《穿成黑心莲的沙雕徒弟》 第1页 《穿成黑心莲的沙雕徒弟》作者:卷耳猫猫【完结】 简介: *攻受双洁*师尊攻yyds!病娇偏执美人师尊攻x没有13数自以为攻小太阳受许慕言熬夜看了一本名为《玄门炉鼎》的花卉文,气得半夜疯狂捶墙。书里的总受玉离笙,自幼被同父异母的兄长抛弃,推下悬崖,摔断了腿。后被缥缈宗宗主所救,收之为徒。结果师尊只是想将他炼为药人。十七岁时,又被同门师兄看中,将他驯化成炉鼎。十九岁时,师门被魔族攻打,师尊和师兄弟们相继被俘。为了活命,众人将玉离笙洗刷干净献给魔尊。好不容易等玉离笙能“安享晚年”了,收了两个徒弟,结果一个比一个狠。计划着再度毁了他,作贱他,昼夜不分地折辱他。许慕言看的时候,气得哐哐捶墙,结果心脏病发作嗝屁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穿进了书里,成为了玉离笙的徒弟,任务是拯救玉离笙。许慕言捋起衣袖:这把稳了!后来他才知道,玉离笙不仅可怜,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死病娇。为了拯救这个病娇,许慕言死了又死,心身被虐。最终成功感化了病娇师尊。亲眼看着病娇师尊一反常态,把他死死禁锢在怀里,通红着眼眶求道:“言言,可怜可怜师尊,给师尊生个孩子吧!” 第一章 鬼扯蛋的了 是夜,山坳里的寒风刺骨,吹得林叶簌簌作响。 “难受,好难受啊………” 洞府里,一位白衣青年浑身濡湿,躺在粗糙的地面上,蜷缩成一团,冷汗顺着墨色长发落滚落至修长的颈间,晕透了雪白的领口。 “好难受,快救救师尊……” 许慕言听着这有气无力的痛苦低吟,静静地驻足观望。 他已经旁听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在这半柱香的时间里,许慕言表面沉着冷静,实际上心里慌乱得一批。 说出来有点鬼扯淡。 他穿书了。 不仅狗血地穿书了,还很狗血地穿到了生前看的一本全程高能啪啪啪的炉鼎文里。 这本书名叫《玄门炉鼎》,是一本十八岁以下禁止观看,否则被家长发现要打断狗腿的网文。 全文没什么稀奇特别的,就是有点费纸巾。 简单来说就是走肾不走心的小黄蚊。 书里的主角受叫作玉离笙,也就是现在躺在他的面前,扭成了麻花,还自称是他师尊的倒霉蛋。 在原文里,玉离笙是一个集齐了七珠的可怜总受。 幼年被同父异母的兄长抛弃,推下悬崖,摔断了腿。 后被飘渺宗宗主所救,收之为徒。结果对方只是看他身骨不错,想将他炼为药人。 十七岁时,又被同门师兄看中,将他驯化成炉鼎,日夜羞辱折磨。 十九岁时,师门被魔族攻打,师尊和师兄弟们相继被俘。 为了活命,一群渣渣私底下那么一合计,将年轻貌美,被界广泛誉为第一美人的玉离笙献给魔尊赏玩。 从此之后,玉离笙就被魔尊小黑屋囚禁起来,日日夜夜雌伏身下,苟延残喘。 终有一日,被玉离笙侥幸逃脱,还意外在菩提树下参悟,净化了元神。 之后灵力大增,不仅打入魔界,一人一剑就地诛杀了魔尊,还解救了除师门在外的无数正道之士。 为什么要说除呢? 因为在玉离笙逃离魔界之后,魔尊勃然大怒,下令把整个飘渺宗给屠了。连条狗都没放过。 就这样玉离笙杀魔有功,外加救下了无数仙门弟子,得了昆仑山的盛邀,一跃从仙门炉鼎,翻身成了长老。 而面前这个蜷缩在地,满身濡湿,明显被人下了阴间玩意儿,还扭成了麻花的青年,正是原文里被人日了又日,虐了又虐的总受玉离笙。 许慕言回忆到这里时,就是后悔,悔恨得肠子都青了。 面条宽的眼泪差点流了两水缸。 本以为看到这里,终于要迎来了大结局,结果作者丧尽天良,一心死妈,笔锋一转,给玉离笙安排了两个徒弟。 还美名其曰,要让玉离笙“安享晚年”。 安排就安排了,这操蛋的人生,总得有点盼头不是? 和所有师徒文一样,从玉离笙收徒弟之后,他就成为了整个修真界最高危的职业。 徒弟们对他真谓是,白天叫师尊,晚上师尊叫。 好死不死的,小徒弟也叫许慕言! 书里的小徒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打心底看不起玉离笙的过去,拜他为师,纯属巧合。 毕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将玉离笙取而代之,然后迎娶美人师兄,三年抱两。 谁曾想美人师兄是魔族遗孤,表面上温润如玉,实则是为了来找玉离笙报仇雪恨的。 想方设法地把玉离笙的旧伤扒开,将之拉下神坛,作贱至死。 甚至还一手策划了“生死二选一狗血环节”。 魔界大军压境那日,两个徒弟一同被魔族生擒,雪亮的刀锋对准二人的喉咙。 台下魔人叫嚣:“玉离笙!你今日只能选择救一个徒弟!” 被绑成乌克兰小乳猪的小徒弟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大喊:“师尊!不要管我!救师兄,一定要救师兄啊!” 结果怎么着? 玉离笙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为了天下苍生,本座一个都不救,你们且放心,本座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 第2页 天下苍生:不背锅! 这句话一出来,不仅俩徒弟懵了,看文的广大受苦受难的读者也懵了。 这作者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说好的慈悲心肠呢? 就这,就这? 于是乎,美人师兄死遁了。 小徒弟身负重伤,跟条死狗一样,被玉离笙给救了。 之后按照所有师徒文的套路,小徒弟开始黑化了。 不仅设法囚禁了师尊,还废了他的灵力,穿透他的琵琶骨,吊在木架上,想尽办法折了他一身傲骨。 日夜迫他承欢,雌伏身下,逼他吞咽孕灵丹,还百般羞辱。 甚至在床上就开始打玉离笙耳光,一边顶撞着自己的师尊,一边骂他蛇蝎心肠。 还曾经说了一段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话。 “要不是看你生得有几分像师兄,我岂会碰你这个老东西?” 还有一句:“人人都说你曾经当过魔尊的炉鼎,在床上叫得欢,含着魔尊的宝贝不松口,怎么在我这就不叫了?” 当初看文时,许慕言简直被糊了一脸菜籽油啊,留评论重金买一双没看过文的眼睛。 当然啦,为了体现人物的复杂,以及剧情的曲折,突显玉离笙的命运凄苦。 玉离笙当然不是故意不救徒弟的,而是因为旧疾发作,灵力溃散,为了威慑魔界退兵,不得不强作镇定。 事后曾经拖着病骨,夜以继日地替小徒弟疗伤,又是剜肉煎药,又是喂他喝血。为了救徒弟的命,放下身段,跪在一直看不起他的死对头面前求药。 当时外头下着鹅毛大雪,他那一身单薄的病骨,硬是熬了三个晚上。好不容易求得了救命的灵药,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对小徒弟各种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 期间还被徒弟各种误会,质问,顶撞,虐打,辱骂。 反正狗血得不行。 看文时,许慕言都恨不得抓着玉离笙的头发,大声喊他:“解释啊,快他妈的解释啊!你没长嘴啊!!” 结果一个不问,一个不解释,长嘴不知道干啥用的,嘿,反正就是玩! 后来小徒弟也不知道打哪儿听说的,可以用玉离笙的灵骨,重塑师兄的血肉。 然后小徒弟就不顾玉离笙腹中已经成了形的胎儿,也不顾曾经的师徒之情,让人设下祭坛,将之褪衣倒吊,生生剜掉了他的灵骨。 眼睁睁地看着玉离笙腹中的孩子,化作一滩浓稠的血水。 自此后,人间再无玉离笙。 结果玉离笙这边才断气,那边师兄立马就跳出来了,面对着惨死的玉离笙放声大笑,之后毫不留情地给了小师弟一剑。 小师弟就悲催的嗝屁了。 当初看到这里时,许慕言气得要死,破口大骂作者是个后妈,压根不顾作者说结局有反转,啥啥追妻火葬场,怒气冲冲地写了二十篇小作文骂娘。 哪知这边才一发出去,心脏病就犯了,都没来得及吃药,人就嗝屁了。 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穿书了。 还穿成了文里的小徒弟。 那个曾经被他诅咒过生儿子没有小鸡儿的狗比。 作孽,简直就是作孽! 而眼下的情节是,许慕言误以为师兄师尊,吃了个大醋,假装受伤,将玉离笙引来此地。 还从背后偷袭,将魅虫种到了玉离笙的体内。 试图让师兄亲眼看看玉离笙私底下是怎么发骚发浪的。 这才有了眼下的这一幕。 穿书时,告诉许慕言,会给他开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金手指,任务是拯救玉离笙。 任务成功,顺利回家。 任务失败,魂飞魄散。 许慕言一听说有金手指,当即表示:这把稳了! 结果他都站着好半天了,反复摸索着十根手指,愣着没看出来哪一根是金的…… “疼……” 玉离笙疼得蜷缩在地,呜咽不止,浑身被热汗打湿,薄薄的一层白衣紧紧贴在身上,越发显得腰窝深陷,曲线分明。 许慕言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不断地往后退。 心里暗暗想着,这不行的! 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作为一个正经人,干那种事情起码得讲究点你情我愿,水到渠成罢? 怎么可以趁机强破师尊的身子,那还是个人么? 最起码也得挣扎一下! 真男人从不随意脱裤子! 许慕言暗暗攥紧拳头,深呼口气,告诫自己要沉着冷静,冷艳高贵,淡泊名利,不能跟土鳖似的没见过世面,见个男人就把持不住…… 一面缓步往玉离笙的身旁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很接近了。 他的心打起了小鼓,扑通扑通乱跳。手心里也捏了一层湿汗。 他驻足,居高临下地望了过去。 入目便是棱角分明的侧颜,早已被汗水打湿,薄唇苍白干裂,鬓发凌乱。眉眼似墨染一般,显得浓墨重彩的,眉飞入鬓,像个漂亮神仙。 不难看得出来,对方是个美人。 许慕言喜欢看美人。 毕竟他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啊。 生前看文时,脑海中不断想象着书里的病美人是什么模样。 是不是动辄吐血三升,走路扶墙,弱柳扶风,连流的汗都是香香的。 -- 第3页 如今病美人终于有了脸了。 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第二章 师尊的手劲儿忒大 狗比老天爷不干人事,居然给他指派了这么个任务目标! 玉离笙是谁? 不就是原文里被一…二…三…四…等等攻强行辱没过的人! 被炼制成药人,驯化成炉鼎,还以身侍魔,睡过他的人,从洞里排到洞外。 全文也不长,普普通通二百多章,从第一章 到最后一章,全部围绕着玉离笙是怎么被人草展开的。 这样一个破碎感极强的人间绝色,许慕言仅对其深感怜悯,绝对没有想睡他的意思啊! 而且,原文里玉离笙死得都不能再死,身体破碎成了残渣,一身的灵骨都被座下孽徒剜了个干净! 许慕言打心底里可怜这个玉离笙。 可师尊中了蛊虫,须得双修方可解。 咱也不知道为啥一定得双修,没手没脚还是没长嘴了,咱也不敢问,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望着眼前蜷缩在地的师尊,许慕言忍不住攥紧拳头,满脸的生无可恋。 说出来有点丢人现眼。 他生前年纪也不大,刚满十七岁,除了看过启蒙教育《玄门炉鼎》之外,压根没谈过恋爱。 因此,对那方面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的。 虽然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但是他会学猪叫! 反正方法就是那个方法,应该跟小蝌蚪找妈妈差不多。 关键是得对准了。就跟泥鳅似的,见洞就钻。 但他是个正经人啊。 正经人怎么能这么随便? 不得先培养培养感情? 许慕言深呼口气,心里暗道,系统说要拯救玉离笙,最起码得把人家身上的蛊虫取出来吧。 默默安抚自己,为了能顺利回家,偶尔出卖一下色相也是可以的。 反正只是个拯救任务,任务结束后,他立马就能回家了。 普通的任务而已,说白了嘛,不就是场游戏? 通关游戏而已,当不得真的。 可手才一贴上玉离笙的腰带,又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许慕言暗想,万一把玉离笙弄得大出血——虽然说他应该早就习惯被人草了,原文里别说大出血了,就是揣着孩子都不被放过,应该,也许,差不多,不会嫌他技术差吧? 他有些忐忑,不甚愿意跟攻略目标触碰,抵抗的情绪比较浓。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每当他抵抗情绪浓烈时,就会不受控制地抽自己耳光。 一巴掌连一巴掌,跟大过年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的,还特别有节奏。 反正连续抽了十几巴掌之后,许慕言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 回不回家暂且不提,主要是嘴现在有点疼。 针对眼下情节,许慕言觉得用手也是可以解决的啊! 实在不行,把师尊抱起来,往哪个寒潭里一扔,不就万事大吉了? 最主要是,掐手指算算,师兄很快就要来了。 总不能让师兄看见师尊此副形容罢? 如此想来,许慕言正准备连夜将师尊抱走,哪知手还没触碰到师尊。 就被其一把擒住了。 当即就好似被钢板狠狠夹了一下,几乎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咔擦声。 第三章 原著误他!!! 许慕言脱口而出:“卧槽,疼!快放手啊!” “慕言,师尊很难受……” “我……我比你更难受啊!我手要断了!” 许慕言从来没见过,有哪家的总受手劲儿这么大的,疼得差点掉眼泪,咬牙切齿道:“疼死了,快放开!” “师尊真的很难受……” 那声音就跟糖浆似的,还拉着丝,丝丝柔媚入骨,勾得人心神荡漾。 倘若是个正常男人,肯定立马脱裤子了。 但许慕言不行。他是带着拯救任务来的。 系统说,要用爱和温暖包裹着宿主,严禁使用任何不恰当的手段,否则就让他穿成乐可。 “慕言,师尊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不愿意救一救师尊。” 许慕言当即浑身一个哆嗦。 要不是他定力好,差点破防了。赶紧道:“难受的话,就赶紧自己解决一下,用手!” “用手……什么意思?” “难受的话,就用手啊!怎么,你没试过?” 玉离笙的眸子深邃,宛如深夜里的猎鹰死死盯着许慕言的脸。 偏偏眼眶还泛起艳丽的嫣红,唇瓣也是红润的,面若好女的小模样,着实让人心动。 许慕言看得微微有些痴迷了,心想,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过很快,他又觉得手腕好疼。 “玉离笙!疼!快放开我!放开!” “现在连师尊也不喊了,是么?” 玉离笙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皮肤很白,而且是那种不正常的苍白。 好似失血过多的病人,又多年不见阳光,穿着一袭白衣,明明不到三十岁,可却暮气沉沉,像是个刚成亲就死了丈夫的小寡妇。 没有半分鲜活气,好似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枯骨,坟头的魂幡。 同这个阳间格格不入,没有任何生气和温度。 而许慕言与他截然不同。 -- 第4页 正值年轻气盛,生得明艳动人,浑身都是蓬勃的朝气。 “师……师尊,求您……放……放手!” 许慕言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离开此地再说。 师兄很快就要赶来了,倘若被他发现,他们二人衣衫不整地在此纠缠,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岂不是要把玉离笙本来就很差的名声,再往泔水桶里踩? 可是,为什么总受的手劲儿这么大,这么大? 没道理啊! 原文说玉离笙一推就倒,特别好草的啊,草过他的人,没有不说好的! 许慕言郁闷极了,按理说,自己现在的身份,未来也是个很不得了的攻。 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小的玉离笙都对付不了? 难道原著都是骗他的? “慕言,这个可爱的小东西,你认得么?” 玉离笙就跟变戏法一样,二指夹着一只通体漆黑的蛊虫,放在了许慕言的眼前。 许慕言赶紧摇头:“不认识!” “哦,不认得便罢了。” 玉离笙忽而笑了,看得出来,他的骨相非常好,可能是因为肤色太白,宛如一张美人皮贴在了骨头上。 明明是笑,可显得阴恻恻的。 许慕言寻思着,这货怎么生得跟小寡妇似的? 第四章 杀了他给师尊助助兴 面若好女,像是观里供奉的小菩萨。 面色苍白,又像是地府里的鬼君。 笑一笑,就销魂摄魄得紧。 许慕言暗暗叫苦不迭,压根没空欣赏玉离笙的美。 不是说好了,病美人?炉鼎?清冷?师尊? 就这?就这? 就照师尊这个手劲儿,要不然……把他杀了给师尊助助兴? “师尊,弟子……弟子……” “嘘,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玉离笙一手捂住许慕言的嘴,将人往阴暗处挟持。 咚的一声,轻而易举地将许慕言怼在了犄角旮旯里,单薄的脊梁骨磕到了石头,疼得他两眼泪汪汪。 那到嘴的“尼玛”,被玉离笙生生逼了回去。 暗夜中,就听见沙沙沙的风声,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 一道月牙白的身影缓步行来。 许慕言知晓来人必定是美人师兄檀青律。 因为原文就是这么写的啊! 为了掩盖身上的魔气,檀青律会刻意在身上熏很浓的降真香气。 据原文里描写,檀青律面容俊逸,眉飞入鬓,凤眸自威,清华绝伦。又温润如玉,气质斐然。 让修真界无数女修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哐哐撞大墙。 许慕言对这个师兄还挺好奇的,毕竟原文里的原主就差跪舔了。 遂忍不住抬眸望去,恰好那道身影转过身来。 果真如原文里描述得一模一样,眉心还有一点鲜红的朱砂。 骄傲还不媚俗,清丽还不显得寡淡。 的确有点东西,怪不得原文里那么多人被他骗。 许慕言下意识就多看了几眼,浑然忘记自己正被师尊劫持。 “奇怪,阿言明明说捡到了师尊的香囊,又不敢交还给师尊,遂让我来此地一见,怎么还没来?” 说起这个香囊,又是一段不可言说的心酸血泪史。 原文里的许慕言有多舔狗呢? 误以为师兄暗恋着师尊,遂处处偷玉离笙的贴身之物,好讨师兄的欢心。 今日偷个玉坠子,明日偷个扇穗子,后天不要脸地偷师尊的亵裤,还美名其曰是“捡”来的。 其实都知道是他偷的,就原主自己不知道,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多厉害。 玉离笙觉得他只是孩子心性,不屑于理他罢了。结果这货还来劲儿了,连男人的亵裤都偷,死不要脸。 殊不知檀青律就是个坏东西,两边挑唆。 在玉离笙的面前,各种替小师弟求情,承担罪责,说是自己管教不严。 还请求玉离笙严惩自己,否则便长跪不起。 但只要玉离笙严惩了檀青律之后,这厮立马在小师弟面前半死不活的。 还处处说,师尊有苦心巴拉巴拉的,反正就是不解释师尊为何处置他。 以至于原主师徒关系紧张,进而慢慢恶化,直到檀青律“假死”之后,彻底爆发。 而眼下这个香囊,实际上没偷到,不过是许慕言引师兄来此地的借口罢了。 许慕言屏息凝气,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生怕被师兄发现端倪。 哪知要死不死的,先前盘旋在玉离笙指尖的蛊虫,不知何时咬破了他的皮肤,钻入了他的血管里。 不出片刻,许慕言就觉得浑身上下火烧火燎的,还忍不住发出嗷嗷嗷的怪声,甚至不受控制地菊花蠕动。 抬手一摸,一片濡湿。 该死的! 第五章 师尊的目光悲天悯人 为了让自己不要发出怪声,许慕言咬紧了牙关,眼睛紧紧盯着檀青律,恨不得一脚将人踢出去。 “也许阿言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便在此等一等罢!” 而后檀青律就坐下来,坐下来,坐下来! 居然还不走了! 留下来干嘛的? 看他胸口碎大石,还是脑袋砸核桃? 现在的事情发展的有些微妙。 按照原文里的发展,此刻檀青律正亲眼目睹着玉离笙是怎么发骚发浪,在地上扭成了蛆的。 -- 第5页 然后还假惺惺地说,要出去唤师伯过来救人。 实际上就是出去引更多的弟子过来了,意图让所有人都看一看,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奉天长老,私底下都是怎么饥渴难耐的! 幸好原文里的玉离笙躲得够快,逃回了寝殿,否则便让两个孽徒得逞了。 虽然逃脱了,但也没完全逃过一劫。 当夜就不得不褪尽衣衫,自行在寝殿中,与一根打磨得十分光滑,堪比成人手臂粗的玉石深度接触。 据说折腾了一整夜。嗯,玉离笙就是这么有能耐的。 尤其在床上。 许慕言浑身燥热难忍。 两个人现在藏在角落里,贴得很紧很紧。几乎连任何一丝缝隙都没有。 师尊的身子好软,好香,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美好,无形地勾引他犯错。 许慕言心脏狂跳,暗道,难不成老子十七年的纯真,今日就要毁在一个破蛊虫手里了? 连病美人师尊都能自行逼出蛊虫,许慕言相信自己也可以。 反正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万万不肯在玉离笙面前用手的。 因为不想在总受面前丢了年下攻的脸面。 许慕言觉得自己可以忍! “慕言,你身上很烫?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玉离笙贴着他的耳畔,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声音又轻又冷,宛如山间的夜风。神色悲天悯人。 许慕言下意识浑身哆嗦了一下。 心里暗道,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遇事绝对不能慌。 一个字:忍! 他忍啊忍,极力克制压制那种燥热。 可越是压制,越是烈火焚身。 越是隐忍,越是心驰神往。 恨不得现在就褪下裤子,摁住玉离笙的身子,好好尽尽兴! “慕言,你抓本座的手做什么?你是打算咬上去么?” 黑暗里,玉离笙的面容看不真切,一双深邃狭长的眸子,异常的明亮。 他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怀里这个叫作许慕言的少年,是他当初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 费尽心力才救了许慕言一条狗命。 此刻,玉离笙的声音听起来像个慈悲为怀的小菩萨,主动将手指贴向了许慕言的唇,极尽温柔地在他耳边道:“慕言,不疼,师尊在,你若是疼,就咬着师尊的手。” 许慕言哪里是疼,分明就是难受。 说不出来的难受。 像是有团火在心里猛烈地燃烧。 可他又偏偏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因为檀青律还在! 要不然……喊师兄一起? 双龙……探……探玉离笙的穴? 也不知道是受了玉离笙的蛊惑,还是真的难受到了极致。 许慕言不受控制地张嘴咬住了玉离笙的手指。舌头忍不住往他指尖上裹。 第六章 师尊的定力不同凡响 许慕言咬得很用力,几乎将玉离笙的三根手指连根咬断,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稍微找回了一些神智。 “慕言,你怎么了呢?把师尊的手指咬得那样紧,你咬疼师尊了……” 许慕言的脸唰得一下红透了。 长这么大,他的脸皮一直都挺厚实的,一把杀猪刀劈过来,都不带破皮的。 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因为旁人一两句话,就红了脸。 而这个人还是个男人,是他现在名义上的师尊,他的爹!两个人才第一次见面! 太草率了,简直太草率了! “师……师尊……” 许慕言深感抱歉,觉得自己简直丢人丢到太平洋了。 说好的金手指呢? 系统倒是给他开啊,怎么一点暗示都没有? 许慕言现在不想要啥别的牛气冲天的金手指了,就想要一个“断情绝爱”的金手指。 心里暗骂系统不做人死全家。 身子却不由自主往玉离笙的怀里紧贴。 玉离笙在他身后,轻轻发出一声“啧”,好似在责怪他,怎么能如此冒犯自己的师尊。 又好似在勾引他,过分一点,再过分一点, 许慕言都快哭了。 身为一个合格的穿书者,他倒是想用手解决一下。 可问题是,他实在霍不开老脸,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行出那种污秽不堪之事。 尤其这个男人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师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敢在自家老爹面前打|飞机? “你……你走,快走。” 许慕言憋了好半天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玉离笙道:“你让本座走?可不是你让本座来的么?”顿了顿,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贴着许慕言的耳畔道,“慕言,你到底怎么了?” 许慕言:“……” “还有,本座的香囊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天天都能捡到本座的东西?” 许慕言:“……” 妈的,该死的,他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应付玉离笙! 又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了,再露馅了。 只能死死咬紧牙关,期盼着檀青律赶紧滚蛋。 或者是玉离笙行行好,赶紧离开此地。 可没一个人动弹的。 檀青律甚至还在洞穴里转悠,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 第6页 几乎都快要走到了许慕言的面前了。目睹他的狼狈丑态了。 “慕言,你流了好多的汗,师尊的衣裳都被你的汗染湿了。” 许慕言屏息凝气,恨恨得磨了磨牙。 心道,这哪里是汗水,明明就是分泌出来的淫|液。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会跟个娘们似的冒水,那倘若被人抽一抽,捅一捅,会不会像个烂番茄,突然爆浆了? 这让许慕言羞愤到想勒根麻绳上吊。 玉离笙抬手抚摸着许慕言的额头,与其说是对待徒弟,或者是儿子,不如说是对待一个小宠物。 神色是那般悲天悯人,瞧着如同蝼蚁一般,被人间肮脏的情|欲逼迫,连眼眶都红了的少年。 “师……师尊,求您了,您先走!”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么本座便先行一步。” 哪知玉离笙稍一起身,那冰冰凉凉的爽意立马就没有了。 这就跟溽暑天,怀里抱着冰西瓜啃,才啃了一口,就被人生生抢走是一个滋味啊! 许慕言鬼使神差的,一点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坐,两个人又重新贴在了一起,圆鼓鼓的臀部,紧贴在玉离笙的腰腹之下。 濡湿的弟子服也染透了那袭白衫。 随之而来的,是许慕言牙齿咬合的咯噔声。 第七章 师尊的笑容很特别 玉离笙灼灼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盯着许慕言的后背。 少年浑身濡湿,像是放在蒸笼上的包子,呼呼的冒着热气。一身蓝白色的弟子服,紧紧包裹着清瘦的身子,后背上的骨头清晰可见。 原来小徒弟竟是这般清瘦的,脊梁骨的骨头一根根的,排列得很是齐整。形状也依稀可见。 好生漂亮的蝴蝶骨啊! 可惜穿着衣服,倘若光着后背,绕上红绳,滴上蜡油,染上伤痕,势必是绝佳的景色。 这让玉离笙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记忆。 他年少那会儿。 就曾经因为有那么一副漂亮的蝴蝶骨,而被当时的魔尊下旨,剥去了他所有的衣衫,将他强行绑在木架上,作出一副不知廉耻的姿势,还露出饱受鞭挞的蝴蝶骨,让众多魔人欣赏。 那时除了魔尊把玩过他的蝴蝶骨之外,还让很多魔人,肆意赏玩他的蝴蝶骨,还用烧红的烙铁,在他的蝴蝶骨上肆意欺辱,用漆黑的蛇鳞长鞭,抽烂他的皮肉,打碎他的骨头,迫他跪在地上苟延残喘…… 甚至围绕着他,行出各种不可言说的事。 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记忆仍旧深入骨髓,即便脱胎换骨,仍旧无法摆脱噩梦。 玉离笙讨厌蝴蝶骨。 尤其讨厌漂亮的蝴蝶骨。 他的眸色立马冷了下来,紧紧抿着唇角,神色发寒。 掌心不受控制地运起灵力,想要把这副漂亮的蝴蝶骨毁掉。 一掌断成碎渣,那才好。 “师尊……对……对不起,弟子……弟子不是有意的!” 许慕言焦灼且羞愤的声音,闷闷地传来,玉离笙抬起的手顿了一下,僵持在了半空中。 “对不起,师尊,弟子冒犯了师尊,还望师尊恕罪。” 许慕言生前的时候,闲来无事看过一些疗愈的书籍,像是什么《如何安抚受凌|虐的大狗狗》,《捡来的猫猫不听话怎么办——打屁股》,《呸,禁止打猫猫的屁股》,《撸猫小妙招》,《猫猫不清洁菊花怎么办》。 书上都写了,像是那种被主人抛弃,在外头受尽折磨的毛孩子们。 要用爱去呵护,一点点用温柔和耐心去打动。 既然接受了这次任务,总不能半途而废罢。 许慕言深知,要想取得对方的信任,起码给予一些最基本的尊重。 不小心冒犯了师尊,当然要道歉啊! 不仅要道歉,态度还必须得诚恳。于是,他满脸浩然正气,一边小幅度地扭着屁股,往师尊的腰腹之下顶撞,一边道:“师尊在上,弟子对师尊绝无半分不敬之意!” 玉离笙沉默不言,低头瞥了一眼素白的衣袍,有好大一片颜色略深,还颇为凌乱。 许慕言为了能赶紧完成任务,挺违心地说:“师尊,弟子最敬慕喜欢的人,就是师尊了。” 玉离笙微微一愣,突然觉得徒弟有些反常。 寻常小徒弟待师尊并未如何敬慕,反而对他师兄的话言听计从。 还不止一次因为檀青律,而大张旗鼓地过来同他这个师尊争辩。 如今,竟说自己是他最敬慕喜欢的人? 只这么一瞬间,玉离笙便清醒地知道,小徒弟蛊虫上脑了,为了与他亲近,什么鬼话都能扯出来。 轻轻在许慕言的后背上拍了一下。 而后许慕言眼前一黑,整个人骨碌倒了下去。 正躺在了玉离笙的脚下。抬眸望着师尊的白袍下,鼓起来的好大一团。 因为白袍濡湿,那形状清晰狰狞,看起来挺雄伟的。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许慕言看着玉离笙对他笑,穿了一身白,还冲着他笑。 许慕言的脑子里立马蹦出来四个大字:含笑九泉。 然而下一刻,他的意识就彻底断了。 可能比师尊提前一步泡九泉去了。 第八章 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的东西! 待许慕言再度醒来时,就听见有人在他身边哭丧。 -- 第7页 说起来有点可悲,许慕言的原生家庭不太好,爸爸是个酒鬼,没啥爱好,就爱喝酒玩女人,喝醉酒就开始打老婆孩子。 在许慕言七岁的时候,他妈妈实在受不了家|暴,毅然决然地离了婚,带着他这个小拖油瓶子重组了新的家庭。 后爹家有个比他小几个月的弟弟,外表斯斯文文的,实际上就是个流氓痞子,年纪不大,一个星期换八个女朋友,还对外用他的名字浪。 隔三差五就有怀孕的女孩子找上门,哭哭啼啼要公道。许慕言的亲爹是个人渣,继父是个畜牲。 人前一口一声好儿子,人后把他怼在墙角,意图欺负他,后来就连家里那个畜牲弟弟也失去了玩女孩子的兴趣。 转头过来招惹他,还一口一声好哥哥。 逼他生吞过期的牛奶,穿丁字裤跳舞,还试图拉他一起看生理卫生教育片。 都被许慕言严词拒绝了。 许慕言能在这种家庭里,捍卫节操平安活过十七岁,也是挺神奇的。 谁曾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年头看个花卉文都能穿书! 因此,许慕言觉得,给他哭丧的应该只有他那瞎了两次眼的老母亲了。 “妈,你别哭,谁敢欺负你,我砸爆谁的狗头!” “妈?你喊谁妈?呜呜呜,许师兄,你别吓我啊,许师兄,你到底怎么了,你醒一醒,好不好,许师兄!” 啥? 许师兄? 许慕言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哦,原来不是他妈。真他妈的。 “许师兄,你没事吧?许师兄怎么这般不小心?居然练功走火入魔了,幸好被奉天长老发现,并及时出手救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方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穿着蓝白色的弟子服,眼泪跟珍珠似的,根本不沾着粉面,簌簌往下掉,哭得倒是极美的,就是哭得让许慕言脑仁有点疼。 因为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这小姑娘是谁了。 “师妹……” “呜呜呜,许师兄,你怎么了?我是琉璃啊,你从前都不喊我师妹的!” 琉璃? 哦,他想起来了。 原文里是有那么一号人物叫作琉璃,原是昆仑山宗主的徒弟,大名叫宁琉璃。 也是檀青律,许慕言诸人的小师妹。 “我当然知道你是琉璃啊!我刚才就是逗你的,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就过来了,怎么哭得跟死了亲爹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都要蹭他衣服上了。 “呜呜呜,许师兄,你真是要吓死我了!我一听说你走火入魔昏倒了,赶紧就过来了!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许慕言撑着床榻坐起身来,后脑勺疼得要命,晃了晃脑袋,他蹙眉问道:“你是说,我练功走火入魔了,然后……是我师尊救了我?” “是啊,幸好有奉天长老在,否则……否则许师兄就凶多吉少了!” 许慕言:“……” 奇也怪哉,这个玉离笙! 什么鬼扯的练功走火入魔,压根没有的事。 玉离笙为何这般说? 究竟为了搪塞,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后来发生了啥来着,嘶,这头疼得紧啊。 许慕言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不小的鼓包。 估摸着是晕倒时摔到了头。这才摔出个大包来。 该死的玉离笙,竟然也不接住他,害他摔成这傻狗样。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的东西! 第九章 该他上场表演了! 只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檀青律又是怎么离开的。 “许师兄,我觉得这件事,你早晚是要知道的,早一些告诉你,也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琉璃忽然神色凝重起来,绞着衣袖,面色紧张地望着许慕言。 “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了,就是天塌下来,我也是不怕的。” 许慕言有些紧张,暗道,难道在他昏迷前,把玉离笙睡了? 可自己没感觉到爽快啊。 倘若真做了,裤裆里咋没点濡湿粘腻的感觉? “原本……原本我师尊是不让说的,担心你因为此事,又同奉天长老起了争执……”琉璃压低声儿道:“我听说,檀师兄知晓你走火入魔之后,自责不已。跑去跟奉天长老请罪了,现在还跪在九霄殿外呢。”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儿?!” 许慕言惊得从床榻上霍然跳了起来,把琉璃也吓了一跳。 误以为他这是要冲出去给檀青律求情,赶紧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大声道:“许师兄!你别冲动!你又不是不知道奉天长老的脾气,越是求情,罚得越重!而且……而且我师尊说了,我要是胆敢过来给你通风报信,就……就罚我去玄冰洞面壁思过!” 许慕言暗暗叫好,心想,罚得越重越好啊,当初看文时,他最最最讨厌表里不一,还绿茶白莲的檀青律了。 就应该让玉离笙赏他几百大棍,把他狗腿打折最好不过。 雪中送炭,他是送不了了,锦上添花,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这就去给檀青律求求情,好让玉离笙多罚几百棍子再说! 人还未至九霄殿,便见里一层,外一层,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 第8页 不知道的还以为前头有人死了。 许慕言忍不住卧槽了一声,惊愕道:“好多人啊!” 就这么一声惊叹,引得左右围观的弟子们纷纷转过头来。 一见来人是许慕言,一群人登时跟打了鸡血似的,红光满面,纷纷道: “大家快看!许慕言来了!” “真的是许师兄来了!” “太好了!许师兄同檀师兄关系最好,一定是来给檀师兄求情的!” 许慕言听见此话,暗暗摇了摇头,心道:你们不懂,我是来助他早登极乐的。 众人可以都知道许慕言从前是个什么尿性,不约而同地给他让开条道儿来,直同殿外。 一眼就能瞧见殿门口跪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跪得笔直,动也不动,跟棒槌似的。 许慕言:该我上场表演了! 便见他自远处奔来,一边跑,一边大喊:“檀师兄!” 而后当着众人的面,一个优雅无比地滑跪,噗通一声,跪在了檀青律的面前。 许慕言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暗暗一掐大腿内侧嫩肉,红着眼眶道:“怎么了,怎么了?师兄为何跪在此地?师尊做什么要罚师兄?” 许慕言是这么想的。 初来乍到人设不能崩。 要是一下子转性了,别人不得怀疑他是被人夺舍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果然,檀青律上当了,当真以为小师弟中计了,抿着薄唇默不作声,等许慕言逼问急了,才模棱两可地摇头说:“师尊罚我,自有师尊的道理。” 许慕言一听这话,当即一个好家伙!迎面而来一股子绿茶香啊! 要不是看过原文的,真要被这狗比给骗了。 他也很从善如流地故作气愤,满脸心疼地哽咽着:“师兄,都是我连累了你,都怪那小寡妇……” 第十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小……小寡妇?”檀青律冷汗潸然,“小寡妇……是谁?” 许慕言绞着衣袖,颇为愤慨地道:“小寡妇就是师尊!你看他成天到晚披麻戴孝的,不是小寡妇是什么?” 檀青律:“……” “许师兄,你快起来啊,趁着奉天长老还没出来,你赶紧离开此地!否则奉天长老若是看见你在此地,必定更怒,说不准还会重罚檀师兄!” 琉璃到底不放心他们,完全顾不得师命了,冲上来就欲将许慕言强行带走。 许慕言一听,只要师尊看见他在此,就会重罚檀青律,当即哭嚷的声音更大了! 他就是要哭嚷喊叫,充分发挥这具身体不要皮不要脸的特质,在殿外来回打滚,故意激怒玉离笙。 小琉璃急得满脸通红,在一旁跺脚道:“许师兄!你别喊了,再喊就要把人喊出来了!” “喊出来了!” “喊出来了!” 许慕言有一瞬间的耳鸣,这死丫头年纪不大,嗓门不小。 “外头何事如此吵闹?” 沉重的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道威严的男音传来。 许慕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事,周围的弟子便纷纷跪倒在地,小琉璃跪下后,见许慕言还跟个木头似的杵着,还顺手摁了他一把。 “都在这堵着做什么?成天到晚都没事干了吗?” 许慕言偷偷抬眸望去,便见来人身着一袭玄衣,迎着光站着,整个人闪闪发光,想来是衣衫上绣了金线的缘故,一时半会儿看不清楚模样。 只能瞧出个大致的轮廓来。 小琉璃压低声儿道:“师兄,你怎么看傻了?这是我师尊重明君,你忘了?” 哦,这么说的话,那许慕言就认得这个人了。 昆仑山的现任宗主,重明君秦剑。 一个比玉离笙的亲哥哥还要靠谱的男人。 书上说,此人还挺正直的——并未因玉离笙曾经的凄惨遭遇而鄙夷,也不因玉离笙的貌美,而产生邪念。 而且,玉离笙之所以能入昆仑山,还多亏了这个重明君的大力引荐,以及力排众议。 可惜好人不长命,原文里比亲哥哥还靠谱的重明君,最终死得凄惨无比。 据说被废了修为,以一百八十一根桃木钉穿透全身上下的穴道,还钉在木架之上。 还当着玉离笙的面,被原文里的许慕言活生生的糟践至死。 不仅如此,原文里的孽徒自己吃了还不算,为了折磨玉离笙,还从街头寻了些最肮脏的乞丐,聚众将重明君折辱至死。 强迫玉离笙亲眼旁观。甚至割下重明君的命|根,让人剁碎了,包成饺子喂玉离笙吃下。 还言之凿凿地说是为了壮阳的。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许慕言低下了头,没敢细瞧重明君的脸。 害怕晚上做噩梦。 “青律,你师尊让本座带句话给你,若你知错,便自行去戒律堂领一百杖。” 许慕言一听,一顿操作猛如虎,再看结果一百杖? 就一百杖?给檀青律弹灰的吗? 怎么说也得三五百杖啊,少说至少也废他一条腿罢? 干啥呢这是?玩呢? 许慕言觉得,又该自己上场表演了! 故意抢在檀青律之前,猛然抬头,大声道:“这不公平!不关师兄的事!都是我的错!师尊这么罚师兄,我不服!” -- 第9页 第十一章 师尊只是路过 “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重明君应该也知道“许慕言”是个什么尿性了,冷笑着道:“你师尊还说了,你每求一句,就多加罚五十棍!门规在上,岂能容你这小小弟子放肆?” “琉璃!” “啊,是,师尊!” “加罚多少,你告诉他们。” “加罚,加罚……二百杖,现在一共三百杖。” “不是!我刚刚明明说了五句话!加罚二百五十杖才对呀?!”许慕言一听,下意识如此道。 此话一出,不仅他自己愣住了。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檀青律都十分疑惑地转头望向他,满脸写着“师弟,你脑子没病罢”。 小琉璃分外尴尬地小声提醒:“许师兄!你还嫌打得不够重?” 许慕言是嫌打得不够重啊,就算加二百五十杖,也才普普通通三百五十杖。 跟檀青律调|情呢这是? 就这,就这? 当即深呼口气,准备再临门一脚,把檀青律一鼓作气送上西天见佛祖。 结果重明君下一句话便是:“你师尊还说,你若执意给你师兄求情,不如你替他受了?” 只这么一句话。 许慕言方才吞的那口气,实在没憋出来,索性眼睛一闭,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晕了晕了。 开什么玩笑? 三百五十杖啊,能直接把他打得半身不遂了! 以后只能在地上爬了。 “许师兄,许师兄!不好了,许师兄晕倒了!快来人,把他抬回去休息,快啊!” 多亏了小琉璃在一旁咋咋呼呼的,周围立马乱了起来。 许慕言自然而然地被一群愣头小子抬了起来。 就这么说吧,以前食人族部落抬人的架势,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一堆人呼呼呼地往回跑。 也不知道哪个狗比,许是脚下踩着了滑石,噗嗤一下摔倒在地。 而其余弟子也跟多米诺骨牌似的,骨碌碌地摔了一地。 当即周围响起一片“哎呦”,“卧槽”,“你压我腿了”,“你他妈踩我头了”。 而可怜的许慕言,就这么悲催的飞了出去。 是的。 就是这么的悲催,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伴随着小琉璃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许慕言闭着眼睛沉思,要不要顺势“清醒”过来。 哪知哐的一下,他整个人就撞到了一堵不是特别坚硬的墙面上。 耳边霍然安静了一刻。 许慕言敏锐的察觉到这事儿不太对头。 闭着眼睛,两手胡乱摸索着这堵“墙”。 平坦,坚硬,抬手一敲,还他妈挺有柔韧性的。 外头包裹着一层纱衣,入手温凉,蝉翼般缥缈似无物。 往下一摸……嗯,非常之大,热,男的。 许慕言的第一反应就是:哪个好汉过来英雄救美了? 耳边很快就响起了一片惊呼:“弟子见过奉天长老!” 奉天长老? 谁? 哦,好汉居然就是该死的玉离笙! 许慕言双手猛然一垂,吐出舌头作出一副死样。 试图挽回点什么。 “嗯。”玉离笙轻轻嗯了一声,“我只是路过。” 而后,手一松。 怀里的少年就跟十年没卖掉的赔钱货似的,啪叽一声摔倒在地。 第十二章 师尊好像不太喜欢我 好死不死的。 玉离笙脚下站的那块地有个学名,叫作台阶。 好巧不巧的。 许慕言的后腰磕在了台阶沿上,疼得他眼泪簌簌冒了出来,整个人顺着台阶轱辘过了下来。 然后,他就真真切切的,晕倒了。 临晕倒之前,他不仅唾骂了玉离笙一百遍生女儿没有鸡。 还误打误撞地看见了师尊的大兄弟! 鼓鼓囊囊的,好大一团。 怎么说呢,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玉离笙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似乎察觉到了许慕言的目光,眸子里闪现隐晦的憎恶。 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再度醒来时,许慕言仍旧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身上疼得跟被人狂揍了一顿似的,尤其后腰,好疼好疼的,像是被大刀生生劈成了两截。 许慕言疼得龇牙咧嘴地说: “别哭了,小姑娘家家的,哭了就不漂亮了。” “呜呜呜,师兄,你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啊?腰没事吧?还能下地走吗?该不会往后都得爬了吧?” 小琉璃哭得梨花带雨的,搀扶着许慕言坐起身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腰看。 试图透过那一层蓝白色的弟子服,看穿他后腰上的伤势。 “没事,小伤,不打紧的,我又不是女子,怎么会怕疼。” 许慕言故作镇定。 心里却慌乱得一批。 男人的后腰,连接着的可是肾啊,肾啊! 要是伤着了腰,他之后还有任何幸福可言吗? 原本能一夜七次,金|枪不倒的,这下得毁,保不齐一夜一次都费劲了。 “师兄没事就好,奉天长老也真是的,居然就那么把师兄当众摔下去了!把师兄当什么了?就是条狗,也不能这么摔罢?简直太过分了!” -- 第10页 提起这事,小琉璃就气鼓鼓的,她年纪挺小的,扎着一对极可爱的双丫髻,用碧色的丝带系了,极是娇俏清丽。 此刻为许慕言打抱不平,连门规都忘了,对玉离笙出言不逊起来。甚至还啐了一口。 “哼!我可是听说过的,那个奉天长老从前是给人当炉鼎的!在床上咬着男人的宝贝不松口,一夜能陪好几个,成天到晚一身白,就跟小寡妇似的,晦气死了!” “琉璃!不准你这么说我师尊!”许慕言突然神色大变,推开了琉璃扶他的手,满脸认真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准任何人侮辱师尊!哪怕是你也不行!” “师兄……可是……可是你以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呀?你说了好多,你还说就奉天长老那身段,一看就好生养,还说……” “打住,打住……” 许慕言一秒破功,当即有些语塞起来,思及原主的性格,想来小琉璃说的这些话,也必定是原主所教的。 可怜小琉璃在原文里,死得也颇为凄惨。 没错,就是死于原主之手,被五马分尸之后,脑袋套在一层纱衣里,制作成了人形铃铛。 后来还成为了一种淫|邪的法器,用作陪侍在床头的器皿,至于作用就与床头丫鬟差不多。 原主简直就是个神憎鬼厌的畜牲! 第十三章 来个人把琉璃的嘴缝上 小琉璃满脸委屈,不解道:“你还跟我说,像奉天长老生得那副勾人相,勿怪乎旁人会拿他当个炉鼎,他身段那么好,必定是被玩弄出来的,他生就一副寡样,此生活该孤苦,还说他……” “打住!” 这他妈的,说的能是人话? 不管玉离笙从前怎么样,可后来入了昆仑之后,就没再当过任何人的炉鼎了! 而且,原主可是玉离笙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不不不,这有点离谱了。 但不管怎么说,玉离笙对原主是有天大的救命恩情的! 救命之恩比山高,比海深,该是他剔骨削肉才足以偿还的。 小畜生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这般侮辱玉离笙呢?况且小琉璃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修。 跟女修开黄|腔,难道真的不怕长痔疮的吗? “许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啊?是不是还没清醒过来?要不然……我去找我师尊来?” “不必了,我没事。” 许慕言惆怅地抓着头发,突然明白玉离笙当时为啥松手,让他摔在地上了。 倘若他是玉离笙,那就不止是松手了,非得把小王八羔子的第三条腿切成一片一片的! 小畜牲人不大,嘴还挺欠。嘴上长菊花,满嘴喷粪! 不对,等等! 现在他就是那个年纪不大,嘴还欠,喜欢满嘴喷粪的小徒弟啊! 许慕言想哭,好想哭的。 结果小琉璃下一句话,他就更想哭了。 “许师兄,本来我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我又怕你担心檀师兄,所以,所以……还是选择告诉你。檀师兄已经受过罚了,但你不必担心,那些只是皮肉伤而已,多休养几日便好了!” 许慕言:“……” 哇哇哇,搞半天才一点皮肉伤? 檀青律属小强的吗?皮糙肉厚这么耐打的? “琉璃,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好好好,我知道,我这就出去。”小琉璃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仍旧不忘宽慰他道:“许师兄别担心了,檀师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他好起来了,你们又能在一起练剑了。” 许慕言:“……” 妈了个巴子的,哪个好心人帮他把这妮子的嘴给缝上? 待小琉璃这边一走,整个屋子才彻底安静下来了。 许慕言腰疼,又因为没把檀青律弄死,心里难受死了。 抱着膝盖就哇哇一阵乱嚎。 门外的小琉璃听了,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暗道,许师兄同檀师兄的关系实在太好了。 这边才转身离开不久,便迎面遇见了前来给许慕言送药的玉离笙。 小琉璃赶紧拱手:“见过奉天长老!” “嗯,慕言怎么样了?” “托了长老的福,许师兄哭得正伤心呢。”小琉璃忍不住抬手擦拭眼泪,气鼓鼓道:“奉天长老若是实在不喜欢许师兄和檀师兄,当初就不应该收他们为徒!” 玉离笙听了,神色竟也未变,只是低眸,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小琉璃的眼睛,眸色深邃似深山老林里的古井一般,青天白日之下,竟让小琉璃感受到了阴冷的寒意。 直到玉离笙离开之后,小琉璃才恍如梦醒,浑身都被一层冷汗打湿,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 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跑了。 第十四章 师尊,您问一问嘛 许慕言琢磨着,再整一出幺蛾子,最少得废檀青律一条腿。 可他还没来得及作妖,就被小琉璃安排得明明白白。 小琉璃不知道炖了一碗什么东西,还连同一瓶伤药,一同推到他的手里,嘱咐着他,赶紧给檀师兄送过去。 这让许慕言很为难。 去吧,也不太想去。哪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道理? 不去吧,又一下子把人设崩到底了,不符合实际,容易招惹旁人怀疑。 于是乎,许慕言不得不端着东西探望檀青律。 -- 第11页 去之前还找了个犄角旮旯地,反复确定真的没人之后,才悄悄往碗里头吐了口口水。 本来他想混点尿进去的。 但怎么说呢。作为一个要脸人罢,青天白日的,不太方便。 至于那伤药,许慕言自然就换成了容易导致皮肤溃烂的药膏了。 他连对策都想好了,若是被人发现了端倪,就谎称山上有魔族人混迹其中。 就以檀青律的性格,一听此话,那势必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殊不知许慕言往碗里吐口水时,一抹白影悄然而至。 还要死不死的,在半道儿上迎面撞见了。 许慕言唬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把碗摔飞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玉离笙搞出心理阴影了,现在一看见玉离笙,脑子里就咔擦蹦出来三个大字“小寡妇”。 而且后腰还特别没出息的隐隐作痛起来。 “弟子见过师尊!” 当人徒弟的,就跟当人龟儿子是一样一样的。 见了面还得跪下来回话。这叫尊师重道。 “你要去探望青律?” “啊,是。” 玉离笙的目光落在那碗汤里:“给他炖的?” “嗯。” 许慕言咬了咬牙,心道,会不会被玉离笙误会什么啊,本来师徒关系就差得跟狗屎一样,这下该彻底没救了吧? 哪知玉离笙并未出言训斥,反而将一小瓶伤药递了过来:“把这个拿给你师兄,别告诉他,是我给他的。” “啊?” 许慕言满头雾水。 这叫个啥?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可这伤药看起来咋个那么眼熟……不就是小琉璃拿给他的那瓶? 方才许慕言调换了伤药,随手丢了。 难道说……昆仑山就盛产这种伤药? 许慕言不作他想,道谢接过。 有心想说点什么话,跟玉离笙拉近拉近关系,遂斟酌着用词道:“师尊,上回在石洞里,弟子其实是有话想同师尊说。” 他是这么想的。 他先说有话想同师尊说。然后师尊肯定要问啊。 那么机会来了,他不能说,还得作出一副犹豫不决,难以启齿的样子,让玉离笙猜! 然后等玉离笙忍不住追问时,再娇羞地跑开。 之后玉离笙必定对此事念念不忘,夜里睡觉还琢磨着他娇羞地跑开是什么意思。 如此一来,还愁师尊不惦念着他吗? 许慕言满脸期待地望着玉离笙,就等他回话了。 哪知等啊等的,只等来玉离笙一句:“去照顾你师兄罢。” 而后转身就走了,走了,走了。 等等,不对!情节不该这么发展! 该死的小寡妇,怎么不问问他呢? 许慕言急了,忙道:“师尊,您问一问嘛,弟子特别好问的,你一问,我就说了,师尊!” 第十五章 师尊没有感情的 玉离笙驻足:“那你说。” 许慕言立马来劲儿了,笑道:“师尊,你猜,你猜一下,我特别好猜的!师尊不是会掐指算命吗?师尊掐指算算,弟子想跟您说什么。” 玉离笙略一思忖才道:“本座掐指一算,你皮痒痒了。” “师尊,请您等一下,弟子真的有话要说!” 许慕言壮着胆子,径直冲过去,堵住了玉离笙的去路。 玉离笙低头看他:“你说。” “师尊,你猜!” 许慕言努力作出一副很犹豫很纠结,很难以启齿的复杂表情,睁着一双瑞凤眼望着玉离笙。 也是这会儿玉离笙才发现,这个徒弟生来就是一副笑脸,眼睛微微上挑,显得有几分可爱。 但此刻,玉离笙不觉得他可爱,反而觉得可恨。遂道:“滚。” “滚?” 许慕言觉得这个动作比较高难度,下意识问道:“现在吗?我自己滚?” 玉离笙:“……” 片刻之后。 玉离笙调头就走。 “不是的,师尊,您再等等!” 许慕言又去堵玉离笙的去路,这下他有点急了。 “师尊,您别动,先看着弟子!” 玉离笙面无表情:“你想死么?” “啊,暂时还不想。” 许慕言深呼口气,大声道:“师尊生得真好看,弟子喜欢师尊!”而后故作娇羞的“嘿嘿嘿”,一边傻笑,一边扭头就跑。 结果一个不小心,乐极生悲。 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很神奇的是,他人摔倒了。 手里的碗稳稳地落地。 许慕言惊魂未定地道:“谢天谢地,还好没洒!” “你不应该谢天谢地,你应该谢我。” 玉离笙收回指尖的灵力,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慕言从地上爬起来。 “你在你师兄面前,也是如此这般?喜欢二字在你口中,这般轻贱的?” 实话实说,许慕言最最最害怕玉离笙这个表情了。 总觉得玉离笙真的像是小寡妇一样,而且还是那种克死了十好几口身强体壮大汉的望门寡,看着极为骇人。 都不敢回话,许慕言赶紧捧着碗,一溜烟就跑了。 尼玛,真是一次都不敢回头看啊。 按着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许慕言很顺利地寻到了檀青律的寝殿。 -- 第12页 他此刻一手端碗,一手抓着药膏,站在殿外深呼吸了几个来回之后。 抬手敲门。 “是谁?是阿言吗?” 听听,喊得还挺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打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呢。 原文里檀青律最后捅他的那一刀,那般干脆,可是丝毫不曾拖泥带水啊。 由此可见,男人的嘴,吃人的鬼。 “是我,师兄,我可以进来吗?” “嗯,你进来吧。” 许慕言这才推门而入,迎面就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暗道,昆仑山上的刑杖还是挺有几分份量的,想必三百五十杖噼里啪啦打下去,怎么说也得皮开肉绽不可。 只是可惜,没闹出人命来。果然魔族人天生皮糙肉厚的,一刀劈到脸上都不带见血的。 故作一副极难过的模样,许慕言暗暗咬着舌尖,一进门就假惺惺地道:“师兄,你怎么样了?伤势好点没?还疼不疼了?小寡妇罚得太重了,他没有感情的。” 怎么不把人打个高位截瘫呢,好可惜的。 最起码先报了原文里的一剑之仇啊。 第十六章 疼的话就多喝热水 檀青律仅着一身白衣,趴在床榻之上,身上还盖着一层锦被,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唇色寡淡惨白,手里还攥着本书。 想来原是在看书的,见许慕言来了,便将书放下了。 “没事,一点皮肉伤罢了,不碍紧的,劳烦你记挂着了,还亲自炖汤过来探望,阿言,你总是待我最好的。” 檀青律的目光落在了许慕言手里捧着的碗,连瞥了几眼,也没认出来那碗里的东西是个啥。 不过他也没想吃许慕言给他带来的东西,遂搪塞道:“我此刻嘴里苦得很,没什么胃口,你且放在那罢。” “那可不行,这汤可是我特意给师兄炖的,足足文火炖了两个时辰的!” 许慕言将碗往他面前一送,睁着一双宛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恳切无比地道:“师兄,多少你也尝一尝,别辜负了我的心意……” “那……好吧。” 檀青律显得挺为难的。 想来从前便知师弟的手艺不怎么样,也没少受他的荼毒,说尝一尝,也只是浅尝辄止。 很快就捂着嘴,作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吃了屎一样,脸色极难看。 许慕言见他这副病弱楚楚的姿态,从善如流地问:“师兄,你没事吧?” “无事,只不过身上还疼的,一时半会儿没法动弹。” 许慕言:唉,可惜,怎么不打出个高位截瘫呢。 表面上却关切无比地道:“疼啊?疼的话,那就多喝点热水。” 檀青律:“……” “阿言,你不要埋怨师尊,此事说到底,的确是我的不是。” 话锋一转,檀青律立马把矛头指向了玉离笙,字字句句都在为玉离笙开脱。 可又句句都在煽风点火,火上浇油。 许慕言寻思着,是不是该作出点反应来,否则岂不是就得露馅了? 于是乎,他稍微酝酿了一会儿。准备开始表演了。 冷不丁地一拍床板,许慕言怒气冲冲地大声道:“师兄,你就是太善良了!他玉离笙算个什么东西?师兄根本没做错什么,他凭什么这么责罚师兄?我不服,我一万个不服!” 许慕言气势汹汹地霍然站了起来,不顾檀青律从旁温声细语地阻拦,上前一脚把桌子踢翻了。 上面一整套白釉茶具轰隆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檀青律先是一愣,而后失声惊呼:“我的白釉茶具!” “太过分了!凭什么罚师兄?凭什么?凭他年纪大,凭他脾气差?” 许慕言一边凶神恶煞地破口大骂,一边四下逡巡,见东西就乱砸一通。 把桌椅板凳砸个稀巴烂,屏风推翻,还将什么花瓶啊,笔墨纸砚啊,包括墙面上的名家画作,通通扯下来撕成碎片。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他一边撕画,一边嗷嗷大哭:“师兄,都是我对不起你!我好恨啊,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保护师兄!我恨死我自己了!” “阿……阿言!你先冷静一下,别动!啊,我珍藏了很多年的书!” 檀青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失声惊叫。 第十七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檀青律下意识就要起身阻拦,可自背到腿的皮肉,都被生生杖得皮开肉绽。短时间内根本起不来身。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慕言哭得稀里哗啦,一边捶胸痛哭,一边把他珍藏的书撕了,撕了,撕了! 全毁了! 一本都没给他留! 这小王八羔子,脑子被狗啃了么??? 檀青律气急攻心,只觉得一口闷血堵在胸口,极力忍耐着,才不至于当场喷出来。 哪知许慕言居然扯过他衣柜里的衣服,当着他的面,当抹布似的擦眼泪,嘴里嗷嗷直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一边哭,一边嗷嗷乱叫:“师兄,我可怜的师兄啊,师兄!你太惨了,师兄!” “别哭了,我还没死!” 许慕言歪头“啊”了一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抽着鼻子道:“可是师兄真的好可怜。” 檀青律实在没忍住,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沾湿了身下的被褥,额间的朱砂印红得烈烈如焚,也似染血了一般。 -- 第13页 艰难无比地道:“阿言,别嚎了!算我求你了!”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就是太气了,我真的太生气了!玉离笙凭什么责罚师兄?明明就不是师兄的错啊!” 许慕言浑身都是戏,一个滑跪不偏不倚扑到了檀青律的背上,压着他满身的伤,号啕大哭:“师兄!我没用,我太没用了!” “啊!!!” 疼得檀青律冷汗直冒,面色前所未有的惨白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掌将许慕言打飞出去。 许慕言顺势在地上滚了十多圈才堪堪停稳,故作满脸不敢置信地问:“师兄,你……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阿言,对……对不起,是师兄不好。” 檀青律怀疑这小王八羔子是故意的,可又没有证据。 心疑师弟似乎同往常不太一样了。 眸色立马寒了几分,流露出了杀意,不过也是转瞬即逝。 檀青律深呼口气,极力压制住将许慕言千刀万剐的怒意,尽量温声细语地招手:“阿言,你来,师兄有话同你说。” “师兄。” 许慕言抽着鼻子,扶着老腰,委委屈屈地往他身旁一站,攥着拳头向他保证:“师兄放心!我从来都不认玉离笙是我师尊!我一定会给师兄报仇的!” 檀青律听了,又想,师弟还是师弟,同以前一样好骗,稍微一撺掇,立马就上钩了。 遂又打消了疑虑,虚弱地伏在床头,道:“阿言,不许胡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对我们有恩,莫说是责罚我,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许慕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据原文里介绍,当初玉离笙挟怨而出,灵力大增。 不仅诛杀了魔尊等一干羞辱过他的畜牲,还将魔界就此打入地下,将魔界暂且镇压。 而作为魔界的遗孤,檀青律自幼目睹了魔界的惨祸,以及父母兄弟,包括族人一一惨死。 小小的心里,装满了大大的仇恨。 不知道寻了什么禁术,暂且封印了魔体,在人间又落了难,被一群玄门弟子擒住,往他嘴里灌狗食。 要不是玉离笙出手相救,指不定檀青律现在还在哪个猪圈里关着吃狗食呢。 第十八章 慕言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宝贝 当然了,许慕言不好评价。 毕竟不知人苦,不可劝善。 但有一样,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拯救玉离笙,谁要是敢伤害玉离笙,那就是跟他许慕言不死不休。 “师兄,你就是太善良了!” 也不知道说点啥,反正就是说几句檀青律爱听的呗。 许慕言正色道:“师兄,我这就去找小寡妇问问清楚,他凭什么这么待你!” 而后不顾檀青律的阻拦,气势汹汹地转身离去。 房门轰隆一声合上,许慕言脸上的怒意转瞬之间消散了。 立马跟个没事人一样,揣着手手往回走。 他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整点饭吃吃。 当初看文时,文里说了,昆仑山的伙食挺不错的,像是什么糯米饭,荷叶鸡,茯苓糕等等。 尤其是那荷叶鸡,据说是采摘了新鲜的荷叶,然后包着一整只鸡,在锅里焖。 待出锅时,那叫一个香飘十里,把隔壁孩子都馋哭了。 许慕言光是想着,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俗话说得好,身体是作妖的本钱。 肚子都没填饱,让他怎么有力气搞事情? 哪知还没到伙房,小琉璃那婆娘不知打哪儿又冒出来了。 怀里还抱着一大堆书,火急火燎地喊:“师兄!快,接一下!” 许慕言心想,她喊的是师兄,而不是许师兄,所以不是喊他的。 于是目光在半空中与小琉璃对视了那么一瞬之后,背着手抬腿便走。 比起小琉璃,他更想去看宝贝荷叶鸡。 “许师兄!这些书都是奉天长老的书!你快接一下啊!要是弄脏弄坏了,我可就死定了!” “谁?你方才说谁?我师尊的书?那怎么在你这儿?” 几句话成功绊住了许慕言的腿,他折身回来,接过小琉璃怀里的书,目光草草瞥过一眼,问她:“你这是要去给我师尊送书去?” “是啊,原本这些差事,都归檀师兄管,可现在檀师兄不是受了伤?自然就落在可怜的我身上了。” 小琉璃满脸的不高兴,揉捏着肩膀抱怨。 许慕言奇道:“那为何不来寻我?我也是师尊的徒弟,我可以为师尊送书啊!” 小琉璃:“许师兄,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许慕言沉思了片刻,满脸浩然正气地道:“我这个人最讲究实事求是了,你委婉点说!” “我师尊说,你一心都是檀师兄,恐你见了檀师兄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许慕言:“……” 行吧,原主就是那么的舔狗。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好了,你还给我吧,奉天长老等着要看呢,去的晚了,他必定要不高兴的!” “师尊他老人家脾气确实不好……那不如我替你去送?” “你?你该不会,该不会为了檀师兄的事儿,故意借着送书的名头,去给奉天长老下毒罢?” -- 第14页 小琉璃赶紧摆手道:“不行的,不行的,许师兄,你千万别胡来啊!” 许慕言:“……” “我不下毒,为了檀师兄,我现在就去跟师尊请罪,求师尊宽恕。” 这么说应该没毛病了吧? 小琉璃听了,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许慕言早已抱着一堆书跑了。 昆仑山大得很,从东边到西边,连绵起伏的山峰一眼望不到尽头。 据说门中有不少长老,一座峰一个,足足十二座峰。小琉璃的师尊重明君是宗主,遂占据主峰。 玉离笙不过就是个长老,又性格古怪,喜爱清净,遂独住在一座名为“清净峰”的峰头清净清净。 寻常是不许弟子随意上峰的,唯恐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据说头几年,有不少门中弟子觊觎玉离笙的美貌,曾经未经允许,偷摸上峰,想一睹美人芳容。 可毫无例外都被玉离笙打下了峰头,足足半月都下不来床。 玉离笙所住的地方叫作“月下小筑”,是他自己起的,也没啥含义,只是听说他喜欢深更半夜站在露台上赏月。 那一袭白衣,远远望去一眼,谁看了不得拍着大腿骂一句“吊死鬼”。 许慕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一路御剑上了清净峰。 见此地果真清净得很呢。 可能是阴气比较重罢。殿外的水池里一片茂盛的菡萏,还有几条丑不拉几的小黑鱼。 走至殿外,许慕言敲门:“师尊,弟子奉命前来送书,师尊可否让弟子进去?” 殿里没声儿,静悄悄的。 许慕言以为师尊耳背,遂提了个音道:“师尊!弟子前来送书!” 还是没声儿,看来师尊耳聋。 “师尊!弟子前来送书!” 依旧无声无息。 看来师尊不在里面了。 事不过三,许慕言推门而入。 看得出来,这是一间书房,除了书房该有的桌椅板凳,笔墨纸砚之外,也没啥别的稀奇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势必就是书柜里夹着什么东西。 许慕言将怀里的书随意推到桌面上,而后走至了书架前,昂头便看。 那东西露出一个小角,瞧着好像是玉一样的器物。 脑袋瓜里当即就闪现出了无数个念头。 心道,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什么玩意儿罢? 不会吧? 看不出来玉离笙背地里竟然如此饥渴的,居然私底下藏那种玩意儿! 许慕言只在书里听说过那种玉,据说很厉害,能做得惟妙惟肖不说,还触手温凉。 他没见过,还挺好奇的。 遂抬手要捞,结果身高不够,便又垫脚,结果还是摸不到最上一层。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搬过板凳,踩在上面。 稳了,可以捞来看看了。 哪知手才一触碰到那玉,就被一阵莫名的灵力光罩狠狠弹了一下。 许慕言没有防备,脚下一个没踩稳,便往后跌去。 他都做好了摔得满头包的准备了。 没曾想竟被人接住了。 许慕言惊愕地一回头,恰好撞入了玉离笙深不可测的眸色里。 他极为尴尬啊,极为尴尬! 未经主人允许,就进来了不说,居然还发现了那种淫|具! 甚至还在拿淫|具的过程中被玉离笙当场抓个正着了! 许慕言此刻就想挖个洞,先把自己埋一埋再说。 心道,师尊该不会以为,他也想用那玩意儿爽一爽罢? 第十九章 师尊太刻薄了 许慕言极勉强地率先打了个招呼:“师尊,好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了您!弟子真是三生有幸!” “不巧,这是我的书房。” 玉离笙的语气很冷漠,手一松,许慕言再一次啪叽一声跌落在地。 不过这一次,他算是有所准备的,用手肘撑了一下,刚要潇洒无比地翻身而起。 哪知膝弯一阵剧痛,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了,整个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 要死不死的,他跪在了玉离笙的面前。 好巧不巧的,他一个大脑门子顶撞到了极不得了的地方。 甚至清晰无比地能感受到,些许的……形状。 许慕言吓得赶紧要起身,竟不曾想,才挪动了一下,又再次撞了过去。 这次撞过去的,是他过分出挑的嘴。 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师尊那里惊人的热量。 “混账!你是属狗的吗?” 许慕言脑子犯浑,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啊,我属猪的。” 现在是讨论他属什么的时候么? 玉离笙恼羞成怒,往后退了半步,一甩衣袖训斥道:“就因为为师责罚了檀青律,你便如此放肆?” 许慕言冤枉啊,简直六月飘雪,窦娥转世啊。 他分明就是这个世上,最期盼着檀青律死的那一个啊! 太气人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不崩人设的情况下,让师尊知道他其实是友军呢? 难道说得按照套路,对师尊来点硬的? 把人摁在地上,二话不说就是草,等把人草软了,草服帖了,所有事情都水到渠成了。 哪知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许慕言的双手就不受控制了。 -- 第15页 往自己脸上左一下,右一下,噼里啪啦抽得特别有节奏。 玉离笙冷眼看他:“你不必自残,为师为何责罚檀青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许慕言:“……” 该死的,该死的! 说好的金手指一根没有! 还莫名其妙就抽了自己一顿嘴巴子。 不就是隔着衣服亲了一下师尊的宝贝,这算是违反了哪门子天条了? 许慕言疼得嘶嘶抽着冷气,两眼泪汪汪地道:“师尊明鉴,弟子已经知道错了。” “你若是来替檀青律求情,那大可不必了。我也没想把他怎么样。” 玉离笙并不听他的解释,想来这些年,早已被伤透了心,淡淡道:“你下峰罢。” “师尊,不是这样的!弟子其实是来给师尊送书,送书的!” 许慕言赶紧道,刚一抬头,尼玛的,又傻眼了。 就见原本堆在桌面上的书,不知何时全跑地上来了,有些书页甚至都起了褶皱。 玉离笙道:“你现如今对人间已经不再留恋了,是么?” 许慕言欲哭无泪,总有一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 忙跪行过去,帮忙把地上的书捡起来,一本本地摆放齐整,之后才跟龟儿子似的望向玉离笙。 “师尊,弟子真的只是来给师尊送书,别无他意。” “那你且说说,我让你送来的,都是什么书?” “额,这个……”许慕言冷汗潸然。 鬼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书啊,从小琉璃怀里接过之后,他压根就没注意过! 方才跪在地上整理书,也是火急火燎的,哪有空去看是什么书啊! 许慕言赶紧往书皮上瞟,很快便被玉离笙挡住了。 玉离笙道:“你从方才到现在,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许慕言,是不是本座太久没有管束过你,你才敢如此放肆的?” 许慕言愁容满面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原著欺骗了他。 为什么文里那么好草,一推就倒的病美人,在他面前就跟母老虎似的呢。 难道是他跪的姿势不对? 应该跪在玉离笙的屁股后面才行?一边揪他长发,一边顶撞? “师尊,弟子,弟子……” “为师念你年纪尚小,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滚出去跪着,什么时候太阳下山了,你什么时候起来。” “我选第二条!” 开什么玩笑? 方才他进来的时候,就是打外头那条小道儿过来的,全他妈铺的是鹅卵石啊! 距离太阳下山,起码两个时辰罢。 若是跪在上面两个时辰,那不得生生跪断一双腿? 怪不得原文里那么多人都喜欢草玉离笙的嘴,这张嘴太坏了,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许慕言恨恨地磨着后槽牙,寻思着日后必定在床上报复回来。 “你都不问一问,第二条是什么就要选?”玉离笙似笑非笑地道:“倘若是让你死呢?” “不,不会吧,师尊?弟子罪不至死,罪不至死,要不然……要不然也打我一顿吧?打一顿就好了!” “从小到大,我打你打得还少么?你倒是一点规矩都记不住。” 许慕言心道,那是原主皮糙肉厚特别耐打啊,他一个老咸鱼,凭什么受这个委屈? 当即霍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许慕言不干了。 “反正我没错,我不服!你是在公报私仇!” “跪下,”玉离笙抬眸冷眼盯着他看,眸色冰冷刺骨,宛如毒蛇一般阴狠,直盯得许慕言手心发紧,“跪好,我不想说第二遍。” “跪……跪就跪,师尊那么凶做什么?” 许慕言只是嘴上硬,实际上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心道,自己现在道行忒浅,极有可能不是玉离笙这货的对手。 回头强攻不成反被草,那就属实凄惨了。 男人嘛,要干大事! 能屈能伸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现在就接大任了! “师尊,弟子错了。” “知错不改,错上加错,罪加一等。” 嘿,这小寡妇! 这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来劲儿了? 玉离笙走至书架后面落座,慢悠悠地道:“你既然喜欢跪着,就滚出去跪,别在此地,碍了本座的眼。” 许慕言:“……” 要完。 难道师尊没看懂他之前抛的魅眼? 怎么能让他滚出去呢? 玉造的玩意儿,难道能比他这个活生生的人,更有意思? 更大,更粗,更长,更知师尊的深浅? 这不能够的。 许慕言不允许这个世间有比他更厉害的存在。 第二十章 慕言贼喊捉贼 许慕言惆怅不已,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忽见玉离笙蹙起了眉,好似有些难受地捏着眉心。 立马特别狗腿子地跪行过去,许慕言昂着脸道:“师尊别生气,生气伤肾。” 他见玉离笙没反应,便悄悄站了起来,绕到师尊身后,主动给师尊捏肩。 “其实,弟子的确不是单纯送书来了,弟子这几日闭门反省,痛定思痛,决心要当师尊座下二十四孝好徒弟,师尊让弟子偷鸡,弟子绝对不敢摸狗,师尊让弟子站着,弟子绝对不敢坐着,师尊……” -- 第16页 “跪回去。” “嗯???” 许慕言狐疑自己是听错了。 他都这么跟玉离笙表明心迹了,结果还让他跪回去…… 主要他又不像檀青律,皮糙肉厚特别耐打。他这细皮嫩肉的,膝盖挺疼的。 便思索着,怎么样才能打消玉离笙罚他跪的念头。 没等许慕言多想,玉离笙便摆了摆手,好像挺疲倦的样子:“算了,你退下吧,为师乏了。” 乏了? 这个时辰? 许慕言心道,难不成昨夜玉离笙又私底下行了什么事,遂才把精力都耗干了,青天白日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这就开始乏了? 再想想那书架上的玩意儿……许慕言懂了! 看不出来嘛,这小寡妇天生合欢骨,连流的汗都是香的,虽然早脱离了过去的炉鼎身份,但身子还是那般饥渴。 保不齐他这边一走,师尊立马就要取出那柄玉,再行些不可言说之事。 许慕言忍不住暗暗啧舌,对此事颇有那么几分好奇,道了句:“既然师尊身体不适,那就多喝热水。” 遂拱手退下之后,又猫着腰潜了回去,藏在窗户底下,借着草丛隐蔽身形,探头探脑地往里头望。 就见玉离笙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白衫一尘不染,雪白干净,一手捏着眉心,神情有些痛苦。 也不知是不是热的,随意将衣领扯松了些,隐隐露出点雪白的皮肉。 胸膛处一颗圆润的美人痣隐约可见。泛起莹莹粉色。 不争气的眼泪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许慕言屏息凝气,喉咙艰涩地吞咽着口水,心道,师尊的皮肤也太白了吧,哪有男人生得这般俊美,还腰细腿长的,一看就挺好生养的。 怪不得原文里有那么多人想让玉离笙生孩子,这身段,这模样,不生几个孩子,的确挺可惜的。 不过他没有偷觑别人自|慰的癖好。 既然知道玉离笙私底下喜欢那些玉石,他倒是可以不动声色地投其所好了。 便寻思着,回头也给师尊弄点好东西来。 许慕言揣着手手,抬眸望天,见太阳正好,寻思着万一有哪个不要脸的东西,跑来偷看,那怎么办? 索性就准备飞身上了殿顶,一边晒太阳,一边帮师尊望风。 哪知他脚下要死不死的,踩着了枯枝,当即咔擦一声,周围寂静得很,显得这声闷响异常的清晰刺耳。 殿内很快就传来了玉离笙低沉的声音:“是谁在那儿?还不赶紧滚出来!” 糟了!被发现了! 许慕言一不做二不休,赶紧身子一矮,脚底抹油就要开溜,正鬼鬼祟祟地往外逃。 迎面就撞上了一堵墙。 好巧不巧的,他这大脑门子啪叽一下,又撞到了玉离笙的腰腹之下。 要死不死的,居然被玉离笙抓了个正着! 不过只是瞬息之间,许慕言立马反应过来,伸手往后一指,满脸气愤地道:“师尊!有人偷看您撸……” 那个管字差点脱口而出。 许慕言急中生智,忙又道:“有人偷看您撸头发!” “哦?” 玉离笙微微一愣,好看的眉头都蹙了起来,似乎怎么都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贼喊捉贼,当即便道:“那你且说,是何人偷看本座?” “是一个色胆包天的臭男人!身量差不多这么高!” 许慕言比划着,满脸气愤道:“我原本要下峰的,忽然想起上回在石洞里,忘记跟师尊道谢了,哪知折身回来,就看见有人躲在窗户底下偷看!我想把人抓了,再交给师尊,结果被他给跑了,气死我了!” 他描绘得声情并茂,脸上的愤怒都恰到好处。甚至还对着玉离笙描绘那狂徒的身形。 末了,许慕言气得往后一指,言之凿凿道:“狂徒往这个方向……额。” 手指蓦然戳到了什么东西。 他戳到了啥? 感觉还挺硬的。 许慕言的喉咙骤缩,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直到听见身后传来重明君的冷笑声,才唬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往玉离笙身后一跳。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竟有狂徒色胆包天,偷看奉天长老睡觉……还恰巧被你给撞见了?” 重明君冷眼盯着许慕言的脸,眸色宛如风刀霜剑,冰冷刺骨。 说出来的话,也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地拆穿了许慕言的谎言:“本座方才过来,并未发现任何人。” “可能……可能……” 重明君:“可能被他跑了?就猜到你会如此说,放肆!” “不!我没想那么说的!” 许慕言脑子一抽抽,在被当成狂徒与被重明君弄死之间,选择了后者:“我是想说,师伯怎么就不能是那个色胆包天的狂徒呢?” “你找死!” 重明君怒而抬手,作势要一掌劈下。 “师兄何必动怒?我都不在意,师兄何必在意?”玉离笙将人拦住,神色自若得很,淡淡道:“想来就是孩子之间无聊的小把戏罢了,不必介怀。” 许慕言一听,暗道,原文里不是说小寡妇脾气不好么?谁敢偷看他睡觉,就把谁一脚踢下山。 怎么会给他求情……难道说,小寡妇也觉得玉石那种死物,没什么意思,想借用他这个活物用一用了? -- 第17页 哇吼! “横竖是你的徒弟,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莫对座下这帮弟子太过心慈手软,否则早晚有一日,他们要爬到你的头上来!” 许慕言:不是爬到头上来,而是爬到玉离笙的床上来。 这个师伯一点不懂事儿! 第二十一章 人家喝酒都知道整两个菜! 当然,这种道德沦丧,品德败坏的话,许慕言自然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二十四孝好徒弟,就得像弹簧,能屈能伸,该硬就硬得像棒槌,该软就得软得像小绵羊。 既然师尊有那方面的需求,其实要是主动过来好言好语,求一求他,给他揉揉肩啊,捏捏腿什么的。 许慕言自认为心地善良,天真无邪,怎么舍得拒绝小美人呢? 可是师尊宁愿玩那些死物,也不愿意玩他,这事就有点离谱了。 “师兄,你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玉离笙开口询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想起你素有寒疾,如今虽才入夏,但你的寒症仍旧时有发作。” 说到正经事,重明君总算把目光从许慕言的身上移开了,自衣袖中掏出一个乌青色的小木盒递了上去,“这是我熬了几夜,才炼制出来的丹药。可暂缓寒疾发作时的苦楚。” “多谢师兄,让你费心了。”玉离笙的语气淡淡的,抬手接过了小木盒,“说是寒疾,不过就是一点小毛病罢了,难为师兄还记挂着。” 许慕言探头探脑的听着。 其实这个寒疾在原文里提到过几次的,最先出现时,是在玉离笙刚拜入缥缈宗时,据说是他幼年被人推下山崖后,摔断了一双腿。 鲜血将周围的白雪都染成了红色,尚且年幼的玉离笙硬是拖着一双断腿,在雪地里爬。 原文里还描写他爬行后的雪地,像是被蛆拱过一样,遍地都是鲜血。 据说正是因此,落下了点寒症,但并不严重,只是阴雨天气会伴随着四肢酸痛罢了。 真正厉害的,还是他当初被师门洗刷干净送到魔界的那几年,受尽了常人所难以承受的苦楚。 自那之后,就极畏寒,一年四季都躲在房里不出来,有时候大夏天的,还在屋里点个火盆。 山中的弟子私底下议论纷纷,虽然对玉离笙的过往知晓的不多,但不约而同都觉得他是个有点失心疯的病美人。 就是这样一个怕冷的人,在原文里为了救狗比徒弟的性命,寒冬腊月的,竟然一身单衣跪在雪地里求药。 想一想就气得人蛋疼。 “我前面还有些杂事,今日便先行下峰了,等空暇了再来看你。” 重明君如此道,余光往许慕言身上一瞥,见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忍不住呵斥道:“你还不走?愣在这做什么?该不会是想留下吃个晚饭?” 许慕言正在想事情,冷不丁一听,下意识地问:“啊?可以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的吗?” “你在想什么好事儿?”重明君很明显连气喘得都比平日里粗了,“倘若你再敢惹你师尊生气,我便……” “师兄。”玉离笙及时出声道:“我找慕言还有事,便让他在此多待一会儿。” 如此一来,重明君反而不敢多言了,待人走后,许慕言搓着手手,心道,师尊这应该是铁了心要借他的黄瓜一用了。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师尊什么时候要用,玉离笙已然转身回了书房。 书房……书房好啊,书房妙不可言啊。 书房里别的没有,各种型号的毛笔应有尽有,要是玉离笙能吃,镇纸也不是不能用。 许慕言揣着比较忐忑的心,尾随着玉离笙回到了书房,见玉离笙又倚靠在书架前的椅子上,修长的脖颈跟玉似的,白腻得有些发光,迎着阳光一照,让他无缘无故联想到了上好的羊脂。 深呼口气,许慕言闷头把书房的门关上了。 想了想,又把门给开开了。 反正寻常峰上也不会有人来,开着门更刺激不是? “你还不走么?” 玉离笙阖眸小憩,雪白的衫子都顺着椅子垂曳在地,也不知哪儿来的风,吹得衣衫微微摇曳,像是在风中团簇了朵白莲,说不出来的清水出芙蓉。 许慕言的心神摇曳着,两手绞弄着衣角,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寻点助兴的东西来? 人家喝酒都知道整两个菜,难道让他干草吗? “走?师尊想让弟子走?” 许慕言有点懵。 留也是玉离笙开了金口让他留的。 现在走也是玉离笙说的。 他这是留还是走? 男人的心啊,海底的针啊,送上门的绝世好黄瓜,大白天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啊! 不赶紧把他拉住,褪了他的衣服,压在椅子上亲,竟然赶他走? “师尊……”许慕言纠结着道,“师尊,您不是要……要同弟子那……那什么吗?” “咳咳……” 玉离笙忽然咳嗽起来,微微仰着修长的玉颈,右手攥拳抵在唇角,急促又猛烈地咳嗽了两声,似要将那肺都从嗓子里咳出来。 许慕言微微一愣,忙不迭转身把门关好了,又蹭蹭蹭地走上前,探过半边身子,把窗户也给关好。 之后才满屋子乱扒,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翻找。 -- 第18页 玉离笙咳嗽减轻后问他:“你在扒什么?狗都没你这么能扒。” “师尊,我在找小火炉子,就是冬天烧的那种火炉子!” 哪知玉离笙一听火炉子,立马神色沉了许多,板着脸道:“没有火炉子,你给我滚出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老人家还跟我……” 许慕言猛一抬头,恰好与玉离笙四目相对。 这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明明是那般清冷似莲的面容,可眼尾嫣红,濡湿得很,漆黑浓密的长睫之下,双眸异常勾魂摄魄,风情万种。 虽然用风情万种形容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男人的眼神,并不好,但除此之外,许慕言想不到别的形容了。 喉咙下意识缩紧了,许慕言跟个三百多斤的大傻比似的,结结巴巴地道:“您老人家跟我……跟我客气什么啊……是我冷了。” “你冷?” “是,是的,我冷,我好冷,我想找个火炉子,好好烤烤火。” 玉离笙凝视了他片刻,直盯得许慕言怀疑自己是不是出门没穿裤子,有好几次都忍不住低头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光着腚了。 但出于一个“大总攻”的基本尊严,他忍住了。 第二十二章 师尊一胎十宝 “有火炉子,在那,你自己找找。” 玉离笙抬手给许慕言指了个方向,许慕言立马如释重负一般,终于能转过身了。 转身的同时,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确定穿了裤子之后,果真顺着师尊的指引,寻到了传说中的火炉子。 “师尊,有炭火没有?” “没有。” “那您平日里怎么点燃的?拿什么烧,拿书架上那些书吗?” 许慕言很地把火炉子提溜出来,很吃惊地抬头问。 玉离笙立马露出了一副看傻子的神色望着他,偏浅绯色的薄唇微微一抿,好像有点生气了。 “师尊?” “我不喜欢下峰。” “什……什么?” “我不喜欢下峰,不喜人多的地方,寻常峰上的炭火,皆是由你与青律帮忙搬上来的。”玉离笙说起这话时,神色有那么一丝落寞。 如此一来,许慕言立马就懂了。 也就是说,峰上的炭火都是由玉离笙的两个亲传弟子所送,现如今檀青律伤势未愈,自然送不得。 可许慕言明明知道师尊大夏天也要点火炉子取暖,竟也不送。 多少是有点迁怒玉离笙的意思了。 许慕言暗骂自己是个猪脑袋,怎么把这么容易刷好感度的事儿给忘了呢? 心道,师尊该不会误会他是因师兄的事,故意不送炭火,让自己受寒的吧? 果不其然,玉离笙下一句话便是:“不怨你,你师兄伤势未愈,你多照顾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师尊,弟子……弟子……” 许慕言张口就想狡辩,结果没想到好的说辞。只能默默地道:“都是弟子疏忽了。” “说了不怪你,好端端的,你认什么错?” 玉离笙竟破天荒地笑了一下,随手拿过桌面上的一本书,往许慕言跟前一砸,淡淡道:“把这本烧了吧。” “啊,烧书?为什么要烧书?这……这不好吧,不好吧?” 他待师尊如圣贤,怎么能烧圣贤书呢? 许慕言一面说不好,一面抓过书就开始撕,先丢一张明火符在火炉子里,之后蹲在地上,一页页的撕书。 也不知道这什么书,书皮上也没写。 可是很快,许慕言就发现这书不大对头。 他惊讶无比地道:“这书上还有插画呢?!” 玉离笙没理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瞧。 许慕言浑然不觉,蹲在地上看这插画,很奇怪的是,这虽然是单人画,但衣衫松垮的很,姿势也颇为豪放。 下面还配有一行小字,不由自主地念出声来:“独家绝密,玉长老一胎十宝,卧槽?师尊,你?一胎十宝?” 许慕言猛然抬头,满脸不敢置信地指着书上没穿衣服,岔开着腿,被人草的画像,惊问:“师尊,这是您啊?” 玉离笙道:“你说呢。” “我说什么?这难道不是您的书吗?” 许慕言惊愕地又往后翻翻,越翻越是面红耳赤,越翻越是血脉喷张,看到最后气都不打一处来。 想不到玉离笙私底下这般堕落的,居然闲来无事画自己,还编成了书! 这都是什么书? 《好人一生平安,玉离笙一胎十宝》,《玉长老的房中秘|术一百式》,以及《夜夜笙歌:师尊含着我的宝贝不放怎么办》。 堕落啊,堕落!这个病美人私底下太堕落了! 许慕言觉得自己被戏弄了,霍然站了起来,把没撕完的书往地上一砸,怒道:“戏弄我很有意思?拿这种书给我看?你不就是想要那个吗?好啊,我送上门让你……” 手就已经扶在了腰带上。 可“随便用”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玉离笙便率先开口了:“这不是我的书,而是你方才送来的。” 许慕言:“啊?” “你送了什么书来,你自己不清楚么?还是说……”玉离笙又拿起了一本,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抬眸冷漠地道:“你从来都不把我当师尊看待,是么?” -- 第19页 完了完了,该死的,全毁了! 闹半天这种脏东西竟然是他亲手送来的! 送到玉离笙的眼跟前的! 是不是玉离笙的书,难道作为书的主人会看不出来? 只怕就是因为一眼就看出来书不是自己的。玉离笙此前才会问他,送来的都是些什么书! 这下要完,玉离笙该不会觉得,是他故意如此的吧? 祸不单行,可能是触发了什么敏|感点,许慕言又开始表演他的成名绝技——自扇耳光。 一边扇一边疼得龇牙咧嘴,还哎呦哎呦的叫。 玉离笙面无表情道:“自残是没有用的。” “哎呦哎呦。” 许慕言想说句完整的话都难。 这他妈的双手跟打了鸡血似的,抽得很有节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响,打得很实诚。 许慕言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直到玉离笙开了金口:“行了,我也累了,你退下吧。” 很神奇的是,就这么一句话,许慕言就停了下来了,他有点惊奇,狐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试探性地骂:“你等着,我一定要弄死你……哎呦,哎呦。” 玉离笙的眉头蹙紧,不快道:“滚出去。” 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许慕言又停了下来。 这是巧合,还是任务就是这么设定的? 许慕言咬紧牙关,决定趁热打铁再试一试,于是又骂:“我要弄死……哎呦,哎呦。” 这次可能触发的比较严重了,又噼里啪啦扇了起来,玉离笙的眉头蹙得很深,这次竟然没立马出声阻止,直到看见许慕言的脸都肿了,才道:“滚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好家伙,许慕言懂了。 感情是这么个玩法。 只要他消极怠工,或者试图以不恰当的方法拯救玉离笙,就会触发扇耳光的技能。 但只要玉离笙开口阻止,立马便能解除。 想明白这点后,许慕言好想哭的。 不是说好了人人可欺,人人可草的病美人?这怎么在他面前,就跟天道的亲儿子似的呢? 敢情金手指都开到了玉离笙的身上了,是吧?狗比系统? 第二十三章 吃饱了才有劲干活 “唔,狮吨,乌回,乌回哦,啧兜丝各乌回……” 玉离笙听了半天才听懂了,摇头道:“是不是误会,为师不想深究了,拿上这些东西滚下峰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过来请罪。” 许慕言一听,这怎么能行? 误会就像大雪球,时间越久,滚得越大,有什么事不能整点小酒花生米,躺在床上敞开了说? 当然了,许慕言现在嘴疼得很,也没办法敞开了说。 只能默默地蹲下身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一股脑地丢到火炉子里,亲眼看着火星子把脏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等烧得差不多了,他也热得满头大汗了,汗水顺着鬓发滚至面颊,蛰得红肿的脸痛楚难忍。 玉离笙瞥他一眼,忽对他招了招手:“慕言,你过来。” “狮吨……” 许慕言这会儿像是打输了的小野猫,低着头往玉离笙跟前凑,两手绞着十指,犹豫着怎么解释才好。 “你抬起头来。” “哦。” 许慕言应声抬头,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只温凉的大手就伸了过来,一把钳住了他的下巴。 还左右摇晃了一下,玉离笙摇头叹气:“想不到你对自己下手也这般重,打成这副难看样子,这该怎么出去见人?” “唔。” 很难看吗? 许慕言只觉得两边脸蛋木木的疼,料想肿得必定极厉害的,但像他这种英俊帅气的脸。 哪怕就是被蜜蜂叮成馒头,也依旧风流倜傥。 最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忽觉脸上一凉,有什么东西涂抹上来了。许慕言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师尊在给他擦药。 此时此刻,玉离笙的脸距离他不过几寸之远,清晰的几乎都能看见脸上那一层很浅很浅的绒毛,师尊的睫毛很长,鼻子高挺,嘴唇又薄又红,不知道亲上去是不是像糖浆樱桃,又会不会拉丝…… 许慕言看傻了,直到玉离笙撤身离开,才恍如梦醒一般地道:“狮吨……” 不料嘴角扯太大了,疼得嘶嘶抽着凉气。 “这药膏消肿除淤,十分好用,今晚你便留在此地,明日待脸上的伤好些了,再下峰罢。” 想不到玉离笙如此善解人意,居然主动开口让他留下。 这是不是就说明,其实师尊这会儿待他就有那什么意思了? 毕竟玉的东西在好,也比不上大活人啊。重点是大! 许慕言暗道,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又干柴烈火的,不发生点啥事,也不能够啊。 这长得好跟技术好,总得占一头罢?现如今脸是毁了,但技术不能落下。 许慕言方才热出了一身汗,决定先洗个澡再说,遂含糊不清地道:“狮吨,xxxxxxx” 玉离笙:“你说什么?” “xxxxxxxx” “……你饿了?” 许慕言摇头,又道:“xxxxxxxxx” “你想睡觉?” 接近了,但差点意思。 许慕言开始往身上搓,比划着说自己想要洗澡。 -- 第20页 哪知玉离笙看了片刻,沉着声儿道:“皮痒了,就滚出去跪着。” 许慕言:沟通失败。 果然攻受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这也不能怪师尊。 脸肿成这副难看样子,铁定不能让第三个人瞧见,否则许慕言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了个干净? 因此,小黄书的事情可以暂且放一放,回头等脸好了,再去寻小琉璃的事儿。 许慕言烤了会儿火,身上汗流浃背的,又不敢当着师尊的面脱衣服,万一师尊见色起意,直接扑了过来,那怎么办? 现在可是大白天的,怎么说也得熬到晚上吧? 只好小幅度地扯开衣领,扭一扭水光津津的脖颈,嘴里呼呼喘着粗气,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 玉离笙忽道:“怕热的话,你便出去罢,除了不许下峰之外,随你做什么。” 许慕言一听最后一句话,下意识抬眸瞅着师尊,总觉得师尊在暗指什么。 随便他做什么,随便他做,随便他做?! 难道说,师尊真的是想借用他这根绝世好黄瓜? 热汗顺着鬓发簌簌滚落下来,许慕言面红心热的,表面沉着冷静,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 许慕言有心想问上一问,是不是现在,可嘴一张,又疼的嘶嘶抽着冷气。 玉离笙见了,又沉沉叹了口气道:“慕言,你现在最好少开口。” 少说多做,埋头狠淦,许慕言懂。 既然已经跟师尊“商量”好了,许慕言寻思着,趁着天还没黑,不得先整点酒水花生米,跟师尊先喝几杯。 俗话说的好啊,酒撞怂人胆,喝个酩酊大醉,什么事儿都好干。 如此一想,许慕言拱手下去准备去了。 可让他很郁闷的是,这清净峰委实清净得很,到处灵泽萦绕,遍峰绿植,墨染叠翠的,偏偏没有任何吃食。 找了好半天,愣是没寻到点人能吃的东西。 难道说,玉离笙平日里都不用吃饭的吗? 许慕言热出了一头汗,蹲在莲池边,见这水清澈见底,他先是鞠起一捧水,吨吨吨地喝了半肚子。 而后飞身穿过那荷花池中,采了最大的两株莲蓬,之后寻了个风水宝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褪下靴子,把雪润的双足往水里一泡。 而后美滋滋地抠莲子吃。 怪不得说仙山上灵气重,极养人。瞧瞧这莲蓬长的,跟半个大西瓜似的,莲子大得跟牛眼似的,嚼在嘴里甜滋滋的。 许慕言吃得正精精有味,忽想起原文里,曾经有一回,孽徒将怕冷的玉离笙拖进了莲池里,生龙活虎的一顿啪啪啪。 期间因为玉离笙不肯叫|床,而惩罚性地给他喂莲子。 文里十分详细地描写了,莲子是怎么一颗颗地被喂给玉离笙的,譬如: 病弱的小美人,那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清净峰峰主,昆仑山的奉天长老,此刻跪伏在莲池边上,不着寸缕的雪白肌肤,在夜下泛起莹莹冷光。 远远一看,似一条美人鱼,早已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遮掩住了俊美的面容,而此刻,他那好徒儿,悉心教导了十多年的宝贝弟子,竟然强行迫他吃下莲子。甚至羞辱他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第二十四章 师徒水下惊魂夜 许慕言突然觉得手里的莲子不香了,神色极为复杂地看着手里还没吃完的莲子,陷入了沉思。 一直等到天色昏黄,许慕言才匆匆穿好靴子,对着水面照了照,见脸已经消肿了不少,只是青青紫紫的,看着好生可怜。 寻思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要是肚子没吃饱,晚上哪里有力气干点羞羞的事情? 于是乎,许慕言将没吃完的莲子用手帕包了起来,欲寻玉离笙借花献佛去。 谁曾想书房的门敲了几下,愣是无人答应。推门一看,里面空无一人,连火炉子都熄了。 师尊不知去了何处。 一入夜,清净峰更加凄清,到处黑灯瞎火的,别说人了,就是半个鬼影都见不着。 许慕言担心师尊寒疾复发,若是往哪个犄角旮旯地一倒,怕是臭了都没人知道。 要是死了倒也罢了,最怕是倒在了路边,再遇见色胆包天的弟子,万一轻薄了师尊,那怎么办? 凭着这具身体的记忆,许慕言开始找了,从东边的房子,一边找到西边,愣是一无所获。 这偌大的山头,找起来的确有些困难。 因着天色暗了,许慕言也看不太清脚下的路,误打误撞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片小竹林。 按照他对原文的理解,小竹林就适合干三件事:一是,杀人埋尸。二是,淦死师尊。三是,美人沐浴。 别问许慕言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原文里就是这么写的。 一入小竹林,迎面就是一股子淡淡的兰草香,晚风吹得竹叶簌簌作响,头顶乌云遮月,连半颗星子都没有。 这种夜黑风高夜,最适合杀人放火和裸|奔。 当然,作为一个正经人,许慕言两件事儿都不会干的。 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师尊,然后带师尊平安回去,如果师尊愿意的话,为了回家,他同意献祭出自己的绝世大黄瓜。 耳边隐隐传来叮叮咚咚的水声,在寂静的夜下显得极其清晰,许慕言寻着声儿找了过去,远远就见面前一片朦胧水光。 -- 第21页 一方极大的暖汤,周围遍值了兰草,还有不少嶙峋怪石遮掩,许慕言看不太真切,轻手轻脚地往前靠近了些许。 果然在岸边不远处,捡到了玉离笙的衣裳。 “啧啧啧,师尊真是的,过来洗澡,也不喊我一起,太小气了。” 许慕言无意去动玉离笙的衣服,正欲再靠近些,瞧瞧传闻中美人出浴是个什么香艳场景。 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晃动着一团黑影。许慕言赶紧矮下身来,屏息凝气,心里暗骂,这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敢过来偷看玉离笙洗澡!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许慕言气鼓鼓地摩拳擦掌,打定主意要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谁曾想那黑团团一晃,迎着些许的光亮,露出了一只绣花鞋。 要死,来人居然是个女修啊! 许慕言觉得,不打女人和小孩,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教养。 遂悻悻然地将拳头放下来了,他很郁闷地想,这年头男孩子在外,一定得学会保护自己。 下一瞬,那黑团团就猫着腰,两手攀着石头,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好似在确定玉离笙的具体位置。 之后就不知打哪儿摸出一个蛇皮袋子。 也是这会儿许慕言才瞧清了对方的容貌,竟然是小师妹! 这死丫头,深更半夜不睡觉,一个人溜进清净峰不说,还跑来偷看玉离笙洗澡! 无论哪一条单拎出来,门规都足以将她摁在地上捶了。 “哼!欺负了檀师兄不够,竟然还罚许师兄留在峰上!前几日还那么吓我!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着,就把蛇皮袋子的绳子解开了。 因为距离得不算远,许慕言眼睁睁地瞧见,一条五彩斑斓,足有小儿手臂粗细的蛇,一骨碌就游到了暖池里。 当即暗骂小琉璃糊涂啊,万一被玉离笙捅到了重明君那里,就以重明君赏罚分明的脾气,即便再宠爱小琉璃,也势必要将她罚到玄冰洞跪省思过的。 最要紧的是,万一这蛇咬着了玉离笙,那可怎么办? 许慕言记得特别清楚,原文里玉离笙还挺怕蛇的,因为他落在魔尊手里为奴为鼎的那些年里,万恶的魔尊,曾经将蛇塞进了玉离笙不可言说的地方,甚至还把他整个人吊起来,硬是封了整整一夜。 想到此处,许慕言立马要冲出去。 可随即又想,自己现在冲过去,该怎么解释,他出现在此呢? 还未等他多想,小琉璃猫着腰就要走,哪曾想,脚下不小心踩着了树枝,咔擦一声,极是刺耳。在夜色下显得尤其突兀。 紧跟着就传来了玉离笙惊怒的声音:“是谁在那?” 吓得小琉璃就跟兔子一样,慌不择路就往外跑。 许慕言正犹豫要不要出来,冷不丁听见一声闷哼,暗道糟糕,该不会是师尊被蛇给咬了吧? 脑子那么一热,根本顾不得别的了。许慕言快步跑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暖池里。 一入水,他的身子越发灵活起来。 他会水,并且很能憋气。 说起来这也多亏了他亲爹,喝醉酒的时候,就没皮没脸地打他,有时候还会发疯一般,拽着许慕言的头发,把他的脸往水盆里摁,久而久之,他憋气的本事也就练出来了。 这水温热得很,人一进去,骨头都似软了一般,水底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 摸索了一阵,竟什么也没摸到,许慕言灵动地在水下一摆,又往前游了片刻,忽然头顶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地一抬头,一根粗长粗长的东西,自他的唇角滑了过去。 下意识舔舐了一下唇角,有点咸。 许慕言的第一反应就是水蛇! 当即二话不说,抬手就一把拽住了! 拽住的第一刹那,尼玛,这蛇好生粗长啊,不知道为啥,有点糙,肉筋嶙峋的,十分滚|烫。 烫得许慕言的手心都有些发麻了。 往上摸摸,卧槽,蛇头! 妈的,好大的蛇头啊!!! 第二十五章 孽徒死不足惜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 方才只是匆匆一瞥,攥在手里才知,这蛇十分硕大。 心道,看不出来小师妹狗胆挺大的,连这么粗的蛇都敢抓! 只不过…… 这条长虫怎么不太一样啊?还挺热乎的。 狗爪子下意识就捏了捏硕大的蛇头,结果摸到了水草一样的东西,还缠绕在了指尖。 许慕言在水底下跟条鱼似的潜着,好在这蛇挺乖顺的,一动不动。 看来是一条好蛇,看它乖的份上,许慕言决定待会儿把蛇头掐掉,连皮烤了,一定香喷喷的。 这般一想,许慕言已经开始馋了,蛇肉的香嫩滑腻,让他无法拒绝。 下意识扑过去生啃了一口,哪曾想,头顶立马响起细碎隐忍的闷哼声。 许慕言大惊,暗道,难道说,自己已经游到了玉离笙的身边? 还没等他多想,一掌就凭空打了下来,许慕言赶紧往旁边一躲,被迫松开了手,强劲的力道把水浪激起了三四丈。 许慕言一个鲤鱼翻身,猛然探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恰好头顶乌云散开,他同玉离笙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连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 第22页 此刻,玉离笙披头散发的泡在暖池子里,长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清瘦的面颊滚落下来,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微微有些泛红,像是那春日里的海棠。 一双薄唇微微抿着,形状极是好看。 一见许慕言的脸,玉离笙泛红的眼尾越发红了起来,眸子里蓦然涌出了汹涌的怒意,上下唇一碰,森然无比地吐出一句:“孽徒……应诛!” “咳咳咳,不是这样的,师尊!咳咳咳!” 许慕言被水呛得直咳嗽,根本没发现玉离笙眸色里流露出了杀意,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道:“师尊,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你与我同泡在一方暖池里,还说什么误会?” 玉离笙的声音听起来很冷,目光宛如实质一般凝视着许慕言的脸,“为师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这么招你恨?” “不是的,师尊!误会啊,误会!我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来的,然后看见一个色胆包天的狂徒,在偷看师尊洗澡!” 许慕言如实相告,但也没完全如实相告,毕竟还得在昆仑混日子,得罪了宗主的宝贝徒弟,以后能有啥好日子过,遂道:“但天太黑了,我没瞧清对方的脸!” 哪知玉离笙摇了摇头,冷笑道:“同样的把戏,你究竟想玩多少次?” 许慕言:“……” 妈的,白日里他才用了同样的理由,骗过玉离笙一次的,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许慕言顿时语塞,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但他不死心地补救道:“师尊!我看见对方往暖池里投蛇了,遂一时情急才……哦,对了,我方才还抓住蛇了!卧槽,好大一条啊!我还啃了一口!” 玉离笙面色阴冷,斥责道:“住口!” “师尊,弟子是说真的,真的好粗长的一条蛇!” 说起蛇来,许慕言又气恼道:“可是师尊刚才打我,我吓了一跳,手一松,蛇就跑了。” “哦,是么?那听你这么说,都是为师的错了?” 玉离笙的脸色极其难看,方才许慕言抓的东西,哪里是蛇?分明就是他的那根东西! 怎么会有人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了? 哪知许慕言下一句话,更让玉离笙火冒三丈:“蛇跑了太可惜了,那蛇特别粗,当时从我的嘴角滑过去了,早知道我应该直接一口咬住的!” 玉离笙咬牙切齿道:“孽畜!” “是啊,蛇是冷血动物,就是你们说的孽畜。但那蛇是真的长,还很粗,蛇头好生硕大,大概……大概这么粗!像小儿的拳头!” 许慕言还一本正经地给玉离笙比划了一下,并且呸呸几声:“生的,不好吃,有点咸,这玩意儿带皮烤了,最香了!” 玉离笙羞愤交加:“不知廉耻!” “咦,师尊!都说是孽畜了,它懂个什么廉耻啊?” 许慕言表示不理解,难不成就因为是仙门福地养的蛇,就应该知廉耻,当一条有上进心的蛇? “太可惜了,本来我还想尝一尝滋味的。”他下意识舔舐着唇角,满脸叹惋,“那么粗一条,好想尝尝滋味。” 蛇肉最香了,那肉入口即化,又嫩又滑,蛇皮烤得又焦又脆,嚼在嘴里特别香。 只是这么一想,不争气的口水就流了下来。 “孽畜!” 玉离笙再也听不得许慕言说话了,竟抬手便要教训他,哪知许慕言身子一矮,忽然抱住他的手臂,急切地询问:“对了,师尊,那蛇没咬伤你罢?胳膊腿腰屁股什么的,最好上岸检查检查,万一那蛇有毒怎么办?” “滚开!” 玉离笙寒着脸将人一把推开,强劲的力道是许慕言万万没想到的。 竟被气浪一骨碌打上了岸,摔了个四脚朝天不说,胸口还闷闷的疼,喉咙一痒,差点吐了血。 许慕言惊愕无比地道:“卧槽!你干嘛打我啊?我好心好意跳水抓蛇救你,你不谢我便罢,居然还动手打我?!” “打得便是你!谁准你抓的?你还想咬,还想吃?” “我想吃一口,有什么错?那蛇是师尊的亲戚啊?我为何不能吃了?” 许慕言揉着胸口,大言不惭地道:“实不相瞒,我不是第一次吃那玩意儿,就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像方才那样的,我一口就能吞下去!” “不知羞耻!” “师尊,这种事情也要羞一羞的?”许慕言十分地费解,“师尊必定没尝过那滋味,下回弟子也让师尊尝一尝。” “住口!你这孽障!” 玉离笙寒声道,欲上岸来,忽想起自己没穿衣服,立马停下了。 许慕言一愣,也明白了其中缘由,心道,怪不得没人真心喜欢小寡妇,居然脾气这么坏,还不讲道理。 看来今晚横竖要被捶,还手的话,就是欺师灭祖,以下犯上了。 不还手罢,回头被打得跟乌龟王八似的,憋屈死个人了。 第二十六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当即脑子一抽抽,许慕言立马爬了起来,抓过玉离笙留在岸上的衣服,撒开两腿跑得飞快,一面跑,一面大叫: “师尊!弟子真的没撒谎!那蛇好粗,好长的,我还抓在手里了!还啃了一口!!师尊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生气,今夜太晚了,弟子先回去了,改日弟子再来负荆请罪!” -- 第23页 一番话说得飞快无比,这竹林深得很,许慕言急着逃命,无头苍蝇似的乱跑。 谁曾想还没跑出去多远,脚踝不知被什么东西从背后缠绕住了,而后一下将他拽倒了。 许慕言摔了个狗啃泥,都没来得及起身骂娘,怀里的衣服簌簌飞了出去,他狐疑是玉离笙追过来了。 翻身就要查探绑他脚踝的是个什么东西,哪料才一翻过身来,迎面就是一脚,胸口一闷,就被踹倒在地,都来不及再度起身,玉离笙就已经赤脚踩在了他的胸口。 月色下,小寡妇的脸比那黑炭还黑,衣服比雪还要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跟阎罗殿里阎王爷似的。 还杀气腾腾的。 许慕言的舌头开始打结了,脑子一抽,说了一句:“师尊,你踩我心上了。” 此话一出,很明显耳边传来咔擦一声,胸膛的肋骨几乎都要被玉离笙踩断了。 “师……师尊,我错了,我错了,师尊!” 许慕言吃不住这种疼,喉咙痒得很,他知道的,喉咙痒就是想要吐血。 他年纪轻轻的,还不想吐血。 极力压制住喉管里涌上来的甜腥气,许慕言又道:“师尊,疼……师尊,好疼啊,师尊!” “……你还敢不敢跑了?” “不,不敢了。” “知错了么?” “知……知道错了。” 玉离笙听罢,又盯了他片刻,那只金贵的脚,才缓缓从许慕言的胸口移开。 许慕言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脚踝一痛,那绑住他脚踝的东西,嗖的一下,竟然将他整个人都倒吊起来了。 登时眼冒金星,耳鸣目眩的。只知道一叠声儿的喊师尊。 “你这孽徒,还知道我是你师尊?” 玉离笙的长发还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头,衣衫显得比较松垮,未穿鞋袜立在林间,竟也不显得狼狈,反而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灵。 “师尊……真的有蛇,弟子不骗你的。” “你还敢说!”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到这事儿,玉离笙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自己的那根东西滑过徒弟唇角,以及被徒弟抓在手里的场景。 怒气蹭蹭飞窜,一路窜上了头顶,玉离笙随意折了根竹条,冷冷道:“这里没有趁手的刑具,只有竹条,便宜你了。” “等等!师尊,弟子有话要说!” 许慕言赶紧叫停。 开什么玩笑? 他这么大人了,居然还要被吊起来教训?传扬出去他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总攻的脸,往哪里搁? 打他可以,但不能吊起来打! 打哪儿都可以,就是不能打、屁、股! 许慕言一本正经地道:“师尊,弟子今年十七岁了!” 玉离笙:“十七岁……怎么了?” “师尊不能再像教训小孩子一样地教训弟子了!”许慕言言之凿凿,满脸认真道:“弟子请求师尊,把弟子当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玉离笙听罢,略一思忖便道:“好,既然你如此说,那为师就遂你所愿。” 而后就当着许慕言的面,抬手一翻,一柄流光璀璨的长剑就蓦然出现,直到雪亮的剑刃拔了出来,许慕言才惊恐地道:“师尊!您要做什么?” “把你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对待,你以下犯上,冒犯了为师,依照门规,应当斩下一只手臂。” 许慕言:“……” 许慕言:“……” 许慕言:“……” 他突然觉得,自己年纪挺小的,十七岁而已,又没多大,毛都没长全呢,算哪门子顶天立地的男人啊? 斩不斩手臂,其实,其实也无关紧要,主要……主要就是喜欢被人吊起来打,对吧。 光着屁股挨打,多……多么亲切啊。 许慕言痛下决心一般,含着艰辛的老泪道:“既然师尊不信我,执意要罚的话,那身为师尊座下最乖巧,最听师尊话的好徒弟,当然也只能受着了。” “好,那你想留左胳膊,还是右胳膊?为师觉得留右胳膊罢,起码你日后还能用剑。” 说着,玉离笙作势要一剑劈下去。 许慕言赶紧闭着眼睛大喊:“等等,师尊!弟子再大都大不过师尊!在师尊面前,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还请师尊用教训小孩子的方式,教训弟子罢!” “嗯?” “还是打屁股吧!褪光了衣服打也行,怎么打都行!就是别斩我胳膊!” 此话一出,他厚实的老脸早已通红无比了。 妈了个大西瓜的,这年头连穿书都不景气了。 居然被一个总受劈头盖脸教训了,传扬出去太丢人了。 许慕言想哭,好想哭的。 “……慕言,你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玉离笙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许慕言冷汗潸然。 “你从前,除了为你师兄之事外,从来不跟为师求饶的。” 许慕言冷汗簌簌地流,故作镇定地道:“我以前也想求饶来着,可师尊不给弟子机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 “也罢,既然你都如此向为师求饶了,为师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所以,师尊打算饶我了?”许慕言面色一喜,“我就知道师尊对我最好……” -- 第24页 “就按教训小孩子的方法教训你。如你所愿。” 玉离笙话锋一转,挥袖将人放了下来,而后将竹条放入了许慕言的掌心:“你儿时犯错,怎么跟为师请罚的,你还没忘吧?” 许慕言:“……” 尼玛的,怎么请罚的? 不知道啊。谁来救救可怜的他? 难道要他负荆请罪? 许慕言又想哭了。该死的小寡妇没人性的。 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不应该跳下水去救他! 何该让那蛇咬死小寡妇的! 第二十七章 慕言也没见过大的 垂头丧气地跟在玉离笙回去,夜色已经很深了。 玉离笙径直走进寝殿,落下一句“你在殿外跪好”,就头也不回地换衣服去了。 许慕言犹豫着,要不要跪着。 跪罢,膝盖疼啊,不想跟个龟孙子一样挨打。 不跪罢,回头玉离笙又不高兴,这小寡妇鸡儿不大,脾气不小。 就是这么一犹豫,忽然从殿里飞出来一样东西,啪叽一下砸在了许慕言的头顶,他疼得嗷呜一声,赶紧双手抱头,见脚边滚下一本书,下意识脱口而出:“哪个鳖孙儿敢打老子?!” 下一瞬,就从殿里传来玉离笙的冷笑声:“你且再骂为师一句,今日必定将你的舌头拔了!” 只这么一句,许慕言赶紧抬手捂嘴,心道,常言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其实颜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咱也不讲究……主要跪在外头赏月很快乐。 许慕言一掀衣袍,满脸浩然正气地跪下,抬眸望着头顶稀疏的月光,理不直气也壮道:“跪就跪!凶我做什么的?我不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 殿里很快又传来了一声冷笑,随即就是衣服落地时簌簌的声响,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离笙才道:“滚进来。” 滚? 这个动作的难度系数有点高,许慕言琢磨着怎么滚才能显得自己不卑不亢,临危不惧。 殿里的那小寡妇却已没了耐心,不知使了什么术法,竟隔空揪住了许慕言的衣领,将人一把拽了进来。 可怜许慕言没有防备,就跟皮球似的,一骨碌滚了进去,好不容易站稳,耳边又是一声呵斥:“谁准你站起来的?跪好!” 那双腿立马没出息地弯了,许慕言才一跪好,又急切抬头狡辩道:“师尊,真的有蛇,那蛇好粗好长的,我真的摸到了,我还用手拽了!师尊如果不信的话,您老人家闻闻弟子的手,应该还有那蛇残留的气味!” 说着,许慕言还胆大包天地把狗爪子伸出来,在玉离笙的面前晃了晃,小声嘟囔着:“那蛇真的很粗,要不是被我抓在手里,指不定就咬伤师尊了。” 玉离笙现在不能听到任何关于“蛇”的事情,只要一听见,他就怒从心底起,恨不得一掌将其打死回炉重造。 深呼口气,极力将怒气隐忍住,毕竟养一个徒弟长大成人着实不容易,哪怕是条狗,养那么多年,也该养出点感情来了。 何况许慕言是个活生生的人。 “为师从前怎么不知,你这般能言善辩,嚼舌如簧?” 许慕言心里暗惊,想着,自己别的本事没有,嘴上功夫了得,生前他可怜的老娘就时常吐槽他,一根麦秸都能吹成金条,黑的都能扯成白的。 他那个斯文败类还男女通杀的继弟,曾经有好几次吵不过他,就发了狠,拽着他的头发,掐着他的脖颈,满脸阴狠地说,要淦烂他的小嘴。 幸而老天爷垂怜,许慕言能平安长这么大,着实不太容易。 当即眼观鼻鼻观心,许慕言佯装镇定地小声嘟囔:“我以前就这样……只是师尊从来都不正眼瞧我罢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玉离笙被这个孽徒气得胸闷气短起来,换了身玉色的长衫,头发还有些濡湿,随意用一根鹅黄色的发带系上了,竟少了几分刻薄的冷淡,显得温润起来。 正坐在椅子上,曲指敲了敲桌面,鸦青色长睫漆黑浓密似两瓣海棠花,入鬓的浓眉蹙紧了,好似有点偏头痛,另一只手轻轻捏着眉心。 再低头一看,那跪在地上还不老实的少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惹得玉离笙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境,又簌簌翻涌起怒火来。 “还跪着做什么?该怎么请罚,需要为师教你?” 许慕言愁容满面的。 不是他不想请罚,关键是他不会呀。 他搜肠刮肚好久了,愣是没回忆起请罚是个什么流程。 生前他被酒鬼老爹胖揍,那是说揍就揍,什么耳光皮带棍子拖鞋衣架,操起什么用什么,啥时也没让他主动去讨打啊。 主动讨打的,指不定脑子里有什么大病。 许慕言不想挨打,最起码不想挨一个可怜?总受?病美人炉鼎师尊的打。 遂一腿已经伸直了,摩肩擦掌,打算硬碰硬了。 俗话又说,再冷漠的师尊,直肠都是滚烫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又该上场表演了! “去,把衣服脱了。” 玉离笙好像为数不多的耐心也耗尽了,竟然直接让许慕言脱衣服。 -- 第25页 许慕言顺势两条腿都站了起来,心道,难不成师尊要打他的屁股? 很有可能! 毕竟师尊此前说了,要用教训孩子的方式惩戒他。 怎么说呢,反正不管师尊打他,还是他打师尊,裤子都是得脱的。 打和打是不一样的。 “好,这可是师尊逼我的,脱就脱!” 许慕言一咬牙,一跺脚,哪里还管两个人才认识没多久——反正看原文时,基本上完全书面了解了师尊的身体结构了。 理论知识有了,现在就差实践了。 一把解开腰带,许慕言飞快把裤子给脱了,之后脸不红气不喘站在玉离笙的面前,理直气壮道:“脱好了!” 玉离笙:“……” 玉离笙:“……” 玉离笙:“……” 许慕言见师尊不吭声,心道,师尊肯定是被他吓傻了,毕竟玉造的玩意儿,哪里有他这个生龙活虎的大活人厉害呀。 哪知玉离笙却摇头叹气道:“慕言,你真像个小孩子。” 等等,小孩子? 师尊说他像小孩子?! 许慕言一愣,心道,师尊这是在嘲讽他小吗? 下意识低头瞥了一眼……嗯,怎么说呢,他也没见过大的,所以觉得挺雄伟壮观的。 当然了,肯定是不能跟先前那条水蛇相提并论。 毕竟人和蛇是不一样的。 就这么说吧,那蛇如果是个西瓜,那许慕言这个,充其量就是个苹果。 第二十八章 孽徒许慕言专用玉尺 可能是身体的原主年纪比较小,才十七呢,毛都没长全。 如此说来,他还有继续发展的。 “明明是师尊让弟子脱的啊,弟子脱了,师尊不高兴了吗?” 玉离笙听了,竟起了身,他比许慕言年纪大了不少,高出了一个头还多,平时看着挺清瘦的,这骤然一起身,该死的压迫感逼得许慕言下意识往后倒退。 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立马摔了一跤,要死不死的,那地上竟是一个灭了的铜炉。 好死不死的,偏偏卡在了他要命的地方。 只这么一下,许慕言嗷呜一声,像根绷紧的弹簧一样,噌的一下,捂着屁股站了起来。 还好巧不巧的,玉离笙又紧逼进一步,许慕言一头就撞到了玉离笙的胸膛。 脑袋磕上去的那一瞬间,许慕言连自己的坟挖在哪里都想明白了。 “师……师尊,弟子……弟子真的不是有意的,师尊,您信吗?” 玉离笙不言不语,沉默地低头看他,见少年眼眶通红,咬紧牙齿,两手死死捂住身后,好像极疼的。 下意识抬手抓住许慕言的手腕,淡淡道:“怎么了?摔伤了?” “没,没摔伤,没摔伤!” 许慕言赶忙挣脱,余光四下扫了一圈,立马弯腰去捡裤子。 可就是这么一捡裤子,又他妈出事了啊! 师尊就站在他的身后,身后,身后啊! 他一弯腰捡裤子……不就跟捡肥皂一个道理? 噗通一声,许慕言跪下了。 两手揪紧上衣,才勉强包裹住刹那春日芳华,抓起裤子,跪行着往外挪,一边挪,一边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弟子……自请出去罚跪……” 妈妈!还是来道雷劈死他这个煞笔吧! 玉离笙也没阻拦,低眸瞥了一眼地上的铜炉,神色晦涩难懂起来。 晚风那个呼呼的吹,月光啊月光,照亮了谁的家门。 许慕言迎着凄清的月色,坐在殿外台阶上苦思冥想了良久。 出师不利啊,才第一次跟师尊坦诚相待,既然就被嫌弃了,说他像孩子,不就是嘲讽他短小? 难道这就是师尊宁愿私底下偷偷用玉造的玩意儿,也不愿意用他这根绝世好黄瓜的真正原因? 许慕言心里苦啊,他也没见过啥世面,要不然……咱们也去见识见识,师尊的那根玉造的玩意儿有多雄伟? 他心里纠结了一下,伸手一摸身后,竟然摸到了血,想来是方才磕的,怪不得这么疼。 随手捡了块小石子,怒气冲冲地一砸,低骂了句“小寡妇”! 哪知要死不死的,石子啪叽一下砸到了窗户上,殿里随即传出了玉离笙的冷笑声:“慕言,你皮又痒了?” “啊,不是慕言,不是慕言,不是慕言!” 唬得他一骨碌往外跑,一直将声音远远甩到身后,才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书房门口。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师娘”。 许慕言猫下腰,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书房的门,殊不知他推开的那一刹那,玉离笙就感知到了。 书房里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许慕言不敢太张扬,只好夹着一张明火符,缓缓往里走,依靠着白日里来此的记忆,很顺利地寻到了书架面前。 之后踩着椅子推开阻碍的书籍,将那根玉造的玩意儿取了下来。 哪知他才一取下来,立马就懵了。 这的确是根玉造的玩意儿不假,但却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东西。 而是一柄正儿八经的玉尺,瞧着像是打人的东西,掂在手里挺有分量的。 不仅如此,许慕言对着熹微的光,在玉尺上瞧见了一行大字:孽徒许慕言专用。 -- 第26页 尼玛的! 孽徒许慕言专用! 他想起来了!这玩意儿原是原主小时候顽劣不堪,然后玉离笙特意寻来,逼着原主自己刻上的字! 敢情搞半天不是用来干那事儿的啊! 是用来揍他的! 淦! 浪费他的感情! 许慕言难堪得摇了摇头,暗骂自己真的是先入为主了,就因为原文里玉离笙人尽可夫,在床笫之欢上浪|荡不堪,遂处处往那方面联想了。 畜牲,自己这个小畜牲! 许慕言深深地自我反省,当然了,反省是不可能反省出啥东西来的,这辈子都反省不出个啥来。 要不然……把这玩意儿偷走吧,万一哪天玉离笙心血来潮,拿这东西揍他,那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许慕言索性把东西偷了,可这玩意儿有些许的长,不管是衣袖,还是前襟都塞不进去,没办法了,只能塞到腰后面。 可他毫不知情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外面藏着的玉离笙尽收眼底。 待从书房里出来后,夜色正浓,许慕言寻思着,跪一夜是不可能的,若是连夜下了峰去,没准翌日要被发落至戒律堂挨棍子。 索性先爬到殿外的大树上睡一夜,等天快亮了再爬起来跪好,完美。 轻轻一跃,许慕言就落至了树梢之上,枕在交叠的双臂上,一条腿翘着,一条腿平伸,悠闲自得地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殿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许慕言本就没敢睡熟,立马就惊醒了。 那咳嗽声越咳越厉害,大有一副把心肝脾胃肾都咳出来的架势。 许慕言蓦然想起,晚间竹林里的山风很冷的,师尊本来就畏寒,许是吹着了风。 回来又被他气了一场,饭也没吃就睡了,甚至连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都没喝,这会儿不知道殿里点了火炉子没有。 刚要起身献殷勤去,许慕言又想,这小寡妇脾气太坏,晚上踹得他好疼,要不是他机灵,指不定要被活抽一顿。 明明自己好心好意跳水抓蛇救人,结果师尊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他,就是咳死也活该。 许慕言气鼓鼓地复躺下,那一瞬,他那双爪子又不受控制地往嘴上抽了。 这下立马没了睡意。就连老天爷都不肯站在他这边。 许慕言只好一跃跳下了树,凑至殿外听了片刻,见咳嗽声渐渐沙哑起来,便知师尊把嗓子给咳哑了。 又觉得师尊这样也挺可怜的。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师尊整点东西润润喉咙罢。 第二十九章 师尊怎么跟死人一样冷 但许慕言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心软了,一面骂骂咧咧,一面连夜御剑下峰,偷偷摸摸寻到了小厨房。 好不容易寻了块生姜,熟练的用刀切成小块,放入锅中,加了碗水。 “辣死你!让你再敢打我!” 许慕言恶狠狠地往锅里填了些柴火,终究还是在水沸腾前,加了好几块红糖进去。 待煮好了姜汤,又马不停蹄地御剑回了清净峰,殿里仍旧响起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深呼口气,许慕言抬手敲门:“师尊,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许慕言听罢,也顾不得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了,推门就进。 先是摸索着把蜡烛点亮,之后缓步往床榻边凑,许慕言小声道:“师尊,弟子进来了。” 层层叠叠的帷幔之下,隐约可以瞧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殿里布置得极其素雅,也极是空荡,如今正值初夏,夜里微微有些凉。 小寡妇那么怕冷,居然还住这种阴森的地方,怪不得寒疾越来越重了。 “师尊,弟子给您煮了姜汤,您趁热起来喝罢,师尊?” 许慕言壮着胆子,抬手揭开了帷幔,一股子淡淡的海棠花香,迎面吹了过来。 他的这个病美人师尊,身上香得很,连流的汗凝炼出来的香,都能用来催|情。如此合欢骨,的确是人间绝色。 许慕言深嗅了几口,脑子里就晕乎乎的,耳根子也热了起来。掀开帷幔后,便见玉离笙侧躺在床榻上。 仅穿了一袭白衫,锦被拉过胸口,墨色长发披散在床榻上,好似海藻那样乌黑浓密,他的肤色很白,睡颜沉静,瞧着十分俊美清华。 白成这模样——许慕言心道,他表哥死了三天都没这么白。 “师尊……” 许慕言的喉咙滚动着,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玉离笙看,心道,怪不得原文里那么多人对玉离笙一见倾心,这种世间罕见的美人。 谁看了不喜欢? 只是可惜,那么美的一个人,居然经历过了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玉离笙当炉鼎的那些年,应该受了不少苦。 “师尊,起来喝姜汤了,师尊?” 许慕言从旁轻声唤道,心想着,这种时候最适合趁人之危和献媚了。 当然,他绝对不能趁人之危,至于献媚倒是可以。 如若不然,他想点法子把姜汤灌到师尊嘴里? 嘴对嘴? 许慕言心头热了。 心里暗道,这不行,这不可,嘴对嘴喂姜汤,难道就不是趁人之危了吗? 最起码挣扎一下! 于是乎,许慕言的内心狠狠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嘴对着嘴喂姜汤好了,都是男人,他年纪还比玉离笙小呢,谁吃亏不好说的。 -- 第27页 遂张着碗灌了一大口,许慕言心脏狂跳,两手捧过玉离笙的脸,身子往下一伏,作势要喂师尊服下姜汤。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许慕言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贴到了玉离笙的唇。 可是下一瞬,那浓密漆黑的长睫一颤,许慕言一吓,咕噜一声,姜汤就顺着喉咙吞了进去。 他赶紧起身,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脸,一边低声骂:“畜牲,畜牲!他是师尊啊,是师尊!是养育我成人的师尊!他是我爹!我亲爱的父亲!我怎么能……能去亲他的嘴?太荒唐了!” 殊不知他背后的玉离笙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深邃的双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晦涩光芒。 直到许慕言再度转过身来,才又闭上了眼睛。 “师尊,您醒一醒,醒一醒啊,先把姜汤喝了,师尊!师尊!” 许慕言怎么都喊不醒玉离笙,生怕师尊冷,赶紧满殿扒拉棉被,结果找了一圈,啥也没找到。 想了想,他一咬牙,低声道了句“得罪了”。 而后飞快把自己的外衫脱了,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抱着玉离笙。 玉离笙万万没想到,小徒弟竟这般胆大妄为,正犹豫着,要不要顺势清醒过来。谁料许慕言更胆大妄为的还在后面。 竟然抓着他的手,往怀里一揣,许慕言低声念着:“怎么手这么凉啊,跟死人手似的,师尊该不会死了吧?卧槽,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别人指不定误以为是我弑师了啊!” 玉离笙:“……” “师尊啊师尊,你说说你,没事跑那竹林里泡什么澡的?差点被那水蛇咬,要不是我抓了那蛇,指不定就咬伤你了。” 玉离笙攥紧拳头,隐忍着一言不发,暗道,难不成小徒弟说的都是真话? 当时水里真的有蛇?而非他色胆包天,故意潜入水底,拽他的长虫? “奇怪,这小寡妇睡着了,怎么身体还这么僵……卧槽,卧槽,别死我怀里了啊!” 许慕言第一反应就是玉离笙断气了,下意识往他胸口上一探,感受到心跳颇为正常之后,又悻悻然地收回了手:“还有心跳,吓死我了,还有气的,怎么身子冷成这样?” 玉离笙暗暗深呼口气,正想着,要不要将人直接打飞出去,谁曾想许慕言又开始对他动手动脚了。 不仅动手动脚,许慕言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不是吧,我怎么感觉跟抱着大冰块似的?这身子骨冷成这样,我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玉离笙:你想做点什么? “……不行,这样下去,我也要跟着受冻了。” 许慕言只觉得怀里的美人不仅身子僵硬,还十分的冰冷,要不是心口还有点热气,他都以为玉离笙已经死了。 心里琢磨着,玉离笙这个寒疾是年少时落下的病根,一发病从骨头缝里冒凉气,他这么隔着衣裳抱,许是不太行…… 最好就是把玉离笙的衣裳剥了,面对面相拥,肌肤相贴,那才管用。要是可以的话,还能用点物理加热的方法。 脑中灵光一闪,许慕言有了主意。 原文里说了,每每干那种事情,最是让玉离笙热汗淋漓,汗流浃背,不如趁着师尊昏迷不醒,咱们也爽爽? 第三十章 原来师尊是病娇 但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许慕言就不受控制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拉倒。看来老天爷都不准他对玉离笙动歪心思。 既然老天爷不让他真刀真枪的干,那换个东西总成了吧? 要想身体自己发热,那方法很多的呀,譬如……许慕言的眼睛转向了桌面上未喝完的姜汤。 若是把姜汤从玉离笙的那里灌进去,还怕他身体不热么? 许慕言觉得方法的可行性非常强,自己的脑袋瓜果然冰雪聪明。 可问题又来了,万一玉离笙中途醒转过来,那怎么办? 就以玉离笙的脾气,不得把他砍成一段一段的喂野狗? 就在许慕言纠结不已,余光一瞥,忽然见师尊的衣衫底下有些异样。 当即凑近了些,疑惑地道:“奇怪,师尊这里怎么……卧槽!” 师尊竟然起来了! 有了这一发现的许慕言猛然从床上窜了起来,要死不死的,后脑勺哐当一下撞到了床架上。 许慕言只觉得眼前蓦然一黑,耳边嗡嗡的,什么也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了。 玉离笙顺势醒来,正好压在了许慕言的身上,入目便是少年清秀稚嫩的面庞,那双好看的瑞凤眼,此刻一片迷茫。 “慕言?” “唔?” 许慕言磕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眼皮沉得很,直想打瞌睡,根本分不清楚天南地北。嘴里还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呜声。 “慕言?” 玉离笙抬手往许慕言的后脑勺上一探,竟摸到了一个鼓起来的大包,便晓得他这是撞迷糊了,遂道:“算了,等你清醒了,再算账。” “唔?” 许慕言迷迷瞪瞪的,也分辨不清对方是谁,脑子里就一个念头,那就是怎么让师尊的身体快速热起来。 于是他胆大包天,又认真无比地问:“你知道怎么才能让身体迅速热起来吗?” 玉离笙不太想跟孽徒说话,慢条斯理地起身整理衣衫,随后毫不客气地一脚将人往床底下踹。 -- 第28页 哪知许慕言色胆包天,突然撞了过来,两手死死抱住玉离笙的手臂,昂着脸道:“漂亮哥哥,你认识玉奴吗?” “你说什么?!”玉离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俊美的五官都显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地冷笑道:“你可敢再说一遍?” “你认识玉奴吗?我要找他。” 许慕言不明所以,后脑勺上的那个大包,越来越大了,脑子也懵懵的,整个人摇头晃脑,不是很清醒。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的。 玉离笙冷声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找他……找他……对了,我找他做什么来着?” 许慕言一脸茫然,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找“玉奴”干嘛的,想了好半天才道:“我想起来了,我要找到他,让他……让他……” “让他什么?” “让他给我生孩子!” 此话一出,玉离笙的面色越发阴沉下来了,狭长深邃的眸子渐渐拢成了一条墨色长线,浑身都散发着诡异的杀气。 许慕言依旧未能察觉,自顾自地道:“我一定要让他给我生孩子。” 他想回家,做梦都想。 只要跟玉奴举案齐眉,恩爱一生,再弄个孩子出来,他应该就能回家了。 “凭什么?”玉离笙冷笑起来,语气嘲弄道:“你有什么本事,让他给你生孩子?你才多大,你知道怎么让一个男人生孩子么?” “我已经很大了!” 许慕言跟愣头青似的,傻不愣登地解开腰带,当着玉离笙的面,把他那根玩意儿掏了出来,非常自信地道:“你看!我真的很大!你忍耐一下!” 玉离笙:“……” 方才他说的那话,指的分明是许慕言的年龄。一个才十七岁的孩子,毛都没长全,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懒得跟傻子一般计较,玉离笙抬手将人推下了床,寒着脸呵令道:“你真是半点不知廉耻,罚你在此跪上一晚,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起来!” 砰的一声。 许慕言毫不防备地滚下了床,好死不死的,又摔了一下后脑勺。 原本他就被磕得神志不清了,这回脑子就越发糊涂了,根本听不懂玉离笙的话,脑海中乱七八糟浮现出的,全是原文里孽徒怎么欺师灭祖的画面。 并且,他认为自己也行! “反了你了,妈了个巴子的,敢打我!” 许慕言揉着后脑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然后在玉离笙的注视下,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嘴里嘟嘟囔囔的:“给你脸了?给你脸了?居然敢打我!你是不知道自己未来是什么个下场!” 玉离笙原本不想同他计较了,听了此话,便又开口道:“哦?那你说我日后是什么样的下场?”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许慕言现在脑子里不灵光,但凡脑子清醒那么一分,他绝对不敢这般说的。 “你会被囚禁起来,被铁链绑在木架上!” “被人昼夜不分地玩弄!” “所有人都视你为炉鼎!作贱你,糟|蹋你,毁了你!” 许慕言说的,全是原文里的故事发展,直听得玉离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霍然起身下床,一把掐住了许慕言的脖颈。 将人狠狠往身后的石柱上一怼,玉离笙冷冷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是谁告诉你的,快说!” “咳咳咳。” 许慕言整个人都被掐了起来,两腿都不连地,在半空中乱晃悠,他其实下一句是想说,“但我永远不会那么待你的”,可话未出口,就被掐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啊,我养了十多年的徒弟,竟然同外面那些人一模一样。我自认为自己这副皮囊,没什么特别的,竟不想连座下弟子,也这般垂涎不已。” 玉离笙忽而笑了起来,眉梢眼角却未曾舒展半分,笑意也未抵达眼底,沉声道:“你也想试一试被人当作炉鼎的滋味?那好啊,师尊就成全你。” 一把将人甩至了床榻上,许慕言的腰腹正好抵在了床沿,磕得他身子弓成了虾子,都未来得及呼痛。 身后一凉,最后一层遮羞布就被一柄长剑挑开了。那玉戒尺啪叽一下滚落在地,玉离笙攥着长剑,立在他身后不远处。 见许慕言挣扎着要起身,反手一剑鞘抽至了他的后腰之上。 只这么一下,许慕言彻底软了腰肢,塌腰耸臀地跪趴在床沿上,嘴一咧,哇的一声就哭了。 第三十一章 师尊喂慕言喝姜汤 “真是可怜,哭成这模样。檀青律如果看见了,一定会很心疼你的。” 玉离笙微笑着,提剑挑起许慕言哭得濡湿的小脸,轻声道:“眼泪要在喜欢你的人面前流,才会有人心疼。你在为师面前流泪,全然无用。” 许慕言哭得稀里哗啦,肩膀都一抽一抽的。 只觉得下巴好疼,那剑抵着他好冷。 玉离笙使剑的姿态十分好看,行云流水,优雅无比,即便是打人的动作,也好似焚香抚琴,不见半分粗俗。 抬手一抓,那柄玉戒尺就落入了掌心。 玉离笙盯着看了良久,喃喃自语起来。 “慕言,师尊原是想对你好的,可养了你十多年,你都不曾对师尊有过半分真情。” 玉离笙的声音听起来冷清的像是秋天的霜,听不出半分感情。 -- 第29页 “你总是喜欢跟为师作对,为了你的那个宝贝师兄,你一次又一次地同为师作对。” “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师兄。既然如此,何故又来招惹我?” “你接近我,只怕又是你想讨檀青律高兴的小把戏,作贱我,就那么让你高兴?” “我就是养条狗,养了十多年了,还知道对我摇摇尾巴,不高兴了,还能杀了吃狗肉。养你有什么用?” 语罢,玉离笙手里运劲儿,攥着那玉尺,狠狠往下连砸了几尺。 一边砸,一边训话,骂他是个孽畜,孽障,孽徒。不知廉耻,品德败坏,欺师灭祖,以下犯上! 许慕言眼泪簌簌往下掉,头疼腰疼腚疼,四肢百骸都疼,跪趴着动都动不了。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压根听不懂玉离笙在说什么,只听见“师尊”“师兄”“作对”等字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不仅不求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骂玉离笙是个小寡妇,骂他刻薄,骂他脾气古怪。 落在玉离笙眼中,就是那传闻中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玉奴……呵,好些年都没人敢唤我玉奴了,记得那些曾经唤过我玉奴的人,一个个全死了,他们都死在了我的手里。” 说到此处,玉离笙又开始笑了,慢条斯理地道:“我用剑割开他们的喉咙,将他们倒着吊起来,慢慢放血,一直等血彻底流干、流尽。” “他们不是视我为炉鼎么?我便将他们绑在木凳上,强行灌下魅药,让世间最脏最贱最粗鄙之人凌|辱他们,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人尽可夫的荡夫。” “我自认为这一身皮囊,没什么特别的,时到今日了,连你也不肯放过我。” “慕言,你也想试试,被人囚禁起来凌|辱的滋味么?”玉离笙低笑道:“只要你想,师尊都会满足你的。” 许慕言压根听不懂,只知道身上好疼,头好晕,好想睡觉。 可是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一直不肯放过他。 他很难受,以至于根本顾不得廉耻了,当着玉离笙的面,就扭成了蛆。 玉离笙见了,冷笑道:“为师竟不知,你对这种事情如此饥渴?也罢,我既是你师尊,自然事事都得言传身教。” 语罢,竟收回了长剑,走近些才半蹲下来,一手摁紧了许慕言的腰,迎着烛光,那手指纤细雪白。 许慕言“啊”的一声,那眼泪落得更凶了,只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哪哪都难受,跟驴子似的,下意识地尥蹶子。 那只不安分的脚踝,立马就被玉离笙一手攥紧了,扯下衣衫上垂落的腰带,往那嫩白的脚腕上一缠,随手就绑在了床腿上。 不仅如此,玉离笙又逐渐增了一指,直到四根手指齐展成扇,才笑道:“别急,等下给你时间好好哭。” 许慕言哪里吃过这种苦,受过这种罪,嘴里骂骂咧咧,硬气得很,可眼泪珠子却噼里啪啦往下掉。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甚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直到玉离笙收回了手,重新提起了长剑,连剑带鞘,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许慕言才扯着嗓子,大哭出声。 滚烫的鲜血溢满膝间。 “呜呜呜,好疼,好疼啊!哪个天杀的,居然拿刀砍我!” 许慕言呜呜咽咽地哭,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疼。 他的脑子很浑沌,连任何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浑身软绵无力,不一会儿就热汗淋漓,吃痛的叫声,渐渐在玉离笙的逼迫之下,化作了沙哑的低吟。 痛并快乐着。 只是可惜,许慕言翌日醒来,怕是就不记得这种销魂蚀骨的滋味了。 “……你还未弱冠,原是要在你弱冠时,为师要给你取个表字,不如现在便替你取一个?” 玉离笙笑容不减,手里仍旧攥着长剑,力气不减只增。 直到鲜血将许慕言膝下跪着的地毯润透,那地毯是白色的羊毛所制,鲜血又那般红艳夺目,远远看着,好似雪地里覆盖着一层红梅。 又似雨后的海棠花,娇艳欲滴。 许久之后,玉离笙才又道:“柳垂江上影,梅谢雪中枝。夜下见慕言,雪色相映合。雪同血,映雪,许映雪。你觉得映雪二字如何?” 许慕言现在哪里知道什么雪啊,血啊,映的究竟是雪,还是他滚烫的鲜血。 他想挣扎,摆脱。 可玉离笙死死摁紧了他的腰,不准他擅动分毫。 “你那么喜欢檀青律,想来他也喜欢你。,两情相悦。可倘若他知道,你私底下那么贪吃……他还会喜欢你么?” “这个世间,没人会喜欢一个残花败柳。” “你知道外面那些人都骂为师什么?他们骂为师是人尽可夫的贱人!” “你想变得和为师一样脏,好继承师尊的这些污名?” 许慕言猛地一扬后颈,嘴巴张得很大,发出了类似于小兽的嘶吼声。 很快又重重趴了回去,泪水和热汗早糊了一脸,长睫上都垂着泪珠,整个人瑟瑟发抖,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难为你给师尊送来这姜汤了,”玉离笙端了过来,见乌漆麻黑的一碗,眉头蹙紧了些,余光瞥着一眼埋头哭泣的少年,又笑:“怎么,你想喝?” -- 第30页 许慕言未答,哭得浑身一抽一抽的,眼皮非常沉,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很累很累,好想蒙头大睡一觉。 “也罢,你想喝,师尊便亲自喂你喝下。” 玉离笙满脸慈悲的笑意,可动起手来,异常的狠辣,竟也不管许慕言浑身哆嗦,硬是摁紧了他的腰。 将那剩了半碗的姜汤,强行灌入了他还在流血的嘴里。 全然不顾耳边凄厉的哭声。 第三十二章 慕言觉得自己一鸣惊人 只那么一刹那,许慕言又蓦然清醒,整个人像是一张绷紧的弹簧,飞快往上一弹。 可玉离笙的手劲儿非常之大,硬是将人禁锢在了方寸之间。 许慕言这次疼了有好长一会儿,才呜咽着哭出声来,惨兮兮地叫了一声:“妈……” 玉离笙却摇头,笑着告诉他:“我不是你娘亲,我是你师尊,养了你十多年的师尊。” “睡吧,一觉醒来,你什么都不会记得了。映雪,许映雪,真是个好名字,非常称你。” 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头,捻起湿漉漉的长发,几乎能拧出水来。 玉离笙凑近他的耳畔,勾唇笑道:“映雪,师尊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放心吧。” 翌日醒来时,许慕言浑身疼得跟散了架似的,入目便是陌生的纱帐,他静静躺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昨晚他明明记得,玉离笙在殿里没命的咳嗽,然后他听不下去了,好心好意出去给师尊弄了碗姜汤来……之后就……就怎么来着? 脑子怎么木木的疼呢? 许慕言抬手敲了敲脑袋,觉得这玩意儿跟榆木似的,晃荡晃荡的,伸手一摸后脑勺。 竟摸到了好大一个鼓包,他愣了愣,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这是怎么撞出来的。 他就记得,他端了姜汤过来,打算喂给玉离笙喝,好让其暖暖身子来着,后来没灌进去,再后来……再后来自己好像,大概,也许,差不多寻思着,要物理加热来着。 难不成他昨晚…… 许慕言一愣,下意识一掀被褥,见身上蓝白色的弟子服完好无损,又赶紧往腰腹之下看去。 他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解开腰带,闭着眼睛往上一探……尼玛的,昨晚全垒打了? 他他他一次就他妈的上岸了? 把玉离笙给欺负了?欺负了小寡妇,欺负了自己的师尊?! 许慕言心神不定,脑海里丝毫没有印象了,隐约好像记得,自己昨夜哭得很惨很惨,模模糊糊之间,好像还叫了一声“妈”。 妈妈! 他这头一百多斤的猪,终于学会拱人家的大白菜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慕言并没有觉得很高兴,反而十分心慌意乱。 他那个狗爪子,缓缓划过,温热的指尖才触到的那一刻,立马疼得嘶了一声。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昨晚到底发生了啥?为啥浑身都不对劲儿? 难道说…… 半柱香之后,许慕言满脸沉痛地放下了手里的铜镜,得到了最终的结论。 他妈了个巴子的。 这具身体有病,有大病! 一定是昨夜摔的那次,当时就摸到了血。 许慕言满脸的惨不忍睹,万万没想到,这具身体居然还有“隐疾”。 许是昨夜太过忘情,这才犯了病。 可为啥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正当许慕言惆怅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去治疗自己的隐疾时,殿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唬得一骨碌又扑回了床榻上。 来人是玉离笙,他今日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脸色比昨日还要苍白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许慕言的错觉,他总觉得师尊脚下有些虚浮,瞧着好像有些疲倦。扶着墙根就进来了。 暗道,难不成是昨夜他没把握住,竟将“身经百战”的玉离笙,也折腾个够呛? 哇吼,想不到自己居然这么厉害的?! 简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师尊!您怎么起这么早啊?” 许慕言翻身而起,扯着了伤处,又龇牙咧嘴起来,忙下了床搀扶着玉离笙,将人引到了桌边坐下,顺势跪在他面前——他原本是想蹲下身来,可一蹲下身。 就像是有把利刃在他身上乱绞,以至于他不得不跪着。 跪着好,跪着舒坦,他心里高兴。 “师尊,昨夜……” 许慕言提起昨夜发生的事情,俊脸立马就红了起来。但他也不是个扭捏的人,你情我愿的事,有啥不敢承认的? “师尊,昨夜让您老人家受累了,弟子……弟子知错了,弟子保证,此生一定会待师尊好的,绝对不会辜负师尊,天地为证!” 玉离笙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挺淡然的,听到此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昨夜,他因许慕言唤他“玉奴”而动了怒,竟将人摁在床榻之上,用命剑破了小徒弟的无情道。 为了让小徒弟不起疑心,玉离笙不仅暂且封了他的那段记忆,还替他清洗了一番身子。 可清洗时,玉离笙才发现,他下手有些重了。 他的命剑乃修真界少有的灵宝,剑鞘由玄铁锻造而成,极为坚硬,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也不为过。 莫说是行事了,哪怕就是攥在掌心中磨搓,也能生生磨碎皮肉,露出森森白骨来。 -- 第31页 玉离笙如果有心想惩戒徒弟的话,其实根本用不着发落去戒律堂。 他直接动手,更容易打成残废。 因此,短短一夜时间,根本无法将许慕言的伤处恢复如初,玉离笙昨夜一夜未眠,寻了玉造,还涂抹上了昆仑山的良药,才堪堪止住了血。 原是想好了如何搪塞敷衍小徒弟,谁料他一觉醒来,果不记得昨夜种种,不仅不记得,还对他这个始作俑者,十分殷勤。 的确不是很聪明了。 “师尊啊,您昨夜受累了,现在还疼不疼啊?” 许慕言只当是昨夜自己欺师灭祖,一个把持不住就趁人之危。 眼下望着师尊苍白的面孔,颇为心虚地给他捏腿。一边捏,一边还心疼地抿着嘴。 许慕言满脸关切地道:“师尊,疼的话,你就跟弟子说,弟子有药。” 玉离笙:“……” 这事儿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徒弟昨夜摔到了头,难不成把脑子也摔坏了? 玉离笙沉着脸,抬手捧过许慕言的脸,一眼就瞥见他后脑勺上鼓起的大包,一夜过去了,竟还没消下来。 本来就不聪明,还摔成这样。 许慕言嘿嘿傻笑,痴痴地唤:“师尊,好师尊。” 玉离笙想,真是个糟心玩意儿,笑得像是头一百多斤的猪。 第三十三章 慕言打小就头铁 再观徒弟这模样,怕是摔出了个好歹来了,脑子里有什么大病。 玉离笙蹙眉,难得语气温柔地关切道:“你这头……” “头没事,我打小就头铁,别说摔一下了,改明个儿天气好,弟子给师尊表演头顶大缸,胸口碎大石!” 这话可不是吹的。许慕言这孩子打小就头铁,他那死鬼老爹一喝醉酒,就喜欢打老婆孩子。 时常揪着小慕言短短的头发,怒气冲天地往桌子上,墙面上,或者是茶几上撞,每每都撞得头破血流。 小小的孩子满身是血的蜷缩在地,一躺就是一下午。 可因为家里没钱,常常都是用旧衣服剪成布条,缠一缠就拉倒。许慕言自诩头铁过人,要换个人来,早把天灵盖都磕碎了。 玉离笙听罢,竟也不说什么了。 他不说话了,许慕言的嘴就开始叭叭个没完没了,一时问他还疼不疼了,一时又问他冷不冷,要不要再去床上躺一会儿。 还提议两个人脱了衣服,大被蒙头纯聊天。 玉离笙沉默不语,越发确实徒弟撞傻了。 “对了,师尊,您饿不饿啊,弟子去给师尊弄点吃食来,师尊,您想吃点什么?” 许慕言跪在地上,两手扒拉着玉离笙的腿,抬起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昨夜哭红的眼尾,此刻还残留着淡淡的嫣红。 玉离笙低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个笑容有些刺眼,不甚自在地把脸偏转过去。许久才摇头道:“为师早已辟谷多年,无须进食。” “那可不行的啊,师尊,不吃饭的话,肚子里长时间没有东西,那肠胃会疼的,师尊。” 玉离笙道:“我不饿。” “谁说饿了才能吃东西的?吃东西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难过的时候,就吃点甜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的。” “哦?是么?好奇怪的说法,为师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玉离笙低头静静凝视着许慕言的脸,看着少年布满朝气的面容,再想起他昨夜无助哭泣,求生无路,求死无门的狼狈姿态,不知为何,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许慕言看得有些痴迷了,觉得师尊美得有些不像话,明媚得让他恍了心神,不争气的眼泪,差点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好半天才回转过神来,胡乱地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的,师尊,像是什么粽子糖,玫瑰干杏,还有糖浆樱桃都很好吃的,尤其是糖浆樱桃,清甜得很,师尊有空的话,一定得尝一尝。” 玉离笙平时不爱食甜食,记得幼年时,倒挺喜欢吃的,后来错入玄门之后,吃的全是苦头。 他十一岁时,受同父异母的兄长迫害,跌落山崖,摔断了一双腿,宛如蛆虫一般艰难爬行时,心里惦记着曾经那点甜。 十七岁时,又被同门师兄相中,强行褪下他的宗袍,给他戴上枷锁,驯化他成为炉鼎。 痛苦挣扎了两年之后,魔界大军攻陷了宗门,他才从狼窝跳出,又入了虎穴,被人洗刷干净,五花大绑送上了魔尊的床。 那年他才十九岁,还未曾弱冠。 苟延残喘了足足三年,在这三年之间,他受尽了折辱,好不容易才逃离了魔界。 也不过二十余岁,好似那垂垂老矣,暮霭沉沉的白发老人了。 昔日的那点甜,终究熬不住后来经受的苦楚。玉离笙的前半生都泡在苦水里。 现在居然有人问他要不要吃点甜的。 玉奴二字是对他极致的羞辱,也是他此生最痛恨的名字。 可许慕言竟然知道,他怎么敢喊? “我不爱吃甜的。”玉离笙的语气很冷,生硬地说完这句话之后,起身往里殿走,“你下峰罢。” “师尊?” 许慕言满头雾水,不明白自己究竟哪一句话说错了。 自我反思了片刻,也没说错什么啊。 望着玉离笙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难道说,师尊是在生气昨晚的事? -- 第32页 很有可能! 虽然说玉离笙早已“身经百战”了,但被徒弟欺负,恐怕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许慕言琢磨着,男人至死是少年,凡事得哄着来,师尊现在必定心里委屈得很,没准还憋着点火。 暂且不好去招惹,不如先行下峰,给师尊弄点补血的吃食上来。 再弄一出负荆请罪,没准师尊就气消了呢? 最要紧的是,许慕言的身上还隐隐作痛着呢,不得赶紧找个地方,来点偏方治一治? 要不然哪一天再有机会一亲师尊的芳泽,结果病没好,那岂不是要被玉离笙笑话死了? 如此一想,许慕言决定还是先下峰避避风头,遂起身规规矩矩地拱手应是。 得了师尊允许后,转身便往外走。 走至门槛处,许慕言又觉得还缺了点什么,折身回来,立在玉离笙身后轻唤了一声师尊。 玉离笙转身,不悦道:“还不赶紧滚?” 哪知眼前猛然一黑,唇瓣上好似滑过了什么极柔软的东西,玉离笙愣住了。 直到听见许慕言的笑声,才堪堪回转过神来。 许慕言一边撒开腿往外跑,一边哈哈大笑道:“师尊!昨夜让您老人家受累了,以后还少不得要麻烦您老人家!弟子先行下峰了,回头给师尊带好吃的!” 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混账东西!” 玉离笙气得一掌将桌面击碎,抬手擦拭唇角,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许慕言的气味。 很快,他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未曾抵达眼底:“映雪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啊,只是性子太野了,的确应该关起来,好生管教一番。” 生怕被师尊抓回去,许慕言忍着疼,一溜烟就御剑下了峰,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小厨房里偷点大蒜生姜,好好治一治他的隐疾。 谁曾想迎面就遇见了重明君。 出于门规,许慕言赶紧一跃落至地面,抬手收剑,抱拳恭声行礼:“弟子见过师伯!” “你这是才从清净峰下来?”重明君皱眉,满脸不快道:“谁准许你在峰上留宿的?你把你师尊怎么样了?你这孽畜!” 第三十四章 补血就得吃猪肝 因着玉离笙有“前科”,生得过于美貌就是一种罪过,重明君也是担心门中弟子对其动了邪念,遂也不允许弟子留宿在清净峰。 又因着玉离笙性情孤僻古怪,即便收了两个徒弟,也只是白日教学,到了晚上,依旧把两个徒弟赶下峰住着。 因此,重明君见许慕言一大早从清净峰上下来,第一反应就是他昨夜偷偷摸摸地在峰上待了一夜,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声道:“你昨夜对你师尊做了什么?” 许慕言听了,心惊肉跳的。 暗道,难不成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伯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还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啦? 连他昨晚在峰上跟师尊干的风流事儿,也知道? 许慕言自然不肯承认的,打死都不会承认的,狡辩道:“昨夜我在师尊的殿外彻夜长跪,除此之外,没干别的。” “彻夜长跪?” “是的,彻夜长跪,弟子经过这件事,痛定思痛,决心痛改前非了。” 许慕言眼观鼻鼻观心,面不红气不喘地信口胡诌:“一直以来,我都任性妄为,仗着师尊,还有师兄对我的偏宠,就处处使小性子,气了师尊不说,还害师兄替我受罚。经此一事,弟子再不敢惹师尊生气了。” “你能有这想法,看来的确是静下心来反省了。原是要罚你去戒律堂的,也罢,看在玉师弟的情面上,便饶你一次。” 重明君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说“这刺刺头总算长点脑子了”,末了还道:“你师尊一向身体不好,你莫再气他,他所行所为,皆是为了你们师兄弟好。” 许慕言赶紧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他现在全然无心听师伯放屁,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给自己止止疼啊。 偏偏重明君不肯放人,见许慕言面露痛苦之色,上前一步道:“你怎么了?脸上冒那么多汗?” “没,没怎么,就是有点饿了,胃……胃疼。” 许慕言不动声色地护着屁股,生怕被瞧出了任何端倪来。 毕竟这也不是啥光彩的事,就跟说一个男人是牙签,没啥区别。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语罢,他也没敢再磨蹭,赶紧拱手告退了。 重明君狐疑地望了过去,惊见许慕言身后的弟子服上染了一抹血红,先是眉头狠狠一皱,忽又了然了。 看来玉师弟终于听进去他说的话了,教训徒弟不能心慈手软,也不可厚此薄彼,既然罚了檀青律,自然也得罚许慕言。 如此,甚好。 只是让重明君有些没想到的是,玉师弟从前对许慕言颇为娇纵,没曾想这次不仅鞭挞了他一顿,还罚他彻夜长跪。 转而一想许慕言平日里的种种言行。 重明君又觉得,还是打得太轻。 师尊的脸煞白煞白的,跟被福尔马林液泡过似的,许慕言琢磨着,师尊可能是缺血。 缺血就点补点铁,猪肝是不二之选。 遂偷偷摸摸寻到了山上的小厨房,结果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猪肝。 正狐疑,难道山上的弟子都不吃猪肝的吗? -- 第33页 猪肝多香啊! 忽听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许慕言回身一瞥,见来人是小琉璃,当即又想起了小黄蚊的事情。 脸色立马就难看下来,许慕言从不跟女人争辩,索性当没看见人,抬腿就要离开。 小琉璃望着被扒拉得底朝天的厨房,惊愕道:“我还以为是守山门的大黄狗,又过来偷吃东西了,原来是许师兄啊!” 许慕言就郁闷了,不明白自己跟大黄狗,有啥相似之处。 索性决定不搭理她,背着手就往外走。 “师兄,你找什么呢?我帮你找找,这厨房我熟啊,我经常来偷吃东西的!” 许慕言一听,那抬腿跨过门槛的动作一顿,仿佛才看见了小琉璃一般,故作惊愕地转身道:“哎呀,这不是小师妹?好巧啊,居然在此地遇见了,我方才都没看见!” 小琉璃:“……” “实不相瞒,我需要一些新鲜的猪肝。” “什么肝?” “猪肝。” “猪什么?” “猪肝。” “竹竿?师兄,你要竹竿做什么的?” 空气死寂了那么片刻,许慕言忽然正色道:“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哎!师兄,你老躲我做什么?你还没告诉我,要竹竿做什么?” 小琉璃蹭蹭蹭地上前拦道,忽想到什么,忙捂嘴,满脸惊愕地道:“师兄,你该不会想找根竹竿,去捅奉天长老殿前的蚂蜂窝罢?” 许慕言:“……” “是猪肝,不是竹竿,猪的肝,猪的肝……懂了吗?能吃的那种猪肝。” 小琉璃更惊了,在她的印象里,动物的内脏都是非常脏的,更何况是猪肝。 当即左右环顾一遭,见没人发现之后,才拉着许慕言,神神秘秘地问:“师兄,你该不会想把猪肝泡到奉天长老的茶里罢?这恐怕有些过分了吧?” 许慕言:“……” 尼玛的,他好心好意给玉离笙整点新鲜猪肝补补血,怎么从小琉璃的口中说出来,就好像他要把玉离笙整死一样呢? 这就叫过分了?那这死丫头趁着玉离笙洗澡的时候,往暖池里放蛇,就不过分了? “你怎会如此想?”许慕言满脸浩然正气地指责道:“我寻猪肝自然是有用的,猪肝补血的,以形补形,伤才好得快。” “哦,原来如此。”小琉璃似懂非懂地点头,不由感慨道:“师兄,你对檀师兄真好,知道檀师兄失血过多,就给他寻猪肝来。檀师兄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许慕言下意识想开口解释,转念一想,尼玛的,人设不能崩啊,最起码不能一下崩得太碎了。 况且,他跟玉离笙昨夜发生的好事儿,不好同外人道,万一小琉璃追问起来。不好解释的。 难道要许慕言告诉她,昨晚他欺师灭祖,把持不住欺负了自己的师尊,还弄得师尊失血过多? 所以,不得不寻些补气血的东西,好好给师尊补一补。 作为一个正经人,他好意思涎皮赖脸往外说? 他许慕言怎么就不能多少要点脸呢? 第三十五章 遇见师尊的死对头 无可奈何之下,许慕言只能满脸沉重地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想寻些新鲜的猪肝,给师兄炖汤,小师妹,你在山上最是神通广大了,你可有法子替我寻来?” 小琉璃拍着胸脯道:“好!我这就下去给师兄寻去!” 而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小厨房,正寻思着,这回托哪个弟子下山买块新鲜的猪肝来。 冷不丁面前一黑,竟迎面撞见个人。 她猛然一抬头,惊见来人是玉离笙,当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很快又立住了,拱手道:“弟子拜见奉天长老!” 玉离笙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淡淡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琉璃不擅长说谎,忙搪塞道:“弟子去找师尊。” “说实话。”玉离笙的声音听起来清冷缥缈,似在蛊惑一般地问,“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我……我去寻新鲜的猪肝,许师兄要给檀师兄炖汤。”小琉璃呆愣愣地道。 玉离笙听罢,眉头蹙紧了,心道,怪不得那狗东西溜得比谁都快,原来是赶着去给他那美人师兄献殷勤了。 还炖什么猪肝汤……昨夜的姜汤没喝够? “知道了,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寻最新鲜的猪肝。” 别看小琉璃这妮子脑子不好使,但办事还是挺靠谱的,也不知道支使了哪个弟子,不到天黑,就弄了很大一块新鲜猪肝来。 据说是在山上打来的野猪,生剖的,可新鲜了。 许慕言扯开血淋淋的麻袋,往里头瞥了一眼,入目鲜红一片,还兀自跳动着,果真新鲜得很。 猪肝这玩意儿,炖起来也是门技术活。许慕言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总算在天彻底黑透之前,炖了一盅猪肝汤。 盛放在瓦罐里,美滋滋地捧着,正准备御剑上峰,给玉离笙献媚去。 哪曾想才走至长廊上,迎面就遇见几个人,许慕言现在满心都是玉离笙,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扑棱到师尊面前献媚。 生怕耽误事儿,见有人来了,调头就换条路走,身后立马传来一声呵斥:“是谁在那鬼鬼祟祟?还不滚出来?” -- 第34页 鬼鬼祟祟?说谁呢? 许慕言自认为行事挺光明磊落的,眼下天色虽然暗了些,但也算不上鬼鬼祟祟罢? 生怕猪肝汤凉了会腥,许慕言没敢耽搁,正欲直接御剑离开。 哪料身后猛然袭来一道劲风,许慕言眉头一蹙,极敏锐地偏头一躲,转身一脚踢去。 锵的一声,强劲的威力迫使许慕言往后退了几步,手里的瓦罐还捧得稳稳当当。 猛然抬眸,入目便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眼前执剑偷袭他的人,是一个少年,穿着一身很骚|气的鹅黄色长衫,生就一副很高傲的模样,连眉眼间都透着几分矜娇。 许慕言细细思索,这货是个什么来头。 还未来得及细想,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轻斥:“乾元,不得无礼。” 乾元? 怎么听起来挺耳熟的? 许慕言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对方是谁,直到这个叫作乾元的少年,转身嚷道:“舅舅!这个人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许无礼,此人身着昆仑山的弟子服,自然就是山上的弟子。你且回来。” “这年头假扮别人家弟子,在山中行恶的魔族人还少?谁家弟子行事这般鬼鬼祟祟?方才他明明都看到我们了,居然调头就跑,没准是魔族的奸细!” 乾元满脸警惕地盯着许慕言,冷声道:“说,你到底是谁?来此地做什么?还有,你怀里抱着的瓦罐里,放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许慕言:“……” 哦,他想起来了。 此前便说了,原文里孽徒身负重伤时,药石无灵。玉离笙曾经放下身段,跑去求了死对头,还雪夜长跪。 而这个死对头正是面前这位叫作乾元的少年……的舅舅。 人送外号“直男狗”。在一堆弯成麻花的角色中,他一个人直挺挺的。 在原文里是个极不好惹的人,据说平生最痛恶邪门歪道,对以色取人的炉鼎,更是嫌恶到了极致。 也正因此,在原文里就分外瞧不起玉离笙,也是全文中,从头至尾完全没被玉离笙的美色迷倒的男人。 在一群弯得跟蚊香似的渣渣们当中,这个直男狗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许慕言记得,原文里对二人的描述不多,他也只记得直男狗叫作“岳如风”。 原文里咋死的来着? 许慕言记得在原文里,孽徒虽然不知道师尊为他雪夜长跪求药之事,但思及师尊和岳如风不和已久。 不仅带人屠戮了岳如风所在的宗门——华青宗,甚至还给岳如风舅甥下了超大剂量的魅药,然后将二人和一条正在发疯的公犬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 饶有趣味地坐在高位上欣赏,甚至还勒令门中弟子旁观。 后来岳如风见外甥忍受不了烈火焚身之苦,竟然当众跟一条公犬欢好,恼羞成怒之下,一掌打死了亲外甥,而后撞笼而死。 如今骤然见到书中惨死的舅甥二人,许慕言的神色颇为古怪起来,目光也带了几分怜悯之色。 “这位是昆仑山的亲传弟子许慕言。”重明君单手束在背后,同身旁的锦衣男人道:“也是玉师弟的亲传二弟子。” 哪料岳如风听罢,好看的眉头都皱紧了,似乎不愿多提玉离笙,只冷淡地嗯了一声,便抬眸示意乾元回来。 “舅舅,就算他不是魔族的奸细,但他刚刚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人,还有……” 乾元满脸警惕地盯着许慕言怀里一直紧紧抱住不放的瓦罐,耸着鼻子道:“里面真的好香,不知道盛了什么东西。” 许慕言一听,敢情这货是盯上了他给师尊炖的猪肝汤!? 这怎么能行? 他可是为了师尊才特意炖的,宝贝着呢,自己都舍不得尝一口,用大瓦罐煨着,就等着送去给师尊喝。 哪里能半路被这毛头小子劫了? 这倒霉孩子恐怕日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怎么敢的! 许慕言气鼓鼓地,把大瓦罐往身后一护,冷眼瞥着乾元。 第三十六章 慕言被人诬陷了 “慕言,里面放了什么?” 重明君出言道,但并没让他打开或者是直接送过去给乾元瞧瞧的意思。 只是问他瓦罐里放了什么东西。 不得不说,就冲着这一点,许慕言下定决心,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绝对不会把师伯的命|根子切片包饺子的。 当即略松口气,许慕言道:“回师伯的话,是猪肝汤……” 为了防止被人误解,他赶紧解释道:“檀师兄受了伤,失血过多,我心疼得紧,猪肝是补血的,我特意托了小琉璃帮我寻来的。” 如此解释,一来,人设没崩。他还是那个檀青律脚下的舔狗。 二来,还能保护玉离笙,不让旁人知道,昨夜他将玉离笙折腾得失血过多。 三来,暗示重明君,猪肝还是他的宝贝徒弟帮忙找来的,还能为这事发火么? 许慕言暗暗沾沾自喜,不禁感慨,自己的小脑袋瓜真是冰雪聪明。 哪知乾元一听,这瓦罐里很香的东西,居然是猪肝,当即满脸嫌弃地往后倒退,连连摆手道:“恶心死了!在我们华青宗,狗都不吃这玩意儿!” 许慕言听了,立马不高兴了,猪肝多香啊,多好吃啊,而且,这可是他辛辛苦苦炖给师尊吃的。 -- 第35页 按照乾元这么一说,难不成师尊连狗都不如了? “不好意思,我这猪肝汤脏了小公子的眼了。” “你知道就好!” “那敢问小公子寻常都喜欢吃什么?来者是客,客为上,我也好让人准备准备。” “自是山珍海味,”乾元冷哼道:“我爱吃鱼,糖醋鱼,晚上让人做些来。” “哦,那可能不能如小公子的意了。” 乾元不解地问:“为何?偌大的昆仑,竟然连条鱼都没有?” “有倒是有,只是若做给小公子吃了,守山的大黄狗就没得吃了。” 许慕言故作为难地微笑道:“在我们昆仑,那玩意儿腥得很,一向都是用来喂狗的,没曾想小公子的口味和狗的口味不谋而合,真是太巧了!” “你!你居然拿我跟狗一起比较?你找死!” 许慕言抱着大瓦罐,眼疾手快地往旁边一躲,满脸正色道:“哎?小公子,你这可就说错了,在我眼里,你实则不如一条狗重要。我喂喂狗,狗还知道对我摇摇尾巴呢。我喂你,你只会惦记我的猪肝汤!” 乾元听罢,更加恼怒了,气得眉梢都翘了起来,抬手就要打人。许慕言已经做好了跟他打一架的准备了。 谁曾想岳如风出口拦道:“阿元,不许胡闹,还嫌闹得不够难看?” “舅舅!分明是这个人的错!是他先羞辱我的!你怎么偏帮外人不帮我呀,我可是你的亲外甥啊!” “住口,师长在此,不得无礼。寻常教你的东西,通通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一个名门正派的少主,同一个名不正传的弟子置什么气?闹起来好看?” 岳如风如此一说,无形之中抬高了他外甥的门第不说,还拉低了许慕言的身份。 好似他就是那种不知道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根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不仅如此,岳如风冷眼瞥他,从鼻孔中穿出两丝寒意来:“原来是他的徒弟,无怪乎此!” 此话一出,许慕言立马不高兴了。 这说的什么话? 这货恐怕不知道自己日后是个什么凄惨下场吧?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且先行退下吧。”重明君摆了摆手,示意许慕言离开此地。 许慕言早不想在此多待,多待那么一刻,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听罢,应了声是,御剑就要走。 哪知才一踏上长剑,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波弟子,各个行色匆匆的,为首一人飞扑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抬头,露出一张煞白的脸。 “宗主!不好了!后山发现了一名男弟子的尸首!死相惨不忍睹,连肝都被人剖了!”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的神色都沉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许慕言这里看来。 乾元像是突然抓到了耗子的猫,直接跳起来指着许慕言道:“我就说他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他那大瓦罐里,泡着的应当就是死者丢失的肝!” “你屎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这怎么就是人肝了?” 许慕言抱紧怀里的大瓦罐不撒手,这里可是他辛辛苦苦给师尊炖的猪肝汤。 大热天的,难为他蹲在灶台边上,热得汗流浃背,跟哈巴狗似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火。 就连那处的疼都暂且忍住了。 乾元围着他转了一圈,忽又指着许慕言的身后道:“你们快看!他身上还有血迹!” 血迹? 啥血迹? 许慕言抱着大瓦罐,往自己身后一瞥。 不看不要紧,一瞥吓一跳。 这他妈的,是他菊花残之后流的血啊,这不是紧赶慢赶给师尊炖汤。 没来得及削根姜堵进去嘛? 但这让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开口才好。 许慕言只好强行狡辩道:“废话,当然有血了,许是我洗猪肝的时候,不小心溅上去的。” 乾元还欲再说,重明君已然道:“好了,此事稍后再议,门中出了命案让二位受惊了。不如先行下去休息,本座命人给二位准备房间。” “我不用休息,我倒要亲眼看看,人是不是许慕言杀的!肝是不是他剖的!” 乾元双臂环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许慕言不放。 实话实说,要不是时机不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乾元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 否则怎么看他的眼神,跟豺狼虎豹似的? 许慕言很郁闷地想,自己也没刨他家的祖坟罢,可至于如此。 但至不至于,由不得他说话了。 重明君吩咐左右弟子,迅速将消息禀告其他峰的长老,之后便领着岳如风舅甥,还有可怜的许慕言一道前往大殿。 说是检查一番尸首。 待玉离笙赶至大殿时,里头早就乌泱泱地聚了一堆人。 他的目光很平静,几乎是一瞬间就寻到了小徒弟的身影。 此刻,他那可怜的小徒儿,正跪在大殿中,其余人或坐或站,就许慕言一个人孤零零的跪着。 背影孤单得像一条没人要的流浪狗。 第三十七章 关我这条咸鱼啥事儿 左右候着的弟子见状,纷纷拱手,恭敬地唤了声:“拜见奉天长老。” 玉离笙淡淡嗯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踏入殿中,离得近了,才瞧见许慕言怀里一直抱着个大瓦罐。 -- 第36页 骤然一看,还有几分可爱的滑稽。 “师尊。” 许慕言委屈死了。 原本以为就是来走个过场的,宗门内突然死了个弟子,跟他这条咸鱼有什么关系? 结果一入大殿,几个人稍一查探了尸首,许慕言怕血腥气弄脏了他的汤,护着瓦罐离得远远的。 遥遥就瞥见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随即就被该死的师伯呵令跪下了。 在玉离笙来的前一刻,乾元还满脸浩然正气地逼迫他把瓦罐交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师兄?” 玉离笙的目光从许慕言身上瞟过,转而望向了台上站着的重明君,正色道:“慕言可是做错了什么?” “玉师弟,你来得正好,有弟子在后山发现了尸体,而在尸体的旁边,发现了这个。” 重明君将一枚染血的玉坠子拿给玉离笙看,也是这会儿,许慕言才得以瞥上一眼。 见就是一枚普通的玉坠子,没什么特别的啊。 玉离笙接过,细细看了几眼,这才点头道:“此物的确是慕言的,乃他拜入昆仑时,由我所赠。” 许慕言一听,当即心里一个咯噔,暗道,这事儿不太对头啊。 怎么感觉通通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他不就炖了个猪肝汤,招谁惹谁了啊? 不对,等等! 猪肝汤! 下意识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大瓦罐,许慕言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暗想着,不是吧,不是吧,谁家生儿子没菊花的臭东西,居然拐着弯的来陷害他? 知道他要炖猪肝汤,就杀人剖肝?这瓦罐里的猪肝,该不会是…… 许慕言艰难万状地吞咽着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遇事千万不要慌,反正慌也没用。 原文里没这一茬儿啊? 而且,这猪肝还是小琉璃给他寻来的。怎么可能是人肝呢? “拿来吧你!” 乾元趁他不注意,竟上来就要抢瓦罐。 许慕言下意识护住瓦罐,只觉得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给师尊炖汤,师尊一口都没尝呢,甚至连一眼都没看见呢,凭什么要白白送出去? 当即一跃至地上腾飞起来,许慕言抬腿踹了乾元一脚,嘴里骂道:“可去你的吧,在昆仑山上,我他娘的,能让你给欺负了?” 乾元挨了一脚,往后连退了几步,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个丑,气得他怒声道:“你这是作贼心虚!倘若那瓦罐里装的不是人肝,你为何不让人动?” “因为这是我给……” 糟了,他不能说是给师尊准备的! 否则要是被人刨根问底起来,岂不是要露馅了? 也巧了,老天爷似乎觉得这事儿不够乱,偏偏檀青律拖着病体过来了,与他同行的,正是小琉璃。 一进殿中,檀青律便拱手道:“见过师尊,师伯,还有各位长老,以及岳宗主。” “你怎么来了?伤势未愈就不要瞎走动。”重明君蹙眉道,“琉璃,是不是你同青律说的?” “我没有啊,师尊,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我一下午都在殿里睡觉,哪儿都没去,好多师姐们都能给我作证的!就刚刚听说山里出事儿了,就赶紧过来了。谁曾想迎面就遇见了檀师兄。” 小琉璃满脸委屈地道。 许慕言听到此话,那颗原本就有些沉的心,越发沉了下来。 就在不久前,他才跟琉璃见过面呢,猪肝也是他托琉璃弄来的。 结果这死丫头一上来就说,她一下午都在殿里睡觉。还他娘的有很多人证! 那下午同他见面的人,不是琉璃又会是谁呢? 许慕言的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冷汗,怕倒也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他不想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最起码搞清楚到底是谁在陷害他。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檀青律,除了这贱人之外,也没别的人了。 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小琉璃几句话把他的退路堵死了。 许慕言既不能说,猪肝是给师尊炖的了,还不能说,这猪肝是琉璃给他弄来的。 偏偏众人逼问他,无缘无故炖猪肝汤做什么的。 许慕言暗暗咬紧牙关,即便不用去看,也知道玉离笙现在一定在凝视着他。 也许还在期盼着什么。 檀青律从旁温声细语地询问道:“阿言,你不要害怕,你只管实话实说便是了,不管你说什么,师兄永远都相信你。” “是啊,许师兄,你说话啊,好端端的,你炖猪肝汤做什么?山上没人吃这东西的啊!”小琉璃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脸无辜的样子。 许慕言的目光从二人的面上滑过,心里琢磨着,琉璃不太聪明的样子,必定不会撒谎。 如此一来,只怕是檀青律又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了。 至于有什么目的,那也不难猜。 无非就是离间他和玉离笙之间的师徒情分。 明明背地里行尽了龌|龊事儿,结果表面仍旧阿言长,阿言短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打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呢。 有这么好的演技,不去戏楼里唱戏,实在埋没人才了。 “阿言,你倒是说话啊,为何去炖这猪肝汤?你且说出来,师兄绝不怪你。” -- 第37页 许慕言只觉得心闷闷地难受,他真的是想光明正大地对师尊好。 想告诉别人,从此以后谁都不许再欺负玉离笙了。 可话到嘴边,又万万不能宣之于口。许慕言的眼睛在看师尊,嘴里说的却是:“猪肝是补气血的,师兄前阵子受罚,我……我好心疼他的,所以才……才……” 说完这些之后,许慕言都不太敢去看师尊的脸,生怕看见一双眼尾通红的泪眼。 心里想着,师尊这次一定很难过的。 昨晚两个人都干了那等好事儿了,还把师尊折腾得出了血,结果自己这个混账东西,一转头就给师兄炖汤去了。 师尊会不会误会啥? 误会他是为了给师兄出气,所以才那么对待自己的师尊。 哪怕身心都托付了,可还是转头就扑到了师兄怀里。 师尊这样的人,晚上会不会偷偷藏起来哭? 第三十八章 师尊护崽儿 玉离笙完全不知小徒弟心中所想,对于这大瓦罐里的东西,他也不是很在意。 听见许慕言说是给檀青律炖的,眉头下意识蹙了一些,有些莫名的不悦,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心道,须得将人好生教训一顿,否则许慕言都不知道,谁是他师尊了。 “阿言,师兄先谢谢你了。既是为我准备的,那我便当场喝下,一来,不辜负你对我的一番心意,二来,也好洗清你的嫌疑。” 檀青律说着,抬手欲接大瓦罐,哪知许慕言抱得很紧,就像小孩子保护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半分不肯撒手,当即微微一愣:“阿言?” “师兄,你小心烫。” 别把心肝脾胃肾烫烂了啊。 许慕言暗暗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松手。 不知道咋回事,心里竟有点空落落的。 精心为师尊准备的猪肝汤,结果全便宜了死绿茶,可气死他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许慕言恨不得往瓦罐里混点尿进去。 “别喝!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鬼东西!” 就听啪的一声,乾元遥遥一剑刺了过来,他喝不上,别人也不许喝上。 檀青律顺势一松手,那大瓦罐就跌落在地,碎了一地残渣。 许慕言望着洒了满地的猪肝汤,心疼地舔了舔嘴唇,默默安慰自己,没啥,没啥,不就一瓦罐猪肝汤。 有啥大不了的。既然师尊喝不上,那索性都喝不上,心里能稍微好受些。 “你们看,这肝都切成片了,可见他心思歹毒至极,别以为把人肝都切成片了,就能骗大家说是猪肝了!” 乾元叽叽喳喳个不停,跟小麻雀儿似的,一时半刻都不消停。 许慕言只觉得脑壳子都疼,抬手才揉了揉耳边,耳边的叽叽喳喳声戛然而止。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事,就听一旁的岳如风暴怒道:“玉离笙!你这是什么意思?竟敢对阿元使用灵静术?” 灵静术说白了,就是让对方短时间内闭嘴的一种术法。一般来说,中咒的人会觉得嘴巴被蜜蜂蛰了一下。而后火速麻木起来,直到肿成了两根大香肠。 如此一来,就彻底说不了话了。 许慕言应声抬眸望去,果见乾元的嘴红肿得不像样子,他急得原地乱蹦乱跳,愣着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他太聒噪了,岳宗主,你要知道,这里终究不是华青宗,而是昆仑山。” 玉离笙神色自若,收回了衣袖间细如发丝的长针,语气听起来淡然得很。可不怒自威,瞧着颇为凌厉。 忽然伸手一指旁边狗仗人势的许慕言,一字一顿道:“而他是本座的徒弟,谁也不许欺他!” 许慕言:嘤嘤嘤,心肝宝贝好护短啊,没白疼。 “打狗焉要看主人!” 乾元:我是狗? 玉离笙:“是,所以我打的是人。” “你!” 岳如风听罢,脸色铁青下来,很快又冷笑道:“我自然知晓此地是昆仑,依我所知,你从前也并非昆仑中人,而是缥缈宗满门身下的淫……” “岳宗主,玉师弟,你二位好长时间未见,何必一见面便争执不休?更何况还有小辈在此。” 重明君赶紧打圆场,将玉离笙护在身后,同岳如风道:“玉师弟并无恶意,这灵静术其实也有凝神静气之效,对年轻人磨练性子,倒也极好。” 许慕言听了,忍不住暗暗给这位师伯鼓掌了,不愧是原文里待玉离笙犹如亲弟的仙门仙首,时时刻刻都不忘袒护师弟。 同样都是师兄,怎么在原文里,玉离笙在缥缈宗时的师兄,就是个人渣畜牲呢?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值,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我此前还奇怪,这昆仑山的门规一向严格,门中弟子无一不是德才兼备,知礼明仪,怎么单就出了一个行事鬼鬼祟祟的许慕言,原来是你的徒弟,那就无怪乎此了。” 岳如风冷声道,浓黑的眉眼之间,难掩倨傲的神色,从脚趾到头顶,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傲慢,说起话来,竟也是夹枪带棒的。 许慕言听得眉头直皱,突然有点理解原文里的孽徒,为何要那般残忍逼死岳如风了。 嘴巴太贱了,这不明摆着冷嘲热讽玉离笙,埋汰他难以启齿的过去? 当即就不高兴了,许慕言上前一步道:“岳宗主,你辱我可以,但绝不能辱我恩师!我何时行事鬼祟了?就因为我先前没认出你们二位,就说我行事鬼祟,未免太牵强了吧?” -- 第38页 “况且,我师尊方才也说了,这里是昆仑,不是华青,我在自己家里,我想怎么走路,就怎么走路,碍着岳宗主什么事了?” 许慕言在口舌之争上,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胡搅蛮缠,并且很会以牙还牙,又把目光转到了乾元的身上。 “再者,师长们在此,有令外甥什么事?他说把我的瓦罐打翻就打翻,他那么着急指认我的罪行,难不成……他想借此诬陷我杀人剖肝?” 其实这事儿,他知道铁定跟乾元这货,包括岳如风半点干系都没有,檀青律反而更加可疑。 但如果大家一起脏,那就再好不过了。 “胡言乱语!阿元今日第一次见你,岂会诬陷于你?”岳如风怒道。 许慕言道:“是啊,他今日才第一次见我,就立马推断出我是杀人凶手,他真的好厉害啊,说得跟亲眼看见似的,有证据吗?空口白牙的话,那我也会说。” 乾元一听,立马指着地上散落的“猪肝”,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岳如风道:“证据便在此了。” “就这也算证据?都切成这样了,还用开火滚过,煮得稀烂,就这也能强行指认为人肝?是不是太过牵强了?” 许慕言琢磨着,这地上的肝,十有八九就是那死去的倒霉蛋丢失的肝。 没准就是檀青律剖的,故意嫁祸给他,然后逼迫玉离笙大义灭徒,亲自处置他,以达到离间二人师徒之情的目的。 只可惜檀青律千算万算,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他已经跟玉离笙突破了师徒的那道防线了。 许慕言赌十根小鱼干,玉离笙一定会护住他的。 下意识就抬头望向了玉离笙,以期他能替自己说话。 哪料玉离笙却道:“慕言虽是我的徒弟,但是非曲直,还望掌门师兄明辨清楚,若证实了是慕言之过,我绝不姑息。” 然后就没别的了。 这不太对劲儿罢? 事情能是这么个发展? 师尊不应该满脸坚定地告诉大家,绝对不是他做的? 或者是,挡在他的身前,不许任何人动他一根毫毛,否则就屠尽天下人? 怎么能如此坦然自若……这是要把他交出去,任由旁人处置的意思么? 许慕言眨巴眨巴眼睛,暗暗感慨,师尊果真大义凛然啊,如此正直的一个人,不该被世间凡尘折了一身傲骨。 反而是檀青律上前,将许慕言往身后一护,大声道:“我看今日谁敢动他!师尊,师伯,此事绝非慕言所为!他虽顽劣了些,但心地善良,天真无邪,又与那弟子无冤无仇,怎会杀人剖肝?还望师长们明察!” 许慕言心道:妈了个巴子的,在这跟老子装什么兄弟情深?还不是你害老子? 表面上却不得不表现出感动,还悄悄掐着手心,硬生生憋红了眼眶,许慕言十分做作地道:“师兄,我就知道,你是信我的。” “阿言,你别怕,师兄一直都信你!” 顿了顿,檀青律转头又同玉离笙道:“师尊,求您了,您开口说句话啊,阿言绝对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师尊,救救阿言,救救他吧,求您了,师尊!” 说着说着,这厮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原本旧伤未愈,脸色就十分苍白,刚求了几句,一口闷血就喷了出来。 小琉璃的嗓子跟破锣似的,在一旁咋呼起来:“檀师兄吐血了!快来人啊,檀师兄吐血了!” 而后跟兔子一样跳了过来,赶紧搀扶着吐血后瘫软在地的檀青律,小琉璃猛一抬头,冲着玉离笙怒声道: “你为什么不相信许师兄?你为何不信他?你已经把檀师兄折磨成这样了,连许师兄也不肯放过了吗?” 许慕言一听,小师妹这话说的不对啊。 怎么就成了“师尊不肯放过他”了呢? 檀青律跟琉璃这么一唱一喝的,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是玉离笙薄情寡义,不愿意放过座下的徒弟呢。 怎么一个两个,净会给他帮倒忙? 许慕言心里琢磨着,反正不管怎么样,必须要在人前维护师尊,不能让师尊受半分委屈。 尽职尽责地当师尊座下二十四孝好徒弟。 白天叫师尊,晚上师尊叫。 唉,没办法。这可能就是一代绝世总攻成长的必经之路。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这就勉为其难接个大任罢。 许慕言拱手道:“师伯,师尊,此事虽然不是弟子所为,但弟子现如今遭奸人所害,百口莫辩。为了不连累师尊,还有师兄,弟子自请入玄冰洞反省,直到查出真凶为止!” 第三十九章 慕言怎么就不能要点脸呢 玄冰洞其实说白了,就是昆仑山惩戒弟子的地方,一般犯了大错的弟子,都是直接当场嗝屁的,犯了小错,就是棍棒鞭子教育教育,偶尔罚跪一下了事。 只有犯了不大不小的错,才会被关到玄冰洞里反省。那里冰天雪地的,冷得要死,据说在里面关久了,还会不孕不育。 但对许慕言而言,这压根不是什么事儿,他满身浩然正气,年少血气方刚的,满腔热血连玉离笙这个大冰块都睡了,还怕那小小的冰雪? 许慕言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 如此一来,既没上了擅青律的当,误会染黑了玉离笙,没准还能惹师尊心疼心疼呢。 -- 第39页 据许慕言对檀青律的了解,这廝必定要大肆表演二人之间的师兄弟情,挖空心思也会把弄出来的。 许慕言只管咸鱼躺上几天便可。 玉离笙听了,眉梢不动声色地微微上挑,唇角一牵,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但也只是转瞬即逝,落了句“但凭掌门师兄作主”,而后转身离去。 气得小琉璃攥着拳头低声骂:“什么嘛!这根本就是不把许师兄的命放在眼里!就是养条狗,养了那么多年,也该养出感情来了,想不到奉天长老这般冷血无情!” 许慕言:老把他和狗牵扯在一起,这不太合适吧? 重明君略一思忖,心道,不管是不是许慕言做的,总归关一关他也好,省得他又上清净峰,招惹他师尊去。遂应了他的请求。 如此一来,许慕言顿觉自己的身形伟岸了不少,头顶势必有圣父光环的。 希望师尊看在他“护师”的份上,不要再因为昨夜之事,而心生埋怨了。 擅青律旧伤复发,又吐了血,被人抬回了寝殿,小琉璃与两个弟子,一同押解许慕言去那玄冰洞。 一路上哭哭啼啼的,眼泪簌簌往下掉,哭得那叫一个如丧考批,撕心裂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关她呢。 许慕言头疼不已,忙道:“小师妹,你快别哭了,你哭得我都心慌,不就关个禁闭?没事儿,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受得住冻,你且放心吧。” “鸣鸣鸣,师兄,我相信你,你一定是无辜的,师兄好可怜,玄冰洞里那么冷,师兄怎么受得住?” 琉璃哭着哭着,又攥着手帕,咬牙切齿道:“奉天长老太过分了,怎么能不相信师兄?你可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他都不救你!” 许慕言眼观鼻鼻观心,倒也没觉得委屈,反而觉得,这就是檀青律那廝最想看见的场面。 原主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地对玉离笙失望,乃至于到最后彻底绝望,发了狠一般,拼命折辱曾经的恩师。 待小琉璃走后,许慕言背着手在玄冰洞里转悠,跟老大爷似的,一边转悠,一边左右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怎么说呢。 第三十九章 慕言怎么就不能要点脸呢 这玄冰洞就是一个冰窟窿,里面冰天雪地的,光线也昏暗得很,洞门一关,一片死寂。 原本被罚到这里来的弟子,须得跪省的,许慕言跪省个屁,转悠了一圏之后,寻了个冰床就躺了上去。冷是挺冷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冷得多,但他生前就冷惯了,所以也不怕。 打小的时候,他就是站在风口里的孩子,大冬天被锁在门外挨冻受饿,早就冻皮实了,也不怕冷了。当然了,能不受冻挨饿,那是最好不过的。 许慕言躺在冰床上闭目养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琢磨了一遍,越发确定是擅青律背后捣的鬼。 暗想着,怎么才能拆穿这廝魔族人的身份。 那身后蓦然疼了起来,他这才想起,自己那处还流着血呢。 许慕言撑着冰床坐起身来,从怀里掏出此前在厨房里拿的生姜。 这生姜生得一板一眼的,还挺周正的,大约他手掌大小,四指并拢宽。 原本许慕言是琢磨着,用刀子削一削再用的。 谁料竟然被关了禁闭。 许慕言不得不直接上嘴啃,啃了一口,辣得舌头直发麻。 生前他就听人说,若是有了那等隐疾,就得用蒜瓣或者生姜,封进去几天几夜就能好利索了。 许慕言此前琢磨着,蒜瓣太小,配不上他的逼格,现在又觉得生姜过分的大了。 可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好在这玄冰洞除他之外,再无其他人,就是脱了裤子干那种事情,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许慕言解下腰带,褪下亵裤,抓着丑陋不堪的生姜,深呼了口气,而后视死如归一般,往身后一怼。 就那么一下,宛如被刀刃生生劈成了八瓣,疼得许慕言嗷鸣一声,扑跪在了冰床上,滚烫的眼泪簌簌往下掉。 “他妈的,这偏方到底管不管用啊?疼死我了!哎呦,屁股要裂成八瓣了,哎呦,疼,疼死我了。”疼归疼,病总得治罢? 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疼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对症用药了,管用! 许慕言含着艰辛的老泪,跪趴在地,闭着眼睛把生姜服用进去了,脑子里竟浮现出了些许的画面来。画面里,他好像也摆了这么个朝天撅的姿势,哭得稀里晔啦的,有人死死摁紧他的后腰...... 疼,很疼,疼得他哭天抢地的,可摁他腰的手,就是不肯放过他。 许慕言唬得整个人一震,晃了晃脑袋,想要再仔细回想的时候,脑海中的画面却消失殆尽了。 以至于他觉得,方才那画面,是不是原主的记忆。 与此同时,远在清净峰的玉离笙敏锐地察觉到了,手指收拢,咔擦一声,将茶杯捏成了碎渣,低声笑道:“看来是映雪想为师了,也罢,我总归是要去探望他的。” 而后起身,层层叠叠的白袍,宛如怒盛的雪莲,不染纤尘,高洁伟岸。 玉离笙的目光落在面前摆满各种刑具的托盘上,斜飞入鬓的浓眉微微一挑,捡了根细长的软鞭,他掂了掂,还挺沉的。 -- 第40页 破空一抽,噼啪一声惊响,若是抽在了许慕言的身上,必定是极好看的颜色。 玉离笙忍不住笑道:“映雪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玄冰洞里,许慕言跟死狗似的趴在冰床上,面条宽的眼泪,差点流了两水缸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吃根生姜居然这么疼的? 这玩意儿难道不是用来治病的吗? 许慕言记得,生前的时候,听老年人说过的,用生姜和蒜瓣最有用了。 可怎么没人告诉他,这玩意儿用起来这么疼的? 许慕言晈紧牙关,疼得浑身直冒冷汗,哆嗦着手,往身后摸去,欲将生姜取出来。 谁曾想,此前他傻里傻气的。将那生姜推进去太深,根本就取不出来。 反而因为一番挣扎,还越陷越深了,疼得许慕言只想翻着白眼去见阎王爷。 正捶着冰床时,忽听外头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好像有人过来了。 此地算是昆仑山的禁地,坐落在一座荒凉偏僻,鸟都不拉屎的峰头上,寻常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难道说是擅青律假模假样地过来探望他? 许慕言忙扶着腰,从地上爬了起来,哆嗦着手指穿好衣服。 人要脸,树要皮。 绝对不能让师兄瞧见他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 可很快,他又想,反正师兄进不来,穿与不穿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脚步声越发近了,许慕言脚下虚浮,寻思着洞门有结界封着,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即便他跟擅青律私底下互相骂对方是个狗比,但表面工作还是得做一做的。 许慕言踉踉跄跄地往洞口挪去,立在洞口外几步之遥停了下来,抬手扶着洞壁撑着,撅着腚,龇牙咧嘴地唤道:“是你吗?师兄?” ‘’嗯” 玉离笙立在洞外,望着面前的结界,忽一抬手,便可望见洞里情形了。 见许慕言热汗如雨,扶着后腰,衣衫不整不说,还满面通红。 眉头下意识微微蹙了一下。心道,慕言果真最爱的人,仍旧是他师兄。 都这种时候了,张口闭口喊的还是师兄。恐怕午夜梦回时,连梦里都是师兄罢。 许慕言在洞里面,看不见外面,殊不知在外面能看清楚里面,当下真以为来人是擅青律,不得不与他虚以委蛇起来,哽咽着道:“师兄,还是你对我最好了,你还知道过来看我,不像某个人,根本就不信我。” 玉离笙狐疑,这“某个人”指的是他,略一思忖,索性假扮檀青律,连声音都刻意调换了,应声道:“你 ” “只要有师兄在,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怕的,自幼起,师兄待我就最好,我早把师兄当成亲哥哥,除了师兄之外,我谁也不信。” 许慕言揣摩着用词道,心想,原主可不仅仅是把檀青律当师兄,还一门心思想睡他呢。 遂又觉得,当亲哥哥看待,这句话并不是很好,又赶紧挽救道:“师兄,我待你的心意,天地日月可鉴,你可知晓?” 第四十章 慕言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玉离笙听了,竟一时半会儿不知作何感想。 他早就知道,座下的小徒弟弯得跟麻花似的,对自己的师兄一片痴心。 自幼就跟哈巴狗似的,死黏着擅青律不放。 记得第一次将许慕言带回昆仑时,这孩子才丁点儿大,穿得破破烂烂的,原是跟在他身后,跟小萝卜似的,一叠声唤他漂亮哥哥来着。 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萝卜大点的小东西,渐渐喜欢黏着师兄,连晚上睡觉都要挤在一张榻上。 原来,两个徒弟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了,都如此明目张胆地诉说衷肠。 修长的手指蓦然收拢,将掌心的鞭子攥紧了。 玉离笙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师兄,你岂敢对自己的师兄有非分之想?” 许慕言一听,寻思着,在原文里,两个人这时候,就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了,而且,原主自见到檀青律后,不止一次地表明心意。 按理说,擅青律应该是那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小贱人。 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咱不得表现得更加舔狗一点? 不取得敌人的信任,怎么打入敌人的内部? 于是乎,许慕言十分卑微地道:“没关系,师兄,你不必这么着急回应我,我会在原地等你,一直等你回头看看我。” 这话才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得一批,这他妈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在师尊和师兄之间夹缝生存,每次都心惊肉跳的,生怕一着不慎,再遭人怀疑。 他就是想活着回家吃碗羊肉泡馍,怎么就这么难呢? 玉离笙面色越发清寒了,攥紧了手里的长鞭。 扪心自问,他并不喜欢许慕言,也犯不着吃这种闲醋。 但不知为什么,听了此话,心情会有些烦闷。 就像是亲手养了十多年的猪,突然有一天自己跑了一样。 玉离笙神色冰冷,眼底一片清寒,薄唇一抿,显出几分凉薄寡情。 许慕言毫无察觉,因为站着的关系,双腿绷得太紧,绞出了一片姜汁,疼得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连声音都抑制不住的哽咽起来了。 -- 第41页 落在玉离笙的耳朵里,便是小徒弟对大徒弟情深似海。 好一个情深似海! 许慕言是他当年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萝卜大的一点,他将这孩子亲手教养长大,难道是为了便宜檀青律了? 连命都是玉离笙给的,他想要他死,他就不能活。 须臾,玉离笙冷冷道:“那倘若师尊不同意你我在一起,你又该如何?” 许慕言只想赶紧让这货滚蛋,听罢,随口应道:“小寡妇要是敢不同意,那我就欺师灭祖,我诛了他!” 此话一出,不知道是不是许慕言的错觉,周身立马冷了许多,他也打了个寒战。 周身一片诡异的死寂。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你走了吗?” 许慕言疼得都快站不住了,只想赶紧褪了衣服,好把生姜取出来。 见外头没声儿,还以为师兄已经走了,正欲大松口气。 哪知眼前蓦然一亮,他下意识抬手遮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迎面就是一脚,直踹到了他的胸口。 许慕言根本没有防备,被踹飞了出去,眶当一声,身子就撞在了冰壁上,那坚硬的冰棱子,硌着了他的后腰。 要不是有弟子服上的符咒保护,非得把他腰穿了个透心凉。 许慕言顺势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堪堪停稳,喉咙一痒,一口鲜血就从唇齿间溢了出来。 他仍旧以为对方是檀青律,还寻思着,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为何师兄要突然对他动手。 下意识唤了声“师兄”。 才一抬头,眼前一暗,脖颈就被人猛然钳住了,当即宛如钢筋铁骨一般,箍得他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许慕言彻底慌了! 妈的,他妈的,他奶奶的,他爷爷的狗腿子! 来人不是擅青律! 居然是玉离笙,是小寡妇,是师尊啊!!! 要死了! 他刚才演戏,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 还大逆不道地说,要诛杀自己的师尊! 明明不久前,两个人才恩爱过一场,他居然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师尊一定很伤心,很气愤,很委屈吧? 难过到根本不顾门规,强行闯入了玄冰洞,抬腿就是一脚,把他给踢飞了。 许慕言瞳孔剧颤,哆哆嗦嗦地道:“师尊!事情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 “这会儿怎么不喊师兄了?” 玉离笙的唇角含笑,像是佛堂里供奉的小菩萨,那般悲天悯人,可眸色却冰冷无比,毫无任何感情,眼底翻涌着怒火,冷笑道:“我竟不知,我何时还有个别名,小寡妇......小寡妇!你好大的胆子!”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许慕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疼痛让他没办法冷静。 身子骨跟散了架似的,偏偏那生姜还深得不可思议。 面前的玉离笙,跟原文里描述的可怜炉鼎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说,自己穿了本假书? 根本不给许慕言任何解释的机会,玉离笙缓缓逼近,目光死死盯着许慕言的脸,直到小徒弟无法呼吸了。 像岸边搁浅的鱼儿那样,嘴巴大张着,极力想要吸上一口,代表着生的气息,却又无法办到时。 手劲才松了开来,望着面前捂着喉咙,狼狈咳嗽的少年,玉离笙笑了,抬手轻轻拍了拍许慕言的脸,温声细语道: “你觉得为师脏,不配当你师尊是么?那好啊,我就让你变得和我一样脏,看看你那个好师兄,究竟还会不会理你了。” “我让你也尝尝,人尽可夫是什么滋味!” 说着,随手抓过许慕言的头发,毫不留情地顺地拖着走。 许慕言只觉得头皮都要被生生撕扯下来了,疼得赶紧去抓师尊的手腕。 一直到许慕言被重重甩到了冰床上时,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个回事。 不是说好了,清冷炉鼎师尊? 这年头的清冷师尊,怎么下手也这么狠? 不对,等等! 为什么要绑他的手脚,将他束缚在冰床上? 又为什么要撕开他的衣衫? 自己难道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大黄瓜吗? 看这架势,师尊是打算把他当匹马骑了? 这如何能使得! 许慕言赶紧抬起发晕的脑袋,挣扎着道:“师尊,别冲动!你此前流了不少血,还没补足气血,这里又冰天雪地的,冷得像个大窟窿,不能行那事!你......你会死的!” “我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蠢。你觉得现在这个情形,究竟是谁死?” 玉离笙笑得很开心,语气听起来就跟他平时说“慕言,天冷了,要多加件衣服”,或者是“慕言,课业固然要紧,但也要注意休息”一样温和。 可此刻却让许慕言无比地胆寒,他是真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跟书上不一样呢? 系统给他开的金手指,到底是什么?又在哪里? 没等许慕言再度开口,玉离笙已经解开了他的腰带,顺手拨了一下双膝,毫不避讳地望向了人中之地。 忽而,他又笑了起来,笑得开心极了:“你瞧瞧你,这么大了,吃过东西之后,怎么忘了把嘴擦一擦?来,师尊帮你。” -- 第42页 许慕言羞愤欲死。 要说上一回稀里糊涂的,这_回却意识清醒。 他被禁锢得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师尊提起了手里的漆黑色长鞭。 凌空一甩,啪嗒一声,让人听了就毛骨悚然。 “师尊!你想做什么?师尊,我......我怕,师尊,我真的怕了,师尊,不要,不要啊!” 任凭许慕言颤着声,红着眼,百般哀求玉离笙不要。 可玉离笙就是不为所动,反而随手一鞭下去,只这么一下,立马抽得许慕言跟烂番茄似的,汁水飞溅横 流。 他整个人剧烈地颤动起来,大口呼着气,不争气的眼泪都蹦了出来。 疼,疼,疼!太疼了! 师尊这是在干嘛?不是要骑上来吗? 为何要拿鞭子抽他?抽也就算了,为何要抽他难以启齿的地方? 还抽得如此狠辣! 剧痛之后,伤处火速麻木起来,渐渐嫣红烂沼,一片泥泞的血印。 姜汁飞溅,他的眼泪乱蹦,痛苦地扬起脖颈,嘶吼出声。 “咦?这里似乎还有没吃完的东西?” 玉离笙抽了一鞭子,忽然发现了什么稀奇东西,凑过去瞧了几眼,才笑道:“原来你爱吃生姜,早说啊,师尊下次给你多准备一些。” 顿了顿,他又蓦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连笑容都悉数消失殆尽了。 “谁给你吃的?是檀青律?” “他......也碰过你了?” “舒服么?” 许慕言疼得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摇头,冷汗就甩了出去,很快就结成了碎冰:“不是师兄,是我,是我自己。” “你自己?”玉离笙不甚相信,冷笑道:“你要明白,你对为师撒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说着,还恶意十足地用鞭柄抵着探出了丁点大小的生姜。 许慕言痛苦地“呃”了一声,身子立马绷紧了些:“我没撒谎,真是我自己弄的!” “理由。” “......理……理由?,’ “为师要听理由,你最好把谎话编得漂亮一点,不要编得漏洞百出。”玉离笙提起了鞭子,对准了他的脸,冷笑道:“真是可怜啊,哭成这样。 第四十一章 这辈子都翻不出师尊的手掌心 许慕言晈紧牙关道:“我......我有隐疾!必须用生姜......或者蒜瓣!” “为何不用蒜瓣?” 玉离笙不理解,正常人怎么会挑根生姜来用。 除非脑子里有什么大病。 “蒜瓣太......太小了,我觉得配不上我的逼格。” 许慕言说完这话,真情实感地流泪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一代绝世大黄瓜的脸,今个被他丢了个干净。 他现在只想师尊把该泄的火,赶紧泄一泄。 就是别这般羞辱他了。 “你觉得,我会信你这说辞?” 玉离笙攥着鞭子,指尖因为过于用力,都有些泛白,眼底翻涌的怒火不减反增。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可编谎话的本事,却越来越差了。” “我没撒谎!” 许慕言只觉得浑身都臊得慌,脑海中渐渐回忆起,他同师尊当夜种种。 那时师尊手里攥着命剑,烛光下,俊美的面容,冷得像是冬日房檐上的寒霜。 原来,他与师尊的初夜,竟是那般不堪入目的! 更可气的是,许慕言发现自己竟然情动了。 玉离笙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同他道:“你的心思不干净。” 许慕言愁闷欲死,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具身子这么贱了,什么时候动情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被师尊看猴似的盯着,浑身都臊得绯红起来。 “今日,我落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慕言想清楚了。 人死鸟朝天,大不了暂时不回家了。 索性硬气起来,横竖一刀下去,自己就当场嗝屁了。什么痛苦都不会再有了。 可偏偏玉离笙不杀他,不仅不杀,还饶有趣味地玩弄起了生姜,直到榨丨干了生姜最后一丝汁水,才意犹未尽地随手丢开。 转而又玩弄起了鞭柄,时不时抬眸盯着许慕言的脸。 直看着那粉白的脸,究竟是怎么变得通红无比,雪白的皮下,淡青色的血管,又是如何狰狞地往外暴 第四十一章 这辈子都翻不出师尊的手掌心 “真是可怜啊,都这样了,居然还忍得了。” 玉离笙摇头喟叹,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像是那怒放的海棠。 “映雪,你瞧你,玩得多开心啊。” 映雪? 这货喊谁呢? 许慕言早已神志不清,只觉得天地之间都荡然无存,只余他二人,在此间沉沦。 骤然一听这名字,还思索这名字是哪个狗比的。 “你说,若是你这副模样,让擅青律瞧了去,他还会如从前那般喜欢你么?” “你生得这般合欢骨,容貌映丽,身段极佳,就该雌伏人下,婉转求欢。” 许慕言骤然清醒了几分,咬牙切齿地道:“小寡妇,你给我等着!等我伤好了,看我不弄死你!” 玉离笙摇头叹气:“你还是没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 第43页 说着,手掌发力。 许慕言猛然扬起修长的玉颈,惨烈地大骂了一声:“玉离笙!我淦你祖宗十八代!” 回答他的,却是非常凌厉的三鞭,直鞭挞得他痛苦挣扎,宛如蛆一般扭动着,从喉咙底溢出了惨叫。“看来,昨夜之事,你真的半分印象也没了。不过也无妨,我总归能让你长长记性的。” 玉离笙随手丢开鞭子,才将束缚着许慕言的灵锁解开,这少年立马就如狼一般扑了过来。 他并未躲闪,随手攥住许慕言的右手,掐着他的脖颈,将人狠狠怼在了冰床上,笑道:“你敢弑师?” “我呸!你算什么师尊?你枉为人师,枉修正道!你道德沦丧,不知廉耻!你残害徒弟,天理难容!”许慕言破口大骂起来,不着寸缕地被摁在冰床上,浑身都颤抖起来。 鲜血汩汩往外涌出,混着眼泪,糊在了冰床上。 “我何时也没说过,自己是正道之士。至于枉为人师......” 玉离笙的声音渐沉,思绪一下飘到了很远。 当年,他误入玄门,师门乃修真界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名唤缥缈宗。宗主收他为徒,却不用心教他修行。 反而把他圈养在大瓮之中,每日每夜地在他身上试毒,还美名其曰,说他没有修真的灵骨,要为他调养身体。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受毒虫蛇蚁折磨,终有一日小有所成,宗主隔三差五就割他一刀放血。 那时玉离笙才知,自己原不过就是宗主饲养的药人罢了。 那时每日来缥缈宗求医问药的修士不计其数,也并非无人知晓他是受人所骗,并非自愿成为药人的。可那会儿怎么没人站出来,说什么枉为人师,枉修正道? 明明是用他的血救的人,可被救的人只会感激宗主,却从未有人感谢过他,甚至对他如避蛇蝎。 觊觎着他的皮嚢,破口骂他人尽可夫,却还想一试他的滋味。 世人皆恶,许慕言又凭什么指责他不够善良? “看来还是为师下手太轻了,你这张嘴,明明很会说甜言蜜语,讨擅青律高兴,怎么到了我这,就这般桀骜不驯了?” “哦,我知道了,还是欠管教,是也不是?” 玉离笙摇了摇头,很快又道:“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师尊便替你好好管管。上面,下面,一起 管。” “你......你想做什么?你......你不要胡来!” “嘘,别动,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不好教人发现你脸上有伤,这上面的嘴,今日便不掌了,但你下面的嘴,可就要遭殃了。” 玉离笙说起这话,就跟寻常拉家常是一样一样的,根本没有任何语气起伏,神色也坦然自若得很,可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都让人胆寒。 他当着许慕言的面,修长的手指扶在了腰间。 “不......不行,不行!” 在许慕言惊恐的目光中,玉离笙抓过了他的脚踝,不由分说,就将人拖至了身下。 叽咕一声,许慕言头皮猛地一炸。 只觉得头顶的天都要塌了。 他居然被师尊......反攻了? 这对许慕言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好端端的绝世大黄瓜,就他娘的,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师尊攻了? “玉离笙,我要......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许慕言通红的眼,蹦出了滚丨烫的眼泪,像岸边搁浅的鱼儿,死命挣扎着。 剧烈地摇摆着身子,连踢带踹,试图摆脱玉离笙的桎梏。 可愔没有用的。 半分用都没有。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他就好似那案板上的鱼,惨遭师尊凌迟。 玉离笙笑容满面,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徒弟挣扎的狼狈姿态。 压根就不管许慕言疼得要死要活的,冰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欣赏着少年痛苦的神色。 玉离笙喜欢看人临死前,痛苦挣扎的模样,见许慕言骂骂咧咧地挣扎,越看越是欣喜。 原来折辱徒弟,竟会如此快乐的。 他像是天神一样,居高临下审视着身下的少年,肆意折辱,将之生生钉在冰床之上。 任由少年怎么挣扎,怎么睡骂,就是逃不脱他的手掌心。 他要让面前这个少年,雌伏身下,苟延残喘,永远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玉离笙!有种你今日就弄死我,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了系统给的金手指......老子一定弄死你!!!” “慕言,你可真是让为师大开眼界。在我面前,都骂得如此难听,可见私底下没少在旁人面前,辱骂我这个师尊罢?” 玉离笙笑容非常灿烂,却未曾抵达眼底,他像是一个恶鬼,套着斯文的皮囊,骨子里流淌着罪恶的鲜血。 他不是个好人,没理由顾及什么礼义廉耻。 就是要将人摆出最不知廉耻的姿态,像勾栏院里阅人无数的贱人一样,婉转求欢,涕泗横流。 伴随着咔擦一声骨裂的脆响,许慕言痛得仰起了脖颈,豆大的冷汗簌簌滚落下来。 几乎是从嗓子底嘶吼出来的:“你杀了我,杀了我!” 这他妈的,把他当成个啥了? 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 第44页 “才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你不是想十八年后再当一条好汉么?我告诉你,当年是我从死人堆里把你救出来的,你当时满身血污,脏得像条流浪狗!” “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 “你连命都是我的,我动了你,又如何?” 玉离笙钳着许慕言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言辞冷冽道:“我若让你死,你就不能活!” 该死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觉得身子好轻好轻,像是整个漂浮在了水面上,身子软成了烂泥,根本动弹不得。 修得那些术法啊,通通都修到了狗身上了。 根本无法反抗,无法阻止,无法挣脱! 整个背后都被人禁锢在了怀中,严丝合缝,紧密无间。 任凭他把嗓子都喊哑了,变着花样骂玉离笙祖宗十八代,愣是半分用都没有。 玉离笙自背后钳紧他的下巴,一手可握他的后腰,用那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轻声道:“真是可怜,明明都这样了,还要忍着。” 许慕言晈牙切齿,不停地咳嗽。 他一定要弄死小寡妇! 第四十二章 慕言是不会屈服哒! 许慕言狐疑这只是一场噩梦,可这感觉实在太真实了。 他多么希望,眼睛一闭一睁,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依旧是未来的大总攻。 做完任务就能回家吃碗羊肉泡馍。 哪知眼睛才一闭上,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厉阿:“谁准你闭眼了?” 唬得许慕言浑身一颤,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可随即他又想啊。 自己强攻不成反被糙了,不得硬气点? 软软糯糯像个傻丨比,哭哭啼啼像他妈的智障,岂不是更加丢人现眼? 再说了,英雄不问出处。 小寡妇从前的经历那般不堪回首,现如今还不是混得风生水起,还把座下的小徒弟睡了? 好死不如赖活,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是个人。 他要回家,他一定要回家。 他那可怜的老母亲一辈子遇人不淑,还就他一个没出息的儿子。 如果他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以后就没人给他母亲养老送终了。 继父一家子人,会把老母亲生吞活剥的。 许慕言又决定不死了。 咬紧牙关暗骂小寡妇道德沦丧,想着日后他必须要把小寡妇绑在凳子上,拉到院子里埋头狂糙个几天几夜。 玉离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技不如人,今日落在了你的手里,来日待我......卧槽,卧槽,啊!啊丨!啊!!!” 许慕言都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 再度回过神时,已经跪趴在了冰床上,身后的玉离笙步步紧逼,两手抓着他纤细匀称的腰肢发力,生生摁出了青紫的指痕。 “晤,我去你妈的,小寡妇!” 许慕言手脚无力,根本撑不住,侧脸贴在了冰床上,冰得他嘴角都麻木起来,骂起人来也不利索了,“老子……老子以后一定……_定要糙死你,啊!” “还敢大言不惭!你是当真不怕死了么?!” 玉离笙冷笑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蹙眉道:“你为何不挣扎了?” 许慕言:“……” 尼玛的,手没劲儿了啊,怎么挣扎? 第四十二章 慕言是不会屈服哒! 他跟个大烂桃子似的,噗嗤噗嗤往外冒水,哪里还有什么力气。 但凡他有点力气,他都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怎么着,他跟怂包一样逆来顺受了,小寡妇还不乐意了? “说话!” 小寡妇也不是个吃素的,竟然一掌打了过来,直打得那团緋红的桃子,剧烈颤动着,渐渐又浮现出了五道鲜红的指痕。 “我......我手脚没劲儿了,呃,动不了,太......太冷了。” 说完这句话,许慕言又羞愤得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活埋掉。 简直太丢人现眼了。 他老许家世代都出很不得了的人物,像啥《新白郎子传奇》里,许仙连蛇妖都敢糙,还糙得怀了窝。怎么就偏偏出来他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许慕言想不通,非常想不通。 玉离笙听了,眉头蹙得更深了,不悦道:“你不能不挣扎!快滚起来,踢,踹,给我哭!大声的哭!”许慕言不肯,怎么都不肯哭。 强攻不成反被糙,已经够丢人的了,居然还让他哭? 哭什么?有啥好哭的? 人家暍酒都知道整俩下酒菜,让他干哭啊? “我只会给人哭丧!”许慕言心头一热,咬牙切齿道:“你要是死了,我一定给你哭个三天三夜!” 话音未落,啪一啪一啪一 连着三道沉闷的响声,许慕言疼得嗷鸣一声,清瘦的肩膀瑟缩着开始颤抖,可愣着没哭一声。 “不许顶嘴!”玉离笙冷冷地收回手来,呵斥道:“我让你哭大点声,你听不见,还是听不懂?” “我说了,我只会哭丧!你要不要听?!” 许慕言也被打出了火气,他觉得自己是个真男人。 既然是个真男人,就不能哭哭啼啼惹人笑话。 -- 第45页 不就挨了几下手板?这有啥的! 他生前什么样的毒打没挨过,还怕小寡妇这点打? 当即许慕言就毫不客气地骂道:“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看清你的嘴脸!” 他好后悔,为何没能早点发现,小寡妇是朵黑心莲。 早知道这任务这么难搞,当初就是转世投胎当头猪,他也不来拯救小寡妇。 这下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强攻不成反被糙。 不过话说回来,抛开任何道德伦理来说,这会儿被糙开了,真就有点那什么坐云霄飞车的感觉了。 许慕言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又疼又爽。 眼神都迷离了几分。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玉离笙见状,竟然笑了:“你瞧瞧你,陶醉成这样,旁人若是遭遇了此事,必定羞愤交加,痛苦不堪,你竟还尝到滋味来了......竟是如此淫丨荡的,勾栏院里阅人无数的妓姐,只怕见了你,也要甘拜下风。但我偏 偏不喜你这种淫丨骨,索性丢出去,赏给外面那些邪修罢。” 此话一出,许慕言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被小寡妇睡,同被一些不相干的邪修睡,那可是两回事儿! 他们明明......明明已经有过一夜的温存。 明明之前师友徒恭的,小寡妇怎么舍得把他丢出去,送给邪修玩弄? 不知道为什么,许慕言竟然觉得有点难过,好久之后,他又咬紧牙关道:“我是个正常人!你都这么对我了,我当然会有反应的!” 哪知玉离笙听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被许慕言可爱到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心底十分的愉悦。略一思忖,竟然挥袖幻化而出一面水镜,不偏不倚正好浮现在许慕言的头顶。 玉离笙抬手抓着许慕言的长发,绝对不算温柔地强迫他抬起脸来,迫他亲眼看着水镜上的自己,究竟是怎么被人糙得面红耳赤的。 “慕言,你瞧瞧,你的脸怎么红成了这样?在檀青律跟前,你也是这般,晈着男人的好东西,不肯松口的么?” 如此难以启齿的话,真的很难相信是从玉离笙的口中说出来的。 许慕言痛苦地挣扎着,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始终都挣不脱桎梏,羞愤交加之下,他竟道:“是又怎么样?他比你年轻气盛,比你厉害百倍,比你干净!” 只这么两句话,玉离笙的眸色就冰冷到了极致,他拽紧许慕言的头发,贴着他的耳畔,不带一丝感情地问:“他......也像我这般地碰过你了?” 其实,方才那话一说出口,许慕言就后悔了,他跟师兄之间,压根啥事儿都没有。 可为了能气一气小寡妇——保护自己为数不多的自尊心。 即便被反糙了,也要表现出自己是个真男人。 “我就是跟他睡过了,他就是比你厉害!” “七......七次!他一夜能满足我七次!” 许慕言胡编乱造起来,挣扎着咬住手背,才不至于低喘出声。 “许慕言,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说实话,他碰过你,还是没碰过?” 玉离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冰冷,改抓头发为掐脖子,仿佛许慕言胆敢说错了半个字,就要扭断他的脖 颈。 许慕言刚要开口,洞外忽然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 玉离笙笑着问他:“你猜,外头是谁来探望你了?是你那宝贝好师兄,还是小师妹?” 许慕言心惊胆战的,生怕被人察觉了端倪,下意识屏息凝气。 可偏偏玉离笙不肯放过他,像是小儿把尿,一把将他端了起来。 一步一顶,一步一撞,步步顶撞,惊得许慕言连连叫嚷:“不行!不行!放开我,快放开我!” “在我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你且记住了,从今日开始,在外,你是为师的宝贝徒弟,师尊会爱你护你宠你,可在内......你不过就是本座的炉鼎,奴隶,玩意儿罢了。” 炉鼎,奴隶,玩意儿...... 这些难听的词语,原本都是来形容玉离笙的。现在却通通都落在了许慕言的头上了。 这世道变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师尊都翻身当家做主了。 一把将许慕言怼至了结界上,玉离笙抬袖一挥,面前竟浮现出了洞外的情景。 来人不是小师妹,而是擅青律。 他的脸色真的很苍白,先前为了替许慕言求情,情急之下都吐了血。 这会儿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上的峰,独自一人来了。 许慕言现在一看见檀青律,就有一种被人捉奸在床的错觉。 以至于他下意识要挣脱开来,殊不知如此一来,越发证实了他与檀青律之间不清不楚的。 “怎么,看见心上人来了,在师尊怀里坐不住了?” 玉离笙抬眸凝视着洞外的擅青律,忽然将许慕言往结界上一摁。 啪叽一下,许慕言就隔着一道透明的结界,不着寸缕地扑到了擅青律的怀里。 而小寡妇就立在他的身后,死死禁锢着他,两个人贴得严丝合缝,浓沬顺着颤抖的腿根滴落在地。 如此一来,骤然一瞧,许慕言就像是被夹在了两个男人之间,不着寸缕的身上,还布满了暖昧不清的痕 迹。 从未有过的羞耻,令他耳根通红一片,血脉喷张之后的血管,狰狞得暴了起来,许慕言晈牙切齿道:“我绝对不会屈服的,永远都不会!” -- 第46页 第四十三章 慕言进退两难 玉离笙笑而不语,将人死死怼在了结界上。 外面的檀青律丝毫不知里面正发生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同许慕言仅仅一墙之隔。 他轻声唤道:“阿言,阿言!师兄来探望你了,阿言!” “听见了么,你师兄在唤你呢。” 玉离笙贴着许慕言的耳畔,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说,要是让他亲眼看见,你是如何淫丨乱的,你说,擅青律还会喜欢你么?” 许慕言心道,擅青律压根就不喜欢他啊,否则怎么可能在原文里捅他一剑? 小寡妇这招激将法对他没啥卵用。 万万不肯泄出半分低喘,许慕言索性晈紧了牙,只当没听见。 外头的檀青律提了个音又唤:“阿言,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阿言,你理一理师兄,阿言!” 玉离笙冷笑着,摁紧许慕言往结界上撞去,每一下都似乎要将人推到擅青律的怀里,可那只大手死死禁锢着许慕言的腰。 再度将人拉回怀里。 而从始至今不变的是,两个人紧密相连。 许慕言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理他。” 如此,许慕言为了自己的腰,不被撞散架,不得不深呼口气,开口道:“师兄,我在......呃,啊, 啊……” “阿言?” 擅青律敏锐地听出了声音不对劲儿,忙拍打着结界,急声道,“你怎么了,阿言?是不是受伤了,阿言?你回答我,阿言!” 许慕言怎么都没想到,小寡妇这么阴毒的,居然在他背后使坏,直撞得他差点翻着白眼吐血了。 忙不迭攥紧拳头塞嘴里晈着,这才将那阵痛快忍住了。 饶是如此,还是有些许破碎的哭音,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慕言,快回答他,你哪里受伤了,说啊。” 玉离笙从旁蛊惑道,动作稍微停了停,不急不慢起来了。 “我......我没事的,一点小伤,这里......这里太冷了,呃,啊,我......我好冷的,好冷......” 豆大的汗珠,顺着凌乱的鬓发滚落下来,沾湿了许慕言过分浓密的长睫。 他连嗓子都哑了,下唇咬出了血沟。 玉离笙见他如此,心情越发愉悦了,故意趁着许慕言说话的时候作恶,病态地折辱他,迫他当着擅青律的面失控。 “你别怕,阿言,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师兄相信,你天性善良,绝对不可能杀人的!” 擅青律言之凿凿道,心想,这昆仑山要是还有其他魔族奸细,他难道会不知道? 定然是有谁故意嫁祸给许慕言的。 可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这般阴险毒辣? 擅青律百思不得其解,对于他而言,首要任务就是要赶在玉离笙之前,过来挑拨离间。 正好趁此机会,毁了两人的师徒之情。 于是乎,擅青律哽咽起来了:“我是真的没想到,师尊竟然不信你......阿言,你千万别怪师尊,师尊一 定有他的打算,师尊不会不管你的......即便师尊不管你了,师兄管你,师兄一定救你,哪怕拼上师兄的命。 玉离笙:“......” 许慕言:“……” 妈了个巴子的,这个狗比! 嫌事情不够乱,还是咋滴?当着小寡妇的面,这就开始茶言茶语了? 年纪轻轻的,喜欢暍啥不好,成天到晚暍绿茶。 许慕言强忍着身后酥麻的快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师兄,我不怪......啊晤,呃,啊 鸣哦......嗷,呼呼呼......” 他嘴里像是装了个破风箱,呼呼地喘着热气。热汗顺着散乱的鬓发滚落。 “阿言?你......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突然叫起来了?” 擅青律听这几声怪叫,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把自己听脸红了。 从前,他立志要杀尽整个昆仑山,颠覆修真界,为魔族报仇雪恨。 至于小师弟,不过就是颗的棋子罢了。 待事成之后,他会毫不留情地一剑将人杀了。 现如今光冲着许慕言这几声浪丨叫,檀青律又觉得,也许能留他一条贱命,带回去当个炉鼎也好。 许慕言死死堵着嘴,豆大的冷汗簌簌往下掉。 身后就跟装了什么马达一样,震得他头顶的天都快要塌了。 他整个人扑在了结界上,浑身湿漉漉的,像是才从锅里打捞出来,泛起了暖昧的油光。 仅仅隔着一层透明的结界,少年白皙光洁的胸膛,死死贴在了擅青律的怀里。 擅青律抬眸,望着许慕言的方向,眸色里流露出了些许迷茫。 虽然他什么都没看见,但能听得见啊,他不明白,一个受冻的男修,又不是个弱柳扶风的女子,怎么叫嚷得如此销魂。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炉鼎偷跑出来,跟野汉子偷欢了。 擅青律是魔族中人,魔族人性丨淫,为了找玉离笙报仇雪恨,他一直苦苦压制着本性。 原以为自己心若磐石,谁又曾想到,人非草木,六根何净? “阿言,你莫怕,师兄一定想法子救你。” 擅青律的语气越发温和起来,半蹲下来,透过结界与石洞的接连处,能依稀瞧见些许的光亮。 -- 第47页 那是雪映射出来的华光。 “阿言,你退开些,我在此地打个小洞出来,玄冰洞乃苦寒之地,不吃东西,胃里会受不住的。” 玉离笙应声贴着许慕言的耳畔笑道:“所以,师尊才让你吃些热乎的,怎么样,胃里可还受用?” 许慕言晈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受用个屁!” 说着,檀青律掌心灵力大声,往那结界上一贴,竟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声响。 吓得许慕言赶紧反手推搡着玉离笙,口中求道:“不要,不要!会被看见的,会被看见的!” “怎么,心急了?就那么怕被他看见?” 玉离笙寒着一张脸,忽然掐着许慕言的后颈,狠狠将人按了下去。 噗通一声,许慕言双膝跪地,额头啪嗒一下,撞到了地面。 也巧了,为了能方便在结界上私自开一个小洞。 擅青律也跪坐在地,右掌紧贴在结界上,神情十分的专注。 如此一来,二人好像隔着一层结界,互相跪拜。 “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这就开始拜天地了?” 玉离笙冷笑着,一脚将许慕言往旁边一推,抓着他的手,往头顶一摁,沉声道:“你喜欢他,是也不是?” 许慕言不肯吭声。 他喜欢个屁! 不过就是穿个书,这年头不都流行这个? 何谈什么喜不喜欢,他一条咸鱼,不就为了能活着回家吃碗羊肉泡馍? 怎么就这么难呢! 见许慕言不说话,玉离笙的眸色越发冷了下来。 也刚好,擅青律在角落里打了个洞,约莫一个手掌大小,透过这个洞,外头的阳光都溢了进来。 擅青律跪伏在地,都无法望进玄冰洞,界膜的修复能力飞快,他不得不一直用灵力疏通,勉强能伸进去—只手。 “阿言,给你,你最爱吃的粽子糖,快接着,阿言!” 许慕言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因为擅青律的这只手,不偏不倚就伸在了他的双膝之间! 也就是说,只要这手稍微挪一挪,就立马能摸到不该摸的东西。 “原来你喜欢吃粽子糖啊。” 玉离笙贴着他的耳畔,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师兄给你的,还不接着?” 许慕言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哆嗦着手接过了粽子糖。 指尖同檀青律的掌心相触的那一瞬,他的脑子里闪现出了求救的念头。 可是,很快又被许慕言亲自否决了。 小寡妇不是个好鸟,难道擅青律就是个好东西了? 这要是被擅青律知晓了,保不齐两个人一起折辱他,双龙探炉,这可还行? “阿言,师尊这么做,必定是有师尊的苦衷。我相信,不管外人怎么说,在师尊的心里,他一定是爱着我们的。” 许慕言心道,是呢,师尊对他的爱,还十分深沉呢。 正在他的背后,一步一顶,一步一撞,完全不管他要死要活的,愣是折辱得他双腿打颤,几乎跪都跪不住了。 擅青律深叹口气,那只手竟然开始乱抓了,要死不死的,刚好小寡妇抬手要捏许慕言的朱果。 这他妈的,不就赶巧了吗? 竟一把抓着了小寡妇的手了! 就是这一下抓的,不仅玉离笙当场愣住了,就连许慕言也愣住了。 檀青律浑然不觉,自顾自地道:“阿言,你的手好冰啊,师兄给你暖一暖。让你受苦了,此前,你一直问我要串流云珠,我未有空送你。这次托人下山买了来,自当是给你留个念想。师兄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说着,还将一串通体艳红的珠串,戴在了玉离笙的腕上。 玉离笙的眸色阴冷,当即一招长剑,作势要手起剑落。 许慕言一瞅这架势,心道,这不行,这不可啊。 满山的人都知道,他被关入玄冰洞反省了。 这要是把擅青律的手给剁了,岂不是要怪在他的头上来了? 傻子才会给小寡妇背黑锅! 许慕言赶紧拦住长剑,连连摇头。 也就是这么一耽搁,擅青律就把手收了回去。结界瞬间又恢复成了原样。 “阿言,我出来耽搁太久了,恐被人发现我来此地,这便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说罢,檀青律转身便走了。 一直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许慕言才大松口气。 玉离笙冷冷道:“你对他果真是真情实意,竟还肯为他挡剑。” 第四十四章 师尊喜怒无常 啥? 挡剑? 什么时候?! 这年头已经不流行做好事不留名了眭。 许慕言一抬头,入目便是小寡妇死了一百个丈夫似的臭脸,当即愕然地道:“别......别冲动!有话好好 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谁许你伸手接了?” 玉离笙打落了许慕言手里攥着的粽子糖,眶当一下,将人重重摔在了结界上。 “你是流浪狗么?别人给你什么,你就要什么?要不要师尊给你脖颈上套个铁链,拉着你满山的遛?”“你......你有病!你脑子里一定有大病!” 许慕言吓得牙齿咯咯打颤,不是说好了清冷师尊? 谁给他整了这么个病娇师尊? -- 第48页 病成这样......谁他妈放他出来的?精神病院不管管? 请问这种现象出现多久了?会不会人传人? “捡起来。” “什……什么?” “捡起来,”玉离笙松开了对他的桎梏,抽身将人推幵了,居高临下地道,“粽子糖,捡起来,全部。” “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罢?是你让我接糖,我才接的啊!刚刚又是你把糖打翻的,你居然让我捡?” 许慕言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天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当我那么好欺负的?我可告诉你,老子不是被人吓大的,别以为你睡了我,我就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跟个怨妇一样,我告诉你,做梦!” 顿了顿,他满脸的浩然正气,挺直了腰板道:“我死都不会捡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好咯,好 咯,我捡啦,捡啦,把剑收收,怪吓人的。” 玉离笙提剑抵在了少年挺直竖起的部位,笑道:“好些年,没人敢当面这般辱骂我了。许慕言,为师很喜欢你这张嘴,还有这条会说话的舌头。” 许慕言猫着腰,大气都不敢喘的。 心道,小寡妇莫不是有什么精神分裂症罢?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的?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喜欢被骂的。 遂清奇地想,难道说,其实小寡妇表面看起来月朗风清的,实际上就是个小傲娇? “其实,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没往外骂的。” 许慕言跪在地上,把滚落在地,都沾上了雪的粽子糖一颗颗捡起来,攥在了手心里,偷偷瞥着玉离笙的脸色小声道: “如果,你喜欢的话,那我能连续骂三个时辰,还每句话都不带重样的。” “哦,是么?” 玉离笙似乎来了点兴致,半弯下腰来,抬手钳着许慕言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真的是许慕言么?”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瞳孔剧烈地颤动着,牙齿咯咯乱颤。 “回答为师,你究竟是谁?” 他该怎么说? 答是,还是答不是? 这是个艰难的问题。 许慕言心脏狂跳,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回道:“我不是许慕言,我是师尊的炉鼎。” 只这么一句话,玉离笙的脸色稍缓,似乎被他取悦到了,还点了点头道:“很好,原是要再鞭挞你二十鞭的,想不到你竟如此乖觉。” 许慕言听罢,大松口气,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挨鞭子了。 再挨下去,他的桃子缝就彻底没了啊。 哪知他才一放松下来,就被师尊直接摁得跪趴在地,后臀耸得像是珠穆朗玛峰,后腰深陷得像个盆地。 身后的小寡妇欺身而上,步步紧逼,把他摁死在地上,像是对待勾栏院里最低贱的妓姐,龙精虎猛地糟践他,折腾他,凌辱他。 还空出一只手,抓紧许慕言的长发,迫他像头牲畜一样,高高地昂起头来,露出少年精致光滑,还有些泛红的喉结。 “谁准你捡的?掉在地上的脏东西,你竟也捡......慕言啊慕言,你瞧瞧你,吃得多开心啊,师尊的宝贝 不比你师兄的粽子糖,好上千万倍?” 许慕言觉得小寡妇脑子有问题。 明明是小寡妇强迫他伸手接糖的,也是小寡妇逼迫他,把掉落在地的粽子糖,一颗颗地捡起来。 稍微动作慢点,就是一阵龙精虎猛,毫不留情的鞭挞。 还他妈的,两根鞭子一起抽他。 饶是许慕言再硬的骨头,都有些被压弯了。 撑不住逼人的力道,他大喘着粗气,抓他头发的手才一松,头脸重重地跌在冰面上,热汗与冰雪接触,立马就融化成了冰水。 糊了许慕言满头满脸,连雪白的肩膀都濡湿了一片,还参着些冰渣。 许慕言眼前一片朦胧,只觉得面颊上黏糊糊的,他以为是雪水,并没有在意。 直到嗅出了甜腥味,他才反应过来,方才跌下去时,鼻子磕出了血。 一只修长雪白的大手随意摸了一把,摸到了一手的粘腻,玉离笙微微一愣,随即好笑道:“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君子持身正也,纵然流血也不流泪。很好。” 许慕言脑子晕乎乎的,被糙得神智恍惚。 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楚,小寡妇究竟是夸他的,还是损他的。 唯一知道的便是,小寡妇一刻不停,任凭许慕言的鼻血,将身下的冰雪都染红了,也不肯停。 “被罚进玄冰洞反省的弟子,按照昆仑门规,是不许进食的。我观掌门师兄的意思,怕是要关你半月,你又未曾辟谷,肚子里没点东西,岂不是要饿成一堆白骨了?” “慕言,师尊不想你死,最起码,现在不想。” “你瞧,你的肚子,”玉离笙恶意十足地自下摁着徒弟鼓起来的圆润小腹,好笑道:“大儿九龄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小儿五岁气食牛,满堂宾客皆回头。” “青律模样生得俊,为师瞧了也喜欢,不怪你被他迷了眼。” “能吃为福,你如此贪吃,师尊也喜。” 许慕言惆怅地想,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小寡妇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同他吟诗作赋? 身是斯文的皮嚢,嘴上说着文雅的言辞,皮嚢下是恶鬼,一举一动皆是暴行。 -- 第49页 这个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人? “......怎么还不哭?” 玉离笙蹙紧眉头,有些不悦似的,重重拍打着徒弟的后腰,留下了鲜红的指印。 “你只会在你师兄面前流泪,是么?” 许慕言不理睬他。 他的嘴被冰雪冻上了,压根说不出任何话来。 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人生生抽干了。 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不知被师尊羞辱了多少次,许慕言的眼皮被厚厚的一层血痂糊住,隐约察觉到,师尊抽身离开。 正当他以为,终于要结束的时候。 一只大手蓦然钳紧了他的下巴,随意一扭,生生卸掉了他的下巴。 许慕言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没能发出,脸皮就肿胀起来。 睁不开眼,眼前血红一片。 根本看不清楚周身的景象,被卸掉的下巴麻木得失去了任何痛觉,只有喉咙底时不时往外翻涌的呕吐感,提醒着他—— 小寡妇在强行征用他的唇舌!并且未经过他的允许! 许慕言痛苦且羞愤地想,如果有朝一日可以回家,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看炉鼎文了!!! 遇见姓玉的人,他调头就跑!绝对不回头! “……没意思,跟死鱼一样。” 这是玉离笙,也就是他的师尊,在残忍折辱他之后,对他的评价。 而后噗嗤一声,温热的液体淋了许慕言满头满脸。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这是小寡妇后悔的热泪。 他要回家。 为了回家见可怜的老母亲最后一面,他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许慕言默默安抚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必有不为人知的心酸血泪史。 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慕容冲与姐共侍一夫。 今有他许慕言为了回家,以身侍师。 恍惚间,许慕言想起了从前,继弟那王八羔子同他说过的话: “你别的出息没有,就一张脸生得不错,就凭你这模样,挂个牌一晚上十万块钱不成问题。” 还有他那死酒鬼老爹,扯着他头发的骂声:“赔钱货!跟你妈一个德性,一脸衰样!想要钱看病?想得美!自己出去卖个屁股,钱不就来了?这还需要老子教你?” 以及他那可怜的老母亲,抱着他哭红了双眼:“言言,妈的后半辈子,可全指望你了!” “妈......妈......” 少年瘫软在地,好似不着寸缕地卧在一片晶莹的沼泽里。 红润油亮的嘴唇,轻轻一碰,念叨着什么。 “你说什么?” 玉离笙穿戴齐整,见地上的少年在说胡话,下意识倾耳去听。 “你说大点声儿?” “妈......妈的!” 玉离笙:“......” 他神情麻木地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往日白衣胜雪,不染纤尘的模样。 居高临下地凝视了脚下的少年片刻,他忽然勾唇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 而后从衣袖间,取出了三枚铜钱,玉离笙半蹲下来,随手拨幵了许慕言雪白的腿,低声笑道:“天底下没有凭空掉下来的馅饼,该给的银钱,师尊一枚铜板都不少你的。” 说着,残忍且恶劣地将三枚铜板,封入了红泥小炉中。 第四十五章 师尊柔弱不能自理 许慕言昏睡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一眵嗦,不争气的眼泪,飞溅了玉离笙满手。 “乖,好好睡一觉,明晚师尊还来看你。” 玉离笙反手将手掌上的粘腻,擦在了许慕言的头发上,缓缓摸了摸他的头,温声细语地哄道:“只要你乖顺,师尊会好好疼惜你的。” 待许慕言醒来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 刚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整个被封在了冰墙里。 除了脑袋和屁股之外,整个被冻得结结实实,动都动不了。 许慕言惊慌失措之下,忙挣扎了几下。 除了让酸痛的骨头更疼之外,没有别的任何用处。 后知后觉,他才堪堪明白,自己现在就是个壁龛,不管谁过来,都能肆意折辱他一番。 而且还能教他看不清身后的情形。 更过分的是,许慕言还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有什么东西卡在炉身中。 暗骂小寡妇丧了良心,怎么能这般折辱他? 唯一让许慕言感到庆幸的是,这玄冰洞里,没有旁人。 否则他才是不能活了。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耳边蓦然响起一道破风声。 啪的一下,卷杂着冷风,生生抽了下来。 许慕言痛得仰头嘶吼一声,眼泪簌簌往下掉。 他根本看不见身后,不知身后正立着一个傀儡。 这傀儡身高八尺,魁梧得很,手里拿着先前玉离笙带来的长鞭,面无表情地站在许慕言的身后。 空洞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那团緋红的桃肉。 没有生命,也没有任何意识,完全听命于玉离笙的吩咐。 只要许慕言试图摆脱玉离笙留下的三枚铜钱,就会毫不留情地甩下鞭子。 “小寡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啪—— “啊!!!你枉为人师,你枉修正道!” -- 第50页 啪—— “啊!!!你生儿子没xx!” 細細細 “我不骂啦!啊,啊,啊!!!” 啪_ 又是狠辣的一鞭。 许慕言哭着大喊:“我不骂了,不骂了!为什么还打我?” 傀儡面无表情,反手又是极凌厉的一鞭。 不偏不倚,正好鞭挞至了许慕言的伤处,那三枚铜钱“铮”的一声,才滑下来半寸,竟被深深抽打回去了。 鞭尾一卷,甩出了腻白的银线,还参杂着几分血色。 许慕言痛得狠狠往上扬起了玉颈,发出了吃痛的嘶吼声,毫无形象地蹦出了眼泪,晈牙切齿道:“为什么还要打?我明明都已经不骂了!” 傀儡不动如鸡,置若罔闻。攥着长鞭,沉默且麻木地盯着他看。 “妈的,疼死我了!” 许慕言不敢再骂玉离笙了,生怕再遭受毫不留情地鞭挞。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放弃挣扎了。 可才当他将铜钱逼出半寸,身后又响起了呼呼的破风声。 那长鞭劈头盖脸就抽了下来。 如此反复几次,许慕言终于明白了。 别人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这是吃钱能保身后安。 想清楚这些后,许慕言乖乖地当起了存钱罐。 挨打的滋味,实在太难熬了。 他垂头丧气地想,小寡妇这是把他当什么?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师尊睡过徒弟之后,还给徒弟钱! 许慕言只听说过,出去嫖,需要事后给银子的。 可即便是人间最低贱的妓,也不可能贱到,折腾一整夜,才区区三个铜板罢。 这分明就是侮辱,对他彻头彻尾地侮辱。 与此同时,九霄殿内,众人还在议事。 玉离笙从玄冰洞出来后,便主动来寻掌门师兄议事。 在场除了重明君之外,还有其他两个峰的长老,以及华青宗的岳宗主。 “......实不相瞒,在廊下遇见慕言之前,我在清净峰山脚与他迎面相遇,他那时身后已染了血迹。若当 时他已经杀人剖肝了,我焉能察觉不出?此事还有疑。” 重明君处事向来挺公正的,虽然平时不太喜欢许慕言那轻狂样,可到底也是他的师伯,又是看着许慕言长大的。 自然不希望许慕言无辜受过。 顿了顿,他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玉离笙,轻声道:“玉师弟,你说呢?慕言之前告诉我,是你当夜责罚了他,此事可否属实?” 玉离笙静坐一旁,此前在傀儡身下,施加了法咒,留了一丝元神在其身上。 借此可以远程注视着许慕言的一举一动。 方才也是亲眼看见,许慕言是如何在鞭挞之下,苦苦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狼狈姿态。 正看得出神,忽听旁边有人唤他,便不动声色地收敛心神,玉离笙道:“属实,他当夜顶撞于我,我便稍作教训了一番,确实出手稍重。” 重明君:“我自是信你的,可许慕言的玉坠又如何会出现在尸体的身旁。青律从前没少受伤,慕言也从未给他炖过猪肝汤。偏偏那尸体被人生剖了心肝,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那东西虽是我赠他的,但掌门师兄也知,慕言这孩子,一向顽劣,又喜欢丟三落四,许是把玉坠丟到了什么地方,也未可知。” 玉离笙顿了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又道:“慕言的心实,若是在墙头吊个苹果,他能生生拆了一整座殿。若此事是他行下,就以他的性格,不该是剖肝,而是将人丢出去喂狗。” 重明君点头道:“是有些道理,慕言同死者无冤无仇,犯不着动手杀人。况且,那猪肝汤是炖给青律暍的,就以慕言的脾气,决计不会害他师兄。” 玉离笙笑了:“慕言向来最是敬爱他师兄了。” “怎么,如此三言两语,便能将许慕言摘出去了?岂不是太过儿戏了?” 岳如风听了半晌儿了,面前的茶水都暍干了两壶,见二人说着说着,就把许慕言摘干净了,难免不悦道:“许慕言是玉长老的徒弟,无怪乎玉长老会处处为他开脱。只是这粧粧件件,也未免太过巧合。我一来,昆仑就发生了命案,难不成还是冲着我来的?” 玉离笙漫不经心地道:“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昆仑向来是仙门百家之首,有谁敢在此地行凶,不想活了么?” “那照你这般说,那死者该是自己剖了自己的心肝,而后还把心肝吃了,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了?” 岳如风神情冷冽,遥遥审视着玉离笙,“还是说,有人便是想趁机袒护座下弟子,遂视人命于无物?” “岳宗主倒也不必如此动怒,死的是昆仑山的弟子,又不是华青宗门下,掌门师兄都不及你这般情急、〇” “说起来也的确巧,昆仑一向太平无事,怎么岳宗主一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玉离笙特别好脾气地笑道。 言下之意就是,这是咱们宗门的事儿,同你有什么关系? 这不就是屎壳郎爬碗盘,装什么糖炒栗子。 咸吃萝卜淡操心,狗猫耗子多管闲事。 岳如风性子刚硬,不懂什么弯弯绕绕,一向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听了此话,当即按捺不住,拍桌而起,怒道:“玉离笙!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就因为我们贸然来昆仑做客,遂才惹了命案了?” -- 第51页 玉离笙镇定自若得很,闻言正色道:“我倒是同意岳宗主的观点。” “你!我这是在问你同不同意?!” 岳如风更怒,直言不讳道:“我便幵门见山说了吧,当年修真界战乱不止,音日缥缈宗临阵投敌,将你献给了魔尊,还交出了行军布阵图,这才让仙门百家气势大减,无数宗门家族相继被魔兵攻陷,罹难的修士不计其数!” “修真界素有律例,不可残杀无辜之人,你却因当年受辱之事,私自劈开了魔界大门,让杀红了眼的玄门弟子,闯入了魔界。诛杀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这才让魔界残兵逃出魔界。” “那些残余的魔族旧部,时常化作玄门弟子,潜伏各大宗门,残忍杀害门中弟子!你原是缥缈宗的弟子,难道不该为此负责么?” 提起当年之事,玉离笙的神情瞬间冷冽下来。 这原是他心里最深处的伤疤,也是最痛最恨之处。 偏偏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揭开他的伤疤,肆无忌惮地往他伤口上撒盐。 “......说起当年之事,我记得,华青宗当时也被攻陷了吧?无数弟子被俘,包括岳宗主的姐姐姐夫,不 也是死在那场战乱中?若非我出手相救,只怕连你那外甥都不该存活于世。岂有脸在此指手画脚?” 世上的人便是如此的,一向只记得他的脏,他的恶,他的种种不堪。 却不记得他分毫的好。 当初他是被人洗刷干净,五花大绑地送至了魔尊的床上。 未曾有人出来声讨缥缈宗上下的无耻行径。 哪怕他后来诛杀了魔尊,救下那般多的玄门弟子,可依旧得不到任何人的感激。 甚至还要辱骂他手段残忍,滥杀无辜。 他们只会人前人后,辱骂他人尽可夫,甚至还对他的身子,暗暗垂涎不已。 这就是所谓的人性。 也是玉离笙曾经经历的苦痛。 玉离笙的嘴角上扬,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岳宗主瞧,似要在他身上燎出一个血窟窿来。 岳宗主很不喜欢他这种眼神,下意识起身,右手扣住腰间的剑柄,预备随时出手,一招制敌。 可玉离笙并没有动手,只是柔弱不能自理地掩唇咳嗽起来,清瘦的肩头轻晃。 重明君见了,当即拍案而起,言辞冷冽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辱我师弟?” 第四十六章 慕言决定讨好师尊 “岳宗主,我从前便同你说过,不可再提当年之事!离笙现如今乃昆仑山,清净峰长老,也是我的同门师弟。你辱他,便是辱我!” 重明君脸色瞬间难看下来,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丝毫不顾自己与岳宗主交情甚笃,毫不留情地道:“恕昆仑招待不周了!” “哼!” 气得岳如风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在场的其他二位长老见状,琢磨着若山中有魔族奸细,掌门师兄必定能调查个水落石出,死的又不是他们峰上的,而是清净峰的弟子。 同他们有什么干系? 遂双双起身离去。 重明君收敛心神,这才同玉离笙道:“岳如风一向就是那个臭脾气,你莫往心里去。” 玉离笙摇头,并未多言。 “我见你脸色不好,想来是担心慕言,你且放心,此事若非慕言所为,我必定还他一个清白!” 玉离笙点头道:“那便多谢掌门师兄了。” “谢什么谢?我当年便说过的,只要你同我上了昆仑,我便是你的师兄,此生都会保护你。” 其实,当初战乱时,重明君还只是昆仑的大师兄,并未接任掌门之位。 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了玉离笙的种种遭遇,本就心生怜悯。 知晓缥缈宗被屠戮,玉离笙无处可去,便起了将他带回昆仑的心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之带回山中。 当时流言四起,众人议论纷纷,猜测他是否要将玉离笙收为炉鼎。 连当时昆仑的老宗主,都不曾接纳玉离笙,也未曾承认过他的身份。 重明君不得不暂且将人带回自己的寝殿,好生藏了起来。 直到老宗主去世,临死前,留下一卷锦书,命他接任宗主之位,重明君才得以僻了座峰,让玉离笙住着。 甚至怕门中弟子议论,还特意拟订了封号。 这些年来,重明君对他真可谓是百般照顾。 玉离笙自认为不是个好人,但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他还是认得的。 只是不知,面前的好师兄,如果知道,当年的老宗主曾经夜里闯入他的房中,欲强迫他行那种事。 后又被自己暗算而死,就连那锦书上留下的遗言,也是玉离笙临摹了老宗主的字迹,不知师兄有朝一日知晓了,会作何感想? 玉离笙回到月下小筑时,天色已昏。 莲池里的鲤鱼游得正欢,见他回来了,纷纷涌过来,跳出水面,向他讨食。 在如愿得到了鱼食之后,才又乖乖地潜回了池底。 “连鱼都知道,万事都得顺从于我,才能活命。为何慕言偏偏就不知道?” 玉离笙丢了手中的鱼食,转身进了寝殿,先是沐浴更衣一番。 穿衣服时,眼尾的余光蓦然瞥见腕上戴的流云珠。 这才想起了檀青律来。 -- 第52页 便将珠串取了下来,随手便把珠子捏成了粉丨末。 装入了透明的小琉璃瓶子中,与魅药混在一处。 略一思忖,便走至了窗前,随意施了个法咒,一只灵鸽自衣袖中飞了出来,扑棱着翅膀下了山。 不一会儿,檀青律便御剑上了峰,主动跪在殿外,低眉顺眼地道:“师尊寻弟子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慕言在玄冰洞反省,为师此前责罚了他,担心他心里有气,不肯好好疗伤。你且将这个,拿去给他。” 玉离笙将小琉璃瓶子递给了擅青律,还意味深长地交代他:“切记,不可告诉慕言,这伤药是为师让你送的。只说,是你送的。” 擅青律微微一愣,心道,这不正是他挑拨离间的好时机? 他正愁不敢随意去玄冰洞探望许慕言,结果师尊就上杆子过来帮他了。 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他,睡觉都有人递枕头来。 “弟子遵命。” 擅青律跪着,双手接过琉璃瓶子,略一思忖,又抬头道:“师尊,慕言年幼不懂事,都是弟子管教不严,师尊若还有气,便让弟子代他受过,弟子绝无怨言!” 玉离笙一袭白衣,立在门槛处,因为才沐浴更衣过,遂没有束发封冠,只随意用了一支白玉簪。 正是那白衣胜雪,不染纤尘的高岭之花。 可檀青律分明记得,眼前这个清冷的男人,音日在魔界鼎鼎有名,在魔尊身下,又是如何婉转求欢的。那时魔尊玩弄玉奴的盛况,整个魔界有目共睹。就连年幼的孩童都满脸好奇地扒拉着门缝偷看。 听着里面传来美人痛苦的低昤,以及魔人猖狂的笑声,酒池肉林,脂粉萦绕,七天七夜纵情享乐。 记忆中人尽可夫,淫乱不堪的修真界第一美人,却不知为何,没办法和面前这位白衣长老重叠。 擅青律被玉离笙盯得有些窘迫,下意识低下了头。 “为师不生气。去吧。” 得了玉离笙的应允,擅青律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他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御剑不成问题。 只是为了让许慕言心疼,而不得不装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以骗取许慕言的信任。 一径飞至山头,擅青律立在玄冰洞外,轻唤:“阿言,阿言?你睡了么?” 许慕言一下午都被抽得死去活来,跟死狗似的,垂着脑袋。 听见这话,恨不得一砖头把檀青律敲死。 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不得不装出很惊喜的语气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师兄过来看看你,听师伯说,你此前受了师尊的罚,你怎么不跟师兄说?师兄好生担心你。” 擅青律立在洞外,脑海中还浮现着方才师尊未封冠的模样。 仔细回想,当时师尊应该才沐浴更衣过,衣领有些松,身上不知熏的什么香,极是好闻。 白衫之下,不知该是何等春色。 他本可以借口留在清净峰,欣赏师尊的美色,此刻却不得不过来同许慕言虚以委蛇。 擅青律道:“我给你带了伤药,这伤药特别好,你试一试吧?” 说着,故技重施,在结界上开了一个小洞,将琉璃瓶子骨碌碌滚了进去。 许慕言听了,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铁定没安好心。 没准在伤药里加了什么毒粉,尸粉,好借机操纵他。 明面上却道:“多谢师兄。师兄,你还是快离开吧,下午来了两波弟子巡逻,我怕你被人发现,受我连累,师兄还是快走吧!” 擅青律也不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多待,照例是安抚许慕言,说师尊不会不管他的,师尊铁定有苦衷的之类云云。 在得了许慕言怒气冲冲地叫骂后,才满意地离开了。 许慕言刚要大松口气,随后便听到几道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真是兄友弟恭,你师兄给你送伤药来,真正就是雪中送炭啊。” 玉离笙的身形渐渐从阴暗中浮现出来,余光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傀儡,见许慕言原本雪润的后腰,乃至于臀腿,布满了鞭痕。 眉头微微一蹙,觉得打得太重,有的部位都隐隐渗出了血珠。 他是个追求极端美学的人,不允许自己的炉鼎身上出现半分难看的疤痕,除非是他亲手赐予的。 “怎么,你还不知道如何乖顺么?见了师尊也不唤人?” 许慕言现在听不得小寡妇说话。 只要一听见,就恨不得将他的脑袋拧起来。 可摆出如此难堪的姿势,恐怕早已被师尊看个通透了。 许慕言嘴上仍旧十分硬气地骂:“玉离笙!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真是不知死活,看来还是为师对你下手太轻了。你到现在,还敢如此放肆。” 因为看不见身后的情形,未知的折辱,才更让人惊恐畏惧。 许慕言怕得牙齿咯咯打颤,只觉得腰部以下都没什么知觉了。 此地过于寒冷,他又不着寸缕地被封在冰层里,雪白的皮肤早已被冻得青紫。 眼眶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起来。 许慕言暗暗告诫自己,沦落至此,已经足够丢人了。 要是再哭哭啼啼的,只会更加惹人厌烦。 穿书前,他那可怜的老母亲,曾经告诉他,不要总想一个人的坏,而要多想一想对方的好,也许这样日子就没那么难熬了。 -- 第53页 还瞩咐他,今后无论遇见了什么事,什么人,都要多笑一笑。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许慕言决定听信老母亲的话。 扯动着被冻得僵硬的唇角,极勉强地转头,冲着玉离笙笑了一下。 玉离笙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这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少年,蹙眉道:“你脸皮抽筋了?” 许慕言:“……” 他眨巴眨巴眼睛,极力表现出仅有的那么一丝丝可爱。 不是他屈服了。 只是身上太疼了。 掐手指头算一算,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任何东西了除了师尊喂他吃的之外五脏庙早就同他 抗议了。 许慕言都不知道,原主成天到晚都在干嘛,都十七岁的玄门修士了,鸽子蛋大的金丹都练出来了。 结果还没辟谷。 人是铁,饭是钢,不顿不干饭,肚子饿得慌。 许慕言好想吃点东西。 啥东西都成。哪怕来点隔夜的玉米饼子,就一小盘酸豆角,腌黄瓜啥的都行。 实在没菜,就光啃饼子,他其实也啃得下去的。 给口吃的吧。 看家护院的狗都能吃顿饱饭,更何况他是个人。 第四十七章 师尊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我饿了。” 许慕言终究还是没忍住胃里的绞痛,低着头,像是战败后的大公鸡,整个人都蔫了。 “师尊,您老人家行行好,给口吃的,行不行?” 玉离笙听罢,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不过很快,他便缓步走至了少年的眼前,抬手一钳他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 “小可怜,怎么又饿了?之前你不是说,已经吃饱了么?当时,你那肚子撑得那般圆鼓......你全忘了?” 听着耳边戏谑的嘲笑,许慕言的面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好似被人迎面扇了一耳光。 耳边都嗡嗡作响。 “只要你开口求为师,那么师尊就看在你年幼的份上,饶了你一次,如何?” 许慕言听了,有点不敢置信地抬头,盯着小寡妇笑意吟昤的脸。 不知道为啥,他一看见师尊笑得如此开心,脑海中咔擦就蹦出来一个念头—— 面前这货是个克死了一百个夫婿的小寡妇。 当然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从前许慕言不敢说,现在更是不敢说。 许慕言舔舐着干裂的嘴唇,挣扎着问:“真的?你没骗我?” 玉离笙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师尊何时骗过你?” 如此一来,许慕言默默树立了无数个心里建设之后,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古有韩信受胯下之辱,今有他许慕言不甘落后。 虽然韩信受的胯丨下之辱,同他受的胯丨下之辱,有非常鲜明的区别。并不能一概而论。 但许慕言还是坚定不移地认为,古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于是乎,许慕言决定战术性地暂时认输了,低眉顺眼地道:“师尊,弟子......弟子给您认错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越发红了。 本来皮子就白,眼下白里透红的,眼尾似染上了胭脂一般,水波荡漾,媚眼含怯,风情万种。 玉离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故意侧耳去听:“为师年纪大了,听不太清,你再说一遍?” 许慕言望着向他侧过来的耳朵,因为距离非常之近,几乎都能清晰无比地看见耳垂上,极淡的一层绒毛。 干净又清爽。 许是才沐浴更衣过,师尊换了身白衫,袖口上流光摧燦的,似勾了银线。领口也有些低,露出一截白玉似的颈子,还有一口便可含住的喉结...... 若是再往下,便能瞧见书里说的,玉离笙令无数人疯狂着迷的身子。 许是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玉离笙好看的浓眉微微一蹙,露出点不悦的神色,自鼻中窜出一丝冷气来。唬得许慕言连忙小声唤了声师尊。 “事不过三,为师不想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了。” 玉离笙如此道,又侧过脸去。 许慕言暗骂这人有病。 脑子里有大病。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受害者给施丨暴者赔礼道歉的? 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倘若他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早跪着捶地痛哭,勒根麻绳将自己活活吊死了。 “我说......我说......” 许慕言小声念叨着,在扑过去撕咬师尊,以及求饶混口饭吃之间,摇摆不定。 玉离笙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右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银针。 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但凡今日,许慕言敢扑过来撕咬,就将他的嘴生生缝起来。 不仅如此,还会变本加厉,命傀儡日夜不息地鞭挞他,直到许慕言真心实意地悔改。 犹豫了许久之后,许慕言终究还是扛不住胃疼的。 他垂头丧气地道:“师尊,是慕言错了,慕言此前不该以下犯上,冒犯师尊,更不应该处处顶撞师尊。” 此话一出,玉离笙指间的银针倏忽收了起来。 望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少年,玉离笙深知,要彻底驯化一个人,并非完全靠折辱。 须得软硬兼施,循序渐进。 -- 第54页 先给点厉害颜色瞧瞧,再时不时地给他一点甜头。 就像驯化野狗一般,这点道理,玉离笙还是懂的。 一挥衣袖,那困住许慕言的寒冰寸寸消融。 因为被困在里面太久,身子折叠得太狠,早已经冻麻木了,许慕言根本站不起身,顺势就跌了下去。 原本以为,这次也要跌得头破血流,谁曾想一双手臂蓦然将他搀扶住。 玉离笙笑着将人扶稳,大手抚过许慕言冻僵硬的四肢,运起灵力温暖他的身子。 许慕言心惊胆战,总觉得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他可不会傻到认为,师尊这是突然大发慈悲,又顾念起了师徒之情了。 即便曾经有过师徒之情,可现如今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还他妈不止一次,鬼都知道,没办法回到 从前了。 “慕言,身子暖和些了没有?你活动活动,看看还有哪里不舒服?” 许慕言不吭声,默默地活动了一下筋骨。 怎么说呢,可能他就是天生皮糙肉厚的。 折腾了那么一大圈,竟然没什么事儿。 只是身后的鞭伤还隐隐作痛。 “啧,是为师思虑不周,傀儡毕竟与活人不同,竟当真伤着你了。” 玉离笙眸色一厉,一挥衣袖,当着许慕言的面,将那傀儡催成了碎片。 许慕言没由来地哆嗦了一下,觉得胃更疼了。 身上又疼又冷。 衣服早被师尊撕成了碎片,只能蜷缩着,把头脸往膝盖上埋。 “来,你先穿师尊的衣服。” 玉离笙跟有病似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明明上一刻,两个人还剑拔弩张,这一刻,又突然师友徒恭起来。 玉离笙解开外裳披在了许慕言的身上,堪堪遮羞了春色。 “师尊,我......我饿。” 想不到穿了回书,胃疼的毛病竟然还跟过来了。 许慕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明明从前三天不吃饭,才会饿得胃疼。 结果现在才短短两天没吃,胃就疼得恨不得满地打滚了。 他估摸着多少也因为此前小寡妇顶到他胃的原因。 总而言之,他是真的很疼很疼,决计没有半分表演的成分。 可话一说出口,许慕言仍旧是喊饿,只字不提他胃疼。 玉离笙听罢,笑道:“不急,先处理你身上的伤。” 许慕言听了,急得不行,忙抓住他的衣袖道:“急,很急的!我饿了,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啊!不吃东西,我会死的!伤就伤着好了,我又不怕伤!” 屁股疼跟胃疼比起来,还是胃疼更胜一筹。 “可是若留了疤痕,岂不就是为师的罪过了?” 又折身回来,在许慕言的眼前摇了摇:“慕言,这是你师兄送来的?” “是,是他送来的。” 顿了顿,许慕言又下意识地说,“可我没碰过!摸都没摸......不,我看都没看一眼!你不能因为这事打 我!” “不打你。” 玉离笙笑了,觉得这孩子虽然头脑不是很聪明,但记性很好嘛,还知道私自收了别人的东西,回头要挨打的。 略一思忖,他又道:“慕言,究竟用不用这瓶伤药,甶你自己决断。不管你用或者不用,师尊都不会怪 你。” 许慕言一百个不信。 有了此前粽子糖的经历,他现在对师尊说的话,抱有十分的警惕。 心道,檀青律要想离间他与师尊的感情,势必要来雪中送炭。 必定不敢在送来的东西上,乱动手脚。 但转念一想,擅青律的心思不好猜,万一他脑子一抽抽,觉得自己没啥卵用。 为了让昆仑山上的弟子,误认为玉离笙见死不救,薄情寡义,一包耗子药把他弄死了怎么办? 许慕言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遂决定不用。摇头道:“我不用。” 玉离笙听了,问他:“为何不用?你是舍不得用,还是...” “不想用!” 许慕言胃疼得很,没耐心讨论这种事情,没好气地说,“我就喜欢被人打屁股,怎么样?屁股不疼,我心里就不得劲儿!” 说着,随手一推,那琉璃瓶子轱辘滚了出去,木塞就松开了,迎面飘过来一缕白烟。 恰好许慕言抬头,吸着鼻子道:“好香啊,现在连伤药都弄得如此香了?” 玉离笙未言,往旁边退开半步,抬袖掩住口鼻,见许慕言竟然误打误撞,尽数把琉璃瓶子里装的媚药吸了。 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心道,看来老天爷都不站在许慕言那边。 兜兜转转,他还是把媚药吸了。 “师尊,我饿了,你说过的,只要我求饶了,你就给我......给我......奇怪,师尊,你怎么突然长出三个脑 袋啦?不对,还有一、二、三......六条手臂!三头六臂!三太子!” 许慕言震惊道。话一出口,就觉得身子古怪地燥热起来了。 由内而外地热,说不上来的热。 他把衣衫脱了,还是热得不行,索性整个人卧在雪地里打滚。 可身体的燥热仍旧无法退散。 许慕言头昏眼花的,眼前一时黑,一时白,好多个玉离笙的脸在他眼前晃动。 -- 第55页 “慕言,你怎么了?好端端的,脱什么衣服?” “我......呃。” 鼻孔一热,许慕言抬手一摸,居然摸到了一手的粘腻,挣扎着抬头一看,居然是血。 第四十八章 慕言哭得让人心疼 后知后觉,这种感觉不太对头儿。 怎么跟刚穿进书来,被行那种事的蛊虫晈破皮肤后,一模一样的燥热。 而且比那次强盛了百倍不止。 不过说两句话的工夫,鼻血就冒出来了。糊了他满脸。 心疼死了,不知道得吃多少猪肝才补得回来啊。 许慕言没空顾及他的鼻血,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扭动,跟蛆一样,嘴里发出鸣咽的细碎低吟。 玉离笙半蹲下来,试探性地抬手贴向许慕言的脸,宛如天神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的狼狈丑态。 欣赏着他脸上难以忍受的痛色,眸色渐渐深沉起来,闪烁着诡异的兴奋光芒。 “慕言,你怎么了?扭成这样......师尊平日里就这么教你的么?” “我......我......” 许慕言说不出口啊!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子在烧,从内烧到外,宛如置身在红莲业火之中,根本无处逃生。 身下的冰雪根本不足以熄灭燥火,反而让火势越来越大,他的身子紧绷,好似一张拉满的弓,垂死挣扎着。 腰身诡异地在宛如着,俯趴在地,岔着腿,跟婊子似的,面红耳赤,双眸含着一汪春水。 滚丨烫的面颊才一接触到冰冷的大手,许慕言就忍不住溢出一丝低昤。下意识就蹭了过去。 明明知道这不行,这不可。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迫切地想要往师尊怀里靠拢,想要师尊的抚摸,想求师尊的怜惜。 玉离笙很满意这种药效。 实话实说,这种药是他从前闲来无事炼制出来玩一玩的。 至今为止,只在狗身上试用过。 那是一条黑色鬃毛的猎犬,站起来比一个成年修士还要高大。而且,还是一条公犬。 乃是此前掌门师兄意外在外捡回来的,后来听闻玉离笙喜欢养狗,便将那条猎犬洗刷干净送了过去。可愔掌门师兄不知道的是,玉离笙喜欢养狗不错,但此狗非彼狗。 他一向热衷于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驯化成犬,而把一条犬,想方设法驯化为人。 这是他不为人知的癖好。 他不喜欢那条猎犬。 不喜欢猎犬黑黝黝的毛皮,长而壮硕的身形,见到他就疯狂摇摆的尾巴。甚至是猎犬时不时吐出的猩红舌头,尖锐的长齿...... 便在那猎犬身上,下了那么一丁点。 结果那猎犬登时瘫倒在地,浑身抽搐。片刻之后,又猛然窜了起来,身形好似瞬间高大起来,赤红着眼睛,对着玉离笙汪汪大叫。 大有一番要将他撕成碎片的架势。 也巧了,当时外面有个修士,公然同旁人谈论起了玉离笙的身世,还大加渲染传播。骂他人尽可夫,浪丨荡不堪。 被掌门师兄知晓后,连夜派人抓了来,正关押在后山。 那夜,玉离笙把猎犬带入了后山。 之后便立在洞外。 听着那惨绝人寰的叫声,以及猎犬撕咬交配时,独特的嘶吼声。 一直持续到了半夜,那修士才痛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待山中弟子寻过去时,吓得倒地不起。 只见一人一犬纠缠不清。 猎犬的獠牙生生陷在那修士的喉咙处,鲜血自血窟窿中,汩汩流出,染了一地的血红。 衣衫和碎肉淋了一地,一直到死,那修士的缝中,还深嵌着异物。 而那琉璃瓶子里的媚药,却比当年猎犬服用的,多得多。 许慕言吸上了不止一口,想来起码吸了一半。 原先玉离笙没想好,给这种东西起个什么名字,现如今却突然有了主意。 不如就叫“烈男泪”。 顾名思义,纵然是坚贞不屈的烈男见了,都得撕心裂肺地流泪。 许慕言当了荡丨夫,还想立牌坊,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玉离笙要让他彻底顺从,变成独属于自己的炉鼎。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人就一样脏了,许慕言再也没办法义正言辞地指责他的过去。 “......师尊,师尊,我......我好疼啊,师尊,好疼,好疼啊!” 许慕言痛苦地鸣咽出声,往玉离笙怀里一钻,两手开始胡乱地扯他的衣衫。 因为过于慌乱,怎么都扯不开恼人的束腰。他几乎都要哭出声了:“师尊,师尊......” “师尊在呢。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哭了?” 玉离笙故作姿态地将人推幵,摇头道:“你师兄送你的伤药,你既用了,便好好用。” “师尊,不要走,师尊!我不要师兄,不要他,我要师尊!” 许慕言实在忍受不住这抓心挠肺一般的痛楚了,神智恍惚之下,也没抓到玉离笙的人。 竟头一低,上身往下一伏,以一种常人绝对无法办到的姿势,张口便要晈住。 “放肆!” 玉离笙面色一寒,挥袖将人推开,见许慕言还要翻身起来自行行事,眸色越发阴沉了,一脚踩住了他的左肩。 “许慕言,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淫荡!竟还有这本事,当真让为师大开眼界!” -- 第56页 许慕言挣脱不开,抓着玉离笙的腿,狗儿似的,把脸往上蹭着。 蹭着蹭着,又瑟缩着肩膀,无声地低下了头。 玉离笙心疑,低头一探,摸到一手的濡湿,忙钳起许慕言的下巴一瞧,那迟迟不肯落泪的少年。 终究还是以最狼狈不堪的姿态,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滚丨烫的泪水自通红的眼窝里流了出来,珍珠一般,不沾粉面,簌簌往下掉着。 有几滴还落在了玉离笙的手背上,惊人的滚丨烫。 他竟不知的,原来小徒弟哭起来是这番风情。 连哭都是默不作声的哭,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往下掉。 死晈着牙关,一声不吭的。看起来好委屈的样子。 像极了玉离笙年少的时候。无论受到何种羞辱,就是不肯哭出声来。 哪怕是将他骨头对锉,剥皮抽筋,也不肯哭。 只是,玉离笙不明白,小徒弟在昆仑山上,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求仁得仁,好歹也是亲传弟子,修为了得。 一向风采奕奕,翩翩风度,耀眼无比。 怎生会哭得如此令人......令人心疼。 玉离笙心尖蓦然一颤,不知为何,忽然松开了手,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半步。 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他这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良心,居然有朝一日,还会跳动。 就为了那么一个混账东西! 玉离笙脸色十分难看,认定世间皆恶,众人皆苦。 凭什么别人能折辱他,他就不能折辱别人了? 面前这个少年屡次为了他那个宝贝师兄,以下犯上,屡屡顶撞于他。 连命都是他的。 他想让他死,他要怎么生? “慕言,你身上好烫,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玉离笙明知故问,略显惊讶地“啊”了一声,低声笑道:“怎么这般不听话?才帮你穿好衣裳,你怎么又弄乱了?” 许慕言只觉得浑身奇热难忍,根本就听不懂师尊在说什么。 他的眼前一片火红,眼珠子都被烧得通红起来,绯红的唇不停蠕动着,往外吐出痛苦的喘息。 难为他在冰天雪地里,不着寸缕地跪趴着,热汗如珠般,顺着凌乱的头发,簌簌往下掉。 许慕言强撑着身子,才不至于完全倒了下来。 使劲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遇见这种事情,急也是没有用的。 他还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才一恢复了几分神智,立马便猜到自己中了那种阴间的玩意儿了。 更可气的是,这玩意儿还是檀青律那个狗比送来的。 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擅青律居然给他送了一瓶媚药。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慕言大口大口地喘气,强迫自己思考。 难道说,檀青律猜到师尊今夜过偷偷过来探望他,遂提前给他准备了这种东西,好让师徒二人来一出鸳鸯戏水? 这也不对啊,即便檀青律想以此来恶心自己,起码也得把药弄到师尊的身上,以此,许慕言才能误会师尊,私底下是个“淫丨乱不堪“浪丨荡风丨骚“人尽可夫”的贱人。 而不是把那种阴间的东西,混在伤药里,拿来给许慕言用。 这种方法不仅恶劣,还非常错误。 许慕言百思不得其解。 头脑昏昏沉沉,几乎快要丧失思考的能力了,耳边嗡嗡作响,似有一千万只小蜜蜂,在他耳边打转。许慕言痛苦地抠紧身下的冰面,试图自行抵御住这种痛苦。 不想让玉离笙平白无故看了他的笑话。 “真是可怜啊,被自己的师兄,送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慕言,你说,今夜为师若是不来看你,岂不是要成全你和他在此野丨合了?” 许慕言很认真地摇头:“不会的,你以为他跟你似的,都不知道挑地方?” 玉离笙冷笑道:“你们还要挑地方?都挑什么地方?人间的勾栏院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许慕言不解道:“谁没事会往勾栏院里跑?” “把你二人绑了,一起丢勾栏院里,一夜时间,你觉得是他接的客更多,还是你接的更多?”顿了顿,玉离笙笑了,“为师猜测,应该是你接的更多吧,方才那两下扭的......比勾栏院里的倌儿,可勾人多了。” 第四十九章 这是他与生倶来的天赋 许慕言特别想破口大骂一句“你放屁”,可身子软成了一滩春水,根本没有力气。 灵力早已被师尊封住,他现在就如同废人一般,只能任由师尊捏圆揉扁。 “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屈服的!” 不就是中了点阴间的东西? 这有啥的! 许慕言有理论上的经验! 深知行走江湖,不小心被人暗算了,也并不一定非得低声下气求着别人,才能活命。 他自己也可以帮助自己! “哦?照你这么说,你是打算让自己欲丨火丨焚身而死了?” 玉离笙笑容满面,半蹲下来欣赏着许慕言布满情丨欲的俊脸,好笑道:“只要你开口求为师,那么为师就大发慈悲救一救你。” “你只须说,好师尊,奴儿知道错了,求师尊给奴一个痛快,便可。” 这种话,要是放在平时,许慕言也许能开玩笑似的说出口。 -- 第57页 大丈夫嘛,要干大事,能屈能伸,日后才能成事。 可眼下,玉离笙分明就是故意等着看他笑话的。 许慕言试图捍卫自己为数不多的尊严,挣扎着坐在地上,双腿如箕,颇为豪放的坐姿,使得满园春色若隐若现。 玉离笙沉默不言,沉静地望着他,眸色深得像是寺庙里的古井。 身上淡淡的降真气味,混着几分雪下松兰的清冽。弥漫在二人之间。 “……不求你。” 许慕言说完这句,抬起宛如黑曜石一般的瑞凤眼,定定地同师尊对视。 而那手却已经缓缓扶了上去,指间簇着晶莹剔透的冰雪,一股脑地包围起来。 任凭鼻血如注,由轻及重,由缓入疾。 玉离笙的眸色越来越阴沉,脸色也越来越冰冷。 一直到鼻尖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腥气,才骤然回转过身,一把掐住了许慕言的脖颈,将人重重抵在了冰壁上。 “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许慕言!为师竟然不知,你还会这个!” 许慕言的后背又被硌到了,疼得眉头都蹙了起来。 听见此话,他也比较奇怪,甚至思考问题的角度十分清奇,反问道:“难道这不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么?我会......很奇怪?” “好一个与生俱来的天赋!” 玉离笙擒住他作恶的两只手腕,一齐举过了头顶,瞳孔里的怒火正疯狂地蹭蹭往上翻涌。 直至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了。 “你就这般厌恶为师?宁可......宁可如此,也不肯求为师救一救你?” 许慕言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并且非常理智地问:“那我要是求了,师尊是真心实意地救我?而不是借机羞辱我?” 玉离笙也很诚实地回答他:“自然不是真心实意,你不觉得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很令人欢愉么?”“不觉得。” “你没说实话。” 玉离笙知道打蛇要打七寸,故意提膝,狠狠抵着许慕言光滑的小腹之下三寸。 许慕言“呃”了一声,魂儿都快被小寡妇折腾飞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道:“我也喜欢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但前提是......落井的人不是我,我也不 是那条落水狗啊!” 玉离笙:“那么恭喜你,你现在就是了。” 那膝盖不急不缓起来,专门会挑地方,极习钻地完美拿捏许慕言的七寸,逼得他越发热汗淋漓,血脉喷张。 鼻血糊了满脸,顺着尚显稚气的面庞,滚落至了颈间,又顺着精致的锁骨,一路滑下,正落在玉离笙提起的膝上。 那包裹住修长双腿的雪白亵裤上,绽放出了簇簇红梅。 “真脏。” 玉离笙蹙紧浓眉,不快道:“你弄脏了为师的衣裳。” 许慕言没有力气同他争辩了,只盼着要杀要剐,赶紧给个痛快。 只是别再这般吊着他了。 玉离笙冷哼一声,忽然抓着许慕言的头发,将他的脸摁至膝头,冷笑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乖顺一些,等会儿才能少吃些苦头!” 说到吃,许慕言腹中饥火难忍。 明明此前他都低声下气地同小寡妇服软了。结果也没混到半口吃食。 苦头倒是吃了满满一肚子。 许慕言结合上下语境,下意识以为,小寡妇是嫌他的血脏,弄脏了亵裤,遂逼迫他清理干净。 遂忍着胃里的不适,伸舌舔丨舐着亵裤,直到将那血迹完全清理干净,才抬起头来,布满红丨潮的脸,红润的唇,编贝般的齿。 以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 说不出来的勾魂摄魄,风情万种。 玉离笙好半天才回转过神,低眸瞥了一眼,膝头的濡湿,方才的血迹已经消失殆尽了。 “为师真不知道,该夸你天真,还是愚蠢。” 玉离笙钳起许慕言的下巴,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冷冷道:“阳奉阴违?你怎么敢?” 阳奉阴违??? 啥时候?他啥时候阳奉阴违啦? 为了苟活,他这是要多乖顺,有多乖顺,连裤子都帮着清理干净了,完全是依照小寡妇的吩咐做的。咋地,小寡妇还不乐意了? 难道是嫌清理得太干净了? 许慕言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神经搭错了,“呸”的_声,往小寡妇的衣服上吐了一口。这才道:“好了,这下总行了吧?” 玉离笙:“......” 玉离笙:“......” 玉离笙:“......” 他要是今夜把小徒弟弄死了,算是许慕言自作自受,死有余辜罢? “既然你如此不怕死,那为师便成全你。” 话音未落,许慕言又被推至了地上。 还未来得及抬头,耳边蓦然响起锁链拖地的叮咚乱响。 猛然抬起头来,就见玉离笙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铁链,足有小儿手腕粗,又沉又重。 玉离笙的笑容冷冽,随手挣了挣铁链,说出的话,字字残忍无比:“为师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一个你!不将你调理乖顺,你休想离开这玄冰洞!” “不......不要,不要,我不要这个......救命,救命啊!” 许慕言骇得面无人色,手脚并用地往后乱爬,像个大壁虎似的,拍拍这里,拍拍那里,口中叫嚷着,求别人来救救他。 -- 第58页 可他能喊的人,实在太少太少太少了。 少到只能喊他可怜的老母亲。 明明知道,即便他那可怜的老母亲过来,也救不了他的。 “我......我错了,我......不要吃的了,不要了......” 许慕言觉得,这事归根结底,还是从他今晚一见到小寡妇,就问他要吃的开始。 慌忙摇头,连声说,自己不要吃的了。 可是没有用的。 玉离笙用铁链拴住了他的四肢,还有脖颈,将他以一种,要站不站,要跪不跪的姿势吊了起来。 锁链纵横了玄冰洞。 他就像是个没人要的流浪狗,被死死禁锢在了冰天雪地里。 玉离笙告诉他:“只要你接下来足够乖顺,为师就满足你一个小小的要求。” 顿了顿,他又笑:“但如果,你提的要求让为师不满意......我记得,山中好像还关押着受戒的修士罢?” 许慕言的牙齿咯咯打颤。 沉重地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许了接下来的种种。 “映雪乖,把眼睛睁开,你自己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多么好看?” 玉离笙兴致勃勃地幻化出一个铜镜,举在了许慕言的眼前。 许慕言看得清楚。 铜镜里是一个清俊的少年面孔。 头发散乱,唇角染血,脸上伤痕累累,但难掩俊朗。尤其因为受情所迫,眼尾嫣红得不像样子。 眸子水汪汪的,好像是江南仲春时的杨柳。 更令人惊叹的是,许慕言都沦落至此了,竟比衣冠齐整时,更添了几分柔媚。 “你不是说饿么?是不是早就饿坏了?” 玉离笙随手丢开铜镜,私自揉捏着许慕言的唇,手指捏着湿滑红艳的舌头,轻轻一拽:“是条好舌头,就是太青涩了。” 许慕言不理解。 一般只有果实才会用青涩来形容。 也可形容一些少年少女。 但还未听说过,有人居然会用青涩二字,来形容他的舌头。 青涩,意指幼齿,也指技艺不娴熟。 后者是后来,许慕言在血泪中摸爬滚打后,才堪堪明白了其中深意。 而此时此刻,玉离笙取出手指了,笑着让许慕言睁大眼睛,告诉他,光靠男人与生俱来的天赋还是不够的。 须得寻些有经验的人来做,那才能得闺房之乐。 蓦地,许慕言浑身剧烈地一哆嗦,震得舒束缚着他的铁链簌簌作响。 咬紧牙关,才不至于从唇角中,泄出破碎的痛呤,反手抓紧了铁链,因为太过用力,连指尖都泛起了异样的惨白。 这惨白的指尖,面红耳赤的样貌,周身雪白的冰洞,以及一声比一声清晰的铁链乱动,隐约参杂着噼里啪啦的水声。 “你听,下雨了。” 这他妈哪里是下雨了? 分明就是许慕言脑子里晃荡的水!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对玉离笙太好,早在见他的第一面,就应该跟擅青律统一战线的。 许慕言早已经神志不清起来,很被动地听从玉离笙的摆弄。 玉离笙从腰间拽下了一块玉佩,随手塞到了许慕言的嘴里,笑着同他道:“仔细了嗓子,别喊哑了。 第五十章 就是想回家吃碗羊肉泡馍 许慕言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啥意思。 下一瞬,他就明白过来了。 脖颈上的青筋都夸张地暴了出来,皮肉下的血管,狰狞得像是老树根,连雪白的皮肤都泛起了异样的绯红。 啪嗒一声,许慕言受不住了,生生吐出了玉佩来。 那玉佩滚落在了玉离笙的脚下,濡湿一片,水光四溢。 “看来,你不喜欢这玉佩。” 玉离笙随手一抓,那玉佩便落入掌心了,抬手轻轻拍打着许慕言的面颊,语气不善地道:“还是说...... 是为师没有放好?” 许慕言咳嗽起来,连连摇头。 “说起来,这玉佩还是你师伯赠我的,说是难得的暖玉,佩戴在身边,可以缓解为师的寒症。既是暖玉,便有生温养人之功效了。师尊把它转赠给你,算是个免死金牌......” 玉离笙把玉佩提溜在许慕言的眼前摇晃,又接着道:“可保一条性命,这条命,既可以是你自己的,也可以是别人的。包括......擅青律。” 许慕言一听,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当即神情都振奋起来了,但转念一想,天底下没有白掉馅饼的美事儿。 尤其玉离笙还是朵黑心莲。他的话十句有九句半,都不能轻信。 “我猜,你一定要说一个但是!” “不愧是为师教出来的徒儿,果真冰雪聪明。” 玉离笙笑意呤吟地道:“你方才怎么把玉佩吐出来的,就怎么吃回去。” 许慕言:“……” 这简单,小菜一碟! 稳妥了! 许慕言没有二话,当即点头答应了。 玉离笙又道:“答应下来的事情,就得言出必践,出尔反尔,不是君子所为。师尊会狠狠罚你。” 许慕言心道,就你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君子二字? 真是屎壳郎照相,没个人样。 可表面却不敢显露分毫。点头连连称是。 毕竟他和师尊紧密无间,严丝合缝,彼此相连。 -- 第59页 其实,干一次,跟干十几次,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就跟偷东西似的,偷一根针是偷,偷一块金疙瘩也是偷。 许慕言默默安慰自己,入乡随俗,既然穿到这里来,就得遵守这里的生存法则。 既然别人中了那东西,都是靠龙精虎猛一顿噼里啪啦,那么他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岂不是显得他太格格不入了? 如此一想,许慕言原谅了自己。 毕竟人生总是不圆满。不如意之事,百分之百。 他不可能一无所有,也不可能应有尽有。 失去了一样东西,还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还回来。比如说,他失去了节操,得到了痛苦。 可刚要将玉佩重新含至口中,就被玉离笙阻拦了。 “不是这里。” 玉离笙摇了摇头,抽身离开,顺着他的目光,许慕言望了下去。 登时骇得面无人色。 “怎么,你不愿?” 玉离笙也不急,只是平静地告诉他:“丑话,方才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你若是出尔反尔,须得受罚才行,山中关押着的许多受戒的修士,他们很多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以你这种姿色,一夜过去,会被生生吸干吧......” “我答应!” 许慕言想明白了。 同一个脑子里有大病的人作对,一定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吃的。 狗晈他一口,他能晈狗一口么?不得苟且偷生,寻个机会,把狗杀了,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苟且偷生的精髓,就是要让自己承受最小的伤害。 他还得活着回家,活着见他老妈......顺便再吃一碗羊肉泡馍。 “我自己来!” 许慕言红着脸,咬紧牙关,把心一横,便将手伸至了后面。 幸而,方才玉离笙同他纠缠了许久,出入都十分容易。 这暖玉也不是很大,大概三岁小儿的半个手掌罢了,还可以忍耐。 不敢再继续了,许慕言留下穗子,缓缓舒了口气。 玉离笙却不满意,逼迫他道:“还没放好。这样会弄脏衣服。” 衣服,哪里来的衣服? 许慕言这身子光得很,连根丝都没挂,哪里来的衣服? 心知小寡妇就是故意羞辱他的。 但许慕言没有办法了,只能依言听从,做完这些事之后,他才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头抬起来。” 玉离笙命令他道:“你不是早就饿了么?为师给你玉佩,你不高兴么?” 许慕言才一抬起脸来,下巴就被一把钳住了。他就知道,又要被卸下巴了。 看来师尊对他十分警愒,知晓不卸他下巴,极有可能会被一口晈断。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许慕言根本没办法伤害玉离笙。 明白反抗没啥卵用,他也没反抗。静静等着。 结果等啊等,等啊等,那种下巴被卸的钝痛,愣是没出现。 玉离笙松开了手,转而抚摸着许慕言的头,像是哄孩子一样,温声细语地哄他:“慕言,乖,侍奉师尊,将是你余生无上的荣耀。”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么温柔的语气蛊惑到了。还是太久没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了。 许慕言的牙齿一松。 熟悉又陌生的气味,瞬间涌了上来。 他的嘴委实挺小的,寻常啃鸡腿,若是别人五口啃完,那么他得啃十口。 许慕言恍恍惚惚的,想起了小时候,他跟母亲去夜市上摆地摊,背着死酒鬼老爹,卖点手工编织袋贴补家用。 那时他还小,看见街头有卖苹果糖的,就直勾勾地盯着。嘴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口水。 他挺懂事的,知道母亲没钱,也不会主动开口要。 一直盯着苹果糖卖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最小的了,但也有拳头那么大。 那卖苹果糖的老大爷见他可怜,便同意母亲用一个编织袋换苹果糖。 当时小慕言开心极了,拿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苹果糖又蹦又跳。 结果被死鬼老爹发现,逼迫母亲给他钱买酒,小慕言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苹果糖被抢了,一口就吞了下去。 卡在喉咙里,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当时的滋味,许慕言终生难忘,和现在的感觉很像。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苹果糖,而另一个却是师尊......的宝贝。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这事才终于结束了。 事后,玉离笙说话算话,问他,想提个什么要求。 他本意以为,小徒弟会说,想要点吃的裹腹,或者想讨口水暍,润一润唇齿,又或许是要一件衣裳遮羞。 可令玉离笙想不到的是,许慕言居然同他道:“能不能把铁链松一松?松到我可以跪着就行。” 玉离笙不明所以,问他原因。 许慕言道:“站久了,头会晕。晕倒了,没人发现,手臂就会被吊断的。跪着要好些,起码疼得让人睡不着。” 这也是他多年被虐待出来的经验。 只是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玉离笙听了,不知道为何,竟涌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可他又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 自从逃离魔界后,在菩提树下参悟的那一刻,他就亲手了断了七情六欲,人世间的情感,同他再无关 -- 第60页 系。 在他眼中,人命为蝼蚁,入眼皆草木。 什么师徒之情......从未有过。 从未。 “好,就依你说的办。” 这种时候,玉离笙还挺好说话的,也许是被服侍舒服了。抬手松了松铁链,刚好松到许慕言只能跪着,哪怕坐下都不能的地步。 之后便转身,作势要走。 一直走至了洞*,玉离笙脚下鬼使神差地一停,略一思忖才道:“没有为师的允许,你若敢死,为师就将檀青律活剐三千刀,昆仑山上下,鸡犬不留。” 许慕言没劲儿理他,心道,你杀人跟我有啥关系啊? “......慕言,你若实在受不住了,”玉离笙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了,到底丟了块小铜镜在许慕言面 前,“你就对着镜子哭,只要你哭,为师就听得见,会立马过来给你松绑。” 许慕言还是没吭声,脑子晕乎乎的,胃里也恶心,好在没被饥饿继续折磨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只是有些冷而已。 回到月下小筑后,天色已经很深了。 在昆仑山众多弟子眼中,清净峰的玉长老,是个爱清净,性格比较古怪孤僻的一个人。 除了一副好皮囊外,没什么别的本事,偏偏又很受宗主的偏宠。因此可以在昆仑山畅通无阻,为所欲为。 遂,清净峰寻常是不会有弟子过来的。 掌门师兄公务繁忙,偶尔会抽空给他送点药,或者简单过来坐一坐,有时候连盏茶都不暍,说几句话就走了。 从未在清净峰留过夜。 玉离笙一直不明白,掌门师兄到底对他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若说,昆仑山谁知晓他的过去,那么掌门师兄当仁不让。 记得当初二人初见时,正在仙魔两军交战的罗刹铜狱,那里宛如修罗场一般,满地都是尸骨,一脚踩过去,鲜血浸泡得湿软的泥土,发出滋滋哇哇的声响。 那时,玉离笙一手执剑,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透,曾经经受过的种种侮辱,迫使他杀红了眼睛。 一人一剑,不知斩杀了多少魔人的首级。 在场的乱兵,无论是魔兵,还是玄门弟子,见了他,无一不是如避蛇蝎,惶恐不已。 恰好认出他的修士,更是对他满口羞辱,破口大骂他是个被人玩烂的炉鼎。 第五十一章 喊师尊爹爹 偏偏只有掌门师兄与众人不同。 奋力廝杀到他的面前,大声问他,要不要同他一起上昆仑山。 那时的玉离笙自认为是没有任何选择的。 虽然说,他因机缘巧合,意外在菩提树下顿悟,但为了摆脱从前肮脏不堪,几乎被人玩废掉的躯体。 自愿将身体的一半都切割出去,彻底销毁。 连同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七情六欲,甚至是心底的善念与良知,通通都分割出去,与那被销毀的身体碎片,一同封印在了菩提古树中。 等玉离笙醒来后,古树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他也拥有了从未有过的无上修为,足够让他颠覆整个修真界的能力。 只是让玉离笙万万没想到的是。 失去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七情六欲和善念之后,他就成了这副不生不死的模样了。 他曾经想过,想寻回一丝情丨欲。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没见过当初参悟的那棵菩提古树。 在此间磋磨,不生不死,每一个午夜梦回,梦中都是当初被人欺凌的种种。 这月下小筑太清净了,冷得让玉离笙有些发慌。 明明是炎炎夏日的夜晚,可他却冷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唇角,扶着走廊,缓慢地往寝殿里走。 脚下的每一步,都留下一道冰印。 玉离笙好不容易挨到了寝殿。 里面黑漆漆的,半分生气都没有。 他在夜中也能视物,熟练地点燃了屋里的烛火。 炭火已经烧完了。他只能依靠着这一点点的烛火取暖。 几乎把手掌都放在了火焰上炙烤,可就是无法抵御自内心深处散发出的阴寒。 玉离笙抱膝缩至墙角,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清冷的月光宛如流水一般倾斜而下,流淌了满地。好似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淡淡的华光。 这个时辰,别人睡没睡,玉离笙不知道。 但他知道,许慕言一定睡不着。 伸手一翻,掌心处便浮现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铜镜,微风一吹,底下缀着的鲜红色穗子微微摇曳。 玉离笙突然想知道,许慕言现在有没有流泪。 伸手一拂,镜面上便出现了画面。 画面中,许慕言仍旧保持着跪姿,两只手臂被铁链束缚着,宛如大鹏展翅一般,别扭地往后伸展着。脖颈上套的铁锁厚实粗重,已经在许慕言嫩白的脖颈处,磨出了血痕来。 玉离笙深知这其中滋味的。 他知道,这种姿势最痛苦,也最煎熬,但实际上是可以保命的。 玄冰洞冰天雪地,许慕言的灵力又被他封住了,不着寸缕地跪在雪地里,疼是疼,但能尽量保持清醒。只要人是清醒的,就有办法让血液持续流动。一旦晕了过去,不至于被吊断手臂。 -- 第61页 玉离笙曾经吃过这种苦头,并且不止一次。 记得年少那会儿,他当师兄的炉鼎,师兄的外表十分阴柔,行事也颇为狠毒。 为了磨平他身上的所有棱角,最常用的办法,就是把他吊起来教训。 有时候一吊就是一整夜。 手指,手腕,胳膊,甚至是腿,被吊断的次数太多了。 为了让他屈服,强行迫他吞下魅果,可让人短暂性地无条件听从,哪怕是被人命令跪下,像狗一样摇尾 乞怜。 只是,这些都是玉离笙经历过的,所以他深知其中苦楚。 但许慕言又是如何知晓的? 平心而论,当初收两个徒弟,玉离笙一个都不喜。 大徒弟檀青律乃魔族之后,他一直都知道。当初捡他回来,不过就是闲来无事,想寻些乐子而已。 难道天底下有什么事情,是比操纵一个人的命运,掌控一个人的生死,更加有趣的吗? 他就是要让檀青律,一边恨他恨到骨子里,一边又不得不对他毕恭毕敬。哪怕回个话,都得跪下来回。 每次玉离笙看见檀青律对他下跪,低眉顺眼地唤他师尊,即便受了重罚,还要红着眼泪,虚弱得像条小狗一样,毕恭毕敬地说:“弟子谢师尊责罚。” 便会油然而生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他将整个魔界都踩在了脚底下一样。 狠狠把曾经受到的屈辱还回去一般。 至于小徒弟许慕言。 实话实说,当初玉离笙并不打算与这个孩子有任何的交集。 那是数年前,玉离笙意外窥见天有异象,便顺着指引,来到人间。 在一处死人堆里,发现了一个还在喘气的东西。 因为当时,天色很黑,尸体将那会喘气的东西压在了身下。玉离笙第一眼瞥过去时,以为是条狗。 便欲转身离开。 谁曾想,那天地异象汇集那夜荒地的鬼气,尽数指向了那尸堆里,气若游丝的东西上。 玉离笙扒幵尸堆之后,才发现,那喘气的东西不是狗,而是一个孩子。 脏得几乎都看不清楚原貌了。当时虽然没勘破其中玄机。 但玉离笙仍旧把这孩子带回了昆仑,收为座下二弟子。因问孩子名讳,一问三不知,索性就以当日卦象起名为许慕言。 一晃过了多年,玉离笙仍旧未勘破当时玄机。 望着跪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年,眸色渐渐深了。 为什么不求饶? 跟自己的师尊求饶,难道是一件非常难以启齿的事情? 还是说,许慕言宁愿如此受苦,也不肯就范,仅仅是为了保护那最后一丝尊严。 还是想日后哭着同他师兄说,他是被逼迫的,从未屈服过,身子虽然脏了,但爱师兄的心,永远是最干净纯粹的? 玉离笙冷笑一声。突然有些想念埋在徒弟体内的滋味了。 那惊人的滚热,柔腻的炉身,紧绷的吸力,似有似无的痛苦低吟,无一不令人着迷。 片刻之后,玉离笙起了身。 特意揣着几枚铜钱,悄无声息地御剑回到玄冰洞。 他的到来,有些让许慕言惊慌失措,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许慕言没想到,一夜还没过去,师尊竟然又来了。 下意识往后躲避,震得铁链簌簌作响。他佯装镇定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自然是想你了。” 玉离笙半蹲下来,二指夹着一枚铜钱,笑道:“这是师尊的不对了,先前忘记把这个给你了。” “一枚铜钱?” “是,一枚铜钱。” 玉离笙顿了顿,笑容更盛了,“你此前的侍奉,只值这一枚铜钱。” 许慕言晈紧牙关,死死瞪着玉离笙的脸。 已经完全确定,师尊不是来看他痛不痛,或者死没死的。 只是单纯过来羞辱他一番罢了。 一枚铜钱是什么概念? 街头的冰糖葫芦,一串就得两枚铜板。一枚铜板能玩上的妓,恐怕只有那些阅人无数的残花败柳,而且还必须是些勾栏院都不要的年老暗娼。 可师尊却说,他只值一枚铜板。 许慕言的眼睛起了一层水雾,眼泪将落未落,一直含在眼窝里。 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其实也没关系。只是穿书做任务而已。 这身体也不是他的,不过就是原主那个倒霉蛋的。 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天差地别。原主能做成的事情,他许慕言却做不到。 老天爷真的不公平。早在穿书时,就该告诉他,他即将沦为总受的炉鼎,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结果完全没有。说好的金手指至今为止也没出现。 许慕言努力把眼泪逼了回去,心道,不值得为这种人渣掉眼泪。 把脸一转,他不说话总行了吧。 说得多,错得多。沉默是金,还不容易激怒师尊。 许慕言觉得自己实在太聪明了。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他不说话,师尊有的是办法逼迫他说话。 玉离笙当着他的面,将那指尖的铜钱,喂了进去,任凭他怎么挣扎,怎么破口大骂,全然没有半分用。 甚至还恶劣地狠狠搅了两把,笑着告诉他:“以后,每次行事后,为师都会根据你的表现,给你一些银钱。每一枚都须得这般封存一夜,一夜之后,你便可以自行收起来了。” -- 第62页 许慕言晈牙切齿道:“我不要!我不要钱!” “不要钱?”玉离笙的脸色冷了下来,“不要钱的东西,是不会有人珍愔的。” “我不是东西!不,我是东西!呸!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是勾栏院里的倌儿,不是妓,也不是你圈养的炉鼎!” “以前不是,但以后可说不准了。” 玉离笙笑道:“师尊有的是办法,将你驯化成你说的那个样子。你那么能吃会吃,以后辗转在多个男人身下的时候,哪里还会记得,你曾经是玄门正道的弟子?” “不......不会的,你不会的,你不能!” “我能。” 许慕言浑身的力气,好似一瞬间就被抽干了。整个人病怏怏地跪在地上。 头发被玉离笙抓在手里,被迫同他对视。 “但只要你足够乖顺,师尊又怎么舍得把你推给别人?你的滋味甚妙......” 许慕言好似失了魂儿一般,软绵无力地像个傀儡娃娃。面色麻木。 “你怎么不挣扎了?你这时候应该破口大骂。” 玉离笙不满意他这种反应,耐着性子教他。 许慕言哆嗦着苍白干裂的唇角,无限悲苦地轻唤:“师尊......” “师尊,师尊......爹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喊他一声爹,他还好意思趁他病弱,强迫他么?许慕言这波开始曲线救国了。 第五十二章 慕言被折腾病了 玉离笙听了,眉头狠狠蹙紧了:“你唤我什么?” “爹爹,爹爹,亲爱的爹爹!” 许慕言连声唤了起来,语气急促地道:“仙尊在上,弟子甘拜下风了,只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玉离笙眉头蹙紧了,觉得他这举止实在怪异,见许慕言的面颊红得不太寻常,下意识抬手触了一下,惊人的滚丨烫。 “你发烧了?” “我没发丨骚。” 许慕言摇头,坚决不肯承认自己骚。 “你发烧了。” “我没有,没有!” 玉离笙又摸了摸许慕言的脸,觉得这孩子烧得不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此地苦寒,若是发了烧还被关在此地不管不顾,怕是能要了他的命。 玉离笙暂时还没尝够他的滋味,自然不想让他死。 随手劈开了铁链,脱下外裳,将人从头至尾包了起来。 许慕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整个人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才一松绑,就跌趴下去,正好落在了玉离笙怀里。 玉离笙顺手揽过他的肩膀,低头道:“言言,师尊带你回月下小筑,你莫怕,师尊不会让你死的。”许慕言一听这个称呼,竟然还有些陌生。 印象中,只有他那可怜的老母亲会唤他言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这么喊过了。 亲眼看着玉离笙弯下腰来,打横把他抱起来,竟然让许慕言产生了一种错觉。 依稀在师尊身上,看见了母亲的影子。 许慕言烧得晕晕乎乎的,把脸往玉离笙怀里一埋,闭着眼睛,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那夜色宁静,稻田里满是牛蛙蝉鸣。 回到月下小筑之后,为了不惹人怀疑,玉离笙暂且将人安置在了自己的寝殿里。 他其实不太会照顾人,把自己都照顾得稀里糊涂的。 更别说是一个生病的徒弟了。 玉离笙只知道,发了热,需要赶紧降温。 但他又不知道具体怎么降温。 于是就把许慕言又从床上拖了下来,衣服一扒,一脚踢下了殿外的莲池里。 许慕言被呛得直咳嗽,冰冷的湖水让他恢复了几分神智,趴在岸边,边咳边道:“你想要我死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一种?如果,你真的不想救我,就直接让我冻死在玄冰洞,你还费那么大劲,把我拖过来做什么?” 玉离笙道:“你高烧不退,我只是想帮你降温。” 帮他降温?就把他往莲池里踢? 要不是他中途醒了,并且还熟通水性,岂不就把他活活淹死了? 这委实是个好理由啊,小寡妇有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怎么不去街头唱大戏啊。 “降温不是这么降的,你不会的话,可以问我啊!” 玉离笙:“你昏倒了,跟死狗一样,怎么都喊不醒,问你?” “..”许慕言吃力地往岸上爬,狡辩地说:“可我现在清醒了!!!” “嗯,多亏了我。” “那按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玉离笙:“不谢,应该的。” 可恶,岸边太湿滑了,许慕言手臂又没劲儿。尝试了几次,都没爬上来,反而把自己折腾得气喘盱盱。“把手给我。” 玉离笙大发慈悲似的,半蹲下来,对着他伸出了手。 许慕言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选择相信小寡妇一次,缓慢且颤抖地把手伸了过去。 好在这次,他赌臝了。 玉离笙一把将他拉上了岸,之后又拖死狗似的,把人拖回了寝殿。 许慕言被折腾了一番,烧得更厉害了,躺在床上,连声音都哑了:“有酒么?” “没有。”玉离笙蹙眉,“你要暍?这都什么时候了?” -- 第63页 “用酒涂抹在我的手脚心,可以用来散热。” 准确来说是用酒精,但现在不是没这条件嘛,先凑合凑合。 “清净峰没有这种东西。” “那你..你能……” 许慕言本来想说,你能御剑下山,帮我拿来嘛,但转念一想,小寡妇肯定不会去的。 委实如此,玉离笙摇头拒绝:“夜深不下峰,这是规矩。” 许慕言气呼呼地:“昆仑山有这规矩?” “是我的规矩。” 许慕言沉沉叹了口气,好久才道:“那绞一块湿帕子,贴在我的额头上行吗?我....烦你,帮我一次。” 这点事儿,玉离笙还是会干的。 首先找到手帕,从莲池里打一盆水,帕子往里一丢,再拎出来。 许慕言忙道:“等等,把水绞干!” “既然要绞干,为何还要泡在水里,你直接用干的不就行了么?” 玉离笙不悦道,但仍旧绞干了手帕,连叠都不叠,一大团地丢在了许慕言的脸上,睛。 “还要做什么?”玉离笙问。 “有的,师尊,劳烦你转身,往外走十步,然后帮忙把门带上,谢谢。” “不谢。” 玉离笙转身欲走,忽然想到什么,他转身怒道:“这是为师的房间丨” “是师尊带我来的,又不是我死皮赖脸非要跟来的。” 许慕言闭上了眼睛,已经很累了。声音渐渐就断了。 玉离笙上前一步,下意识一探鼻息,还有气。原来只是睡着了。 望着许慕言苍白的脸,他好几次都想将人摔下床去,可最终都忍住了。 玉离笙可不会委屈自己睡在地上。 翻身便上了榻。好在这床榻足够宽敞,两个大男人躺上去,并没有很挤。 不知道是不是玉离笙的错觉,他似乎没那么冷了。 他的身子很冰,也许可以帮许慕言散热。 可许慕言并没有求他帮忙。玉离笙仰面睡下。 蓦地,什么东西挤了过来,他又赶紧睁开眼睛。 定睛一瞥,居然是许慕言。 小徒弟的头,枕在了他的胸口,两手环住了他的腰,睡梦中还低声喃喃自语。 玉离笙侧耳_听,只听见那一声又一声的“妈”。 他知道,后面应该还有个“的”。 妈的。骂人的话。 就跟从前那些欺负过他的人,张口闭口“操”,原理是一样的。 玉离笙颇为嫌弃地将人推幵,很快,许慕言又粘了过来。 推开,粘过来。再推开,再粘过来。 如此反复了十多次之后,玉离笙得出了一个结论:小徒弟是属狗的,粘人得很。 玉离笙一向不喜有人近身,眼下也没了任何睡意。 望着少年的俊脸,唇角一勾,又起了坏主意。竟解开束腰,将人端了起来,抱在了怀中。 许慕言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有人一直在摆弄他。 他的两腿骑丨跨在师尊身上,像个大青蛙似的,脸贴在师尊的胸口,甚至能嗅到师尊身上好闻的气味。蓦然,耳边传来“噗嗤”一声,许慕言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你在做什么?我他妈的都病成这样了,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许慕言羞耻得面红耳赤,攥着拳头作势要狠狠打他一拳,玉离笙随手攥住他的手腕,压在了胸前。玉离笙好笑道:“怎么,仗着自己生病了,胆子就肥了,竟敢对师尊动手?” “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趁我睡觉,还那么欺负我?玉离笙,你有心吗?” 这个问题,记得当初也有人问过他的。 那是初来昆仑时,掌门师兄怕清净峰太偏僻,没人照顾他,遂给他安排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照顾他的一日三餐。 那老嬷嬷身边还带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孙女,据说袓孙二人的其他亲人,尽数死在战乱之中,掌门师兄见她们寡母的可怜,遂才将人留在昆仑山的。 那老嬷嬷人很好,又很勤快,每日将玉离笙的一日三餐准备得很妥当,冬日天冷,怕玉离笙寒疾发作,便亲手给他缝制护膝护腕。 连身边的小孙女都知道帮忙照顾玉离笙。 直到有一回,老嬷嬷带着她的孙女去河边洗衣服,那小女孩不小心掉入了冰河。 清净峰寻常根本不会有外人的,老嬷嬷哭着大喊,求人救一救她可怜的小孙女。 当时玉离笙正好路过,见状,只道自己有寒疾在身,不能下河为由,拒绝营救那孩子。 一直到那孩子被其他弟子打捞上来时,早已经冻得浑身发紫,断了气了。 老嬷嬷当场就疯了,被三四个人架着走,还疯狂地冲玉离笙嘶吼:“你没有心,你没有心啊!” 是啊,玉离笙没有正常人应该有的七情六欲,他又何来的心? 那祖孙二人对他好则好矣,可玉离笙永远忘不了,当初那老嬷嬷的儿子,在魔界为了活命,是怎么抛下自己的妻子,任由妻子被魔人凌辱而死。 又是怎么为了向魔尊献媚,操起烧红的烙铁,一下又一下地烙在他的蝴蝶骨上。 这些事情,他玉离笙忘不掉,其他人也别想忘掉。 父债子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况且,当初又不是他推那女孩子下的水,他只是见死不救而已。 -- 第64页 见死不救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只是想保护自己。 第五十三章 修真界理解天花板 “你说对了,我本就无心。” 玉离笙的神色淡漠,精壮的腰肢猛然一挺,那身上的少年瞬间就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了。 好半天,许慕言才低声道:“要做就赶紧做!你不睡,我还要睡!” “你在教为师做事?” 玉离笙一向讨厌别人指使他做任何事情,反而将人禁锢在怀中,不肯再动弹了。 “就这么睡一夜,你若安分,那一夜相安无事。你若不安分,你信不信,为师现在就传唤擅青律过来,让他亲眼看着,你在床上是如何侍奉师长的?” 许慕言丝毫不怀疑玉离笙话里的真实性。 并且深刻地明白,这事玉离笙的确干得出来。 可如此怪异的姿势,太过艰难了。 许慕言甚至一动不敢动,周围安静极了,耳朵贴着师尊的胸*,能清晰无比地听见他的心跳。 不急不缓,有力得很。 还有那身下狰狞的青筋,也平缓的跳动着,但凡他敢稍微动一动,那玩意儿立马就胀了起来。 许慕言艰难地熬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才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早上醒来时,他仍旧趴在玉离笙怀里,两个人还未分离。 不仅未分离,他还清晰地感觉到,师尊情动了。 好似稻田里的水稻,几场阳光雨露,蹭蹭蹭地往外冒。 将田地占据得满满当当的,几乎连任何一丝缝隙都没有。 “醒了?” 玉离笙搂着许慕言的腰,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瞧着小徒弟睡眼惺忪,连眼尾都有些泛红的小模样。 忍不住勾了勾唇,恶意十足地曲起膝盖,不偏不倚正抵着许慕言的身后,那深潜之物啪叽一下,直直破入那红泥深处,溅出了大片水光。 “你是不是有病啊?一晚上了......整整一个晚上,你都不出来!” 许慕言受迫趴在了玉离笙身上,俊脸通红得几乎都往外渗血,咬牙切齿道:“大清早的,你到底发什么疯?有些闲劲儿,你出去满山跑几圏不行吗?在我身上发什么邪火?” 玉离笙不言,只是挺起腰身,将人托着往上一顶,许慕言咬紧牙关,脖颈都吃力地往上扬了。 “别动了!!!我都生病了,你怎么还忍心对我行这种事?呃,啊!!!快住手!” “生病又如何了?哪怕你此刻身怀六甲,为师一样能这般对你。”玉离笙冷笑着,双手钳紧徒弟的腰,深深摁出了淤青的指痕。 许慕言呼呼抽着冷气,赶紧道:“好了,我认输了!认输了,认输了!” “嘘,别乱动,外头好像有人来了。” 玉离笙伸出一根手指,贴在了自己的唇上,示意许慕言闭嘴,而后果听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随之便是擅青律的声音:“师尊,听其他弟子说,师尊传唤弟子过来,有事吩咐。” 许慕言一听这声音,整个人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该死的小寡妇,一整晚都不出来,也就算了。 大清早的把檀青律喊过来做什么?看他怎么光着腚,被自己的师尊教训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丨” 许慕言咬牙切齿道,狠狠瞪着玉离笙,一夜过去了,他身上的热已经退去了大半,可瞧着脸色不甚好,白里透着青。 眼皮子底下还染了一层青灰,一看便知是纵丨欲丨过度所致。 自从着了小寡妇的道儿之后,日日夜夜,无休无止,小寡妇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干那事儿,老男人憋得太狠太久了。 传闻中一夜七次金枪不倒翁,居然让许慕言给碰上了。 这他妈的,跟谁说理去啊! “嘘,小声儿些,你该不会想让擅青律亲眼看见,你是怎么侍奉自己的师尊,还咬着男人的宝贝,不肯松开的吧?” “卑鄙无耻!” 许慕言低声骂了一句,话音未落,后腰就被一只大手,狠狠往下一摁,耳边立马响起噗嗤一声闷响。 巨大的冲击力迫使着他差点失声尖叫,幸好及时用手堵住了嘴,才勉强忍住了。 玉离笙冷笑着瞥了他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同门外的檀青律道:“是为师命人传你上峰,确实有些事情要吩咐你去办。” “师尊若有吩咐,弟子纵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许慕言吃着师尊的宝贝,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听见此话,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说话的艺术? 擅狗不愧是两面三刀的狗东西,简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怪不得原主那么死心塌地喜欢他,的确是有那么几分真本事的。 还未等许慕言多想,下一瞬,就听见玉离笙道:“为师已经起身了,你直接进来吧。” 什么?! 直接进来? 那岂不是要当场撞破了? 只要一想到,居然被人当场撞破了如此不堪入目的秘事,许慕言羞愤欲死,只觉得头顶的天都要塌了。惊慌失措之下,也不知道从何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试图摆脱玉离笙的桎梏。 哪知才提了股劲儿,又火速被摁住肩头,哧溜一声,无比顺滑地直接坐到了底。 -- 第65页 许慕言狠狠扬起脖颈,眼泪都快要蹦出来了,死死晈紧下唇,才不至于当场出了洋相。 被小寡妇欺负,已经足够丢人现眼了。 若是再被师兄撞见,就檀青律这货的大嘴巴,就跟喇叭似的,保管不出一柱香的时间,整个昆仑山都知道了。 许慕言眼看着门被人从外缓缓推开了,急得面色发白,两手胡乱抓着被褥,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腰间一紧,便被玉离笙强行扭了一圈,像是给小儿把尿似的,硬生生将他端了起来。摆出了不知廉耻的姿势,还门户大开地冲着殿门。 只要有人这个时候进来,便能亲眼目睹着,两个人是如何行鱼水之欢的。 “不......不要!” 许慕言失声惊呼,绞得身后的玉离笙闷哼一声,贴着他的耳畔道:“怎么,瞧见心上人了?害怕了,惊恐了?不敢让他看见,是也不是?” 玉离笙一边说,一边将他修长的腿,又往相反的方向,狠狠拉伸。 咔擦一声,许慕言吃痛地晈着拳头,只觉得自己的腿骨一定断掉了,被摆出了这么一副不知廉耻的姿势。 寻常勾栏院里,哪怕是最低贱,最阅人无数的妓,也不可能一日十二个时辰,毫不间断地接客。 若是生了病,或者心情不爽快,还能偶尔休息那么几日。 可玉离笙把他当啥了? 连妓都能休息,却在他发着高烧时,一整夜都不肯出来。 这还是个人吗? 许慕言心如死灰,只等着看见擅青律惊愕的神色,以及惊慌失措,夹杂着怒火的痛骂。 哪知并没有。 擅青律推门进来之后,像是个盲人一样,满屋打转,好似根本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玉离笙贴着许慕言的耳朵,低声道:“你不要脸面,为师还要。你不是喜欢他么?那好,为师就让他亲手折辱于你,可好?” 许慕言听得心惊胆战,根本不知道师尊到底要做什么。 还未来得及开口,忽听擅青律一声厉阿:“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师尊房里?师尊何在?” 说着,还抽剑对着空气一阵劈劈砍砍,乱刺一通。 凌厉的剑气四溢,还险些伤着了许慕言。 擅青律中了玉离笙所设的障眼法,一入殿便只瞧见一条黑蛇,正盘踞在屋里。 顺势就提剑刺了过去,这黑蛇身长数十丈,足有一个成年男人的身量粗壮。 动作异常灵活,轻而易举就躲开了檀青律的攻击,随即一跃,往窗外窜了过去,试图逃走。 擅青律快走几步上前,眼尾的余光,忽然瞥见桌面上的雄黄粉,一把抓了起来,往那黑蛇身上一洒,劈头盖脸洒了_身...... 而实际上,檀青律手里抓的是一杯凉茶,劈头盖脸泼了许慕言满头满脸,茶水顺着鬓发滴落下来,滚落至了颈间。 “孽畜!”檀青律厉声阿斥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竟一剑就刺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刺在了许慕言的左肩,鲜血立马就染红了半边肩膀。 许慕言吃痛地蹙紧浓眉,牙齿死死晈住下唇,才不至于鸣咽出声。 顺势往后一撞,与玉离笙贴得更紧密无间了,几乎连任何一丝缝隙都没有。 “疼么?被心上人刺伤的滋味,好不好受?” 玉离笙恶意十足地啃咬许慕言的颈窝,双眸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泪,低声笑道:“慕言,疼的话,就喊出来,别憋着,憋出内伤来,师尊会心疼的。” “不......不疼!” 许慕言半边肩膀都被鲜血染透了,倔犟着不肯喊疼,刚欲将人推开。 哪知擅青律的眉头忽然一蹙,疑惑道:“这是什么?” 说着,竟然伸手往许慕言腰腹之下探了过去...... “不行!” 许慕言一把将他的手打开,言辞冷冽地拒绝:“不准碰!” 他这一下,用了很大的劲儿,将擅青律推开了数步之远,剑刃瞍的一下,便自肩膀而出,涌出了大片的鲜血。 “慕言,你瞧,你这个师兄多么的无用,连真实和幻阵都分辨不清呢。” 玉离笙伸出舌头,轻柔地舔丨舐着许慕言肩膀的伤口,很神奇的是,有了他的安抚,伤口竟然渐渐愈合,不再往外渗血了。 可该疼还是疼,许慕言不是那种,别人打他一耳光,再给颗甜枣就能哄好的人最起码给一兜子甜 枣,一颗还不够塞牙缝的。 不仅不感谢玉离笙,他还变着花样地破口大骂:“还不是你设的障眼法?师兄要是修为比你高超,不早把你拉下来了,还能等到今天?” 玉离笙道:“你的意思是,让为师废了他的修为?” 他能是这个意思? 这难道就是修真界理解天花板? 但也不是不行,许慕言觉得这事可以有。 于是才刚要点头,玉离笙又笑道:“你倒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若本座无缘无故,废了他的修为,逐他下山。不仅昆仑上下,对我满腹怨言,怕是连整个修真界都颇有指摘。那时掌门师兄也护不得我,我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你倒是聪明。” 许慕言就奇怪了,动一下擅青律,就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顾虑,那当初小寡妇动他时,怎么没说害怕宗门的指责,修真界的指摘呢? -- 第66页 “你与他不同,你有罪在身,便是死了,那也是畏罪自杀。” 原来如此,敢情小寡妇这么欺丨凌他,就是笃定了,是他杀人剖肝了。 可问题是,这缺德事儿还真就不是他干的。 不管小寡妇信不信,许慕言还是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二,他道:“不是我,我没有杀人剖肝,我真的没有!” 玉离笙沉默不言,只是凝视着他的脸。 “我没有杀人,从小到大,我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会杀人?当时,那尸体抬到大殿时,我远远看了一眼......死者年龄还挺小的,瞧着不过十多岁昵。” 顿了顿,许慕言的声音越发低沉下去,“年纪小小的,怎么就死了,多可怜啊,家里若还有尚存在世的爹娘,兄弟姐妹,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玉离笙听起他提及爹娘和兄弟姐妹,语气里总有那么一丝悲切,眸色都黯然了许多。是了,许慕言打小就被他捡了回来,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 擅青律虽然是魔族中人,但为人师兄还是很称职的。这些年待许慕言如亲兄弟一般照顾。 反而是玉离笙一直以来,都没有尽到为人师表的责任。 如今甚至还百般折辱小徒弟,但凡换一个有心的人,必定要良心不安,夜夜难寐。 可玉离笙没有心。 正因为他没有心,所以他听了此番话,不仅不肯放过许慕言,反而将人禁锢得更紧了,以一种门户大开的姿势,正对着檀青律。 擅青律的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二人相连的部位,目光灼灼地盯着看。 可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却是黑蛇的七寸,壮硕的身体盘在了一处。 第五十四章 问题很大,急也没用 “这里应该便是七寸了。” 擅青律低声喃喃道,忽而提起长剑,收回了剑鞘,而后将剑鞘抵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挑开了卷在一处的蛇尾。 好将七寸更好地展现出来。 “这黑蛇来历不明,听闻大蛇之内胆,必有疗伤之功效,不如生剖下来,捣碎了,拿去给慕言。”擅青律低声道,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慕言的两颗蛋,“只是,这蛇的内丹,为何是两颗?” 玉离笙听了,笑道:“听听,青律待你可真是好,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念着你,你说,要是让他知道,你我之间的种种,他还会要你这副残花败柳的身子么?” “我呸!他哪里是念着我,分明就是想让我去......” 那个死字,无论无何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檀青律竟然用剑鞘,死死抵着黑蛇七寸的位置,肆意绞弄着,将那两颗毛茸茸,又浑圆的蛋儿,使劲分幵。 还用硫磺粉,往蛇身上一洒,低声道:“师尊爱干净,不可在这房里杀蛇剖胆,待我将之用硫磺粉杀死,再拖到外头去。” 实际上,他手里拿着茶杯,将里面为数不多的茶水淋了下来。 这茶水隔夜了,早就凉了,顺着漆黑的毛发,一路淋至了那处,许慕言的脸红得吓人,刚要闭上眼睛,立马被掐住了脖颈,迫他睁开眼来,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受欺凌的。 那隔夜的茶水尚且还算清澈,混在一片油光中,反复挤压,很快也变得污浊不堪了。 顺着肌理滚落至玉离笙的掌间,又让他抬手,尽数涂抹至了许慕言的唇上,远远一瞧,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受尽了疼宠的。 “这蛇好生粗长,也不知从何处爬过来的。” 擅青律还在纠结这黑蛇的来历,忍不住上手欲摸,玉离笙眸色一厉,在即将触摸到许慕言的一刹那。 一挥衣袖,檀青律就跟暍醉酒一般,整个人往后倒退了几步,之后就立在屋内,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放开我,放开..” 许慕言好不容易退了烧,此刻又发作起来了,两手无力地推搡着,孱弱地道:“放开,别碰我,脏。” 只这一个“脏”字,瞬间就激怒了玉离笙。 他好似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瞍的一下,就抬起了头来,冰冷的目光中,闪烁着凌厉的杀意,低声道:“脏?” “脏,不要碰我……” 脏,太脏了。 已经好多天没洗澡了,又一直行那种事情,身上早就粘腻得不成样子。 还有流淌的鲜血,糊了他半身,血腥味熏得让他想吐。身上鲜少有干的时候,即便有,身上也会出现一块块的白色斑纹。 这些斑纹,绝大部分来自于玉离笙,也有些来自于许慕言,只是他现在吐出的都太稀薄了,哪怕是干了,也只会留下浅浅的印记。 而不像玉离笙,精力充沛得不像个老男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色彩鲜明,又浓又纯。 好似要将许慕言整个人埋在里头。 “......你又有多干净?还不是如同炉鼎一般,雌伏在本座的身下,当着心上人的面,小意承欢,百般迎 合?” 玉离笙冷言冷语道,将人顺势一把摁趴在了桌面上。 许慕言被冲劲儿推了一下,失手推倒了桌上的茶壶,遂了一地的残渣。 他浑身上下,未挂一丝,更别说穿上鞋袜。 被玉离笙自背后大力推搡,光着的脚踩在了碎瓷片上,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 “玉离笙,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待我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我翻身而起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呃, -- 第67页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卩阿!!啊!!!” “好啊,那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玉离笙冷冷道,“弄死你!” 两个人争执之下,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事情立马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许慕言几乎快要晕厥过去,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痛楚难忍,还是爽快滔天,只觉得自己的腰下好似要被生生撞成了两截。 该死的小寡妇,真的是恨不得把蛋都塞进去啊!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许慕言自认为是个铁打的男人,绝对不会跟个怂货一样,只会可怜巴巴地掉眼泪。 虽然他被按趴在了桌面上,像头牲畜,被玉离笙用束腰勾住了脖颈,逼迫他扬起脖颈,眼睛却始终往上看。 只要往上看,泪水就不会流出来。 玉离笙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身下的少年,生生勒死。 不是嫌他脏么? 那好啊,他便把许慕言弄得和自己一样脏,一样不堪,一样为世人所不耻。看看许慕言在他面前,到底还有什么优越感! “为师本不想趁你病弱,如此强迫于你。可这是你自找的!” 玉离笙冷笑着,迫许慕言抬头看,嘲弄地笑道:“慕言,你看啊,你师兄正在看着你昵,他就在你的面前,亲眼看着你受辱,可他太懦弱无用了,根本救不了你。” 许慕言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又发起了热,这次比昨晚还厉害,没一会儿面颊就通红无比。 整个人病恹恹的,四仰八叉地被摁在桌面上,要不是玉离笙一直死死摁住他的腰,早就从桌上滑下去了。 玉离笙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连猛烈的动作都稍作迟缓,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许慕言的面颊,他道:“慕言?醒醒,慕言?” “晤。” 许慕言耷拉着脑袋,失去了玉离笙的禁锢,宛如被人抽了筋一般,软软地从桌面上滑了下去。 “慕言!” 玉离笙手疾眼快,一把将人接入在怀,抬手一贴他的面颊,惊人的滚热。他蹙眉道:“怎生如此娇弱的?是瓷娃娃么,碰都碰不得了?” “也罢,教训徒弟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玉离笙忍了忍,抽身离去,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至床边,将人安置好。 余光瞥见屋里还杵着个人,玉离笙不悦道:“真是碍眼的东西,也不知道慕言究竟看上了你哪里!”毫不留情地一挥衣袖,便将人打了出去。 玉离笙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如何是好。 缓了许久,他才想起来要先给徒弟降温。 遂又出门打了冷水回来,绞着湿帕子贴在徒弟的头上,顺带替他清洗身子。 玉离笙做起这些事情来,笨手笨脚的。他照顾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更莫说是照顾别人了。 “慕言,醒醒,慕言?” 玉离笙坐在床边,抬手抚摸着少年烧得通红的脸,眸色越发深了。 这热怎么也退不下去,反而还越来越烫。 他又恍然想起,昨夜许慕言说过,可以用酒涂抹手脚心的。 遂迟疑要不要试一试。 恰好许慕言昏迷不醒中,嘴里还喃喃自语。玉离笙蹙紧眉头,忍不住倾耳细听。 便听见许慕言说:“我认输了,我错了,师尊,饶了我......” 不知为何,玉离笙突然之间被取悦到了,唇角忍不住往上一勾,拍了拍许慕言的面颊,好笑道:“你早如此乖顺,师尊又如何会那般伤你?” 语罢,他起身下峰取酒去了。 人才一走,许慕言嘴里又开始念念叨叨:“......错你妈,我没有错,等我来日东山再起,看老子不弄死 你个鳖孙儿......” 好在殿中就他一个人。若是玉离笙听见了,怕是又起了杀心。 待玉离笙回来时,已是午后。 许慕言仍旧昏迷不醒,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 玉离笙还从未给人擦拭过身子,这也是人生头一回。 先把手帕塞入酒壶里,而后再抽出来。想了想,又拧了拧,才抓着许慕言的手,笨拙地擦拭着他的手 掌。 可是,玉离笙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么就是在囚禁许慕言的这段时间里,在其身上留下不少的伤口,浑身上下满是淤青,后背至臀腿,布满鞭痕。 原本白皙修长的手,也因为此前受不住床笫之欢的痛楚,被许慕言一口又一口,生生啃出来的伤口。指甲中甚至都有细微的木屑,还有皮肉,这是方才许慕言吃痛时,手挠桌面,硬挠出来的。 “疼......我好疼......” 玉离笙微微一愣,手里还拿着浸泡过酒水的湿帕子,随即便轻声道:“不疼,在给你降温了。” “疼。” “不疼。” “疼。” “不疼,为师觉得哪里都不疼。” 玉离笙想着,如今正是夏日,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恐会恶化。索性顺手用酒水清洗一下伤口。这样才好得快。 遂又把许慕言翻了个身,露出满是纵横交错鞭痕的后背,拿过酒壶,晔啦啦地倒了上去。 才倒上的一瞬间,许慕言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 -- 第68页 随即又因为四肢无力,重重地跌跪在榻,许慕言痛得四肢百骸都在同他叫嚣。 只觉得身后的皮肉,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往上剐。 直剐得血肉模糊,骨肉分离。 “好......好疼,我真的好疼啊!” “疼?” 玉离笙蹙紧眉头,好多年都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了。 想当年,被魔尊囚禁,废了灵力不说,连琵琶骨都被锁链穿透,将他生生吊在魔殿中。 用宛如刀片一般锋利的鲛鞭抽打,白日里,才将他的皮肉生生抽成烂泥,夜里,又给他疗伤,用尽生肉续骨的良药,如此反复折磨。 吊悬的脚下满是淋漓的鲜血,以及破碎的皮肉。 那时玉离笙都没觉得如何痛不可遏,自然也不觉得,只是用酒水淋过伤口,怎能抵得过他骨肉被鲛鞭碾碎的痛楚。 “你怎生如此娇气?”玉离笙蹙眉,语气略显嘲讽地笑道:“又不是个女修,一点疼都受不了,那往 后……” 话音戛然而止。 许慕言也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疼糊涂了。 竟然跟小牛犊子似的,张开双臂就扑了过来,把脸往玉离笙怀里一埋,搂着他的腰,声音听起来委屈可怜极了:“疼,抱抱,好疼,真的好疼......” 他这是想到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他那可怜的老母亲。 下意识就一头扑了上来,浑然忘记面前的青年,正是折辱他的罪魁祸首。 玉离笙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愣了愣。 下意识就想将人狠狠一掌打出去,可下一瞬,他又想起,现在的许慕言可禁不住他这一掌的。 遂硬生生地隐忍住了。玉离笙的脸色阴沉着,一向极讨厌与人触碰,谁料怀里的少年竟然还敢用面颊蹭他! 一边蹭,一边可怜地求他抱一抱。 小徒弟哭着求他抱一抱。哭着求的。哭得很伤心。 玉离笙有些洋洋得意起来,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 他像是驯化小狗一样,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头,低声安抚道:“好了,不哭了,师尊也是为你好,伤口不及时处理的话,会越来越严重。你也不希望自己留下满身的疤痕罢?” 许慕言不吭声,满心以为面前的人,是他可怜的老母亲。孩子一样,又往玉离笙怀里拱了拱,眼泪簌簌往下掉,沾湿了玉离笙半边肩膀。 “慕言,听话,不哭了,只要你听话,师尊会好好待你。” “瞧你,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只是多疼了疼你,你怎么就哭了?” 玉离笙轻声哄他,抬手缓缓抚摸着徒弟身上的伤口,听着他吃痛的像街头没人要的流浪狗一样,鸣咽着哭出声来。 指尖时不时地钻进伤处的皮肉里,染红了修长如玉的手指。伴随着鲜血涌出,怀里的少年痛得嗷嗷乱叫。 他越痛,玉离笙就越兴奋。 越是哭得像个没人要的流浪狗,玉离笙越是觉得心情愉悦。 好久都没这般愉悦了,玉离笙迫切地想要追寻快乐。 可又怕一不小心把人折腾死了,往后再也寻不到,比许慕言更有趣儿的徒弟了。 玉离笙强忍着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狠意,将人连着被子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低声细语地哄着。 忍不住用唇瓣,轻轻吻着徒弟的眼睛,舌尖裹着他的眼泪。 第五十五章 慕言知道自己没出息 许慕言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哄他,可眼皮子太沉了,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待他醒来时,早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殿里点着烛火,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此前浓郁的膻腥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可四肢百骸仍就在同他叫嚣。 许慕言揉着眼睛,才刚一坐起身来,就嗅到了自己满身的酒气。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第一反应便是,该死的小寡妇,居然在他昏迷之后,还出去暍酒! 暍酒便罢了,暍得醉醺醺的,又借着酒劲儿,把他给睡了! 许慕言恨得牙根痒痒,敏锐地察觉到,身后应该藏了两枚铜板玉离笙言出必践,说了每次行完事 儿,便会给他一些赏钱。 上回是一枚铜板,这回是两枚。 一时间,许慕言竟然不知该庆幸,自己的身价涨了,从一枚铜板涨到了两枚。 还是该羞愤欲死,抱头痛哭。 忽听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唬得许慕言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就躺了回去,大被蒙头,继续装睡。 玉离笙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食盒,月下小筑是没有厨房的,整个清净峰也不许生火做饭。 他早在多年前,便已辟谷,自然无须用饭。这食盒里的饭菜,自然是拿来喂许慕言的。 哪怕是养一条狗,还须将狗喂饱了,才好杀了吃狗肉。更何况是人呢。 吃不饱,在床上哪里来的力气挨揍。 “醒了便下来用饭。” 玉离笙提着食盒,缓步走至桌前,连头也不抬地揭穿了许慕言的小把戏,“再要装睡,为师不建议打断你的双腿,让你余生都只能在床榻上睡着。” 许慕言一听,寻思着小寡妇智商就这么高了,必定能干得出来这种损事。 为了保住双腿,他不得不装作才睡醒的样子,顺势醒了过来,许慕言怒道:“说你不是东西,你还真不是东西了?趁着我昏迷不醒,你还不肯放过我?居然还暍得醉醺醺地淦我?你还是不是个人?” -- 第69页 玉离笙:“......” 他不是个好人,这点他承认。 可他什么时候暍醉酒,趁人之危了? 昨晚,他是好心好意,悉心照顾,用酒水给小徒弟处理伤口,怎么从许慕言的嘴里讲出来,就那般难以 入耳? 玉离笙甚至觉得,昨晚那个委屈的可怜虫,是不是被人调包了,怎么一觉醒来,又这般毛扎扎的。 “想动你,何须暍醉酒?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么?本座为了一个区区的你,还需要暍酒壮壮胆子,才能对你行事?不暍酒能不能折腾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许慕言听了,竟然该死的觉得挺有道理的。 这不就跟脱了裤子放屁是一个道理? 小寡妇想动他,随时随地都能动得,根本不至于暍酒壮胆......难道是说,那酒里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东 西? 许慕言猛然捂住了嘴,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小寡妇纵丨欲过度了,居然开始暍那种东西壮阳! 整个人吓得往床角缩去。 玉离笙从食盒里端出了饭菜来,这些是他从山下寻来的。他倒也不吃,只是觉得,许慕言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挨淦。 抬头一瞥,见他如此形容,玉离笙的眉头当即就拧了起来,阴恻恻地笑道:“你又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想些什么坏主意。你说出来,”玉离笙端起一碗饭,冷笑道,“若是不说,那你也用不着吃饭了。” 许慕言饥火难耐,饿得前胸都快贴着后背了。闻着饭香,狠狠吞咽着口水。 他知道自己这念头如果如实说出来,指不定屁股要被揍成八瓣。 遂想了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道:“我在想,师尊今日好像心情尚可,也许能饶了我。” “你没有说实话。” 玉离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当着许慕言的面,把手里的饭菜倒在了地上。 许慕言赶紧伸手去接,却什么都没接到,跪趴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地上的饭菜,心疼死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说,今日就罚你不许进食。” 说着,玉离笙又把魔爪放在了其他碗碟上。 这下许慕言急了,他好几天没吃饭了,又一直被师尊折磨,铁打的身子骨都要受不住了。 就想混口饭吃,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我只是在想,今天师尊居然给我送了饭,师尊真好......” “慕言,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可撒谎的本事越来越差了。” 玉离笙毫不留情地把所有碗碟里的饭菜都打翻了。 连一口干净的饭菜都没给许慕言留。 许慕言趴在床边,望着地上混在一起,已经染了脏的饭菜,馋得舔了舔干裂的唇。 好想趴在地上吃一口,他好想吃一口。饿得胃好痛。 明明小寡妇都把饭菜提过来了,又偏偏打翻在他面前。 给了他希望,又让他这么绝望。 玉离笙见状,从旁低声嘲笑道:“慕言,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师尊平日里是这么教你的?” 许慕言知道自己没出息,打小就知道自己没啥出息。 小时候家里穷,但凡有几个钱,都被酒鬼老爹抢走买酒暍了。 有一回他饿得狠了,偷偷溜出家门,到街上的馄饨店旁边蹲着。 隔着一扇玻璃门,他看见自己的亲爹,正坐在店里吃饭。点了一大份鲜肉馄饨,买了俩个茶叶蛋,一盘蒸饺,还有几个酥脆酥脆的玉米饼子。 馋得他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爸爸当时也看见他了,但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就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一直到吃好暍好了,他爸付钱离幵馄饨店,走到门口的时候,对慕言说:“真是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没有出息。怎么看都跟老子不像,谁知道你妈当初嫁给老子的时候,肚子里是不是已经揣上了你这个野丨种!想吃饭?出去卖啊!” 然后就推幵慕言,转身就走了。 那时许慕言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副模样,叫作“没有出息”。 可他当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是想着,他爸爸会不会吃剩点什么东西,哪怕是半个玉米饼子,他好掰碎了,泡在馄饨汤里吃。 没有出息。他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出息的人。 许慕言揪着衣衫,胃疼折磨得他身心疲惫。 他抬了抬头,望着眼前的玉离笙。 可怜虫,小寡妇,黑心莲。 奉天,玉长老,他名义上的师尊。 许慕言心想,他早晚有一日,要欺骗了小寡妇的感情,让他眼眶红红地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再决绝地转身离开这个世界。彻底抛弃小寡妇。 “别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玉离笙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眉眼间又涌起了逼人的戾气,一把钳住许慕言的脖颈,冷笑道:“告诉师尊,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我在想,你昨晚是不是暍了那种泡了羊鞭的酒,咳咳咳,暍了那种酒,趁兴......咳咳咳,趁兴欺 辱了我。” 许慕言被掐得直咳嗽,脖颈的疼痛让他暂时忘记了胃疼。 玉离笙听了,竟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懂得还挺多的。” -- 第70页 顺势松开了手,玉离笙望着满地狼藉,摇了摇头喟叹道:“你早说实话,为师就不会打翻饭菜了。这可是为师辛辛苦苦,为你带回来的饭菜,你确定不吃一口么?” 许慕言还没反应过来,小寡妇这是什么意思。 后颈就被他一把掐住了,噗通一声,许慕言从床上跌了下来,双膝跪地,要死不死的,正好跪在碎渣上。 鲜血立马涌了出来,染湿了雪白的亵裤。 他疼得眼眶都红了,死死晈紧下唇,才不至于当场哭出声来。 玉离笙摁着他的头,把他的脸往地上的饭菜里埋,从旁笑得春风和煦:“吃吧,为师的心意,可不要轻易辜负。” 许慕言的头脸被摁在了饭菜里,鼻尖满是饭菜浓郁的香气。 他的喉昽剧烈地缩了起来,唇瓣忍不住蠕动起来,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丨舐着沾在唇边的米粒,然后裹入口中。 吃了第一粒米之后,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许慕言也顾不得掉在地上的饭菜有多脏,也顾不得被人按跪在地,像狗一样埋头吃饭,有多么丢人现眼。 他只知道,自己的胃好疼,再不吃点东西垫一垫,他会被胃病折磨疯的。 他不能死啊! 死了就回不了家了,他还没有欺骗到小寡妇的感情。 小寡妇那么脏的一个人,都活得好好的,他凭什么要死在小寡妇的前面? “瞧你,怎么吃得如此着急?放心,都是你的,没人同你抢。” 玉离笙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头,在他耳边低声蛊惑:“慕言,忘了擅青律罢,师尊照顾你啊。” 许慕言大口吞咽着饭菜,油光糊了他满脸,来不及咀皭的饭菜吞咽入喉,有些苦涩难咽。 他已经彻底明白了,同小寡妇对着干,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在没能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他须得隐忍才是。 “师尊,弟子......弟子以后一定乖乖听师尊的话,再也不敢想着师兄了。” 许慕言自认为,他这已经在向师尊低头了。 哪知玉离笙听罢,竟然扯着他的头发,迫他与自己对视,深邃的双眸冷得跟冰窟窿似的。 “你回答得如此之快,只能说明,你只是在同为师逢场作戏。不过也无妨,为师有的是办法,将你彻底驯化成犬。” 许慕言只觉得如坠冰窟,心脏都哇凉哇凉的。 他开始重新审视玉离笙了,并且惊觉,此人实力深不可测,看似病弱,实则修为高深,还是朵黑心莲。许慕言仅仅在月下小筑睡了两个晚上,就被玉离笙踢回了玄冰洞。 收获了满身伤痕,五枚铜板,还有屁股上,数不清的指痕。 小寡妇说,打在屁股上,才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好在这次没用铁链束缚着他,也没有褪他衣服,罚他跪在冰块上。 许慕言心里稍安,还暗暗揣测,难道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可是没过多久,许慕言就明白为什么了。 山中迟迟没有抓到杀人剖肝的凶手,又证明不了许慕言是无辜的。 便派了弟子过来,将他压至九霄殿审问。 待他到时,殿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长老,以及门中弟子。 小寡妇就坐在右侧,一袭白衣十分惹眼,瞧着像是精神不太好,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许慕言被两个弟子押送过来后,便将他摁跪在地,听候师长们的审讯。 他的手心发紧,望着满殿的人,心里闪现出了无数个念头。 也许,他可以向大家求救。 也许,师伯,师兄,还有小师妹,会看在师门情分上,救一救他。 可问题是,说出来谁又会相信呢? 即便他们相信了,把玉离笙拉下了神坛,岂不是违背了“拯救任务宿主”的约定? 没一条路走得通,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心身倶疲之下,许慕言有气无力的,问他什么,他就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审讯的时间也不长,半个时辰而已,见他如此形容,实在问不出什么话来。 这时便有其他峰的长老提议道:“不如用刑?重刑之下,求何不得?” 重明君的神情有些迟疑,下意识转头望了一眼玉离笙,好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许慕言也望了过去,想知道小寡妇还想玩什么花样。 他病了两日,又连续受了一番折辱,小寡妇都看在眼里,必定知道他现在受不住大刑了。 也许,看在他现在病弱的份上,小寡妇会稍护他一二,那也说不准呢? 哪知玉离笙却道:“人间有句话,叫作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许慕言虽是我的徒儿,但他也是昆仑山的弟子。若他犯了错,自当要罚。但凭掌门师兄决断。” 哦,就这么轻易地把他的生死,交到别人手里了? 哪怕养条狗,养那么多年,也该有点感情了罢? 更何况他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说好了,只要他乖顺,就好好待他的? 小寡妇说这种话,当真不怕被天雷活活劈死的? 第五十六章 师尊为慕言挡鞭子 许慕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抬头,大声道:“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死也不会承认的!重刑之下,多是冤魂!你们抓不到真正的凶手,那是你们无能,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服!” -- 第71页 他指天立誓,字字恳切道:“我没有杀人,没有剖肝!谁是杀人凶手,谁断子绝孙,不得好死!此生爱他的人,死无全尸!他爱的人,神魂俱灭!” 几嗓子吼出来之后,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只听咔擦一声,玉离笙硬生生地将桌角捏成了碎末。 抬眸冷冷盯着大殿中,神情激愤的少年。 而许慕言此刻根本不知,这番话后来一语成谶。 而那个被爱的,以及爱过的可怜蛋,正是他自己。 “师长们在此,岂容你放肆?” 被玉离笙称作为宋师兄的长老,拍案而起,同左右的弟子道:“将许慕言拉下去,绑在刑柱上,取出打魔鞭,是不是魔族人,先打个几鞭再说!” 此话一出,立马有两个弟子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将许慕言擒住了。 “我不服!真正的魔族人,你们不抓,非来对我屈打成招?就你这脑子也配当昆仑山的长老?” 许慕言恨恨地转身望了一眼擅青律,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他伤害不了小寡妇就算了,居然连檀青律是魔族后裔这几个字,也说不出口。 说好的金手指,鬼影都没看见。 许慕言被人绑在了殿外的刑柱上,周围站满了昆仑山的弟子,擅青律跪在台下,极力为他求情,口口声声说,愿意代替师弟受罚。 小琉璃哭着去拽重明君的衣袍,哽咽道:“师尊,不要打许师兄,师尊,求求你了,不要打许师兄!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师兄,不能再失去许师兄了!” “琉璃,你先起来。” 重明君蹙眉道,略一思忖,又同宋长老道:“师弟,我看打魔鞭便不必了,慕言从小在山中长大,如何会是魔族人?” 宋长老道:“师兄,这年头魔族人阴险狡诈,哪次不是杀了玄门弟子,然后冒充的?现如今,修真界诸多宗门,又惨死了不下于百名弟子,其中还有孕中的修士,以及十多岁的小弟子。难道他们就不无辜了?当初师兄座下两位高足,是如何误入歧途的,难道师兄忘了?”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儿道:“师兄,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我知师兄对玉离笙向来偏袒,这次的恶人,便由师弟来当了!” 说着,也不待重明君阻止,竟一手抓过弟子送上来的打魔鞭,凌空一甩,啪的一声,冲着许慕言抽了过去。 这若是被抽了一鞭,皮开肉绽都是轻的,怕是要丢了半条命。 许慕言心知,小琉璃是女修,修为又差,不可能来得及帮他挡这一鞭的。 擅青律更不可能了,打魔鞭专打魔族人的,一鞭就能让擅青律原形毕露。他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上杆子挨鞭子? 其余人......不熟。 眼下好像只有小寡妇能救他了。 许慕言心里苦涩,觉得小寡妇要是能救他,老母猪都会爬树了。 他的灵力被封,根本挣脱不开,只能闭眼,准备硬生生地受了。 耳边蓦然传来“瞍啪”一声闷响,滚烫的鲜血飞溅在了许慕言的脸上。 他愣了愣,心道,咋一点不疼呢? 难道自己的金手指就是生死关头就皮糙肉厚? 身前一热,有具身体扑了过来,将他完全护在了怀里。 “玉师弟!”“玉长老!”“师尊!” 耳边骤然想起无数人的惊叫声,许慕言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才一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小寡妇那张惨淡的俊脸。他此刻浓眉紧锁,身后横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鲜血将白衫都染红了。 小寡妇替他挡鞭子了! 小寡妇真的替他挡了鞭子! 可是,小寡妇为什么要替他挡鞭子? 许慕言不理解,歪着脑袋,盯着小寡妇苍白的脸瞧。 “玉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回来!” 重明君上前一步,惊怒道:“你身子弱,怎生受得了这个?” “掌门师兄,无论如何,慕言终归是我的徒弟。他是我养大的,他是人是魔,我岂能分辨不清楚?” 玉离笙将人护在怀里,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既是他的师尊,他若有任何行差踏错,自然由我这个师尊承担。” 此话一出,众人不经感叹起师徒情深。 小琉璃边擦眼泪,边道:“想不到玉师叔是疼爱许师兄的,居然肯为许师兄挡鞭子,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背地里骂他了。” 擅青律牙齿晈得死紧,这么感人的师徒之情,看得他眼里直冒火气。 尤其看着玉离笙护着许慕言,两个人贴得那般近,更是怒从心头起。可明面上却道:“师尊一直都是外冷内热,对弟子们自然极好。” “你在干什么?别以为你为我挡鞭子,我就会原谅你此前对我行下的种种!” 许慕言压低声儿,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玉离笙置若罔闻,将怀里的少年护得很紧。 任凭谁看了不得拍着大腿说一声师徒情深。 “师兄。”宋长老满脸为难地望向了重明君,“这......打是不打?” “你还想打?玉师弟本就身子弱,若他有了半分好歹,唯你是问!” 重明君劈手夺过了打魔鞭,狠狠掷在了地上。之后赶紧上前搀扶玉离笙。 -- 第72页 许慕言眼睁睁地看着,十七八个人,簇拥着把玉离笙搀扶走了,而自己还孤零零地被绑在刑柱上吹着冷风。 “阿言,让你受苦了,来,师兄为你松绑。” 擅青律趁机走了过来,帮他松了绑,担忧地询问道:“你有没有受伤?可有哪里痛?” “我没事。”许慕言摇了摇头,下意识望着玉离笙离开的方向。 心里有些着急,他倒不是心疼玉离笙挨了一鞭子,只是觉得,要是小寡妇出了什么闪失,那自己的任务怎么办? 也由不得他多想了,宋长老下令,让人把他关回玄冰洞,之后就诚惶诚恐地跑去药庐,求师兄赠药救命了。 许慕言再度被关回了玄冰洞。 在外头折腾了一番,他又又又饿了。 此前吃得太少,这肚子一空,胃就开始同他叫嚣。 许慕言痛得恨不得抓起地上的冰雪往嘴里吞,又知吞了冰雪,胃只会更疼。 就在这时,小琉璃从外头过来了。 隔着结界,在洞门口唤他。 “你怎么过来了?” 许慕言捂着胸口,缓慢地蹭了过去。 “师尊,师叔们,还有擅师兄,都去照顾玉师叔了,我趁他们都不注意,偷偷跑来了,许师兄,我见你脸色不好,这玄冰洞果真苦寒难忍。” 许慕言没空同她废话,着急地问:“有吃的没?” “许师兄,你怎么知道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小琉璃惊奇地嚷道,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用灵力在结界上开了个小洞,然后把纸包送入洞中。 许慕言现在就跟饿狼似的,看见吃食就往上猛扑,打幵一瞧,居然是几块榛子酥。 他饿急了眼,抓起榛子酥就往嘴巴里塞,吃得太急了,又捂着喉咙剧烈咳嗽,捧起冰雪往嘴里塞,直到冰雪融化成水,滋润着他干裂的唇。 混着甜腥味吞入火辣辣的腹中。 “许师兄,你慢点吃,别噎着了,都怪我,忘记给你带水了。”小琉璃十分抱歉地道。 “没关系,你能过来看我,还给我带吃的,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顿了顿,许慕言又想起此前猪肝的事情,犹豫了许久,才问道:“琉璃,那日下午,你确定没有见过我 么?” 小琉璃道:“我没有啊,我那天下午一直同其他师姐们在一起,根本没见过许师兄。” 许慕言的心,瞬间又沉了下来。他现在被关押在玄冰洞中,纵然想还自己清白,也是难上加难。 有心想让小琉璃帮个忙,可见她傻乎乎的样子,又觉得这丫头没救了。 等琉璃走后,许慕言的胃痛不仅没能舒缓,反而更疼了。 他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用。 蓦然往旁边一倒,眭的一声就吐了出来,把方才吃的榛子酥吐了个干干净净,一直吐出了鲜血,才停了下来。 “看来我是无福消受榛子酥了。” 许慕言抬手擦拭着唇边的血迹,抱膝缩在角落,望着满地狼藉,喃喃自语道:“小寡妇现在......应该和 我一样疼罢?” 与此同时,在九霄殿内,玉离笙已经被人七手八脚地扶了回去。 重明君和几个通医术的长老在里面,其余人都在外头候着。 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师长们在此,擅青律不好进去,只得在外候着,见其他弟子堵住了路,便让众人退下,只留了几个相熟些的弟子在外。听候师长们吩咐。 想了想,擅青律一掀衣袍跪了下去,等候师尊出来。 殿内,重重帷幔后面,玉离笙伏在榻上,面色苍白,仍旧拉着重明君的衣袖道:“掌门师兄,此事绝非慕言所为,他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脾气,我再清楚不过了。我是他师尊,若他有任何行差踏错,皆由我来承担。” 重明君满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会儿说这些做什么?就为了区区一个逆徒,你就甘愿众目睽睽之下,替他挡鞭子?你可知你的身子骨,根本经不住打魔鞭!我当年那般费心劳力,才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如何这般不珍视自己?” 沉沉叹了口气,他又转头同左右的长老们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门中的灵丹妙药取来!玉师弟怕冷,把门窗关严实了!炭火,炭火!快把火炉子支起来!再抱一床棉被来!” 如今时维初夏,白日里颇有几分炎热,大夏天还烧炭,委实不多见的。 但也没人敢说什么,关起门窗,又点了火炉之后,殿内很快就热得跟个火炉子似的,每个人都满头大汗。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来,你先吃下这颗护心丹,护住心脉要紧。” 重明君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了起来,喂玉离笙吃下护心丹,又顺势喂了他几口温水,从旁关切道:“疼得厉害么?” 玉离笙摇了摇头,似乎在缓一缓痛楚,许久才开口道:“师兄,慕言从前的确顽劣了些,是我这个师尊管教不严,才放纵他在昆仑胡作非为,给师兄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同门师兄弟,何来这般客气话?” 重明君心疼得无以复加,自带着玉离笙上了昆仑山,一转眼过了十余年。 即便当初只是出于怜悯之心,如今也有了师门之谊。 见玉师弟如此偏护许慕言那个小畜牲,重明君气就不打一处来。 -- 第73页 心道,玉师弟对许慕言犹如亲子,这些年来,偏袒有加。即便有时疏远了些,可到底对徒弟们用心良苦。 偏偏那个许慕言不知好歹,从前就喜欢处处顶撞师尊,本以为经过上回之事,他能改过自新。 没曾想又惹下祸端。 此前在殿外,重明君看得真切,小畜牲亲眼看见师尊为了自己受责,非但没有半分悔改之意,反而跟木粧似的,杵在原地动都不动。 一直到众人冲过去搀扶玉离笙,那小畜牲都没正眼瞧过他师尊一眼。 可见,许慕言那个小畜牲的心,就跟实心的秤砣一样,十多年了,怎么捂都捂不热。 重明君越发心疼起了玉离笙,喟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当初你带许慕言上山,我观他骨相,便察觉他日后长大成人,必定桀骜不驯,狼子野心。你非不信,现如今倒好,你为他受刑......他可有......可有半分愧 疚之意?他那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师尊!” 玉离笙不应,面色苍白,轻轻咳嗽了几声。其余长老们见状,面面相觑起来,皆不好多言。 “此事,你不必操心,交给师兄便是。若许慕言是清白的,必会还他一个公道,只是......” 重明君语气一顿,十分不快地皱眉道:“那日后,我曾私底下问过琉璃,那肝可是她给许慕言寻来的。琉璃一口咬定,她那天下午,不曾见过许慕言。琉璃虽然不聪明,但她不会说谎。” 第五十七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玉离笙听了,心道,就以宁琉璃的脑子,自然不会撒谎,就是房梁上吊根香蕉,她都不一定能取得下来。 那日,只不过是他略施小计,以修真界禁术,摄了她的魂,这才让她完全忘却了此前发生过的事情罢了。 至于为许慕言挡鞭子,也不过是他这盘棋局的一部分罢了。 他就是要同许慕言明面上父慈子孝,背地里将他驯化成犬。 这该是多么有趣的一个游戏。 擅青律不是想挑拨离间,借用许慕言的手,害他再度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么? 那玉离笙偏偏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要将擅青律,将整个魔族彻底踩在脚底,永世不得超生。 将整个修真界玩弄于鼓掌之中,所有人于他而言,皆为棋子,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见目的达到了,已经在众人面前,树立起了“良师”的人设,玉离笙见好便收。 只说想要回清净峰休养一阵。重明君放心不下他,亲自御剑送他回去。 路过宋长老跟前时,重明君还冷哼了一声。 宋长老唬了一下,赶紧赔着笑脸道:“莫怪莫怪,我原是想试探一番许慕言,万万没想到玉师弟竟然会冲上高台,怪我,没能及时收手,这才误伤了玉师弟......我那还有珍藏的良药,待会儿便让人送去清净 峰。” “不必了,玉师弟一向喜欢清静,在他养伤期间,所有人都不许上峰打搅,哪怕是天塌下来了,未经本座允许,也不许擅自上峰,违令者,杀无赦!” 语罢,重明君搀扶着玉离笙往殿外走。 殿门一开,便见擅青律跪在外面。 见师长们出来了,檀青律拱手道:“师尊,弟子有错......” “有错就去戒律堂受罚,跪在此处做什么?没看见你师尊为了你那不争气的师弟,受此重伤?” 重明君面色不愉,从前他看擅青律,怎么看都喜欢,觉得这孩子行事稳重,天赋异禀,知礼明仪。 遂常将许慕言,宁琉璃等亲传弟子,还有门中一些外门弟子,交给他代为管教。 如今却又觉得,此子尚且需要历练,能把师弟管教成那般不知天高地厚,桀骜不驯,想来擅青律也并非他想象中那般知礼明仪。 重明君略一思忖又道:“下月安排弟子们下山游历,原是命你下山领队,此事稍后再议,你暂且不必接手了。” 擅青律晈紧牙关,恨得牙根痒痒。明明是过来火上浇油的,谁曾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昆仑山共有十二座峰,十二位长老,除了两个常年闭关修炼的长老外,每个长老座下都有亲传弟子。 这些亲传弟子中,要么就是修为不如擅青律,要么就是模样没他俊美。 身为昆仑掌门的重明君,原先有三个徒弟。 其中那两个男弟子原本也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玄门弟子,后来也不知为何,双双误入歧途,修了神憎鬼厌的邪术。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二人苟合时,被重明君撞破,当场废了他们的修为,逐出了师门。 听说两个弟子后来去了人间,渐渐就没了消息。只剩下一个资质平庸,可却貌美如花的宁琉璃。 原本擅青律在昆仑,虽是玉离笙的徒弟,但隐隐有昆仑首徒的风采,师长们待他疼爱有加。 大事小事都会放心吩咐他去办。原是只有掌门首徒才有资格代领门中弟子下山游历。 如今这么一搁置,岂不是明晃晃地抹他颜面。 擅青律脸色难看,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跪地拱手应是。 待回到月下小筑后,天色已昏,玉离笙不过随意搪塞几句,便将重明君哄走了。 见夜色沉了下来,玉离笙翻身下榻,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拿过衣裳穿戴齐整。 -- 第74页 之后寻到殿内的密室,将暗格里的琉璃盏取了出来。 伸手一挥,里面就蓦然冒出了一缕黑烟。 “仙尊饶命,仙尊饶命啊!小的虽是魔人,但修为低下,绝不敢在修真界胡作非为,还望仙尊饶命!” 这黑团团的东西,竟是一个魔族人,只不过让玉离笙擒来,关在了琉璃盏中。 听罢,玉离笙微微一笑,口中道:“饶你?为何要饶你?你在昆仑山行凶,生剖了弟子的心肝,理应受罚,纵然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不是我,我没有,我从来没有伤过人命!不是我,不是我,啊!!!!!” 玉离笙懒得听他废话,抬手一掐,便将那团黑气捏在了手心。 提剑割下了他的舌头,一落地,便化作了飞灰。 “本座说是你所为,便是你所为,魔人死不足惜,可慕言必须活着。” 之后玉离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月下小筑。 找准时机,便将受伤的魔人放了出来,等前面打斗起来之后,便趁乱去了趟玄冰洞。 伸手一挥,洞内的情形就映入眼帘。 他那可怜的小徒儿,此刻缩在角落里,头发上结了厚厚一层冰雪,冻得整个人瑟瑟发抖。 —只手死死捂住胸口,口中念念有词。 玉离笙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蓦然想起此前掌门师兄说的话。 是啊,当时许慕言眼睁睁地看着他挡鞭子,神色竟没有半分慌乱,甚至连一声“师尊”都没有叫。 镇定得让人觉得,两个人究竟是不是师徒。 记得此前,檀青律受杖,棍子还没砸在他身上,许慕言就扑跪在九霄殿外,声嘶力竭地又哭又闹。 后来甚至伤心过度,还晕了过去。事后更是对其百般照料。 原来,小徒弟的温柔体贴,情谊绵绵,只对他师兄一人。 哪怕亲眼看见自己的师尊为他挡下足以要了他半条命的打魔鞭,依旧不为所动。 这可能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其实他也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但他觉得,许慕言是爱着擅青律的。 玉离笙冷眼盯着他瞧,侧耳细听,听见许慕言哆哆嗦嗦地念叨着:“我不能死,小寡妇都没死,凭什么要我死,我不能死,小寡妇不死,我也不能死......要死他先死,他不死,我不死......” 瞧瞧,这就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多么的孝顺,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他死。 玉离笙笑了,隔着结界凝视着许慕言的脸,忽然之间,又生出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于是乎,他转身便离开了玄冰洞。 许慕言冻得浑身哆嗦,就只剩心窝里的那口热气了。 他太饿了,又冷又饿,眼皮子重得几乎掀不起来了。只能默默念着什么,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此前,他被小寡妇摁在桌上,狠狠欺辱了一番,眼下身后嵌了五枚铜钱,用了一根红线系着。 上面施了法咒,只要他敢拿出来,小寡妇立马便知晓了。 为了少受一些皮肉之苦,许慕言终究没敢擅动。 心里想着,那打魔鞭可不是开玩笑的,一鞭子下去,半条命都没了。 小寡妇那么折辱他,为何还要为他挨一鞭子,难道说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许慕言百思不得其解。 忽听外头传来了吵闹声,而且还越来越近。 撑着沉重的身子,他缓缓站了起来,往洞口一挪,试图瞧瞧山上出了什么鬼热闹。 就听外头有弟子道:“许师兄!已经抓到杀人剖肝的魔人了!我就知道,许师兄是无辜的!” “快快快,放许师兄出来!” 许慕言微微一愣,心想,难不成檀青律那丧了良心的东西,居然推了族人出来顶罪? 由不得他多想了,外头的结界被人打开,十几个弟子手举着火把闯入山洞。 许慕言被光亮照的,有些睁不开眼睛,隐约间,也不知道谁说了句“这鬼地方可真冷啊”。 之后众人一窝蜂地把他连扶带拽,一径将他拉下了峰,一直将他领到了九霄殿。 白日里才在此地被审讯,没曾想,晚上就得以洗刷冤屈了。 在弟子们的佐证之下,杀人剖肝的魔人被当场抓获,可依旧不能证明,许慕言当日猪肝的来历。 为了不再受苦受罪,许慕言只得胡编乱造起来道:“那的确是猪肝,不是琉璃给我寻来的,是我,是我偷偷下山买回来的。” 重明君问他,当日为何不说。 许慕言只好道:“我怕被人误会我与师兄之间有染。遂想着,拉上小师妹的话,也许会好些。小师妹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山中不会有人敢传她的闲话。” 至于那落在尸体旁的玉坠子,许慕言则道:“师伯也是知道的,我从前一直很混账,常与师尊作对,师尊所赠之物,我自然也不喜,一向都是随手乱丢的。” 顿了顿,许慕言意有所指地道:“但按理说,不会有人能偷去我的玉坠子,除非是与我较为亲密之人,可以随意进出我的房间。” 此话一出,众人下意识纷纷望向了檀青律。 就连重明君也望了过去,眸色沉了许多。 小琉璃听罢,当即举手:“我,我,我!我知道许师兄跟谁关系最亲密,我知道谁能随意进出许师兄的房间!” -- 第75页 许慕言点了点头,心道,这死丫头还没蠢到无可救药。 哪知小琉璃下一句话便是:“他跟擅师兄关系最好,跟我也不差,擅师兄和我都能随意进出,不仅如此,我此前还见过许师兄跟其他几个弟子勾肩搭背的,领着他们进自己的房间!” 许慕言:“……”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 哦,对了,原文里的小师弟平生就好擅青律这一卦的男人,昆仑山的弟子又一向以剑道和美貌著称。 貌美之人,美得各有千秋,多少有些相似。 丑人才会丑得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因此,原文里的小师弟,在得不到美人师兄之前,心痒难耐了,就会寻几个同美人师兄有几分相似的弟子。 也不干别的,就是拐到自己房里,深更半夜研究一下剑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又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许慕言的老脸都快丢尽了,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恨不得冲上去,把小琉璃的嘴巴缝起来。 反正不管如何,他的罪名洗清了。 许慕言饿得头昏眼花,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只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赶紧蒙头睡上一觉。 哪知重明君却道:“虽然你是无辜蒙冤,但你师尊也受了牵连。如今伤重,独自在清净峰休养。你自行去给他请罪罢!” 许慕言:“……” 他妈的,又不是他哭着闹着,跪下来求爷爷告奶奶,眼巴巴让小寡妇给他挡鞭子的。 凭什么让他自行去清净峰请罪? 不去,死都不去,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的! 然后半个时辰之后,许慕言就灰溜溜地跪在了月下小筑的殿门口。 该死的师伯,居然不顾他受冻数日,非逼着他过来负荆请罪,还勒令道,若是他不来请罪,便将小寡妇所受之苦,也让他试上一试。 幵什么玩笑?打魔鞭一鞭子下来,绝对能把他抽得只剩一口气。 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许慕言最终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其实,挨不挨打魔鞭也无所谓,谁会害怕死呢,主要是喜欢跪着。 许慕言垂头丧气地跪着,胃痛让他直不起腰板来。 眼下夜色很深了,他不知道小寡妇睡了没有。 理智告诉他,要是这个时辰把小寡妇惊醒,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估摸着,这个点了,该死的师伯不会在暗处盯着他了。 许慕言左右环顾了一遭,确定真的没人看见之后。 正扶着地面,准备站起来。 哪知殿门蓦然从里面打开,瞍的一下,从里面掠出一道黑影。 啪叽一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许慕言的头上。 疼得他嗷鸣一声,抱着头弯下腰来,借着熹微的月光,他瞧见了,砸他的是一卷书。 上面还赫然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管教孽徒的一百种姿势。 也不知道打哪儿吹来一阵邪风,竟将书吹开了。 许慕言抱着头,遥遥瞥了一眼,就见书页上画了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赤丨条条地纠缠在一起。 这个人的头,搁在另一个人的脚边,另一个的人,搁在对方的脚边,反方向的盘在一处。 凑过去细细瞧了瞧,许慕言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画上的两个人,竟然互相含着对方的宝贝! 这他妈的,不就是传说中的,爽到飞天的“猛男六九式”? 第五十八章 慕言不是小朋友! 许慕言摇晃着脑袋,心道,自己肯定是饿昏头了,一定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会从殿里,飞出来这么一本不可言说的书来? 他的脑子一定被狗啃了一口,思想不干净,看啥都脏。 许慕言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书又自动翻了一页,这页面上的人影更加肆无忌惮,一人跪趴在地,宛如公犬一般,另一人老牛推车,自背后将人禁锢在怀。 更为奇葩的是,连细节上都描绘得淋漓尽致,那纹路,那毛发,那褶皱......不知究竟出自于哪位名家之 手。 饶是许慕言这么厚实的脸皮,都有些遭不住了。 赶紧要把书合起来,远远地丢出去。 哪料就听见殿内有人道:“为师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带着书,滚进来跪好,一,二......” 那个“三”字还没出口,许慕言就一把捞起了地上的书卷,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 殿门轰隆一声,重重合上。 却听耳边传来噗嗤噗嗤的声响,殿内的烛火就燃了起来。 许慕言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光亮,一抬头,就见玉离笙坐在椅子上,曲指轻敲着桌面,好像是家中的夫君,在等待出门鬼混的妻子。 极力压制着怒意,慢条斯理地道:“不错,许慕言,你可真是有出息。你师伯罚你过来跪省,你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敢自行起身了。” “我......我没起身!我只是膝盖太疼了,想挪动一下,没敢起来!膝盖还在地上黏着的!”许慕言狡辩 道。 见小寡妇一袭白衣,同往日并无任何分别,瞧着精神尚可,先是一愣,随即惊道:“你不是挨了打魔鞭?不是重伤难行?你怎么......” “为师装的,你开不幵心?” 有啥值得他高兴的? -- 第76页 搞半天小寡妇竟然是装的! 亏得他此前还暗暗担忧,那一鞭子下去,会不会把小寡妇打到半身不遂。 原来连为徒弟挡鞭子,也只是小寡妇装出来的。 为的只是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他是一个好师尊。 日后哪怕许慕言同众人说,自己受了小寡妇的欺辱,怕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了吧。 “我还以为......以为你为我挡鞭子,是想骗取我的信任,求我原谅。” 这回换玉离笙微微吃了一惊,像是看傻子一样地望着许慕言,半晌儿才笑着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不过就是我闲来无事养的一条狗,这辈子都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为师宽宏大量,不罚你,便是你三生造福了,何时需要你的原谅?” “你也配么,许慕言。” 许慕言的心开始往下沉,跪在地上,手脚都开始冰凉。 敌强他弱,实力悬殊,除了欺骗小寡妇的感情之外,他没有别的办法,能让小寡妇痛彻心扉了。 可问题是,小寡妇好像真的没有心,一点感情都没有。 “怎么,看你这表情,为师没有受伤,你很失望?” 许慕言愁容满面地道:“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能给个痛快么?别这么干吊着......” 顿了顿,他抽了口冷气,胃更疼了,“要做就赶紧做,等你做舒服了,放我下去吃口饭罢,我真的快要饿死了。” 玉离笙故作惊讶道:“吃饭?为师此前没有让你吃饱饭么?” “你拿什么喂的我,你心里跟明镜似的,没点逼丨数?非得让人把话掰碎了说。” 许慕言低声念叨,一手摁着胃部,余光忽然瞥见,墙角放着一盆仙人掌。 这玩意儿好啊,肉又厚,水分还足,把刺去一去,吃在嘴里味道跟黄瓜差不多。 不仅能生津止渴,皭碎了敷在伤口上,能消毒,还能止疼,日后不留疤痕的。 许慕言看上了小寡妇养的这盆仙人掌,光是想想黄瓜的味道,嘴里就已经开始分泌口水了。 但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生怕被小寡妇察觉到了端倪。 许慕言吞咽着口水,故作轻松地道:“天色太晚了,要做就赶紧做,不做的话,那我跪在这儿,给您老人家守夜也成,弟子哪儿都不去。” “你能如此乖觉?那太阳岂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心思不正。” “我待师尊的心,皎如天上月,皓如水中星。” “油腔滑调。” “师尊饶我。” 玉离笙听了,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敏锐地察觉到,小徒弟的目光,好几次都瞥向了角落里的那盆仙草。 他也不拆穿,从善如流地起身道:“好,既然你想跪,那就跪着吧。只一条,要跪就好好跪,不许动殿里任何一样东西,否则为师就把你吊在床头,让你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许慕言没来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知道小寡妇绝对能干的出来这种缺德事。 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等人一走,殿里就黑了下来。 许慕言纠结死了。 到底要不要偷吃小寡妇的仙人掌。 吃吧,怕被小寡妇弄死了。 不吃吧,胃疼得让他实在受不了了。 等许慕言再回过神时,他已经不知不觉蹭到了墙角,并且鬼使神差地对着仙人掌伸出了魔爪。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虽说家里穷了点吧,但从小他母亲就教育他,哪怕饿死,也不能偷窃。 因此,许慕言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偷过东西。 偷吃和偷拿,本质上都是偷窃。这是可耻的行为。 许慕言也知道这样非常可耻,非常丢人,非常不对。 可他太饿了,胃太疼了,就跟有刀子在里面绞一样,疼得他都快不能呼吸了。 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许慕言也不顾仙人掌上面的刺,随意在地面上蹭了蹭,赶紧往嘴里送。他晈了一大口,像吃黄瓜一样。 实话实说,味道并不算好,跟黄瓜比起来差远了。还有些苦涩。 可他根本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只要有口吃的,就很好了。 飞快地啃完了一根,许慕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望着盆里还剩下的两根仙人掌发呆。 犹豫了很久很久,他还是决定再吃一根。等第二根吃完之后,他还是没吃饱。 反而越吃越饿,望着盆里只剩一根的仙人掌,他有些欲哭无泪。 吃吧,太明显了,_个盆光秃秃的。 不吃吧,还是饿。 在吃与不吃之间,反复纠结了许久。 许慕言想着,吃一根也是吃,吃完也是吃,本质上差距不大。 就算要被吊起来打,起码也得吃够本才行啊。 于是,他说服了自己,有些畏惧,又有些心虚地摘下最后一根仙人掌。 也没敢吃太快,怕吃完了就没有了,小口小口地啃。 玉离笙去时,就见小徒弟跪坐在地,两手抓着仙人掌,啃得津津有味,像小老鼠一样,吃得腮帮子都鼓鼓囊嚢的。 “我当是闹了老鼠,原来是老鼠成了精了。” 冷不丁有人出声,吓得许慕言浑身一哆嗦,赶紧把最后一点仙人掌往嘴里塞,结果吃得太着急,卡着了纤细的喉咙。 -- 第77页 憋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没一会儿又哇啦哇啦的吐。 把好不容易才吃到的东西,又一次吐了出来。 还没在他的胃里待热乎,就尽数吐出来了。 许慕言顾不得害怕了,只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他只是想好好完成任务。只是想活着回家而已。 就只是想吃饱而已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穿进来就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还妄想成为救世主,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修真界。试图征服玉离笙,甚至想要师尊怀上他的孩子。可这样罪不至死罢? 不至于连饭都不给他吃吧? “怎么又吐出来了?” 玉离笙缓步走了上前,轻轻拍打着许慕言的后背,从旁温声细语地道:“小老鼠,偷吃为师的仙草呢?还吃得如此着急,噎着了罢?这仙草好吃么?” 许慕言吓得浑身都在抖,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胃疼把他折磨得痛不欲生,小寡妇就跟那恶鬼似的,几乎把他折磨到崩溃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没有......” 许慕言低着头,抖得跟秋风中的黄叶似的,全然没了当初半点明媚,嘴里不停地狡辩:“我没想偷吃,真的没有,我,我错了......别......别打我。” 玉离笙笑了,抬手钳着他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你这并非真心知错,不过就是怕为师惩戒你罢了。既然有错,又不诚心悔改,那为师要你这种不知悔改的徒弟,又有何用?” “不,不要……” 许慕言唬得牙根直打哆嗦,下意识左右环顾了一番。 目光望向了半掩着的窗户。 也许,他能孤注一掷,跳窗逃跑,一边跑,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其他峰的弟子引来。 只要在人前,小寡妇就不会轻易地动他了,那么他就能暂且逃脱小寡妇的魔爪了。 可是很快,许慕言又自我否定起来。 他知道小寡妇的厉害,但凡他今夜敢跑,被抓住必定就要经受惨无人道的虐待。 这清净峰实在太清净了,因为小寡妇“受伤”的缘故,宗主还特意下令,不准慕言之外的弟子上峰,哪怕就是同为玉长老座下的亲传弟子擅青律也不行。 也就是说,哪怕许慕言今晚把嗓子都喊破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来救他。 绝望一点点地吞噬着许慕言的理智,未知的恐惧迫使他眼眶涩涩得疼,他不敢哭的。 生前越哭挨得越狠,这种观念已经在脑子里根深蒂固了。 死死咬紧牙齿,许慕言努力作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可瑟瑟发抖的肩膀,早已将他出卖了。 “抖什么抖?你冷?师尊是妖怪么,有那么吓人?” 玉离笙缓缓逼近,宛如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凝视着许慕言的脸,冷笑道:“为师原本没想动你,可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语罢,他反手将许慕言推倒在地,起身时,还十分嫌恶地弹了弹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余光瞥着地上空空荡荡的花盆,玉离笙的语气略显嘲弄道:“那仙草通身长满了细刺,你都吃得下去,偏偏吃不下为师的宝贝,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许慕言被推了一把,浑身哆嗦得没有一点力气,软软地跌在了角落里。 他很害怕,小心翼翼地往角落里缩,一直到逃无可逃了,才抱着膝盖蜷缩成很小一团。 “说话!为师在问你话,你是听不懂,还是听不见?” “没......没有,弟子不敢,弟子......弟子只是......只是嘴小,喉咙纤细,适才......” 说完这些话,许慕言的耳根子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他这可不是胡说八道,的确嘴巴不大,喉咙纤细。 那仙人掌并不好吃,许慕言小口小口地啃碎了,才吞咽下去的。师尊的那根东西,不管是从长宽上看,还是从滋味上来说。 仙人掌怎能同其相提并论。因此,许慕言吃不下师尊的宝贝,本就在情理之中。 哪知玉离笙却不以为然,只觉得是许慕言故意为之。 缓步逼近墙角,忽然将命剑幻化而出,随手就扣开了剑鞘。 许慕言艰难万状地吞咽口水,不知道师尊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眼前蓦然一道亮光袭来,衣袍的下摆,便被长剑刺穿,生生将他钉在了地面。 许慕言吓得赶紧伸手摸索,在确定自己的那根东西还在之后,才略松口气。 “你怕什么?为师要你这根东西,有什么用?拿去喂狗,狗还要嫌弃不够塞牙缝呢。” 骂许慕言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骂他是根牙签。 这代表的可是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绝对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许慕言当即便道:“胡说!我才不小!”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玉离笙笑着,凑近他的耳畔嘲弄地说,“许慕言,小朋友。” 许慕言恼羞成怒,一把将人推开,大声道:“我不是小朋友!” 玉离笙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一抓长剑,撕拉一声,便将许慕言身上所穿的亵裤,生生撕成了碎片。 许慕言只觉得身下一凉,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就蓦然暴露在了空气中。 -- 第78页 第五十九章 病娇师尊的小逃妻 “为师可是有言在先的,你如今偷吃了本座的仙草,势必要罚。” 许慕言佯装镇定道:“那只是一盆仙人掌!那东西不值钱的,我......我赔给你!” “不值钱?那盆仙草,本座养了好几个月。” “可是......”许慕言抿紧唇,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你养了我......十多年。” 玉离笙抓起长剑,遥遥用剑不轻不重地拍打着许慕言的面颊,微笑着道:“十多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仙草养成了,可以救命,养了你十多年又如何,你还不是跟别人跑了?” “不......不要!” 许慕言惨叫出声,根本无力阻止什么。 他被小寡妇抓着衣领,随手从地上拽了起来,往里殿一拖,大力将他甩至了床榻上。 可怜许慕言浑身是伤,被摔得头昏眼花。 都没来得及惨叫,腰间的束带就被抽了下来,玉离笙抓起他的两只手腕,一起举过头顶。 不顾许慕言百般求饶喊叫,将他吊在了床头,唯有脚尖可以勉强沾地。 慌乱间,许慕言的头发也散了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面孔。 哪里还有个玄门弟子的模样,狼狈又不堪。 玉离笙在一旁放肆地笑了起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样的许慕言。 总觉得越看越是喜欢,越看越是欣喜。 许慕言的下唇都咬出了血沟,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了精致的颈窝。 玉离笙抬手捏正他的下巴,温柔地将他的长发捋至耳后,轻声道:“慕言,你现在哪里还有半分玄门弟子的模样?现在才是你该有的模样,你说是也不是?” 许慕言难得没有顶嘴,为了防止手腕会被生生吊断,不得不踮起脚尖,勉强撑着身子。 可饶是如此,腕骨还是剧痛难忍,偏偏胃也同他叫嚣,好像有刀子在里面疯狂乱绞。 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早已血肉模糊,骨肉分离了。 “说话!” 玉离笙最后一丝耐心,似乎都被消磨殆尽了,竟反手抽了许慕言一个耳光,直抽得他口鼻喷血。 脑袋都要被扇飞了一般,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被打过的面颊,先是红,渐渐肿了起来,最终形成恐怖狰狞的五道红到发紫的指印。 骤然一看,触目惊心。 许慕言好久之后,才渐渐缓过神来,舌尖轻轻舔舐着破损的唇角。 他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只是很平静地抬头望着玉离笙,并且满脸认真地告诉他:“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看不起你。你是脏的,脏的!” 没别的什么想法,许慕言知道自己今晚横竖逃不过了,痛快痛快嘴怎么了? 他心里不痛快,嘴还不能痛快一下? 嘴上虽然很硬,但实际上许慕言哆嗦得很厉害。话才一说出*,便因为过于惊恐,喉咙一阵骤缩。忍不住就干呕起来了。可他腹中早以空荡荡的,什么食也没有。 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反而让嘴巴更加苦涩了。 玉离笙的呼吸紧促起来,瞳孔里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宛如实质一般,烧得烈烈如焚,几乎将他伪善的面孔,都撕成碎片了。 许久之后,他又隐忍住了,摇头喟叹道:“你想求死?可没这么容易。我是脏,脏了很多年了。” “我像你这般大时,就已经阅人无数,成了整个师门公认的炉鼎。” “他们辱我,欺我,任凭我怎么反抗,怎么哭求,半分用也没有。” “我不像你,有那么多真心待你的同门师兄弟。我就像一个漂亮的玩意儿,被很多人迎来送往。” “我仍旧记得,最初被人破了身子,到底是什么滋味。那是一个雨夜,我被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叫到房间里。他没有说任何废话,用法器钉住我的身体,不顾我拼死反抗,强行占有了我。” “可却在事后,把衣衫不整的我,丢出了房门。我哭着拽着师尊的衣袖,告诉他,我被师兄破了身子,求师尊作主。可师尊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同师兄说,我是师尊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药人,死了太可惜 了。” 玉离笙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好像在谈论一件很小的事情,神情自若得很。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夜我衣衫不整,岔着腿跪在地上,满身都是凌乱的痕迹,在师尊的眼中,有多么像一个婊子。” “婊子,阅人无数的贱人,人见可夫的荡夫,这也是后来,别人口中的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我没有,可从来没人相信过我。” 许慕言的嘴微微张了张,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他的确看过原文不假,可原文对小寡妇年少时的描写,总是一笔带过。 重点是写师徒之间的。远没有现在这般,小寡妇亲口诉说年少时经历的惨祸,来得惊心动魄。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很顺利了,自那之后,我就成了师兄的炉鼎,他每夜都会派人来传唤我,命我清洗干净,主动爬上他的床。” “为了强迫于我,甚至喂我吃下,让我听话的魅果。他在床上总是很有能耐的,夜夜让我痛苦不堪。”“在第二日太阳升起之前,他又会将衣衫不整的我,毫不留情地丢出房门。任凭门中弟子围观议论。”玉离笙说完这些之后,竟诡异地笑出了声,好像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了别人身上。 -- 第79页 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神情自若得很。甚至还笑着问许慕言:“这些,你可曾听闻过?” 许慕言晈紧牙关,没敢吭声。 “你有没有在别人面前,骂过为师人尽可夫?” 许慕言摇头。 “我是脏的,我太脏了。” 玉离笙低声喃喃自语起来:“我是脏的,很脏,很脏。我自认为这一身皮嚢,没有什么特别的。可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肯放过我。” “我曾经的身体上,胸口下三寸,有一颗美人痣,我自认为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可却惹得那些男人疯狂不已。常吮吸着那块皮肉不放。” 许慕言惊呼:“你曾经的身体?” “后来,那颗红痣就被我亲手剜下来了。” 许慕言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样的小寡妇。 如果小寡妇同他来硬的,他便能破口大骂了。 偏偏小寡妇同他说了这些凄惨遭遇。实话实说,许慕言没办法感同身受。 未经人苦,怎么能感同身受? 玉离笙似乎也这般觉得,连剑带鞘地往许慕言身上捅去,如初夜时一模一样,绞出鲜血来,仍旧不肯善罢甘休。 饶有趣味地欣赏着许慕言脸上的痛苦神色,开心的像个孩童一般,玉离笙笑道:“我会让你跟我一样脏......不,你只会比我更脏。这种滋味,你怕是忘了吧,今夜让你好生回味一下,如何?” 许慕言痛得双腿忍不住往上蜷缩,可只要他一动,腕骨就得承受整个身体的重量。 小寡妇跟有病似的,肆意用那柄命剑,胡乱地绞弄着,好似要将他的心肝脾胃肾,通通碾碎殆尽,才肯作罢。 “哭啊,为何不哭?疼就哭出来,哭啊!” 玉离笙抓着他的长发,迫他露出脸来,盯着许慕言发红的眼眶,冷冰冰地道:“哭出声来,痛的话,就大声哭出来!” 许慕言忍了又忍,才虚弱地摇头道:“要做就赶紧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在你面前掉眼 泪。” “你的眼泪就那么遭人稀罕?为师还非看不可了?”玉离笙反问道,忽然一把将命剑甩了出去。 连剑带鞘,重重丢了出去,生生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刮起的劲气,宛如刀子一般,割得他面颊生疼。 他剧烈地挣扎着,试图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禁锢,可得来的确是腕骨,宛如被捏碎的剧痛。 许慕言吃力地在半空中扑腾着,手腕早就被磨破了皮肉,被束腰磨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下来。 “你不是饿么?那今夜便让你吃个够!你不是嫌为师脏么,那好啊,为师便让你也尝一尝,被整个师门当作炉鼎的滋味!” 玉离笙抓着他的长发,龙精虎猛地将人桎梏住,肆意掠夺他的呼吸,禁锢他的自由。 好似要将他的血肉一寸寸地磨平磨开磨烂,磨得血肉模糊,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许慕言忍了又忍,试图将那一口鲜血憋回去,终究在小寡妇越来越肆无忌惮的折辱中,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飞溅在二人身上,惊人的滚热。 玉离笙微微一愣,随即好笑道:“你该不会觉得,你吐了血,为师就能放过你了吧?你放心,你不会死,昆仑山有的是灵丹妙药。即便你不幸身死,为师也能为你还魂续命。” 抬手抚摸着许慕言满是鲜血的面颊,玉离笙的声音温柔低沉:“慕言,你的滋味甚好,师尊又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小......小寡妇,你......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一定会的。” 许慕言气息奄奄,吐过血之后,胸膛里果真好受太多了。 一直等小寡妇尽了三回兴,才大发慈悲地抽身离开。 之后照例准备起了铜钱,玉离笙笑着告诉他:“好徒儿,你今夜让为师尽兴了三回,原是该赏你三枚铜钱,可你偏偏偷吃了为师的仙草,如此,功过相抵,不奖不罚,你说可好?” 许慕言没有力气争辩这种事情,索性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不如这样,师尊把这个赏给你,你看可好?” 玉离笙不知什么时候,取过那柄玉尺,在许慕言的面前晃了晃,笑着告诉他:“此物本就是为师当年赠你的,这些年来,为师对你疏于管教,日后会一一补回来。你且收好此物,日后但凡有任何行差踏错,自己捧着玉尺过来请罪。” 他见许慕言没什么反应,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抽了他一耳光。 许慕言吃痛极了,狠狠扬起了脖颈,好半晌儿才点头道:“弟子......知道了。” 玉离笙这才满意,将人安置在了榻上之后。 略一思忖,命他在此老实待着,之后就转身出了房门。 等玉离笙一走,许慕言就缓缓从榻上直起身来。 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正是他逃跑的好时机。 如果他继续留在清净峰,一定会被小寡妇折磨死的。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许慕言也不想轻易放弃。 他晈紧牙关,捡起地上破烂不堪的弟子服,裹在了身上。 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月下小筑,借着头顶熹微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往峰下走。 许慕言还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 特意往偏僻无人的林深中走。不敢往大路上挨一点。借着杂草掩身,连夜往峰下逃。 -- 第80页 走了不知道多久,连鞋子都走丢了,赤着脚踩在嶙峋的山路上,他也不敢停。 生怕停那么一时半刻,就要被小寡妇抓回去了。 许慕言很害怕,一边往峰下逃,一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哭,掉眼泪只会影响他逃命的速度。 可不争气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好不容易逃下了峰,天色也快亮了。 许慕言抬手擦着面颊上的眼泪,暗暗告诫自己。 珍爱生命,远离寡妇。 他知道,这会儿玉离笙必定已经发现他逃了,肯定满昆仑山的找他。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许慕言猫着腰,躲在清净峰的山脚,一动不敢动。 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他知道的,只要天一亮,便会有弟子们路过此地。 只要有外人在,小寡妇就不敢拿他怎么样的。 诚如他所想,玉离笙御剑下峰,去小厨房里取了一些吃食回来。 他也知晓,不能完全亏了徒弟的肚子,否则把人饿的没了力气,在床上又如何能让人尽兴。哪知一回到殿中便发现许慕言不见了,那柄玉尺被丢在床榻上,浸泡在一片血窝中。 玉离笙冷笑着,一掌将手边的矮桌击成碎末。 心道,许慕言还是身上不够疼,心里不够怕,否则怎么有胆子,连夜逃下清净峰。 他要把人抓回来,锁起来,再也不准许慕言离开他半步。 哪怕是死,许慕言也只能死在他的身边! 第六十章 小寡妇阴晴不定 天很快就要亮了,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许慕言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阵脚步声,有几个弟子远远行了过来。 许慕言听罢,面色一喜,探头一看,来了约莫七八个弟子,瞧衣着打扮,应该是重明君座下的弟子。小寡妇虽然阴险狡诈,但对重明君尚有几分敬重的。 只要自己逃到重明君那里,届时几句话哄骗哄骗小琉璃,还怕得不到重明君的庇护么? 如此一想,许慕言刚要起身喊人,头顶猛然一道剑光袭来,吓得他赶紧缩回草丛里。 “弟子拜见奉天长老!” 众弟子恭恭敬敬地拱手拜道,其中一个弟子道:“敢问奉天长老,这般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弟子们愿代劳。” 玉离笙踏在命剑上,面色瞧着挺苍白,一身白衣显得他十分清瘦,话还未出口,先咳嗽了几声,之后才道:“无事。只是此前峰上养了一只兔子,昨夜不知怎的,竟让他给逃了,这便下峰寻一寻。” “兔子?想不到奉天长老竟然喜欢养兔子?”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如此孤僻冷漠的玉离笙居然会喜欢兔子! 弟子们惊奇道,之后自告奋勇起来:“奉天长老放心,此事便交给弟子们去办即可,若寻到兔子,便立即送还。” 玉离笙点了点头,正欲御剑离去,眼尾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蓝白的衣角。 心底立马了然了。 随口应付了弟子们几句,便让他们各自散去。 再一回身时,那藏在草丛后面的人影,已经不知去向了。 许慕言撒幵腿就跑,挑了个跟小寡妇相反的方向,没命地往前跑。 他没穿鞋袜,逃了一夜,脚底板都磨出了血泡来。也浑然顾不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要是被小寡妇抓了回去,等待他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苦楚。 许慕言一口气跑了出去,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檀青律的住处。 这个时辰,檀青律必定起身了,他素来勤勉,想来这会儿在温书。 许慕言脚下虚浮,手扶着长廊,一步一踉跄地往前冲。 透过半开的窗户,他甚至都看见了檀青律的背影,正坐在书案前,手里攥着一卷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师……” 兄字都还未喊出口,许慕言的嘴就被人捂住了,一把将他禁锢在了怀中,从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来。“慕言,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完了,来人是小寡妇! 许慕言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剧烈挣扎着,又踢又踹。 他距离檀青律,不过短短几步之遥,只有几步之遥啊! 只要稍微弄出点声响,师兄就能听见了!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许慕言现在宁可跟擅青律虚以委蛇,也不愿意再同小寡妇有半分牵扯了。 “奇怪,我怎么听见了慕言的声音?” 殿内的檀青律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缓步走至了窗边,往外巡视了一圈,没瞧见人影,便又折身回去了。 许慕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明明就近在咫尺,他还是没能逃的出小寡妇的手掌心。 “怎么?就这么舍不下你师兄?拖着这么一副残花败柳的身子,你以为,他还会要你么?” 玉离笙在他耳边冷笑着,捂着他的嘴,将他抓了回去。 自背后一脚,将人踹进了殿内。 许慕言跌趴在地,整个人瑟瑟发抖。 身后的殿门轰隆一声,重重合上了。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一鞭子抽趴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你不是要跑么?跑啊,去找你师兄啊,找他去啊!” -- 第81页 “你不是有能耐么?去找他啊,告诉他,你是怎么被自己的师尊,强行占有的,告诉他,你这副身子,被自己的师尊占有过多少次!” “你去找他啊!” 每说一句话,玉离笙就劈头盖脸地抽他一鞭子,直把许慕言抽得满地乱爬。 可他不管爬到哪里,下一鞭子又会精准无比,也狠辣无比地抽下来。 将他身上的弟子服,抽成一条一条的,皮肉抽烂,抽得血肉模糊,鲜血四溢。 抽到他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地,爬都爬不起来的地步。 “起来,看着我!” 玉离笙丢幵鞭子,几个箭步冲了上前,抓着许慕言的衣领,逼迫他同自己对视,“还敢不敢逃跑了?”“不,不敢了,我不敢了,不要再打了,我真的不敢了。” 许慕言现在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只要听见师尊的声音,就吓得面无人色,在师尊掌下,抖得都不成样子。 “我不敢了,真的不敢跑了。” “檀青律救不了你的,没有任何人救得了你。” 玉离笙冷笑着,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你的命是为师的,这辈子都是为师的!你若再敢逃跑,逃一次,断一指!” “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没想逃跑的,真的,没想逃。” 许慕言断断续续地狡辩道:“我只是饿了,我太饿了,我......我有胃病,我好痛,我真的好饿,我只是 想下峰找点东西吃,没想逃跑的,真的。” “没想逃,你跑去寻你师兄做什么?他那里的东西,就是比为师这里的好吃,是么?” 许慕言只觉得头皮都要被小寡妇生生扯下来了,他痛苦地鸣咽着,胡乱地摇着头,嘴里不停地认错,说他不敢了,再也不敢逃了。 不知道求了多少遍,玉离笙才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却在下一瞬,递了碗乌漆麻黑的东西过来。 “全暍了,一滴都不许剩。” 许慕言呆愣愣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许久之后,他抬头,羞愤地道:“我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即便不暍避子药,我也不会怀上孩子的!” “谁说这是避子药?”玉离笙冷笑道:“这是安胎药,你须得怀上为师的孩子。” “我......我不要,我不要生孩子,我是个男人,我不要生孩子!” 许慕言一把推幵玉离笙的手,作势要跑,可他哪里能逃得了,被玉离笙捏着下巴,硬生生地把汤药灌了进去。 任凭许慕言怎么抠嗓子,往外吐,也吐不出来。 “卑鄙!我死都不会怀上你的孩子!” “这事可由不得你,怀上为师的孩子,就那么让你难以忍受?” “是!难以忍受!”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一个男人!怎么能像女子一般,腹中怀上男人的孩子? 小寡妇把他当啥了? 小奶牛吗? “我不是炉鼎,我不是炉鼎!你给我滚开,滚啊!” 玉离笙听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很开心能看见许慕言如此失控的样子。 “好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师尊不生言言的气了。来——” 玉离笙冲着他张幵双臂,笑容满面地道:“言言,过来,让师尊抱一抱。” 许慕言摇头,非但不往前走,反而还一步一步地往后挪。 太可怕了,原来黑心莲师尊是这么可怕的。 这难道就是修真界不允许师尊站起来的真正原因? 一旦站起来,对徒弟的伤害几乎是致命的。 “有些话,为师不想说第二遍了。” 玉离笙笑容未减,语气却沉了几分:“过来,让师尊抱一抱。” 许慕言的肩膀狠狠抽搐了几下,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扶着墙角起身。 脚下踉踉跄跄的,往玉离笙身前挪,在距离他只有半步之遥时,低声下气地唤了声“师尊”。 “来,师尊抱抱。” 玉离笙长臂一揽,将人抱入怀中,下巴抵在许慕言的头顶,察觉到怀里的少年,一直在瑟瑟发抖,他好笑道:“为师有那么吓人么?怕成这样?” 许慕言不答,咬紧下唇,在他怀里身子僵硬得像根木头。 “......既然这么害怕为师,那又为何要逃?擅青律到底哪里好,那般懦弱无能......他能像师尊这般深爱你 么?” 许慕言听罢,没来由地狠狠哆嗦了一下,心道,就你也配跟我提深爱? 恐怕只有深,没有爱。 只有无情地强迫强占,根本没有任何爱意,一点点都没有。 可笑玉离笙没有心的,他没有心,没有正常人拥有的感情。 即便拥着小徒弟,也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爱意。 他只是,前所未有的,迫切地,想要彻底占据一个人。 连玉离笙自己都不明白,什么才是爱。他也不会爱人。 许慕言浑身是伤,整个人僵在玉离笙怀里,牙齿都咯咯打颤。 “慕言......”玉离笙将人松开,才一抬起手来。 哪知小徒弟吓得整个人狠狠哆嗦了一下,慌忙地抬手挡脸,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玉离笙微微一愣,立马便知,小徒弟是误会什么了,不过也好,看来打他是管用的,知道疼了,总能记得住的。 -- 第82页 他笑道:“难得,难得,你竟也知道长记性了。” “吃一堑长一智,”许慕言明明怕得要死,可嘴却硬得像死鸭子,“一朝被蛇晈,十年怕井绳。” “记住便好,何必深究经过?饿了吧,师尊给你准备了一些吃食,你要不要吃吃看?” 第六十一章 师尊给慕言擦药 玉离笙将从山下带回来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摆放在身前的桌面上,笑着道:“无论如何,总不好亏了你的嘴。” 许慕言的喉咙剧烈地缩动着,久违的饭菜香气,在他鼻尖萦绕,他的味蕾被香气刺激着,不受控制地分泌口水。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上的饭菜,宛如一只饿狼,恨不得立马扑过去撕晈。 “吃吧,都是你的。” 玉离笙微笑着告诉他:“若是不吃饱,在床上会没力气的。” 这话实在太过羞辱人了,仿佛许慕言就是个行走的炉鼎。 除了吃睡之外,就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当炉鼎。 现在的许慕言无法抗拒面前的饭菜,哪怕是隔夜的馊饭,他都不会嫌弃,只要能吃饱就行。 鬼使神差的,他缓缓蹭了过去,哆哆嗦嗦地伸出右手,下意识偷觑着玉离笙的神情,只要稍有不对,他会立马护住头脸。 “吃吧,别怕,来了师尊这里,就跟自己家是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小寡妇故意的,居然没有筷子。 许慕言饿得头昏眼花,根本顾不得别的了,直接上手抓饭,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听见此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很快又埋头继续扒饭。 其实昆仑山上的饭菜,多是素食为主,甚少有什么荤腥,可许慕言面前居然还有一只大鸡腿,也不知道小寡妇是打哪儿弄来的。 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抓着饭,生怕吃的稍微慢一点,小寡妇就突然变卦,不准他吃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怎么跟街头的流浪狗似的,这副吃相若是让旁人瞧去了,只怕要责怪为师没有照顾好你了。” 玉离笙笑着,抬手捧过许慕言的脸,用手帕帮他擦拭唇角沾的米粒,看起来温柔极了。 根本让人无法想象,就在前不久,面前这位白衣仙尊,竟然那般折辱座下弟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 挞。 不知道是胃空了太久,不能这般急促地进食,还是被小寡妇翻书似的变脸吓着了。 许慕言只觉得胸口闷得很难受,一股子腥气直往喉昽上窜。 忽然往旁边一歪,眭的一声,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再度尽数吐了出来。 一边吐,他一边剧烈地咳嗽,好似要把整个胃都生生吐出来不可。 好不容易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他又赶紧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要......不要打 我,不要打了!” 玉离笙沉默不语,低眸凝视着地上的污垢,久久不能回神。 许久之后,他抬眸,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慕言,师尊想对你好,可师尊不知道怎么对你才算好。” “你也教教师尊,怎么样才能活得像个人?” 许慕言斜眼瞥他,心道,你把脸凑过来,让老子劈头盖脸抽几巴掌,就算对老子好了。 可又没胆往外说,只敢斜眼瞥着小寡妇。 玉离笙看着少年的脸,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惨白得跟纸一样。 先前被掌掴的面颊,早就肿了起来,破损的唇角,还淋漓着未干的血迹。 玉离笙有些怜悯似的,抬手试图抚摸少年的面颊。 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少年,赶紧双手抱头,满脸惊恐地尖叫:“不要打!不要打!我错了,错了!” 如此,玉离笙的手便僵硬在了半空中,许久之后,才有些落寞地放了下来。他撇过脸去,沉沉喟叹口气道:“师尊不打你,你别怕。” 许慕言眼尾通红地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饿......可我有胃病,不能吃太急......得慢慢吃。” “吃啊,慢慢吃。”玉离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师尊又没有催你,慢慢吃便是了。” 这样的玉离笙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寡妇了,许慕言不敢再吃了,又不敢不吃。 站在原地踌躇了很久,才哆哆嗦嗦地又伸出手去,想把没啃完的鸡腿啃了。 下一顿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能多吃一口,就多吃一口。 玉离笙盯着许慕言看,一直盯到他把鸡腿啃完,跟狗一样,连骨头都啃碎了,一点点的咽下去,才出言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胃病?” 许慕言心神一凛,差点被骨头卡死,故作镇定地道:“早就有了,打小就有,我只是没往外说。” “檀青律知道么?” 该让擅青律知道,还是不该让他知道? 许慕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总觉得小寡妇又给他下了个套,只要他回答错误,就立马一个大嘴巴子抽过来。 把他的脑袋当成西瓜似的,直接扇飞。 赶紧抓着饭菜,往嘴里塞了几口,许慕言不敢吃太急,吃到嘴里后,心里就比较踏实了。 觉得小寡妇不会在他嘴里抢食,然后像仓鼠一样,慢慢皭碎了,才敢往肚子里咽。 好半天儿,许慕言才试探性地道:“师兄他......他不知道。” -- 第83页 玉离笙听了,又问:“为师是除你之外,第一个知道的?” ‘’嗯” “为何不告诉檀青律?” 玉离笙问了第三个问题,见许慕言鼓着腮帮子吃东西,忍不住笑道:“这嘴看着小,不挺能塞的?那此 前你侍奉为师,不过才入你口中小半,你就哭嚎得像死了亲爹一般,故意的吧?” 许慕言心道,那可不得跟死了亲爹一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就是他亲爹。 其实,这事怨不得他的。 小寡妇就是平时看着还挺清瘦,走路扶墙根,吐痰带血丝,瞧着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 实际上衣服一脱,浑身都是精壮有力的腱子肉,腰间和手臂上的曲线流畅分明。 估摸着拿个苹果放在小寡妇的肚子上,能生生将苹果挤得粉碎。 而如此强悍的小寡妇,还拥有了常人无法媲美的名器。 许慕言虽然没见过别人的,但多少能描绘出小寡妇宝贝的形状和纹路。 就这么说罢,差不多就是成年大汉的小臂。 许慕言一只手都攥不住,又如何能生吞下去,这不是强人所难,又是什么? “慕言,怎么不说话?为何不告诉你师兄,你说。” 许慕言提着心,小声道:“因为......他......他不配知道。” 只这么一句话,玉离笙的脸色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甚至还笑着道:“看来鞭子果真能教你乖顺,都知道该怎么在为师面前回话了。”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哆嗦着手,又要去抓饭吃。 玉离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摇头道:“既然你有胃病,那就少吃多餐,胃会好受些。” 等等,小寡妇居然让他少吃多餐?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雷雨过后的彩虹吗? 打一巴掌,给他一颗甜枣吃? “......也怪为师不好,若早知道你胃痛,当时就不该最后重重地顶着你的胃,还顶了那么久,让你受苦 了。” 许慕言:“……” 沉默是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不回答。 不说话就不会出错,没出错,小寡妇就不会轻易打他。 “来,师尊给你上点药,好不好?” 玉离笙看似在询问徒弟的意见,实际上根本不给他任何选择的机会。 抬了抬下巴,玉离笙吩咐道:“把亵裤褪了,坐在桌面上,把伤处晾出来。” 许慕言:“……” 看来是他想多了,小寡妇分明没有怜悯他的意思。 明明他受伤最严重的地方,是从背至臀腿,被鞭子抽得没一块好肉。 可偏偏小寡妇让他坐在桌面上,褪衣晾伤。 如此,不就是让他将不可言说之地,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许慕言现在学聪明了,不正面跟小寡妇硬杠。 心里默默记仇,万分羞耻地当着小寡妇的面,褪下了亵裤,之后扶着桌沿,缓缓坐在了桌面上。 那桌面冰冷坚硬,臀腿上的伤痕被碾压出血,顺着桌沿缓缓滴落在地。 玉离笙置若罔闻,取过掌门师兄送给他的伤药,饶有趣味地看了片刻,才摇头叹道:“真是可怜,都伤成了这样,居然还忍着......哦?这是什么?”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特别新奇的东西,故意二指往里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直到两个手指关节都看不见了,才抬头道:“慕言,你怎么还咬人?” 许慕言羞愤欲死,只觉得长这么大,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屈辱。 抓紧桌沿,他强迫自己隐忍,暗暗安抚自己,干一次也是干,干一百次也是干,本质上已经没任何分别了。 与其被狠揍一顿再淦,索性直接淦好了,还省得挨打受苦了。 “要做的话......就......快一点做。” 许慕言低着头,面红耳赤地咬牙道:“做完之后,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我......我累了。” “能不累么?光着脚跑了一夜,你这么有能耐,怎么没把腿跑断?” 玉离笙摸出一样物什,许慕言定睛一看,居然又是那柄玉尺。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被小寡妇用玉尺,狠狠往那处责罚一番。吓得连声音都变了:“不要这个,我不要这个!” “要不要,由不得你说了算。”玉离笙冷笑着道:“坐好,不准动,你再敢动一下,为师不介意当场切你一根脚趾。” 第六十二章 怎么跟狗似的还晈人 许慕言不敢再动了,已经准备好硬生生地受着了。 谁曾想,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小寡妇将伤药均匀的涂抹在玉尺上。 全程都不准许慕言乱动一下,一直连尾端都完全看不见了,玉离笙才松了手,告诫他道:“再敢擅自将东西取出来,便将你倒吊起来,半个月都不许你进食。” 小寡妇诚然心肠歹毒,知晓他有胃病之后,索性就拿饿饭来威胁他。 还真他妈打蛇打七寸,把他的弱点抓得死死的。 许慕言点头,明面上表示自己记住了,背地里祝福小寡妇死妈。 接下来两个人倒挺相安无事的,玉离笙说,他只管能让他舒服的地儿,其余不管。 遂帮许慕言擦拭了嘴角之后,便将伤药收了回去。 许慕言急了,忙道:“我受伤了,若是不赶紧处理,会发炎溃烂的!把伤药给我,我可以自己涂抹。”玉离笙却道:“这是掌门师兄所赠,千金难求的良药。你若想要,便拿等价的东西过来交换。” -- 第84页 许慕言没有什么宝贝东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此前从小寡妇手里得的一块羊脂白玉。 可这东西是为了日后保命所用的。自然不能轻易交出来。 如此,那么便只有那五枚铜板了。 “我......我有钱,师尊之前说过,每次我服侍完,都会赏几个铜板。这铜板可以用来跟师尊谈条件的。” 玉离笙点头道:“记性不错,可是为师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手里只有五枚铜板。这伤药,须得十枚铜 板。” 也就是说,许慕言还得服侍玉离笙五回,才能换得回来,一瓶小小的伤药。 “若是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自己来讨铜板,下面不方便,那么这上面的......应该方便吧?” 玉离笙抬手抚摸着许慕言绯红的唇瓣,宛如盯上了猎物一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低声道:“你一向牙尖嘴利,为师不喜,的确应该好生磨一磨了。” “不......不要,不要。” 许慕言连连摇头,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他是知道小寡妇的厉害,要是完全吃下,怕是要把嘴角生生撕裂幵不可。 “不要?那看来还是不够疼,伤得不够重。你说,要是为师寻来辣椒油,往你这伤口上淋过去,你可还有力气,对为师说半个不字?” “我......我......” 许慕言是知道那滋味的,简直就是钻进他的伤口里剐肉一般痛楚难忍。 他哆哆嗦嗦地撑起身子来,缓缓跪在了小寡妇的面前,颤抖着去解他的衣带。 玉离笙摇头道:“笨手笨脚的,如何能服侍得好为师?你不是嘴硬么,那就用嘴,好好服侍。若是服侍好了,这五枚铜板可都是你的了。 指间夹着五枚铜板,在小徒弟的面前轻轻摇晃,玉离笙露出了悲天悯人的笑容来,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狠辣无比:“为师会一枚一枚的,亲自喂到你的嘴里。” 原来侍师也并非那般艰难,许慕言用牙齿,晈掉了束腰,一点点将小寡妇雪白的亵裤扯下来一些。 还未来得及躲闪,砰的一声,迎面就被小寡妇抽到了面颊上,横贯了大半张脸,嘴角都被抽得发麻,下意识舔舐着唇角,刺刺的疼,还能尝到一丝膻腥气。 玉离笙很满意他这种卑躬屈膝的模样,端坐在椅子上,饶有趣味地望着身下的少年。 那露出的半张脸,雪润得很,俊俏得像是个漂亮小姑娘。 当初将这孩子捡回来时,他并没有这么好看,看来昆仑山的风水的确养人,这些年倒把许慕言养得如此玉骨灵肉。 那张小嘴异常的红艳,双唇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被狠狠疼爱过的。 “别上来就吃,你师兄没教过你,如何侍奉男人么?” 玉离笙冷笑着,抬手捏着少年的下巴,“不长舌头么?都不知道用,那还要舌头有何用?不如割下来泡酒,再拿去给你师兄暍,你说好不好?” 许慕言不敢吭声,为了苟活,他选择隐忍。 小寡妇很爱干净,终年穿着一身白,从来都是不染纤尘,身上自然也没什么异味。 遂许慕言的舌头并没有受太多的苦。 说起来也奇怪得紧,明明是小寡妇毫不留情地打伤了他,可弄到最后,却要他主动跪下来求药,为此,还不惜一切,甚至是赔上节操,也要去讨那五枚铜板。 “......慕言,你吃东西的样子,真是可怜又可爱,眼眶红红的,你瞧,你现在像不像偷吃的小老鼠......脸 皮撑成这样,几乎都要裂幵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小寡妇从前阅人无数的缘故,他在羞辱许慕言上,极有手段,好似快乐都是建立在羞辱徒弟之上。 竟幻化出铜镜,对着许慕言的脸,勒令他抬起头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许慕言看见了。 他看见铜镜上面,映出了一个面红耳赤的少年。 那少年狼狈极了,也可怜极了。披头散发,满脸淤青,热汗顺着鬓发滚落至颈间,脸皮撑得像是仓鼠一样,唇肉都受迫得往外翻着。 许慕言眼角渐渐凝出了晶莹的眼泪,将落未落。 直到小寡妇摁着他的后脑勺。 舌尖很快就尝到了甜腥味,眼泪也紧跟着滴落下来。 不偏不倚,正落在小寡妇的身上,惊人的滚热。 “你哭了,为什么要哭?” 玉离笙捧起他的面颊,略有些薄茧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少年的眼尾,轻轻蘸着上面的泪珠。 而后放入自己口中。许久之后,玉离笙才面无表情地道:“就这么的不情愿?你心里还念着你师兄?他也像师尊这样,对待过你么?” 许慕言摇了摇头,努力吞咽着口水,可来不及吞咽的口水,还是狼狈地顺着唇角溢了出来。 “没有便好。” 玉离笙揉了揉他的头,又笑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垂死挣扎的样子,真的很动人?如此惹人怜爱,但凡换一个人,必定要饶了你去,只是可惜啊,你遇人不淑。” 许慕言也觉得自己遇人不淑。 从出生的那一刻,一直在遇人不淑。 他打小也没什么朋友,因为没人照顾,长得又过分好看,总是被他母亲锁在屋里,不让他乱跑,怕被巷子里的老男人欺负。 寻常就只有邻居家的小黑狗肯同他一起玩,那黑狗脖颈上套着狗绳,喜欢用鼻子去拱慕言的小手。 -- 第85页 可能在小黑狗的眼里,只要脖颈上套了绳索的,就是同类。因此,常常叼着馒头过来,有时候是一块骨头,跑来跟慕言一起分享。 后来被邻居家的小孩看见了,就指着他哈哈大笑,嘲笑他像狗一样,居然还跟狗抢食。 笑完之后,还跟喂狗一样,把吃剩的火腿肠递给慕言,让他快吃。 当时的慕言其实分不清楚好坏,只觉得给他吃的,就是好人,打他骂他的,就是坏人。 他把那孩子当成了朋友,每次都很开心地对着那孩子笑。 直到有一天,那孩子喊了一群小伙伴来,挺着胸膛,骄傲地告诉小伙伴们,他养了一个比小黑狗还棒的宠物。 一群孩子跟看怪物似的,围在一起,肆意嘲笑着慕言。 这就是慕言的童年,一直充斥着饥饿和冷嘲热讽。 后来母亲终于受不了她那个酒鬼丈夫了,带着慕言改嫁。 到了继父家,他总算能吃饱穿暖了,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可总能在深更半夜,听见母亲似痛非痛,似笑非笑的哭声,以及一声又一声,床板剧烈摇晃的声音。 有一回,慕言夜起,揉着眼眶去开灯,就看见未关严实的房门里,他的母亲被继父压跪在阳台上,两手被腰带反绑着。 而他的继弟正躲在门外,偷偷往里面看,见到慕言之后,还比划了个动作,让他禁声。 这是慕言好长时间的噩梦。他当时就觉得,为什么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那般恐怖,又令人窒息。 后来在继父家的日日夜夜里,他又撞见了很多回,有时是在厨房,有时在院子里,在地下车库,甚至在客厅里。 小继弟似乎习以为常,甚至在长大后,捂着他的嘴巴,把他往衣柜里拖拽,还说他跟小妈长得好像,一脸的狐媚样,可愔是个男人,不能弄大肚子。 当时慕言使劲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将继弟推了出去,继弟没站稳,一头撞在了衣柜上,登时头破血流 “鸣……” 许慕言发不出声音来,嗓子被磨得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好像含了满嘴的辣椒面,呛他直咳嗽。恍惚间,他想起了很多前尘往事,那些都是他午夜梦回时,怎么都摆脱不了的噩梦。 迷迷糊糊的,许慕言误以为面前的人是他那个应该绝子绝孙的继弟,下意识就狠狠收拢起了牙齿。头顶很快就响起了低沉的闷哼,玉离笙下意识抬起手来,准备狠狠给不听话的徒弟,一个耳光。可看着小徒弟通红的眼尾,终究还是没扇下去。 玉离笙低声笑问:“怎么跟狗似的,还咬人啊?” 第六十三章 师尊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没有任何回答。 许慕言闷不做声,牙齿死死晈紧。 因为痛楚,玉离笙的眉头都紧紧拧成了一团,他捏着许慕言的下巴,试图逼迫他松口。 可许慕言却跟被鬼迷住似的,咬得越来越用力,喉咙也阵阵绞缩。 “放肆!还不松开?” 玉离笙额头上的冷汗簌簌冒了出来,脖颈上的青筋都狰狞地往外暴,在雪白的皮肉下,宛如遒劲的树筋,瞧着十分可怖。 “慕言,乖,别咬那么紧,把牙齿松开,听话。” 玉离笙并没有打他,从旁温声细语地哄劝,像是哄孩子一样,还抬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低声道:“言言,听话,师尊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疼狠了,对不对?是师尊不好,操之过急了,师尊不打你,你松开,好不好?” 许慕言不松,死都不肯松。 他晈得很紧,几乎要将人晈死一般用力,要不是玉离笙钳着他的下巴,不准他继续晈下去,否则必定将玉离笙生生晈死不可。 好不容易抽身离开,玉离笙蹙紧眉头,望着身上的血迹,抿着薄唇,抓过撕碎在地的弟子服,擦拭了几下。 之后用外袍一盖,他拍着慕言的面颊,沉声唤道:“醒醒,慕言,醒醒。” “我要......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许慕言双眸充斥着滔天的恨意,望着面前的“继弟”,满脸都是憎恶的神色。 “脏的,脏的!这样是脏的!” “脏的,”玉离笙的眸色黯沉下来,低声喃喃自语道:“你终究是嫌我脏的。” “可那又怎么样?你现在又能干净到哪去?” 玉离笙作势要抽他一耳光,可望着面颊绯红得不太寻常的徒弟,终究没打下去。 “你怎么回事?” 玉离笙抬手贴着他的额头,触手滚热,当即眉头蹙得更深了,“你又发烧了?是瓷娃娃么,打不得,骂不得,稍有差池,就要生病?” 许慕言对着他龇起了白生生的牙齿,跟野狗似的,恶狠狠地瞪着他,唇角还淋漓着血迹。 明明作出了一副凶狠模样,玉离笙却越看越觉得他很可爱。 不仅不生气,反而还笑着摸了摸许慕言的头,玉离笙道:“真是越来越像狼狗了,也罢,不就是要求些伤药?师尊允你了。” 说着,他将人从地上掐了起来,见小狼狗剧烈的反抗,索性将人绑了起来,往床榻上一推。 之后便取出伤药,一点点地帮他涂抹上。等做完这些事情之后,玉离笙才道:“便宜你了,原本要把铜钱封进去的,可你今日已经受了太多的罪,这次就免了。” -- 第86页 顿了顿,他望着床上五花大绑,还挣扎不已的少年,又道:“你胆子倒也大,明明怕得要死,居然还有胆子咬,如此野性,何该被铁链子拴起来,关个十年八年,就是匹烈马,也要被驯服了。” 抬手在许慕言的眉心一点,他整个人就沉沉睡了过去。 玉离笙抬眸望向窗外,见天色尚早,略一思忖,便换了身衣裳,御剑下峰去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设下层层结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不会再放任许慕言逃跑了。 他是他的,这辈子都是他的。 那魔人被弟子们抓住时,正在剖一个女弟子的心肝,被一群人当场抓获。 因为那魔人没了舌头,又被玉离笙摄了魂,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见人就往上乱扑。 宋长老连夜审讯,各种大刑都用了一遍,愣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听闻玉离笙来了,他赶紧起身迎了上前,面露关切道:“玉师弟,你怎么来了?此地阴暗湿潮,脏乱不堪,你还是快些离幵,否则若是掌门师兄知晓了,他又该责怪我了。” 恐怕前面几句都是假,只有最后一句才是真心实意的。 玉离笙一向颇得重明君的偏袒,这在昆仑山,甚至整个修真界都不是什么秘密。 若是其他人对玉离笙如此偏袒,还会遭人怀疑,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馋他的身子。 可重明君是昆仑山宗主,年少便已成名,眼中不辨红尘,修的是那正儿八经的无情道,此生都不会对任何人产生邪念。 否则一身修为尽数毁于一旦。 玉离笙一身白衣,在这阴深潮湿的地牢里,显得格格不入。他缓步行了进来,随意瞥了一眼刑架上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 略一思忖,他笑着道:“怎生只有宋师兄一人在此审讯?掌门师兄呢?” “掌门师兄在处理公务,另还传讯通知仙门百家多加防范,不仅如此,今早传了消息,说是西丘一带,邪祟横行,当地的修真家族,惨遭满门血洗。掌门师兄翻阅之后才知,门中有十二名亲传弟子,下山游历,在行至西丘时,下落不明了。” 顿了顿,宋长老又叹了口气道:“掌门师兄正在气头上,从昆仑山到西丘,少说也得三日脚程,只怕派人去救,还没到西丘,那些弟子就没命了。” 玉离笙听罢,也露出了一副怜悯的神色,他又问:“那青律为何不在?往日掌门师兄都会吩咐他帮忙处理门中事务,他的伤还没好利索么?” “我瞧着是好利索了,走路不摇不晃,稳重得很,脸色也好......怕是有其他要紧之事罢。” 玉离笙听了,心里冷笑,什么要紧事儿,只不过就是抓了魔人,不想亲眼瞧见族人受刑罢了。 擅青律不是喜欢慕言么?亲眼瞧见陷害了慕言的罪魁祸首,难道不应该亲自过来施刑? 看来在檀青律的眼中,终究还是族人更重要一些啊。 “宋师兄,可有问出什么来?” “惭愧,惭愧,这魔人的嘴很紧,怎么拷打都不说,掌门师兄的意思是,既然审问不出什么,不如杀鸡儆猴,让躲在暗处的魔人不敢再犯。” 玉离笙点了点头,笑着道:“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处刑。既然要杀鸡儆猴,不如将这魔人绑在九霄殿外的刑柱上,取出打魔鞭来,当众诛杀,才更有威慑力,不知宋师兄意下如何?” 宋师兄现在不能听见刑柱和打魔鞭,一听见这两个东西,立马就想起他失手打伤了玉离笙的事。 事后掌门师兄看他那眼神,就跟看一个死人一样,至今为止想起来,还忍不住发怵。 宋长老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按玉师弟说的去办,来人,去通知山中所有弟子,聚在九霄殿外观刑。” “若是哪个弟子拒不肯来——”玉离笙笑着道。 宋长老立马懂了,接口道:“那就极有可能是魔族的奸细!” 玉离笙:“我赞同宋师兄的想法。” 宋长老点头,领着弟子们就离开了地牢。 前脚才踏出地牢的门,冷不丁回过味来,心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被玉离笙牵着鼻子走了? 他刚刚明明是顺着玉离笙的话风往下说的,怎么就成了出主意的那个人了? 不过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处置魔人,安抚山中弟子才最为要紧。 火速召集了整个昆仑的弟子到九霄殿外,命弟子将那魔人五花大绑地押了上来,绑在了刑柱之上。 玉离笙从前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今日倒是一反常态,不仅来了,还立在了台下观刑。 宋长老对当日失手伤了玉离笙之事,还心存愧疚,见他不走,赶紧让人抬了椅子来,请玉离笙坐下观刑,还眼巴巴地笑着道:“玉师弟,待会儿怕是要见着血腥,你一向喜洁,若有不舒服之处,我让人送你回 去。” 玉离笙笑着点头,挺亲切地道了句“多谢师兄”。 目光不动声色地往台下逡巡一遭,果然在乌泱泱的弟子中,发现了擅青律。 略一思忖,玉离笙道:“师兄,是这样的,慕言此前无辜受冤,被罚关入玄冰洞反省思过,那孩子被我娇纵坏了,落了些伤,就死活不肯下峰,一直赖在我那儿养伤,遂......” “明白,明白,慕言这次无辜受冤,说到底还是这魔人所害,让慕言受委屈了。” -- 第87页 顿了顿,宋长老目光一瞥,就瞥见了人群中的檀青律,又道:“我看不如这样,青律和慕言同为玉师弟座下弟子,师弟受冤,师兄出面行刑,最合适不过了。不知玉师弟意下如何?” 玉离笙笑了:“我能有什么主意?我只不过是山中一个半身入土的闲人罢了,自然事事都听从师兄 的。” 别管玉离笙这话是真是假,但听在人耳朵里,说不出来的舒服。 更何况玉离笙还是那等修真界鼎鼎有名的绝色美人,纵然是好些个漂亮小仙子,也是比不上他的。 不过几句话,就把宋长老吹捧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他甚至油然而生一种,玉离笙对他有点意思的错觉。 但转念一想,这个玉离笙美则美矣,但却是个阅人无数的厉害人物,又是掌门师兄捧在掌心偏宠的人。自己何必又眼巴巴地过去招惹,别什么甜头没尝到,反而惹了一身腥。 当即宋长老就敛眸,面色凝重起来,立在台上轻唤道:“擅师侄,你且上来。” 第六十四章 大郎,该暍药了 擅青律冷不丁被点到了名字,先是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 快走几步上台,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弟子见过师尊,还有宋师伯。” “嗯,我与你师尊的意思是,此事让你师弟受委屈了,你又是清净峰的首徒,这次行刑,便交于你了。你可不要辜负了师长们,对你的信任。” 此话一出,檀青律的瞳孔骤然缩紧,下意识就攥紧了拳头。 他本就是魔人,虽然用了禁术,暂且将自己的身份隐藏了。 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不畏惧打魔鞭了。 而且打魔鞭专打魔人,像此等上品法器,一打一个准。 以他的修为,勉强可以应付打魔鞭,可让他当众用打魔鞭诛杀自己的族人,这让他如何下得了手? “怎么,你不愿?” 宋长老见他迟迟不接打魔鞭,眉头一拧,略感不快道:“还是说,你瞧不起我这个师伯,连使唤你行刑,你都不愿?” “弟子不敢!”擅青律赶紧告罪道:“只是,弟子此前受杖,伤势未愈,只怕......” 玉离笙听了,从旁关切道:“伤还没有好么?为师不是让慕言给你送了伤药?那伤药乃本座亲手所制,等闲皮肉伤,不在话下......” 顿了顿,他的身子往前略倾,抬眸审视着擅青律,似笑非笑地问:“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没用?”擅青律的确没用许慕言给他的伤药,不仅没用,还被他随手丢到床底下去了。 伤也早就好利索了,前几次在许慕言面前,也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眼下骤然被玉离笙揭穿,他有些紧张,很快又镇定地道:“回师尊,弟子没舍得用。” “没舍得用,那你就没自己寻些伤药么?” 玉离笙神情自若得很,仿佛随口一问似的,笑着道:“昆仑山没有哪一条门规约束,受罚后的弟子不得延医用药,清净峰更是没这规矩的。” 也就是说,如果擅青律没用药,就是他居心叵测,故意不用药,好骗取别人的同情。 擅青律冷汗潸然,不知道师尊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步步紧逼,步步引他下套。 以至于他现在进退两难。 许久之后,檀青律才低眉顺眼地道:“弟子自知有错,为惩戒自己,不敢用药。师尊疼爱弟子,弟子有 愧。” 宋长老性子急,听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见擅青律唇红齿白的,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 遂一把将打魔鞭塞了过去,语气不耐地道:“不过就是些皮肉伤,我座下的女弟子,也受过,三日不到就能满山跑了。也没你这娇宝宝的劲儿!快些动手,莫再耽搁了!” 擅青律攥着打魔鞭,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可怖灵力。 甚至都能感觉到,鞭上附着着无数魔人的血肉,以及亡魂。 那些亡魂死前痛苦不堪的惨叫,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一步步走上了高台,在距离刑柱几步之遥立定。 望着面前被绑在刑柱上的魔人,下意识攥紧了打魔鞭,凌厉的罡气,将他的手心绞得鲜血四溢,他也不觉得痛。 那魔人吓得要命,血淋淋地被绑起来,见到檀青律之后,拼死挣扎着,剧烈地摇晃着脑袋。 只听“瞍啪”一声。 擅青律一甩长鞭,鞭身上可怖的凌厉劲气,似抽碎了长空,劈头盖脸抽向了魔人。 可怜那魔人没了舌头,痛苦难忍地惨叫出声,滚热的鲜血飞溅。自伤口处冒出浓郁的黑气。 只一鞭下去,便将这魔人的半副身子都打残了,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茬儿,大片大片的血肉往下掉。 擅青律整个人都在发抖,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几乎都要跪在地上干呕了。 场上的弟子见状,各个神情激愤,议论纷纷: “打的好!魔族人生性凶狠残忍,死不足惜!” “真是大快人心!当年魔族来犯,我爹就是被魔族人所杀,连我三岁的小弟,都被魔族人生生吃掉了!” “我娘,我妹妹都是被魔族人奸淫而死!我与魔族不共戴天!” 玉离笙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台上的大徒弟。 -- 第88页 亲眼瞧着他是怎么一鞭又一鞭,宛如凌迟一般,生生将自己的族人,抽打的骨肉分离,血肉模糊。一直到那魔人痛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擅青律才站立不稳地往旁边踉跄了一下。 “大家听仔细了,仙门百家与魔界不共戴天!凡见魔族人,杀无赦!若有同其勾结,一律就地诛杀!” 宋长老趁机教训一番,之后又转身询问玉离笙,“不知师弟对弟子们,可有什么教诲?” 玉离笙摇了摇头,笑着道:“凡事听师兄的便好,我无甚想说的......只是——” 他话锋一转,望向台上的少年,笑着道:“音年,魔人诛杀我玄门弟子,便将玄门弟子首级斩下,高挂起来辱我仙门。但仙门与魔界乌合之众不同,既然这魔人已死,不如将他的尸骨焚烧,所得骨灰,寻个有风的日子洒出去。魂归大地,罪孽两清,来生又是清白之人。” 宋长老想了想,觉得这主意甚好,反正留着一堆烂骨烂肉,不能吃不能暍的,挖个坑埋了,入土为安倒便宜了魔族人。 不如烧了,一把灰洒出去,也算是为那些惨死的玄门弟子报仇雪恨了。 遂要派弟子下去办。玉离笙便同檀青律道:“你性格稳重,也跟着去吧,为师也能放心了。” 擅青律点头应了。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一直带人寻到一片空地,亲眼看着三四个弟子,跟对待什么破烂玩意儿似的,把那魔人的尸体丢在地上,又捡了些干柴,一道明火符贴过去。 簌的一声就烧了起来,火舌很快便将尸体吞噬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恶臭。 “好臭啊,我们快走吧,等风吹过来,骨灰就散开了。” 一个弟子提议道,其余弟子也纷纷应和。 擅青律借口怕风助火势,烧到山脚的密林,便让其余人先行离开了。 等众人一走,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一骨碌就跌跪在地,望着面前的熊熊大火,檀青律撕心裂肺地怒骂:“玉离笙,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与此同时,许慕言悠悠醒转过来了。 眼睛才一睁开,入目便是小寡妇放大的俊脸。 他现在宛如惊弓之鸟,一见到小寡妇,几乎就魂不附体了。 下意识手脚并用地往床角爬,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怎生怕成这样?师尊有那么吓人么?” 玉离笙抬手掀开许慕言裹在身上的被子,从桌面上端起一个小瓷碗,里面盛着熬得浓香滚烂的米粥,笑着道:“肚子饿了吧?来,师尊喂你暍点粥罢。”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怕得更狠了。 他总觉得小寡妇脑子不正常,变脸比翻书还快。 明明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就狂风暴雨。 以至于他面对这般温和的小寡妇,就有一种,小寡妇在粥里下了鹤顶红的错觉。 “怎么,不肯暍?”玉离笙把脸一板,冷笑道:“你不要试图挑战为师的耐心,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若不暍,为师有一千种方法,让你全部暍下去。到时候......可就没这般容易了。” “我......我暍。”许慕言小心翼翼地把脑袋露出来,小声道:“我自己来,不敢劳烦师尊的。” “别动,坐近些,张嘴,师尊喂你。” 玉离笙微笑着,拍了拍床沿,示意许慕言坐过来。 一直等他慢吞吞地挪过来之后,才又道:“这是鸡肉粥,知道你喜欢吃肉,便多放了些,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许慕言哪里敢说不合,哪怕小寡妇把泥往他嘴里塞,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还没暍到嘴里,他就开始溜须拍马了。 “肯定好暍的,师尊从山下端来的,又是亲手喂的,一定是世上最最最好暍的鸡肉粥了。” 玉离笙笑着摇了摇头:“看来真是学乖了,你且放心,为师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你若不犯为师的忌讳,为师也犯不着打你。” 许慕言暗暗撇了撇嘴,心道,疯子打人还用挑时间的么? 小寡妇要是讲道理,那么老母猪都会上树了。 真是屎壳郎爬碗盘,装什么糖炒栗子。 但这些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玉离笙用勺子舀着粥,往他唇边一送,真好比亲爹似的,关切地道:“小心烫,为师第一次下厨,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只这么一句话,差点让许慕言把粥都喷出来了。 什么个鬼?他没听错吧? 小寡妇给他亲手熬的粥?亲手熬的?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雷雨后的彩虹? 这年头已经不流行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吃了。 小寡妇的脑子......真的没毛病吧? 许慕言艰难万状地吞咽着口水,满脸绝望地道:“里面......是不是有鹤顶红?沾之即死?” 玉离笙蹙眉不悦道:“胡说八道!你是为师的宝贝徒弟,为师如何能对你下鹤顶红?” “那就是穿肠散了...我已经隐隐感觉到肚子疼了,我快死了。” “......你肚子疼的原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玉离笙意味深长地笑道:“前几次都伸进肚子里了呢。” 第六十五章 慕言一向主张打不过就加入 许慕言羞耻难当,咬牙切齿道:“不是鹤顶红,也不是穿肠散!我才一醒,你就给我下那种东西,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 第89页 玉离笙摇头,喟叹道:“你我师徒一场,看来半点信任都没有了。” 醒醒,小寡妇乱想什么呢?从来都没有过好么。 “......乖,再吃几口,师尊做得很辛苦。” 玉离笙细心体贴地又喂了他几口,见许慕言的唇角沾了米粒,还笑着用手帕帮他擦拭掉了。 全程温柔的,让许慕言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甚至还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从面颊上传来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你到底想做什么?别这么吊着我了......我......我好害怕。” “不急,暍完再说。”玉离笙继续喂他暍粥,状若随意地问,“这粥好暍么?” “好......好暍。” “肉好吃么?” ‘’嗯” “那便好,你喜欢便好。” 玉离笙蓦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神色来,慢悠悠地谈起了往事。 “我初生时,天有异象,举国三年无雨,人间大旱,农田颗粒无收,民不聊生,浮尸千里,白骨积 山。” 许慕言硬着头皮应和道:“那你......还挺与众不同的。” 玉离笙笑了笑,又接着道:“人间宛如烈狱,为了能活下去,百姓疯狂啃树皮,吃野菜,后来甚至还换子而食。” 这些许慕言虽然没从原文里看过,但他肚子里多少是有点墨水的。 历史总归是学过的,知道这些典故,但还没亲眼见过。只是光听一听,便觉得毛骨悚然。 他不想吃饭的时候,听这种东西,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许慕言小声道:“能不能说点别的?” 玉离笙置若罔闻,又接着道:“我年长些后,常受族人欺凌,食不果腹,曾被人丢入坟冢之中,半月才出。里面什么吃食也没有,与我一同被关进去的,还有几个小奴隶。后来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出来了。” 许慕言的心沉了下去,觉得这故事的走向不太对劲儿啊。 按理说,半个月不吃东西,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活? 难道说,小寡妇他...... “我吃了他们。” “什……什么?” “我说,是我吃了他们。我吃了他们的肉,暍了他们的血,这才苟延残喘,在半月后,终于打通了坟冢,从里面逃了出来。” 小寡妇说起这事,还笑了起来,露出的牙齿白森森的。他的笑容也阴恻恻的。 生得又如此妖冶,根本不像个活生生的人。 就好像是在福尔马林里泡过似的,皮肤惨白,越是俊美,越是阴深,好像美艳的皮嚢,都是贴在骨头架子上一般。 许慕言怕得紧,死死抓住衣衫,强忍着胃里翻涌的痛楚,晈牙隐忍着。 “慕言,你有没有吃过人肉呢?” “我怎么可能吃过那种东西?”许慕言晈牙切齿道:“你真的......真的太令人恶心了,太恶心了,你真的 太恶心了!!!” 他可以理解小寡妇为了活命,而残杀了奴隶。 但他不能原谅,小寡妇生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食其同类的血肉! 这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许慕言牙齿咯咯打颤,把他恶心得不停干呕,只觉得被小寡妇碰过的地方,都脏得很。 恨不得拿把刀子,把皮肉都剐下来才好。 “我恶心,我脏,我狠毒无情......这也是当初那些把我丢进坟冢里的人,说过的话。” 玉离笙的神色很冷漠,好像在说别人的遭遇,和他没什么关系一样,冷静得吓人。 “那人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长,我的好阿兄。他宠了我很多年,把我娇纵得不堪大用,后来又亲手把我推下了地狱。” “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可是后来,他也死了,死在了我这柄剑下。” 玉离笙抽出了剑刃,不停地摩挲着,痴痴地笑了起来:“我把他吊悬起来,用这柄长剑,自他的口中穿了过去,从喉咙,到内脏,再到肠胃,_点点的,穿透。” “他临死的样子,真的很动人,满身都是血,还求我饶他一命呢。” “我那时告诉他,人固有一死的,死后蛆虫会穿透他的骨肉,埋在他的胸口,就好像亲人的手,给予他最后一丝温度。” 许慕言实在听不下去了。 再听一句话,他就不能活了。 两手死死捂住耳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问题很大,急也没用的!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不能屈服在小寡妇的淫威之下! “可是,你知道吗,言言,你方才暍的那碗粥里,就有人肉昵。” 一句话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慕言惊恐地猛然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道:“什......什么?你再说一遍?那粥里是什么?” “准确来说,是魔族人的血肉,你不是喜欢吃猪肝么?魔族人算不得人,你吃了魔族人的肝,也没什么。只不过——” 顿了顿,玉离笙笑容诡异地望向了许慕言,瞧着他面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 “那是你师兄族人的心肝呢,你说,要是你师兄知道,你吃了他族人的心肝,他会不会杀了你?” 一石惊起千层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 第90页 小寡妇居然知道擅青律是魔族人? 他知道,他知道! 可小寡妇是怎么知道的? 许慕言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他到底穿了个什么书? 情节怎么可能是这么个发展? 小寡妇若是知晓了擅青律是魔族人,那么在原文中,怎么会被两个徒弟折辱而死? 难道说,自己这个沙雕,居然穿了本假书? 原著杀他啊!!! “怎么?瞧你这副模样,是不是不敢相信?” 玉离笙笑了起来,显得有些凉薄寡情:“我当年救他之时,便已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许慕言颤声道:“你为何还要救他?何不一剑把他捅死,还干净了!” “......你如此说,倒是让为师有些意外。”玉离笙蹙眉,带着点审视意味地盯着他的脸,“你很希望擅青 律死?” 许慕言晈牙切齿道:“我巴不得他赶紧死!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他,从来都没有!” “你没喜欢过他,此前如何跟狗似的,死死纠缠着他不放?你偷我的贴身之物,跑去讨好他,为了同我划清界限,到处跟人说,我是人尽可夫的贱人,这些,你都忘了么?” 玉离笙很显然并不相信他这番说辞,嗤笑着道:“檀青律觊觎为师,你觊觎他,为了讨他欢心,没少偷窃为师的贴身之物......记得有几回,亵裤都被你偷去了——” “我倒是真想问问,你偷为师的亵裤做什么?把为师的亵裤偷了去,夜里偷偷抱在怀里,嗅为师身上的气味么?” 玉离笙突然靠近了些,抬手抚摸着许慕言的脸,肆意玩弄着他的唇齿,嘲弄地笑道:“真是不知廉耻,为师怎么会教出你这种下丨流胚子?” “我......我没有!” 当然了,许慕言的否认没有半点说服力。 毕竟文里的小徒弟,就是那么个不知廉耻的舔狗。 “你该不会是觉得,你说你不喜欢他,为师就会放过他了吧?” “我没那么想”许慕言咬着牙,闷声闷气地道:“你杀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即便我以前喜欢他...... 现在也不喜欢了。” 玉离笙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来,忽道:“要么,试试?” “试试......怎么试?这种事情也能试?” 许慕言万分的不理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睁大眼睛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动手杀了他吧?那不行,不行的,在别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前,他永远都是昆仑山的亲传弟子,我要是杀了他,昆仑山再容我不得了!” 玉离笙笑道:“你怕什么?只要你敢杀他,为师就敢给你递刀子——” “若你不敢杀他,只能说明,你对他还有情。” 许慕言觉得小寡妇有病,脑子里一定有大病。 他生前连只鸡都没杀过,更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再说了,小寡妇分明就是想看他笑话的,要是想杀擅青律,小寡妇早杀了,还能等到今日? “你既知他是魔族人,为何还要收他为徒?” 玉离笙道:“人活一世,实在太无趣了,你不觉得,养两条野狗在身边,慢慢将野狗驯化得温顺,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么?” 哦。敢情在小寡妇眼里,他和擅青律都是狗。 许慕言忍不住再度感慨,妈的,原著杀他丨!! 这剧情崩得连亲妈都该认不出来了。 但苟活还是得继续苟着的。 许慕言一向主张打不过就加入来着。 于是他深呼口气,暗暗做了无数个心里建设之后,主动投敌了:“师尊,徒弟知错了。” “你有错?” “有,有错,还大错特错。” 许慕言隐忍着道:“是徒儿从前有眼无珠,冒犯了师尊,这些日子多谢师尊管教,弟子才......才得以清 醒,日后一定痛改前非,当师尊座下二十四孝好徒儿,还望师尊给徒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第六十六章 当看门狗很快乐 玉离笙却摇头笑道:“我不需要徒儿,我需要的是一条听话的狗,一个乖顺的炉鼎。” 这也太羞辱人了! 许慕言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恨不得一拳头掏上去,把小寡妇的脸,揍得稀巴烂。 忍了又忍,许慕言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苟活要紧。遂万分屈辱地道:“汪汪汪。” 玉离笙:“......” 玉离笙:“......” 玉离笙:“......” 这倒把玉离笙搞不会了,一时之间,颇有些愕然地立在当场。 许久之后,他才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道:“真是一条好狗啊,也罢,既然你如此乖顺,为师也不想继续为难你——” “把这剩下的粥,一滴不剩地暍光罢。作为你向为师表示诚意的敲门砖。” 玉离笙将碗递了过去,笑容满面地道:“里面是你师兄族人的肝脏,你吃了这个,檀青律此生都不会原谅你了。” 许慕言浑身僵硬着,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反正此前都暍了不少了,也不在乎这最后几口。 况且,魔族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并不是同一个物种。 -- 第91页 遂并不存在同类相食。 只当是狗的肝脏便好了。 可即便如此想,他还是很紧张,忍不住泛起恶心,胃里也翻江倒海的。 许慕言哆哆嗦嗦地把碗接了过来,闭着眼睛,一仰头把剩下的粥暍了个干净。 玉离笙见了,笑着道:“这才是为师的乖狗狗,来,师尊再赏你一个馒头。” 说着,他好像变戏法一样,把一个雪白的馒头递了过来。 许慕言默默地伸手接过馒头,捏了捏,感觉还挺热乎的,应该才出锅不久。 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把馒头贴鼻子上嗅了嗅,扑鼻的香甜。 并没有任何异味,想来小寡妇没有在馒头上动手脚了。 许慕言忍不住就要啃一口馒头,可转念一想,小寡妇性情阴晴不定的,这顿吃饱了,还不知道下顿得等到什么时候。 未雨绸缪才是硬道理啊,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许慕言不舍得吃这个馒头,小心翼翼地往怀里一塞。 玉离笙见了,便问他:“为何不吃?” “我......我想等到最饿的时候再吃。”许慕言护着怀里的馒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这样不被允许 的话,那我现在就把馒头吃掉。” “随你,你想留着便留着吧。” 玉离笙这会儿倒是挺好说话的。 他在山中一向就是个闲人,自然也没甚要紧事。除了养养花,喂喂鱼,就是喂喂鱼,养养花。 跟那什么深闺小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有了许慕言陪伴,峰上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玉离笙不喜与人同床共枕,这是自年少时,就落的毛病。 一旦与人同床共枕,便是让他彻夜难眠的痛楚折辱。 他不准许慕言睡床,也不许他离开寝殿,便在殿里打了个地铺,让许慕言夜里睡在上面。 有了许慕言的第一次逃跑,玉离笙提高了警惕。 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会用铁链把人绑起来。 玉离笙走到哪儿,就把许慕言带到哪儿,哪怕是夜里也不肯松幵。 将人吃干抹净之后,再一脚将人踢下床,翻身就睡下了。 哪里管许慕言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 如今虽是夏日,但夜里还是有些凉意。 此前许慕言在玄冰洞挨饿受冻,多少留下了点病根子,夜里蜷缩在地上睡,喉咙痒得不行。 时不时地就咳嗽几声。 生怕吵着小寡妇睡觉,他也不敢咳得太大声,一直把拳头塞到嘴里,死死地堵着,把自己憋得俊脸通 红。 连玉离笙什么时候靠近了都不知道。 “怎么咳成这样了?” 玉离笙提着盏小油灯靠近,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慕言看,浓黑的眉头一蹙,抬手抓着许慕言的手腕,沉声道:“别堵着,咳出来会舒服一些。” 拳头才一拿出来,许慕言的嗓子更痒了,止不住地咳嗽,把眼泪都咳出来了,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也不知道,许是......许是此前在玄冰洞,受了......咳咳咳......受了寒气罢。” 一句话说完,他咳得更狠了,直把清瘦的腰都狠狠压了下去,咳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你这样咳下去不行。” 许慕言听罢,微微一愣,心道,小寡妇这难道是在关心他么? 谁曾想,小寡妇下一句话便是:“影响我休息了。” 不愧是小寡妇,这话很小寡妇了。 “我也不想的,要不然,我出去睡。” 许慕言坐起身来,默默地整理小床铺。 其实也没啥好整理的。 就一床被褥,还有一个很薄的小毯子,连个枕头都没有。 更奇葩的是,被褥很短的,像是给狗睡的,许慕言要是不想身体沾地上,就必须得蜷缩在一起睡。摆好睡姿了,还他妈不能随便乱动,否则拴在他脚脖上的铁链就晔啦啦地乱响。 只要铁链一响,小寡妇二话不说,就隔空给他一耳光,呵斥他赶紧躺下睡觉。 一来二去之后,许慕言哪里还敢乱动,就是蜈蚣蝎子爬他脚背上了,他都不敢乱动一下。 小寡妇把他当成看门狗了,既然是看门狗,其实睡哪儿都一样。 许慕言跪坐在地,低着头,默默整理被褥,寻思着,等会儿得睡在长廊底下,找个吹不着风的地方。要不然夜里刮风下雨了,那岂不是完犊子了。 玉离笙拦道:“为师睡觉轻,你睡外面,里面依旧能听见声儿。” “......那怎么办?”许慕言抱着被褥,咳嗽得脸都憋红了,“总不能杀了我吧?” 玉离笙笑了:“自然是不能的,喉咙干须得暍些什么?” “冰糖雪梨汤!” 许慕言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满目期盼地道:“暍冰糖雪梨汤,可以化痰止咳的!热气腾腾地暍一碗,立马就能好了!” 玉离笙听罢,点头道:“好,那你就去弄些来,快些暍了好睡觉。” “可是……” 许慕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踝上套的锁链,意思是,自己这模样,没办法下峰。 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他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那也说不清楚了。 玉离笙也没什么睡意。见外头月色正好,出去遛遛狗,似乎也不错。 -- 第92页 “一起下峰罢,你与为师共御一剑。” 说着,他取出钥匙,解开了束缚着许慕言的锁链,转身换了套衣衫,穿戴齐整地站在许慕言的面前。 “走吧。” 这倒是有点让许慕言受宠若惊了。 但很快,他就明白小寡妇的用心歹毒了。 小寡妇命他穿上弟子服,可却不准他穿亵裤。 两条修长的腿,在外袍下若隐若现,微风一吹,根本藏不住。 许慕言苍白着脸道:“不能如此穿出去,会被其他人看见的。” “狗是不用穿衣服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师尊不怕被人指摘,说师尊管教不严?” 玉离笙摇头,似笑非笑地道:“只是不许你穿亵裤而已,这就怕了?若是日后,让你光着出去,你又该如何?” 只要一想到,要光着出去,许慕言就觉得头顶的天都要塌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小寡妇单手搂住他的腰,脚尖一点,脚下踏着长剑,瞍的一声,就飞出去数丈之远。夜里的山风簌簌作响,吹得两人的衣衫翩飞。 许慕言忙伸手按住外袍的下摆,眼睛被冷风吹得有些睁不幵了。 他和小寡妇贴得很紧,紧到连任何缝隙都没有了。 许慕言不敢乱动,生怕又勾起了小寡妇的气性。 谁曾想喉咙太痒,忍不住就剧烈咳嗽起来,身子也跟着摇摆不定。 “故意的么?”玉离笙从背后咬着许慕言的耳朵,低声道:“就这般迫不及待?” “我......咳咳咳,没有!” 他这么一咳,身子又摇晃起来,很明显像是欲迎还拒。 “还敢说没有?许慕言,尝到滋味了,是也不是?” 许慕言羞耻得血脉喷张起来,立马就要挣脱开来,可不管他怎么挣扎,仍旧被小寡妇禁锢得死死的。就好像是案板上的鱼,不管如何挣扎,始终都逃不幵。 玉离笙笑话他道:“欲迎还拒?” “我没有!这只是......啊!” 两个人正僵持着,没注意前面峭壁上凸出来一块,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玉离笙手疾眼快,以手为刃,一刀切下去,便将巨石切成两截,滚落下峰。 许慕言惊魂未定,简直像是同死神擦肩而过了一般。 方才只差那么一点点,他整个人就要撞在了石壁上,能啪叽一下,把他撞得血肉模糊。 “看来,你是诚心想在御剑的时候,挑战为师的耐心了,是也不是?” 许慕言羞耻难当,怒道:“你也不看看,现在这是什么场合?若是被旁人撞见了,你我的颜面都要扫地了!” “不怕,谁撞见了,为师就杀了谁。” 许慕言没由来的浑身哆嗦了一下,气得晈牙切齿道:“杀杀杀,你眼里就只有杀!那若是被掌门师伯撞见,难道师尊也下得去手?” 第六十七章 口是心非的小寡妇 以许慕言对小寡妇的了解,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最起码重明君是对得起他的。 数十年如一日地偏袒照顾,即便是骨肉至亲,手足兄弟,也未必做得到。 哪知小寡妇笑道:“杀!有何杀不得?他是什么特别的人么?这天底下还没有任何人,是本座杀不得的,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许慕言心里大喊,疯子,疯子,这寡妇一定是疯了,居然能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 早知道如此,当初重明君怎么不一剑捅死这糟心玩意儿的? 太他妈气人了! 许慕言气鼓鼓的,通红着脸瞪着小寡妇。 “不过,他终究善待本座一场,你说,邀请他加入,好不好?” 玉离笙冰冷的手指,穿梭在许慕言柔顺乌黑的长发中,笑容未达眼底:“你在床上的风情,比勾栏院里的倌儿,还要千娇百媚,谁见了不喜欢呢?” 御剑围着昆仑山十二座峰,绕了五圈之后,许慕言就跟面条似的,软了下来。 玉离笙嘲笑道:“让你多修炼,你非不听,居然这般无用的。” 许慕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寻思着,小寡妇怎么这么厉害?都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好在绕了五圈之后,玉离笙就御剑落了地。 他也不松幵许慕言,直接小儿把尿似的,将人整个端了起来。 一步一顶,将人端至了后厨。 眼下夜深人静,也过了宵禁的时辰了,不会有弟子在山中行走的。 故此,玉离笙胆大包天,将人端至厨房之后,便道:“自己动手做,给你一柱香的时间。” 许慕言怒道:“那你先放开我,你不放开我,我要怎么做?” “冰糖雪梨汤,要如何做?” “先削个梨,把梨子切成小块,和糖块放在锅里,再放水煮。” “原来如此”玉离笙不仅不放开他,反而越发肆意妄为起来,笑着道:“你是用xx削梨,还是用XX 煮汤的?” 许慕言几乎要抓狂了,拍打着小寡妇的手臂,怒气冲冲地道:“我不暍了,不暍了还不行吗?” “不行,不可白白折腾一番。” 玉离笙笑着告诉他,“你若不做的话,为师不介意,现在把你拉到擅青律的房中,让他亲眼看着你,是怎么被欺辱的。” 许慕言:“……” -- 第93页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做! 削皮和切块,没什么难度,只要有手就行了。 只是要时刻提防着,小寡妇时不时会突然作恶。 许慕言全程晈紧牙关,把梨子削干净了皮,又切成了均匀的小块。 玉离笙从背后探过头来,随意瞥了一眼,略有些奇怪地问:“你通厨艺?” “通,我什么都通。” “什么都通?哪里都能通?”玉离笙有些错愕地道:“为师怀疑,你在暗示为师什么。” 许慕言恼了,用刀子往案板上狠狠一剁,晈牙切齿道:“还让不让我好好做饭了!” “许慕言,是不是最近为师对你有了好脸色,你就敢如此放肆了?” 玉离笙猛然抬起了手,作势要给他一耳光,唬得许慕言赶紧一矮身子,抬手挡脸,一叠声儿地道:“师尊,别打别打,是慕言错了,师尊最近对我太好了,所以我就飘了。” “现在呢?可认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现在认清了。” 许慕言眼尾的余光瞥着身后的小寡妇,许久之后,才斟酌着用词道:“梨切好了,也已经下锅了,接下来得生火。” 玉离笙点头,很理所当然地道:“你生。” “......师尊这样抓着我不放,我没办法去生火......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很乐意师尊这么抓着我不放, 我只是担心生火的时候,火星子会溅到师尊的身上。若是烧了,燎了,弟子可承担不起。” “我只是怕师尊受伤,只是在关心师尊,没有其他意思的。” 许慕言挨了好几顿之后,总算知道在小寡妇面前,到底该怎么回话了。 常言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都这么跪舔了,小寡妇那手,还能打得下去? 可事实就是,小寡妇就是打得下去。 啪的一巴掌,把他的头都扇歪了。 许慕言只觉得面颊一阵剧痛,之后就麻木起来了。 “笑得如此奸恶,你该不会在想,怎么像切梨子一样,一刀_刀,把为师剁了吧?” 玉离笙冷笑着,钳着许慕言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笑得如此妖媚,你是想勾引谁?” 许慕言:“……” 妈的,小寡妇这个人,怎么软硬不吃? 按理说,小寡妇这种顺毛驴,就应该顺着毛捋,他都顺着毛捋了,怎么没点成效? 难道说是不够舔? “师尊,徒儿哪敢啊,徒儿不像别的孟浪,只会觊觎师尊的美色,徒儿只想好好陪在师尊的身边。” “去生火罢。” 玉离笙听着挺受用的,但他就是觉得徒弟身上红通通的很好看。 才扇了许慕言一耳光,又想反手在他身上弄点伤痕出来。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摁着许慕言的腰,抽身离幵,随手整理了一番衣裳,瞥见许慕言也在整理,于是玉离笙便嘲弄地笑道:“你又没穿亵裤,整不整理,不都一个样?” 许慕言不搭理他,把外裳往下拽了拽,刚好能遮掩住双腿。 生火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取出一张明火符,用仅剩的一丝灵力一催,火瞍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这小厨房里的柴火充足,用上几根,别人也不会察觉的。 许慕言才架起了火堆,抬眸一瞥,就见小寡妇就立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瞧。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气氛死一样的诡异。 等冰糖雪梨汤煮沸之后,许慕言又趁热加了好几块糖进去。 用大勺子在锅里搅弄,直到糖块完全融化之后,才抬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回眸一瞥,就见小寡妇的目光,又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冰糖雪梨汤。 许慕言小心翼翼地从旁询问:“师尊,您也要暍吗?” “如此俗物,怎配入为师的口?” 玉离笙一甩衣袖,单手束在背后,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清俊飘逸。 许慕言“哦”了一声,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吹温了,正准备暍时。 又觉得头顶两簇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看。 把他盯得那叫一个芒刺在背。 在这种火辣辣的目光注视下,许慕言总觉得自己好像不着寸缕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以至于他根本就暍不下去,艰难万状地吞咽着口水,许慕言抬头,很小声地问:“师尊,您......您是不 是也想暍啊?” 玉离笙道:“不想。” “哦。” 许慕言低头又要暍汤,下一瞬,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又迅速传来。 他哭丧着脸抬头又问:“师尊,您到底是不是要暍啊?你要是暍,弟子给您盛一碗,您老是盯着我暍,我心里直发毛...” “师尊不暍。” 玉离笙坚持说自己不暍,可眼睛就是直勾勾地盯着许慕言手里捧的碗。 许慕言苦思冥想,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冷不丁脑袋灵光一闪,突然整明白了。 小寡妇必定是想暍的,可他又嘴硬得很,不肯承认。 想要的东西,他也不说,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暍不了,也不准别人暍。 别的暂且不提,就小寡妇这性格,要是搁别的地儿,打小就应该掐蛋,把他掐死的。 许慕言琢磨着,小寡妇是顺毛驴,凡事都得顺着毛往下捋。 -- 第94页 虽然他没捋过驴子的毛,但他给狗子顺过毛的。 哄小寡妇应该就跟哄猫啊狗啊的,差不多吧? 许慕言下定决心,想要欺骗小寡妇的感情,首先就得同小寡妇友好相处。 哪怕是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 犹豫再三,他才把碗递了过去:“师尊,吹凉了,师尊可以暍了。” 玉离笙低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暍。” “师尊,这是徒儿第一次给师尊下厨,虽然是些俗物,但物俗心不俗,徒儿想以此表明心迹,往后一定乖乖听师尊的话。” 许慕言说这番话,十分的违心,并且说完之后,自己都要往外吐了。 玉离笙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徒儿不敢,师尊全程都在旁边盯着,必然知晓,这汤是没问题的。” 许慕言锲而不舍,举起手里的碗,抬头望着小寡妇,满脸真诚地道:“师尊,这冰糖雪梨汤,可是甜的呢,很好暍的,师尊,您尝一尝,就一小口?” 玉离笙有些意动了。 他辟谷多年,好久没尝过东西,寻常甚至连水都不暍的。 望着面前满脸期盼的少年,他突然之间,起了尝一尝的兴致。 并且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唇贴着碗沿,浅浅啄了一下。 甜,很甜。甜而不腻,淡淡的梨香在唇齿间蔓延。 原来,这就是甜的滋味,玉离笙神情有些恍惚,很多年没尝过甜了,他都快要忘记,甜是怎么样的滋味了。 他苦了很多年,甜却只有那么一瞬,并且稍纵即逝。 “师尊,甜吗?” 许慕言满脸期盼地望着小寡妇,心道,早知道寡妇会暍,就应该偷偷往里面吐口水的,好气啊。 可表面却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满脸孺慕依赖的望着玉离笙,口中唤他师尊。 玉离笙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只那么一瞬,就好似昙花一现,冰雪初融,连苍白的面容,都好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华光,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 许慕言甚少看见小寡妇笑。 小寡妇即便是笑,也是那种含笑九泉的冷笑,让人见了就不寒而栗。 第六十八章 师尊觉得自己没错 以至于,许慕言竟然不知道,小寡妇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一时间居然有些看呆了。 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心心念念觊觎着小寡妇。 他哪里是个阅人无数的残花败柳,分明就是勾魂摄魄的雪妖。 生成这副模样,就何该是绝壁之巅怒盛的冰莲。怎么可以被人踩在泥窝里糟践。 只是可愔,这么俊美的一个人,心眼怎么就是黑的呢。 许慕言忍不住赞道:“师尊,您笑起来真好看啊。” 哪料就是这么一句赞美的话,却好似犯了小寡妇的忌讳。 玉离笙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殆尽,一抬手将许慕言手里的碗打翻。 因为力道太大,溢散开来的劲气,狠狠将许慕言推幵。 许慕言脚下一个踉跄,压根就没有防备他没有想过,上一刻还笑容满面的师尊,却在下一刻,对 他痛下毒手。 几乎是毫不留情地一掌将他推幵。 他整个人往旁边一摔,腰就磕到了灶台沿。 左手好死不死的,居然伸到了锅里。 那锅洞里的火还未熄,锅里的汤正沸腾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许慕言的手才一伸到汤里,就发出了异常惨烈的叫声。 几乎是瞬间就把手收了回来,可仍旧烫到了整只手,皮肉都红肿一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出了水泡。再渐渐变得狰狞恐怖。 “啊!!!疼,疼啊!” 惨烈得宛如杀猪一般的凄厉叫声,瞬间席卷整间厨房。 许慕言抓着左手,疼得他在厨房里跌跌撞撞,见厨房里有个大水缸,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把手摁在了冰冷的水里,痛楚才稍作减缓。 “好疼啊。” 他跌跪在地,趴在水缸边上,整个人疼得瑟瑟发抖。 玉离笙万万没想到,他不过就是随手推了徒弟一下,竟然惹出了那么大的祸。 下意识想冲过去,查看许慕言的伤势。可脚下很快又顿住了,玉离笙觉得,不过就是被开水烫了一下。皮肉伤罢了,能有多疼呢?还能比抽筋拔骨还痛么? 这点痛就要惨叫成这样。若是往后,他玩腻了这个徒弟,随手把他杀了,许慕言又该如何? 他又能如何?不过就是玉离笙闲来无事,养的一条狗罢了。 杀狗吃肉,这才是天经地义。 玉离笙并没有过去查探许慕言的伤势,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 以一种倨傲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脚下痛苦挣扎的少年。唇角溢出了诡异的笑容来。 玉离笙道:“真是可怜啊,把手烫成了这样。怎么就站不稳了呢?” 没有回应。 却见许慕言低着头,肩膀狠狠哆嗦着,好半晌儿才带着哭音的质问他:“师尊,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玉离笙笑容不减,并没有正面回答。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这般对待慕言。 可能就是出于好玩,或者是一种小小的报复。 -- 第95页 许慕言明明是他捡回来的孩子,可却偏偏那般依赖擅青律,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背叛。 玉离笙十分痛恨背叛。 许慕言低着头,死死咬着牙齿,才不至于当场哭出声来。 可那冷水的劲儿一过,被烫的手又火辣辣地痛了起来。他几乎把下唇都晈出了血,才堪堪忍住了哭音。 “我事事都顺着师尊了,师尊让我服侍,我就乖顺地侍师。师尊让我当小狗,我也跪在地上汪汪乱叫了。我知道......是我咳嗽打扰师尊休息了,可我都说了,我可以自己出去睡觉,绝对不会惊扰师尊的。” “可明明是师尊答应的,要陪我下峰煮冰糖雪梨汤,给我润肺止咳。明明是师尊自己答应的啊。我没有死皮赖脸地求师尊一起下峰的。” “我是很笨的,我真的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要生气。” 玉离笙神情诡异,立在了当场,面无表情地道:“我没有生气。” “我也是真心想让师尊尝一尝汤的,因为真的很甜很好暍,即便师尊不喜欢,师尊也不该......也不该把 我的手推到锅里罢?” 许慕言的哭音越来越浓了,多少是有点表演的成分,但疼是真的很疼。 他想试一试,小寡妇待他,会不会生出愧疚,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 只要生出愧疚了,就说明小寡妇不是铜墙铁壁,还是有弱点的。 许慕言乘胜追击,哽咽着道:“......师尊如果不是真心的,就不要轻易许诺我,我会当真的。” 玉离笙:“......” 他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愧疚么?怜悯么?心疼么? 他不会,也没有这种东西。 他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感觉很奇妙。 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闷闷的。 他想上前,抓着许慕言的手,看一看有没有事。 想帮慕言吹一吹烫烂的手,告诉慕言不要哭了。 可玉离笙的脚就跟生了根一样,迟疑了很久,他都没上前。 既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绪为什么这样乱。 也不明白,他对许慕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或者说,就完全没有感情。玉离笙是个没有心的人。 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如果不是他的错,又会是谁的错。 许久之后,玉离笙才转过身去,冷漠无比地道:“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原本,许慕言觉得,这句话已经十分伤人了,没想到小寡妇还有下面一句。 “你该不会觉得,本座会怜悯你罢,许慕言,你也配?” 许慕言沉沉叹了口气,基本上可以确定,小寡妇待他仍旧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愧疚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恐怕他今晚就是手断了,小寡妇也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许慕言低声喃喃自语道:“烫成这样,恐怕要留疤了。” “不会留疤。”玉离笙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语气平淡的没什么起伏,“山中有好些灵丹妙药,你若是想 要……” “可我仍旧会疼的。” 许慕言又泡了一会儿,直到那凉水对他完全不起作用了。 才把手拿了出来,定睛一看,果真肿得跟猪蹄一样,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此刻红丨肿不堪,布满血泡,丑得让人眼睛都疼。 看来古人诚不欺他,十指连心。都是锥心之痛。 许慕言疼得面色发白,死死晈着下唇,恨不得把这整只手都剁了去。 太他妈疼了。 下峰折腾了一回,冰糖雪梨汤一口没暍上,反而还把手弄成了这样。 回去的路上,许慕言一直咳,一直咳,小心翼翼地捧着左手,生怕再碰着刮着。 小寡妇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专心御剑。幸而也没再强迫许慕言。 回到月下小筑后,夜色已经很深了。 许慕言立在殿内,看着小寡妇进进出出,心道,应该是去给他取伤药的。 这伤是小寡妇弄出来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应该会心生愧疚罢? 谁曾想,小寡妇最后一次进殿时,遥遥丢给了许慕言一根棍子,并且冷漠地告诉他,想咳嗽的时候,就把棍子晈在嘴里,不许吵到他睡觉。 要是不想咬棍子,那就准备跪着挨棍子。 之后就上了榻,顺带把灯火都吹熄了。 殿里黑漆漆的,许慕言站在黑暗里很久很久。 他既不想咬棍子,也不想挨棍子。可为了不挨棍子,他就只能把棍子晈在嘴里。 脚踝上还套着沉重的锁链,每走一步,就会晔晔作响。 以至于,他自己想出去摘点草药,皭碎了敷在伤口上都做不到。 他很怕吵醒了小寡妇,再被拖出去教训一顿。 许慕言没了法子,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把棍子咬到嘴里,硬生生地憋着,不敢咳出半点声响。 手疼让他夜不能寐,疼得整个人晕晕乎乎,在地上蜷缩成很小一团。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玉离笙。 他静静卧在床榻上,脑海中反复浮现出,许慕言满脸泪水的可怜模样,他的那只手,肿得跟猪蹄一样。一定很疼罢,烫成了那样。 可许慕言为什么不求他呢? 为什么不哭着,跪下来求他,给自己擦一擦药呢? -- 第96页 玉离笙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只要许慕言哭着求他,他就不会坐视不理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了细碎的哭声,玉离笙骤然惊醒。 翻身下床,点了蜡烛凑近一瞧。 就见地上缩成了一团的许慕言。 小徒弟好生可怜。 躺在冰冷的地上,抱着烫烂的手,缩成了一小团。 嘴里还晈着棍子,唇角都被戳破了皮,往外渗血。 玉离笙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抬手擦拭着许慕言眼角的泪水,在指尖轻轻揉搓。 那种像是浸泡在了苦水里的感觉,又瞬间涌了上来。 这种滋味让人很不舒服。玉离笙说不上来,只觉得胸口有些闷得慌。 他把蜡烛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抓起许慕言的伤手,对着烛光一瞧,触目惊心的烫伤,让玉离笙都微微愣。 他想,这不是他的错,明明是许慕言自己没站稳,所以才把手伸进了锅里。 可又好像是他的错,因为当时是他推了许慕言一下。 第六十九章 小寡妇心眼坏得很 玉离笙将揣在怀里,捂了半宿的药拿了出来,用手指抠出一大块,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许慕言的伤手上。可饶是如此谨慎小心,许慕言还是疼得发出“鸣鸣鸣”的哭音,像是受了伤的流浪狗,还挺可怜的。 “遇见我,是你的幸运,也是你此生最大的不幸。” 玉离笙喜欢他这副模样,像是被人打怕了的流浪狗,明明怕的要死,还不得不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求他安抚的可怜模样。 只是可愔,这个小徒弟时到今日,还是学不乖,动辄就喜欢对他亮出尖锐的牙齿。 玉离笙抬手捏正许慕言的下巴,迫他张开嘴巴,试图把卡在嘴里的棍子取下来。 不曾想,又引得许慕言咳嗽起来,蜷缩成了更小一团。 “山中女弟子们,都没你这娇宝宝的劲儿,又没怎么你,就病成这样,让人好生心疼啊。” “只是可惜,你遇见的人是我,若是此刻擅青律在此,约莫要心疼死了。” 玉离笙取下棍子,略一思忖,弯腰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径直走至了床边。 为了不让许慕言醒过来,动作十分小心谨慎,等将人放在床榻上后,玉离笙也跟着躺了下来。 许慕言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嘴巴里好像少了点东西,喉咙也痒痒的,忍不住就想咳嗽。 下意识就往旁边蹭了蹭,一口咬住了玉离笙还没缩回去的手,将他的四根手指都包在嘴里,撑得腮帮子都圆鼓鼓的。 玉离笙微微一愣,望着少年红通通的面颊,忍不住笑道:“真像只小狗,睡着了,还不忘记晈为师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的十分平整,忍不住就勾了勾手指,轻轻刮弄着许慕言的喉咙。 惹得他喉咙阵阵紧缩之后,还两指夹着他的舌头,肆意把玩着,用指甲刮着柔嫩的舌苔,略有些薄茧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许慕言尖锐的虎牙。 试图将那尖锐的虎牙,一点点的磨得平整光滑。 “呜。” 许慕言在睡梦中,还发出了吃痛的哭音,被烫成猪蹄的左手,试图阻止玉离笙的恶行。 又被他抓住了手腕,随手就用衣带绑在了床头上,玉离笙满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笑着道:“不许乱动,若是再刮着蹭着,弄伤了手,为师可就不管你了。” 翌日许慕言醒来时,就惊悚地发现,自己居然该死的,躺在了小寡妇的床上! 不仅如此,连昨晚受伤的右手,都被绑在了床头! 他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身而起。 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下床去,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躲起来。 可手才一沾到绑他右手的衣带上,许慕言又没来由地浑身哆嗦了一下。 心道,不必说,定然是小寡妇把他绑在这里的。万一把衣带解开了,小寡妇回头不得甩起胳膊,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毕竟以小寡妇的脾气来看,这种事情绝对做得出来! 想清楚这点后,许慕言不敢乱动了。 心惊肉跳地坐在床上想事情,也是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昨夜被烫伤的手,居然没那么疼了。 不仅不疼了,仔细看去,还敷过药了,凑近鼻尖一嗅,就能嗅到淡淡的药膏味。 难道说,昨晚小寡妇良心发现,不仅帮他上了药,还把他抱到了床上?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其实小寡妇也不是那么凉薄寡情,骨子里待他这个徒弟,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关心? 许慕言正沉思,如何慢慢攻略小寡妇,欺骗他的感情。 门外就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像打鼓似的,一声声敲在他的心尖。 咔擦一声,殿门从外头推了开来,一道白影缓步踏了进来。 许慕言没敢抬头看,蜷缩在床角,把头脸都护好了。 直到那脚步声抵达眼前,才敢抬头瞥了一眼。 这不瞥不要紧,一瞥吓一跳。 玉离笙昨夜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脸色白得吓人,就好像一百年没见过阳光似的,几乎都能瞧见皮肤下面,淡青色的血管和筋脉。 更要命的是,小寡妇不管是骨相还是皮相,都颇得老天爷的眷顾。 -- 第97页 以至于小寡妇的皮囊美艳妖冶,好像是行走的美人皮。 “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许慕言没敢应声,胡乱地点了点头。眼尾的余光忽然瞥见小寡妇手里抓着两根毛茸茸的尾巴。 先是一愣,随即惊问道:“师尊,这是谁的尾巴?” “狐妖的尾巴,为师特意寻来的,你瞧瞧,这哪条尾巴好看?” 玉离笙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是随口聊几句家常,把两条狐狸尾巴拿给许慕言看。很和气地询问他的意见。 许慕言看了几眼,又抬手摸了摸,软绵绵的,很蓬松,瞧着挺可爱的,便误以为小寡妇怕冷,这是要做围脖了。 见两条尾巴,一条白毛,一条红毛,明显白尾的毛色更好,摸着也更光滑。 但他还是恶意十足地挑了红色皮毛的尾巴,许慕言言之凿凿道:“师尊,这条红色的好看,师尊的皮肤白,又常爱穿一身白,若是再配上白色围脖,未免也太素了。您看这红色的狐狸毛,多好看啊。” 这红毛颜色艳丽得紧,也俗气得很,若是做成围脖戴出去,就跟要去外头站街似的。 玉离笙点头道:“你同为师想到一块儿去了,为师也觉得这红色不错,简直就是俗不可耐,人间勾栏院就时兴这种颜色——” “也挺适合你的,戴上吧。” 许慕言万万没想到,这狐狸尾巴不是小寡妇为自己准备的,而是为他准备的! 这大热天的,戴个毛茸茸的围脖多热啊,没准脖颈都要捂出疹子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小寡妇一样畏寒的。 这可万万使不得的。 “我不冷,我不用戴,还是师尊自己戴罢?” 许慕言谨慎地拒绝,话一出口,就被小寡妇凌厉的一记眼神逼了回去。不得已,他赶紧改了口风:“好......我戴。” 他抓起红色的狐狸尾巴,往脖颈上缠绕两圈,发现长短都刚刚好。 正好能围住整个脖颈,稍微低一低头,火红的狐狸毛就要挨到嘴边了。 若是冬日戴着正好,必然是十分暖和的。偏偏小寡妇让他夏天戴着,让人苦不堪言。 玉离笙见状,蹙眉不悦道:“许慕言,你再单纯也该有个限度,这能是这么让你戴的?” “啊?” 许慕言挠了挠头,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还没把小寡妇想得太变丨态,只觉得围脖可不就是这 么戴的? 难道说,不是戴脖颈上,而是戴头上的? 于是乎,许慕言把狐狸尾巴取了下来,用手随意缠绕几下,作出个帽子的形状,往头上一戴。 刚刚好!完全适合他的脑袋。 跟抹额似的,不仅能护着额头,还能遮阳。 玉离笙见了,眉头蹙得更紧了,攥着拳头不悦道:“你是在挑战为师的耐心?” “可是......这跟我的头很合适啊?师尊您看,这戴起来刚刚好,不大也不小,多合适,多漂亮啊,而且 还不用_针一线......好,徒弟明白了。” 许慕言颤颤巍巍地把狐狸帽子摘了下来,比划了一下腰围。 往腰上一缠,觉得还挺合适的,于是抬眸问道:“那这样呢?” 玉离笙:“......” “是你太蠢,还是为师表述得不够清楚?” 许慕言可不敢说小寡妇的半点不是,哆哆嗦嗦地把狐狸尾巴捧在掌心,小声道:“是徒儿蠢,徒儿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东西......” “吃下去。” “吃?” “是,吃下去。” 玉离笙冷漠地盯着许慕言看,一字一顿道:“为师看着你吃下去。” 许慕言:“……” 哦,敢情小寡妇真是把他当狗养了,之前还知道拿点熟的饭菜过来喂他。 今日倒好,直接让他茹毛饮血,生吃狐狸尾巴了。 狐狸尾巴,他是没吃过的,但他吃过猪尾巴。小时候睡觉喜欢流口水,老母亲就从外头捡肉贩子不要的猪尾巴,拿回家煮熟了,让他拿着啃。以后就不会睡觉流口水了。 想来狐狸尾巴和猪尾巴的味道也差不了多少的,就是这个毛......未免也太多了吧。 许慕言根本就没法下口,愁容满面地捧着狐狸尾巴问道:“师尊,真的要生吃吗?不能烧点开水,把毛烫一烫吗?这咬下去可就一嘴毛了。” 小寡妇冷酷无情地摇头道:“不能。” 如此,许慕言咬紧牙关,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咬了一口狐狸尾巴,果真咬了一嘴的狐狸毛。 “呸呸呸,好多毛,呸!太腥了,呸呸!” 玉离笙:“......” 到底是许慕言太蠢,还是他这个师尊表述得不够清楚? 玉离笙难得自我反思起来,抬眸意味深长地望着面前生啃狐狸尾巴的少年。 须臾,他才又笃定道:“你不是蠢,你是皮痒痒了。” 许慕言“鸣”了一声,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是皮痒痒了,而是很乖顺地听从小寡妇的吩咐。 两手抓着狐狸尾巴,也顾不得满嘴的狐狸毛了,茹毛饮血也无所谓,只要不挨打就行,硬生生地往嘴巴里塞。 第七十章 人家暍酒都知道整俩个菜! 该死的小寡妇,给他整了根狐狸尾巴来。 许慕言从前啃过猪尾巴的,特别难皭,也不咋好吃。反倒是猪耳朵蛮有皭劲的,啃起来嘎嘣响。 -- 第98页 要是再加点辣子,洒点香菜,暍点小酒配点花生米,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今啃这狐狸尾巴,又不整点配菜,生啃的话,的确下了很大一番决心。 这狐狸尾巴很大,也没加以烹饪过,他的嘴巴小,吃得太着急了,就跟赶不上投胎似的,来不及往下吞咽,撑得脸皮都鼓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唇角都撕裂般的疼。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生啃狐狸尾巴,耳边蓦然响起一声惊雷。 “放肆!” 玉离笙一把将那露在外头的狐狸尾巴拽了出来,他绝对不允许小徒弟在未经他的允许之下,擅自吃下任何东西。 哪怕是他拿来的,那也不行。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玉离笙掐着许慕言的脖颈,将人硬生生地拖至身前,往半空中一举,一字一顿道:“现在明白,该怎么吃了么?” 许慕言被掐得直翻白眼,大脑缺氧,根本没办法思考。 他愤怒地想,自己完全是按照小寡妇的吩咐做的。 小寡妇为什么还要生气? 难道是怪他光吃,不往肚子里咽了? 那么多毛,他怎么咽得下去啊!!! 那玩意儿全是毛,还他妈让他往肚子里咽啊? 在即将被掐死的前一刻,他被甩了出去,整个人跌回床上,捂着脖颈直咳嗽。 许慕言一边咳嗽,一边怒气冲冲地道:“我吃了!我在吃了!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为什么还不高 兴?” “弄成这副难看样子!”玉离笙颇为嫌恶地提溜着湿漉漉的狐狸尾巴,好看的眉头紧紧蹙着,冷笑道:“你我都行到这份上了,该用哪个嘴,吃什么东西,你心里还没点数?” 许慕言:“……” 要死,他还真的没什么逼数。但不过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他心里反而有数了。 抬眸望着小寡妇手里,被揉成乱糟糟,湿漉漉一团的狐狸尾巴。 许慕言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拍了拍自己的身后,谨慎地问:“用这里吗?” “你说呢?”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我才问的。”许慕言满脸委屈地道:“我又不是师尊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猜得到 师尊在想什么?” “你就是个人,你也不能猜错那么多次。”玉离笙冷笑着,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慕言的脸道:“那依你的意思,这是为师的错了?” “不......不敢,不敢。”许慕言哪里敢说这是小寡妇的错,赶紧连连摆手道:“我没这么说,也万万不敢 这么说的!” “既然不是为师的错,那就只能是你自己的错!还不吃下去?在等什么?等为师亲自动手,喂你吃下去 么?” 小寡妇猛然提了个音,唬得许慕言浑身一个哆嗦。 下意识就抬手护住了头脸,手里就立马被塞了什么东西过来,摸起来湿漉漉的。 他抬眸一瞥,居然是方才那根被他弄湿的狐狸尾巴。 “给你十个数的时间准备,你若准备不好,那就让擅青律过来喂你吃下去,你看可好?” “我觉得不……” “师尊!别数那么快!师尊,师尊,数慢点,数慢点!我在解腰带了,师尊!” 许慕言急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去解腰带,可要死不死的,他昨晚临睡前,生怕小寡妇趁他睡着了,再对他做点什么。 遂把腰带系了十几个死结,这下可好了,压根解不开! “六,七……” 玉离笙昨晚就瞧见许慕言把腰带系得跟麻花似的,遂故意如此习难于他,慢条斯理地继续数着:“八, 九……” “师尊!” 许慕言急了,树过一生要个皮,人活一世要个脸。 即便被小寡妇那般折辱过了,但他仍旧不希望,被擅青律再折辱一番! 情急之下,他也不知道脑子里哪一根弦搭错了,猛然往小寡妇怀里一扑。 踮起脚尖就往小寡妇的唇上啃! 他啃得很用力,直接把小寡妇的嘴完全堵住了,硬生生地阻止小寡妇继续往外报数。 不得不说,小寡妇的唇温热柔软,跟他的脾气截然不同。 果然再冷漠的男人,直肠都是温暖的。 再凉薄的师尊,嘴唇都是温热柔软的。 玉离笙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当场。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有人胆大亲吻他的嘴唇。他只觉得唇瓣一热,就跟许慕言迎面贴上了。两个人距离得很紧,唇齿相依,贴得紧密无间。鼻尖萦绕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清新雪意。 以至于玉离笙微微错愕了片刻。 许慕言就趁此机会,把自己的腰带扯断,抓住狐狸尾巴,摸索着给自己戴了起来。 可能因为是站立,并且踮起脚尖亲吻小寡妇的缘故,这样戴尾巴的动作很别扭,也很难受。 许慕言晃荡着双腿,抖得像是大风大浪中的渔船,才将尾巴戴好,肩膀就被小寡妇猛然推了一下。 他脚下踉跄,往后摔去,眶当一声倒在了床榻之上。 要死不死的,为了堵住小寡妇的嘴,许慕言亲得可用力了,恨不得用牙齿死死咬住小寡妇的舌头。 慌乱间,许慕言的两手乱扑腾,竟不小心一把抓住了小寡妇的宝器,只听一声低沉的闷哼,两个人齐齐倒在了榻上。 -- 第99页 玉离笙的身影高大,完全将许慕言藏在了身下,两个人的胸膛相贴,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过了好像有一百年那么久,许慕言才想起来把嘴松幵。 才松开的那一刹那,他无比乖觉地抱着小寡妇的腰,把脸往他怀里一埋,扯着嗓子哭嚎:“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师尊,不要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知廉耻,不要狗脸,偷亲师尊!是我不好,戴个尾巴还磨磨蹭蹭,是我不好,居然还把师尊拉倒了,都是我不好!只求师尊不要打我!” 玉离笙:“......” 这一番疾风骤雨似的认错,居然把他整不会了。 玉离笙的嘴唇发麻,是方才被小畜牲啃的,舌头一舔,还能尝到些许的腥甜。他寒声道:“松开!”“不松,不松!我一松开,师尊肯定去拿鞭子过来抽我,我不能松!” 许慕言被打怕了,师尊的鞭子抽得他太疼了。 本来浑身都被抽开了花,还没好利索,再要被劈头盖脸抽一顿,他一定会疼死的。 他怕挨打,尤其怕挨小寡妇的打。 小寡妇打他,根本就不留情面,没皮没脸地打他,就跟打什么不要钱的玩意儿似的。 为了能不挨打,许慕言也是鼓足了勇气,把自己死死往小寡妇怀里塞,两手抱紧小寡妇的腰,这还不 够。 两腿夹着小寡妇的腿,像是菟丝花一样,死死纠缠着小寡妇不放。 哪怕是死,他也要把小寡妇一起带走。 许慕言嘴上认错非常之快,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骂小寡妇丧心病狂。 玉离笙深呼口气,许久才道:“不打你,十个数还没数完。” “果真么?” 许慕言不太相信,觉得这话从小寡妇的嘴里说出来,不太真实。 玉离笙肯定地点头道:“千真万确。” “那......师尊给我发个毒誓?就说,就说你保证慕言松开手后,绝对不动手打慕言,否则就肠穿肚烂, 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玉离笙笑道:“为师保证,慕言松开手后,绝对不动手打慕言,否则就肠穿肚烂,天打雷劈,不得好 死。” 如此,许慕言才将信将疑地把手松开了。 哪知才将小寡妇放开,小寡妇就伸手要擒他。 吓得许慕言一个跟头就翻下了床榻,后领被小寡妇扯住,撕拉一声,就将他的外裳撕了。 许慕言一边狼狈躲闪,一边嗷嗷乱叫:“不是说好了,绝不动手打我?!你这个人怎么出尔反尔?!”“是啊,为师是答应了,不动手打你,所以为师用的是鞭子!” 玉离笙反手一鞭抽了上来,正抽到桌面上,轰隆一声,桌面就被抽得四分五裂。 藏在桌子后面的许慕言吓得那叫一个面无人色,心里暗骂小寡妇卑鄙无耻,阴险狡诈。 一边狼狈地满屋子乱跑。他在前面跑,小寡妇在后面追。 鞭子所抽之处,片甲不留,一地狼藉。 “我错了,错了,鸣^” 许慕言眼泪汪汪的,抓着床杆,小心翼翼地探头道:“我认输了。” 玉离笙立在床的另外一侧,听到此话,冷笑一声,卷起鞭子点了点跟前的地面,似笑非笑地道:“那就自己趴过来。” “我都认输了,怎么还要打?”许慕言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还摇晃着腰,把狐狸尾巴展示给玉离笙看,“你看,你看,狐狸尾巴都戴好了,而且,师尊当时才数到九,我没超时的。” 他越说越小心,心里开始发虚。 因为过于害怕,反而忽略了_点,那就是玉离笙修为了得,抓他就跟玩一样。 随手一道灵力便能将他禁锢住了,根本无须这般猫捉老鼠,你逃我追的。 分明就是给他机会,让他主动凑过去求饶讨好的。 第七十一章 使唤狗不如自己走 偏偏许慕言不通关窍,一直东躲西藏,满屋子乱跑。 玉离笙被他气笑了,将鞭子折成了两股,双手攥着,狠狠一震,发出“啪嗒”一声惊响。 唬得许慕言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代入感太强了,该死的压迫感,已经逼得他双腿打软。 小寡妇还没阿斥他跪下,两条不争气的腿,就软得要往地上跪了。 “不争气的玩意儿!” 许慕言满脸懊恼地捶着自己发软的腿,低声骂道:“抖什么抖?!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有什么好怕的?他能把你活吃了不成?站直了,别逼老子抽你!” 他抬头满脸浩然正气地同小寡妇道:“师尊,您不能打我,因为您此前发过毒誓的。并不是我害怕挨打,我只是怕师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因果关系,师尊可一定要弄明白啊!” “是,你不怕,你胆子_向很大。” 玉离笙勾了勾手指,冷笑着道:“好汉,是你自己过来,还是让本座亲自抓你过来?” “我自己过去,能不挨打?” “恐怕不行。” “那如果我反抗到底呢?” “直接打死——”小寡妇一震长鞭,语气笃定道。 许慕言的喉咙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腿脚完全不听使唤了,只觉得像是踩在了一团棉花上。 忽然,他听见殿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重明君早已盼咐,寻常不许闲杂人等上清净峰,打扰小寡妇休息。 -- 第100页 尤其小寡妇现在受了“打魔鞭”,还他妈“重伤难行”,只能静养。遂更没有人敢随意上峰了。 山上其他长老同小寡妇没什么交集,见面撑死就是点个头,心里还得暗骂小寡妇残花败柳,阅人无数。如此,许慕言推断,来人必定是重明君无疑了! 也就是说,他有救了! 许慕言的眼神猛然一亮,下意识几个箭步就往外冲,试图大喊大叫,引重明君注意,从而带他逃出生天。 玉离笙的眉头狠狠蹙紧了,抬起右手,指尖萦绕着摧燦的灵力,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能让许慕言立马闭嘴。 哪知许慕言在距离殿门仅仅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居然停住了。 他停了下来。 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那么突兀地停了下来。 玉离笙不解,微微侧着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师尊,我不逃。” 许慕言转过脸来,镇定地望着玉离笙的脸,攥紧拳头,无声地说:“我是师尊的徒弟,所以我不逃。”玉离笙:“......” 他又有些不会了。迟疑着,将指尖涌动的灵力收了起来。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玉师弟,是我,掌门师兄,你好些了没有?师兄过来看看你。” 果然是重明君的声音。 许慕言晈紧牙关,心里暗暗安抚自己。 为了图一时的逃出生天,赌上自己回家的希望,这是不值当的。 就算他现在跑出去跟重明君说,他被小寡妇强丨占了,被小寡妇欺辱了。 就以重明君对小寡妇的偏宠,十有八九是不信的。没准不仅不信,还要训斥是他欺师灭袓,勾引自己的师尊。 小寡妇人狠话不多,戏份又很足,没准要反晈一口。 这么一想,许慕言默默把求救的话吞了回去。 常言说得好,使唤狗,不如自己走。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他打小就知道。 许慕言默默地低着头,小步子蹭回了小寡妇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 等小寡妇低头看他了,许慕言才无比乖顺地服软道:“师尊,我不逃的,师尊饶我一次好不好?求你了,师尊。慕言一定乖乖听师尊的话。” 玉离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低头审视着许慕言的脸,似乎在考究他话里的真实性。 片刻之后,他才同殿外的人道:“师兄,我正睡着,头发散了,师兄且去书房等我,我很快便到。” 重明君不疑有他,很爽快地应了。 等人走后,许慕言的那颗心又狠狠提了起来。 好在小寡妇着急去应付重明君,也没空抽他。 只是把那鞭子塞入了他的掌心里,玉离笙低声道:“算你运气好,乖乖等师尊回来。” 说着,还抬手,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许慕言的耳朵,显得十分亲腻的样子。 甚至还贴着他的耳畔,低笑道:“小东西,等为师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直到小寡妇离幵后,许慕言才如释重负一般,轰隆一下跌坐在地。 后知后觉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玉离笙走出殿门,抬手摩挲了一下嘴唇,似乎还在回味小徒弟的滋味。 想起方才小徒弟主动抱着他腰,讨好地求着饶。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忍不住唇角往上一牵,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来到书房时,重明君正坐在椅子上暍茶。 见他进来了,便放下了茶杯,不快道:“慕言哪里去了?不是说,他赖在你这养伤?” 玉离笙慢条斯理地道:“此事虽然怪不得慕言,但他终日在山中胡作非为,我便罚他禁闭思过,这阵子都不会出来了。” “原来如此,我说这茶水怎生是凉的。关一关他也好,只当是磨一磨他的性子,否则再放任其不管,早晚要酿出大祸来。” “掌门师兄教训的是,的确是我管教不严了,咳咳咳。” 说着,玉离笙就咳了起来,他的脸很白,终年没什么血色,瞧着病气也重。 又特别喜欢穿很素净的衣衫,给人一种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感觉。 重明君满目关切地问:“身上还疼么?可有按时服用我给你的丹药?” “自是按时服用了,只不过——” 玉离笙思及许慕言最近咳嗽,总也不见好,略一思忖,便道:“只不过,嗓子总是不甚舒服。” “那师兄再给你炼制些止咳的丹药。” “师兄,”玉离笙提了个音,摇头道:“我不想再吃药了。” “为何?不吃药的话,身子如何能好得了?” “太苦了。” 只这么一句话,重明君便不再多言,神色也越发怜悯起来,好半晌儿才轻声道:“让你受委屈了,离 笙。” 玉离笙摇头笑道:“不委屈,这些年多亏了掌门师兄照顾。我这身子恐怕是好不了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废人,等死罢了,本就不多强求些什么。只是放心不下,膝下两个徒儿,青律倒还好,为人稳重,只是慕言他……” 顿了顿,他的语气也黯然许多:“师兄,你是知道的,慕言那孩子恐是听了什么流言蜚语,近几年,对我这个师尊,也不甚亲近了,若是在师兄面前,说了什么......” -- 第101页 “你且放心,许慕言要是胆敢欺师灭袓,以下犯上,我就打断他的腿!” 重明君蹙紧眉头道:“他年少不知轻重,他说的话,你莫往心里去。既然你不想暍药,那师兄就让人送些止咳化痰的雪梨汤来,你看如何?” 玉离笙心道,昨夜小徒弟没暍到,委屈得跟什么似的。晚上回来睡觉,还偷偷哭鼻子。 就好像他这个师尊,倚老卖老,以大欺小。 若是瞧见了心心念念的雪梨汤,慕言应该会很开心吧。 会不会跟缠檀青律一样,满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多谢掌门师兄。” “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我寻常见你,对慕言也不是很上心,怎生最近突然就......” 玉离笙道:“我从前没收过徒弟,并不知道如何管教徒弟,再者,我在修真界的名声......” “你对慕言的确好,是慕言自己不争气,成天到晚就知道插科打诨,要么就是缠着他师兄不放。不过最近好多了,不像从前,寸步不移的。” 重明君说着说着,脸色突然变了:“慕言从前年纪小,喜欢缠他师兄便罢了,况且青律是个好孩子。切莫不可让慕言再步了我那两个孽徒的后尘!” “我只恨当初,没能早一点察觉,才让他二人在昆仑山私相授受,祸乱宗闱!若早一点知道,必定废了他们的修为,打下昆仑!” 玉离笙轻声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师兄还是对那两个孩子念念不忘。只是不知,他二人现如今身在何处,可还活着。” 重明君冷笑道:“败坏门风的孽障,死不足愔!” 顿了顿,他又劝说玉离笙:“不管如何,管教徒弟切忌不可心慈手软。慕言从前那般顶撞于你,便是你太好脾气了。教训徒弟不可心慈手软。” “师兄教训的是,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慕言。” 玉离笙表面恭顺,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他下手已经不轻了,再下点狠手,小徒弟怕是连命都没了。“那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若是有空,再来看你。” 重明君起身告辞。 等人走后,玉离笙才折身回了寝殿。 一入门就见里面原本满地狼藉,竟然被收拾得齐整起来。 而他的小徒弟正跪坐在地,不知道打哪里寻来的针线,竟在那缝起了衣裳。 见他回来了,许慕言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 蹭蹭蹭地跑了过来,一头扎在了他怀里。满脸欣喜地大喊:“师尊!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师尊了!” 第七十二章 慕言给师尊吹彩虹屁 “你是想为师死罢?” 玉离笙抬手将人推开,还慢条斯理的拂了一把衣衫,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冷笑着道:“满肚子坏水的东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师尊!我没有那么想!师尊你看,这殿里多干净啊。是我收拾的!” “嗯。” 是挺干净的,原本寝殿里就没什么陈设,眼下更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要不是头顶的殿顶还在,他都怀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玉离笙问他:“你出去过?” 许慕言拿针的手一抖,忙道:“没有师尊的允许,弟子不敢随意踏出房门的!再说了,弟子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烂了,还……还有狐狸尾巴,弟子不敢出去的。” 那就奇了,既然没出去过,那方才打碎的桌椅板凳,花瓶茶壶什么的,都到哪里去了? 玉离笙不解,见他在缝衣服,遂又问:“衣服破了,再换新的不就好了?” “没事,缝缝补补还能穿,勤俭持家是传统美德。” “说人话。” 许慕言抿唇,小声道:“没有新的了,就这一套弟子服了,扯烂了就没有了。我不想光着。” 说着,他还小心翼翼地偷觑着小寡妇的神情,心道,这下应该是增进感情的时候了。 师尊肯定要丢一套自己的衣服给他穿。 哪知小寡妇却道:“那你继续缝罢。” 之后便转身走进里殿。 许慕言忙拦道:“师尊,您做什么去?” “换衣服。” “换衣服在外面换啊,去里面做什么?” 玉离笙蹙眉,转身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想看?” 许慕言:“算是吧。” “你确定?” “确定吧。” “那好,你过来为本座宽衣。” “……” 许慕言迟疑了一会儿才放下针线,小步往小寡妇跟前一蹭,特别狗腿地询问道:“师尊,您老人家今天想穿哪一套?” 玉离笙随口道:“你打开衣柜看一看。” 许慕言不解其意,但还是乖顺地跑去打开了衣柜。 入目一片雪白,他惊愕的发现,小寡妇的衣柜里除了白衫以外,压根就找不到其他衣服。 就连衣衫的款式,花纹,材质也大致相同。 小寡妇平日里已经打扮地足够披麻戴孝了,没曾想连衣柜里都塞满了“孝服”。 许慕言对他的品味实在没法苟同,但不得不装出一副孺慕的神情,满脸惊讶地道:“师尊!您这些衣服可真漂亮啊!” “穿起来像是披麻戴孝,是么?” “……” 许慕言惶恐地连连摆手,心道,小寡妇难道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 第102页 他在想什么,小寡妇全都知道? “你从前便是如此说的,说为师穿得像是披麻戴孝,浑身都欠男人收拾。” “……” 玉离笙望着许慕言,似笑非笑地道:“你要装,也装得像一点,这般就被拆穿了,有什么意思?” 许慕言:“……” 没意思,委实没意思,拍马屁都拍马腿上去了。 “师尊,那您老人家想换哪一套?” “随便。” 许慕言一听说随便,便随意取了一套衣衫出来。 实话实说,小寡妇这孝服看似轻薄,实际上穿戴起来非常的繁琐,重重叠叠的纱衣套在身上,不仅不显得笨重,反而还轻飘飘的。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别人都是人靠衣服。可小寡妇就不一样,有了小寡妇当衣架子,愣是把这白衣穿得纤尘不染。 许慕言没穿外裳,因为身后狐狸尾巴的缘故,走起路来,有些像鸭子,还一摇一摆的。 狐狸尾巴又过分的长,他嫌麻烦,随手就往腰上绕了一圈,防止走路的时候,踩着了大尾巴。 小寡妇比他高了一个头还多,许慕言为了给他宽衣解带,不得不踮起脚尖服侍。 两手有些哆嗦的,解开那白衫上的锦带,可能是距离得太近的缘故,许慕言都能嗅到小寡妇身上,淡淡的降真香气。 这香气寻常挺清淡的,可若是在床上时,越是行到情浓之时,那气味也越发浓郁。 跟催|情的香料似的,嗅上一口,就能把人迷得醉醺醺的。 许慕言怕自己陷进去,强迫自己屏息凝气,小心翼翼地褪下小寡妇的外衫之后。又接连褪了几层里衣。 直到脱的只剩下一条雪白的亵裤时,许慕言憋得俊脸通红,下意识把头往旁边一扭,准备喘喘气。 哪知小寡妇的手,蓦然一揽他的腰肢。 许慕言没防备,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啪叽一下,不偏不倚,一头撞在了小寡妇的胸口上。 被憋得头昏脑胀的许慕言,又被撞了一下,顺势一晃脑袋,张着嘴大口呼气。 嘴边蓦地咬着了什么东西,他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后脑勺上的手一用力。 许慕言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下意识用牙齿一咬,很快耳边就传来了小寡妇的闷哼。 “真是属小狗的,那么爱咬人,要不要师尊把你的牙齿,一颗颗地拔下来?” 许慕言一听此话,赶紧松开了牙齿。 也是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咬在嘴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该死的小寡妇! 明明是小寡妇乱动,他才不小心咬到的,这怎么能责怪他呢?! 许慕言很不服气,但又只能憋着,心道,难不成小寡妇又要玩什么花样? “慕言,你今日让为师很满意,原本师尊还在想,若你胆敢在掌门师兄面前胡说八道,就要拿根针放在火上烧红了,然后把你嘴缝起来的。可你并没有,为师心里甚慰。”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暗道,幸好自己机灵,知道找别人求救是不会有用的,否则现在已经被小寡妇烧红了针,缝起了嘴。 他忍不住牙齿咯咯打颤起来,一不小心就磕着了嘴里那丁点大的皮肉。 玉离笙搂他腰肢的手越发用力了,低声笑道:“怎么跟个孩子一样?这么大了,还没断奶么?可是慕言——你是不是吃错了地方?” 说着,抬手抓住许慕言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从怀里扯了出来,玉离笙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 许慕言下意识舔舐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回话,才不会惹怒小寡妇。 可能真的是小寡妇今日心情尚可,居然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只是让他服侍着穿戴齐整,之后玉离笙才道:“你今日很乖,出去玩一会儿吧,只是不许走太远,更不许下峰,明白了么?” 许慕言点头如小鸡啄米,这整座清净峰都被小寡妇设下了结界。 纵然许慕言想偷偷逃下峰去,那也绝非易事。 见小寡妇要午休,许慕言特别识趣地把殿门关了起来。 之后就盘腿坐在长廊里,把没缝补完的弟子服拿了出来。 这外裳经过他巧手缝补,不仔细瞧,根本不会发现端倪的。 他见左右无人,便偷偷把狐狸尾巴取下来,收在了衣袖里。 许慕言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长廊里吹风,忽听头顶传来嗖的一声剑鸣,他一愣,立马翻身而起。 便见小琉璃自远处御剑而来,不过转瞬之间,便抵达在了他的面前。 “许师兄!你不是被关禁闭了?怎么出来了?” 许慕言搪塞道:“我偷偷出来的,你别告诉旁人。” 小琉璃一跃至半空中跳了下来,左手端着一个小盅,右手一招,便将命剑收了起来。 一见到许慕言,她就开心地立马冲了上前,口中道:“许师兄!我想死你了,师尊下令,不准弟子们上清净峰,打扰玉师叔清修,连我和檀师兄都不能随意上峰。” 许慕言一听小琉璃称呼小寡妇为“玉师叔”,立马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该死的小寡妇,人前人后两个样,人前是恩师,人后是畜牲。 将众人耍得团团转不说,略施小计就能收买人心。 -- 第103页 明明他被小寡妇折腾得如此凄惨,在外人眼中,倒是小寡妇格外偏宠他了。 简直活活气死个人了。 “那你这是怎么上来的?” 小琉璃满脸认真道:“我御剑上来的啊,师兄方才不是看见了吗?怎么还要问?” “我是说,重明君不是下令,不准你们上清净峰么?你怎么上来的?” “是师尊吩咐我上来的,还有这个!” 小琉璃捧着小盅,笑着道:“师尊说,玉师叔最近总爱咳嗽,夜不能寐,瞧着清减了许多,便让弟子炖了一锅冰糖雪梨,说是清肺止咳的。喏,还特意让我送上清净峰,还说,要是我敢偷喝,师尊就罚我晚上不许吃饭。” 许慕言听罢,当即恨得牙根痒痒,心道,小寡妇哪哪都好着呢,哪里就咳嗽不止,夜不能寐了? 真是屎壳郎爬面缸,装什么油炸面疙瘩。 喝,怎么不把小寡妇喝死? “师尊在午休,这个时辰不好打扰,否则师尊会不高兴的。” 许慕言顿了顿,又笑道:“劳烦小师妹特意跑这一趟,来,把东西给我吧,待师尊醒了,我拿去给师尊便可。” “也好,省得我忍不住偷偷喝了。” 小琉璃把盛满冰糖雪梨的小盅递给了许慕言,之后鼓起腮帮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七十三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若有话,那就直说便见。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琉璃一想,觉得也是,于是就四处逡巡一遭。确定周身真的没有旁人之后,才神神秘秘地拉着许慕言道。 “师兄,我偷偷跟你说哦,昨日有弟子下山采买,在人间的集市上,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说是人间最盛行的,但我看不懂。我怕回头被师尊发现了,能不能先放你这几日?” 许慕言一听这丫头的口气,就觉得准没点好事,立马把脸一板,就准备拒绝。 哪知小琉璃死缠烂打起来,拽着他的衣袖,一个劲儿地求他帮个忙。 还说,日后必定有所报答。 许慕言寻思着,多个朋友也不是啥坏事,便提出要先看需要保管的是什么个东西。 哪知小琉璃一拿出来,许慕言就彻底傻眼了。 一本黄皮子书,正面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大字“天上人间”,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副双人缠颈图。 唬得许慕言赶紧把书合起来了,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怎么能看这种书?你快些拿走,我不能看!” “许师兄,你行行好,就帮我这一次吧?求求你了,这书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里面没多少插画,都是密密麻麻的字……师兄,好师兄,求你了,要是被我师尊发现,我一个姑娘家,私底下看这种东西,师尊一定会打死我的。” 小琉璃说着说着,就开始攥着拳头抹眼泪了,抽抽噎噎地说:“我打小一直把你当亲哥哥看待的,从来没求过师兄什么。不就是让师兄帮我保管几日,结果师兄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许慕言板着脸轻斥道:“你也知道你是个姑娘家?你今年多大了,你就看这种东西?” “我今年十五了,其他弟子都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了?只要思想干净,看什么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 许慕言:“你今日就是说出朵花开,我也不会帮你的。” “既然师兄那么绝情,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小琉璃变脸比翻书还要快,一抹眼泪,红着鼻头道:“我现在就去告诉玉师叔,你从前偷穿他的衣服,冒充玉师叔,去找檀师兄,还从背后抱着……唔唔唔。” “嘘!好了好了,我帮你保管几日!小点声,不许在我师尊面前胡说!” 许慕言怕了怕了,天知道从前原主是不是个煞|笔,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能让小琉璃知道。 好不容易把人唬弄走了,许慕言一手捧着小盅,一手拿着书。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处理这一小盅的冰糖雪梨汤。 想不到重明君对小寡妇这么好,居然还体贴地让人送汤来。 许慕言这咳嗽有好几日了,白天还好些,到了晚上几乎把肺都要咳出来了。 也没人说,整点冰糖雪梨给他润润肺。 许慕言四下逡巡一遭,瞧着左右无人,脑中灵光一闪,突生了一丝恶念。 小寡妇那么欺负他,就应该给小寡妇一点颜色瞧瞧。 索性就趁着小寡妇还在休息,许慕言悄悄打开了小盅,扑鼻就是清甜的梨香。 他的喉咙剧烈缩动着,实在没敢偷喝。 之后便解下腰带,神不知鬼不觉地尿了进去。 他不敢尿太多,就弄了一点点,顺势还在里面涮了一下自己的宝贝。 只要一想到,小寡妇在不知情的情况喝了这盅加了料的雪梨汤,许慕言只觉得心情大好,头顶的阴霾似乎都消散开来。 琢磨着,小寡妇得睡上好一会儿。 许慕言把小盅放在石阶上,坐在旁边翻阅起了小琉璃的书。 翻开第二页,果真就是密密麻麻的字。 许慕言从前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一看这种密密麻麻的书,顿觉头疼无比。 但闲着也是闲着,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他越看越是面红耳赤,越看越是血脉喷张。 -- 第104页 该死的,这书里的内容居然十分奔放,讲诉的是一个玄门正道的名士,与一个合欢宗男修之间的恩怨情仇。 也没什么情节,反正从第二页开始,满书都是不可言说的内容。更他妈巧合的是,这里面的合欢宗男修名叫玉郎。 四舍五入和小寡妇一个名字! 以至于许慕言看着看着,就鬼使神差地把小寡妇代入进去了。 譬如说这一段:玉郎昨夜含了仙主的宝贝一晚,早上醒来时,正伏跪在榻,好似那勾栏院里的妓姐,岔着腿让男人看的。 浑身缠绕着小指粗细的红绳,两手被绑在一处,因为吃不住痛,娇声啼哭,泪水涟涟,口中一叠声儿地唤道:“仙主大人饶命啊,贱妾再也不敢了!” 那仙主生得貌比潘安,自背后一钳玉郎的下巴,肆意审视他的狼狈,冷笑着道:“贱人这就吃不住疼了?昨夜不是叫得很欢?” …… 许慕言看得头皮发麻,赶紧又往后翻了几页,又看见一段: 玉郎不着寸缕地跪在地上,面颊上还浮现出鲜红的巴掌印,在仙主的逼迫之下,颤颤巍巍地抓起地上的玉石,当着在场所有仙士的面…… 打住,打住! 不能再往下面看了! 许慕言看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心想,看不出来啊,小琉璃平日里居然偷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看这书页,还很新,想来小琉璃还没翻阅过,只是从弟子们手里抢过来,当个野趣翻阅着玩玩的。 毕竟小琉璃的智商也就那么高了,即便看了,十有八九也是看不大懂的。 许慕言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觉得这玩意儿留着也是个祸害,须得赶紧处理掉才行。 哪知就听殿门从里面打开的声音,吓得他赶紧把书藏在了怀里。 玉离笙的声音从殿里飘了出来:“滚进来。” 许慕言弯腰捧起小盅,深呼口气,三步并两步上了台阶,往殿里走。 一入殿门,许慕言就开口道:“师尊,师伯让小琉璃送了雪梨汤来,说是给师尊止咳用的,师尊趁热快喝了吧!” 许慕言满脸诚恳,将小盅往玉离笙面前一递,笑着道:“师尊,请喝。” 哪知玉离笙并没有接,反而饶有趣味地盯着许慕言。 就是这么一盯,把许慕言盯得心里直发毛,总有一种公然在大街上裸|奔的错觉。 以至于许慕言牙齿咯咯打颤,强忍着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徒儿方才说,请师尊用汤。” “用汤……拿来吧。” 小寡妇慢条斯理地,抬手将小盅接过,他的动作很文雅,仪态雅正到无可挑剔,修长的手指,捏着小盅的盖子,往上一掀。 那小盅里清甜的冰糖雪梨的香气,立马就溢了出来。 许慕言胆战心惊地想,幸好他谨慎小心,没敢往里尿太多,否则就要被小寡妇嗅出来了。 饶是如此,许慕言还是十分紧张的,生怕自己暴露了,赶紧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乖顺地站在一旁。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发,滚滚往下落。 他也顾不得抬手擦汗,眼尾的余光一直注视着小寡妇,心里疯狂大喊:快喝啊,喝啊,喝死小寡妇! 亲眼看见小寡妇端起小盅,缓慢地贴向自己的唇,作出一副要喝汤的姿态。 就在许慕言以为,小寡妇要中了他的招时,小寡妇的动作蓦然一顿。 忽然曲指一弹小盅的盖子,径直往许慕言的脸上飞来。 许慕言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赶紧偏头躲开了。 那盖子是陶瓷的,撞到身后的柱子上,立马碎成了残渣。 许慕言心惊肉跳,尚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玉离笙一声冷笑:“谁准你躲开的?嗯?”椒淌湍兑堵嘉证丽 “我……我……”许慕言头上的汗水更加密集了,脸色也有些发白,手指绞紧衣袍,低着头道:“我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我……我错了,师尊,我不该躲的。” “站好,不许动,你敢再动半步,今日就地将你打死了喂狗。” 玉离笙的语气很冷淡,轻飘飘地吩咐下来,之后端着那小盅,缓步走至了许慕言的跟前。 贴近他的耳畔,低声道:“慕言,你是不是在这小盅里,做了什么手脚?” “我没有!”许慕言猛然一抬头,满脸浩然正气地道:“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我才不是那等阴险狡诈之辈!绝不会私底下害人!” 他嘴上十分的硬气,神情也很激愤,装得跟真的一样。 玉离笙盯着他看了半晌儿,忽而又点头笑道:“别紧张。师尊只是同你开个玩笑。你不是嗓子痒么?昨晚又没喝到冰糖水梨汤,正好今日掌门师兄过来,我便同他说了,让他派人送来。” “慕言,你瞧,师尊也并非全然不讲道理的,只要你乖,师尊就会好好待你的。” 玉离笙笑容很灿烂,将小盅端到了许慕言的面前,温声细语地道:“喝吧,喝完之后,嗓子就不痒了。” 许慕言:“……”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七十四章 小寡妇喜欢的样子,他都有 -- 第105页 许慕言艰难万状地吞咽着口水,神情复杂地问:“师尊……您真的……真的是为了我,才让人送来的?不是哄骗我的?” “千真万确。”玉离笙笑着,作势亲自喂许慕言喝。 这小盅里东西不干不净的。 这如何能喝得下去? 许慕言暂且不管小寡妇这话是真是假,但这汤是万万不能喝的。 当即颇为抗拒地把头歪到了一边去。 玉离笙的神色冷了下来,不悦道:“为何不喝?难道说,你真的在里面动手脚了?” 许慕言哪里敢承认。 若是承认了,指不定要被吊起来打死。 只能硬着头皮,颤抖着双手,准备把小盅接过来,再寻思着,假装一不小心打翻在地,这事就算一了百了。 “师尊喂你喝,张嘴。”玉离笙推开了许慕言的手,已经确定了,这汤里必然被做了手脚。 说起来也可笑啊,他难得发发善心,把许慕言的咳嗽放在了心上,还特意弄来了这雪梨汤。 结果小徒弟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在汤里做手脚? 怕是放了什么断肠散,鹤顶红,亦或者是媚药之类的吧? 玉离笙心里冷笑,忽然一把钳住了许慕言的下巴,二话不说将小盅里的汤,硬生生地往他嘴里灌去。 直把许慕言呛得面红耳赤直咳嗽,拼命地反抗。 “我不喝,不喝!” 许慕言一把推开玉离笙的手,被掐的都喘不上来气了。 “你当真是胆大包天!” 玉离笙惊怒,一把将小盅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残渣,一手钳住许慕言的脖颈,反手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 许慕言只觉得耳边嗡嗡乱响,登时眼冒金星,口鼻喷血,脑袋都要被扇飞了一样。痛楚轰隆一声,在他的面颊上炸开了。 “你就这么想让为师死?你也跟外头那些人一样,你也恨不得让为师立马死,是也不是?” 玉离笙大力地将人掐了起来,往半空中一举,因为气愤连五官都显得狰狞起来。 “许慕言!你和那些人并没任何不同!不,你比他们还恶,还坏!你一直在百般试探为师的底线,试图操控为师的感情,是也不是?” 许慕言被掐得出气多,进气少,血色瞬间蔓延至整张脸,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清楚小寡妇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快被小寡妇生生掐死了。 可这又是谁的错? 许慕言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啊,小寡妇那么折磨他,难道就不允许他报复回去么? 小寡妇打了他多少次,扇了他多少个耳光,口鼻喷血,泪流满面的时候,又不是没有。 把他饿得肠胃绞痛,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跟这些比起来,自己只不过就是在雪梨汤里涮了一下自己的宝贝,并没有十恶不赦罢? 许慕言承认,自己的行为举止的确过于流氓下作了,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很不对。 可小寡妇之前都是直接在他嘴里涮的啊,弄得他满头满脸都是。 到底谁更过分? 他也只不过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而已。 “许慕言,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解释?”玉离笙脸色冰冷,怒意自心底簌簌窜了起来,“我养条狗,养十几年,狗还知道对我摇摇尾巴,养你有什么用?你根本就不配我待你好!” 语罢,竟一把将人丢了出去。 许慕言整个人就被摔在地上,要死不死的,那被烫伤的手,一下摁在了碎瓷片上,鲜血顿时蔓延出来。 他难受得捂住喉咙直咳嗽,大口大口呼吸着代表“生”的气息,弄得满衣领都是鲜血,都来不及呼痛,耳边就传来一声厉呵:“跪好!” 许慕言几乎是条件反射,整个人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跪了下去。 没注意到地上的碎瓷片,才一跪好,那碎渣就深深扎进了膝头。 他疼得双手扶在膝头,眉头蹙得紧紧的,豆大的冷汗滴落在地。 鲜血自衣袍中蔓延出来,沾湿了好大一片。 同样濡湿一片的,还有他的双眸,凝聚着好大一颗眼泪,将落未落的。 “许慕言,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说说看吧,你在这小盅里加了什么东西?断肠散?鹤顶红?砒霜,还是媚药?” 最后两个字眼,玉离笙咬得咯噔作响,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掌心灵力怒盛,只要许慕言敢承认,这一掌就会生生打碎他的天灵盖。 “不是的,我没有。”许慕言哪里敢承认,只要承认了,那就必死无疑了,他使劲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下过任何东西!” “你没做手脚,为何不敢喝?真要把证据砸在你的脸上,你才敢承认,是么?” 玉离笙冷笑着,随手幻化而出一根银簪,冷冷笑着:“你且看好了,若是测出了毒,今日,便将此物,从你前面封入,非死不得出!” 此话一出,吓得许慕言浑身一个哆嗦,眼眶都开始红了。 他默默安慰自己,不会出问题的。 既没在汤里下鹤顶红,也没下断肠散,更别说媚药了。 不过就是在里面尿了几滴,顺便又涮了一下。他又不是什么毒物,不可能连体液都有毒吧? “师尊尽管测好了,若测出来,里面有毒,也别管毒到底是谁下的,师尊打死我好了。” -- 第106页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玉离笙冷眼瞥他,半蹲下来,用那银簪往地面上残留的雪梨汤一测。 完全没变化。 他蹙了蹙眉,又往碎瓷片上一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玉离笙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对着光照了照,银簪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流光璀璨。 也就是说,汤里没毒。 而他,方才错怪了许慕言了。 玉离笙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复杂起来,紧紧抿唇未言。 “没关系。” 许慕言低声道,也不知道他在同玉离笙说话,还是在跟自己说话,带着很浓的哭腔道:“没关系的,反正我都受惯了,不疼,我不疼。” 玉离笙:“……” 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气氛也很微妙。 玉离笙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仍旧觉得不是自己的错。 谁让方才许慕言那般形容,鬼鬼祟祟地惹人怀疑。 倘若不是因为这常人少有的警惕心,玉离笙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太恐怖了,被人往食物里下媚药的经历,实在太恐怖,太痛苦了,玉离笙忘不掉,他永远都忘不掉。 既然他忘不了,那么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他会亲手,将整个修真界摧毁,就如同当年,诛杀魔尊,捣毁魔界一模一样。 可听着许慕言带着哭腔的声音,玉离笙又觉得,好像是自己错了。 因为又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许慕言教训了一顿。 还抽了他一耳光,把他的口鼻都抽出了血,血色在少年俊美的面容上绽放。好似一朵受尽凌|虐的玫瑰。 那碎瓷片扎破了膝盖,鲜血蔓延而出,几乎都流到了玉离笙的鞋底。 不知道是嫌恶,还是愧疚,玉离笙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了一下,好半天都有些心神恍惚。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冷漠道: “那你方才为何那般抗拒?不是心里有鬼,又会是什么?” 顿了顿,他冷笑道:“若你只是往里面吐了口水,或者放了什么脏东西,又不致命的,银簪自然测不出来,你说是也不是?”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暗道,小寡妇这般料事如神,冰雪聪明,他爹妈知道吗? 有这种脑子,怎么就不能用在正途上。 可这事死都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是一个死字。 “我真的没有那么做,我没有。” 许慕言深呼口气,三分真,七分假地道:“我只是想起了昨晚……让师尊尝了口汤,师尊就生气了,好像是怪我多嘴多舌了。我不敢喝,我不配,我怕师尊事后会不高兴。我怕师尊会打我……” 他捧着划烂的伤手,上面沾了好多碎渣,鲜血顺着指缝涌了出来。 沾湿了身下的一小片地。 许慕言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当场哭出声来,琢磨着,事情发展到眼下这番田地,即便是他的错,现在也演变成了小寡妇的错。 小寡妇又不是个死人,必定会心生愧疚,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 他要抓着小寡妇对他的一丝愧疚,将之无限度的放大,让小寡妇无法忘怀,时时刻刻都堵在心里不上不下。 那大石头一样堵在胸口的憋闷感,会伴随着两个人的接触,以及时间流逝,一点点渗透小寡妇的骨髓。 既然小寡妇喜欢卑微乖顺的徒弟,那么他就表演给他看。 小寡妇喜欢的样子,他全都有。 许慕言深呼口气,缓慢地挪动膝盖,往玉离笙站的方向,一点点跪行过去,留下两行血印,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师尊,您的靴子脏了。” 许慕言低眉顺眼,卑微地用衣袖,帮玉离笙擦拭靴子上溅着的血点。 一点点地将雪白的衣袖,擦得血红一片。 玉离笙身子僵硬在当场,过了好久才宛如触电一般,整个人往后倒退几步,厉声呵斥道:“站住!你不要过来!” 第七十五章 小寡妇心里很郁闷 许慕言没继续凑上前,反正见好就收,现在凑过去就是挨揍的。 只是低着头,故意瑟缩着瘦弱的肩膀。 玉离笙沉默了,抿着薄唇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无比的凉薄寡情。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胸口很闷很难受,但他不明白,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那寻常人活蹦乱跳的心脏,他早就没有了。 玉离笙重重地攥着胸前的衣衫,额头上的冷汗簌簌往下掉,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试图摆脱这陌生又令人窒息的感觉。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没办法摆脱。 寻常人拥有的七情六欲,他根本就没有。 倒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觉得,即便许慕言这话是违心的。可怜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许慕言成功了。 许久之后,玉离笙才开口道:“在你心里,为师就是一个喜怒无常,不讲道理的人么?” “弟子没有这般想。” 是不是一个喜怒无常,不讲道理的人,难道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许慕言觉得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脑子里一定有什么大病。 这就跟出去买东西似的,问卖家卖的是不是正品,哪个卖家会说自己卖的是假货? -- 第107页 出去买西瓜,一问,哎,你家西瓜甜不甜,卖家说,不甜,那谁还会去买? 没有二十年的老血栓,都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许慕言也特别违心地说自己并没有那般想,可却在心里,连续骂了小寡妇一百声狗|比。 “疼么?”玉离笙缓缓呼了口气,对着许慕言伸出了手,“来,起来吧。” 许慕言一看见这伸出来的手,就恨不得一剑把这手活劈了。 他觉得小寡妇这个人实在太恶,太令人恐惧了。 分毫都不想同他有半分沾染。 可为了骗取小寡妇的信任,许慕言只能满脸委屈地问:“师尊,我……我真的可以把手交给师尊么?” “可以,来,把手给师尊。” 如此,许慕言才小心翼翼地把手交了出去,只觉得身子一轻,就被人拉了起来, 那碎瓷片生生扎在了许慕言的膝头,才一起来,他就因为双腿吃痛,而站立不稳。 许慕言找准了方向,顺势一跌,不偏不倚跌入了小寡妇的怀里。 没有机会,他就要创造机会。一动不动的,那是乌龟王八。 身体接触才是感情萌发的关键。 他就不信了,在经历过“错怪”了徒弟之后,小寡妇还能狠心将受了伤的徒弟推开。 也诚如许慕言所料,这一次,小寡妇并没有把他推开,只是在接触的那一瞬,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宛如石化了一般,动也不动。 直到许慕言跟受惊的小兔似的,一叠声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求师尊原谅。 小寡妇才堪堪活了过来,可仍旧生硬无比地道:“师尊给你上药。” 许慕言点头说好,红着脸从师尊怀里爬出来,再假装站不稳,脚下踉踉跄跄的。 玉离笙盯了他片刻,又生硬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往床榻上一放。 之后便抬手准备把衣袍撕开。 许慕言赶紧一把抓住小寡妇的手,趁机抬起通红的眼睛,凄楚可怜,又显得十分倔犟地望着他。 在两人对视的那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玉离笙的心窝里悄悄萌芽了。 可他这具身子是没有心的,里面装得不过就是一块世间难得的寒玉。 无论怎么捂都捂不热的。 而他却忘了,寒玉本无心,奈何总深情。 倘若有谁给了他一颗活生生的心,那么对他的伤害,前半生加起来,也不敌那锥心之痛。 玉离笙的胸口又闷闷得难受起来,他抬手抓着衣领,不明白那块巴掌大点的地方,究竟还缺点了什么。为什么,他屡次在这个叫作许慕言的少年面前失态。 这是他厌恶的,痛恨的,也绝对不会允许的存在。 只有强者才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强者是不能有任何弱点的。 玉离笙敏锐地发觉,许慕言的存在,已经慢慢渗透了他的生活。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日,这个少年会威胁到他的。 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玉离笙的眸色中流露出了凌厉的杀意,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的灵力翻涌萦绕。 只要往许慕言的天灵盖打一下,那天灵盖会会顷刻之间,碎成残渣。 “师尊,疼……”许慕言带着点哭腔地抬头唤他,“求师尊垂怜徒儿。” 玉离笙微微一愣。 既然小徒弟如此孺慕于他,那便让许慕言死在最爱他的时候。 如此,那爱才是永恒的。无与伦比的,璀璨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消磨。 “师尊,轻一点好吗?求您了,师尊,我疼,我好疼的。” 许慕言低声细语,带着浓郁的哭腔,跟个小孩子一样,哭着在他面前央求。 这也是玉离笙最想看见的场面,可真当许慕言哭着跟他求饶了,他反而又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儿。 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儿,玉离笙又怎么都不明白。 他就是勘不破,怎么都堪不破。 玉离笙听见自己鬼使神差地说:“好,师尊轻一点,言言不哭了。” 然后他抬步拿来剪刀,又打了一盆水,小心翼翼地把许慕言膝盖旁的衣料剪碎。 露出血肉模糊的膝盖来。 “疼。”许慕言抓着床沿,小声喊疼。 玉离笙沉默不语,觉得自己做的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过火了。 可要怪只能怪许慕言,谁让他前科累累。 “忍着点疼,这碎瓷片入肉很深,须得取出来才行,否则放任不处理的话,你的双腿就要废了。” 许慕言满脸大汗,面白如纸,因为失血过多,连唇瓣都毫无血色,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攥紧拳头,堵在了嘴里。 玉离笙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道:“你……” “这样也不行的吗?”许慕言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把拳头松开,低着头道:“我只是觉得,咬点东西在嘴里,就不那么疼了。” 玉离笙怅然了很久。 他竟然在许慕言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 痛到满地打滚了,都不肯惨叫出声,死死咬着手,哪怕是咬断手指也不肯松手。 他那时是师尊的药人,身上的血可以用来入药,药效甚好,若是提炼出来,可以用来炼制凝血丹,能瞬间修复外伤。 为了获取他的鲜血,师尊把他当畜牲一样,用锁链束缚起来,不着寸缕地跪在地上,浑身插满了用来抽血的小管子,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血,是怎么一点点地被抽出来的。 -- 第108页 全程意识清醒。 明明师尊手中,是有那种止痛的丹药。可以缓解他被抽血时的痛苦。可师尊为了让药效更好,从来都不肯喂他吃止痛的丹药。 哪怕他疼到昏厥,醒来之后,仍旧被锁链束缚着,躺在冰冷的地牢里,周身满是浓郁的血腥气。 说起来也奇怪得很,明明玉离笙此生,最是痛恨为人师尊,那般折磨座下弟子,可他又忍不住效仿,将他曾经经历过的苦难,一样一样地在许慕言身上试。 好像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松快一下。 因为他把别人变得跟他一样脏了。他就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用这个。” 玉离笙递了一方手帕过去,让许慕言咬在嘴里。 止疼的丹药,他是有,而且有很多,都是掌门师兄怕他寒疾发作,痛楚难忍,才千方百计炼制而成的。 可有归有,即便他不吃,也不代表着,要拿出来给许慕言服用。 人只有知道疼痛,才能确定自己是否鲜活着。 许慕言没说什么。反正也没什么力气和反抗的能力。 只能默默地把手帕塞入口中,而后闭着眼睛把头扭过一旁。 小寡妇委实不会照顾人,用那劳什子小镊子,夹他深陷在皮肉里的碎渣,就像是用刀子,在剐他的肉一样疼。 许慕言之前听说过古人喜欢食用鹿肉,为了能尝到最新鲜的鹿肉,往往都是取几个月大的小鹿,割下腿上的那一小片肉。 往往都是现吃现割,为了能最大程度的享受到鹿肉的鲜美,一次只割一小片肉,然后等过十天半个月。 鹿腿生了新肉,再割一刀,如此,方得其中美味。 当初许慕言就觉得,这种方法实在太残忍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就是那只鹿,在小寡妇的掌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要他伤一好,就立马给他一刀,等他奄奄一息了,又竭尽全力救他的性命,为他疗伤。 如此循环往复,永远都没有解脱的那一日。 “呃…” 许慕言痛地歪倒在椅子上,仰头靠着,冷汗早就打湿了他的衣衫,胸膛吃力地上下起伏着。 总觉得嘴里苦得慌,像是胆汁的味道。 “疼得那样狠么?” 玉离笙捏出一块碎瓷片,随手丢在了一旁的碗里,里面已经装了十几块血淋淋的碎瓷片了。 他也没想到,许慕言当时那么听话。让他跪,立马就跪下了。 还偏偏跪在满地的残渣上。玉离笙望着沾染了满手的鲜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染上心头。 第七十六章 慕言开始给师尊献殷勤 半晌儿之后,玉离笙起身,从书柜的第二个抽屉里,取出一个白色小陶瓷瓶,打开塞子,倒出了一颗圆溜溜的褐色药丸。 略一思忖,他又倒了一颗,之后收起了小瓶子,抬步走到许慕言的面前,一钳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把药丸塞了进去。 许慕言没力气反抗,药丸入口即溶,很快就吞下了喉管,他掀起一丝眼皮,挣扎着低声道:“多谢师尊。” “为何要谢?”玉离笙冷笑道:“你心里只怕要恨死为师了吧?是为师将你伤成这样的,又假惺惺地过来救你。是也不是?” 许慕言摇了摇头:“弟子没有这么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对弟子骂也是恩,打也是恩,弟子都没有半句怨言。” 这话委实违心啊,说得很违心,也很憋屈。 他恨不得小寡妇不得好死,万劫不复。可还不得不装出一副,他敬爱师尊的卑贱模样。 对,他要装出深爱师尊的样子,表现出自己舔狗的一面,要像众多歌德斯尔摩患者一样,越是被小寡妇折磨,越是深爱小寡妇。 他要给小寡妇一种,自己喜欢上他,爱上他,依赖他,信任他,孺慕他。已经完全离不开他的假象。 借此蒙混过关,欺骗小寡妇的感情。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许慕言就低眉顺眼地,抬手抓住了小寡妇的衣袖,手指缓慢地收紧。 “怎么?”玉离笙抬眸,蹙紧眉头地审视着他,“还是疼得厉害?” 许慕言摇了摇头。 “想求为师放过你?” 许慕言仍旧摇头,嗫嚅着道:“师尊,您能不能别生气了?” 玉离笙:“……” “是我错了,师尊,是徒儿错了,徒儿不应该不遵师命的。” “……” “师尊,能不能不要生气了?”少年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一改往日炸毛的模样,主动服软,抓着他的衣袖晃啊晃的,“师尊,别生气了,好不好?” 玉离笙冷静无比地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师尊,我没有玩花招……”许慕言把头低得更狠了,身子往前一倾,故意将头枕在了小寡妇的肩膀上,两手环住小寡妇的脖颈,强忍着惧意,小声道:“师尊,求您疼疼徒儿。” “……疼疼你?”玉离笙低头审视着徒弟苍白的俊脸,勾唇冷笑道:“师尊让你疼得还不够么?” 许慕言没说话,见小寡妇没把他推开,便知有戏,顺势将自己小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小寡妇的身上。 玉离笙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掐许慕言的腰,起身转了一圈,径直坐在了椅子上。 -- 第109页 还将许慕言整个端在了膝头坐着,那两条纤细修长,又伤痕累累的腿,无力地在半空中垂着。 “你突然这般乖顺,意欲何为?”玉离笙单手钳着徒弟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你可知,你这是在玩火自|焚,自寻死路!” 许慕言吓得牙齿咯咯打颤,他害怕极了和小寡妇接触,眼下坐他怀里,浑身都止不住地打着哆嗦。 哪怕只是听见小寡妇的声音,也忍不住想要呕吐起来。 他忍了又忍,才将那股子想要逃离的冲动压了下来。 极乖巧恭顺,低眉顺眼的样子,让玉离笙觉得被取悦到了。 他觉得,许慕言这个人出身卑贱,性格狡猾多端,为人阴险,惯会装模作样,皮是玄门高足,瓤是恶贼淫客,横竖不是个好东西。 就和许慕言那个被修真界广泛称为“檀郎”,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师兄一样。一对奸夫淫夫。 可不知道为什么,玉离笙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喜欢许慕言了。 可这种喜欢的感觉,又让他觉得很奇异,虚无缥缈,难以捉摸,连他自己都不甚明白。 “这才乖,只要你听话,师尊以后都不会再伤你了。” 玉离笙微微一笑,像是极美艳的美人皮上,突然出现了裂缝,明明生得那样好看,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许慕言惊惧之下,几乎要呕吐出来了。 忍了好久,才将胃里的不适忍住了。 小寡妇对他,好像是一种雷雨过后的彩虹。 明明上一刻,还掐他脖颈,扇他耳光,这一刻,又为他上药,喂他喝汤。 这汤乌漆麻黑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小寡妇说是安胎药,但许慕言觉得不太像。 觉得这药闻起来怪怪的,可具体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 潜意识里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安胎药,而是一种慢性毒药。他会一点点地被毒药腐蚀,像一朵败落的玫瑰,狼狈地死在小寡妇的面前。 可既然小寡妇说这是安胎药,那许慕言也暂且认为这是安胎药好了。 小寡妇将他抱到了里殿,一脚才踏进去,整个人就僵在了当场。 他望着面前堆积成了小山的破烂,额头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这就是你整理的房间?把破烂都堆在一个地方?” “啊,头好晕,我听不见……” 许慕言装模作样,把头脸往小寡妇怀里一埋,就地装死尸。 玉离笙冷眼盯了他片刻,到底还是没将他怎么样。 把人放回床榻上之后,他一挥衣袖,将堆积成小山的破烂玩意儿送了出去。 许慕言躺在床上装死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直见小寡妇出了殿门,他才堪堪松了口气。 可能是这次伤得比较重,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漂亮玩意儿的基本职能。 小寡妇除了每日都给他灌下一碗浓浓的,乌漆麻黑的,美名其曰是安胎药的玩意儿之外,也没再为难他。 就连锁链也没用——不过暂时也用不着,许慕言这腿上的伤,在第二天的时候,发作的厉害,也疼得厉害,小寡妇说,疼就对了,因为这是在长新肉。 不疼反而不对了,说明腿上的神经死完了。 顺带还不忘记嘲笑许慕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哭得跟个娘们似的。 但真要是见到许慕言疼得满头大汗,夜不能寐的模样,又会大发慈悲地赏他一颗褐色药丸。 吃下去很快伤口就不疼了。 许慕言的人生箴言是,人活一世,能浪则浪,对待敌人就应该像弹簧,敌强他弱,敌弱他强。 趁着小寡妇心情不坏,待他尚可,就应该趁热打铁。 拜生前糟糕的原生家庭所赐,许慕言的厨艺还不赖。 若是正儿八经地算起来,他应该算是个北方人。吃面食居多。因此,他会擀面条,包馄饨,蒸包子,其余家常小菜。也不在话下。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怎么一步一步,把小寡妇的心骗到手。 许慕言趁着小寡妇出门去了,将喉咙里憋着的那安胎药,一口气吐到了花盆里。 之后擦了擦嘴,扶着墙根,勉强往外走。 其实月下小筑是没有厨房的,因为小寡妇辟谷多年,又格外讨厌人间的烟火气。 遂满峰没什么吃食。许慕言假意环顾一圈,唤了几声师尊,见小寡妇真的不在峰上之后。 便忍着膝盖的痛楚难忍,挽起裤腿,缓缓往那莲池里走。 他并不是在自虐,只是想找点食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能坐在殿门口守株待兔,等着头顶掉馅饼罢? 如今虽是夏日,可池水里还是冰冷的,那池塘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才往前走了几步,池水就漫过腰了。 这莲池中央的红莲怒盛,还有好些个肥|嫩碧青的荷叶,以及硕大的莲蓬,可惜没有糯米,否则把糯米洗干净了,和去了芯的莲子一道儿包上荷叶,上锅蒸熟。 那糯米又黏又清甜,还参杂着淡淡的荷香,夏日吃了最合适不过。 许慕言忍着疼,小心翼翼地摘下几株莲蓬,正准备折身回去时,脚下踩着了滑石,噗通一声就摔了进去。 好在他水性好,可饶是如此,还是折腾得满身狼狈。 -- 第110页 更糟糕的是,膝盖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汩汩往外冒血,染红了周身的池水。 许慕言随意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珠,艰难无比地拿着莲蓬爬上了岸,累得气喘吁吁。 他打算把莲子剥下来,去掉苦涩的莲心,而后上锅清水煮一下,然后再和红枣一道捣烂成泥,捏出小丸子的形状。味道不说多好,反正清甜得很,比生吃还甜。 许慕言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就坐在殿外剥莲子——他不敢进去剥,怕把屋子弄脏了,还没等莲子剥完。 只听嗡的一声剑鸣,两道剑气划破长空,许慕言都来不及藏起来,两道身影就瞬间落在他的面前。 重明君在前,小寡妇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御剑上峰。 瞧见许慕言的一刹那,重明君微微一愣,随即惊愕地道:“你怎么弄成这副难看样子?不是被关禁闭了,怎么出来了?” 许慕言头皮直发麻,小寡妇下峰之前,告诫过他,不许他踏出殿门半步来着。 可他为了给小寡妇献殷勤,不仅出了殿门,还下了莲池,摘了莲蓬,把自己弄成了这么一副难看样子。 要死不死的,还被重明君撞个正着! 许慕言牙齿忍不住咯咯打颤,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小寡妇。 可即便他不抬头看也知,小寡妇的脸色必定难看到了极致。 第七十七章 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 也不知是腿伤太严重了,还是过于害怕小寡妇。 许慕言特别没出息的,腿脚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膝盖和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疼得他想死。 “慕言,没有为师的允许,谁让你出来了?” 玉离笙故作惊讶地上前一步,望着面前跪在地上,满身狼狈的少年,又问:“你这是怎么了?弄成了这样?” “弟子……弟子……” 许慕言万万不敢如实相告,更加不敢向重明君求助,即便他求助了,也没任何用。 保不齐小寡妇顺手把重明君也给囚禁了。那就完蛋了。他不想玩多人运动。 如此一来,许慕言只能咬紧牙关道:“是弟子偷偷跑出来的,关禁闭闷死了,都没人跟我说话……” 小寡妇听罢,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仍旧追问道:“那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慕言,是谁打伤了你,你说出来,为师替你作主。” 许慕言:“……” 他心道,是谁打伤了他,谁心里有数,在重明君面前,装什么纯情小白兔。 可表面上,他却不得不说是自己肚子饿了。想着师尊这里没什么吃的,就偷偷摸到莲池摘莲蓬。 又一不小心滑了一跤,这才弄成这副模样。 能把谎话编得张口就来,而且还丝毫不慌,许慕言觉得自己委实也是个人才。 重明君听罢,冷笑道:“如此顽劣,怎堪大用?当初真不应该让离笙收你为徒,这些年来,你除了会顶撞你师尊,惹他生气,让他劳神费力之外,你还会些什么?” 许慕言没吭声,寻思着将功补过,回头能少挨点打。他把剥好的莲子,攥在手心里,悄悄地藏在身后。 头顶立马传来一声呵斥:“你可知,这莲池里的每一株红莲,都是你师尊精心侍弄了许多年!有峰上灵气灵泽滋养,本就不是凡物,竟被你如此糟|蹋了!你可是要活活气死你师尊?” 许慕言心道,也没那么夸张吧,小寡妇平日里对什么都不甚上心,他在峰上待了有一阵子了,从没见小寡妇去喂过莲池里的鱼。 还不止一次地把他踢下莲池,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倘若真有那般怜惜红莲,又怎么会让人在里面洗澡呢? “师兄,无妨,也别怪慕言了,他年纪小,贪玩些也是有的,又被我关了许久,想必也是饿极了,遂才去摘莲蓬吃。” 玉离笙从旁温声细语地道,看起来像是一个很友善的师尊,还上前一步,询问道:“慕言,你可有受伤?” 许慕言摇了摇头。 “既然没受伤,就滚下去,本座还有些事情,要同你师尊商量。” 重明君看起来是真有急事,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许慕言退下。 之后就同玉离笙一前一后往书房走。 小寡妇路过许慕言的面前时,还抬眸状若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面上似笑非笑的,让人看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许慕言没由来的浑身一个哆嗦,连自己日后埋哪儿都想好了。 自知无心闯祸,许慕言也没了继续剥莲子的心情,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房里。 他不敢跟没事人一样,换身干净衣裳,回床上躺着睡觉。 也不敢再逃跑了。他腿伤严重,现在逃跑很明显不理智。 如此一来,只能先跪下反省,也许小寡妇看他认错态度好,等会儿能下手轻一点。 可问题是,许慕言受伤的地方,恰好就是膝盖啊。 如此跪在汉白玉铺就成的地面上,就跟跪铁索,跪钉板没什么区别。 许慕言抓紧衣袍,盯着自己的双膝,犹豫了很久很久。 之后才咬了咬牙,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首先,他在房门上,拴一个小铃铛,如果有人推门进来,铃铛势必要响,那么他就立马跪下,装作一直在跪省的姿态。 -- 第111页 许慕言心惊胆战地,把铃铛系好之后,就战战兢兢地躺在地上了。 睡也不敢睡,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厉害。只要想到小寡妇的雷霆手段,眼眶就涩涩得难受。 他低头看着手里藏着的莲子,抿了抿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蓦然被一股大力从外面踹来,震的铃铛乱响,许慕言一骨碌爬起来跪着,还没跪好,那身后的风声簌簌袭来。 他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一只大手从地上扯了起来,许慕言吓得哇哇乱叫,下意识抬手挡住头脸。 可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没有袭来,小寡妇并没有劈头盖脸地扇他一耳光,只是冷酷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听话?” “师尊,徒儿听话的,徒儿会乖的,师尊!” “那么,你听话了么?看为师在你师伯面前装模作样,你心里可还欢喜?” “徒儿……徒儿不敢!” “如此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外人面前,你想勾引谁?” 小寡妇揪住他的衣领,冷笑着道:“你就是下贱,别人不能对你有半点好,否则你立马就要上房揭瓦。这莲子那般好吃的?弄成这么一副难看样子,你给谁看的?!” 许慕言大力摇头,被吓得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小寡妇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就这么提溜着他的衣领,连拖带拽地,把他从殿里拖了出来。 外头的天色竟然已经沉了下来,许慕言被拖得摔倒在地,几乎是半跪半爬,狼狈无比地往前踉跄,好不容易小寡妇停下了。 竟然一把将他甩在了莲池里。 可怜许慕言头朝下入水,被水里的石头撞了个正着,立马头破血流起来。 他都不记得,自己在小寡妇手里,第多少次受伤了,也不记得第多少次流血了。 头还没来得及浮出水面,就被发了疯一般癫狂的小寡妇摁住了,抓着他的长发,将他死死摁在水里。 “你不是喜欢玩水么?玩啊,好好玩!这样子玩,你开不开心?” “为师临走前,有说过吧,看你受伤,行动不便,便不给你套铁链了,但不许你踏出殿门一步。你为什么不听?” “许慕言,你就是贱!浑身的贱骨,淫骨!非得这般狠狠教训你,你才能安分守己。你不是说,你喜欢上了为师,爱慕为师,想求为师垂怜你么?” “呵呵,你喜欢这样的感觉,是不是?” 哪怕许慕言水性再好,也不能长时间地被摁在水底下。 他憋了太久的气,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清楚小寡妇在说什么。 但他知道的,小寡妇在骂他,一定用了很难听的字眼,从小寡妇扯他头发的力度,就能察觉出来。 小寡妇是真的很生气。 可许慕言也只是想献殷勤而已,谁知道重明君突然来峰上了,又没有人提前给他打过招呼。 早知道师伯要来,许慕言一定全须全尾地把自己藏在老鼠洞里。 肺叶都快炸开了,许慕言从剧烈挣扎,到渐渐手脚脱力,整个人软软地往水底下沉。 他现在别的都不想了,他就是想死。 就在他以为,他终于能死了的时候,自上一股大力,将他狠狠拉出了水面,许慕言大口大口喘气,极力呼吸着生的气息。 狼狈得像是条流浪狗,头皮几乎都要被小寡妇扯下来了。 可让他呼吸了不过片刻,小寡妇又把他的头摁在了水里。 如此反复了不下于几十遍之后,在生与死之间反复横跳,许慕言终于哭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子特别没有出息,特别丢人现眼,特别给穿书者丢人,不配生长在红旗下,沐浴在春光里。 可此时此刻,他的灵力被封,遍体鳞伤,就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别人家十七岁的少年,还是没长大的孩子,该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可他却要提前饱受生活的疾苦。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一次这样,两次还是这样。活着太痛苦了。 “我不想活了,你杀了我吧!” 许慕言终于还是哭着求死,被水呛得不停咳嗽,“杀了我,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杀了你?哪有那么容易?” 小寡妇将他提溜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少年,冷漠无比地道:“杀了你,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毕竟像你这样知根知底,又会挠人咬人的漂亮炉鼎,可是不多见的。” “许慕言,高高在上的玄门弟子,并不适合你。你就何该在烂泥窝里打滚,在垃圾堆里挣扎,在无数男人怀里辗转,雌伏身下婉转求欢,卑贱到尘埃里,浪到骨子里,那才是你该有的模样。” “杀了我……” 许慕言的声音抖得很厉害,几乎要说不出完整的话了,他的头很晕,血色在他的脸上绽放。 他没有别的想法,今夜但求一死。 他很害怕,如果今夜不死,明天太阳升起时,又会想起他那遇人不淑的可怜老母亲,从而又生出回家的念头。 “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玉离笙不理他,等他稍微把气喘匀一些,便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拽到红莲深处。他道:“你不是喜欢摘莲蓬么?摘罢,多摘几株。” 许慕言闭着眼睛,也分不清楚是池水,鲜血,还是眼泪,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 第112页 第七十八章 小寡妇不是用来爱的 “为师让你摘莲蓬,你听不见么?” 玉离笙低下头来,凑近许慕言的颈窝,好似茹毛饮血的野兽,竟一口咬住了他脖颈上的血管,大口大口喝着他的鲜血。 那种皮肉被尖锐的牙齿咬破,深陷肉中,咬烂血管,吮吸出鲜血的痛楚,也终将成为许慕言今后,无论如何也不能抹掉的噩梦。 谁能来救救我…… 谁能救救我…… 谁能救我…… 救我…… 他只觉得好疼好疼,疼就一个字,他却在心里哭喊了千万次。 他知道,根本不会有人过来救他的,可还是希望,有人能过来,发现他正在被小寡妇欺辱。 希望有人能过来救一救他,哪怕只是说上只言片语的伸张正义之言。 可是没有,夜色很深,晚风很轻,无人救他。 许慕言撕心裂肺地惨叫着,把嗓子都喊哑了,软得跟面条一样,往水里倒。 小寡妇不许他倒下去,扯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站起来,唇角还淋漓着鲜血,他无比满足地道:“慕言,你的血……是甜的,真是好俊的身子,好香甜的鲜血。你是我的。” 许慕言浑身哆嗦不止,咬紧下唇,一声不吭。 “还不肯摘莲蓬么?”玉离笙撩起他另一边的头发,作势要再咬一口。 “摘,我摘!” 许慕言惊恐地往前踉跄一步,慌乱地去摘莲蓬。 他不知道,小寡妇要莲蓬做什么的。 只知道不摘莲蓬的话,自己会被活生生吸干鲜血的。 他一刻不敢停,把身边能摸到的莲蓬,尽数摘了下来。然后气喘吁吁地望着小寡妇,满脸祈求地说:“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多好的莲蓬啊,可惜摘下来就成了死物,不吃岂不是浪费了,你说是也不是?” 玉离笙笑了,白衫在水下宛如怒盛的冰莲,高洁伟岸,不可亵渎,可说出来的话却残忍至极。 “为师会亲手,一颗颗把莲子喂到你的嘴里。现在,去把莲子剥下来。” 许慕言心如死灰,早该知道的,他早该明白,小寡妇对他的折磨,不仅仅是皮肉伤。 还有令人难以启齿的凌|辱。 两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许慕言不动了。 他不想亲手创造的刑具,再用在自己身上。 “怎么,你不愿?” “……” “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要为师亲自动手,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许慕言还是没理,闭着眼睛,死死咬紧牙关,试图捍卫最后一丝尊严。 “那好,是你逼为师的。” 玉离笙扯着他的头发,随手捞了两个大莲蓬,大步流星地往岸边行去。 将人一把推到了岸边趴着,为了防止许慕言待会儿挣扎,玉离笙随手扯下他的发带,绑住了他的双手。 许慕言没说什么,很麻木地趴着,心道,其实也不用绑他的,他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伴随着身上的衣衫,一件件的脱落,许慕言从闭合的双眸中,缓慢挤出了两行眼泪。 “刚摘的莲蓬新鲜,莲子更是鲜嫩多汁,清甜无比,只是不知,你能吃多少颗。” 玉离笙亲自剥下莲子,宛如刽子手一般,在行刑前,先将刑具提到犯人面前,起到威慑和折磨的作用。 他也不例外,把莲子丢在了许慕言的眼前,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脸上。 等剥了不下于百颗之后,玉离笙才停下了手,二指夹着一颗圆润的莲子,对着月光一照,笑得好似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慕言,莲心虽苦,但却是好东西,你可要乖乖的,一颗不剩地吃下去才行。” 许慕言没理他,使劲抠着岸边的泥土,几乎把手指抠出了血来。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钝疼钝疼的而已。 那百来颗莲子,一颗不落地入了许慕言的肚子,已经很撑了,再有一颗都不行了。 哪知小寡妇仍旧不肯放过他,竟然亲身而上,将那本就不行了的炉内,肆意绞弄了几下,好像在翻捡什么破烂玩意。 玉离笙啧啧称奇:“不愧是你,竟有一口绝世名器,不错,恐怕修真界最阅人无数的炉鼎,在你面前也要黯然失色了。” 他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脊梁骨,在第七个关节的位置,不轻不重地往下一摁。 发出一声清脆的骨节响声,许慕言痛呼出声,剧烈挣扎起来。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哦,原来不是个哑巴?”玉离笙笑意吟吟地道:“你已经尝试过皮肉伤,以及断骨的痛楚,怕是不知道骨髓流尽的痛楚罢?” 谁说许慕言不知道的? 他知道,他做过骨髓穿刺,而且不止一次。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种痛苦,那就是生不如死。 小寡妇居然……居然要把他的脊梁骨摁断,让骨髓尽数流出来。 他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要受此虐待? “乖,把眼睛睁开,好好看着……慕言,你是在哭么?” 玉离笙总算发现了,他抬手一揩许慕言的眼角,抹到了温热的眼泪。原来许慕言不说话的原因是,他一直在偷偷地哭。 哭出声来,很丢人么? -- 第113页 为什么不哭出来呢? 为什么不哭着求饶呢? 玉离笙有些失落,胸口又闷闷得难受起来。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厌恶到了极致。 好像是同自己置气一般,为了证明,许慕言在他心里根本连屁都不是,他从未对许慕言有任何一丝垂怜。 那种憋闷感,只是对许慕言的一种厌恶,绝对不是怜惜。 对,只是厌恶而已。 玉离笙猛然抵着那成群结队的莲子,伴随着许慕言沙哑的嘶吼声,将那莲子生生碾成了碎末。 两个人贴得很近很近,几乎严丝合缝了,小寡妇下手毫不留情,那莲子被狠狠捣了进去,登时尾椎骨酸麻酸麻的,半具身子都钝疼钝疼的。 许慕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争气地掉着眼泪。 “别以为你哭了,为师就能放过你了。在为师眼中,你的眼泪并不值钱,不过就是天上的霜雪,凝在叶上的露珠罢了。” 玉离笙说话总是轻飘飘的,参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毒,他就好像是个独守空房了二十多年的怨妇。 开始埋怨起了许慕言的不配合,并且形容他是一条“死鱼”。 因为死鱼就是一动不动的。 只有小寡妇狠狠捣几下,那死鱼才回光返照一般,闷哼几声,弓起瘦弱的脊背,修长的双腿无力地被小寡妇握住了。 许慕言从前看文,多是说双修之事,如何如何快活,如何如何宛如坐上云霄飞车。 可当他真正经历时才知晓,书里都是骗人的,双修只会带给他无尽的羞耻与痛楚。 他也很难在这种环境下,对小寡妇产生任何爱意,连一丝丝都没有。 许慕言的右手一松,那手心里藏着的莲子便滚落下来,落在了玉离笙的手边。 玉离笙笑道:“怎么,嘴里吃着还不够,居然还藏着?你是打算私底下偷偷品尝么?” “既然你如此喜欢莲子,那师尊就让你吃一整夜,你觉得可好?” 许慕言没有解释,这还解释个屁。 小寡妇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个疯批,他现在跟小寡妇说,自己是想剥莲子给师尊吃的。 指不定小寡妇再赏他一百颗莲子。 直到将那一百颗莲子,尽数碾成了碎渣,混浊的汁水缓缓蔓延而出。 玉离笙有些嫌恶地抽身离去,就着冰冷的池水,抓过许慕言的手,让他自己清洗。 许慕言没动,手臂软绵绵的,跟面条一样。 玉离笙挑了挑浓眉,只是很平淡地告诉他:“你知道,忤逆反抗师长,依昆仑山的规矩,是要褪衣受杖的么?” 许慕言知道个毛线球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想死。 倘若小寡妇愿意一顿乱棍,送他上西天,那么许慕言还要反过来感谢他祖宗十八代。 “打吧,打死我……最好。” “等玩腻了你,自然会杀你的,你急什么?” 玉离笙随手扯过一根莲花的竿子,随手撸了一把,之后凌空一甩,觉得还挺趁手的。 往后退了半步,对准许慕言的后腰,重重一下抽了上去。 饶是许慕言早有准备,还是痛得浑身哆嗦起来。 他都来不及吞咽苦楚,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第不知道多少下,兜着风就抽了下来。 玉离笙抽得不急不缓,给足了许慕言感知痛苦的机会,并且只抽打一个地方,几十下抽上去,还就只有那一处伤口。 他也不急,抽断了一根,就再换一根,反正莲花池里有的是呢。 这些莲花不是俗物,就连花竿也似藤条一般柔韧异常。 直将那一块皮肉,抽得发红,发青,发紫,往外渗血,皮肉抽烂,血沫飞溅…… 玉离笙有点低估了许慕言了,他以为许慕言还会吃不住痛,听从他的命令。 可是并没有。许慕言就很老实,也很乖得趴在那里,就和死鱼一样,根本没什么区别。 抽他一下,他或许会动一动,可动的幅度并不大。 玉离笙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无趣得很。 第七十九章 小寡妇突然失控了 但血流得很多,也很快,把周身的池水都染红了。许慕言就泡在血窝里。 半死不活的,既不说话,也不哭了。 可是,玉离笙却前所未有地烦躁起来。 因为他不想再继续往下打了。他觉得快要把许慕言活活打死了。 打死了许慕言,那么他该失去多少乐趣。又要回到以前那样,一个人孤独寂寞的生活。 可许慕言并没有求他停手啊,他若是停下了,不就说明……说明他心疼了,他在乎了,他舍不得了,他……他心软了。 玉离笙不允许自己坚硬的铠甲上,有任何一处裂痕,不允许自己拥有弱点。 强者是不需要拥有爱人的。 攥紧手里血淋淋的物件,他毫不留情地把许慕言翻了个面。 煎鱼都要两面煎,打死鱼也是一样的。两面都得打遍。 他要让许慕言浑身上下,都深深烙上他的印记。 照着许慕言的肚子,极其刁钻,也极其狠辣地抽了上去。 只这么一下,那死鱼就被打活了,剧烈地挣扎起来,蜷缩成了很小一团,许慕言闭着眼睛,满脸痛苦地在岸边挣扎,被绑住的双手拼命去捂肚子。 -- 第114页 幸好,他肚子里没有小寡妇的孩子,否则就这么一下,腹中的孩子就没了。 “哇。” 许慕言的头往旁边一歪,大口大口地往外喷血。 他知道,这具身体已经逐渐被打残了。之后就算用灵丹妙药滋养着,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许慕言以为,相处了那么久,小寡妇对他有雷霆,也有雨露。 应该会看在自己唤他师尊的情分上,对他手下留情的。 可不过短短一夜时间,许慕言的身体就被打废了。 他往莲池里一翻,决定将自己淹死。 可他却忘记了,自己连生死都无法掌控。 自上一股大力,抓着他的长发,将他整个人拽出了水面。 许慕言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受迫往后一扬头,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脖颈。 “我……我想死,求求你,让我死,好不好?我想死啊。” 不回家了,回不去了。 玉离笙摇头,冷笑道:“你说,你想死?那我告诉你——”他凑近身来,贴近许慕言的耳畔,残忍至极地告诉他,“你想得美。” 话音未落,玉离笙就将人反手摁在了岸边,粗鲁地强行替许慕言清洗干净。 那后腰上被抽打得稀烂的皮肉,往外汩汩渗血,染红了玉离笙的白衣,他也浑然不顾。 手指极是灵巧,将那被碾成了碎末的莲子,一点点抠了出来,连任何一丝缝隙都不曾放过。 许慕言全程瑟缩着肩膀,就好像是被人打断了腿的流浪狗,根本动弹不得。 他的嗓子涩涩得疼,好像含了满嘴的沙石,喉咙里汩汩冒出血泡来,顺着咬紧的齿缝中涌了出来。 “真是贱骨头,让你自己清理干净,你不肯,那么就只好让为师亲自动手了。” 玉离笙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嘲弄,将湿淋淋的手指,往许慕言的唇瓣上狠狠一抹,毫不客气地笑道:“你尝尝,这是你和师尊的味道,还混合了些莲子的清甜。” 对于这种程度的羞辱,若是换了往日,许慕言一定会蹦起来破口大骂小寡妇是个狗|操的玩意儿。 但他此刻头昏脑涨,浑身都疼,根本就无法反抗,只能像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许慕言好想骂人,他想破口大骂小寡妇是个狗|操的玩意儿,可他又不敢。 倘若他顺利激怒小寡妇了,死了也就一了白了了。 万一小寡妇不杀他,又留他一条狗命,继续折磨他,那要怎么办? 许慕言不敢去赌,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好半晌儿,他才强迫自己说出了真相:“师尊,弟子不是故意要出殿门的。” “原来有理由么?说来听听。”玉离笙显得挺有兴趣的。 “徒儿想讨师尊的喜欢,遂趁师尊不在,偷偷出来,摘了莲蓬,想给师尊做点吃的。” 许慕言万般羞耻地闭上眼睛,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因为腿伤,我摔了一跤,遂才弄得满身狼狈不堪……徒儿真的不知道师伯会突然造访,若是早点知道,我一定乖乖藏起来,绝对不会给师尊惹麻烦。” 玉离笙听了,一阵心神恍惚,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如此卑微的小徒弟。 可即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呢?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对就是对,错了也就是错了。 玉离笙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分明就是许慕言有错在先的。 有错当罚,许慕言并不委屈。 可不知道为什么,玉离笙心里闷得很难受,像是卡着了一块大石头,一直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这种火烧火燎的痛楚,逼得他有些发疯。不知道如何才能缓解,那种酸楚的感觉。 好久之后,玉离笙才神情冷漠地道:“那又如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违背师命,那般狼狈地出现在掌门师兄的面前,险些惹他怀疑于我,这本身就是你犯下的,不可饶恕的过错。” “而为师方才,不过就是想教会你,做错事了,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谁都不会例外,你也是。” 许慕言沉默不语,心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就知道的,即便解释了,除了让小寡妇越发放肆的嘲笑他之外,根本不会有任何用。 他在小寡妇眼里,从来什么都不是,连个屁都不算。 幸而,小寡妇在他眼中也是如此,连个屁都不是。 “都洗干净了呢,瞧瞧啊,慕言,你这张嘴可真是贪吃,怎么都不肯合拢……一直死咬着师尊的手指不放……你还真是个天生的荡夫。” 玉离笙为了证明,自己的胸闷同许慕言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对许慕言根本不存在任何不同。 极尽残忍地将人折成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而后钳着他的腰肢,肆意享用,浑然不顾许慕言一直哇啦哇啦往外吐血。 好似要生生把他作贱至死,才心满意足。 “真是可怜,伤成了这副模样……可即便如此,你还是能吃得很呢。” 玉离笙把他当个小兽一样,就地翻了个面,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肚皮。 在那方面,他一向耐力过人,又极是强悍,哪怕是全盛时的许慕言都难以坚持,更何况是眼下。 许慕言觉得自己一定快要死掉了,他的心肝脾胃肾,都要被小寡妇捣烂了。 他想死,好想死。可怎么还不死,怎么就是死不掉。 -- 第115页 痛到最后,许慕言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玉离笙蹙眉,下意识要伸手将人接住,可伸出去的手臂狠狠一顿,僵硬在了半空中。 他到底怎么了?为何总是对许慕言下不了狠手。 玉离笙厌恶极了这种感觉。 这让他觉得,事情有些失控了,不在他操纵的范围内了。 玉离笙烦躁地把手收了回来,低眸凝视着许慕言苍白的侧脸,冷冷道:“别以为你晕了过去,此事便结束了。我可告诉你,在我心里,你从来……什么都不是。” 许慕言晕死过去,根本就听不见小寡妇在说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在梦里,他一直被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欺负,把他折磨得遍体凌伤,让他回不了家。 好似跟自己较劲儿一般,玉离笙并没有因为许慕言的昏厥,而轻易放过他,愣是在他身上一直做到完全尽兴之后。 才丢垃圾一样,把人随手推开了。 望着瘫软在地的小徒弟,玉离笙心里冷笑,冰冷的目光最终凝聚在他被撑得圆鼓的肚子上。 玉离笙又笑了:“真是能吃,好些个炉鼎加起来,也不如你一个。如此淫|荡,光是伺候为师一个,未免太冷落你了。不如,趁着此次,掌门师兄命我率领弟子下山游历,也把你带出去可好?” “那昆仑山外面,有更多的男人。他们一见到你这种贱人,就会立马把持不住。” “你从前不是常说,为师的出身卑贱么?但为师告诉你,当初拿为师当炉鼎的,他们分别是玄门宗师,宗师门下高足,魔界至尊,都是身份贵重之人。” “但你就不一样了,”玉离笙脸上的笑容不减,贴着许慕言的耳畔道:“待为师玩腻了你,就将你丢到人间的勾栏院里,玩到最后,你怕是松到连男人的宝贝都含不住了,人间街头的乞丐,三个铜板就能在你身上享受一晚,你会逐渐迷失自我,沦为比为师还脏的人,到那时,你可还要脸指责为师的肮脏……” 许慕言毫无所知,昏迷间听见此话,还狠狠哆嗦了一下。 玉离笙抬眸,见天色大亮,不知不觉竟然折腾了一夜。 虽然许慕言跟个死鱼一样,一动不动,但玉离笙还是在他身上尽了好几回兴。 一跃便跳上了岸,他的衣衫也湿漉漉的,借着月光一瞧,却是一身血衣。 当然,这衣服上沾染的血,并不是玉离笙的,而是他脚下不着寸缕,遍体鳞伤的少年的。 第八十章 师尊怎么都勘不破 “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感情。” 玉离笙低头凝视着许慕言苍白的脸,语气笃定道:“你在我眼中,与旁人并无任何区别。” “许慕言,你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罢了。” 说完之后,他好像满意了,觉得自己坚硬的盔甲,一如当年。 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改变。 玉离笙最后瞥了许慕言一眼,觉得他应该死不了,直接扬长而去。 许慕言昏迷了很久很久。 等他的意识彻底清醒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正孤零零地躺在莲池边,身上不着寸缕,还遍体鳞伤。 他几乎是倒在一片血窝里,腿根满是淋漓的鲜血,以及浓郁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晶莹的一片粘稠。 天色也要亮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小寡妇舒服了,径直离开,把他随意丢下了。根本就不管他还躺在血泊里。 许慕言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抱着双膝呜咽着哭出声来。 他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哭到天彻底亮堂了,才扶着地面,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 天亮了,万一有人突然上峰,被人撞见,那可就麻烦了。许慕言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就只剩下一点点了,他不想连最后一点自尊也失去了。 他迫切地想要一身干净衣服,之前最后一套弟子服,也被小寡妇撕成了这副样子。 即便他很努力地把衣服往身上套,可仍旧衣不蔽体的。 许慕言疼得要命,身上没一块好皮,他知道自己的伤,被水泡了一夜,肯定要发炎了,如果不赶紧处理一下,就是疼,也会把他活活疼死的。 他想吃小寡妇手里的那种褐色小药丸,吃了很快就不疼了。 疼痛逼着他放下尊严,缓慢地挪到殿门口,许慕言深呼口气,抬手敲门,小心翼翼地唤道:“师尊,求您……求您开开门,好不好?师尊,求您让我进去。” “怎么,操|弄了一整夜,你还被弄出滋味来了?一大早就主动过来讨了?嗯?” 听着从殿里传来的侮辱话语,许慕言的双眸很快起了一层水雾,他死死咬紧牙关,默默安慰自己,跟疯子讲不了道理的。 苟活要紧,只要活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活着才有希望。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寡妇那样的人渣都不死,凭什么要他死? 许慕言隐忍地道:“师尊,弟子好疼,想求些伤药。” “疼便忍着,那伤药是掌门师兄所赠,怎好便宜了你?你算什么东西?” 听罢,许慕言那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往下掉。 隔着一扇房门,许慕言哭得无声无息,他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此时此刻,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 第116页 小寡妇说得对,他的眼泪是不值钱的。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 好久之后,许慕言才抬手擦干净眼泪,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就算天底下没人在乎他,可他还可以在乎自己。 自己爱自己,任何生命都值得珍惜。 玉离笙好久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心里十分烦躁。 手里一直把玩着装有伤药的瓶子。他没办法安静下来。 因为许慕言还没有可怜兮兮地过来求他赐药。 天底下怎么会有许慕言这样的人? 不是说爱慕他么?怎么这般就走了,为何不多逗留一会儿,多求他几句? 如此行事半途而废,日后如何能成大事? 玉离笙没由来地烦躁起来,他想知道,许慕言不来找他,拖着满身的伤,又能往哪里藏,会不会坚持不住,再往哪个角落里一倒。 若是没人发现,恐怕不出一日,尸体就该凉透了。 许慕言会不会心生恐惧,趁着他不在,偷偷跑下峰去。 会不会跑去找他那个美人师兄,哭着一头扑到师兄怀里,求师兄的庇佑…… 又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要他这个师尊了? 玉离笙越想越是怒意翻涌,翻身下榻,大步流星地往外冲去。 他要去把那对奸夫淫夫抓回来,他要把檀青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要把许慕言那个坏东西,团在手心里揉捏,让他此生都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可待玉离笙寻到许慕言时,他却愣在了当场。 许慕言昨夜明明都受了一晚上的罪了,此刻居然还敢去莲池里捞莲蓬。 看来是真的饿了,急得跪在岸边,拿着树枝去捞,捞了一个莲蓬还不够,还要捞第二个。 因为岸边昨夜被折腾了一遭,泥土已经松软下来,许慕言贪得无厌,伸长了手臂捞莲蓬。 没曾想膝下泥土塌陷,一头就跌入了水中。 玉离笙的手心一紧,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眼睁睁地看着许慕言在莲池里挣扎。 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岸,手里还死死抓着莲蓬不放。 玉离笙嘲弄地想,看来还是昨晚没吃够,一百颗对于其他炉鼎来说,应当是灭顶之灾,可对许慕言来说,不过就是尔尔。 真是够淫|贱的。 许慕言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人监视。 他爬上岸后,都顾不得别的什么,揣着莲蓬左右逡巡一遭,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后,猫着腰,偷偷摸摸地寻了个小角落,藏了起来。 玉离笙跟了过去,不悦地想,这个徒弟当真不让人喜欢,摘个莲蓬还如此鬼鬼祟祟。 可是他蓦然想起了,许慕言不得不如此鬼鬼祟祟的原因。 那是因为,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许慕言狼狈的模样,回头又会受到玉离笙毫不留情地责打。 胸口又闷闷得难受起来了,玉离笙不喜欢这种感觉,赶紧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开,可越是想摆脱,越是难以摆脱。 他好像掉进了沼泽里,而且还越陷越深了,终有一天要沦为无可自拔的地步。 许慕言缩成了很小一团,像是过街老鼠,猫在犄角旮旯里,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哆嗦着手指剥莲蓬。 可剥下来的莲蓬,他一颗都不吃,仔仔细细地放在一旁,双手也满是嶙峋的伤口,才剥了几颗,就染红了莲子。 许慕言好像很着急,赶紧把染了血的莲子在身上擦拭干净。再一颗颗的剥,一颗颗地擦,都不知道剥了多久,才剥出一小捧。 玉离笙以为,许慕言这下应该要吃莲子了,先吃些莲子垫垫肚子,肚子里有了点食,身上也就不会那么疼痛难忍了。 可许慕言并没有吃,他把莲子捧了起来,紧紧护好,然后又猫着腰,鬼鬼祟祟地离开了。 看他去的方向,正是寝殿。 难道说,许慕言剥那么多莲子,实际上不是留着自己垫肚子的,而是……… 玉离笙不敢确定,提前回到了房里,才一躺好,就听见外头飘来许慕言的声音。 “师尊,弟子有东西想拿给师尊看,求师尊让弟子进去。” 玉离笙让他进来了。 看着许慕言脚下很虚浮,面色白得跟死人一样,穿得也破破烂烂的,很可怜。也很狼狈。 好像是孩子一样,小步蹭到床边,犹豫再三,才很拘谨地捧出莲子来,许慕言小声道:“师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弟子找不到面粉,否则……否则就能给师尊擀面条了。” 玉离笙稍稍抬了抬眼,状若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定定地盯着他看。 “如果有食材的话,弟子就能做饭给师尊吃了。可是弟子无用,只能拿师尊的东西,送给师尊。” 许慕言双手把莲子送了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希望师尊能收下这些莲子,顺便……顺便也能原谅慕言。” 哦,原来是来认错的,挺好,长记性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慕言不肯认错的时候,玉离笙就非得让他跪在地上,满脸血泪地认。 可现在许慕言主动向他认错了,玉离笙又分外烦闷。 并且觉得,这不是许慕言的错,可若不是许慕言的错,又会是谁的错? 玉离笙从未承认过自己有错,这次也不例外。 他收下了莲子,故意挥袖让许慕言滚下去。因为他知道,许慕言没讨到伤药,是不会轻易走的。 -- 第117页 果不其然,许慕言没动弹,通红着眼睛,抬头望着他,那苍白如纸的唇瓣,不停蠕动着,好像想说什么,可又迟迟不敢往外说。 玉离笙也不催他,静静等了片刻,直到听见一声极低的“求你了”。 可随之而来的,不是心情舒畅,反而越来越堵得慌,也越来越烦躁。 玉离笙不喜欢这样的许慕言,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许慕言。 他就是勘不破,怎么都勘不破其中关窍。 并且癫狂地认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许慕言的错,因为是许慕言的恶意接近,而让他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玉离笙不允许自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 他依旧要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反手把那伤药,丢垃圾一样,丢到了许慕言的脚边,玉离笙烦躁且冷漠地呵斥他:“滚吧!站这碍眼。” 许慕言没说什么,他的后腰被抽烂了,根本没办法弯着腰捡东西。 只能先跪下去,抓到药瓶之后,才扶着地面缓缓站起来。 低着头默不作声地下去了。 玉离笙的目光迟迟收不回来,有好多次,他都想把许慕言叫住,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第八十一章 小寡妇不想和慕言同处在一个屋檐 等出了房门之后,许慕言寻了个角落藏了起来。 这药瓶子太小了,里面的伤药有限的,他不敢一次用太多,怕这次用完了,下次就没得用了。 头脸是门面,也是他勾引小寡妇的本钱,骨头断了没关系,容貌却不能毁。 所以,许慕言着重处理了脸上的伤口,然后是脖颈,手,膝盖,还有肚子。 后腰上的伤是最重的,衣服和伤口黏在了一起,许慕言沾了点水,好不容易才撕了开来。 用手指蘸着伤药,吃力地别过胳膊处理伤势,可饶是如此细致地用药了,那伤药还是很快见底了。 许慕言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觉得外敷和内用,应该效果差不多。 遂把空了的小药瓶里装满了水,仰头就喝尽了。还来回涮了好几遍,确定一点药渣都没有了,才停下了手。 这样不仅能裹腹,还能疗伤,许慕言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他实在太累,太累了,又没有能睡觉的地方,索性就蜷缩在树底下睡了。 寝殿中,玉离笙盯着许慕言送来的莲子,看了很久很久,有好多次都想放一颗在嘴里尝尝,可最终都把手放下了。 最后一次,他把所有莲子都从窗户丢了出去,像是丢垃圾一样,毫不留情的。 等做完了这些,他又想起了许慕言。 自从住在月下小筑,许慕言跟着他三天能饿九顿,小脸都瘦得皮包骨头。 原本年纪就小,现在看起来更显小了。 玉离笙为了强迫自己,不要去管许慕言的死活,翻看起了书来,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 索性便御剑下峰,寻掌门师兄哭诉去了。 最近掌门师兄忙得焦头烂额,因为派去西丘的弟子们,一波又一波,每一波都是有去无回的,一点信都没有。 原本,他是要派个长老同行,可也巧了,昆仑山中的长老,那是一个比一个喜欢闭关修炼,除他之外,也就宋长老还有空些。 可那宋长老修为不高,在山中也有繁事缠身,根本没空下山料理。 这不,连弟子们下山游历之事,都一拖再拖。 昨日,重明君便是来同他商议,可否让檀青律,许慕言,还有小琉璃,三个亲传弟子,率领二十来个入室弟子,一同下山游历。 顺到去西丘查探一番,与当地的修真家族交涉,看是否能把此前下山的弟子寻回来。 玉离笙的心里乱极了,他不明白自己的心口到底是怎么了,好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憋闷难受,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甚至都不肯待在月下小筑了,只要他和许慕言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他就忍不住想去瞧瞧许慕言。 想瞧瞧许慕言到底被他打成了什么样,有没有像条流浪狗一样,蜷缩在角落里偷偷地哭。 甚至都不能想,只要一想,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许慕言布满血泪的那张脸。 玉离笙觉得很难受。 “离笙,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重明君示意玉离笙落座,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陡然怒道:“你说,是不是许慕言那个混账东西,又惹你生气了?为兄这就派人上峰擒他,把他拽到戒律堂受杖!” “师兄,他没有惹我生气。”玉离笙从旁将人拦住了,摇了摇头,轻声道:“师兄,是我自己心情不好罢了,同慕言无关。” 重明君听罢,满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啊,就是脾气太好了!教导徒弟可不是你这么教的,你看看都把徒弟宠成什么样了?前有我座下那两个孽徒,后有许慕言!早知如此,当年我废那两个孽徒修为之时,索性应当把许慕言一道儿废了去,也好过让他日日气你,还死不悔改!” 说起当初重明君座下两个孽徒,玉离笙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那两个孩子,比檀青律还大上几岁,见面就恭恭敬敬地唤他玉师叔,比小琉璃聪慧多了,模样性情天赋无一不是万里挑一,也是当初整个昆仑年轻一辈的弟子中,最为明亮的两个少年。 -- 第118页 其中的大弟子,也就是昆仑山的首徒,原是一个弃婴,一出生就被人放入木盆中,顺着河流漂了几天几夜,愣是没死。 后来被重明君所救,收为徒弟。说是徒弟,实则是义子更为恰当些。重明君还没当昆仑掌门那会儿,原名叫作秦剑。 重明是他的表字,后面加一个君字,象征他的身份,遂依着自己的姓,给那孩子取名为秦声,养在膝下悉心教导。 可是后来,秦声不知为何,竟同他的同门师弟暗通曲款,还在苟合时,被重明君当场撞破。 从而被盛怒之下的重明君废了修为,逐出了师门。 旁人也许不知,寻常那般乖巧的两个弟子,究竟为何在一处苟合,玉离笙心里可跟个明镜似的。 那个秦声不知好歹,居心叵测,竟然对自己的师尊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不仅在房里藏着重明君的小像,还色胆包天地隔着一扇屏风表诉心迹。 说什么,师尊,弟子心悦您,想要您,离不开您,求师尊不要赶弟子走,之类云云。 说来也巧了,那日玉离笙正好去寻重明君,见其不在房中,便坐着等了片刻。 被秦声误认之后,平白无故听了满耳朵的剖心之言。 当时玉离笙听罢,只觉得无比的恶心,他那个掌门师兄,修的是正儿八经的无情道,并且一心向道,早就斩断了七情六欲。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怎么配得上? 即便重明君修的无情道并不纯粹,纵然动心,也轮不到秦声。 最起码玉离笙觉得,秦声不配。 遂假意让秦声子时三刻,在藏书阁相见。亲自前往,强行喂他吃下媚药。 只等有弟子前往藏书阁,便能撞见衣衫不整,倒地自|亵的秦声,让其在山中身败名裂。 谁料,那夜前往藏书阁的,却是重明君的二徒弟,也就是秦声的同门师弟,小琉璃的同门二师兄,顾子凌。 一个沉默寡言,内敛老城,不苟言笑的少年。 说起来,当初还是玉离笙设计引了重明君过去呢。 这才撞见了那么大一出好戏,不要钱就看了一场活色生香的春宫。 只是让玉离笙当初有些诧异的是,当夜二人不着寸缕地在地上纠缠时,那个秦声被顾子凌摁在书架上,喷了满地的粘稠浊液,面色酡红,满脸痛色,口中唤的人,却是他的师尊。 可是最后,废了秦声修为,赐了他十三剑,挑断他浑身所有经脉的人,还是他的师尊。 玉离笙低头喝茶,借以掩饰眼底的嘲讽,再一抬头时,又恢复了往常清冷疏远的神情。 他道:“师兄,慕言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也不敢的。” 重明君听罢,从鼻孔里重重出了两股冷气,不悦道:“那可未必,纵然是自幼养大的孩子,又能如何?秦声还是你我亲眼看着长大的,还不是误入歧途,修了那种邪术?更何况许慕言素来同你并不亲厚,你可要当心了。” 玉离笙点头,也没再说什么,顿了顿,他又道:“师兄,我想清楚了,青律和慕言也该下山游历一番,我这身子骨,在山中静养了那么些年,都要废了。不如趁此机会,领着弟子们下山游历,顺道去西丘,除了那邪祟去。” 重明君道:“你去那自然一千一万个好,只是,你身子骨一向病弱,如今正值溽暑,我担心你……” “师兄,放心吧,我不要紧的。这些年来,都是师兄在照顾我,若是能帮到师兄的忙,我再开心不过了。” 说完,玉离笙抬手捏了捏绞痛的眉心,脑海中仍旧反复浮现出许慕言的脸。 胸口又闷闷得难受起来了。他不允许自己,对许慕言产生任何一丝特殊的感情。 感情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玉离笙不愿再多想许慕言了。一直在峰下耗到了很晚,外头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若是再不回去,恐怕许慕言要饿得走不动了。 可怜许慕言,自从跟了他之后,三天能饿上九顿,不可谓不可怜。 玉离笙犹豫再三,才问道:“师兄,山中弟子们的宗袍,是每年都会换新的么?慕言那孩子性子太皮了,我见他那身衣裳烂了,便想着再给他做一套,不知师兄可否……” “奇怪,山中弟子的弟子服,尤其是亲传弟子的弟子服,布料上乘,其中暗绣了门中防身符咒,说是水火不侵也不为过,等闲邪魔外道都近不了身的。” 重明君满脸疑惑道:“按理说,许慕言不该缺那一身衣服穿,可我当日在月下小筑,却见他穿得破破烂烂……简直成何体统,他是身上长钉子了?” 玉离笙自然不会说,那衣服是被他硬生生地撕成了一条一条的。 幸而重明君也没有多问,吩咐底下弟子,回头给许慕言送一套新的。 玉离笙笑道:“已经劳烦师兄了,把衣服给我便是,由我带上峰去。” 第八十二章 又拿狗跟他比较 “也好,你性子冷,又不善言辞,许慕言年纪小,怕是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你把衣服给他,再好生教导一番,切忌不可让他误入歧途。” 玉离笙一一点头应了,抱着衣服御剑回了清净峰。 可他才一上峰,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儿。 结界有破裂的痕迹,必定有人趁他不在之时,强行闯山。 -- 第119页 又因为玉离笙今夜不想见到许慕言,便也未留心峰上情形。 难道说,是许慕言又逃走了? 逃去找他师兄了?再也不回来了? 他怎么敢?! 玉离笙想到此处,神色立马冷了下来,大步流星地在月下小筑搜了一遍,连犄角旮旯都不肯放过。 之后御剑满峰寻找,势必要在天亮之前,将小畜生抓回来! 吊起来抽个半死,再打断他的腿!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玉离笙觉得还是下手太轻了,否则许慕言焉有力气逃下峰去。 搜了不下于三遍之后,玉离笙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愣是没瞧见许慕言的半分身影。 那小畜生伤得如此之重,究竟能逃到哪里去? 与此同时,许慕言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檀青律攥着他的手腕,替他输送灵力。 片刻之后,檀青律才缓缓睁开眼睛,满脸复杂神色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他不明白,不过短短半月,许慕言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了。 皮肉伤暂且不提,方才檀青律给许慕言输送灵力时发现,他的体内器官多处受损出血。 吐血时,还参杂着破碎的肝脏,一看就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捶楚所致。 可许慕言自打出了玄冰洞之外,就一直在月下小筑养伤,除了玉离笙之外,又有谁能动许慕言? 可师尊明明那般偏袒许慕言,寻常连责骂都很少,如何下得去这般狠手? 难道说,许慕言为了能讨好自己这个师兄,一定对玉离笙作出了什么事,这才惹了玉离笙勃然大怒,下了如此狠手?! 想清楚这些后,檀青律的神色越发复杂了,他万万没想到,许慕言为了他,居然能如此忍辱负重,做到了这一步。 原先檀青律只是想上峰,借机同许慕言见一面,说几句话便好。 谁曾想,他上峰之后,师尊并不在,却意外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瘫倒在地的许慕言。 当时把檀青律吓了一跳,因为他初看之下,以为地上瘫着一堆烂肉,犹豫再三还是先将人带下峰再说。 也许,他能借题发挥,让整个昆仑山的弟子都知道,玉离笙是如何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传弟子,都下如此狠的手。 最好是许慕言已经对玉离笙做出了什么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事,那就能让玉离笙再度身败名裂了! 想到此处,檀青律丝毫不敢懈怠,赶紧替许慕言输送灵力,原本,他还想解开许慕言的衣衫,为他敷药。 可又觉得,这具身子没准已经草|过了玉离笙,如此肮脏,怎么配他亲手上药? 檀青律颇为嫌弃,又替许慕言输送了片刻灵力,他并不是诚心诚意想为许慕言疗伤的。 反正只要人不死,还能开口指认玉离笙的罪行便可。 只听一声嘤咛,许慕言忍不住发出了痛呼声。 “阿言,你别害怕,师兄正在帮你疗伤,很快就不疼了,不怕,不怕。” 檀青律立马换了一副神色,从旁温声细语地哄劝道,见人即将苏醒了,略一思忖,决定还是要先将重明君引来。 越多人看见越好,越多人知道越好。 檀青律打定主意,这次要让玉离笙身败名裂,转身便要出门去。 可脚下很快就顿了一下。 光是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若是能废了许慕言的修为,毁了他的容貌,断了他的手脚,或者将他衣衫不整,满身凌乱的模样,暴露在众人面前,岂不更好? 如此想来,檀青律又折身回来了,望着许慕言苍白的俊脸,微微有些失神。 他想,虽然许慕言也是玄门中人,但他并未伤害过魔族人,又一心一意对待他这个师兄。 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他日事成之后,也许能把许慕言带回魔界,哪怕是当个炉鼎留在身边玩玩也好。 到底知根知底的,模样又如此清俊,若是毁了容貌,倒也可惜。 不如断他一只手腕好了。 檀青律打定了主意,抬手作势要捏碎许慕言的右手腕骨。 只要把这腕骨捏碎了,纵然骨头接上了,日后也很难再用剑了。 换句话说,许慕言就成了废人一个。 可就在檀青律要捏碎许慕言腕骨的一刹那,忽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檀青律慌忙收回手去,一回头,房门就被人推开了,小琉璃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咋咋呼呼地说:“我不管了!我今日一定要见到许师兄,我好想他……呀!” 小琉璃冷不丁瞧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影,惊道:“檀师兄!你怎么还金屋藏娇?!我要告诉玉师叔,让他打烂你的屁股!” 说着,她转身要出去找玉离笙。 檀青律忙拦住她,低声道:“什么金屋藏娇?你仔细看看,那床上的人,到底是谁!” 小琉璃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几步,定睛一看,等看清楚那张脸之后,当即“啊”的一声惊叫,捂着嘴,满脸不敢置信地道:“怎么是许师兄?许师兄怎么会躺在檀师兄的床上?难道说……难道说……啊!!!” 把这丫头吓得够呛,忙捂住眼睛,撒腿就往外头跑,嘴里嚷嚷着道:“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琉璃!你别走!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琉璃,你快回来!” -- 第120页 檀青律急了,这明明是许慕言和玉离笙之间干的好事,同他有什么关系? 当即赶紧将人拦了下来,檀青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阿言受伤了,受了很严重的伤!” 小琉璃捂脸大叫:“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没关系,我看书上写了,在床上打架,就是打得越重越好,那样才……才颇得乌龟之乐!” “那是闺房之乐罢?” 檀青律满脸的惨不忍睹,他抓着小琉璃的手臂,急声道:“小琉璃,你先别说话,听我说!阿言受了重伤,现在昏迷不醒,不是我伤的,是师尊,是师尊把他打成了这样!我今日上峰时,意外撞见了阿言,他昏倒在地,都无人过问!” “什么?!檀师兄的意思是,是玉师叔打了许师兄?还把许师兄打成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 小琉璃满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鹦鹉一样,把檀青律的话复述了一遍。 见到檀青律点头之后,她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我呸!那狗|操的小寡妇怎么敢的?我说小寡妇近日,怎么突然变好了,还对许师兄如此上心!原来都是假的!” “我现在就要去告诉我师尊,要师尊给许师兄主持公道!” 这正如檀青律所愿,口中拦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便目送着小琉璃气势汹汹地跑出去了。 小琉璃虽然人不聪明,但办起事来也不含糊。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将重明君请来了。不仅如此,还跟了一群门中弟子。 一波人声势浩荡地涌了进来,将里外堵得水泄不通。 小琉璃一进门,就一头扑到了床边,抓着许慕言的手,大哭道:“呜呜呜,许师兄,都怪我,怪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师兄,你快醒醒,我喊师尊过来救你了,师兄!” “琉璃,你先退开,许慕言只是昏迷了,又不是死了。”重明君语气严厉道,将人呵斥退开,也为许慕言输送灵力。 片刻之后,许慕言悠悠醒转过来。 才一醒过来,小琉璃咋咋呼呼的哭声就在耳边骤响。 “哇!许师兄!你终于醒了!呜呜呜,我还以为你要死了!许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你告诉我,我……我求师尊给你作主!” 许慕言微微一愣,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耳边嗡嗡乱响。 他第一反应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还晃了晃脑袋。 直到浑身的伤都在同他叫嚣,才堪堪明白,这原来不是梦。 他被人救走了。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群人,许慕言的心尖发热,所有的话都涌了上来。 “阿言,你别怕,师兄在此,没人再会伤你了。你告诉师兄,到底怎么了?” 檀青律也走了上前,抬手抓住许慕言的手,满脸怜惜地问:“你不是一直在月下小筑休养?如何伤成了这副模样?难道说……是师尊?” 小琉璃嗷嗷大哭,一边攥着拳头擦眼泪,一边道:“肯定是他干的!除了他,清净峰没旁人敢动许师兄!那个玉长老实在太坏了,居然把许师兄打成这样!哪怕是条狗,也不能这么打吧?” 许慕言:“……”又他妈拿他跟狗一起比较。 不过诚然如此,小寡妇就是把他当狗一样,只要一有不顺心的地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 许慕言的喉咙艰涩得要命,望着周围聚集的众人,话就在嘴边了。 第八十三章 小寡妇吃醋了 忽听外头传来一声:“拜见奉天长老——” 众人寻声望去,便见玉离笙从外行来,一身白衣胜雪,瞧着弱不经风,楚楚可怜。人还未走至许慕言跟前。 小琉璃就跟兔子一样,一下就弹跳起来,伸开双臂挡在床前,满脸怒容道:“我不准你再动许师兄一根毫毛!你要是想动他,今日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许慕言方才一听说小寡妇来了,浑身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根本不敢抬头看。 此刻见小琉璃居然如此袒护于他,既欣慰感动,又生怕琉璃被小寡妇记恨上了,回头再被小寡妇暗地里报复。 许慕言咬紧牙关,猛一抬头,短促且沙哑无比地唤了声:“琉璃,你回来!” “许师兄!我是在保护你!”小琉璃气得跺脚恼道:“玉长老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护着他呀?” 许慕言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噗通一声,檀青律火速跪倒,无比恳切地求道:“师尊,虽然弟子不知阿言到底做错了何事,但师尊也不能如此打罚阿言!他……他浑身都是伤,身体里的内脏多处受损,我救他回来时,他昏迷不醒间,还吐了好几次血……” “师尊,弟子求您了,若是阿言真的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就让弟子为他承担罢,阿言从小同我一起长大,视我为兄长,我不能不管他!” “他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语罢,还俯身重重叩首。 任谁看了不得啧啧称赞,二人之间师门情深,感情甚笃。 可如此一来,玉离笙虐打许慕言的事,就直接被他几句话定性了。 外头不乏有些弟子是浑水摸鱼看热闹的,一听此话,低声议论不止。 玉离笙的神色如常,只是把目光落在了许慕言的身上,似乎要在他身上燎出两个血淋淋的大洞来,轻声道:“原来,慕言在你们面前,是如此说的。” -- 第121页 许慕言牙齿咯咯打颤,心知自己现在就是众矢之的。摆在他面前的,就他妈是一道送命题,一旦选错,小命就要玩完了。 他使劲摇了摇头,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断断续续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眼:“没……没有,我……没说。” “师尊!弟子求您了,饶过阿言罢,他年纪尚小,即便有任何行差踏错,也是我这个当师兄的没有管教好他,师尊,求您准许,让弟子代他受过!” 檀青律忙打断了许慕言的话,字字恳切无比地道。 许慕言听了,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清楚地明白,师兄根本不是真心实意想袒护他的。不过就是把他当一枚可以扳倒小寡妇,让小寡妇身败名裂的棋子而已。 而棋子一旦没用了,下场只有一条,那便是死。 在这个修真界,没有人可以靠得住。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许慕言攥紧拳头,望着檀青律的目光已经冷了下来。 重明君不悦道:“许慕言何时有说过,他身上的伤,是离笙打伤的?再者,若是许慕言没犯下过错,又怎会惹离笙动如此大的怒气?必定是他行下什么错事!” 重明君一向是最为偏袒玉离笙的,这次也不例外。在他心里,师尊就是师尊,徒弟就是徒弟,师尊为天,徒弟为地。地再大,也盖不过天去。 师尊对徒弟打也是恩,骂也是恩,许慕言又是玉离笙所救,连性命都是玉离笙的,更莫说是管教一顿了。 只是……让重明君也觉得十分诧异的是,平日里一向待徒弟甚好,病弱楚楚,清冷疏离,又温和的玉师弟,究竟因何,对许慕言下了如此重手。 竟生生将人打成了这样。这实在太不玉离笙了,也太匪夷所思了。 狐疑惊奇的目光,忍不住就落在了玉离笙的身上,试图找寻出答案来。 玉离笙沉默不语,心里却冷笑,暗道,如此好的机会,许慕言势必要大肆将他的罪行公布于世,而后转身扑在檀青律的怀里,哭着求安抚。 在来的路上,玉离笙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了,遂早有了应对的法子。即便许慕言把真相说出来了,他也有的是办法,把这盆脏水再泼回去。 山中谁人不知他玉离笙的美貌,整个修真界无人可敌,许慕言又是山中出了名的风流。见自己的师尊生得貌美如花,而起了歹念…… 正因如此,才被玉离笙狠狠教训了一顿,这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玉离笙还能说,许慕言是因为出言羞辱顶撞于他,遂才惹得他勃然大怒。 应对的法子有许多种,可只要许慕言今日敢说出来,那么等待他的下场,却只有一条,那便是死路一条。 玉离笙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了。 哪知许慕言并没有,不仅没有,他反而还面露羞愧地低着头道:“都是我的错,不怪师尊。” “阿言!”檀青律猛然一转身,满脸不敢置信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阿言,你别怕,师兄在此,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师兄,我说,是我自己的错,同师尊无关。” 许慕言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都要把手心抠出了血来,“是我的错,师伯,你可记得,昨日,你见过我的?” “记得,你昨日弄得那么一副难看样子,就是想忘也难。”重明君道。 许慕言:“我偷了师尊的莲蓬吃,又怕师尊事后会训斥我,索性就闭关修炼,谁曾想,竟又走火入魔了。” 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胡编乱造起来,深呼口气,才又接着道:“我走火入魔之后,在月下小筑发癫,险些误伤了师尊,这身上的伤,就是走火入魔之时,我自己跌撞出来的。” 檀青律一听,立马反驳道:“不对!阿言,你在撒谎!你那些伤,分明就是让人打出来的!大家若是不信,只管把阿言的衣服褪下,一看便知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作势要拉扯许慕言的衣服。可手还没碰到许慕言的衣角,就被玉离笙拦住,反手一推,便将人推开了。 玉离笙厉声呵斥道:“放肆!为师在此,岂容你胡来?” 顿了顿,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阴恻恻地瞪着檀青律:“怎么,你还脱了许慕言的衣裳?看过了他的身子?” 檀青律往后倒退几步,气血难平,险些吐了血。他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为何许慕言不趁机利用。 其实,当时他嫌弃许慕言满身是血,根本就没脱他衣服查探,只是输送灵力的时候,意外察觉的。 可话一出口,檀青律却道:“是又如何?阿言与我同为男修,又视我为兄长,打小就同我在一处……” 话音未落,整个地面都颤动不止,凌厉的劲气震得左右陈设轰隆乱响,逼人的灵力从玉离笙的身上迅速涌了出来。 重明君大惊失色,忙唤了声:“师弟,你这是怎么了?!你快住手!” 这一声厉呵,宛如迎面一盆冰水,将玉离笙唤醒了。 玉离笙神情恍惚了许久,才虚弱地掩唇咳嗽起来:“师兄,是我失态了……” “无妨,你没事便好。” 檀青律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闪了一下,见许慕言如此,忍不住又唤了声:“阿言!你倒是说话啊!” 许慕言置若罔闻,他明白的,如果今日他揭穿了小寡妇的真面,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 第122页 况且,他穿书的目的,是为了拯救玉离笙,而不是让其身败名裂的。 可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当真是好可惜的。 许慕言现在恨不得抽了小寡妇的筋,扒了他的皮,生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才可解心头之恨! 可表明上,却又不得不主动维护起了小寡妇。 许慕言编的这个谎言,委实高明的。 毕竟他此前就曾“走火入魔”过一次,还被玉离笙所救,才没酿成大错。 这次再度走火入魔,也情有可原,毕竟他前科累累。 事情发展到眼下这副田地,檀青律是一点好处都没讨到,反而还平白无故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现在还红了一片。 小琉璃吸了吸鼻子,以为是自己又错怪了玉离笙,还藏在重明君的身后,探着脑袋小声道:“对不起,玉师叔,我不是有心的……” 玉离笙倒也没责怪她,随口道了句无妨,之后略一思忖,他问:“慕言,你伤势如此之重,怎生还往外跑?还不同为师回去?” “师尊,要不然就让阿言在此养伤吧?弟子原本是要同其他弟子下山游历的,可既然阿言受了伤,弟子理所应当留下来照顾他。师尊一向身体不好,弟子担心会影响到师尊休息。” 檀青律忙出言道,将照顾许慕言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他倒不是出于怜惜许慕言,遂才要照顾他的。 反而是想从中套出许慕言是被玉离笙重伤,再从中撺掇一番,惹师徒二人反目。 即便反目不了,也万万不能让许慕言成为玉离笙身边的一条走狗,手里的一把兵刃。 玉离笙却道:“还是让慕言自己说吧。他若是想留下,也随他。” 话虽如此说,可那目光明显阴沉了许多,落在许慕言的身上,似藏了雪亮的刀刃一般。 仿佛许慕言今日胆敢留在檀青律这里养伤,日后就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一样。 第八十四章 小寡妇说服了自己 许慕言怕得要命,一时一刻都不想再待在月下小筑了。 他实在太害怕小寡妇了。小寡妇一点人性都没有,一定会生生折磨死他的。 可他若是不去……许慕言相信,逃得了秃驴,逃不了庙,他早晚还是要单独面对小寡妇的。 届时,他只会比现在更加凄惨。 如此这么一琢磨,许慕言的眼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好想哭的,可哭也没有用,问题仍旧得不到解决。他只是想和小寡妇和平共处,可怎么就这么难? “说啊,慕言,大家都等着你呢。” 玉离笙轻笑道,声音温柔得好似五月的晚风,恬静又美好,根本无法想象出,此人还有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你别怕,如实说,师尊不会生你的气。” 许慕言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弟子……想跟师尊走。” 檀青律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回清净峰的路上,许慕言都很沉默。 他一直低着头,不远不近地跟在小寡妇的身后。 直听见一声剑鸣,再一抬头去看,那道白影已经御剑远去。 许慕言的眼眶立马湿了,只觉得心里好难过的。 小寡妇把他的灵力封了,明明就知道他不能御剑上峰了,可却偏偏御剑自己走了。 就是故意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让他自己爬上峰的。 这清净峰也不算矮,高达好几百丈,通往月下小筑,只怕得有一千多级台阶。 即便让一个身强体壮的玄门修士,走台阶上峰。也极是消耗体力。 更别说是让他这样灵力被封,又身负重伤的弱鸡了。 许慕言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长阶,眼里包着好大一滴眼泪,察觉到很快就要哭出来了,他赶紧抬头望天,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山脚,一直爬到月下小筑,许慕言足足爬了一夜,从艰难步行,一直到如犬一般,在台阶上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将爬行过的台阶上,染了一片血迹。 那坚硬的台阶,磨破了他的手心,胳膊肘,大腿,还有脚踝。 鲜血汩汩往外涌着。 不知道爬了多久,当许慕言满身狼狈地出现在月下小筑时,殿里的灯火还没熄,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 便见廊下背对着他,站着一道白影。 玉离笙没转过身,只是冷笑着道:“你干什么去了?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怕不是中途遇见哪个旧相好,主动岔开腿,让人干了吧?” 身后无人应他,玉离笙浓密的眉头狠狠一蹙,拧成了“川”字,掌中灵力大盛,正欲转身,狠狠给许慕言一记耳光,让他知道,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谁曾想,他一转过身去,那瘦弱的少年就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轰隆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摔得无声无息,因为许慕言从始至终都没吭过半声。 可又摔得掷地有声,因为玉离笙的心尖像是被人猛然敲中,耳边也嗡的一下。 好半晌儿,他才想起来要去搀扶许慕言,可随即,他又把手缩了回去。缓步走至许慕言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瞧。 -- 第123页 玉离笙抬腿不轻不重地踢了许慕言的肚子一脚,将人整个翻了个面,露出少年苍白如纸的脸。 “还在装?滚起来!” 少年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玉离笙这才慌了神,忙半蹲下来,抬手一探许慕言的鼻息。 气息微弱,倘若再不给他疗伤,怕是真要凶多吉少了。 玉离笙顾不得别的了,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许慕言死。 如果许慕言死了,那他就失去了很大的乐趣,往后不知道再过多少年,才能遇见像许慕言这般有意思的人。 玉离笙将人打横抱回了殿中,也不嫌弃许慕言一身血污,便把人安置在了榻上。 抓过油灯一瞧,这才发现许慕言身上的弟子服碎成一条一条的,身上布满擦伤,连面颊上都满是鲜血。 “水,我要……喝水。” 许慕言昏迷中,低声念念有词。 玉离笙听了,眉头蹙紧了,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座服侍你?” 话虽然如此说,但玉离笙还是起身倒了一杯水,扶着许慕言,将水给他喂了进去。 等许慕言喝完了水。他便顺势为其输送了灵力,一送之下才发现,小徒弟体内还有其他两股陌生的灵力。 立马便知,定然是檀青律和重明君所留。 玉离笙厌恶地冷笑起来,掌心灵力大盛,强悍无比地将那两股灵力打散,之后火速在许慕言几近枯竭的气海中,注入自己的灵力。 让那些淡蓝色的灵力,完全占据许慕言的整个气海,在其金丹周围萦绕,就好似他彻底占据了许慕言这个人一样。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玉离笙的心神一晃,颇为狼狈地将灵力从许慕言身上收回,捂着胸口,冷汗顺着鬓发往下滴落。 玉离笙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执迷于彻底占有许慕言。 更不明白,为何许慕言总是能轻而易举就牵动起他的心绪。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干扰他的心绪。 所以他要折磨许慕言,将他彻底占据,再惨死在自己手里。 如此这般杀徒证道,方可解他心中烦闷。 待将许慕言身上的伤处理好之后,天色就快亮了。玉离笙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少年片刻,有很多次都想直接把人掐死算了。 可到了最后,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只是在许慕言喊冷的时候,顺手帮他把被子掖好。 之后就踏着晨曦的微光出了殿门。 又是一夜无眠,玉离笙不想同许慕言共处在一个屋檐下。 只要同许慕言独处,浑身就说不出来的难受。他也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不觉,玉离笙走至了山顶,居高临下地站在高处,恰好能将通往清净峰的长阶尽数收入眼底。 在晨曦的微光照耀之下,那台阶上,布满了鲜血。 就好像是往麻袋里装了一条死狗,然后从山脚上硬生生地拖上来,拉出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血痕。 玉离笙在想,许慕言伤得应该不算特别重,否则怎么有能耐爬上来的。 可又觉得,许慕言伤得很重,流了那么多血,现在还在殿中昏迷不醒。 小脸煞白煞白的,除了能喝点水之外,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按理说,应该给许慕言煎药的。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怎么可能好得了。 可玉离笙并没有为他煎药的意思,并且觉得,许慕言早晚要死的。 早死一日,晚死一日,也没什么区别。 人固然是有一死的,生老病死,人间常态。没什么可难过的。 活着本身就是如此辛苦,佛说有八恨最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玉离笙曾经经历过的苦痛,许慕言也应该经历过一次。否则,许慕言怎么敢说,他爱慕着他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玉离笙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哪里都不对劲儿。 无论如何,他也勘不破。 他不明白这种情绪到底意味着什么。 借着愁思,玉离笙对着朝霞连算了十六卦,可卦卦都是死卦。 他顿悟了,许慕言这个孩子,一定得死,而且,一定得死在他的手里。 许慕言不是口口声声说,心里一直爱慕着他么? 那好啊,就让许慕言死在最爱他的时候罢。 如此,爱就成了永恒。 玉离笙似乎一瞬间就顿悟了。 他敏锐地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一个完美得毫无瑕疵的理由,一个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对许慕言好的幌子。 那就是务必让许慕言死在最爱他的时候。 既然爱他,那么就应当把生命都献给他。 玉离笙笑了,心底瞬间轻快了不少。 御剑下了峰,去寻了宋长老,求些伤药,宋长老此前误伤了他,对此心生愧疚,一听说玉离笙有事相求,便十分殷勤地帮忙,去药庐里拿了许多灵丹妙药,外敷内服的一大堆。 玉离笙可谓是满载而归。 一气飞回了清净峰,第一件事就是看望许慕言。 见许慕言还在床上昏睡,俊脸苍白得吓人,双唇都因为失血过多,起了皮,裂开了道道血口,在昏迷不醒时,嘴里还喃喃自语。 玉离笙凑过去细听,才听见许慕言在哭求:“不要打了,我好疼啊,饶了我,我只是想回家……” -- 第124页 家? 昆仑山才是许慕言的家,清净峰才是许慕言应该待的地方。 即便日后许慕言死了,被烈火焚烧成一捧骨灰,也应该葬在清净峰。 哪怕是剉骨扬灰,那个骨灰也应该洒满整座山头。 无论许慕言生死,今生今世,不,生生世世都逃不出玉离笙的手掌心! “疼就说明你还活着,你在此等着,师尊去给你煎药。” 玉离笙极是欣喜,他说服了自己去亲近许慕言,所以现在他能理直气壮地凑过去。 亲吻着许慕言湿漉漉的额头,发青的眼睫,甚至是苍白的唇瓣。 第八十五章 慕言是他一个人的 玉离笙亲吻得很温柔,也很欣喜,肆意将许慕言的唇瓣携入口中,细细研磨。 那血口里流出鲜血,弄得唇角濡湿一片,还弥漫着很浓郁的血腥气。 他也不觉得脏,反而像是恶犬嗅到了肉骨头一般,越发用力地去咬许慕言的嘴。 一点点地将血迹舔舐干净,用舌头裹着吞入腹中,玉离笙不满足这样,一手捧住许慕言的后脑勺,将他半个身子都抱入怀中。 而后一口含入许慕言精致小巧的喉结,落下两排发红深陷的牙印,惹得许慕言在昏迷中,还吃痛地嘤咛出声。 不受控制地落下两行眼泪,好像受伤的小兽,嘴里发出了不明的呜咽声。 玉离笙喜欢死他这个样子了,急不可耐地去舔许慕言的眼角,把眼泪尽数舔舐干净,好像品尝什么珍馐美馔一般,极热烈,极虔诚。 心里的那种憋闷感一扫而空,转而是一种酸涩的滋味,钝疼钝疼的,又麻又痒,玉离笙觉得,像是有人把他拆分成了无数块,然后浸泡在了陈醋里。 这是种很新奇的体验,是玉离笙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陌生又诡异,可却让他疯狂着迷,眷恋不已。 玉离笙强忍着把许慕言生吃了的冲动,依依不舍地将他放回了床榻上。 见许慕言的唇已经红润起来,有了很明显的光泽,玉离笙笑了,觉得自己干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他务必要让许慕言爱上他,爱得无可自拔,然后在许慕言最爱他的时候,一剑捅入许慕言的心脏。 将他的心捅成碎片,把许慕言死前深爱他的样子,永远定格。 如此,许慕言就会永远,永远,永永远远,生生世世地深爱他了。 无论过了多少年,这种爱意都不会凋零。 再也不会有痛苦、欺骗、背叛、离别,跨越了生死的界限。 而这是玉离笙给他选的路,也是唯一一条路。 和那卦象上显现的一模一样,一连十六卦,卦卦都是死,世间难容他。 玉离笙抬手抚摸着许慕言的脸,温声细语地告诉他:“你若是想爱师尊,就拿你的生命献祭,你死的那一日,就是师尊迎娶你的那一天。” 许慕言什么都没听见,他疼得快要死掉了。 等煎好药之后,玉离笙亲自喂他。 可许慕言昏迷不醒,怎么都喂不进去。 那汤药顺着嘴角就溢了出来,弄得被褥濡湿一片。 玉离笙很无奈地笑了起来,就跟哄孩子一样,从旁轻声道:“言言,你怎么又不听话了?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被师尊责罚的。” 可不管他说什么,许慕言始终都没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 “哦,师尊知道了,言言是怕苦,对不对?” 玉离笙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小变态,嘴唇贴着碗沿喝了一口汤药。 入口苦涩,他也皱起了眉头,低声道:“好苦,怪不得本座的言言不肯喝,这是放了人胆进去么,这般苦的,也不知道药庐里的那帮人做什么吃的,弄这么苦的东西出来。” 顿了顿,他的神色陡然阴沉下来,冷冷道:“要是治不好言言的伤,我就将他们抓来,剖了他们的金丹,喂给言言吃!” 从桌上的盘子里,捏了一颗圆溜溜的蜜饯,玉离笙又笑了:“乖,言言最勇敢了,肯定不怕苦的,对不对?言言乖乖把药喝了,师尊就喂你吃蜜饯,好不好?” 许慕言昏迷间,耳边嗡嗡作响,总觉得好像有小麻雀在他耳边乱叫。 他很难受,很多次想抬手,一巴掌把小麻雀打开,可身体沉重得要命,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渐渐地,他恢复了几分神智,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了。 “……言言。” 是谁在喊他?是他那倒了十八辈子血霉的可怜老母亲吗? 许慕言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只能跟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他想告诉母亲,他会回家的,一定会平安回家的。 他还要告诉母亲,从今以后他会是她的依靠,再也不用跟菟丝花一样,依附别的男人了。 直到有什么东西亲吻过来,贴着他的唇瓣,用舌尖撬开他的牙齿,而后一股子很苦的东西,就宛如泄洪一般涌了进来。 苦到许慕言的舌头都打结了,恨不得当场呕出来,可那滚热的舌头,一直在他嘴里乱绞,喂一口药,就模仿着双修的动作,足足绞弄几十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整个过程中,许慕言的意识清醒,他想用牙齿,把小寡妇的舌头咬断,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 第125页 “……言言真乖,把一碗药都喝下去了呢,真是听话。” 玉离笙抬手揉了揉许慕言的头发,笑得挺和煦的,“言言今日这么乖,那师尊给你点奖励好不好?你瞧,这是师尊向你师伯讨来的弟子服,是新的,昆仑山上内绣的保护符咒,只对一些小的邪祟有用,师尊在衣服里面绣了更强的符咒。只要言言穿上,除了师尊以外,再也不会有任何男人撕得开你的衣服了。” “你是师尊一个人的。” “檀青律脱下了你的衣服,看过了你的身子,但师尊不生你的气。” “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是他该死。” 许慕言听得心惊胆战。 他睁不开眼睛,自然也看不见小寡妇所说的弟子服。 但他很明确地知道,小寡妇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实在太变态了。看他如此孱弱,遍体鳞伤的样子,难道会有什么很神奇的快|感? 许慕言不明白,小寡妇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当然,他也不想明白。 他恨死这个寡妇了,因为是小寡妇让他回不了家。 “言言的容貌生得俊,连骨相也好,打坏了当真可惜。” 玉离笙长叹口气,似乎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把这么俊的一副皮囊伤成这样。 但不过转瞬之间,他又摇头道:“许慕言,许映雪,本座想要的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你,而不是现在这种行尸走肉,一滩烂肉的你。识相的话,就赶紧爬起来跪好……” “本座想淦……你。” 吓得许慕言浑身一个哆嗦,那被强灌入口中的药,竟然伴随着他浑身抽搐不已,哇啦一声就呕了出来。 “你……醒了?” 玉离笙有些愣住了,下意识将人抱在怀里,抬手轻轻拍打着许慕言的后背,错愕地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吐药了?言言,你可千万不要吓师尊,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许慕言只觉得恶心,无比地恶心,他不是斯德哥尔摩患者,也不是个抖妹,没有办法强迫自己接受小寡妇。 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爱上他! 可许慕言又清楚地知道,只有他“爱”上了小寡妇,那这一切的折辱和苦痛,才能显得“理所当然”,他才能说服自己,这是你情我愿的。 并且才能从痛苦中,找寻救赎和解脱,从中感受到快乐。 因为爱的人,对他做任何事,他都应该甘之如饴,难道不是么? 可是他不能,他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去爱上一个人渣,一个疯子,一个变态。 因为,他许慕言是一个正常人,一个活在阳光之下的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即便只是简单的一个拥抱,许慕言就从心底里觉得无比的恶心。 他想逃离这个世界,想回家,想找妈妈。 这个修真界令他好绝望。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也回不了家。 “……是药太苦了,对不对?都怪药庐里的弟子,为什么不能把药材种的甜一点……师尊去把他们杀了,剖下他们的金丹,喂给你吃,好不好?” 金丹就相当于修真者的命脉,金丹一旦离体,修真者纵然不死,也要残废。 而剖金丹的痛苦,就跟剜心是一样的,远比许慕言从前做骨髓穿刺,要疼得多。 那些弟子也有亲人在家等他们回去,也有父母,兄弟姐妹,还有朋友,凭什么要把鲜活的生命,葬送在小寡妇的手里。 谁把他伤成这样的,谁就应该把金丹剖出来谢罪! 许慕言蓦然清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同小寡妇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好像瞧见有光芒在小寡妇的眼里闪烁。 “言言,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是不是听见师尊要剖别人的金丹给你,所以你兴奋地醒来了?” 玉离笙满脸欣喜,索性将人整个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头,让许慕言可以倚靠在他的怀里。 “言言,你别怕,师尊等下就去药庐,剖了那些弟子的金丹来,然后,再嫁祸给檀青律,你说好不好?” 玉离笙说着,还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许慕言的眼睛,他要确定,许慕言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檀青律,是不是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偷偷爱慕着师尊。 许慕言死死咬紧牙关,沉默了良久,无声地同小寡妇对抗。 一直到小寡妇的眼里流露出冷冽的杀意。他才虚弱无力地开口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那有什么意思?” 玉离笙微微歪着头:“你有好主意?” 许慕言心道,你歪个几把头,表面却道:“师尊难道在害怕,我会被师兄抢走么?” “他何须抢?他若是想,为师也可以将他驯化成炉鼎,如此,你们两个就能一起服侍为师了。” 玉离笙闭口不肯承认自己在害怕,冷声冷气地道。 “师尊,留他们一条狗命,在他们面前弄死……我。”许慕言的心头在滴血,为了骗取小寡妇的信任,他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师尊的人,永远都是。” 玉离笙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 是啊,在所有人的面前,去折辱许慕言,让所有人都知道,许慕言是他一个人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有什么意思?杀人诛心,那才有意思。 -- 第126页 檀青律不是喜欢许慕言么?两个人不是彼此相爱么? 那好啊,就让檀青律亲眼看着,许慕言是怎么在床上婉转求欢,雌伏在男人身下,含着男人的宝物,怎么都不肯松口的! 可真是他的好徒儿啊,连这种主意都敢给他出了。 玉离笙不喜欢这样的许慕言。 因为他知道,许慕言只是不想让他剖别人的金丹而已。 这种圣洁伟岸,舍己为人,取义成仁之事,是玉离笙最讨厌,也最厌恶的。 他觉得这样的人虚伪得一塌糊涂,所行所为都令人无比的恶心。 但玉离笙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把他的那种恶心表现出来。 他温柔得像是个正常的师长,抬手轻轻触着许慕言的额头,温声细语地告诉他:“好,师尊不剖他们的金丹,你乖乖养伤。” 可是就这么一句话,立马把许慕言恶心到了。 他的喉咙剧烈地缩动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抽搐,歪倒在床边,张着嘴干呕。 可是方才都把胃里吐干净了,现在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玉离笙冷漠地盯着他片刻,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烦躁:“听见为师说话,就让你这么恶心?” “我……我没有,我不敢,我真的没有!” 许慕言煞白着脸,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甚至急出了哭音,“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恶心,真的没有,师尊信我……” 玉离笙沉默不言,静静地审视了他片刻,亲眼看着昔日那般桀骜不驯的少年,现如今病弱楚楚,凄惨可怜地蜷缩在角落里。 一边抱住自己,护好头脸,一边摇头,努力辩解,说自己没有恶心。 可许慕言方才那吐的动作,脸上的神情,甚至是躲闪的眼神,明明就是恶心。 和当初那些欺辱他的修士一样,觉得他恶心,无比的恶心。 许慕言也觉得他恶心。 许慕言厌弃他了。 许慕言觉得他脏,觉得他恶心,一听见他说话就想吐,一看见他,就吓得浑身发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还不是彻彻底底地得到了许慕言? 还不是把许慕言弄得跟他一样脏?一样狼狈不堪,一样像是街头的臭老鼠,只能躲藏在肮脏的臭水沟里? 第八十六章 师尊会心疼的呢 玉离笙不生气,反而还微微笑了起来。 他抬手指了指殿门口,轻声道:“本座不喜欢勉强别人,你若不想在我这里养伤,你现在就可以下峰,去寻你的檀郎也好,情哥哥也罢,都随你。” 说完之后,玉离笙就静静地等着,饶有趣味地审视着许慕言。 许慕言不敢动。 他是一点点都不敢动。 他真的很想逃,可逃得代价实在太大了。他现在做梦都想回家。 虽然说,他不是很聪明,但他清楚地明白,小寡妇这话并不是诚心实意的,只是在试探他而已。 试探他是不是真的乖顺服帖了。 许慕言觉得这样好恶心,他不喜欢这样。可他又只能陪着小寡妇演戏。 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许慕言含着两包眼泪,大力摇头道:“师尊,我不走,师尊不要赶慕言走!” 玉离笙:“你又不听话,留你在山中也没甚么意思,连为师的一次都承受不了,要你有何用。” 许慕言只觉得像是迎面被人扇了一耳光,耳边嗡嗡乱响。 他都伤成这副鬼样子了,喘口气都跟风中残烛似的,结果小寡妇不体谅他伤重,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弄死他。 “师尊,我……我愿意的。” 许慕言深呼口气,暗暗安抚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这些并不算什么的。干一次跟干一百次,结果都一样。 过程到底是什么样的,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小寡妇既然惦记着他的皮囊,那就说明,这皮囊对小寡妇还有点吸引力。 这是许慕言勾引小寡妇的本钱,也是他翻盘的筹码。 他那满身狰狞的伤痕,无一不是拜小寡妇所赐,他一直谨记于心,此生不敢相忘。 许慕言强迫自己爬到了小寡妇的面前,像狗一样,对着他摇尾乞怜。 他会用手抓着小寡妇的衣袖,吃力地抬起头,故意让小寡妇看见他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 然后,用那沙哑的,听起来挺可怜的嗓音求饶:“师尊,不要赶慕言走,慕言哪里都不去,慕言不想离开师尊……” 玉离笙听罢,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这是彻底被取悦到了。 大手一捞,就将人拉坐在了膝头。 玉离笙扯过被褥,小心翼翼地把许慕言包好,笑着道:“好了,不逗你了,言言真乖,师尊怎么舍得把你推到别的男人怀里?” 许慕言缩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的。 原本,许慕言以为,小寡妇这是间歇性犯病,对他好几天,再坏几天。 打一个大嘴巴子,再给一颗甜枣,没想到,小寡妇一连好几天,对他都很好。 不仅不在床上折辱他了,还给吃给喝给衣服穿,甚至连伤药都管够。 闲暇时,小寡妇就喜欢窝在书房里看书,研究山川异域,风月乡情。 现如今又多了一个癖好,那就是抱着许慕言一起看书。 -- 第127页 小寡妇好像有点那什么毛病,把许慕言当个小孩子一样,有时候看着看着,他就指着书卷上的字问许慕言认不认识。 许慕言揣摩不出小寡妇的心思,头几回都说对了,见小寡妇不甚开心,便又在下一次认字时,假装不认得。 小寡妇登时就来了兴致,很高兴地告诉许慕言,那个字读什么音,是什么意思,笔画是什么样的。 许慕言佯装很笨拙的样子,写起字来就跟蛆虫爬过一样,还笨手笨脚地弄了好几个黑墨团团——他知道,小寡妇就喜欢看他楚楚可怜,又笨手笨脚的样子。 小寡妇喜欢的是废物美人。 那么,他就演给小寡妇看。 虽然他生得不够美,但幸好在娘胎里,脑子就被狗啃了一口,只要他收敛着点来就行了。 许慕言鼓着腮帮子,很委屈地说:“师尊,我写不好,怎么都写不好。” 玉离笙笑道:“来,师尊教你,别着急啊,以前都是你师兄教你的,为师还以为,你学得很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檀青律真是个废物,连教你写字也如此得不用心。” 许慕言没吭声,心道,你还不是一样?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整个就是卧龙凤雏。 “我其实更想让师尊教的,我喜欢师尊教我写字。”许慕言很违心地说,露出一副很孺慕的表情来,“师尊真厉害,写的字好漂亮。” 玉离笙笑而不语,他又何尝不知道,许慕言在同他虚以委蛇。 但那又如何了? 他们现在相处得很融洽,许慕言很乖很听话,他说什么,许慕言就听什么,没有半句顶撞和不耐烦。 玉离笙坚信,日后他让许慕言去死,许慕言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两个人的关系在慢慢变好。 最起码同处在一个屋檐之下,没有提刀对砍了。 许慕言的厨艺不错,从前他听别人说,要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先要征服男人的胃。 虽然,他想做的事情,一直都是怎么把小寡妇的心脏剖出来喂狗,但仍旧不得不先想方设法,征服小寡妇的胃。 小寡妇辟谷多年,原是不用吃东西的,在月下小筑这阵子以来,许慕言也从未见过他吃东西。 但这并不影响,许慕言从这方面入手。 他假意说,自己想吃面食,还想亲手做,小寡妇也没说不答应,只是问他,要拿什么东西交换。 实话实说,许慕言两袖清风的,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小寡妇送给他的。 除了这一身年轻的皮肉之外,他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如果小寡妇真的想和他交换,那么许慕言挺乐意飞起给他几脚。 许慕言明白小寡妇的意思。 正因为明白,才更加害怕。 无论他无论单独面对小寡妇多少次,可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怵。 许慕言默默安慰自己,这其实并没什么关系,各取所需而已。 而且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到底谁吃亏了,还不一定呢。 即便他现在落到了小寡妇的手里,也只是暂时的。 他的身体受到了禁锢,可心却是自由的,像是那怒盛的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 许慕言现如今乖顺无比,最起码表面装得很乖顺。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故作出一副受惊小鹿的模样,抓着小寡妇的衣袖,摇啊摇的。 好像个幼童,在长辈面前撒娇痴缠。 玉离笙一向软硬不吃的,但很奇怪的是。他偏偏就吃了许慕言这一套,并且觉得他的小慕言很可爱。 “怎么,你是在撒娇吗?慕言?” 许慕言没吭声,心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撒娇,小寡妇这个丧尽天良的狗比,还察觉不到? 可仅仅就是拉着小寡妇的衣袖撒个娇,就宛如从刀尖上走过似的,稍有不慎,就要被万剑穿身了。 “慕言,你是在害怕么?” “我……我不怕。” 嘴上说不怕,可许慕言的脸色发白,额头冒了一层冷汗,唇角不停打颤,明明已经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了。 可颤抖的肩膀,哆嗦的手,甚至是他渐渐发红的眼眶,极力忍住的眼泪,全部都出卖了他。 “怎么还学会撒谎了呢?害怕就是害怕,你如实说出来,师尊还能杀了你么?” 玉离笙抬手挑起许慕言的一缕额发,贴在鼻尖轻嗅,一股说不出来的幽香,令他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望着许慕言抿紧的唇,湿漉漉的长睫,以及发红的眼尾……玉离笙指尖一动,兴致大起,抬手挑起许慕言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 “怕得这样厉害么?为师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胆量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真是可怜啊。” “不过就是些面粉而已,其实,只要你说几句好话,让师尊听了开心便可。” 玉离笙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许慕言的长发,口气清淡得很。 “你可是师尊的心肝宝贝,你若是死了,为师从何处再寻一个比你还合适的炉鼎?” 许慕言没吭声,心里琢磨着,说点啥好话,让小寡妇听了高兴高兴。 祝福小寡妇不得好死,这可以吗? 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寡妇颇为矜骄地昂起了下巴,哼了一声才道:“但现在不行了,你自己想办法罢。” -- 第128页 翻脸不认人,小寡妇的爹妈知道吗? 许慕言恨得牙根痒痒,心道,倘若他是小寡妇的爹妈,宁愿断子绝孙,也不生下玉离笙。 “在想什么?”玉离笙贴着他的耳畔,深邃的目光审视着他,轻声道:“你该不会在想,要怎么把为师弄死罢?” 许慕言赶紧摇头,就是有这个念头,他也万万不敢承认的。 深呼口气,自知逃也逃不了,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撑破天就是疼,死应该死不了的。 许慕言红着眼眶,抬手扶上了自己的腰。 哪知下一刻,手就被小寡妇摁住了,他不解,满脸狐疑地抬头。 “为师说了,你重伤未愈,啧——” 玉离笙面露责怪之色,曲着两指敲了敲许慕言的额头,不悦道:“即便你心里想得慌,那也不行,若是弄伤了你,师尊会心疼的。” 第八十七章 慕言给师尊做手擀面 许慕言很不服气,但又不敢争辩,索性将外袍掀开,露出亵裤来。 忍不住就带了点挑衅的目光,睨着小寡妇,仿佛在说“谁的心思不干净,现在一目了然了”。 哪知玉离笙看了他一眼,居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么一笑,许慕言就懵了。 因为许慕言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一直等玉离笙笑够了,才嘲讽道:“慕言,你知道扬长避短四个字,该如何写么?” “……” 许慕言当然知道啊,该读书的时候,他也没下乡养猪。 他不仅知道“扬长避短”该怎么写,他还知道“不知廉耻”,“道德沦丧”,这八个字该怎么写。 但小寡妇这么一问,许慕言就有些迟疑了。 他是该知道呢,还是该不知道呢? 迟疑了片刻,许慕言还是决定装傻,他摇头愣愣地道:“徒儿不知。” “不知便不知罢。” 玉离笙也没生气,只是嘲讽之意更浓了,“如此幼稚,怎么好意思让为师看的?怎么,你还想和为师一较高低?” 许慕言:“……” 他能是这个意思? 能是这种意思? 他什么时候是这种意思了? 他分明就是想告诉小寡妇,自己并没有那么想的,谁思想不干净,谁不要狗脸,谁心里有数! 怎生能演变成了,撩起衣袍论长短了? 他跟天比,跟地比,跟隔壁老王比。他都不屑于跟小寡妇比! 小寡妇凭什么嘲笑他? 凭小寡妇年纪大?脾气差?道德素质低下? “我没有!” 玉离笙气定神闲地道:“你有。” “我没有!” 玉离笙不紧不慢地道:“你有!” “我真的没有!” 玉离笙“啧”了一声,好笑道:“许慕言,你是在同为师对对子么?” 许慕言攥紧拳头,面红耳赤地狡辩:“我没那么想!谁那么想了,谁出门被狗咬死!” “不管你在想什么,身为一个男人,你这辈子都不会派上用场的。” 玉离笙抬手捏正许慕言的脸,无限温柔缱绻地为他把碎发撩到耳后,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残忍无比。 “你若敢碰了别人,那为师不介意废了你,用刀子割下来,凌迟成一片一片的,反正你也用不着。” “但倘若,你敢让别人碰了你——” 他的目光转到了许慕言的脸上,笑着捏许慕言的下巴,蓦然用力,宛如要把许慕言的骨头生生捏碎一般,冷冰冰地道:“为师会把你绑在柱子上,将你的嘴撕开,往里面灌满水银,让滚烫的水银,顺着你血流的方向,注入你的全身,直到你断气为止。” 许慕言听着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因为过于惊恐,胃里一阵绞缩,他又要吐出来了。 小寡妇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忽然松开了手,将他一把推跪在地,拽着他的长发,逼他昂起脸来。 “又要吐?你到底哪里恶心了?说啊,为师到底哪里让你恶心了?” 许慕言痛楚难忍,不争气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他的双膝跪地,头发被小寡妇紧紧拽住,好似连头皮都要被撕扯下来了。 宛如一个最低贱的奴隶,跪倒在小寡妇的面前,以最卑微,最狼狈,最低贱的姿态,呈现在他的面前。 许慕言睁不开眼睛。 一是,他不想睁眼看见小寡妇脸上得意的笑容。 二是,他的头皮好疼,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这令人窒息的漫长,持续了很久很久。 许慕言也不知道有多久,反正就是非常久。 因为再度被小寡妇松开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许慕言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努力呼吸着生的气息。 只能从喉咙底,发出类似于破风箱一般,嗖嗖的风声。 玉离笙道:“唤声好听的?” “师……师尊,好师尊,求您了,我……我错了,咳咳咳,师尊,是慕言错了,师尊饶了我好不好?慕言再也不敢了,师尊,求求您,师尊……” 玉离笙像是对待听话的小猫小狗一样,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头,轻声道:“真是可怜,你在檀青律的面前,也是这般娇娇弱弱的么?又没怎么你,才说了几句话罢了,就哭成了这样,真让人心疼呵。” -- 第129页 许慕言心里那个恶心,以及恨意,就好像雨后春笋一样,节节攀升,死死盘踞在他的心头,让他生出了,杀死小寡妇的念头。 可这念头才一冒出来,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地往自己脸上抽。 还没抽到,许慕言的手腕就被玉离笙一把握住了。 玉离笙笑道:“慕言,师尊只是在关心你,并不是在生你气。没人心疼的自残是没有用的。” 许慕言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齿,眸色里的憎恨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 玉离笙就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笑,笑得无比猖狂,又无比嘲弄,好像在说,看吧,许慕言,你就是世间最低贱的炉鼎,又好像在说,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欲…… 可不管小寡妇那复杂诡异的笑容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意思。 许慕言都不想继续深究了。 虽然过程并不美好,但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面粉。 许慕言没说什么,挺沉默地洗干净手,来到临时搭建的小厨房里,准备和面了。 他生前是个北方人,所以吃的是面食居多。因此,像是面条,馄饨,馒头,番薯一类的食物,他爱吃,也会做。 原本,许慕言是想和面,给小寡妇好好露一手,包上一碗热气腾腾,还香喷喷的鲜肉小馄饨。 可是光换面粉,就让他的嘴角裂开了血口,现在还麻木得没有知觉。 要是再换点鲜肉什么的,恐怕他今日得死在这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许慕言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擀面条了。 和面揉面擀面都不在话下,只是许慕言此前两只手都受过伤,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擀面条的时候,伤口裂开了,往外渗血。 小寡妇没什么兴致看他做饭,又不肯留许慕言一个人在此,索性就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额头小憩。 许慕言悄悄瞥过去一眼,见小寡妇没看过来,赶紧把手上的鲜血擦干净,然后再擀面。 可很快伤口又流出了血,他又赶紧去擦,弄到最后,擀好的面条上,染上了一层血色。 许慕言吸着鼻子,心想,反正小寡妇也没看见,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回头要是小寡妇问了起来,那就说面条就是这个颜色好了。 对,反正一口咬定就是这个颜色。 遂烧开了水,熟练的把面条下锅,等面条熟了,再盛出来,放些调料,洒上葱花。 香喷喷的一碗面就做出来了,虽然说清汤寡水的一碗素面,但许慕言足足做了一个时辰。 做得很是辛苦。因为他的手很痛。 为憎恨的人做饭,比打他还要痛苦。 许慕言把两手藏在衣袖里,深呼口气,缓步走至玉离笙面前,轻声唤道:“师尊,吃饭了。” 玉离笙“嗯”了一声,连眼皮也不抬地淡淡道:“你吃罢,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服侍为师。” “师尊,你和徒儿一起吃罢?”许慕言温声细语地道:“徒儿想和师尊一起吃。” 如此,玉离笙这才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才道:“为师辟谷多年,无须进食。” “徒儿知道,可是……” 许慕言低着头,努力装出一副委屈胆怯,生怕被心上人拒绝的可怜样子,小心翼翼地道:“徒儿专门为师尊做的面,希望师尊尝一尝。” 玉离笙也没说什么,用审视的目光,盯了许慕言片刻,一直把他盯到恨不得把头都埋到胸口,才开口道:“你是往里面吐了口水么?” “……” “还是放了什么特别苦,特别脏的东西?” “……” “想要为师死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笨办法?” “……” 玉离笙毫不留情地冷笑道:“你做的东西,狗都不吃,你也敢拿给为师吃?” 许慕言心里哇凉哇凉的。 所以说,他出卖了自己的嘴巴,百般小意顺承,几乎乞讨来的一点面粉,又辛苦地做了一碗手擀面,就是希望小寡妇能看见他的“真心”。 谁曾想,他的“真心”在小寡妇的眼里,原是一文不值的。 他辛辛苦苦做的手擀面,在小寡妇眼里,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许慕言清楚的知道,小寡妇不是厌恶那碗面,小寡妇厌恶的,分明就是他啊! 可既然如此,小寡妇为什么还不肯杀了他呢?就如此互相折磨,到底有什么意思? 难道看着他宛如困兽一般,在血窝里苦苦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小寡妇来说,会有什么特别奇异的快意? 许慕言百思不得其解,黯然神伤地捧着那碗汤面。 里面倒映出他此刻的脸。 苍白,虚弱,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和他生前的模样一般无二。 他想回家,做梦都想。 眼泪又开始凝聚了,在小寡妇看不见的地方,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思家的情绪,在他心里涌动着。把他的身体都填满了。 第八十八章 小寡妇偷吃手擀面 许慕言吃不下任何东西,囫囵洗漱过之后,倒头就睡着了。 玉离笙揽着他睡,嗅着许慕言身上的香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 一直等许慕言睡熟了,确定他不会轻易醒来后,玉离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了。 -- 第130页 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小厨房里,找到了许慕言做的那碗手擀面。 已经凉透气,面条也坨了,早就没了热乎气,可闻起来还是香喷喷的。 玉离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山珍海味放在他的面前,他都提不起一丝兴趣。 可偏偏今夜一直惦记着许慕言给他做的这碗面。 他握着筷子,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挑起一根面条,放在嘴里含着,然后慢慢往喉咙里吸。 接下来是第二根面条,第三根,第四根……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堂堂清净峰的玉长老,那么冷傲孤僻的一个人,居然深更半夜躲在小厨房里,偷吃坨了的凉面条,这要是传出去了,估计都没人肯信。 偏偏玉离笙吃得正起劲儿的时候,也不知道打哪儿吹来一阵狂风,那厨房半掩的木头门,哐当一下被吹开了。 露出门外站着的少年。 玉离笙察觉到不对劲,抬头一看,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天与地之间,都好像瞬间荡然无存了。 许慕言尴尬地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活埋掉。 他就是大半夜的肚子太饿了,把他硬生生地饿醒了。 醒来后,发现小寡妇不在,就偷偷摸摸地来到小厨房,准备把面吃了。 饿死谁,他也不能饿死自己啊。 哪知就这么的巧,小寡妇居然也在这。 要是许慕言的眼睛没毛病的话,小寡妇手里几乎吃干净的汤碗里的面条,应该就是晚上才被小寡妇嘲讽过,狗都不吃的手擀面。 气氛一度死一样的诡异,直到小寡妇恼羞成怒,一把将碗摔碎在地,许慕言才恍如梦醒。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脑袋一抽抽,他就顺势装起了梦游。 许慕言两手平举着,嘴里喃喃自语道:“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两半,你一半啊,我一半……” 然后当着小寡妇的面,转身快步走了,走了,他走了…… 还没走出太远,身后就传来了轰隆的声响,许慕言吓得回头一看,身后一片火海。 该死的小寡妇,居然一把火将小厨房给烧了。 实在太凶残了!太凶残了! 唬得许慕言脚下溜得更快了,嘴里大声念叨着:“卖西瓜了,买一个大西瓜,送一个我这样的小傻瓜!” 他不敢往别的地方去,只好又回到师尊的寝殿里。 殿里漆黑一片,并没有点灯,许慕言摸着黑走,心惊胆战地继续念叨,才走了几步,忽然嘭的一声,迎面就撞到了什么东西。 许慕言都没来得及躲,后腰就被玉离笙紧紧揽住了,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冷冷道:“许慕言,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 “……” 此时不晕,更待何时? 许慕言身子一僵,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晕了晕了。 许慕言晕得像模像样的,身子一歪,整个人跟面条似的倒了下去。 他估摸着,小寡妇十有八九不会扶他的,已经暗暗找准了角度。 摔下去用屁股和后腰撑着,不能磕到后脑勺,本来就不太聪明,再磕一下,直接傻了怎么办? 哪知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截然不同。 小寡妇不仅扶他了,还以一种特别暧昧诡异的姿势,将他揽在怀里。 两个人贴得很近,许慕言都能嗅到小寡妇身上,似有似无的降真香气,参杂着几分凛冽的雪意,自他的衣襟袖口间溢散出来。 熏得许慕言脑袋晕乎乎的。 他怕得很,死死咬紧牙关,未知的虐待加重了他的恐惧,许慕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哦?梦游是么?还晕倒了?” 玉离笙故作诧异地低声笑道:“如此柔弱不堪,哪里像个男人了?真是可怜啊。” 说着,他抬手就捂住了许慕言的口鼻,饶有趣味地盯着怀里的少年看。 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傲视着许慕言,冷眼旁观他的狼狈苦痛。 许慕言很快就憋不住气了,肺部几乎要憋炸开了,他不敢动,不敢挣扎,不敢睁眼,喉管阵阵骤缩,无比渴望着呼吸一口代表“生”的气息。 可小寡妇却连一点点气息都吝啬于给他,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一手勾着许慕言的脖颈,将人死死禁锢在怀里。 就因为许慕言无意中撞见了小寡妇偷吃素面,仅此而已。 却要这般残忍地掠夺他的呼吸。 许慕言实在憋不住了,缺氧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的,四肢软绵无力,半个身子都开始发麻了。 他害怕了,开始剧烈地挣扎,使劲捶打小寡妇的手臂,用指甲抠着小寡妇的皮肉,双腿也开始乱蹬乱踢,试图摆脱束缚。 小寡妇置若罔闻,将他死死扣在怀里,甚至还把脸埋在许慕言的颈窝,冰冷的嘴唇,轻轻拂过他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带给他死一般的绝望。 “慕言,师尊好冷,你的身体是热的。” “慕言,用你的热血为师尊暖一暖身子,好不好?” “慕言,不要离开师尊,好不好?” “慕言,你是第一个给师尊做面的人,你爱师尊的,是不是?” 许慕言的脑子都快要炸开了,憋闷感让他眼冒金星,窒息感让他的脑子无法运转。 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小寡妇在说什么。 -- 第131页 他就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而且是活活窒息而死的。 可就在他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一直紧紧捂住他口鼻的手,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 许慕言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是第一次发觉,原来能够自由自在地呼吸,居然是一件特别难能可贵的事情。 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许慕言缓了好久,才终于缓过气来。 身子一软,整个人就跌跪在地。 “慕言,你方才看见了什么?” “我……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许慕言的面色惨白,手脚并用地往角落里缩,眼睁睁地看着小寡妇缓缓解开了腰间的束带。 那束带上滚的银色云纹晃得许慕言眼睛好疼,他的眼眶一下就涩了起来。 下意识抬手抓着玉离笙的衣袍,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开始泛白了。 许慕言仓皇失措地大叫:“不要!不要用这个打我,不要!” 玉离笙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冷笑着问:“你看见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许慕言摇头,一直说自己不知道。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他很害怕,他再说错半个字,就要被小寡妇拽着头发扯起来,扬起手给他两耳光,抽得他口鼻喷血。 他也好害怕,小寡妇用束带抽打他,不顾他凄厉的哭求,还百般羞辱。 他还害怕好多,好多。 可他害怕的所有事情,全部都来自于面前这个男人。 给了他回家的希望,却又让他如此的绝望。 “师尊,师尊,饶了我,饶了徒儿,饶了慕言,好不好?师尊!” 许慕言死死抓着玉离笙的衣袍,就好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怎么都不肯放开了。 可明明就是玉离笙把他伤成这样的啊,到头来,他求助的人,还是玉离笙。 这说出去该有多么的可笑。 “慕言,怎么就哭了呢?你不是喜欢半夜出去瞎跑么?怎么不跑了?” 玉离笙半蹲下来,抬手抓过许慕言的脚踝,望着他的靴子,笑道:“梦游的人,还知道穿鞋啊?” “师尊……” “方才是不是看见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说出来,让师尊也开心开心。” 许慕言这下怕得更狠了,使劲摇了摇头,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嘴里反反复复,喊的都是师尊。 “让你说话,你听不见么?” 玉离笙刚一扬起手,许慕言就立马抱头,把自己缩成很小一团,连声音都尖锐起来了:“师尊!不要啊,师尊!” “你的身体,永远比你的嘴更加诚实。” 玉离笙缓缓放下了手,好像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须臾,他才又道:“是不是只有把你绑在殿里,你才会老老实实地待着,哪里也不去?” 许慕言浑身剧烈地哆嗦。 “不听话的狗是会挨鞭子的,你说对吗,慕言?” 许慕言还是没吭声,只是哆嗦得更狠了。 “今夜,为师累了,你的伤还没好,等你伤好了,师尊一定陪你玩些有意思的。” 玉离笙笑了笑,自顾自地将解下来的束带系在了许慕言的脖颈上,然后使劲一挣,将人当狗一样,往床边拉扯。 可怜许慕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拉得往前踉跄,几乎都是半跪半爬地扑到了床边。 玉离笙坐下,随手将束带系在了床边,居高临下地冷笑道:“你配不上为师的床,就只配睡在地上。” 许慕言没吭声,低着头两手抓地。 “说话啊,又不说话,你是哑巴么?舌头被人割了?你白日里服侍为师的时候,舌头不是很灵巧么?怎么,忘了?” 第八十九章 慕言长得特别像狐狸狗 “你是不是想弑师啊?” “是不是恨死师尊了,想把师尊剉骨扬灰,是不是?” 玉离笙一脚踹向许慕言的膝盖,等人跌趴在地之后,就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他的头上。 “许慕言,这样你都忍得了么?嗯?” 许慕言自然忍不了。 可忍不了又能怎么样? 谁又会在乎他忍不忍得了呢? 命是自己的,而且只有一条。 许慕言深呼口气,将这股足够让他折寿三年的怨气忍了下来,好像刀刃一样,从喉咙滚入胸腔时,割得他好疼。 半晌儿之后,他才低眉顺眼地道:“师尊,徒儿不恨。” 这话委实太违心了。 话音未落,鲜血就从许慕言的嘴里溢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滴落在了身下的地面。 喉咙里的血泡,咕嘟嘟地往外冒,许慕言一开始不知道这是鲜血,还以为自己只是被恶心吐了。 还寻思着,自己现在对小寡妇的厌恶程度,不亚于妇人孕吐。 一直等小寡妇霍然站了起来,上手钳着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后,许慕言才迟钝地发现,他吐的是血。 哇哦,是血呢。 “慕言,慕言!你别吓唬师尊,慕言!” 看罢,这就是喜怒无常的小寡妇,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明明上一刻,还对他极尽羞辱,踩着他的头,折他满身的傲骨。 可下一刻,又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好像要把他揉碎一样。 -- 第132页 脑子里有那什么大病。 早他妈的,干嘛去了? “为什么又吐血呢?为什么又吐血?到底是为什么?明明都喝了那么多药,为什么还会吐血?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玉离笙将人抱回床上,两手抓着许慕言的手,看着他眉头紧蹙,伴随着咳嗽声,鲜血一股一股地从嘴里涌出来。 怒意在他俊美似妖的脸上绽放。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又吐血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不是药不对?药里被人动了手脚?是不是有人想要害我们?是不是有人想把你从为师身边夺走?” 玉离笙癫狂起来,握住许慕言的手腕,开始为他输送灵力。 一直等许慕言的气息平稳了,不再往外吐血了。他仍旧惊魂未定,失神一般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许慕言没理他,也没什么力气说什么了,反正跟着师尊混,三天饿九顿,他早就习惯了。 可能是惊恐了一整夜,吐了血之后,让他格外疲倦,头一歪,许慕言就沉沉睡了过去。 待再度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许慕言觉得手麻了,刚想抽回来,竟不曾想,小寡妇彻夜没睡,一直抓着他的手,在床边陪着。 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许慕言分明瞧见小寡妇满眼的血丝,以及眼底的青灰。 唬得他整个人一哆嗦,差点没把手臂都甩断。 “慕言,昨晚……”提起昨晚,玉离笙微微迟疑了一下,许久才道:“是师尊吓着你了。” 许慕言有点惊奇,满脸诧异地望着小寡妇,心道,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小寡妇这是在干啥玩意儿?打他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也不是这么给的。 还是说,小寡妇又憋什么坏水呢? 这让许慕言特别想开口问一问,能不能打小寡妇两拳头出出气。 但又实在不敢问。只能把嘴一抿,什么都没说。 “慕言,好好活着难道不好么?为何一定要次次触犯师尊的底线?” 许慕言:“……” 他触犯什么特别不得了的门规了吗? 夜里肚子饿了,出去弄点东西吃,还不行了吗? 那是他做的面,他还不能惦记着? 面被小寡妇偷吃了不说,小寡妇还恶人先告状,就好像提前预防许慕言指责他一样,先把许慕言给修理了一顿。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 他怎么就不想好好活着了? 换个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恐怕早一根麻绳把自己勒死了。 他之所以不死,还不就是心存侥幸,对回家还抱有一丝希冀? 谁不想好好活着啊,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是个人。 “师尊,昨晚的事,徒儿睡醒一觉,已经不记得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许慕言故意揉了揉脑袋,满脸疑惑地望了过去,心道,他都丢那么大个台阶过去了,小寡妇还不顺阶往下爬么? 可小寡妇偏偏就无视他的台阶,甚至还在台阶上洒满了钉子,他道:“你不记得了?那师尊给你回忆回忆?” 说着,还作势要捂许慕言的口鼻。 吓得许慕言赶紧往床角缩去,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想起来了。 “慕言,其实……” 玉离笙想说,他其实也不想这样,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可话到嘴边,竟然又成了:“是你的错,你不该深更半夜偷偷跑出去。” 许慕言:“……” 行,都是他的错。太阳打东边升起都算是他的错。 “还有,慕言,你……” 玉离笙还未说完,忽然眉头一蹙,察觉到有人上峰了,霍然就站了起来。 抬手在半空中一拂,便浮现出一面水镜。 许慕言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就见檀青律和小琉璃一同御剑而来,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像是过来探望病人的。 可清净峰一共就俩人,小寡妇不是病人,他是个变态。 “真是兄友弟恭呵,知道你受伤了,就带着东西过来探望你,你心里可还欢喜?”玉离笙冷笑着道。 许慕言抬手指着水镜上的小琉璃,小声道:“师妹也来了,又不是只有师兄一个人来。” “师兄师妹唤得可真亲热呵。” 许慕言:“我明明唤师尊的时候,最最热烈真挚,师尊难道都听不到吗?” 玉离笙又不说话了,挥袖将水镜打散,冷声道:“你哪里都不许去,老实在此待着,为师去去就回。” 也不待许慕言答应,玉离笙一挥衣袖,蓦然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心里恼火得很,满腔的闷气正愁没处发呢,这不正好檀青律赶上了么? 一见玉离笙出现,二人赶紧拱手见礼。 檀青律道:“师尊,徒儿实在担心慕言的伤势,他打小就怕疼,哪怕割破了手指,都要闹好一会儿。他也很怕喝药,每次都不肯好好喝,一定要喝些蜂蜜才行。求师尊让徒儿见一见慕言罢?” 玉离笙沉默不语,听见此话,心中冷笑,暗道,这是上门跟他挑衅么? 原来许慕言那么怕疼啊,割破手指都要闹好一阵。 如果檀青律知道,许慕言在清净峰,抽他的棍子都断了好几根,也没见许慕言喊疼,檀青律会不会很惊讶? -- 第133页 还说什么许慕言怕喝药,可在清净峰,那么苦的药,许慕言一口气就能灌进去,也没配着蜂蜜。 可见,人都是会变的。许慕言的心也是,即便从前在檀青律那里,以后也不会在了。 小琉璃嘟着嘴,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西瓜,上面还用粉色的丝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听罢,她也跟着求道:“玉师叔,您行行好,就让我们见一见许师兄罢?我老早就想上峰了,可是师尊说我成天到晚就会惹事,还说我上清净峰只会给玉师叔心里添堵,遂不让我过来。我求了好久,师尊才答应的。” 玉离笙听罢,微微一笑,同她道:“琉璃,你师尊说的对,你要乖乖听你师尊的话,知道么?” “哦,好罢,可是这个西瓜,是我特意给许师兄种的!” 小琉璃托起怀里的大西瓜,主动给玉离笙看,在他略带审视的目光中,舌头一哆嗦,赶紧道:“好吧,好吧,其实是我让人下山买来的。许师兄喜欢吃西瓜,他受伤了,身上肯定很疼,喝药的话,嘴巴肯定很苦的,吃点西瓜就不苦了。” “哦?慕言喜欢吃西瓜?” 玉离笙眉头一扬,起了些许兴致来。 琉璃大力地点头道:“是啊,许师兄喜欢吃西瓜,所以我给他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 她的两手还抓着西瓜上的蝴蝶结,笑得眼睛跟月牙一样弯弯的。 玉离笙瞥了她一眼,心道,笑得没有慕言可爱,慕言笑起来特别像狐狸狗,还会露出尖尖的虎牙。 生起气来,率先扬起来的,一定是慕言的唇角,不管是哭还是笑,那虎牙都会露出来。 玉离笙曾经有好多次,想用磨刀石把许慕言的那颗虎牙磨平,因为许慕言侍奉他时,容易用虎牙刮到。 可是后来,玉离笙又觉得留着也挺好的,让许慕言看起来特别像狗。 檀青律道:“师尊,弟子见慕言一面便好。只要见到他平安无事,弟子也就放心了。” 玉离笙最不喜欢的就是听檀青律说话。 除却檀青律是魔族后裔这个身份以外,玉离笙尤其讨厌正人君子。 总觉得正人君子虚伪得很,漂亮的皮囊下面,藏着肮脏不堪的心。 并且觉得,就是因为檀青律这张好看的脸,才吸引到了许慕言。 玉离笙厌恶檀青律的这张脸,厌恶他说话时温柔款款的样子,厌恶他话里话外,无一不表明着自己同许慕言很亲近。 第九十章 这么甜的西瓜,慕言再也吃不到了 “师尊?您怎么了?弟子脸上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么?” 檀青律满目疑惑,抬手擦了一下面颊。 玉离笙这才把目光转了过去,单手束在背后,冷淡地道:“无事,只是慕言才喝了药,此刻正在房中熟睡,怕是不能见客了。” “那没关系的,我们闲啊,可以在这里等……额,好吧,我知道了。” 小琉璃撇了撇嘴,终究没敢在玉离笙面前放肆,想了想,她把西瓜双手献上,小声道:“那还请玉师叔,把这个西瓜带给许师兄罢?” 玉离笙瞥着那个扎着粉色蝴蝶结的西瓜,眸色中流露出了几分嫌弃。 此等俗物,他是碰都不想碰的。 许慕言喜欢吃西瓜,同他有什么关系? 可既然……既然小琉璃一口一声师叔的叫他,那么他身为师长,偶尔也该给晚辈一点好脸色。 再说了,小琉璃又不是别人,她可是掌门师兄的亲传弟子。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都这么求他了,那么他就勉强收下这个恶心的西瓜罢。 玉离笙说服了自己,很勉强地把西瓜接了过来。 檀青律见状,知晓今日怕是见不着许慕言了。 心道,见不着也好,那小畜生最近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也不上杆子献殷勤了。 回头要是跟以前一样,抱着他又哭又闹的,惹人心烦。 索性便将带来的补品交给了玉离笙。 檀青律恭声道:“师尊,这些也是慕言爱吃的,还请师尊带给慕言。” 玉离笙冷着脸道:“不要。” “什……什么?” “慕言伤重,不宜吃这些东西。” 檀青律:“……” 他都没说带的是什么东西。师尊就说慕言不能吃,这是故意的罢? “可是,师尊,这些只是普通的蜜饯,还有些……” 玉离笙斩钉截铁地道:“慕言不能吃,你师伯说的。” “师伯说的?” “师尊说的?!” 两个人齐声道,满脸的不敢置信,檀青律甚至追问:“果真?” 玉离笙:“你们去问一问,不就知道真假了?” 话虽如此说,但谁又会特意去问重明君这种事情呢? 待将二人赶走之后,玉离笙这才把碍眼的蝴蝶结扯了下来,捧着西瓜回到殿中。 许慕言没睡熟,一听见动静,眼睛就睁开了,见师尊怀里抱着个西瓜,他有些错愕地问:“师尊,哪里来的西瓜啊?” “你不知道哪里来的西瓜么?”玉离笙反问道。 许慕言就不敢吭声了,躺在床上,默默把被子拉过嘴巴。 “是琉璃送的,为师不要,她非哭着求着,要送给为师。” 玉离笙神情自若,语气却十分的嫌弃,顿了顿,又道:“本座原是不想要,可碍于掌门师兄的情面,便收下了。” -- 第134页 “那……” 许慕言望着那只绿油油的大西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肚子特别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那师尊打算怎么处置这个西瓜?” 玉离笙道:“喂狗。” “可是山上没有狗啊。” “那就丢掉好了。” 玉离笙作势要把西瓜从窗户丢出去。 许慕言心道,这西瓜十有八九是琉璃拿来给他吃的,才不是给小寡妇的。 小寡妇好生不要脸,惯会颠倒黑白。 如今又说把西瓜喂狗,可笑死他了,峰上哪有什么狗? 肚子里饥火难忍,掐手指算一算,又好几顿没吃了,昨晚好不容易做了碗面,结果还被小寡妇吃了。 若是再不吃点东西,许慕言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 他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古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凡能隐忍苟且偷生者,日后必定会有出息。 如此,许慕言暗暗做了无数个心里建设之后,他想通了。 命是自己的,而且只有一条,不能作妖。 手比脑子还要快,许慕言翻身而起,自背后一把抱住了玉离笙的腰。 鬼使神差一般地开口,汪汪乱叫了一通。 玉离笙微微一愣,觉得被人从背后抱腰的姿势很不自在,可也没将人推出去,只是侧过脸,低笑道:“怎么了?” 许慕言:“汪汪汪汪汪。” “哈哈哈,真像一条狗啊,那这西瓜就赏给你了。” 玉离笙的心情甚好,仅仅用了一个西瓜,不仅收获了许慕言的背后拥抱,还顺便听了几声狗叫。 望着面前埋头啃西瓜的少年,玉离笙冷不丁问他:“慕言,你想不想下山透透气?” 许慕言只顾着埋头啃瓜,就跟猪八戒啃人参果一样,啊呜啊呜地乱啃一通。 根本不敢细嚼慢咽,生怕小寡妇又突然变卦,不让他啃西瓜了。 听见此话,许慕言抬起了脸来,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嘴边还沾着西瓜籽,面露茫然的神色。 很快又埋头啃瓜,连西瓜皮都啃得干干净净。 “师尊决定了,几日后,带弟子们下山游历,也带你去,你高不高兴?” 玉离笙笑着,心里想着,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带许慕言下山游历,也会是最后一次。 因为他打算在下山游历时,杀了许慕言,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牵动他的心绪了。 这算是他为许慕言提前准备的弱冠礼,也是他为许慕言做的最后一件事。 许慕言心道,这他妈不是跟他商量的,直接就替他作出了选择。 就算他现在说不去,小寡妇也不会同意的,兴许还会扬手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等把他打服帖了,再把他带下山去。 索性就不受那份苦了,咱去还不成吗? 许慕言就不信了,到时候那么多弟子都在,小寡妇还能把他生吞活剥了不成。 “好,徒儿都听师尊的,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就是……” 许慕言把没吃完的最后一块西瓜,往玉离笙面前一推,小声道:“师尊,这西瓜好甜的,师尊尝尝?” 玉离笙摇头道:“甜的话,你就多吃一点。” 这样甜的西瓜,许慕言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下山游历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别人都准备了什么,许慕言不知道。 反正他自己就打着要下山游历的幌子,装了好大一兜子干粮,准备走路上吃。 虽然说,游历的过程中,很多弟子同行,众目睽睽之下,小寡妇不可能不给他饭吃的。 但未雨绸缪嘛,万一小寡妇背地里使阴招呢? 除了一兜子干粮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上回小琉璃让他代为保管的书。 天知道许慕言成天到晚担惊受怕,就唯恐那不可言说的书,被小寡妇发现了,回头再按着书里描写的姿势,给他整几轮。 那他还要不要活命啦? 那天阳光明媚,许慕言一早就爬起来了,久违地穿戴齐整,望着铜镜里瘦了一圈的少年。他差点以为青天白日活见鬼了。 如今正值溽暑,那太阳一上来,几乎要把人都烤焦了。 下山游历主要讲究的就是低调,虽然去西丘解救那些葫芦娃救爷爷的傻缺弟子们很着急,但修真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凡玄门弟子,不可随意在凡人面前使用法术。 这自然也就包括了御剑飞行。 况且,这一行人中,也不是所有人都修为了得,有好几个弟子御剑飞行得不是很稳,总不好把人落下罢。 遂寻来了马匹和一辆马车——马车不必说了,自然是小寡妇坐的。整得跟千金大小姐似的。 就属小寡妇年纪大,就属他脾气差,屁事还一大堆。 许慕言骑在高头大马上,瞧着人模狗样的,一扫头顶的乌云。 他不敢离小寡妇太近,又不敢离太远,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真热啊,这天气。” 许慕言抬头望着头顶火辣辣的太阳,揩了一把脑门上的热汗,才一低头,就听“驾”的一声,有人从背后赶上来了。 “慕言,渴了罢?来,喝点水,这太阳大,你重伤才好,身子还虚弱,原是该让你坐马车的,可你也知道,师尊他不喜欢与人接触……” -- 第135页 又来了,又来了,这厮是不是上辈子喝绿茶撑死的? 要么就不开口,一开口准是满口的清新绿茶香。 许慕言可烦死他了,一听见他说话,就想拿抹布塞他嘴里,让他闭嘴。 可又不得不表面应承几句,许慕言先是警惕地望向前面的马车,确定小寡妇没有看见之后,才敢同檀青律说话。 “多谢师兄,可是我不渴。” 檀青律道:“你怎么可能不渴?这么大的日头,你满头满脸都是汗,快喝口水,可别热坏了。” 该死的,许慕言下山时,明明准备了水囊的,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忘记带了。 一路上他都渴得嗓子快冒烟了,遇过马车边时,看见小寡妇在里面喝茶,有好几次许慕言都舔舐着唇角,想讨一杯茶水喝。 可实在没敢开口的。 眼下檀青律亲手给他送来的,平心而论,许慕言真的很想喝一口,可又怕被小寡妇知道,再误会什么了。 纠结了许久,许慕言舔舐着干裂的唇,摇头道:“我真的不渴,师兄,你留着自己喝罢。” 话音刚落,又听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小琉璃的嗓子就跟大喇叭似的,扯着嗓子喊:“檀师兄,许师兄!你们在聊什么呢!我也想听!” 她这么一喊,马车的车帘就从里面挑开了,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来,玉离笙冷眼瞥了二人一眼,在许慕言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啪嗒一声,将车帘重重放下了。 第九十一章 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会给我 “热死我了,这人间也太热了,快把水囊拿来,我喝一口!” 小琉璃年岁小,又同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师兄妹相称,本也不懂什么男女之别,抢过水囊就吨吨吨的一通灌。 许慕言满脸羡慕地道:“慢点喝啊,别呛着了。” “对了,许师兄,你有没有吃的啊?我都快饿死了。” 小琉璃一口气把水囊里的水喝干了,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地道:“许师兄,我真的好饿啊,快要饿死了,师兄。” 原本这丫头年纪就小,在昆仑这种男多女少的宗门,小琉璃身为掌门亲传弟子,又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师妹。 寻常在山中,无论走到哪儿,都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她看起来傻乎乎的,可怜的小模样像是个邻家小妹妹。 许慕言看着她饿得小脸都垮下来了,心想,谁家还没个姐姐妹妹啊,把一个小姑娘饿成这样,还怪可怜的。 便寻思着,掏点干粮先让小琉璃垫垫肚子,等回头寻到了酒馆,再好好吃一顿。 可随即许慕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下意识往马车的方向望了一眼,见车帘关得严实,小寡妇没往这里看。 这才放下心来,许慕言掏出一个烧饼递了过去,颇为宠溺地笑道:“吃吧,小馋猫,先吃个饼子垫垫肚子,等回头入了集镇,再给你买好吃的。” “谢谢许师兄!我就知道,许师兄就跟我亲哥哥一样,对我最好了!” 小琉璃抓过烧饼就大口大口啃了起来,她的嗓门一向很大,就跟装了个喇叭似的。 她这么一叫嚷,后面的弟子们也纷纷骑马凑了过来,数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慕言腰间装干粮的小布袋。 还一个个露出很可怜的表情,齐刷刷地唤他师兄。 许慕言抿了抿嘴,他知道肚子饿的滋味特别难熬,跟着师尊三天饿九顿,没饭吃太难过了。 见这群师弟们年纪都挺小的,在家估计也都跟个半大孩子一样,爹娘兄姐都宠着。 许慕言淋过雨,所以想给他们撑伞。 咬牙把烧饼分了出去,得到了弟子们的一片谢声。 “慕言,我也饿了,可否给我一块烧饼?” 檀青律微笑着,伸出手去,看起来斯文得很。 实话实说,许慕言不想给。 就是喂条狗,他都不想给檀青律吃。要是被小寡妇知道了。他就死定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吃着了饼子,就偏偏不给檀青律,这好像又说不过去。 许慕言把布袋拽得紧紧的,抿着唇犹豫起来。 小琉璃见状,忽然道:“许师兄,你该不会是害羞了罢?” 她这么一说,围观的弟子们都跟着起哄了。 吓得许慕言脸色都开始阵阵发白,眼眶都泛红了,赶紧往马车的方向望去。 幸而车帘没有拉起来,也许小寡妇耳朵聋,没听见呢? 许慕言不情不愿地给了檀青律一块烧饼。 然后仓惶地敷衍了几句,等众人都散开了,小琉璃说,想去前面探路,许慕言就从善如流地让檀青律跟着一起去,让他保护小琉璃的安全。 等二人骑马走后,许慕言才深呼口气,两腿一夹马肚子,往马车边一凑。 鼓足了勇气,他从旁低声唤道:“师尊?” 没人回他。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暗道,坏了坏了,小寡妇十有八九是生气了。 便想着,要不然等会儿想个由头,跟其余弟子们待在一块儿算了。 哪知才要骑马躲得远远的,那车帘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拉开了一小角,露出了玉离笙的臭脸来。 “什么事?” 许慕言结结巴巴地道:“师尊,您……您饿了吗?徒儿这里有……有饼子。” -- 第136页 “呵。” 玉离笙冷笑起来,盯着许慕言的脸,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会拿来给为师,是也不是?”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额。” 话音未落,那车帘嗖啪一声,就被人从里面拉上了。 许慕言愁容满面起来,心道,完了完了,小寡妇好像更生气了。 是不是不应该拿饼子给小寡妇吃啊?毕竟这玩意儿也不是啥好东西。 正巧那赶车的弟子见状,出言唤道:“许师兄,你手里的饼子不吃了吗?” 许慕言:“嗯,不吃了。” “那给我吃罢?我正好饿了!” 别人都这么说了,许慕言能好意思厚着脸皮不给? “好,那给你吃罢,你好生驾车,可驾稳了,切忌不可颠簸,再惊扰了师尊他老人家。” 许慕言心惊胆战地把最后一块饼子给了赶车的弟子,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大声。 想借此讨好小寡妇。 殊不知马车里的玉离笙却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话,满脑子都是“给你吃罢,给你吃罢,给你吃罢”。 那明明是许慕言拿来孝敬他的! 怎么能轻而易举就转手送给别人了呢? 其他人不挑剩下的,许慕言都想不到拿来给他这个师尊! 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什么样的脏东西都敢拿到他的面前乱晃? 咔擦一声,玉离笙硬生生将手里的茶杯捏成了碎末。 许慕言连连打了三个喷嚏,那赶车的弟子一边啃饼子,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许师兄,你怎么了?染风寒了吗?” “没事,可能就是吹着风了。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许慕言随口搪塞过去,扬鞭一抽马屁股,那马儿就窜了出去。 “奇怪,什么样的路,还要两个人一起探啊?” 赶车的弟子纳闷道,语气里颇有几分羡慕,“许师兄和檀师兄的关系可真好,探路都要一起去呢。” 听见此话,玉离笙的手腕一抖,差点把马车顶都给掀了。 两束冰冷的目光,几乎透过了车帘,往四面八方杀了出去。 玉离笙闭着眼睛,深呼口气,暗道,不生气,他一点都不生气! “阿嚏!” 赶车的弟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还有许慕言。 他一边骑马,一边不停地打喷嚏。 好不容易追上了小琉璃,话还未出口,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小琉璃满脸关切地问:“许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背后诅咒你早点死啊?” “诅咒?”许慕言满脸郁闷地揉着鼻子,“你能不能巴望着我点好啊?” “我当然是整个昆仑,最巴望许师兄长命百岁的人了。师兄冤枉我!嘤嘤嘤……” 许慕言满脸黑线,赶紧岔开话题,见檀青律不在,便问了一句。 小琉璃道:“檀师兄去那边打水了,让我在此等他,不要瞎走动。” “原来如此,那你还真是听他的话啊。” 许慕言趁机将此前那本“天上人间”拿了出来,递过去道:“给你,自己保管好,以后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麻烦我了。” 小琉璃笑嘻嘻地点头应了,翻开一页,忽然神情一变:“许师兄,你是不是偷看过了?” “我没有,我可是个正经人,怎么可能看这种东西?我没看!”许慕言满脸浩然正气地道。 琉璃:“那不可能!我明明在里面夹了一根头发,现在没有了!你肯定偷看了!” “没看!” “看了,看了,就是看了!你偷看了,你还不敢承认!我去喊玉师叔评评理!” “好好好,是我偷看了,还不成吗?嘘!别声张!要是你敢告诉我师尊,我就去告诉你师尊!我挨打,你也跑不掉!” 小琉璃立马露出一副惶恐的模样,不过转瞬即逝了,她皱着鼻子道:“你当我是傻瓜吗?我师尊现在又不在这儿,他打不到我。反而是许师兄你啊,自求多福罢!” 许慕言郁闷道:“师伯打不到你,难道你就不怕我师尊代他教训你?” “不怕啊,玉师叔才不会教训我,因为我是女修,略略略。” 小琉璃对着许慕言做了个鬼脸,然后大摇大摆地把书藏在了衣袖里,竖起三根手指道:“那这下我抓到许师兄的把柄了,我要许师兄答应我三件事!” 许慕言:“……” 许慕言:“……” 许慕言:“……” 老天爷啊,这都在他身边安排了啥人啊? 怎么一个个的,都他妈这么变态啊? 他帮了小琉璃的忙,结果出力不讨好,还要他答应三件事?!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是来道雷把他劈死罢! 不,算了,还是劈死小琉璃罢,别劈他了,他已经够惨了。 “答不答应?” “不答应,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许慕言摇头,满脸浩然正气地道:“我看了又能怎么样?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我是个正常男人,看那种东西怎么了?不对劲儿的是你罢,你一个姑娘家!” “呜……许师兄欺负我。”小琉璃嘴巴一撇,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眼泪,“许师兄欺负我,呜呜呜,我要告诉玉师叔,许师兄欺负我!” -- 第137页 许慕言:“……” 他欺负她?没搞错罢?! 算了,不好跟小师妹一般计较。 许慕言估摸着,小琉璃也不会提特别过分的要求,撑破天了就是让他帮忙抄书呀,买蜜饯啊什么的。 就当哄哄自家任性的小妹妹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男人嘛,他这点气量还是有的,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置什么气啊? 第九十二章 你就知道吃 许慕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说罢,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等我想到了,我再告诉你!” 将近天黑时,众人总算入了西丘地界,但离邪祟出没的地方,还差不短的路程。 许慕言为了躲小寡妇,故意在前面探路,抬头望着路边的石碑,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大字:莱阳镇。 眼下天色已昏,众人行了一整日的路,舟车劳顿的,也是该稍微休整一晚了。 入了镇子之后,便直接寻了一间客栈。 许慕言下了马,余光一瞥,就见小琉璃不知道打哪儿顺来的小风筝,整个人快乐得像只大扑棱蛾子上蹦下窜的。 顿觉无比的头疼。正好马车也停在了客栈门口。 许慕言还在纠结,要不要献个殷勤,过去搀扶小寡妇下马车。 哪知檀青律比他快了一步,在马车边拱手道:“师尊,弟子寻到了一间客栈,请师尊下车休息。” 而后,那车帘微微一动,率先探出来的,仍旧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然后露出一抹不染纤尘的白影来。 可能是玉离笙的脸,太过出挑了,在修真界又格外出名,出门在外都戴个素白色的帷帽。 就好像那什么大家闺秀出门,把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这么一看,披麻戴孝的,感觉更像小寡妇了。 玉离笙也没让檀青律搀扶,下了马车之后,径直往客栈里走,与许慕言擦肩而过的一刹那。 不知道是不是许慕言的错觉。 他竟然听见了极低沉的一声冷笑。 呵的一下,短暂得很,快到让许慕言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檀青律走过来,同他道:“慕言,你怎么了?发什么呆的?” “没什么。” 许慕言一揩额头上的冷汗,亦步亦趋地走进客栈,见那抹白影正坐在大堂里,他也没敢抬头看。 径直走到柜台,他同掌柜道:“来十七间客房。” 那掌柜道:“客官,没有那么多客房,只有九间了,要不然,你们两个人一间房,各位客官挤一挤?咱们小店的床铺很大,足够两个人睡在一起。” 挤一挤其实也没关系,可问题就是同行一共十七个人,就小琉璃一个女修,必须分给小琉璃一间房罢? 那如此一来,还有八间房,十六个人,两两一间。 可问题又来了,谁他妈敢跟小寡妇睡一间房?嫌命太长了么? 许慕言道:“就没别的空房了?价钱贵没关系的。” 掌柜道:“抱歉啊,客官,就九间空房了,连柴房都被人包下了。” 许慕言还要继续说,檀青律听罢便道:“九间便九间,慕言,你别为难掌柜了,实在不行,师兄就在楼下守夜,你去睡觉便好。” 顿了顿,他又道:“麻烦掌柜,订三张酒席,一张安置在楼上,剩下在大堂便好。” 不必说,安置在二楼房间的饭菜,必定是给小寡妇准备的。 小寡妇可以不吃,但当徒弟的不能不准备,否则小寡妇又要不高兴了。 许慕言一路上都不太敢接近小寡妇,见檀青律往寡妇跟前走了,赶紧借口要去喂马。 然后就急匆匆地下去了。 待他喂过马回来,大堂里一群人已经吃起来了。 小琉璃拿着一根鸡腿,啃得满嘴是油,见他回来了,霍然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旁的板凳,一边大叫:“许师兄!快来呀!我给你留了一根大鸡腿!你快过来吃!” 许慕言刚走上前,还没来得及落座,就听楼上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那店小二站在楼上唤道:“谁是许慕言?里面的客官喊你上去呢!” 许慕言一听,登时头皮开始发麻了,特别勉强地道:“你去告诉里面的人,我在大堂吃就好,不用上去了。” 店小二听罢,果真转身进去说了,不一会儿又折身回来了,口中道:“里面的客官说了,给你三个数的时间。” 如此,许慕言不得不起身,战战兢兢地上楼,檀青律见状,也起身道:“慕言,你若实在不想去,师兄帮你去跟师尊说。长幼有序,师尊即便再偏宠你,也不该忘了身份的。” 许慕言心想,你去三言两语戳一顿,今日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知道躲也躲不过,许慕言硬着头皮上楼了。 人才一进门,迎面就砸过来什么东西,他吓了一跳,忙躲开了。 那东西啪叽一下,正中门板,许慕言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颗圆溜溜的肉丸子。 幸好不是什么碗啊盘子什么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弟子们都在下面吃饭。 想来小寡妇也不敢太过分的。 如此,许慕言才松了口气,胆战心惊地走了上前。 玉离笙坐在桌前,冷眼盯着他看,笑道:“许慕言,你躲为师做什么?” -- 第138页 许慕言道:“没躲啊……” “没躲?一个下午为师都没见着你人,听说,你跟檀青律结伴去前面探路了?探的是什么路啊,还需要两个人一起?” 玉离笙的声音越发冰冷,抬手指了指地面。 许慕言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一掀衣袍就跪在了地上。 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一刻不停地安慰自己,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大堂里那么多弟子吃饭。 但凡他们这里有点什么动静,就全听见了。 小寡妇不会那么光明正大地责罚他的。 可让许慕言没想到的是,小寡妇随手在房间周围设下了结界。 许慕言惊恐万分,忙抬起了头。 嗖啪一声,迎面一耳光抽了上来。 “许慕言,你要点脸罢!” 许慕言没防备,一下就被扇倒在地,滚了数圈才堪堪停稳。 脸上一热,抬手摸到了一手的濡湿,鼻血又被抽出来了。 许慕言惊魂未定,忙挣扎着爬了起来,还没站起来,眼前一暗,小寡妇就跟阴魂不散似的,瞬间逼近,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往半空中一举,冷笑着道:“许慕言,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本座的面前玩花样?” “唔!” 许慕言痛苦地拼命摇头,想说自己没有玩花样。 他只是把烧饼分给了同门师兄弟吃,没有做过其他事情。 而且,他也给小寡妇了,明明是小寡妇自己不要啊。 “许慕言,你在别的男人面前,笑得可真开心啊!” 玉离笙咬牙切齿道,望着许慕言清瘦的脸,干裂的唇,以及红红的眼眶,不知怎的,心头一涩。 暗道,即便要教训徒儿,也得让人先吃饱了再说。 慕言容易胃疼,饿着肚子挨打,就要受两重罪。 一把将人甩至了桌前,玉离笙冷漠无比地道:“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服侍为师。” 许慕言的嘴里满是铁锈味,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胡乱抓着盘子里的食物往嘴里塞。 他不明白,既然小寡妇准许他吃饭了。 为什么不能等他吃饱了再教训他呢? 非得先教训他一番,才让他吃,吃完再接着教训。 小寡妇不会明白的,他饿着肚子的时候,还要挨打,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小寡妇也不会明白,鲜血混着食物在嘴里咀嚼到底是什么个滋味。 小寡妇更加不会明白,将这股怨气忍下来,足够要了他十年的寿命。 “咳咳咳。” 许慕言吃得太着急,居然噎着了,忙拍着胸口咳嗽。 玉离笙见状,蹙起了眉头,随手将身旁的茶杯推了过去。 等许慕言慌乱地喝下去之后,玉离笙才反应过来,那杯茶是方才自己喝过的。 小畜牲与他共饮了一杯茶。 许慕言有些发白干裂的唇,贴在了茶杯上,刚好覆盖住了玉离笙此前喝茶留下的唇印。 两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间接性地亲吻了。 玉离笙深深凝视着许慕言的脸,觉得他应该是故意的。 否则桌面上那么多茶杯,许慕言自己不倒水喝,非要喝他喝剩下来的。 一个茶杯口那么大,许慕言贴哪里喝不好,为什么要贴着他的唇印喝? 这些难道不足以说明,许慕言心里是有他的。 玉离笙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目视着许慕言的一举一动。 可是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亲眼看见,许慕言喝过茶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瞳孔剧烈颤动起来,流露出了惊恐,还有那么几分隐晦的……恶心。 许慕言觉得他恶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玉离笙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一股说不上来的火气,瞬间冲上了头顶,羞愤之下,他缓缓抬起手来,想要一掌将许慕言手里的茶杯打开。 许慕言也正好在此刻转过头来,雪白干净的俊脸上,浮现出了一记鲜红的巴掌印,从眼角一直横跨至了唇角。 还有些许未干的血迹,许慕言抬起一双发红的眸子,还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他哆嗦着唇,小声道:“师尊,对不起,弟子不是故意的……不要打我了,最起码……等我吃饱了再打啊,” 只这么一句话,让玉离笙很烦躁地把手放下了,冷声冷气道:“你就知道吃!” 第九十三章 那孩子太怕他了 许慕言很郁闷。 心里暗想,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吃饭不积极,脑袋一定有问题。 小寡妇自己不吃就算了,做什么还不让他吃? 就吃,就要吃,最好气死小寡妇! 许慕言恶狠狠地把脸埋在盘子里,大口吃菜。 玉离笙见状,冷呵道:“你还吃?把为师的话都当耳旁风,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说着就冲着许慕言抬起了手。 唬得许慕言赶紧双手抱头,含糊不清地连声道:“搓辣,搓辣,窝搓辣,布药大窝!” “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哦。” 玉离笙把手放了下来,他暗想,不能再对许慕言动手了,其余弟子们都在大堂里吃饭,若是动静大了,恐惹人怀疑。 而且,许慕言这脸也太嫩了些,不过就是挨了一巴掌,就肿成了这样。 -- 第139页 任谁瞧了,一眼便知这是被人打出来的。 玉离笙烦躁地把头偏了过去,不悦道:“你的脸丑得让为师眼睛疼,要吃就赶紧吃,不吃就滚。” “哦。” 许慕言默默把头转了回去,背对着玉离笙继续吃饭。 吃着吃着,他又想,小寡妇喜怒无常的。只怕接下来一路上,都要如此这般,拉着他一起吃。 今日还算是大发慈悲,打了他一巴掌,还让他吃点饭。 万一明天打完了,却不给他吃了,那怎么办? 或者是把他当狗一样,随意丢两块骨头,让他跪在地上啃,又该怎么办? 许慕言深呼口气,小心翼翼地偷觑了小寡妇一眼,见他没看过来,便拉开腰间系着的乾坤袋,悄悄把桌面上的馒头丢进去一个。 然后飞快地用眼尾扫了小寡妇一眼,见其压根没盯着他,许慕言又赶紧抓了一个馒头丢到乾坤袋里。 他不傻,知道不能偷偷装太明显的东西,容易被小寡妇发觉。 馒头是最好不过的,既好随身携带,还特别顶饿。 哪怕馒头发|硬,还能掰碎了放在水里泡一泡,是顶顶好的东西。 许慕言不敢偷拿太多,怕被小寡妇发现,为了两个馒头,再挨个大嘴巴子,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等把乾坤袋系好之后,许慕言又抓起桌面上的烤鸡,准备开吃。 哪知小寡妇冷不丁开口道:“谁准你吃了?” 吓得许慕言手一哆嗦,身子僵硬地转过头来,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师尊让徒儿吃的啊。” “不许吃荤的,你不配吃好东西。” 不配吃好东西? 一只烤鸡而已,就算“好东西”了? 就算是家里养的狗,也不可能不给狗吃点荤的罢? 小寡妇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许慕言忿忿不平,勇从胆边生,张嘴就要先啃一口再说。 却听小寡妇冷笑一声,气定神闲地道:“你不想看见明早的太阳了,是么?” 只这么一句话,许慕言默默把手里的烤鸡放下了。 目光在桌面上扫了一圈,除了荤菜以外,还有白菜帮子,小葱拌豆|腐,一盘花生米。 许慕言暗暗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吃素就很好,庙里的和尚天天吃素,活得比谁都长。 其实,他从来没期盼过自己能活得很长。 若是能父母双全,平安喜乐,区区三四十载足矣。 若是能寻一真心待他的人,区区十多年也行。 若是什么都得不到,拥有自由也好。 不过现在,他又想,希望能比小寡妇多活那么一刻。 让小寡妇死在他前面,他要亲眼看着小寡妇死。 玉离笙看着许慕言肿了半边的脸,越看越烦躁,总觉得实在碍眼得很。 怎么以前他就没觉得,打在许慕言的脸上,那么地让人烦躁不安。 须臾,玉离笙蓦然起身,快步走到了房门口,许慕言还以为他是来揍自己的,吓得两手抱头,往桌底下一钻。 玉离笙经过他的面前时,冷笑着道:“真是没出息!” 而后,他拉开了房门,抬腿就走了。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许慕言。 虽然不知小寡妇干什么去了,但机会来了不是? 许慕言快快乐乐地拉开了乾坤袋,然后见样偷了一点食物,好生保存在了乾坤袋里。 之后,他寻思着,小寡妇今晚要在房里休息的。 夜里口渴了,要喝水的罢? 趁机往茶壶里吐口口水,小寡妇应该不知道罢? 许慕言警惕地盯着房门,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声音。 确定没人上楼之后,就掀开了茶壶盖子,往里面吐了口口水。 许慕言把盖子盖好,然后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啃着馒头。 待小寡妇再回来时,他还在吃。 玉离笙关好房门,蹙眉问他:“你是猪么?不对,猪都没你这般能吃。” 许慕言没吭声,继续啃馒头。 “过来。” 玉离笙坐在床边,拍了拍身侧,淡淡笑道:“坐到这里来。” 许慕言一万个不想过去,可又不敢不过去,只能放下没啃完的馒头,小步子往前蹭。 距离玉离笙只有一步之遥时,被他一把抓住腰带,不由分说就按坐在了身旁。 “师尊,对不起……” 许慕言战战兢兢地坐好,两手随时准备抱头躲闪,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勉强挤出笑容来。 “师尊。” “怎么,你什么时候去过勾栏院了?” 许慕言满头雾水,心道,自己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啊,小寡妇为什么这么问? 他摇了摇头,很诚实地说:“弟子没去过勾栏院。” 玉离笙冷声道:“如若你没去过,那何时学会了勾栏院里倚栏卖笑的那一套了?” “……” “闭眼,把脸伸过来。” “干……干嘛?我……我不行,我……我……” 许慕言吓坏了,以为小寡妇要对他做点什么,可他才吃饱饭,饭还没在肚子里捂热呢。 万万不想吐出来。 玉离笙见状,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怕为师要你服侍?你以为你的嘴是什么绝世名器么?为师非你不可了?” -- 第140页 许慕言瞬间涨红了脸,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玉离笙呵斥道:“闭眼,把脸伸过来,快!” 无可奈何之下,许慕言只好闭上眼睛,战战兢兢地把脸伸了过去,准备好硬受了。 哪知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贴着他红|肿的面颊滚了起来。 不仅不疼,还热腾腾的,很舒服,就好像小时候母亲的手,抚摸着他的面颊。 许慕言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眼泪,刚要把眼睛睁开,耳边就传来一声呵斥:“你敢!” 不敢不敢,他万万不敢,一动都不敢动,跟木鸡似的杵着。 玉离笙见许慕言彻底老实了,这才一手捧起许慕言的下巴,一手拿着剥皮鸡蛋,小心翼翼地在许慕言的面颊上滚。 他的手法有些笨拙,神情却十分认真,耐心细致地在所有红|肿的地方滚过几轮,期许能快些消肿。 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玉离笙只觉得捧着许慕言下巴的手越来重,忍不住出声唤他。 结果连唤几声,许慕言都没什么反应。 玉离笙这才知晓,这小畜牲是睡着了。 想来舟车劳顿了一整天,把小畜牲也累坏了,居然坐着也能睡着。 玉离笙略一思忖,便也没叫醒他。 又取出伤药,仔细替许慕言敷好。 这药很管用,不出一个时辰,必定能让许慕言的脸恢复如初。 待将人安置在床上之后,玉离笙才起身要走,就听许慕言喃喃自语道:“好渴,想喝水……” 玉离笙听了眉头直皱,心道,他是师,许慕言是徒。 哪有当徒弟的使唤起师尊来了? 可到底还是去给他倒水了,正欲拿去喂给许慕言喝,伸手一贴茶杯,那茶水已经凉透了。 若是许慕言喝了冷茶,夜里胃会痛的。 玉离笙便又把茶杯放下了,准备出去让店小二送一壶热茶来。 才一出门,就听楼下大堂里,小琉璃咋咋呼呼地说:“咱们一共十七个人,玉师叔单独一间房,还剩八间,要两人住一间才行,那我跟许师兄住一间!” 玉离笙听了,下意识想说不行,结果檀青律比他早说了一步,同琉璃道:“不可,你一个女修,如何能跟慕言睡在一间房?” 琉璃道:“那怎么了?许师兄别把我当师妹,当成师弟不就好了?怎么还把我当外人啊?” “荒唐!” “那大不了许师兄睡床,我睡地上好了。” “那也不成,男女有别,自古如此,怎好共睡在一间房里?我看不如这样,师尊和琉璃单独一间,其余人轮流守夜,如此一来,房间就正好足够了。” 琉璃一听,眨巴眼睛道:“那这样的话,谁跟许师兄睡同一间房啊?” 檀青律道:“是我,你有什么意见么?” 琉璃摆了摆手:“没有,我就是随口问一下。” “那既然大家都没意见的话,从我开始守夜,一人守半个时辰……” 檀青律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二楼传来脚步声,众人寻声望去,纷纷拱手拜道:“见过奉天长老!” 玉离笙淡淡嗯了一声,缓步行至大堂,轻声道:“舟车劳顿了一路,今夜本座会在客栈周围设下结界,你们无须守夜,都好好休息罢,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最主要的是,让慕言好好睡一觉。 那孩子现在……有些怕他了。 第九十四章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众弟子听了,点头应是,然后纷纷组队,两两一组上楼休息去了。 檀青律见状,面露难色地道:“可是师尊,若是如此,那房间就不够了……” “琉璃是女修,自然该单独住一间,今晚便让慕言留在本座的房里便是了。” 檀青律一听,立马不愿意了,忙道:“那如何使得?慕言是徒,您是师,徒弟怎么能同自己的师尊睡在一间房里?” 玉离笙道:“如何不能了?慕言刚来昆仑时,年纪尚小,夜里怕黑不敢睡,便哭着藏在本座的房里。本座既是他的师尊,待他便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地盯着檀青律看,笑道:“青律,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为师会伤害自己的小徒弟么?” 檀青律冷汗潸然,忙跪地道:“徒儿不敢!” “那便如此定了,都下去休息罢。” 再度回到房里时,玉离笙手里提着刚沏好的茶水,倒了一杯,吹温之后,才扶起许慕言,亲自喂他喝下。 原本玉离笙是想把许慕言丢到地上睡的,但床上只有一床被褥,还被许慕言死死盘在怀里。 玉离笙略一思忖,便翻身上榻,将人抱在怀里,心这时候才渐渐安宁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檐上蓦然传来轻微的沙沙声,玉离笙的睡眠一向很浅,立马就惊觉了。 夜黑风高,小琉璃跟个大壁虎似的,动作极其灵巧地往房檐上爬,一边爬,还一边对着身后的檀青律道:“师兄!你倒是快点呀!” 檀青律面露犹豫道:“琉璃,你快下来,不许胡闹了!” “我哪里胡闹了?我就是想看看,许师兄到底是不是睡在地上的!他重伤才愈,身子虚着呢,怎么可以睡在地上呢?” 小琉璃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上了屋檐,她身材娇小,骑在屋檐上,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块瓦片,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瞧,结果就瞧见一张圆桌。 -- 第141页 身旁一暗,檀青律一跃上了房顶,伸手抓着琉璃的手腕,压低声儿道:“不许再胡闹了!快跟我下去!” “我不下去!我就看一眼就好了,就一眼,求求你了,师兄,师兄,求你了。师兄最最最偏宠许师兄了,肯定也想看看他,到底睡在哪里的,是不是?” 这话倒是戳中了檀青律的心思,他的确想瞧一瞧,玉离笙和许慕言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若是没有什么私情,许慕言最近为何处处袒护玉离笙,反而对自己这个师兄爱搭不理的。 檀青律嘴上说着不行不可,可眼睛很实诚地从洞里望了过去。 可能是角度不对,没看见床榻的位置。 小琉璃把瓦片放回去,又往前挪了挪,推了推檀青律的腿,小声道:“师兄,你快让开,你脚下站的地方,大概就是床榻的位置了!” 檀青律依言往旁边躲开,嘴上依旧道:“琉璃,你又在胡闹了,当心我归山时,告诉师伯,让师伯罚你。” “罚罢罚罢,反正师尊已经打废了我两个好师兄了,最好也把我打废,打死我最好!” 小琉璃无所谓地道,眼中一闪而过的憎恨,忽然“哎呦”一声,抱着檀青律的腿就跌了下去。 两个人的重量生生将房顶的瓦片压塌,檀青律压根没想到,小琉璃如此笨手笨脚,就被带着跌了下去。 噗通一声,两个人从天而降,一下砸塌了桌子。 玉离笙早有准备,一手揽着许慕言的腰,将人从床上拽了起来,护在了怀里。 这里动静一大,立马将睡梦中的弟子们惊醒,纷纷破门而入。 就见玉长老护着许慕言,而檀青律抱着小琉璃,一同在地上躺着,身下是被压得四分五裂的桌子。 见众人过来了,檀青律下意识将人推开,忙跪地道:“师尊,请听弟子解释!事情不是师尊想的那样!” 玉离笙淡淡道:“本座可一个字都没说,你怎知本座现在想的是什么?” 许慕言也被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睡眼朦胧地望着满屋子的人,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做梦,遂又倒头继续睡,把头脸都歪在玉离笙的身上。 玉离笙微微抿着唇角,轻声唤他:“慕言,醒醒,别睡了,慕言。” 许慕言这才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正靠在小寡妇怀里睡觉,赶紧挣脱开来,心有余悸地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师兄,还有琉璃,你们怎么回事?这房顶怎么还破了个大洞?” 好在二人都是修士,身子骨强健,从那么高的房顶上摔下来。也没什么事。 只是小琉璃在摔下来时,不偏不倚和檀青律抱在一起,又当着众目睽睽之下,难免惹人遐想。 “琉璃,你没事罢?摔伤没有?还站得起来么?”许慕言满目关切地询问道。 琉璃哭丧着脸道:“我倒是没事,就是怕檀师兄有事儿,方才跌下来的时候,檀师兄在我下面,给我当了肉|垫子,所以我也没觉得有多疼。” 说着,她还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 许慕言看她傻笑的样子,顿觉无比的头疼,心道,琉璃多少是有点脑袋不灵光。 檀青律面色发红,拱手道:“弟子有错,请师尊责罚!”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玉离笙勉强罚他也可以。 玉离笙瞥了身旁的许慕言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他:“慕言,你觉得如何罚你师兄才好?” 许慕言:“……” 他倒是想说,直接一刀把人砍死拉倒。 但这种话是他一个满身浩然正气的正道之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确定他说出来之后,不会被人误以为他被夺舍了? 就举个简单例子,小偷偷了别人一粒米,难道就要把小偷的手砍断? 小寡妇问他这话的时候,檀青律也抬起了头,温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许慕言。 周身一片死一样的安宁,所有人都在等着许慕言开口。 许慕言真是上辈子杀猪,这辈子穿书,既不敢给檀青律罚太轻,怕被小寡妇弄死,又不敢罚太重,怕被檀青律弄死。 这他妈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主角“受”和反派攻之间的爱恨情仇,拉他一个漂亮炮灰出来挡什么剑? 偏偏小琉璃还跪在地上,搓着两手,可怜兮兮地求他:“师兄,好师兄,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师兄不要罚琉璃好不好?我真的没看见你和玉师叔躺在一起……” 许慕言:“!!!” 玉离笙:“……” 檀青律:“???”什么时候?他怎么没看见? 围观的不知真相吃瓜弟子面面相觑。 “啊!”小琉璃猛然一捂嘴巴,惊愕地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啊?” 玉离笙冷静自持地道:“你没说错,慕言在本座眼中,不过就是个孩子罢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同床共枕,又有何不妥?” 当时,妥不妥当那也没人敢说啊。 许慕言咬牙切齿地想,小琉璃嘴上没个把门的,怕是早晚得死在小寡妇手里。 “慕言,说啊,该怎么罚他们才好?” 玉离笙微笑着,从旁轻声道,就好像悬了一把剑在许慕言的头顶,但凡许慕言说的不顺他的心意,就要把人捅死一般。 -- 第142页 许慕言冒了一身冷汗出来,也不敢抬手擦,好半天才勉强道:“师尊,要不然就罚师兄和师妹去大堂跪一晚,如何?” 玉离笙:“就这样?” “额……再……再…”许慕言抬手揩了一把冷汗,结巴半天也没憋出什么来。 就在他以为,小寡妇要勃然大怒时,却听他道:“好,便听你的。” 之后便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出去。 许慕言暗暗松了口气,原是想浑水摸鱼,也跟着弟子们偷偷出去来着。 结果还没走出房门,就听见小寡妇唤他:“慕言,你留下。” 许慕言暗提了口气,不得不抿嘴留下了。 等众人离开之后,房门再度关上。 许慕言抬眸望着头顶破了个大洞的房顶,寻思着,小寡妇会不会误会什么。 正思考着,怎么样才能把自己摘干净时。 玉离笙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书来,正准备翻看。 许慕言定睛一看,这他妈的,不就是小琉璃手里那本“天上人间”?! 里面讲诉的可是以玉离笙为原型的话本子,贱奴玉郎和仙主大人之间不可言说的二三事啊! 脑子轰隆一声,许慕言下意识一个飞扑过去,抢在小寡妇前面,将他翻书的手摁住了。 玉离笙蹙眉,抬眸问:“你皮又痒痒了,是么?” “不,不是的,师尊,就是……就是徒儿,徒儿………” 许慕言冷汗落得更凶了,打湿了身上穿的弟子服。 虽然说,这话本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万一小寡妇翻看过后,勃然大怒了,那么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再万一小寡妇对琉璃心怀怨恨,也像对待他一样,把琉璃抓过来囚|禁,百般折辱…… 许慕言不敢想象那种画面,但凡想一下,就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师尊,徒儿……徒儿……” “你怎么了?” 玉离笙好看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下意识抬手触了一下许慕言的额头,问他:“怎么流了那么多汗?你到底怎么了?” 第九十五章 师尊觉得自己爱上慕言了 许慕言心慌意乱的,两手死死摁住小寡妇放在书面上的手,冷汗顺着鬓发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正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因为牙齿咬得太过用力,唇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慕言,你说话,你到底怎么了?慕言?” 玉离笙抬手捧起许慕言惨白的小脸,眸色深沉了许多:“是哪里不舒服么?胃……胃痛?” “言言,说话啊,你到底哪里疼?” 胃痛? 这理由委实好啊。 许慕言赶紧顺坡下驴,艰难地点了点头,为了装得更像一些,他弯下了腰肢,像是个煮熟的虾子,额头几乎都贴在了桌面上。 “疼得那样厉害么?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娇气了?” 玉离笙冷声冷气地道,霍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顺势将人抱在了怀里,他问:“你晚上不是吃饱了么?为什么还会胃痛?” 许慕言佯装无比痛苦的模样,闭着眼睛,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冷汗潸然,面色惨白的小模样,瞧着可怜兮兮的。 玉离笙提了个音呵道:“说话!别闷葫芦!我最讨厌你有事不说的样子!” 如此,许慕言才小声道:“可能是此前……饿的时间太长了,冷不丁吃了那么多,所以才……” “需要消化?” “嗯,大抵是这样。” 玉离笙听了,突然笑了起来:“那问题就简单了。” 许慕言:“?” “你且褪下衣裳,而后骑在为师身上,自己动一动便是了。” 许慕言:“……” 他这是胃疼啊,又不是中了劳什子的阴间玩意儿。 光动,怎么可能好得了? 保不齐心肝脾胃肾都要被捅得稀巴烂。 许慕言哪里肯答应,当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揪着胸前的衣裳,咬牙道:“没事的,疼一会儿就好了,徒儿想躺一会儿。” 顿了顿,他怕小寡妇又去翻书,便扯着小寡妇的衣袖,有些撒娇意味地小声央求:“师尊,能不能把徒儿抱上榻躺一会儿?求求您了,师尊。” 玉离笙微微一愣,心里十分的受用。 但他又不肯把这种欣喜表现出来,反而很刻薄寡情地冷笑:“凭什么?就你也配?你是腿断了,不能走了?” 许慕言像是被人迎面抽了一耳光,眼眶涩涩得难受,抓着小寡妇衣袖的手,也渐渐松了开来。 “不过,难得你主动求为师,那么为师今晚就大发慈悲地抱一抱你。” “只是抱一抱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玉离笙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许慕言听的,一字一顿地告诫道:“许慕言,即便本座曾经深陷泥潭,你也配不上本座。” “你不过就是本座闲来无事圈养的一条狗。” “狗也妄想着主人能抱一抱自己,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要给你一点好脸色,你就得寸进尺。” 许慕言置若罔闻。 这种羞辱人的话,他早就听了不知道多少了,本以为早该习以为常,可终究人非枯木。 玉离笙说完之后,见许慕言仍旧垂着头,低眉顺眼的,心里大为满意。 -- 第143页 果真大发慈悲地将人抱上了榻,之后正准备起身。 谁曾想胳膊就被许慕言抱住了。 玉离笙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怎么,又想通了?愿意主动骑上来,自己动了?” 许慕言蠕动了一下嘴唇,还未来得及开口。 却见小寡妇冷哼了一声,语气嘲弄地笑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名穴宝器?让人用上一次便欲罢不能了?现在纵然你想,本座也不肯依你了。” 许慕言:“……” 他压根没想过啊,本来胃不疼的,回头折腾折腾,胃再疼起来了怎么办? 许慕言估摸着天色也快亮了,不管怎么说,也得把小寡妇盯住了,不让他有机会翻书看才行。 于是乎,又将小寡妇的胳膊抓紧了些。 也不说话,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一直抓着小寡妇的胳膊不放。 两个人贴得很近,几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玉离笙见状,实在被许慕言逗笑了,问他:“怎么,到底要不要?一句话的事情。你这么抱着为师,一直不说话,那么为师怎么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许慕言还是不说话,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把头脸深深埋在了小寡妇的怀里。 “言言,你是在哭么?” “……” “说话啊,胃有那么疼么?比师尊打你还疼么?” “……” “言言,你不说话,那师尊可要生气了。” 玉离笙抬手抓着许慕言头发,将人从自己怀里扯了出来。 原本许慕言是没哭的,可被小寡妇扯着头发,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似的,疼得他立马眼泪汪汪起来。 还要死不死的,许慕言被迫昂起脸和小寡妇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因为痛楚,眼泪缓缓从发红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在熹微的烛火掩映下,宛如一颗颗璀璨的珍珠,丝毫不沾粉面地滚落下来。 每一颗眼泪都掷地有声,好像有人拿着铜锣,猛然在玉离笙的心尖敲了一下。 那种熟悉的酸疼闷胀的感觉,一瞬间又涌了上来。 玉离笙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伸舌舔舐着许慕言的眼泪,贴着他的面颊亲腻地磨蹭,声音听起来有些哑:“言言,不哭了,师尊给你揉一揉,好不好?” 许慕言点了点头,闭着眼睛把嘴巴抿得很紧。 他不喜欢和小寡妇如此亲腻地接触。 只要一接触,浑身忍不住地打着哆嗦,无比迫切地想将人推开,又唯恐会遭受更加惨烈的报复。 只能如此这般乖顺地一动不动。 “言言,你在发抖?到底是疼到发抖,还是……” 玉离笙轻轻咬住许慕言的耳垂,低笑着道:“还是害怕为师?” 话音未落,怀里的少年抖得更加厉害了。 答案也显然易见。 “不怕,你这么乖顺,师尊又怎么舍得伤你?” 玉离笙抬手缓缓抚向了许慕言的胸膛,低声道:“师尊给你揉一揉就不疼了。” 说着,温热的大手就贴在了许慕言的胃部,轻轻揉了起来。 这几下揉得居然该死的,还挺舒服。 即便胃现在并不疼。 “言言,原来你的胃长在这个部位呢。” 玉离笙意有所指,死死盯着许慕言的脸,低声笑道:“慕言,若有朝一日,你身死道消了,师尊就把你的心脏剖出来吃掉,如此,你就住在了师尊的胃里,能永远和师尊在一起了。你高不高兴?” “……” 这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 小寡妇处处盼望着他死不说,还要把他的心脏剖出来吃掉,这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么? 许慕言惊恐得无以复加,整个人哆嗦得宛如风中残烛。 他深切地明白,小寡妇言出必践,一定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可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连死后还要被人剖心食肉? “你瞧你,抖成这样,怎么了,冷么?” 玉离笙的声音很轻,手掌也很冰,许慕言觉得,自己表哥死了三天的手,都没小寡妇的手冰。 才一触碰到他的面颊,许慕言就忍不住缩着脑袋,控制不住地抗拒起来。 可一旦他对小寡妇产生了任何一丝抗拒的举动,下一刻,小寡妇就会发疯。 这次也不例外,玉离笙疯了一样,一把掐住他的脖颈,硬生生地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许慕言被掐得根本喘不上来气,夜色下,小寡妇的眼睛嫣红诡异,泛起泠泠冷光。 “许慕言,是不是本座今夜对你太好了,你都敢如此放肆了?” 许慕言被掐着脖颈,根本没办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亲眼看着小寡妇从发间取下白玉簪子,对着他的胸口比划了一下。 而后,一簪子抵在了许慕言心脏的位置。 玉离笙微微笑道:“慕言,你不是一直说,你倾慕为师么?那好,让师尊看看,你心里装的,到底是不是为师,好不好?” 许慕言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来。 小寡妇掐他的力道很大,几乎每次都是照着活活掐死他来的。 明明上一刻,师尊还抱着他低声细语的,甚至怕他胃疼,还给他揉胸口。 可不过转眼之间,就掐着他的脖颈,用簪子抵住他的胸口,口口声声说,想看一看他的心脏。 -- 第144页 许慕言长这么大,活了两辈子了,见过最疯的人,就是继父家喜欢看生理卫生教育片的小畜牲。 可如今见了小寡妇才知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山还比一山高,变态的程度永无止尽。 许慕言甚至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剖就剖罢,把他的心剖出来,然后死了拉倒。 死了就彻底解脱了。 再也不用饿肚子了,也不用成天到晚担惊受怕,唯恐哪一句话说的不顺小寡妇的心意,再迎面挨一耳光。 说实话,时至今日,许慕言还是想活下去,可貌似小寡妇不把他折腾死,就誓不摆休。 真是上辈子杀猪,这辈子穿书。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挑战自我。 玉离笙见许慕言不再挣扎了,像条死鱼一样,眼睛一闭,满脸的视死如归。 可颤抖不止的手脚,却完全出卖了他。 不知怎么的,玉离笙突然有些忍俊不禁起来,莫名觉得这样的许慕言很可爱。 他觉得自己喜欢上许慕言了。 第九十六章 我恨死师尊了 可笑容却也只是转瞬即逝。 玉离笙用发簪,轻而易举就刺穿了许慕言的衣裳,在他心脏的部位,不深不浅地戳出了一个血窟窿。 许慕言痛得蹙紧眉头,把牙齿都咬出了血来,顺着唇角溢了出来。 又被玉离笙抬手擦拭干净了。 玉离笙丢开那发簪,抬手不轻不重地拍打着许慕言的脸,淡淡道:“小惩大诫罢了,若你再敢对为师有任何一丝抵抗,为师不介意把你的心脏剜出来——” “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许多年没剜过人心了,为师这手……许是有点生疏了呢。” 玉离笙注视着许慕言的脸,将他惊恐的神情尽收眼底,当即笑得越发开心了。 将人松开之后,便又跟方才一样,揽着许慕言睡觉,玉离笙轻声道:“睡吧,为师也困了。” 许慕言:“……” 谁能告诉他,方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他在做噩梦? 胸膛的疼痛时刻提醒着许慕言,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心脏的部位,被小寡妇用发簪戳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血窟窿。 眼下还在汩汩往外流血。 死倒是不会死人,可就是疼啊! 许慕言疼得睡不着觉了,又不敢发出声音来,怕招惹小寡妇生气。 只能把手堵在了嘴里,豆大的冷汗潸然而下,他疼得整个人瑟瑟发抖,鲜血染透了胸前的弟子服。 “不许咬手。” 玉离笙从背后攥着许慕言的手腕,将被咬到变形的手抽了出来,蹙眉道:“咬伤了,会被其他人发现的。” “……” 原来小寡妇并不是真的在乎他咬伤了手,只是怕会被其他人发现而已。 许慕言就不明白了,小寡妇既不是刀剑,也不是火炭,为何会不动声色的区区几句话。就将他刺得体无完肤,又让他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神魂俱焚。 ——我恨你,恨死你了。 许慕言背对着小寡妇,蠕动着苍白如纸的唇瓣,满脸大汗地无声道。 玉离笙毫无所知,将人揽在怀里安睡,一时间竟觉得心间无比的安宁。 因为痛楚,许慕言一夜半梦半醒的,待意识再度清醒时,外头的天已经亮堂了。 小寡妇也不见了,身旁的被褥,也早就没了任何温度。 许慕言捂住胸口缓缓坐起身来,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人包扎好了。 应该还上过药了,隐隐能嗅到药材的清香。 许慕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得出了一个结论:小寡妇只是怕被人发觉他虐待徒弟而已。 这要是在昆仑山上,小寡妇定然不会管他的死活的。 许慕言深呼口气,缓缓下了床榻,穿戴齐整之后,余光一瞥,便见桌面上放了一碗乳羹。 上前一瞧,碗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小寡妇苍劲有力的一行小字:留给爱徒许慕言。 然后就没别的了。 许慕言狐疑,这碗里是不是下了啥鹤顶红,断肠散之类的,赶紧取出银针测了一下。 结果并没有。 正好他肚子也饿了,吃碗乳羹再好不过。 许慕言刚要端起碗吃,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把碗又放下了。 小寡妇性格阴晴不定,对他有雷霆,也有过雨露。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剑拔弩张,恨不得提刀对砍,也有过很好的时候。 可这些终归不是该许慕言奢望的。 只要他对师尊不抱有任何幻想,日后就不会沦落得满心绝望。 许慕言见左右无人,偷偷将那碗乳羹从窗户倒了出去。 之后深呼口气,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推开房门下楼了。 大堂里众人都已起身了,三五个围在一块儿小声闲聊,见他下来了,还笑着同他打招呼。 都挺客气地唤他一声“师兄”。 许慕言点头应了,见小寡妇独自坐在桌前喝茶。 寻思着,一大清早的,就别触霉头了。 索性就借口出去喂马。 哪知玉离笙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状若随口一问:“那碗乳羹,你吃了么?” “吃了,多谢师尊。”许慕言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地撒谎,“真的特别香。” -- 第145页 玉离笙听罢,又瞥了他几眼,略一思忖,他又问:“那……甜么?” “甜,特别甜,甜而不腻。” 玉离笙便不说话了,眼神复杂地盯着许慕言的脸。 那碗乳羹根本不是甜的,而是咸的。 因为他早上吩咐厨子去弄一碗乳羹时,厨子说,胃痛要少吃些甜的,遂才做成了咸乳羹。 可见许慕言根本就没吃,甚至连尝都没尝一口,却在他面前,如此理直气壮,如此一本正经地信口胡诌。 原来,许慕言对他的孺慕,不过如此。 这就是许慕言口口声声说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玉离笙的脸色冷了下来,转过头去,继续低头喝茶。 只是不知为何,这茶水突然苦涩了许多。他喝了一口,便不无论如何再也喝不下去了。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 许慕言见师尊的脸色不太好,寻思着,一大清早的,能躲还是赶紧躲一躲。 遂低头道了句:“徒儿去喂马。” 然后也不等玉离笙答应,抬腿就往外走。 迎面就跟檀青律撞了个正着。 檀青律满脸急色地问他:“你看见琉璃了没有?” “琉璃?她昨晚不是和师兄一起,被罚跪在了大堂里?” “原本是这样,可天亮后,得了师尊的允许,我们就起身了。早上用饭时,也没瞧见她。方才我去马厩里查探,发现琉璃的小红马也不见了。” 许慕言一听,心道坏了坏了,小琉璃十有八九是委屈了,然后一早就骑马跑了。 这要是一气之下跑回了昆仑山,在重明君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知道重明君到底是偏宠徒弟,还是更偏宠师弟? 许慕言心里暗暗欢呼雀跃:打起来,打起来! 可表面上却道:“那出去找了没有?小琉璃应该还没走太远,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 檀青律道:“我也是这般想的,遂先同师尊禀报一声。”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修真界的六识又过于常人,自然一字不落地入了玉离笙的耳朵里。 便见他放下茶杯,摇头叹气:“罢了,到底不是本座的亲传弟子,自然也不肯受本座的管束。她要走,便让她走便是了。” “可是师尊……”檀青律的脸色十分复杂地道:“师妹临走前,把马车劈开了,还喂了马儿们巴豆,现在马儿们都……反正就没办法走了。” 玉离笙:“……” 许慕言:“……” 哇哦,想不到小琉璃狗胆如此包天。 沉寂了片刻之后,玉离笙才道:“去追,本座便不相信,还管束不了区区一个弟子了!” “分散去找,务必将人抓回来,她若不从——那便绑回来!” 众弟子忙拱手道:“是!” 而后一窝蜂涌出去抓人去了。 许慕言不肯同小寡妇独处,赶紧浑水摸鱼,也跟着出去抓人。 檀青律从旁道:“慕言,你便同我一道儿罢,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许慕言大惊失色,心道,他去能照应什么鬼? 确定不是互相从背后捅刀子么? 而且小寡妇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答应的啊! 小寡妇那个人虽然不干净了,但他却拥有着变态一般的洁癖。 别人用过的东西,他不会再用。 别人吃过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再吃。 既然小寡妇把他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又怎么可能允许他单独和檀青律在一起呢? 万一擦|枪走|火,旧情复燃,藕断丝连……是罢,这种事情不好说的。 许慕言对自己的自控能力,一向迷之自信,但对檀青律的自控能力,可就不敢苟同了。 当即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拒绝了。 哪知玉离笙却道:“寻琉璃要紧,你二人便一同去罢。” 许慕言:“!!!” 真的假的? 他的耳朵没出毛病罢?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慕言迅速往外头望了一眼。 没有啊,太阳没打西边出来。 难道是在做梦? 许慕言又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玉离笙放下茶杯,同他道:“慕言,你过来。” 许慕言头皮直发麻,暗暗宽慰自己,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小寡妇不敢对他行出什么事来。 硬着头皮就蹭了上前,距离小寡妇足足有三步之遥,许慕言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师尊有何吩咐?” “你且再上前来。” 许慕言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地挪了上前,一直到两个人离得非常之近,小寡妇伸手就能打他耳光的地步之后。 玉离笙才仅用两个人的声音道:“慕言,你若胆敢背着为师行出什么事来,回来就让你跪钉板,记住了么?” 许慕言艰难万状地吞咽口水,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下一瞬,胸口蓦然被什么东西一蛰,许慕言只觉得闭塞已久的气海,突然沸腾起来。 灵力再度充盈起来,席卷了他的全身。 许慕言惊愕地猛然抬头望向玉离笙,便见他起身往二楼走去。 “青律,你是师兄,切忌保护好师弟,不得让他有任何闪失,否则为师拿你是问。” -- 第146页 檀青律拱手应道:“是,师尊!” 如此,许慕言稀里糊涂就被檀青律拉出了客栈,又稀里糊涂寻了大半条街,都没缓过神来。 他不明白,小寡妇是不是突然吃错了药,怎么又是给他准备乳羹,又是帮他解除封印。 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檀青律拿着小琉璃的画像,拉了个上了年纪的大婶问话。 那大婶对画像上的女子毫不在意,反而上下打量着檀青律,十分满意地点头,还问他今年多大,家中父母可在,兄弟姐妹几个,之类云云。 檀青律按捺着脾气,温声细语地回了几句。那大婶便又问他,家中可有妻室。 这目的显而易见了,檀青律刚说没有,一大群买菜的妇人都围了上来。 就跟挑选大白菜似的,上下打量着檀青律,还时不时捏捏胳膊捏捏腿,好像在检查这颗大白菜的零部件怎么样。 许慕言有些忍俊不禁,杵在一旁偷笑。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檀青律的确生得貌比潘安,清华无双,尤其是眉心一点朱砂印,更显得雪肤玉颜,此间难得。 同小寡妇清冷疏远,高不可攀的雪巅之莲比起来,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意思。 原文里,檀青律也就靠这张脸,不知道欺骗了多少纯情少男少女的芳心。 “阿言……” 檀青律被一群妇人围堵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许慕言,声音听起来温柔得很。 许慕言心想,但凡换个人,今天就帮他了。 可是很不幸,从穿书的那一刻起,两个人就注定是仇人。 “对不起,师兄,我也没办法。”许慕言两手一摊,故作无奈地道:“师尊有令在先,不许对凡人动手。” 然后他就露出一副“师兄,你自求多福罢”的表情。 然后卷起小琉璃的画像,抬腿便走了。 不曾想才走了没多远,身后又传来一声急促的“阿言”。 许慕言回头一看,檀青律竟然追了上来。 “阿言,你走太快了,等一等师兄。” 许慕言惊奇地问他,到底是怎么从一群市井妇人手里逃出来的。 檀青律面露难色地道:“你别问了。” 如此,许慕言越发好奇了,误以为檀青律是出卖了色相,遂想听一听具体的细节。 遂满脸关切地道:“师兄,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说来听听?” 把你的不开心说出来,让他也跟着开心开心。 结果檀青律面露羞赧,好半晌儿才道:“我同她们说,我没有妻妾的原因是,我有心上人了,那个人便是……” 许慕言一听,立马惊觉这话风不对,赶紧往旁边一指,大声打断他的话:“师兄,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琉璃!” 哪知他就是随随便便一指,还真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飘过一道倩影。 自街尾一晃而过。 檀青律也看见了,当即眉头一蹙,口中道:“快,追上去,把她抓回来!” 第九十七章 小寡妇持续吃醋 二人不敢在凡人面前随意使用法术,只能用跑的。 一径儿追出了莱阳镇,二人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密林。 周围也不知何时弥漫起了浓雾来。 许慕言抬手一扫面前的雾气,试探着大喊了几声琉璃的名字。 可空荡荡的密林中,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而彼时雾气也越发浓郁起来。 “奇怪,咱们来的时候,好像没见到附近有这密林罢?” 许慕言低声道,抬眸望天,见原本艳阳高照的,此刻竟然沉了下来。 便惊觉此地有古怪,保不齐遇见什么邪祟了。 正要拉着檀青律赶紧离开此地再说。 忽听一声闷哼,许慕言迅速转头一瞧,就见檀青律捂住胸口,单膝跪地。 许慕言下意识地出声询问:“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阿言,屏息凝气,这雾气有古怪!” 檀青律脸色苍白,咬牙切齿道:“吸食此雾气,会让人……让人灵力溃散!阿言,不要呼吸!” 许慕言:“???” 不是罢?真的假的? 他读书少,可不要骗他啊。 说起吸食雾气,两个人一道儿进来的,要吸都一起吸了。 许慕言这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气海里的灵力充盈得很,半点都没受影响。 他有点怀疑,檀青律是不是装的。 可见他跪倒在地,冷汗簌簌往下掉落的狼狈模样,应该也不是装的。 这要是能装出来,那不去人间唱戏,简直太可惜了。 许慕言盯着跪在他面前的檀青律发呆,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上手搀扶一下。 好歹师兄弟一场,表面工作还是得做一做的。 于是乎,许慕言满脸关切地伸手扶他,焦急地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也不知!咳咳咳。” 檀青律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了一丝血色,借着许慕言的力道,他站起身,满脸疑惑道:“按理说,你的修为比我低,我都承受不住这毒雾,你应该也……” 许慕言:“……”这是不是有点瞧不起人了? “阿言,你身上是佩戴了什么抵御毒雾的法器了么?”檀青律又问,“师尊……给你的?” -- 第147页 许慕言一头雾水:“没有啊,师尊没有给过我任何法器。” 但是抽过他不少鞭子,踢过他好几脚,扬起手抡过他耳光。 可就是没给过什么防身的法器。 要说有,那可能就是侍奉过后,师尊赏他的几枚铜钱,还有一块用来保命的玉佩了。 除此以外……许慕言低头望向了自己身上穿的弟子服。 檀青律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趁着许慕言没注意,抬手一掀他的衣袍。 立马被数道金光打中,手背上落下几行血痕,檀青律收回了手,望着那流光璀璨,宛如活物一般蜿蜒流动的符咒,惊道:“这是……护身咒?怎么和我们的弟子服上的符咒不同?” 那必然是不同的。 此前玉离笙便说过,他替许慕言在这身弟子服上,加重了护身咒,寻常人根本无法解开许慕言的衣衫。 许慕言之前,一直都觉得小寡妇就是随口一说。 没曾想竟然是真的。 也许正是穿着绣有护身咒的弟子服,许慕言才没受毒雾的侵蚀。 弟子服保护了他。 也可以说是,玉离笙保护了他。 这是让许慕言错愕的,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先不管这个了,出去要紧,师兄,你坚持住!” 千万别死在这里了啊,要不然他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了啊。 要死就死远点,别死在他跟前啊,还怪吓人的。 许慕言一手搀扶住檀青律,一手自乾坤袋里掏出明火符。 这玩意儿好用的很,只要用一丝灵力催化,哪怕在水底下都能燃烧。 许慕言手腕一震,明火符就燃了起来。 借着熹微的亮光,他拖死猪似的,将檀青律往前拽。 鲜血自檀青律的口鼻中涌了出来,滴落在草地上。 檀青律虚弱无力地道:“慕言,你别管我了,你先走,回去告诉师尊,求师尊过来救一救我。” “别说话了!” 想不到看着挺清瘦的一人,密度还挺大呵,真死猪烂沉的。 嘴上说得好听,让他先走,去请师尊过来相救。 许慕言也得有那个熊胆啊。 别回头话还没说,就被小寡妇左手一巴掌,右手一巴掌,左右开弓地抽他嘴巴子。 那事情可就不好玩了。 “你再忍忍!我不会丢下你的!” 要死也得拉几个人证在跟前啊,证明檀青律是自己死的,跟他许慕言没有关系。 很不幸的是,许慕言走着走着,脚下就踩着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手掌。 吓得许慕言一把将檀青律甩了出去,失声惊叫一声。 檀青律倒在一旁,五脏六腑差点没被摔出来。他问:“阿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我踩着一只手!” 许慕言惊魂未定,丢了张明火符过去,这才瞧见,地上躺着一名弟子。 敢情误打误撞进了密林里的煞笔,还不止他们二人。 许慕言半蹲下身来,抬手一探,那弟子还有鼻息。 只是被毒雾侵蚀,七窍流血,瞧着惨不忍睹。 许慕言秉承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在都是同门师兄弟的情分上,将人搀扶起来,扶到了一旁坐好。 檀青律道:“慕言,你别管我了,你去附近查探,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也被困在此地。” 许慕言正有此意,仗着灵力恢复,又有护身咒的保护,果真寻了过去。 不出他所料,误打误撞闯进来的煞笔,还真不是一个两个。 许慕言一一查探过了,都只是昏厥过去,还都有气。 可要是就这么不管不顾,把人丢在这里过一夜,第二天还有没有命,那就不得而知了。 许慕言将寻到的所有弟子都抬到了一起,加上檀青律,正正好好十四个人。 也就是说,除了中途掉队的小琉璃,以及悠哉悠哉在客栈里喝茶的小寡妇之外。 他们一行人都在这里了。 而且一个个还生死未卜。 檀青律的修为比他们都高,勉强撑起身来,两手结印,试图自行疗伤。 谁料面色一白,一口鲜血猛然喷了出来。 许慕言蹲在一旁,升了一堆火,好心好意地劝他省省力气,别再随便装逼了。 檀青律道:“我们须得尽快离开这里,不得耽搁。这事分明就是冲着我们昆仑来的。我怕小琉璃,还有师尊遭遇不测。” 许慕言心道,小琉璃就不说了,哪个不长眼的邪祟敢去招惹小寡妇,那可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了呢。 反正遇事不能急,急了也没啥卵用。 生好火堆之后,许慕言开始扒拉自己的乾坤袋。 里面除了一些黄符,罗盘,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之外,就几个发|硬|的馒头了。 许慕言问道:“师兄,你带了解毒的丹药没有?快拿出来给他们都分一分。” 檀青律点头,眼珠子指着自己腰间的乾坤袋道:“阿言,我动不了了,你自己过来拿罢。” 许慕言无法,见他跟死狗一样动弹不得,只能伸手去捞。 可不知怎么的,后背猛然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他整个人没站稳,一下就往檀青律身上扑了过去。 -- 第148页 啪叽一下,两个人就搂抱在了一起。 许慕言忍着后背上的疼,迅速站起身来,口中道:“对不起,是我没站稳!” 然后往周身逡巡一圈,可浓雾笼罩之下,连林叶都很模糊。 檀青律道:“无妨。” 许慕言才刚一起身,后背上熟悉的痛感又砸了下来。 好似有千斤之重,一下将他整个人压跪在地,要死不死地,又一把将檀青律压在了身下。 许慕言疼得冷汗潸然,心道,妈了个巴子的,到底是谁在背后偷袭他? 敌暗我明,大环境对他很不利啊。 殊不知在客栈中等候的玉离笙,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为了一碗乳羹,就赌气让许慕言跟着檀青律单独出去。 万一二人旧情复燃……或者檀青律不知死活,对许慕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又该如何? 玉离笙忍不住抬手一挥衣袖,面前便幻化而出一面水镜。 他事先在许慕言身上渡过气息,因此,想查探许慕言的一举一动,实在轻而易举。 那水镜上的画面十分模糊,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玉离笙蹙紧眉头,又注入了几股灵力进去,画面才渐渐清晰起来。 入目是一片密林,瞧着挺昏暗的。 伴随着画面的移动,玉离笙瞳孔猛然一震。 水镜上,许慕言将檀青律压倒在地,二人还拉拉扯扯的! 许慕言的手臂几乎都碰到了檀青律的头! 许慕言的腰腹几乎都要贴到了檀青律的胸膛! 许慕言的脸和檀青律近在咫尺! 妒火嗖的一下窜了上来,玉离笙面色铁青。攥紧拳头,死死盯着水镜上的二人看! 他亲眼看见,许慕言的手,扶在了檀青律的腰间! 摸索着,好似要解开檀青律的腰带! 玉离笙愤怒得无以复加。 他不明白许慕言怎么敢的? 许慕言怎么敢?! 怎么敢背着他,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玉离笙的瞳孔迅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红得不同寻常。 他要亲眼看看,许慕言到底敢不敢褪下衣衫,和自己的师兄行出那种龌|蹉之事! 咔擦一声,水镜不知为何出现了裂痕,然后宛如蜘蛛网一般,寸寸化作飞灰。 “可恶!” 玉离笙一掌将面前的桌子砸碎,咬牙切齿道:“许慕言,你最好不要把自己弄脏!” 密林中。 “阿言,你……你到底怎么了?” 檀青律面色发红,他吸食了毒雾,根本动弹不得。 几次三番被许慕言压在身下,也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乾坤袋在我腰间系着,即便……即便你不如此压着我,也能抓到。” “我知道了。” 许慕言咬紧牙关,后背已经连续被什么东西打中三次了,力道之重,就宛如要把他的脊梁骨压碎一般。 他吃力地反手一抓,抓到了符纸一样的东西。 只是剪成了半个巴掌大的小纸人。才一揭下来,纸人就化作了飞灰。 许慕言都来不及查探。 “可恶!” 低声骂了一句,许慕言忍着疼缓缓起身。 将檀青律腰间的乾坤袋拽了下来,之后便同他道:“这上面有你的气息,我若强行打开你的乾坤袋,你恐怕会受到反噬。” 檀青律道:“我现在连一丝灵力都提不起来,你只管强行破开便是了。” 有了檀青律的允许,许慕言抬手在乾坤袋上一拂,口中低声念了个“破”字。 伴随着檀青律吐血的声音,乾坤袋竟然打开了。 许慕言从中取出丹药来,挨个给师兄弟们喂下,又每人灌了几口水。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弟子悠悠醒转过来了。 一见许慕言的面,登时跟见了亲人一样,两眼泪汪汪地唤:“师兄!” “好了,我来了,我在这,你们都别怕,我会带你们平安离开此地的。” 许慕言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褪下外裳,披在中毒最深的几个弟子身上,以期上面流转的符咒,可以像保护他一样,保护这几个可怜的倒霉蛋。 嗐,都是一群半大的毛头小子,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生来就没人疼的。 “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 其中一个弟子道:“我们是追小师妹,一路追到这里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起浓雾了,我们试图寻找回去的路,可不料被毒雾所迷……幸好遇见了师兄,否则我们就没命了!” 许慕言越听,心里越疑惑,又问其他几个苏醒的弟子,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模一样。 都是追小琉璃,一路才追到这里来的。 可问题是,难道真的是小琉璃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 目的又会是什么? 许慕言自认为自己虽然不算悲天悯人,舍己为人的大好人,但他一直以来都把琉璃当成小妹妹看待。 明里暗里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小琉璃应该犯不着同他为敌。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檀青律的鬼把戏? 许慕言瞥了一眼身旁盘腿疗伤,脸色苍白如纸的檀狗。 心道应该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么蠢的事儿,檀狗应该干不来。 -- 第149页 第九十八章 这该死的修罗场 许慕言百思不得其解,可能要等到小琉璃现身,才能当面问一问了。 “慕言,待在这里不是办法,先出去要紧。” 檀青律挣扎着撑起身子,惨白着脸道:“师尊应当还不知道我们遇见危险了,先想个法子,传讯给师尊。” 许慕言问:“怎么传讯?” “我也不知,师尊一向不喜欢与人亲近……难道你也不知么?” 许慕言哭丧着脸道:“我当然不知道啊。” 小寡妇不杀人就不错了啊,怎么可能凭白无故过来救他们。 许慕言觉得靠小寡妇的话,那实在太悬了。 他一向不喜欢把脑袋系在别人的裤腰带上,遂问那几个清醒过来的弟子道:“你们还能站起来走路么?” “可以。” “那……每两个人搀扶一个昏厥过去的弟子,行么?” 许慕言从旁,满脸认真地道:“我们都是同门师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如今遭遇险境,不能见死不救,你们说呢?” “我觉得许师兄说的有道理!一起进来的,要走就一起走!” “对,要走就一起走,不能丢下昏厥的弟子不管!” “大家都听许师兄的!准没错!” 众人一致同意许慕言的话,如此一来,许慕言也暗暗松了口气。 心道,还好还好,昆仑宗没出几个小寡妇,此次下山游历的弟子,虽说修为不高,但好在上下一心。 实属难能可贵了。 如此,众人便按许慕言说的办,两个能走的,搀扶一个不能走的。 最后剩下一个檀青律没人搀扶。 原本檀狗修为算不错的,按理说不至于沦落至此。 但他此前作妖来着,非不信邪,强行使用灵力,这下可好,那毒雾弥漫到了气海里,再不将人带出去救治,恐怕连金丹都要被溶掉了。 总不能把檀狗丢下不管罢?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这种丧良心的事儿,许慕言做不来。 他回头打量,欲寻两个弟子过来搀扶檀青律。 谁料一回头,大家手里都没空着。 檀青律略显愧疚地道:“慕言,麻烦你了。” 许慕言:妈了个巴子的。 这要是被小寡妇知道了,会把他摁跪在地狠揍的啊。 当然,也没有时间让许慕言考虑后果了。 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别说今日落难的是檀青律了,就是条流浪狗,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雾气太大,我正好带了罗盘来,可以帮我们辨别方向。” 许慕言一手撑着檀青律,一手从乾坤袋中取出罗盘,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嘱咐道:“你们现在已经中毒了,切忌不可使用灵力,否则毒气一旦蔓延至气海,极有可能腐蚀掉金丹,那你们就成废人了,知不知道?” 众人现在俨然已经把许慕言当成了主心骨,听罢,纷纷点头,满脸认真地说记住了。 许慕言这才点了点头,仗着身上有护身咒的庇护,手捧罗盘,稍一运气,那罗盘上的指针,便滴溜溜地转动起来了。 然后指着一个方向停了下来。 “大家跟紧一点,切忌不可走散,都跟我走这边!” 许慕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前走。 这山里的雾气越来越大,毒气也越来越重。 别问许慕言是怎么知道毒气越来越重的。 因为手里搀扶的这玩意儿,死猪烂沉的。 不仅如此,身后紧跟着的弟子们,也渐渐越走越慢。 方才昏迷不醒的几个弟子,甚至还出现了七窍流血的症状。 许慕言觉得再走下去,他反正有护身咒的庇护,肯定是死不了的。 但身后那些弟子们可就没命了啊。 年纪轻轻的,谁在家不是爹妈的心尖尖啊! 正当许慕言一筹莫展时,余光忽然瞥见旁边有一个小山洞,他忙转身同众人道:“先进去躲一下,我帮你们输送些灵力,快!” 说着,他率先搀扶着檀青律踏入洞穴,见里面光线昏暗,但地方还算宽敞。 此前应该是有什么野|兽住过,洞里还残留着白骨。 管不了那么多了。 许慕言将所有人都叫进来后,深呼口气,扯过外裳,利用上面的符咒,将洞穴里的毒雾尽数逼了出去。 之后一剑削去,滚落的大石头便将洞穴堵住,可毒雾无孔不入,还是会往里渗透。 许慕言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先用自己的外裳把洞口的缝隙堵住,如此一来,这才将毒雾暂时挡在了外面。 “不好了,许师兄!你快来看啊!” 一个弟子失声尖叫起来,许慕言都来不及考究,自己这么糟|蹋小寡妇送他的弟子服,事后会不会被毒打一顿。 忙折身大步流星走了过去,见地上躺着的弟子,昏迷不醒间,还往外大口大口地吐血。 不仅如此,鲜血还从眼睛,鼻子,耳朵涌了出来,很快就覆盖住了整张脸。 瞧着分外恐怖。 “你们都躲开!” 许慕言沉着脸,迅速盘腿坐下,将人拉起来之后,便为其输送灵力。 没一会儿那弟子便停止七窍流血了,人也渐渐苏醒过来,虚弱无力地唤了他一声师兄。 -- 第150页 “好了,你别说话了,保留些力气,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家中还有亲人等着你呢。” 许慕言宽慰道,又挨个给中毒比较深的弟子输送了灵力,等稳定住他们体内的毒之后。 才有空思考怎么离开这里。 遭瘟的小寡妇,自己一个人在客栈里快活。也不问问弟子们的死活了。 见他们这么久没回客栈,都不知道出来找一找的? 许慕言知道现在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尽快离开此地,或者,他们可以找到释放毒雾的幕后黑手,然后将之铲除。 毒雾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了。 可问题是,到底是谁在暗箱操作,他们都无从得知,又怎么知晓,背后释放毒雾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许慕言升了堆火,坐在火堆前,满脸凝重地不断回想原文里的剧情。 试图扒拉出有用的线索来。 众人见他如此,也不敢出声打扰,一个个都闭口不言。 气氛一度死一样的寂静。 忽然,许慕言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来了。 原文里是出现过专门释放毒雾的邪祟,虽然只是一笔带过,但许慕言对这邪祟有一定的印象。 因为,在原文里,那专门吐出毒雾害人的邪祟,据说是男女共体——也可以说是不男不女,生得美艳无比,常隐藏在深山老林之中。 靠吸食活人的阳气为生。 如此这么说的话,可能不太好理解。 因为不男不女的缘故,所以这邪祟也不挑什么男女。 一般都是抓成双成对的猎物来,吐出一种类似于催|情香的东西,迷惑猎物在一起阴阳相合。 若是不巧抓了两个男人来,那也没关系,两个男人阳气更重。 而后从旁吸食阳气,因此,原文里称呼这邪祟为“鬼母淫煞”。在原文里也出现过一次的。 不过是在文里的檀青律死后,丧了良心的原主擒来,将鬼母淫煞和被已经成为废人的玉离笙关在一起。 那场面,怎是一个“惨”字可以描述的。 许慕言怎么想,怎么觉得现在遇见的邪祟就是鬼母淫煞。 可问题是,光知道有个屁用。 他还知道钱是好东西呢,那钱就能长腿飞到他的口袋里吗? 同理,鬼母淫煞也不会傻到自己屁颠屁颠地过来自投罗网。 毕竟许慕言没有被迷倒,他还有全力以赴的能力。 所以,为今之计,是得把鬼母淫煞引出来。 许慕言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檀青律听罢便道:“我也听说过鬼母淫煞,但一直没见过。若真如你的猜想,那事情便麻烦了。” 许慕言点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都让咱们给遇见了,那就万万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顿了顿,他又蹙眉道:“但是,敌暗我明,得先想法子将鬼母淫煞引出来。” 檀青律道:“如何引?你且说说看。” 许慕言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说了。 因为鬼母淫煞,就重在一个“淫”字,原文里,孽徒为了生擒鬼母淫煞,寻了五十个男人,然后带到深山老林中,逼迫他们行出那种不堪入目之事。 借此用浓郁的阳气,将鬼母淫煞引了出来。 其实也不一定非得两个人,其实一个人也行,又不是没长手。 可问题是……在场这么多人,谁能舍身取义,将鬼母淫煞引出来? 反正许慕言是不愿意的。 檀青律见他如此迟疑,似乎也明白了其中关窍,他红着脸道:“荒唐,简直太荒唐了!这如何能使得?” 许慕言也觉得这太荒唐了。 可是下一瞬,檀青律话锋一转,忽然同他道:“阿言,你我是清净峰奉天长老座下亲传弟子,自当为弟子们的楷模,不能见死不救……如若不然,你我……” “停!这万万不行的!” 开什么玩笑啊,把他许慕言当什么人啦? 街头三文钱一大捆的白菜啊,凭什么让他舍身取义? 再说了,他平日里就是跟檀青律多说一句话,就被小寡妇打得死去活来。 要是行出了那种事情…… 许慕言相信,凌迟三千刀都是轻的。 小寡妇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阿言,你想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 “我不管师兄是什么意思,办法我会自己想,就不劳烦师兄操心了!” 许慕言霍然站起身来,往角落里走去,浑然不顾别人的目光,径直坐在了角落里。 思索了良久之后,他还是没敢对自己动手。 盯着脚边的枯骨发呆。 心想,既然鬼母淫煞都吐出了那么多毒雾,想必一定在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等他们中毒昏厥,再出来一网打尽。 想清楚这些后,许慕言忽然揪着衣领,艰难万状地说:“糟了,我也中毒了,哎呀,我不能呼吸了!” 然后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惊得众人纷纷起身,可又因体力不支跌坐回去。 “阿言!阿言!” 檀青律行动艰难,见许慕言跌倒之后,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从旁拍打着许慕言的脸,急声唤道:“阿言!你怎么样了?阿言,阿言!!!” -- 第151页 许慕言差点没被这几声喊的耳膜穿孔,可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阿言,醒醒,阿言,你快醒醒,你不能有事!” 你要是出事了,师尊会杀了我的啊! 檀青律心里大喊,吃力地去扶许慕言。可因为手脚无力,又同许慕言抱在一起,重重跌了回去。 嘭的一声,许慕言的后脑勺就撞在了地面上。 把他磕得眼冒金星,恨不得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骂娘。 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丝眼皮,许慕言蓦然瞥见墙角浮现出一小团黑影。 他便知自己的办法奏效了。赶紧又把眼睛闭好了,剑刃就藏在他的衣袖中,只要那鬼母淫煞一出来。 许慕言就一剑把鬼母淫煞的脑袋砍下来。 偏偏檀青律净帮倒忙,就跟死了亲妈一样,趴在他胸前哽咽着道:“阿言,你不能有事,你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师兄也绝不独活!” 许慕言:“……” 妈了个巴子的,哪个好心人过来,把这个宝器拉走啊? 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尽帮倒忙呢? 把他压得胸口闷得很。 真是死猪烂沉的。 许慕言咬紧牙关,隐忍住想一脚把人踢开的冲动,掀起一丝眼皮。 便见那黑影渐渐变大,已经从角落蔓延至了头顶的石壁。 檀青律也终于惊觉事情的不对劲儿,刚要起身查探,手心一紧,就被人从底下攥住了。 他倒也没蠢到那种地步,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许慕言的用意。 当即暗松口气,随即借此机会,同许慕言亲近亲近。 檀青律哽咽道:“阿言,你不能有事,师兄一定会救你的,阿言!” 手却抓着许慕言的胳膊,力道渐渐发紧,几乎透过一层薄衫,贴到了许慕言的皮肉上。 许慕言一阵恶寒,心道,这又不是在玩闹,正事当头,檀狗居然还跟他整这一出? 真是臭不要脸! 幸好他是个男儿身,要是个女子……这可不就是趁人之危了? 再看那黑影,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了。 许慕言悄悄掀开一丝眼皮,终于瞧见了鬼母淫煞的真面目了。 果然同原文里描述的一般无二,皮肤惨白惨白的,生着一张美人面,可却是个平坦的身子。若再往下一瞧,就被黑气遮掩住了。 先前那些苏醒的弟子们,不知何时晕了过去,眼下便只有许慕言和檀青律还清醒着。 许慕言咬紧牙关,心念一动,剑刃嗖的一下落入掌心。 找准时机,一把将身上的檀青律推开。 许慕言一跃至地上翻了起来,冲着鬼母淫煞一剑平削而去,凌厉的剑气,生生将之砍成了两截。 大量粘稠的鲜血喷了出来,许慕言侧身躲闪,还未来得及松口气。 那被砍成了两截的鬼母淫煞,竟然分开潜入地下! 冲着那些晕死在地的弟子们而去! 许慕言眸色一戾,暗道不好,忙飞身而去,挡在众人面前,狠狠一剑冲着地面扎了进去。 只听一道极凄厉的惨叫声,从地下喷出了浓稠的鲜血来。 许慕言不肯轻易收手,趁胜追击,一震手腕,地面就层层爆开,两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打得倒飞出去。 重重地跌在了墙角。 许慕言提剑而上,取出两张黄符,分别贴了上去。 心道,这鬼母淫煞也不过如此。 哪知忽听身后传来檀青律的低吼声:“阿言!快闪开!” 许慕言眉头一皱,暗道不好,必定有诈,刚要提剑去挡。 哪料手腕一阵剧痛,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中了。 手里的长剑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许慕言仓惶间瞥见,打他手腕的。竟然又是一张纸人,在打过他之后,很快就化作了飞灰。 他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里,探出一只漆黑无比的利爪。 正冲着他心脏的位置! 许慕言脸上的冷汗,顺着鬓发滚落下来。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种念头。 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心脏肯定要被狠狠掏出来了。 可是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没有席卷全身。 那利爪即将触碰到他的一刹那,便静止不动了。 许慕言下意识屏息凝气,只见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轰然化作了飞灰,从中显现出了一柄流光璀璨的长剑。 这剑正是小寡妇的法器! 似乎为了验证许慕言的猜想,那封闭的石门轰隆一声从外头破开,震得碎石乱飞。 檀青律见到那柄命剑之后,便知是玉离笙来了。 当即想也不想,一个飞扑撞入了许慕言的怀里。 身后崩塌的碎石重重砸在了檀青律的后背,他的面色一白,猛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温热的液体喷了许慕言满脸。 许慕言一脸错愕地站在了原地。 同样满脸错愕的,还要马不停蹄赶来救他的玉离笙。 他们三个人站在一条直线上。 只是不同的是,许慕言和檀青律正面相拥地抱在一起。 而玉离笙站在洞门口,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二人。 第九十九章 原来,他曾对师尊抱有过幻想 -- 第152页 “阿言,你没事就好。” 檀青律最后说了一句,整个人就瘫倒在地。 许慕言没敢扶他。 甚至动都没敢动一下的。 他一直僵在原地,垂着的两手藏在衣袖中,不停地哆嗦。 就连双腿也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了。 整个人很懵,也很惶恐地僵在原地。 望着小寡妇渐渐烧红的双眼。 许慕言知道的,他完了,他这次……真的死定了。 可是,他没想过,从来都没想过的是,小寡妇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迎面一掌就打了过来。 这一掌很重,根本就不是寻常扇他耳光那种小打小闹。 而是真的,运了很足的劲儿,一掌就把他打飞出去了。 许慕言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石壁上。 再啪叽一下,从石壁上摔下来,狼狈不堪的跌落在地。 疼,好疼,太疼了。 前所未有的痛楚迅速席卷全身。 他被一掌打得爬都爬不起来,喉咙一痒,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玉离笙冷笑道:“许慕言,你当真以为,为师不会杀你么?” 许慕言痛苦地往外咳血,耳边嗡嗡作响。 他想,他和小寡妇同床共枕不止一次了。曾经如此亲密地接触过。 疼过,也快活过。 两个人不久前还同床共枕,小寡妇亲腻地把他抱在怀里,喊他言言。 除了他妈妈之外,从小到大就没有人喊过他言言。 小寡妇怕他胃疼,给他揉胸口,还让人给他送乳羹来。 怕他在外头出事,还特意给他解开了灵力。甚至亲手给他在弟子服上,绣满了护身符咒,保他平安无事。 许慕言想,即便小寡妇不通情爱,但喜欢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即便……即便小寡妇对他算不上喜欢,即便小寡妇并不爱他,但师徒之情多少是有一点点的罢? 不至于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罢? 许慕言原本以为,自己从来都没有对师尊抱有任何幻想,可事到如今才明白。 他曾经是对师尊抱有过幻想的。他渴望师尊能待他好一点。 不用很多,比对旁人好那么一点点就足够了。 可是没有,师尊对他比对任何人都不如。 他们两个之间,从来都没有任何信任可言的。 许慕言只觉得如鲠在喉,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 只觉得像是有一把刀,在他的胸口里乱绞。 他不觉得自己是爱上师尊了,只觉得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 可没人心疼的孩子,连受了委屈都不会有人在乎的。 他的眼泪在小寡妇眼里,还没有街头三文钱一大捆的白菜值钱。 “师尊,假的,通通都是假的,对不对?” 玉离笙蹙眉,冷冷道:“你在说什么?” “师尊从来都没想过,要真正地待我好,是不是?师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只是想逗一逗我,是不是?” 许慕言哽咽着,鲜血汩汩地从口中往外翻涌,浑身都疼得无以复加,可仍旧坚持着喃喃自语道: “师尊在师伯面前袒护我,为我挡鞭子,送我弟子服,在弟子服上绣护身符咒,喊我去吃饭,打伤我之后,还给我用鸡蛋敷脸,上药,抱我到床上睡觉,给我盖被子……让人给我送乳羹来,嘱咐我在外头小心……这些,通通都是假的,对不对?” 玉离笙闭口不言,望着面前满脸血泪,哭得不能自已的少年,神情有片刻的迟缓。 他心想,明明是许慕言做错了事情,为什么许慕言要哭得如此伤心? 明明是许慕言在外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为何还作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世人就是这般虚伪的,明明是自己行错了事,可却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占了天大的便宜,却还非要装模作样。 就好像是当初,玉离笙年少时,欺辱他的同门师兄一模一样! 那时,有人曾经谴责过师兄的做法不妥当,可是师兄却说,他是无辜的,一切都是玉离笙勾引他的! 虚伪,简直太虚伪了! 玉离笙冷着脸,一字一顿地道:“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你满意了?” 许慕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只知道自己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喉咙一痒,他喷了更大一口鲜血出来。精神很快就萎靡不振起来。 玉离笙见他如此,似乎也动了一分恻隐之心,刚要上前喂颗丹药在许慕言嘴里。 就见许慕言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 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当初玉离笙送给他的那块玉佩,许慕言道:“师尊当初在玄冰洞里说过,可以用这块玉佩,向师尊许一个愿望。只要师尊能做到,就一定会答应我的。” 玉离笙冷声道:“是又怎么样?你是想用这块玉佩,求为师饶你?那好啊,为师饶你一命,可是为师告诉你,钉板你是跪定了!” 许慕言原本苍白的脸,又猛地白了几分,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他哆嗦着,连嗓音都哑了:“我……我不想跪钉板,是……是我错了,我……我不该招惹你的,我不该的,是我错了……你饶了我罢,杀了我,好不好?给我一个痛快罢,杀了我!” -- 第153页 “……这就是你向为师求的愿望?” 许慕言点头:“是……是的,给我一个痛快好不好?求求你了,玉长老,奉天长老,仙尊大人,是我不配,我不敢了……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连师尊也不叫了,是么?” 玉离笙俊美的五官因为震怒都微微扭曲起来,显得整个人阴恻恻的,掌心涌起了雄浑的灵力。 许慕言实在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了。 他觉得现在活着太痛苦了,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只要一想到,回去要被罚跪钉板,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蓦然,许慕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往前猛然扑了几步,一把捡起掉落在地的命剑。 玉离笙以为许慕言这是终于本性暴露,要提剑对着自己的师尊了,脸上泛起越发浓郁的冷笑。 已经准备好狠狠一掌将许慕言的命剑打落在地的准备了。 哪知那命剑并不是对着他的。 许慕言两手抓着剑柄,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脖颈上一贴。 他要自刎!!! 做错事情了,就想一死了之? 世间哪有这般便宜之事? 玉离笙的瞳孔瞬间剧颤,飞速欺身而上,右手攥紧许慕言手里的命剑,狠狠一绞,绞出了大量的鲜血。 几乎是瞬间就将剑刃夺了过来,玉离笙惊恐之余,怒火宛如浪潮一般,悍然冲至全身,连头皮上的神经都一跳一跳的。 他恨不得一剑把许慕言穿心而过! 恨不得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他! 早知如此绊人心,莫若当初未相识! 玉离笙反手抓过剑柄,冲着许慕言高高地扬起剑来。 许慕言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也不挣扎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那剑刃即将砍掉他头颅的前一刻,玉离笙收手了。 手腕一振,将剑刃摆平,以剑为尺,重重打向了许慕言的侧颈。 登时宛如断骨一般的剧痛迅速席卷,强劲的力道,迫使许慕言整个人扑倒在地,自口里喷出的鲜血,在半空中划出了道道诡异的线条。 他狼狈不堪地翻滚了数圈才堪堪停稳,都没能爬起来,嗓子痒得他不停剧烈咳嗽。 很快身下就喷出很大一摊血迹。 很不幸的是,那一剑贴着许慕言的右耳重重打下,凌厉的剑气冲破了他的耳膜。 他只觉得脑袋一懵,耳边嗡嗡作响,抬手一摸耳朵,摸到满手的鲜血。 并且,嗡的一声,宛如弦断一般,他的右耳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什么都听不见了。 师尊打聋了他一只耳朵。 就因为别人抱了他一下,师尊就打聋了他一只耳朵。 许慕言露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沙哑着声儿道:“玉离笙,你没有心啊!” “许慕言,你竟然敢在本座的面前寻死?是本座让你过了太久的好日子了!” 玉离笙剑指着他的脸,冷冷道:“好啊,你不是要寻死么?那本座就杀了在场所有人,让他们给你陪葬!” 他抬手一抓,檀青律整个人骨碌碌地滚至了脚下。 玉离笙冷眼盯着许慕言,一脚踩在了檀青律的后背,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向了檀青律的右腿。 噗嗤—— 剑刃生生刺穿了檀青律的右腿,他痛得整个人扬起脖颈,很快又再度昏死过去。 许慕言没动。 他不是不想动,只是没什么力气了。 趴在地上,低着头,头发散乱,满脸鲜血,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一直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 玉离笙冷眼盯着他,将剑刃抽了出来,再当着许慕言的面,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向檀青律。 这回,他刺的是胳膊,将檀青律的右胳膊生生刺穿,鲜血汩汩地往外涌。 “许慕言,你再不求饶,第三剑,本座就捅入檀青律的心脏了。” 许慕言还是没吭声,整个人剧烈地哆嗦着,惊恐到了极致,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怎么,你不在乎檀青律的死活了?哦,本座知道了,你想跟他一起死,当一对亡命鸳鸯是么?” 玉离笙提起长剑,咬牙切齿道:“那本座就偏偏不如你的意!本座会把他弄成残废,让他日日夜夜苟延残喘!” “本座得不到的东西,他也别想得到!” “还有那些弟子……他们也都该死!” 玉离笙抬手一抓,掐着一个弟子的脖颈,狠狠举在了半空中,作势要将人活活掐死。 忽听一声踏碎枯叶的声音响起,玉离笙猛然蹙眉,冲着洞外呵斥道:“是谁在那?滚出来!” 他一把将手里掐着的弟子丢了出去,不过一抬腿,便抵达到洞口,抬手一掐,将藏在洞外的小东西提溜起来了。 “不……不要杀我,玉师叔!不要杀我,师叔!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被抓到的人,正是此前半路逃跑的小琉璃。 她此刻煞白着小脸,颤着声儿地哭求道:“师叔,饶命啊,师叔!” “饶你?为何要饶你?” 玉离笙竟然微微笑了起来,同她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到晚跟在檀青律的身后挑拨是非,小小年纪一肚子的坏水,还想求本座饶你?” -- 第154页 “要不是看在你师尊的情面上,当年,就该把你也踢出昆仑!” 小琉璃吓得面色苍白,哽咽着求饶,见玉离笙不为所动,鬼使神差一般,她抬起头,冲着许慕言大喊:“许师兄!师兄!救救我,师兄!救救琉璃罢,师兄!师兄!” 许慕言这才有了点反应,他整个人哆嗦着抬起同样惨白的一张脸,蠕动着唇瓣,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师兄,你不是答应过我三件事情吗?我……我想清楚了,第一件事,我要许师兄救……救下我们所有人!”琉璃撕心裂肺地大喊。 “一口一声师兄,唤得可真够亲呵。” 玉离笙掐着琉璃的脖颈,手下渐渐用力。 就在小琉璃濒临死亡的一刹那,许慕言开口了,无比沙哑地道:“师尊,饶了她罢。” 玉离笙冷笑:“你凭什么教本座做事?” “我……我没有资格教师尊做事,师尊气的人是我,想杀的人也是我……” 许慕言尝试着撑起身子站起来,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只能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一点点地爬到洞门口,爬到玉离笙的脚边。 “师尊……” 许慕言抬手扯着玉离笙的衣袍,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泛白了,“他们这些人,不像我,生来就没人疼的,他们都是家里的宝贝,爹娘的心尖尖,年纪轻轻就死了,他们的亲人不知道该有多么伤心!” 玉离笙却想,原来慕言也知道,年纪轻轻就死了,家里的亲人会难过的。 可方才许慕言提剑自刎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一丝顾虑。 难道就不担心,他死后,自己的师尊会难过么? 第一百章 慕言死在了最恨师尊的时刻 玉离笙以为,即便要许慕言死,那他也只能死在自己的手里。 别人是没资格伤害许慕言的,包括许慕言自己。 “那又如何?本座想让谁死,谁就不能活!” 说着,玉离笙一掐小琉璃的脖颈,作势要将人活活掐死。 “师尊!” 许慕言猛然提了个音,扑过去抱住玉离笙的腿,瘦弱的肩膀不停哆嗦着。 “嗯?” 玉离笙的动作停了停,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脚边跪着的少年,想听一听,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许慕言颤着声儿道:“师尊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即便我说,事情不是师尊看见的那样,我没有和师兄搂搂抱抱,是他扑过来抱我的,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师尊的事情,师尊也不信,对么?” 玉离笙斩钉截铁地道:“是!” 他给许慕言所穿的弟子服上,绣满了护身咒,除了他和许慕言之外,不会有任何人能解开那身弟子服。 可是方才玉离笙进来时,许慕言甚至把外裳都脱掉了,只穿了一身里衣。 和檀青律抱在一起,胸膛贴着胸膛,好生亲密的样子。 即便方才是檀青律不知死活,主动扑过去抱他的。 可此前,在水镜上,玉离笙看得清清楚楚,是许慕言把檀青律压在身下,抬手就去解檀青律的腰带。 还有那碗乳羹,为什么许慕言不喝!他为什么不喝? 不喝便不喝了,为什么事后还要对他撒谎? 到底是为什么?! 把他的真心践踏在脚底下,很好玩,很有意思是么? 不想喝也没有关系,许慕言大可以有一千种理由推辞。 哪怕过来告诉自己,他吃乳羹会肚子痛,那么玉离笙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为什么许慕言连花一点点心思,骗骗他都不愿意? 到底是为什么? 这就是许慕言嘴里口口声声说的爱慕么? 既然那么爱慕着他,许慕言又为什么要反抗他,远离他,甚至是逃避他? “许慕言,你真是让本座太失望了!” 玉离笙阴沉着脸,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师尊,只要你放过他们……钉板……我跪。” 只当是最后再试图拯救小寡妇一次罢。 杀人有损阴德,杀戮多了,血气重,往后就再难以翻身了。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玉离笙一把将小琉璃丢了出去,半蹲下身,钳紧了许慕言的下巴,迫他抬起脸来。 “许慕言,不要妄想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你其实救不了任何人!” “你连自己都渡不了,还想普渡众生,你还想渡本座?就你也配?” “只要本座不松口,你就死不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敢寻死,本座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语罢,玉离笙抬手撕碎了许慕言身上的弟子服,再一把将人甩了出去。 任凭许慕言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玉离笙冷笑着道:“你配不上那身衣服!” “拿去穿好,从今往后,你只配苟延残喘的活着!” 许慕言头顶一黑,一套玄衣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他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抱膝坐在地上,把头埋在了膝上。 玉离笙没理会他,转而又去查探其余弟子们的伤势。 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想,现在还不想跟昆仑闹翻,最起码现在不想。 -- 第155页 其余人倒还好,昏迷不醒遂也什么事都不知道。 唯一比较难处理的是檀青律和宁琉璃。 檀青律身上受了两处剑伤,宁琉璃目睹了玉离笙发疯的整个过程。 玉离笙略一思忖,决定把宁琉璃对于今晚的记忆封印住。 之后才考虑怎么去救其余的人。 好在,他本身就当过很多年的药人,血肉可入药,还身怀可重塑血肉的灵骨。 区区毒雾不在话下。 玉离笙将自己的血,挨个喂了众人喝下,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许慕言的安危。 帮所有人解毒疗伤,输送灵力。 可却偏偏忽略掉了许慕言。 许慕言全程一声不吭的。 直到外头大雾散了个干净,眼瞅着天就亮了。 而众人也快醒了,玉离笙才大发慈悲地丢了一颗丹药给他,冷声道:“吃下去。” 许慕言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抓着还沾有灰尘的丹药,吞入腹中。 总算把血止住了。 但他还是好疼,右耳朵也听不见了。脑子嗡嗡的。 待众人醒后,也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 只是见许慕言满脸是血的样子,大为震惊,纷纷涌上前将他围了起来,询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哪里受伤了,伤口包扎了没有,痛不痛之类的。 许慕言望着众人满脸真诚的样子,心里稍感安慰。 觉得自己做出的牺牲,还是值得的。 “师兄,你没事罢?怎么脸色如此难看啊?是不是毒还没解?” 小琉璃蹭蹭蹭地凑了过来,满脸关切地道:“许师兄,我感觉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是随时都要死了一样。之前玉师叔养过一条狼狗,临死前的样子,就跟你现在一样。” “琉璃,不许胡说!” 檀青律踉跄着一条腿走了过来,说起来也奇怪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昏倒前,身上并没有受这两处剑伤。 可醒来后,师尊却说,是那鬼母淫煞抢走了许慕言的剑,遂才意外刺伤了他。 但好在师尊及时帮他疗伤,才不至于丧命。 檀青律听了,不是很相信。 见许慕言如此惨淡的一张脸,三分真,七分假地关切道:“阿言,要不要师兄背着你走?” 许慕言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什么事。 待离开密林之后,众人又重新安置了马车和马匹。 仍旧是玉离笙坐在马车里。 可这次不同的是,许慕言也一同坐在了马车里。 对此,玉离笙对外声称心疼徒弟受伤,强烈要求如此,其余人自然也没怀疑什么。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许慕言根本没有舒舒服服地坐马车。 他的那身弟子服之前在洞穴中被小寡妇生生扯了下来,当着他的面撕成了碎片。 玉离笙丢了一身玄衣给他,让他换上。 这衣服很宽大,套在许慕言清瘦的骨架上,显得不伦不类的。 将准备好的钉板,往许慕言跟前一推,玉离笙之后就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许慕言望着自己面前的那块钉板,已经不抱有任何逃避的想法了。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小寡妇的手掌心了,连灵力都被再度封印住了,像条死狗一样,苟延残喘。 只能曲膝跪了上去。 那钉板应该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不偏不倚,正好够他两个膝盖跪上去。 那钉子不算长,约莫半截小拇指,短短的粗,但十分尖锐,上面铺了一层很薄的红布。 膝盖一跪上去,钉子就钻进了皮肉里,鲜血也跟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跪直,跪好。” 玉离笙施法在马车周围设了结界,外头驾车的弟子根本就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许慕言也没吭声,低着头,两手抓紧衣袍,默默地跪直了身子。 可身子一跪直,全身的重量就全压在了两个膝盖上。 疼得他想死。 他真的好想死。 许慕言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玉离笙挑了一套黑衣服给他穿。 因为,只要穿着黑衣服,无论他流了多少血,旁人都不会轻易发觉的。 就这样,白天赶路的时候,许慕言就跪在马车里。 晚上在客栈休息,他就跪在客栈里,哪怕是在荒郊野岭露宿,他依旧要跪在那小小的一张钉板上。 若是吃饭,可就更难了。 玉离笙会把他关在房间里,让他跪在钉板上,看着满桌的饭菜流口水。 可就是不让他吃。 偶尔,玉离笙会大发慈悲地夹一筷子菜,随意丢在地上,让他自己捡起来吃。 一开始许慕言怎么都不肯,可是后来,他饿得胃太疼了,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就连最后一点自尊心,也被他亲手断送了。 他会跪着,把手伸向地上的饭菜,不在乎脏不脏,木讷地往嘴里一塞,混着血吞下去。 夜里睡觉,玉离笙也不肯放过他,让他跪在床边侍奉,只要许慕言夜里敢打瞌睡。 玉离笙就跟浑身都长满了眼睛一样,翻身从床上起来,扬手就给他一耳光。 并且大加训斥,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忘记本分。 许慕言敢怒不敢言,血混着泪往喉咙里吞。 在此期间,玉离笙还狠狠要了他好几回。 -- 第156页 每次事后,都会给他灌一碗乌漆麻黑的药,还美名其曰是坐胎药。 要是从前,许慕言是相信的。 但是现在,他却是不甚相信的。 他不相信小寡妇会想要和他有孩子。 许慕言留了个心眼,趁着小寡妇吩咐店小二煎药的时候,偷偷藏了一点药渣在怀里。 虽然他不通医术,但他相信一定有人会通的。 入了西丘之后,众人就发现了此前走丢的两波弟子,小寡妇虽然性情不怎么样,但在修为上,的确是许慕言望尘莫及的。 许慕言的灵力被封了,甚至都无法召唤出命剑。 只能低眉顺眼地跟在小寡妇的身后,亲眼看着他怎么毫不留情地斩下邪祟的首级。 再亲耳听见,周围弟子们对小寡妇的孺慕崇拜。 甚至连小琉璃都开始在许慕言面前,主动说起了玉离笙的好话,她说:“许师兄,我发现玉师叔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啊,居然肯救我们,放血为我们解毒,还为我们输送灵力。” 许慕言:“哦。” 可能是这样的罢,自从上回在密林中之后,小寡妇对谁都挺好的,就单单对他一个人不好。 当时林子里的毒雾还没完全散尽,小寡妇就把他身上的弟子服撕成了碎片。 没了护身咒的保护,那些余毒也潜入了他的身体,倾蚀着他的气海,他的金丹。 可小寡妇却没有管他的死活,也没有喂他喝血解毒。 更加没有给他输送灵力了。 唯一给他的东西,就是一颗吊着他命的丹药,还有一块长满钉子的木板。 “玉师叔人真是好啊,怪不得师尊那么偏宠他,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小琉璃感叹道,丝毫没发觉许慕言的异常,自顾自地道:“玉师叔对许师兄最好了,白天要一起坐马车,吃饭一起吃,就连睡觉也要一起,我好羡慕许师兄啊,我要是敢这么缠着师尊,师尊他老人家会把我揍成小扁扁的。” 许慕言:“……” 他除了叹气之外,又能说什么呢? 所有人都说玉离笙的好,可都不知道玉离笙的恶。 “我见玉师叔最近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操劳了。许师兄,你说呢?” 许慕言摇头,冷声冷气地道:“我不知道。” 正好有弟子过来,说玉长老找他过去。 许慕言这才煞白着脸,缓慢地往回走。 小琉璃盯着许慕言的背影良久,看着他走路时脚下虚浮,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了,但仍旧掩藏不住,那发颤的双腿。 当即就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 回到房里时,许慕言才关好房门,迎面就砸过来一个茶杯。 他也没敢躲,硬生生地受了。 虽然只是砸在了他的胸口,可滚|烫的茶水淋在身上,他还是好疼。 “你又死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本座一时半会儿不盯着你,你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玉离笙一把将钉板推到地上,冷声冷气道:“跪上去!” 许慕言也没说什么,低着头默默跪了上去。 他晚上没吃饭,小寡妇今日好像心情不是很好,也没让人送饭来。 所以许慕言就是想吃也吃不着。 方才他趁着玉离笙没注意,偷偷下楼去看别的弟子们吃饭,馋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檀青律还私底下问过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精神那么差。 还给他带了一包蜜饯,往许慕言的手心里塞。 许慕言当时特别想接着,可一抬头,玉离笙就站在二楼死死盯着他看。 虽然最终,许慕言没有接过那包蜜饯,连味道都没闻到,但这并不妨碍小寡妇事后把他拽回房间。 摁着他的后颈,一夜折腾了他七回,一直到天亮了,才一脚把他踢下床去。 原本,许慕言觉得,等回山后,小寡妇的气也就该消得差不多了。 只是没想到,他却没能如愿归山。 那是一个傍晚,许慕言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端出来。 走到大堂的时候,就看见弟子们窝成一团,小琉璃兴致勃勃地冲他招手。 等许慕言一过去,小琉璃就笑嘻嘻地抓着一把筷子笑道:“许师兄,你来的正好,我们都在商量,谁出去给玉师叔买些药材补血呢,我这里有一把筷子,我只折断了其中一根哦!谁抽到了断筷子,谁就负责出去给玉师叔买药材!” 许慕言原本不想参与的。 因为他不敢离开太久,否则小寡妇又要教训他了。 这么一犹豫,所有人都抽过了,都是完整的筷子,小琉璃攥着手里最后一根筷子,笑嘻嘻地道:“许师兄运气真好,那这么重要的任务,就交给许师兄啦!” 说着,也没把最后一根筷子拿出来给大家看,往衣袖里一塞,在大堂里蹦蹦跳跳的。 “阿言,你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 檀青律走上前来,满目关切地道:“你若不想去,那师兄替你去,好不好?” 许慕言还没说话,小琉璃就蹦过来道:“那可不行!咱们可都事先说好的,怎么可以玩赖呢?檀师兄,上回师尊让我学那个什么定身咒,真的好难啊,我怎么都学不会,师兄教教我,好不好?师兄,好师兄!” 檀青律被琉璃缠得没办法,只能无奈地望向许慕言。 -- 第157页 许慕言道:“那就我去买好了,但师尊如果问起来的话——” “就说许师兄肚子痛,去茅房啦?”小琉璃笑嘻嘻地道:“我们要给玉师叔一个惊喜!” 许慕言这才点了点头,离开客栈的时候,抬头望了望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天色阴暗得有些不同寻常。 但他也没有多想,寻思着早去早回,也许玉离笙看在这事上,晚上能不让他跪钉板了。 许慕言的双腿,现在满是血窟窿,从膝盖到小腿,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伤口往往才想要结痂,又要再跪一轮,根本没有好的时候。 玉离笙从不过问,就当他是死人一样。 许慕言提着一盏灯笼,尽量走快些,去了药铺之后,买了些补血的药材,还有些红枣,枸杞,桂圆什么的。 大大小小买了好几包。 等付钱的时候,许慕言把一直贴身藏着的小药包拿了出来,同大夫道:“劳烦你帮我看一下,这些药材是做什么用的?” 那老大夫捏起药渣闻了闻,才道:“这里面是红花和麝香,一般是不让女子有孕的避子汤药,要是没孕的话,长期服用,身子就亏损了,即便以后再想要孩子,那也不能了……” 剩下的话,许慕言没听他说完。 拎着大包小包,不知不觉就离开了药铺。 他整个人的精神恍恍惚惚,连灯笼都忘记拿了。 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不受控制地掉眼泪。 原来,那不是什么坐胎药,安胎药,竟是让人亏损身子的避子汤。 怪不得每次事后才让他喝。 可他分明就是个男身,即便不喝避子汤,也不会有孩子的。 但,玉离笙还是那么做了。 可能就是从来没想过,要让他肚子里留下自己的任何东西罢。 许慕言也不希望自己有孩子,不想让孩子走他的老路。 也不知道是恶心,还是太过惊恐,亦或者是委屈到了极致了。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恶心地往外干呕,看起来真的像是孕吐一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蓦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许慕言整个人往前一踉跄,低头一看,竟然从地下钻出了藤蔓,死死缠住了他的双腿。 暗道一声不好,许慕言试图召唤命剑,可灵力被封之后,他根本没办法召唤命剑。 反而被吊了起来,拖拽至了半空中,耳边蓦然传来阴恻恻的笑声:“你师尊杀了我全家啊,杀了我全家!我要杀了你,替我一家老小报仇雪恨!” 而后重重地将许慕言摔在地上。 疼,很疼,四肢百骸都跟他叫痛。 只这么一下,许慕言的左腿就被摔断了,钻心的痛楚席卷全身。 他尝试着催动灵力,想给玉离笙传个讯息,让他来救一救自己。 可是使劲了全力,也没办法冲破玉离笙在他身上设下的禁制,好不容易指尖窜起一丝灵力,许慕言如鲠在喉,嘶吼着一扬手腕,大声道:“去找玉离笙!” 那灵力化作灵鸽,扑腾着翅膀就飞了。 而他又再度被藤蔓拽到了半空中。 然后再狠狠往地上摔。 再拽,再摔。 再拽,再摔。 拽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被摔了多少次,许慕言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断了多少根骨头。 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疼死了。 两脚被藤蔓死死缠绕住,那邪祟猖狂大笑,说昆仑山的亲传弟子也不过如此。 极残忍地拖拽着许慕言,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来回拖拽。 把他的衣服都磨破了,血肉都磨成了泥。 许慕言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一条街道上都是鲜血,是他的血。 “咦?这是什么?” 邪祟发现了许慕言手里拿的纸包,用藤蔓一抽,纸包里的药材就散落一地。 许慕言挣扎着,抓到了一颗红枣,死死攥在手心里。 他在等。 等玉离笙过来救他。 可是等了好久好久,玉离笙都没有来。 小寡妇就是不来,怎么都不来。 最后,许慕言整个人被藤蔓吊了起来,没有护身咒的保护,自后背一根小臂粗的藤蔓,很容易就穿透了他的心脏。 噗嗤一声,他亲耳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知道了,玉离笙不会过来救他了。 他还知道了,自己这次要死了。 他甚至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 回不了……家了。 结束了。 第一百零一章 那就带着对他满腔的爱意死去罢 轰隆—— 外头冷不丁打了一声闷雷,电闪雷鸣间狂风大作,将窗户吹得哐当乱响。 玉离笙坐在床上,一手捏着绣花针,一手捧着一身墨蓝色的衣裳,正细心地在上面绣满护身咒。 他是很气许慕言的,但怕许慕言灵力被封,又没了护身咒的保护,会遇见什么危险。 犹豫了好几天之后,玉离笙还是决定再给许慕言绣一次。 可不知为何,今晚他的心里一直堵得慌,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捏指算卦,卦象上什么都没显现出来。 遂也没怎么在意。 -- 第158页 直到外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玉离笙才反应过来,许慕言好像离开了许久。 他放下手里缝了一半的衣裳,低头看着自己左手食指被戳出一个小小的血窟窿,正缓缓往外涌血。 玉离笙缝不下去了,起身走至窗前,外头下着倾盆大雨,雨水顺着半开的窗户,噼里啪啦打了进来。 他正欲抬手合上窗户,忽然瞥见窗台上团簇着一小片光芒。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灵力所化的灵鸽。 被雨水淋得透透的,蜷缩成很小一团。 可能这股灵力实在太微弱了,灵鸽的身子几乎都透明了。 玉离笙眉头一蹙,抬手一抓那只灵鸽,噗嗤一声,灵鸽就在他的手心里,化作了飞烟。 触碰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这是许慕言释放的灵力。 心里还暗想,许慕言的灵力都被他封住了,究竟是怎么催动出这么一股灵力的。 不过就是把饭菜端下楼而已,何至于耽搁如此长的时间? 难道说,许慕言又偷偷跑去和檀青律见面了? 玉离笙想到此处,抬手重重地将窗户推上了。 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才走出房门,就听见大堂里小琉璃咋咋呼呼的声音。 “啊,下了好大的雨啊,许师兄好像没有带伞啊,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檀青律望了外头一眼,见漆黑的天幕好像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倾盆大雨簌簌往下泼。 听罢,他从座位上起身道:“下这么大的雨,慕言又没带伞,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躲雨,我现在便去接他回来,他很怕黑,一个人在雨夜里,肯定很害怕。” 说着,他就去找掌柜要了一把竹伞,准备出门去。 玉离笙立在二楼楼梯口,冷声道:“你们方才说,慕言出去了,他做什么去了?” 他冷不丁一开口,吓了众人一跳。 小琉璃一见玉离笙脸色如此难看,立马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其余弟子面面相觑,起身站好,也没敢吭声。 玉离笙提了个音呵斥道:“说话!慕言到底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 “师尊,慕言他……他出门给师尊买补药去了。” 檀青律硬着头皮接口道:“出去有好一会儿了。” 玉离笙微微一愣,随即眉头蹙得更紧了:“给本座买补药?是谁让他去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小琉璃。 玉离笙也望了过去,冷声道:“琉璃,你说,好端端的,慕言出去买什么补药?” “是……是许师兄自己非要出去的啊,是他说……说玉师叔上回为我们放血解毒,必定失血过多,遂脸色才如此难看……还说,要去买点补血的药材,给师叔补一补气血。” 小琉璃眼观鼻鼻观心,颤声回道,为了表明她没有撒谎,她还转身去问了其他人,口中道:“你们说是不是许师兄自己要去的?” 其余人见状,生怕会招惹玉离笙的不快,毕竟当时大家一起抽签玩,起哄让许慕言一个人出去买药材。 要是玉离笙发火,大家都逃不了。 索性就统一口径,纷纷点头说,就是许慕言自己要去的。 檀青律也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他自己要去的?哦,是么?” 玉离笙冷笑起来,心里其实并不相信这番说辞。 他觉得,若是换了从前,许慕言也许还干得出来这种事,可经历了这一段时间的折辱,就必定不敢未经他的允许,就偷偷出了客栈。 但玉离笙也并没有当场点破他们的谎言,径直下了楼梯,走至了檀青律的身侧。 向他伸出了右手。 檀青律颤声道:“师尊?” “把伞来拿,为师亲自出去接慕言回来。” 檀青律不想给,把伞攥得更紧,可刚一抬眸,正撞上玉离笙深邃冰寒的双眸。 不知怎的,伤处立马阵痛起来,赶紧双手将竹伞奉上。 等玉离笙一走,一群弟子就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奉天长老对许师兄可真是好啊,下雨天了,还要亲自出去接。” “是啊,我之前听说,奉天长老畏寒,外头下那么大的雨,寒气又重……想不到奉天长老如此偏宠许师兄。” “我好羡慕许师兄啊,能得奉天长老如此偏宠,要是换了我,就是立马死了也心甘情愿。” “我也是,我好羡慕许师兄,要是能得奉天长老如此偏宠,少活十年我都愿意。” “说什么傻话?我少活二十年也愿意啊。” 小琉璃没开口,眼睛望着外头黑漆漆的雨夜发呆,喃喃自语道:“是啊,真是下了好大一场雨。” 就跟当年的雨夜一样,两个师兄跟死狗一样,血淋淋地被赶出了师门。 临走前,秦师兄满脸血泪,拖着残废的身子,抬头望着藏在山门口的她一眼。 苍白的唇角不停地蠕动着,无声地说,师妹,师兄是被人陷害的,你一定要相信师兄。 那一幕落在当时尚且年幼的小琉璃眼中,成了她这么多年以来,挥之不去的噩梦。 檀青律长叹口气道:“希望这场雨快点停下罢。” 外头的天色黑沉沉的,玉离笙只拿了一把竹伞出门,忘记提灯笼了。 不过这种雨夜,哪怕提了灯笼,也会被雨水打湿衣裳和鞋袜。 -- 第159页 他很讨厌阴雨天气,尤其讨厌阴雨天气出门。 整个街道空无一人,到处弥漫着浓郁的水气,还参杂着铁锈味的寒气,迎面就刮了过来。 玉离笙的眉头一蹙,顺着铁锈味寻了过去,便见眼前空荡的街道上,还残留着鲜血。 被雨水冲刷过后,染红了一大片地,还残留着些许肉沫。 看样子像是有什么东西,曾经在这条街道上,被反复地拖拽。 坚硬冰冷的路面,生生将那东西磨得血肉模糊。 留下纵然倾盆大雨,也难以冲刷干净的血痕。 玉离笙的心渐渐沉了下来,胸口又再度闷了起来。 让他难忍地立在了原地,一手死死揪住衣襟,试图缓解这种闷胀酸疼的感觉。 该不会是……慕言罢? 那地上的血痕,还有深褐色的肉泥,该不会是慕言留下来的罢? 玉离笙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抓着衣襟的手,越发用力了。 蓦然,像是有什么力量指引他一般。 玉离笙快步走了过去,望着地上散落的药材,还有红枣桂圆枸杞等等东西发呆。 啪嗒一声。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伞面上。 玉离笙抿起薄唇,死死攥紧伞柄,将竹伞一点点地移开。 一颗红艳艳的枣子,正好砸在了他的面前。 上面还残留着淋漓的鲜血,整个翻滚下来,浸泡在了雨水里。 玉离笙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可又万分难以接受。 他把竹伞缓缓地从头顶移开,任由冰冷的雨水砸在了身上。 雨水混合着鲜血,滴落在他的面颊上。 玉离笙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头顶猛然响起一道惊雷。 轰隆一声炸响,周身一瞬间亮如白昼。 在亮光中,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 那被粗长藤蔓捆住的少年,正高高地吊在半空中。一根粗长藤蔓,宛如利刃一般,自他的胸膛穿过。 雨水将他整个人冲刷透了,鲜血也几乎流干了。 玉离笙借着光亮,看清楚了他的脚下,遍地都是鲜血。 这些全部都是慕言的血。 洒满了一整条街道,又被雨水冲得染红了周边的泥土。 “言言……” 玉离笙有些不敢置信,整个人腾飞在半空之中,望着少年完全失去血色的一张脸。 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这是你吗?言言。” 的确是许慕言,可看着又不太像许慕言了。 因为许慕言生得那般明艳动人,整个人闪闪发光,好像小太阳一样,在人前光芒万丈。 永远是那么的年轻,热烈,鲜活,充满了朝气。 曾经的许慕言那么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像小狐狸一样。 可眼前的少年,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半张脸都被磨得血肉模糊。 手脚诡异扭曲地在半空中吊着,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被磨得血肉模糊,还露出了森白的骨头茬儿…… 连发冠都歪了,披头散发的,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死气沉沉的,好像坟头挂的魂幡。 沉旧棺材板里,发臭的枯骨。被践踏在血窝里凋零的玫瑰。 这绝对不是他的言言,因为他的言言没有这么丑。 可又好像是他的言言,因为从这少年剩下的半张脸,还能看得出来,这就是许慕言。 就连身上穿的衣服,还是玉离笙丢给他的。 一身玄衣,看不到任何血色。 可玉离笙伸手攥了一下,绞出了好大一片血迹。将他素白的衣袖都染红了。 许慕言没能依照他当初的想法,死在最爱师尊的时候。 可却阴差阳错,死在了最恨师尊的时候。 他一定很痛很痛罢,被人伤成了这样。 玉离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大松口气的。 因为这世间唯一能牵动他心绪的少年,终于惨死在他面前了。 他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许慕言的人,也要了许慕言的命。 亲手将许慕言从玄门高足,拉到了尘埃里。 亲手将许慕言摧残成了现如今的样子。 许慕言不是想当救世主么? 不是想拯救他们所有人么? 那好啊,就到地底下,为那些惨死在玉离笙手里的亡魂超度罢! 玉离笙就是讨厌那种自以为是的人,什么救世主,从来都只存在于世人的幻想里。 如果真的有救世主,那么当初,他受人百般欺凌折辱时,为什么没人救他? 难道他不属于天下苍生中的一员吗? 就因为天生容貌过人,艳绝玄门,就何该受人凌|辱,不得反抗吗? 凭什么?! 他玉离笙得不到的东西,天底下任何人都别想得到! 既然没有人救赎他,那么……别人也别想得到救赎! 玉离笙就是要把许慕言折磨到死,让他也尝一尝被人凌|辱的滋味。 看许慕言以后还敢不敢大言不惭地说,喜欢他,心悦他,爱慕他,想拯救他。 简直可笑至极! 那好啊,就带着对他满腔的爱慕去死罢! 可是…… 为什么玉离笙觉得,自己并不高兴。 -- 第160页 他是想让许慕言死,但从来都没想过,要让许慕言死在别人的手里。 他控制不住自己暴戾的情绪,抚摸许慕言面颊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玉离笙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许慕言的死,如此耿耿于怀。 须臾,他又悟了。 他想让许慕言死不错,但前提是,许慕言只能死在他一个人的手里。 玉离笙一剑劈开藤蔓,小心翼翼地将许慕言抱在怀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抱许慕言。 可却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许慕言是如此的轻,如此的消瘦。 真是好小的一个孩子。 身子软绵绵的,好像一阵风刮过来,就能把许慕言带走了。 玉离笙稍微用点力掐了一下,摸到的却是断掉的骨头。 他想,自己一定要复活许慕言,不管用什么办法,势必要让许慕言活过来。 他并不觉得许慕言现在的样子很丑。 外貌什么的,玉离笙从来都不在意的。 他要的是一个充满朝气,活生生的许慕言。 众弟子正在客栈里焦急的等待,没一个人敢先回房休息的。 三五个一堆,都挤在大堂,里面灯火通明的。 外头的雨势非但没小,反而越下越大,伴随着电闪雷鸣,狂风吹得门板哐当作响。 忽听轰隆一声,众人被吓得迅速站了起来。 便见那门板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玉离笙浑身湿漉漉的,怀里抱着同样湿漉漉的许慕言。 只是不同的是,许慕言的身体十分扭曲,衣裳都被磨烂了,露出了被大雨冲刷过后的森白骨头茬儿。 第一百零二章 八扇招魂幡也招不回慕言的元神 小琉璃吓得面色一白,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失声唤道:“许……许师兄?!这……这是怎么了?许师兄怎么伤成了这样?” 其余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涌了上前。 檀青律惊问:“师尊,慕言这是出什么事了?” 玉离笙面色如常,整个人显得非常冷静,抱着许慕言径直绕过弟子们,上了二楼,沉声吩咐道:“去准备热水,剪刀,还有干净的布和衣服,记得要快。” 小琉璃没忍住,因为她亲眼看见,方才玉离笙抱着许慕言走过去的时候,许慕言的半张脸都被磨烂了,血肉模糊的一片,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那扭曲的身体,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甚至是玉离笙走过的路上,留下的血脚印…… 怎么看都觉得,许慕言已经死了。 玉离笙没有空搭理其他人,他将许慕言抱回了床榻,见许慕言的脑袋诡异地歪着。 抬手就帮他把头扶正了。 “慕言,不要害怕,不管用什么方法,师尊一定替你还魂续命。” 等檀青律将准备好的东西端进来的时候,忍不住抬眸望了床榻上的少年一眼。 只一眼,就把他恶心到差点吐出来了。 那不是活人应该有的样子。 分明就是把人砸烂了,砸碎了。 一点人样都没有了。 檀青律愣了愣,亲眼看着玉离笙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绞着湿帕子,仔细地替许慕言擦拭面颊上的血迹。 将他脸上的污垢一点点地擦干净。 神情专注认真,好似根本就没发现许慕言已经死了。 一边擦,玉离笙一边还低声道:“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恐怕要养上半年,这伤势才能好。” “不过,言言,你不必担心,昆仑山多的是生肉续骨的灵丹妙药,即便没有,师尊也会寻遍修真界,把可以恢复你容貌的药取回来。” 檀青律快要被吓死了。 他小时候,修真界和魔族势不两立,隔三差五就爆发一次战乱。 他也曾在战场上,见过无数尸体。 也曾亲眼目睹族人是怎么在他面前惨死的。 可他从来都没见过,有人可以死得像许慕言这样吓人。 也从未见过,有人能像玉离笙这样,抱着一个死人回来,还给死人擦身。 巨大的冲击力,让檀青律腿脚有些发软。 他觉得如果这不是在做梦的话,那就一定是玉离笙疯了。 直到耳边传来了小琉璃凄惨的哭声:“你们都不要拦我,让我进去看许师兄最后一面,让我进去看他最后一面!” “呜呜呜,许师兄,你不要死,师兄,你活过来!” “师兄!不要死,师兄!” 玉离笙置若罔闻,将许慕言面颊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剪下布条,为许慕言敷药,再用布条一圈圈地缠绕好。 檀青律心里的惊恐难以用语言形容,耳边小琉璃的哭声越发悲切,其余弟子也纷纷低头垂泪。 玉离笙开口道:“青律,把琉璃的嘴堵住,拖出去。” 檀青律颤声道:“师尊,慕言他……” “慕言他很好,只是受伤有些严重,睡着了而已,你们小点声,别吵到他了。” 玉离笙低声道:“不会有事的,等明天一早,慕言就会醒来的。” “他还会跟从前一样的。”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神色认真地嘱咐道:“慕言喜欢吃西瓜,你去给他买一个……不,多买几个西瓜回来,让慕言吃个够。” -- 第161页 檀青律:“师……师尊……” “快下去准备。” 玉离笙的语气毋庸置疑起来,一字一顿地道:“今晚,谁都不许上楼来,也不许发出任何声音。谁若是惊扰了慕言休息,那本座就、让、谁、死!” 等将所有人都赶走之后,玉离笙又耐心地帮许慕言包扎伤口。 望着那不下于二十处的断骨,还有浑身上下被磨烂了的皮肉。 玉离笙的眼睛密密麻麻爬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血点。 他忍着胸口传来的憋闷感,微微张着嘴,连呼吸都不敢有太大动静。 生怕会吵着许慕言休息。 玉离笙在房里设下了还魂血咒,周围拉满了黄符,还悬挂了招魂幡。 把许慕言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阵眼里。 玉离笙害怕会出问题,反反复复地检查,看咒语画对了没有,黄符是不是挂满了。 八扇招魂幡是不是都各自对准了相应的方向。 等确定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之后。 玉离笙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望着躺在阵眼中的少年,他微笑着道:“慕言,师尊不生你的气了,等你明天早上一醒来,就能吃到又红又甜的西瓜了。” “你其实不喜欢吃乳羹,对不对?” “没关系的啊,其实真的没关系,你不喜欢吃,你可以跟师尊说的。” “不急,等你明天一早醒来了,你亲口告诉师尊,你喜欢吃什么,好不好?” “师尊……师尊真的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喜好了,师尊想听你亲口说。” “睡罢,睡醒一觉,太阳就出来了。” 玉离笙缓缓站起身来,外头的大雨还在下着,忽然抬手一招,一柄流光璀璨的长剑,瞬间幻化而出。 “慕言,师尊说过的,除了为师之外,不管是谁,只要敢伤你,那么他就死定了!”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所有弟子都不敢上楼睡觉,挤在大堂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沉重。 小琉璃哭了整整一夜,眼睛肿得像两个大核桃。 她不敢哭太大声,怕玉离笙会不高兴。 不管檀青律怎么安慰她,师尊一定会想方设法,救活许慕言的。 可小琉璃依旧哭个不停。 她的衣袖里此刻还藏着一根完整的筷子,是此前许慕言没来得及抽的签。 怎么都想不到,许慕言居然会死得那样凄惨。 一直到外头天色将明的时候,玉离笙才从外头回来了。 一手执剑,一手抓着十几个被绑在一起的脑袋。 一进门就丢在了地上,玉离笙浑身的白衣都被鲜血染透了,整个人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同平日里病弱楚楚的模样判若两人。 有了鲜血的浇灌,他整个人像是怒盛的红莲,凤眸高睥,眼神凌厉,让人不敢同他对视。 “在本座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没人上楼罢?” 檀青律颤声道:“回师尊,没……没人上去过。” “嗯,把这些邪祟的头颅收好,带回昆仑,悬挂在绝壁之上,受百年风刀霜剑,本座要让他们,死都不能安息!” 玉离笙交代完之后,脚下匆匆地上了楼。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看见许慕言了。 想看见一个活生生的许慕言。 他想告诉许慕言,他的气已经消了,两个人又能重归于好了。 他还想告诉许慕言,虐杀他的邪祟们,全部被他杀干净了。 要是还不能解恨的话,玉离笙不介意杀光方圆百里所有的生灵。 只要许慕言开口,只要许慕言提要求。不管提什么要求,玉离笙此刻都会答应他的。 可是当玉离笙满怀欣喜地推开房门时,并没有看见一个活生生的许慕言。 昨晚设下的法阵,还丝毫未动。 许慕言躺在阵眼当中,也是纹丝不动。 “言言,起床了,太阳都快出来了,你该醒了,言言。” “言言,你不要吓师尊啊,该起床了,师尊要带你回山了。” “言言………” 玉离笙缓步靠近,哆嗦着手贴向了许慕言的胸口。 那胸口凹下去了好大一块,原本该持续稳定跳动的心房,宛如死水一般平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法阵没起作用?为什么!” “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是符咒画错了吗?还是……还是黄符没贴好?是不是招魂幡太少了?” “那师尊再挂几扇,把整个房间挂满招魂幡!” 玉离笙慌忙从乾坤袋里掏出招魂幡,可当他才插到许慕言的身侧时。 那原本围绕着许慕言的黄符,簌簌几声,竟然当场化作了飞灰。 “言言……” 玉离笙的喉咙艰涩得要命,好像吞了一大块石头在里面,才一张嘴,就割得他嗓子生疼,连声音都变了:“你不会离开师尊的,对不对?” 可是许慕言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魂魄也早在这具身体死亡的那一刹那,就彻底离开了。 现在停放在玉离笙眼前的,就只不过是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玉离笙不敢相信,发了疯一样,把周围的招魂幡扯开,抓着许慕言的手腕,为他输送灵力。 可无论他怎么输送灵力,一点用都没有。 -- 第162页 许慕言的身体像是个千疮百孔的气球,才输送进去的灵力,很快就从四面八方溢散开来。 玉离笙甚至惊觉,这具身体里,已经没有半片元神了。 什么都没有了。 许慕言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连一句话,一个字,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啊——许慕言!!!” 玉离笙抱起许慕言的尸体,仰天怒吼,面如豹状,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煞气,连俊美的五官都扭曲起来。 死死将人扣在怀里,他厉声道:“我不准你死!许慕言,我不准你死,你听见了没有?你给我活过来,活过来!” 玉离笙发疯的怒吼声,响彻了整间客栈。 原本在大堂里满怀期盼,等着好消息的弟子们听罢,吓得纷纷站了起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惊恐。 因为……当时是他们所有人一致决定,要让许慕言独自一人出门的。 如果许慕言没有独自出门,也许就不会遇见邪祟,也就不会惨死了。 当时哪怕有一个人陪许慕言一起去,也许邪祟就不敢出来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成了凶手。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不同程度的惊恐。 可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上楼的。 也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承认,当天晚上,许慕言到底为什么冒着大雨,连伞都没拿,提着盏灯笼就独自出门了。 “是谁让许慕言出去的?到底是谁?!” 玉离笙一掌将房门打开,已经完全没有素日冷漠平和的模样,一身血衣宛如才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在场每一个人脸,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到底是谁让许慕言独自出门的?!说话,不说的话,你们通通得死!” 玉离笙一挥衣袖,凌厉的劲气将二楼的护栏整个掀飞,大堂里的弟子们被打飞出去。 滚落在地苦苦挣扎,皆不同程度地受了内伤,倒地吐血不止。 “是你么?” 玉离笙隔空一抓,将小琉璃整个提到了半空中,掐着她的脖颈,冷冷道:“说,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让许慕言独自出门的?” “咳咳咳,不……不是我,不是我!救……救命啊,师叔,饶了我罢,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那就是你了?檀青律!” 玉离笙又隔空一抓,掐着檀青律的脖颈,将人狠狠往墙面上一摔。 檀青律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摔到吐血不说,更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其余弟子们见状,几乎吓到了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 在生死面前,他们也选择了逃避推卸,纷纷表示,是许慕言自己要出去的。 还说许慕言是出去给玉离笙买补药去了,甚至说,他们有劝过许慕言,说天色太晚了,外头快下雨了,让许慕言不要去。 可许慕言不肯听,执意要去的。 说到最后,每个人都点头作证了,好像事情的真相就同他们口中说的一模一样。 总而言之……许慕言的死是咎由自取。 玉离笙听罢,将小琉璃掐得更狠了,冷冷道:“你以为,本座会相信你们这套说辞?未经本座的允许,许慕言根本就不敢踏出客栈的大门!” “一定是你们,一定是你们用了什么方法,逼着他去的!” “一定是!” 玉离笙语气笃定,咬牙切齿地道:“是你们害死了许慕言!是你们害、死、了、本、座、的、言言!” “本座要让你们通通给他殉葬!” 玉离笙手里加重力道,一手掐着小琉璃的脖颈,一手幻化而出长剑,作势要一剑捅她个对穿。 第一百零三章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忽听“铮”的一声,自客栈外飞来一柄长剑,挡住了玉离笙杀人的动作。 随即便传来一声惊叫:“离笙!快住手!” 锵—— 玉离笙反手将剑刃挡开,不顾任何人的阻挠,执意要杀了宁琉璃给许慕言殉葬。 自背后掀起一股凌厉的劲气,嗖啪一声,一道灵力长鞭,狠狠抽在了玉离笙的后背。 他的手猛然一顿,那剑就刺偏了,原本要从心脏的位置捅进去,结果硬生生一剑穿透了宁琉璃的肩膀。 重明君抬手接过长剑,手里还攥着一条灵力所化的长鞭,满脸不敢置信,又分外震怒地大喊:“离笙!你到底在做什么?琉璃做错了什么事情,你竟然要杀她?!” 玉离笙沉默不语,一剑抽了出来,作势要再捅一剑。 重明君见状,不得不再挥一鞭,鞭尾卷住了玉离笙的剑刃,他呵斥道:“快把琉璃放下来!她若是有错,师兄一定重重罚她,给你一个交代!” “师兄……” 玉离笙没松手,语气十分冰冷地道:“慕言死了,是他们害死了慕言,我要杀了他们为慕言报仇!” “咳咳咳,不是的,师尊,不是这样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 小琉璃趁机大喊,哭着道:“师尊救救我,师尊,快救救琉璃罢!” 重明君无法看着心爱的小徒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惨死在玉离笙的手里,飞身上前阻止,一把攥住玉离笙的手腕,呵斥道:“快住手!琉璃也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啊!她和慕言的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害死慕言?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 第163页 他见玉离笙不为所动,甚至还同自己动起了手,更加大声道:“快!趁着许慕言才死不久,我们赶紧把慕言送回昆仑!我师父临死前,曾经留下一样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宝物!” “只要我们动作够快,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啊!” “果真?” 玉离笙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像是丢_娇caramel堂_垃圾一样,随手将琉璃丢开了。 也顾不得别的了,他眼下满心都是怎么让许慕言起死回生。 玉离笙急切道:“师兄,只要你能帮我复活许慕言,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好了,先别说这么多了!慕言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 玉离笙将他带回了房里。 重明君看见许慕言尸体的那一刹那,差点没认出来。 他方才听说许慕言死了,有想过许慕言是怎么死的。 可唯独没想过,许慕言的尸体都不成人形了。 忙凑过去抬手一探许慕言的天灵盖,重明君发现,许慕言的元神已经完全散尽了。 眼下完完全全就只是一具空壳子。 而即便他想方设法复活了许慕言,就这么一副残败的身体,许慕言又能再活多久? 更何况,重明君方才是骗玉离笙的,师父临死前,根本就没留下任何东西,更别说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宝物了。 但眼下,他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只能暂且将玉离笙稳住。 众人没敢在此地逗留,连夜便御剑回了昆仑。 玉离笙一路上都用灵力护着许慕言的身体,生怕尸体在半路上发烂发臭。 可饶是他们夜以继日地御剑飞行,仍旧在三日后的傍晚,才抵达昆仑。 玉离笙一步都不肯离开,一定要亲眼看着许慕言复生才行。 重明君硬着头皮,说要先将许慕言的尸体,存放在玄冰洞里,可暂缓尸体腐烂。 玉离笙也点头同意了,跟着踏进了玄冰洞,把许慕言抱到冰床上,攥着他的手,一步都不肯走。 “离笙,是这样的,许慕言的元神已经离体,想来你也都知道了。若想让他复生,便只有先将他的元神召回来,再封印在这具身体里。” “师兄,我知,可无论我怎么设阵,怎么用招魂幡招魂,可慕言的元神就是不肯回来,我找不到慕言的元神了……” 玉离笙的声音艰涩,面色白得吓人,喃喃自语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元神就……已经……已经被人打散了,我找不到,我真的找不到!” “好,师兄知道了,你先别急,师兄一定有办法让慕言复生的,你别急。” 重明君压低声音,从旁温声细语地宽慰道,看着玉离笙这副急切的样子,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 说到底了,连玉离笙都没办法,那其他人也不会有办法。 只能这样暂时骗一骗。 可谎言终究有被拆穿的一日。 重明君心知肚明,只盼着能多骗一日是一日,也许时间一长,慢慢的,玉离笙就能接受事实了。 “师兄,只要能复活慕言,师兄让我做任何事都行!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要许慕言活着!” 重明君暗暗头疼,只能先暂且做做样子,命弟子满山悬挂招魂幡。 在玄冰洞设下一千盏长明灯,又拉满了黄符。 等做好这一切之后,重明君将一粒珠子放入许慕言的口中。 他同玉离笙道:“如此便好,只等九九八十一天,慕言就能起死回生了,但——” 毕竟这只是在欺骗玉离笙,重明君的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了,又道:“但慕言究竟能不能复生,还要看他的意愿。”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如果许慕言愿意复生,那么在法阵和宝物的加持下,九九八十一天之后。慕言就能活过来了。” “可倘若,许慕言不愿意复生,那么……” 其余的话,重明君没再说下去,玉离笙也听懂了。 “慕言……怎么可能不愿意复生呢?” 玉离笙低声喃喃自语起来。他也不是很确定,许慕言经历了那么多委屈之后,到底还愿不愿意回来。 可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不想放弃。 “师兄,我想在这里陪着慕言,我陪他九九八十一天,如果……到了那天,慕言还不能复生的话,那我……也就认了。” 重明君长叹口气,暗道一声冤孽,知晓劝不动玉离笙,也只能点头答应。 希望八十一过后,玉离笙能真正地放下,也好让许慕言尽快入土为安。 在这九九八十一天内,玉离笙一步都不曾离开玄冰洞。 他寒疾很重,原本就畏寒,不能在此逗留。 可为了能让许慕言重生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师尊。玉离笙寸步不移,陪着一具尸体,陪了整整八十一天。 一直不停地在许慕言的耳边喃喃自语。 他告诉许慕言,师尊真的已经消气了,以后再也不罚他跪钉板了。 他还告诉许慕言,以后不会再饿他了,他想吃什么都可以,想吃多少都可以,在月下小筑生火做饭也可以。只要许慕言高兴就好。 他甚至告诉许慕言,他不介意许慕言的心里还有别的男人,只要心里有师尊就行了。 到了最后,玉离笙告诉他,自己是没有心的,不懂什么是七情六欲。 -- 第164页 想让许慕言告诉他,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愿意为了许慕言,尝试和这个修真界和解了。 可是,许慕言就是不理他,怎么都不理他了。 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床上。 一直到了第八十一天,玉离笙从太阳升起,一直期盼到太阳落下。 从满心希望,到最后满眼绝望。 重明君看见他这副样子,满脸无奈地叹气,一直等太阳完全落下了,他才同玉离笙说:“别等了,看来是慕言不愿意回来,也罢了。” “不能……罢啊。” 玉离笙失神地抱着许慕言的尸体,久久不能回神,“不能罢了,慕言还那么年轻,他才……他才十七岁啊,才十七岁!他一点点大的时候,就被我带回来了,当时就跟一个矮萝卜似的,见人就藏在我的身后……” “师兄,不能罢了,不能罢了!” “我要他活,我不要他死啊!!!” “离笙,你先冷静一下!人各有命,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态啊!” 重明君从旁安抚道:“看来慕言命该如此的,与你师徒一场,你已经尽到了师尊的本分,慕言在九泉之下,不会怪你的。” 玉离笙摇了摇头,他知道慕言会怪他的。 因为慕言临死前不久,他连一个好脸色,一个好觉,甚至是一顿饱饭都没给过许慕言。 许慕言没有死在最爱他的时刻,分明死在了最恨他的时刻了。 而许慕言之所以不肯回来,分明就是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牵扯了! 早知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玉离笙不管怎么说,都不会那么打慕言的,怎么都不会让慕言饿着肚子跪钉板的。 如此他早一点算出来,慕言活不过当晚。 他就不应该让慕言把那一桌饭菜拿出去倒掉喂狗。 最起码,应该让慕言吃饱了再上路。 “师兄,这就是所谓的情么?” 很大一颗眼泪,缓缓从玉离笙发红的右眼眶里掉落下来了,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师兄,我……我好像感觉到了,可又像是没感觉到。我这里——” 玉离笙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窝,满脸落寞地道:“没东西的。” 重明君没明白过来,心窝里没有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当玉离笙是伤心过度了,又从旁安抚了几句。 可玉离笙嘴里,反反复复,一直说自己的心窝里没有东西。 重明君就问他,那里到底缺了什么东西。 玉离笙道:“心,我没有心啊!” 重明君依旧没懂,他想,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有心呢?除非是个死人。 仍旧只当他是悲伤过度了。 索性要将他先带回月下小筑再说,也许看不见许慕言了,心里能好受点。 哪知玉离笙突然盯着他的胸口,目光阴恻恻的,连声音都诡异起来:“师兄,我需要一颗心,帮我感知人世间的情爱。” 重明君颇感诧异,因为一直以来,他和玉离笙修的都是很纯粹的无情道。 根本就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情爱。 从前他也并未觉得,玉离笙对谁有过情爱。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这种话? 重明君道:“虽然我也不懂人世间的情爱,但感情这种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就是说要互相喜欢才行。” “如果对方不喜欢你,即便你强行要了对方的心,那也是无用的。” “师兄修的也是无情道,师兄也不懂什么是情爱。可师兄知道,你对许慕言只是师徒之情。”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离笙,你已经疯得够久了,是时候回月下小筑了。” 重明君长叹口气道。 玉离笙置若罔闻,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重明君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挺担忧的。 在这九九八十一天内,他将下山游历的那波弟子分别关押拷问,可问出来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当天夜里,许慕言只是独自出门给玉离笙买补药去了。 结果不曾想,半路被邪祟偷袭,才惨死在了雨夜里。 对于许慕言的死,重明君也说不上难过还是不难过。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态,这就是许慕言的命数,命中有这一劫。 “离笙,当时师兄也是一时情急,遂才打了你一鞭……师兄现在同你道歉,你不要恨师兄。” 玉离笙还是置若罔闻。 浑然不过身后那道鞭伤。 好半晌儿,他才神色平静地转头道:“师兄,当时我太生气了,遂才出手伤了那些弟子,还打伤了琉璃……” “别说了,也怪琉璃,要不是她出的主意,许慕言也不会独自出门。” 重明君见他这副神情,便觉得应该是听进去话了,遂欣慰地点了点头道:“离笙,回月下小筑罢,这事师兄不想继续追究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有空师兄再去清净峰看你。” 玉离笙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却道,凭什么不追究了? 他的言言都死了,死了啊!可宁琉璃,檀青律等人。还好好的活着。 凭什么? 凭什么当天夜里死的不是宁琉璃?死的不是檀青律?死的不是其他人? 为什么偏偏死的人,是他的言言! -- 第165页 这事绝对不能罢了,绝不可能罢了! 等重明君走后,玉离笙便将许慕言也一道抱回了月下小筑。 如今虽入了深秋,但尸体若是不安置在冰棺里,还是很容易就腐烂了。 玉离笙舍不得安葬许慕言。 他之前听檀青律说,许慕言是很怕黑的。 那地底下如此漆黑,许慕言一个人躺在下面,一定会很害怕的。 那些蛆虫会爬过许慕言的面颊,穿透他的身体,吞噬他的血肉,泥土会把他销成一堆白骨,他会烂掉,臭掉,彻底被黑暗淹没。 玉离笙舍不得,宁愿许慕言永不安息,也不肯让他下葬。 甚至将人抬到了自己的寝殿,夜里二人同床共枕,玉离笙会把许慕言的头,刻意掰过来,好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入睡。 玉离笙还给许慕言洗澡,换衣服,喂他吃西瓜。 在他耳边说好多好多话。 有时候,玉离笙会说起自己少年时的经历,他告诉许慕言,他年少时也被同父异母的阿兄娇宠过几年。 曾经立志,长大之后一定要成为阿兄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剑刃。助阿兄坐稳家主的位置。 后来他却被阿兄亲手推下了悬崖,还摔断了一双腿。 玉离笙说,那时他真的很绝望,拖着一双断腿在雪地里爬,喊遍了所有可能救他的人。 可却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后来,他遇见了曾经的师尊,跟着师尊入了缥缈宗。 师尊初时对他真的很好,不仅治好了他的双腿,还收他为徒。 玉离笙又立志了,下定决心要当师尊座下最厉害的徒弟,要成为师尊身前的厚盾,永远不背叛师尊,不背叛师门。 还要成为一代玄门修士,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用自己满身的修为,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哪怕是血洒大地也在所不惜! 可后来玉离笙才知道,师尊只是把他当药人。 再后来,玉离笙又被同门师兄相中了,师兄一边狠狠作贱他,一边告诉他。师兄是喜欢他,所以才那么对他的。 玉离笙当时不通情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把对方囚禁起来折辱。 但在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折辱中,他曾经屈服过,以为那只是师兄疼爱他的表现。 但是,后来缥缈宗被魔族攻陷了。师兄马不停蹄地把他洗刷干净,双手献给了魔尊。 还当着他的面,告诉魔尊,他是个绝佳的容器,什么东西都能容纳。 还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炉鼎。在床上如何如何风骚,如何如何勾魂,低喘的声音,如何如何酥骨。 那魔尊也不是什么好人,把玉离笙带至魔界后,嘴上说,要立他为魔后,可实际上肆意折磨他,还让手下旁观… 甚至到了兴头上,还让所有人一起过来欺辱他。 玉离笙说着说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他同许慕言并肩躺在一处,与他十指相扣,无声地说:“慕言,师尊好恨啊,师尊无法释怀,怎么都释怀不了。” 许慕言动也不动,脑袋诡异地搭在玉离笙的肩头。 玉离笙又道:“我本以为,当初在菩提树下净化,就能获得救赎,可这并不能。” “我只是净化了这具身体而已。” “我没办法消除那些残忍的记忆,没办法忘怀,也无法释怀。” “我……我没有心了。”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声音沙哑至极地道:“我这里,没有心。” “慕言,你给师尊一颗心,好不好?师尊也想知道,到底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师尊真的很想知道,你在师尊的心里,究竟重不重要。” “……你活过来,好不好?” “言言,师尊吃了你给师尊带回来的红枣,可是……那太苦了。” “真的太苦了啊。” 玉离笙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疯了,居然和一具冰冷的尸体说话。 他恍然记起,当初想过,等许慕言死的那一日。便是与他成亲的那一日。 如今许慕言终于死了,二人也终于要成亲了。 玉离笙连一夜都不肯等了,御剑下山,强行踢开裁缝店的大门。 逼迫店主快些赶制出来两套喜袍。 那裁缝店老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颤颤巍巍地拿出绳子,帮玉离笙测量身形尺寸。 玉离笙冷声冷气道:“除了我,还要再做一套一模一样的喜袍!” 他不知道许慕言的尺寸,但凭借印象,许慕言应该比他要纤瘦很多。 遂让店主做小一点。 可又担心衣服太小的话,许慕言穿起来会不舒服。一番折腾下来,外头的天色也亮堂了。 店主紧赶慢赶把喜袍做了出来,玉离笙又问他,店里有没有凤冠霞帔。 店主说,自家店小,没有那种东西,如果要买的话,得去专门打首饰的地方,而且还得提前商量好款式。 玉离笙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他等不了。 他只知道,今晚必须跟许慕言成亲,否则他就活不了了。 玉离笙不太懂民间的婚嫁,都要置办些什么东西。 便询问店主,店主见他这副疯癫的样子,觉得自己肯定遇见了一个疯子。 战战兢兢地说,还得准备红蜡烛,枣子,花生,桂圆,莲子。 -- 第166页 玉离笙不懂,低头凝视着店主的脸,逼问道:“什么意思?” 店主道:“意思就是早生贵子!别的东西都可以不准备,但这些得有啊,要是不准备这四样,那新娘子的肚皮,何时才能大得起来啊?” 听罢,玉离笙的神情恍惚了许久。 他想,许慕言的肚子再也大不起来了。 即便许慕言不死,也怀不上他的孩子。 玉离笙曾亲手将避子汤灌到了许慕言的嘴里,甚至用手,或者是别的什么物件,在许慕言身上剐蹭。 不肯让自己的东西,存在许慕言那里。 一点点都不允许许慕言沾染。 他们不会有孩子了,再也不会有了。 玉离笙抱着喜袍,失魂落魄地御剑飞回清净峰。 亲自动手在月下小筑装扮了一番。 还做了一具玄冰棺椁,安放在大殿正中央。 之后还在棺椁周围,点满了鲜艳的红蜡烛。 玉离笙脸上难掩欣喜,先自行换上了喜袍,把束发用的发冠换成了鲜艳的红发带。 他终于要和慕言冥婚了。 他的慕言,他的徒弟,他的妻。 第一百零四章 慕言和本座能永远在一起了 之后玉离笙又抱起许慕言,帮他也换上喜袍。 还对着铜镜,帮许慕言描眉上妆。 “言言,今晚师尊就要与你成亲了,你高不高兴?” “言言今晚是最美的新娘子。” 可玉离笙看着许慕言被毁掉的半张脸,无论涂抹多少胭脂水粉上去,都没办法掩盖住那狰狞可怖的伤痕。 玉离笙的手有些颤,抬手蘸了点口脂,往许慕言苍白的唇瓣上抹匀。 之后将人安置在椅子上,取过木梳,轻轻为他束发。 玉离笙轻声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徒弟了,你是我的道侣,我的妻。” “言言,你理一理师尊,好不好?” 可无论他说多少话,许慕言都死气沉沉的,一句话都不说。 玉离笙的喉咙有些哽咽了,取过红发带,在许慕言的头发上绕了几圈。 之后便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棺椁边。 玉离笙轻轻一跃就跳入了棺椁。 而后并肩同许慕言躺在了一起。 玉离笙轻声在他耳畔道:“言言,把你的心给师尊,好不好?” “师尊想要你的心。” “如果能把你的心吃下去,装到师尊的胃里,那么你和师尊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你不是爱慕师尊么?一定会答应师尊的,对不对?” …… “……傻言言,来生……来生你不要再遇见师尊了,当一个普通人,娶妻,平安度日。” 玉离笙病态地搂着许慕言的尸体,亲腻地吻着他的眉眼,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便只是在这小小的棺椁中洞房花烛。 他不嫌弃现如今丑陋不堪的许慕言。 也不再嫌弃许慕言在床上像条死鱼一样。 更加不嫌弃那僵硬冰冷的躯体。 热烈迫切地想要同许慕言亲近,玉离笙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居然同一具冰冷的尸体行事。 是啊,他是疯了。 他没有心,也没有言言了。 再也不会有人甜甜地唤他师尊了,也不会有人给他煮面了。 再也不会有了。 “言言,那颗红枣真的太苦了,太苦了。” 玉离笙贴着他的耳畔,喉咙不受控制地哽咽起来,他不明白,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痛苦。 他想让许慕言活过来。 想让许慕言活过来。 想让许慕言活。 可许慕言却偏偏选择了去死。 一定很痛罢? 断了那么多根骨头,一看就知道是从高空中坠落下来,硬生生摔断的。 玉离笙知道的,骨头断了真的很痛很痛,当初他被同父异母的兄长推下悬崖时。 耳边的风声簌簌地刮着,那种失重感,就好像一瞬间被全世界抛弃了。 而他的言言,也经历了和他一样痛苦的经历。 许慕言死在了最恨他的时刻,也死在了最痛的时候。 可明明……明明许慕言临死之前,竭尽全力地向他传递了消息。 即便他那般虐待折辱许慕言,可许慕言还是在临死前,向他发出了求救。 可玉离笙却没能及时赶过去救他。 许慕言一直到死,手里都攥着给他买的红枣。 玉离笙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他开始疯狂地在许慕言的尸体上为所欲为。 疯狂地想要彻底占有许慕言。 想再看见许慕言通红着脸,双眸含雾,要哭不哭,要笑不笑,楚楚可怜的样子。 想看见许慕言攀上顶峰时,猛然往上扬起的修长颈子。 可他再也看不到了。 只是寂寞地对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玉离笙才从尸体上下来,将衣衫不整的尸体揽在怀里,一手捻着许慕言的一缕头发,一边低声告诉他。 从今晚开始,许慕言就是他的道侣了。 两个人生时要同床共枕,死后也要同棺而眠。 他还告诉许慕言,其实他很讨厌小孩子,但希望能拥有一个小慕言。 -- 第167页 “……言言,你理一理师尊好不好?” 玉离笙轻轻一推怀里的尸骨,许慕言的脑袋立马诡异地歪倒在了一旁。 他望着那歪过去的头,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一个没有心的人,却在此刻对着一具尸体空流泪。 玉离笙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蓦然发疯一样,抬手抓着许慕言的衣领,厉声呵斥道:“你给本座起来!” “你快点告诉本座,到底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本座命令你,快点起来!” 尸体被猛然一扯,软得像是面条一样,无力地垂在半空中,死气沉沉的。 玉离笙怎么都不肯甘心,觉得事情的发展原本不该这样的。 手一松,尸体又重重地跌回了棺椁中。 玉离笙渴望拥有一颗心,他的心当年被他亲手剜下,连同净化他的菩提树,一同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他这么多年,苦苦找寻菩提树,可都无疾而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人们常说,世有八苦,爱而不得最苦。 玉离笙却不以为然,他从来都没爱过,更加没有得到过。 两手空空如也,心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最终,玉离笙还是亲手剜下了许慕言的心脏,将之装到了自己的胃里。 如此,他和许慕言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再也没人能把他们分开了。 重明君夜里睡不安稳,脑海中反反复复,总是浮现出玉离笙的身影。 他担心玉离笙会出事,索性连夜御剑上了清净峰。 见月下小筑灯火通明,到处都悬满了红绸。 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快步走至大殿,一眼就瞥见了殿中央的棺椁。 棺椁上面也缠着红绸,还贴了大大的喜字。 许慕言身着喜袍,正安静地躺在棺椁中,可胸口处却破了一个大洞。 心脏不翼而飞了。 满殿都是诡异浓郁的气味。 重明君心头大惊,满殿寻找玉离笙。 顺着地上的血迹,他走到了殿外的莲池旁。 却见玉离笙身着红衣,在月下翩翩起舞,好像雪妖一般,扭动着身躯。 手指呈兰花状,嘴里正低声唱着什么。 重明君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前,却听见玉离笙正在唱戏, 曲调哀怨婉转,在夜下显得十分诡异。 “离笙……” 重明君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唤道:“你这是怎么了?” 玉离笙被打断了,也没生气,他转过脸来,嘴边还淋漓着鲜血,冲着重明君笑道:“师兄,你来了啊,可有兴致,听我再唱一曲?” “离笙,你疯了不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重明君难以言说此刻的感受,只要一想到,玉离笙居然能对一具尸体,作出那样的事情。 便觉得无比地恶心。 他往后退了几步,摇头道:“离笙,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师兄,我没有疯。” 玉离笙抬眸望着他,语气听起来虚无缥缈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得到了许慕言的人,要了他的命,还剖了他的心。” “现在,他的心在我这里。” 玉离笙护着自己心口,满脸温柔地道:“慕言在我的胃里,他就彻底属于我了。” “别人再想带走他,也绝不可能了。” “他的心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重明君的瞳孔剧烈颤动着,望着眼前妖媚诡异的雪妖美人,连声音都变了。 “离笙,你……你这是……对自己的徒弟动情了?” 玉离笙微微笑了起来,脸上是无比动人的神色,眼中翻涌着疯狂过后,又渐渐平息下来的悲天悯人,他摇头道:“我本就无心,无心亦无惧,无爱亦无恨。情爱于我而言,不过虚空一场。” “离笙!你到底怎么了?你千万不要吓师兄啊,离笙!” 重明君大惊失色,望着如此癫狂的玉离笙,一时之间,竟然油然而生一种恶心。 是的,恶心。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玉离笙恶心,从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即便当初身边所有人都告诫他,玉离笙这个人是个残花败柳,还是勾魂摄魄的雪妖。 被数不清的人摁在身下反复折辱。 可当时重明君听了,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觉得玉离笙是个残花败柳,反而还对他十分的怜悯。 觉得玉离笙遭遇的那一切,都不是出至于他本意,而他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可怜人。 可是眼下,重明君才真正意识到了玉离笙的可怕,明明都以师兄弟的身份,相处了十多年。 但他今夜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玉离笙。 脑海中浮现出方才过来时,大堂里摆着的棺椁,许慕言的身上白得吓人。穿着一身宛如鲜血浇灌而成的婚袍。 衣衫不整地躺在冰冷的棺椁里,棺椁周围点满了红蜡烛,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味。 而那种气味,重明君觉得十分陌生,因为他自幼修的就是无情道,无情无欲,自然不懂。 眼下却恍然大悟,晓得了其中关窍。 “你……你方才……方才是不是对许慕言,做出了那种事情?” -- 第168页 重明君惊问道:“说!你老实告诉师兄。你到底是不是对许慕言做了不该做的事?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师兄,我方才说过了,”玉离笙微微一笑,脸上的血色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光泽,“我都没有心,又何来的情?” 重明君听罢,刚要大松口气,心道,看来是他误会了,玉离笙从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徒弟动情。 可玉离笙下一句话,却直接粉碎了重明君脸上的所有表情,转而成一种极度恶心惊惧的神色。 “我对许慕言有的,从来都只是欲|望。我想占有他,彻彻底底地占有他,所以……我方才同他成亲了。” 玉离笙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缓步逼近重明君,血红的喜袍拖在地上,好像铺了一层红雪。 “我给他穿了喜袍,涂了胭脂,即便他已经死了,但他在我眼中,依旧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你……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重明君难以言说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觉得面前站了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正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下意识就翻手招剑,一剑就刺了过去,重明君呵斥道:“你不是离笙!你到底是谁?把离笙还回来!” 玉离笙抬手一把攥紧剑刃,狠狠一绞,就绞出了大片的血迹。 他也不躲,继续逼近,冷笑着道:“我就是离笙啊,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秦剑,我的好师兄,你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认识我。” “不,不是这样的,离笙天性善良,悲天悯人,他不是你这样的,你到底是谁!?” 重明君依旧不敢相信,因为在他眼中,玉离笙一直都是那么的病弱,那么的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虽然表面看起来清冷疏远,但每次见了他,都会温温柔柔地唤他一声师兄。 不管许慕言当初如何在其他人面前,羞辱玉离笙,他也不生气,只是把自己关在月下小筑。 如此性情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那种丧心病狂之事? “什么天性善良,什么悲天悯人,不过都是假象罢了,我本就是如此的,今后也不会改。” 玉离笙攥紧剑刃,丝毫不顾手伤,凑近重明君的身前,低笑着道:“师兄,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带我来昆仑?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恶心,竟然对自己的徒弟做出那种事情?是不是觉得我无可救药,丧心病狂了?” “是!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倘若我当年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必定一剑杀了你,绝不带你来昆仑!” 重明君咬牙切齿道,脸色都开始发青了。 玉离笙反问:“可是师兄,你们玄门正道的修士,不也一样不知廉耻,丧心病狂么?” 重明君道:“那是缥缈宗!又不是我们昆仑!昆仑自建宗以来,门中上下,但凡有行不诡之事,必定将之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顿了顿,他越发厉声道:“既然你对许慕言动情了,那昆仑便再留你不得!” “我真是后悔,居然偏宠了你这么多年!” “我好后悔,当初没有听我师父的话,将你赶下昆仑山!” 第一百零五章 本座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提起重明君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昆仑的宗主,玉离笙的神情变得诡异起来,他笑道:“师兄若是如此说的话,那有一桩埋在我心底多年的秘密,也是时候说给你听了。” 重明君警惕道:“什么事?” “关于老宗主的死。” “什么?你说什么?我师父的死?他难道不是因为走火入魔遂才……难道是你害死他的?是你?!” 重明君暴怒,运气一抽长剑,便要对玉离笙动手,哪知玉离笙的修为,远比平日里表现出来的,要高出许多。 简直就是深不可测,竟一时半会儿无法轻易撼动,重明君咬牙切齿道:“说!我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说了,你也许不信,当年你带我入昆仑时,老宗主百般不肯,明面上对我也是万般刁难。认为我是残花败柳,人尽可夫。可谁又能想到,他深夜时,趁着山中宵禁,偷偷潜入我的房中……” “你胡说!不许你侮辱家师!” “我有没有胡说,你继续听一听便知了。老宗主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竟还六根不净,修的是什么狗屁无情道呵。” “他将我圈入怀里,掐着我的脖颈。就像这样——” 玉离笙顺势将重明君揽入怀中,掐着他的脖颈,眼中迸发出了无比的怨恨,一字一顿道:“他掐着我的脖颈问我,是不是和旁人说的一样,那么会侍奉男人!” “他还说,不嫌弃我身子脏,想收我为炉鼎,助他修行,早日得道飞升!”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师父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在撒谎,我要杀了你!” 重明君怒起反抗,可掐他脖颈的手力大无穷,宛如钢板一样,死死将他钳住了。 甚至连呼吸都困难了。 “我胡说?呵呵,我若胡说,便让我此生不得善终,转投畜牲道,永无翻身之日!” 这毒咒发得很重,修真界对诅咒颇有忌讳,一般不会发如此重的毒咒。 除非,玉离笙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他才如此信誓旦旦。 重明君摇头,满脸难以置信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 第169页 “原来玄门正道,也这般懦弱,连事情的真相都不敢承认,真是可笑至极!你以为你的宗主之位哪里来的?还不是我助你坐上的?” 玉离笙冷嘲热讽起来,露出无比嘲弄的神色,又接着道:“我厌恶有人拿我当炉鼎,所以我就设计把老宗主杀了。就连当年那锦书上留下的遗言,也是我临摹了老宗主的字迹呢。” “不知师兄此刻知晓了,心里作何感想?” 重明君只觉得一股怒火,腾的一下窜上了头顶,他被玉离笙禁锢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挣脱。 惊怒之下,居然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师兄,除了许慕言之外,你也算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不觊觎我的皮囊,还愿意待我好的人了。” 玉离笙微笑着望向重明君,语气听起来有些轻快,可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残忍,他道:“师兄,我不会杀你的,我要留下你,让你亲眼看着,昆仑是怎么一步步沦为修真界的笑柄的。我要让宁琉璃生不如死!我要让檀青律亲手杀尽他的族人。我会把你囚禁起来,让你从今往后,只能看着我和慕言亲热……” 语罢,他抬手在重明君的眼前一晃,以摄魂之术,将今夜的记忆,从重明君的脑子里摄了出来。 之后便一挥衣袖,将人送下峰去。 只要过了今夜,重明君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等做好这些事情之后,玉离笙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伤手,亲眼看着原本血肉模糊的手心,迅速地愈合。 玉离笙的眼神黯然下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怪物,一个被全天下抛弃的怪物。 没有心,不会受伤,也不会老。 只是这漫漫长夜,寂静无声,他好孤独,真的好孤独。 他吃下了许慕言的心,仍旧没办法将内心深处的空虚填满。 反而像是饮鸠止渴,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大殿,然后爬进棺椁里,搂着许慕言消瘦的肩膀。 玉离笙低声喃喃自语道:“慕言,师尊好冷。慕言,你帮师尊暖一暖身子,好不好?” 可许慕言的身体冰冷,连血都流干了,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慕言,师尊好孤独啊,师尊真的好孤独。” “求求你了,不要丢下师尊一个人好不好?” 玉离笙把头往许慕言的胸口一贴,从发红的眼角流出了滚|热的眼泪。 其实,他不明白眼泪代表着什么。只是蓦然就流了出来。 “慕言,你理一理师尊,好不好?” “慕言,师尊真的……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好冷,我好冷……我快要冷死了。” 玉离笙蜷缩起身体,将自己缩成了很小一团,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脸埋在了膝上。 从前夜深人静时,他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当初被人侮辱的画面。 现如今,满脑子都是许慕言临死时,满是鲜血的脸。 “我真的好冷……” 玉离笙突然悲从中来,把脸埋在膝头泣不成声。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天道如此不公?让我受了那般屈辱?” “我的心到底在哪里?把心还给我,把心还给我!” 可当初,明明是玉离笙站在菩提树下,跟上苍祈求,剥离半身,还亲手剖下自己的心脏,与那半副身体,一起封印在了菩提古树中。 从而换来了干净的身体,足够毁天灭地的修为,以及上千年的寿命。 现如今,他又想寻回自己的心了。 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也许,菩提树不是从世间消失了,而是从未存在过,一直都只是玉离笙自欺欺人的幻想罢了。 但他还是翻身从棺椁中起来了,满脸泪水的跪在里面,双手合十,同上苍求道:“求天道开恩,让我再见一次菩提古树,求天道开恩,求天道开恩!” 不知是上苍开眼,还是玉离笙与那菩提古树有缘。 再一睁开眼时,玉离笙已经置身于一片茫茫仙境。 同他当年见到的一模一样,微风吹过高达上百丈的菩提树,林叶簌簌作响。 “我……我又回来了。” 玉离笙望着面前沐浴在万丈佛光里的菩提树,脑海中缓缓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他在魔界受辱后,满身伤痕的逃了出来,误入了仙境,遇见了菩提树。 郊醣團隊獨珈為您蒸礼便是跪在菩提树下,双手合十祈求上苍垂怜。 然后亲手将自己的心剖了出来,封印在了古树中。 不曾想,时至今日。他又回来了。 不同的是,上次是剖心,这次是寻心。 他要把心寻回来,他太想知道自己对许慕言到底是什么感情了。 太想明白情爱是什么东西了。 玉离笙一掀衣袍,血红的婚服迎风飘荡,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叩拜,哽咽着祈求:“求你把心还给我,求你把心还给我!” “求你让着我认清自己的心!” “求你了,让我跟许慕言在一起罢,求你了!” “我求求你,把心还给我!我不要毁天灭地的能力了,不要上千年的长寿!我只想要回自己的心!” 可无论玉离笙怎么求,怎么向菩提树叩拜,都无济于事。 微风一吹,那菩提树茂密的林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最后簌簌落下。 -- 第170页 一道白影在树身上漂浮旋转。 玉离笙面无表情地看着树中的自己,那是另一个他。 是玉离笙不要了的自己,是那被人弄脏了的,让他觉得羞耻难忍的自己。 两个人面对面,生着一模一样的脸。 “既然你不肯应我,那我就毁了你!毁了这里!” 玉离笙缓缓站了起来,伸手一招,长剑入手,飞身一剑就砍了过去,满眼迸发着疯狂的光芒。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是上苍负我,是仙门负我啊!” “把心还给我!” 轰隆—— 待玉离笙再度醒来时,他仍旧同许慕言并肩躺在棺椁里。 外头已经天亮了。 昨晚的记忆,好像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梦一醒,所有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 玉离笙缓缓坐起身来,捏了捏绞痛的眉心,意外从衣袖上掉落下来一片枯黄的落叶。 他认出来这是菩提叶,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记忆宛如海浪一般涌了上来。 他怒起砍倒了菩提树,然后将仙境里的一切景物毁得一干二净。 醒来后,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改变。 心没有回来,而许慕言也没有复生。 “言言,师尊答应你,从今往后,诛尽天下所有邪祟,让他们为你殉葬!” “不,我要毁了这个修真界!是他们负我!师尊会带你离开昆仑,寻一个世外桃源。” “在那里,只有你跟师尊。” “你我就永远不会分离了。” 轰隆—— 头顶连续响起十几道电闪雷鸣。 许慕言惊恐地从噩梦中醒来了。 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秘境中,周围漆黑一片。 唯有他全身发光。 许慕言还没从死亡的痛苦中缓过神来,跪在地上,揪住衣襟放声大哭。 第一百零六章 小寡妇的悲惨过去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直到哭累了,许慕言才擦了擦眼泪,左右环顾一圈。 许慕言暗道,自己死了,拯救任务也就失败了。 也就意味着,他再也回不了家了。 等待他的下场,将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可是许慕言等啊等,等啊等,就是没有系统的提示音。 他狐疑,难道说,自己太差劲了,已经被系统放逐在此,永生永世都出不去了? 许慕言心里万分抗拒,若是放任他一个人在此地待上十年,二十年,他一定会疯掉的。 再说了,咱虽然说,强|攻不成反被哔—— 但没有功劳总有苦劳,是罢? 他被小寡妇虐得,就跟鳖孙儿似的。 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许慕言发现自己往哪里走,光芒就能驱赶身前的黑暗。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许慕言望着眼前被人砍倒的大树,心里一个咯噔,暗道,这难道就是原文里说的菩提古树? 这谁这么丧尽天良,居然把菩提古树砍成了这样! 胡乱砍伐古树,这是不道德的! 许慕言心疼死了,赶忙冲过去,捧起一截树枝,嘴里喃喃自语道:“菩提树在上,行行好事儿,把可怜的我也净化净化罢!” 最好把他净化得比小寡妇还要厉害,看他不把小寡妇吊起来打死。 可是一想到小寡妇,许慕言的脸色就落寞下来。 想起自己临死前,曾经竭尽全力,幻化而出一只灵鸽,去找小寡妇过来救他。 可许慕言在血海里挣扎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小寡妇都不来。 分明……分明就是不想救他,分明就是想让他死。 不争气的眼泪立马要流出来了。 许慕言赶紧抬头望天,默默告诫自己,为人渣流泪是不值得的。 不能哭,不能哭,为了一个永远也捂不热的男人哭太丢人现眼了。 可眼泪还是不受他控制的流了出来,滴落在地。 许慕言两手胡乱拍着自己的面颊,一边拍,一边安抚自己:“不哭不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值得为小寡妇流眼泪。” 可即便他如此安慰自己了,眼泪还是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溅在地上的残枝断叶上,发出嘭的一声,泛起了点点光芒。 那原本被玉离笙暴怒之下,提剑毁掉的菩提古树,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貌。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做梦吗?我的眼泪还有让菩提树复生的作用?” 许慕言满脸不解,整个人置身在菩提古树之下,抬头望着繁盛的大树,鬼使神差的一抬手。 那探出来的树杈,宛如有生命一般,缠绕在了他的手上,碧色的藤蔓,绽放出点点红色的花蕊。 他整个人沐浴在圣洁的佛光中,似有受到了某种净化,方才还止不住往下流的眼泪。 竟然也止住了。 “这就是原文里说的菩提古树——” 许慕言呆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参天大树,想法特别清奇地道:“那我现在把树毁掉,小寡妇是不是就得死了?” 没人回答他,不知打哪儿吹来一阵风,茂密的林叶发出簌簌的声响,那菩提花纷纷从枝头飞落,散落在半空中,红得如火如荼,烈烈如焚。 -- 第171页 “许慕言,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是谁?谁在说话?” 许慕言一愣,忙左右逡巡一遭,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就没有别人。 唯有他和身旁这棵参天古树。 许慕言的脚下一轻,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 也是这会儿,他才发现,那菩提古树中,居然还藏着一道白影! 那白影满头白发,身影飘逸清华,穿着一身白衫,整个人如雪雕玉砌,正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和小寡妇一模一样的脸!!! 许慕言吓坏了,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一瞬间就失去了自己的声音,无比愕然凄惨地道:“不……不要!你不要过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想灰飞烟灭,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放我回家好不好?求求你了,放我回家罢!” “我只是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说着说着,许慕言的声音就哽咽起来了,眼泪顺着面颊簌簌滚落下来。 “我想回家……求求你,放过我。” “你别怕,我是玉离笙,但也不完全是玉离笙,我只是他的一半,是他厌恶的,难以启齿的,亲手舍弃的另一半。” 白发玉离笙隔空抬手,轻轻擦拭许慕言的眼泪,面露怜悯地抱歉道:“你一定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是不是?” 许慕言没敢动,一动都不敢动。 总觉得面前的玉离笙下一刻就要扬手给他一巴掌。 可是并没有。 白头发的玉离笙比平日里的小寡妇温柔了不知道多少倍。 同许慕言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他道:“许慕言,我能感受到,你原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你一定是被某种力量,召唤过来的,是不是?” 许慕言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是,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你既然都知道,那就放我回家,好不好?我真的想回家,做梦都想,让我回家罢,求求你了,让我回家罢!” “……你不用着急求我,你先看一看这个。” 玉离笙抬手一挥,面前便浮现出了一面水镜。 上面渐渐浮现出了画面来,到处都是杀戮,尸山血海,白骨积山,无数宗门家族不过顷刻之间便相继罹难。 十几岁的小孩子都提着剑出来厮杀,人间宛如一片地狱,鲜血几乎染红了整片大地,满脸鲜血的妇孺,抱着尚在襁褓的孩子,跪在血窝里,无助地放声痛哭,满头白发的老人卧倒在街头,无助的哭泣…… 浓郁的血气弥漫在整个修真界。 许慕言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水镜,上面的画面一转,竟然就转到了昆仑山。 便见那昆仑山也不复当初,满山遍野挂满了弟子们的尸骸,小琉璃被人残忍的砍掉了四肢,整个人宛如一个人形铃铛,被挂在了山门口。 还有檀青律,他整个人被十七八柄剑,生生钉在了石壁上,鲜血将身上的弟子服都染透了…… 还有更多惨不忍睹的画面…… 直到水镜上出现一个人影。 画面上,玉离笙一身血衣,手执长剑,脚踏尸山,正冷漠地睥睨着脚下的尸骸,面上不带有任何一丝感情。 头顶是漫天大雪,鲜血将雪染成了红色。 “这是一百天后的修真界,玉离笙大开杀戒,诛尽了昆仑,还打通了魔界,放出魔人,屠戮了整个修真界。祸事累及人间,无人幸免。” 面前这位白发玉离笙缓缓从闭上的双眸中,流下了泛起金色光芒的眼泪。 神情悲天悯人,整个人沐浴在佛光中。 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残花败柳,而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袛,一位怜悯苍生的菩萨,为修真界即将降临的惨祸,流下了怜悯的眼泪。 许慕言摇头,颤声道:“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啊,我……我不是救世主,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想回家,只是想回家啊!” “我只是想回家……只是想回家找妈妈。” “我不是救世主,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许慕言缓缓跪倒在虚空中,攥着拳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想回家了,放我回家罢,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玉离笙……他……他太恨我了,他一定会让我魂飞魄散的。” “可你走不了,也回不了家,不是么?”白发玉离笙从旁轻声道:“你来此的目的,就是要拯救玉离笙,可你并没有做到。” 说起拯救任务,许慕言就非常的生气。 他猛然把两只手都抬了起来,怒气冲冲道:“还好意思提!说好了是有金手指的!你看啊,哪有什么金手指?一根金手指都没有!” “我就是个炮灰!还是那种漂亮炮灰!” “送上门让人羞辱折磨的!” “我这个煞笔!我连自己是攻是受都不清楚,送上门让人给哔——了!” “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反正就是天塌下来了,我也不干了!” “我要回家!!!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回家!” 许慕言把眼泪一擦,说什么都要回家。 白发玉离笙长叹口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一挥,二人周围的景象,立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慕言站了起来,双臂抱胸,冷哼道:“干嘛?你今天就是口吐莲花出来,我也不干了!” -- 第172页 下一瞬,眼前的场景就渐渐清晰起来。 二人正置身于白茫茫的一片雪山,周围一片诡异的死寂。 忽听一道脚步声传来。 许慕言寻声望了过去,便见一个玄衣男人,正掐着一个孩童,高举在半空之中。 而那孩子的身后,便是万丈悬崖啊! 便听那男人冷笑道:“阿笙,你可真是蠢啊,你我又非同母所生,真以为我把你当亲弟弟啊?” “真是可笑,你若不死,我又如何坐得稳家主的位置?” “来生学聪明点,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了,玉离笙,你去死罢——” 许慕言下意识出声阻拦——他绝对不是心疼小寡妇了,只不过见不得一个年幼的孩子,就这么被人掐着脖子丢下雪山。 可是没用的。 许慕言的双手径直从孩子的身体穿了过去,毫无任何阻隔。 眼睁睁地看着幼年的玉离笙,被人丢下了雪山。 “可恶!” 难道这就是原文里描述的,小寡妇悲惨的童年么? 被自己最信赖的兄长推下了山,还摔断了一双腿。 下一刻,许慕言就跟着白发玉离笙跳下雪山。 入目就是好大一摊血迹,那孩子很小,虽然面容尚显稚嫩,可不难看出来,日后定然是个绝色美人。 许慕言在这孩子的脸上,看到了小寡妇的影子。 那么的消瘦,稚嫩,病弱楚楚,满脸鲜血,狼狈不堪。 许慕言整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亲眼看着幼年的小寡妇,满身鲜血的在雪地里爬行。 那双腿从山上摔下来时,就已经摔断了,露出了森白的骨头茬儿,鲜血汩汩往外涌。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拜托了,求神明救救我,救救我罢!” “我好痛啊,好痛啊,求神明救救我罢,救救我……” “大哥!不要丢下阿笙!救救阿笙罢,大哥,大哥!” 明明是小寡妇的哥哥,亲手把他推下来的。 可到头来,小寡妇口中喊得还是他的大哥。 小寡妇伤得很重很重,宛如蛆虫一般,在地上匍匐前进,拖出了好长的血痕。 虽然许慕言也知道小寡妇的遭遇,但他从来都没有亲眼目睹过。 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亲眼见证过。 这种视觉冲击,让许慕言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 他不是原谅小寡妇了。 只是见不得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受如此大的折磨。 透过这个孩子,许慕言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那么的渺小,卑微,可怜,处处受人欺负。 “就……没有办法可以帮帮他吗?为什么没有人救他?” 许慕言沙哑着声道。 可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办法更改了。 他来的太晚了,在小寡妇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不在这个时空。 却在小寡妇对别人警惕心最重的时候,来到了这里。 “我好痛啊,救救我,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救救阿笙罢,救救我,我好痛……好痛啊。” 按照原文里的描述,以及玉离笙的成长经历。 的确有人救下了他,可那个救下他的人,并没有成为他生命里的光,而是把他拉下了另外一个深渊。 而许慕言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小寡妇当初的恶毒师尊——传说中缥缈宗的宗主。 他好像一个天神,自远处御剑飞来。 穿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衫,长发翩飞,轻飘飘地落至了小寡妇的面前。 “求求你,救救阿笙,求求你,救救我罢!” 小寡妇抓紧来人的衣袍,使劲全身力气地央求道:“救救我,求你了。” 宗主并没有理他,而是径直把目光投向了年幼的小寡妇,而后半蹲下来,像是挑拣货物一样,须臾才点头道:“根骨不错,的确是个好苗子,死了太可惜了。” 而后便将小寡妇带回了缥缈宗。 把许慕言急得不行,在一旁厉声呵斥,上前阻止,试图改变这一切。 “无用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注定无法改写。” 白发玉离笙长叹一声,缓缓道:“这是我的命中劫,也是他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经历过的痛苦,正是他永远无法释怀的。我是他在这个世间,最亲近之人,也是他极力摆脱的噩梦。” 许慕言可不管什么命中劫,他只想搞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玉离笙。 而且,为什么这个白头发的玉离笙,会出现在菩提古树中。 可都来不及多问,眼前的画面又转变了。 小寡妇入了缥缈宗后,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但等待他的,并不是师尊的爱护,师兄们的疼惜,而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宗主假意说,小寡妇的身体不好,要给他调理身子,日夜都将人褪下衣衫,浸泡在药桶里。 虽然许慕言不知道,这绿油油的药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他很清晰地看见,小寡妇脸上的痛苦,苍白的脸,咬出血的下唇,还有紧握的拳头。 无一不表明,小寡妇真的很痛。 可小寡妇从来都不喊痛,见了他那人面兽心的师尊,还扬起小脸,满脸孺慕地唤师尊。 即便他的师尊并不搭理他,也不管他的死活,甚至还从小罐子里,倒出十几只活蝎子。 -- 第173页 在小寡妇惊恐的目光中,那些活蝎子爬满了他全身。 许慕言看着都快气死了,攥紧拳头破口大骂道:“老畜牲!要么就不救,既然救了,就好好对人家!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可他干气也没啥卵用,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注定无法改写了。 只见小寡妇的双眼包着眼泪,应该是痛到忍不住了,才小心翼翼地求道:“师尊,阿笙好痛,能不能不泡药浴了?明天泡也行,今天能不能……” “不能,这药浴一日都不能间断。” 宗主冷冷道:“怎么,就这点程度,你便受不了了?缥缈宗不养闲人,你若受不住,现在就可以滚了。” “师尊,不要赶阿笙走!受得住,阿笙受得住!” 许慕言有些不忍直视了,眼前的画面再一转,小寡妇衣衫不整地被铁链束缚着,关押在昏暗的地牢里。 看身形应该过了有好几年了,骨架都长开了,正是少年的身形。 只是,他此刻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身上插满了竹管,旁边放了两个大木桶,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抽血。 可能是无力阻止,又实在痛得太厉害了,从许慕言的角度望过去,能看见小寡妇满脸的泪水。 一定很疼罢,被人抽了那么多血。 许慕言心想,按原文剧情推断,小寡妇现在应该还不足十七岁。 因为,被同门师兄相中,驯化为炉鼎时,小寡妇才刚满十七岁,和许慕言现在,一个年纪。 第一百零七章 一颗真心被人反复践踏 许慕言难以言说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也是这会儿,他才堪堪明白。 一朵被人反复折辱过的海棠花,根本没办法再度回到枝头。 不管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心里难免都会有恨。而这些不过就只是冰山一角。 许慕言知道,往后的几年当中,小寡妇一次比一次惨,一颗真心反复被人踩在泥窝里,谁都能欺负他。 任何恶心的事情,都在他不情愿的情况下,强行安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一个人,原本心里就被黑暗覆盖,哪怕有朝一日,佛光普照,也照不到小寡妇的心里。 可笑许慕言曾经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一定能拯救玉离笙,成为他的救世主,他的光。 带他逃离压抑的黑暗。 现如今他才明白,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些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屈辱,直到今日,还依旧历历在目,一刻都不曾忘怀。” 身旁蓦然传来一声喟叹,宛如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参杂着无尽的苦楚和悲切。 “我想,他也和我一样,想要忘记的,依旧历历在目,想要释怀的,却偏偏耿耿于怀。” “可……不管怎么说,我是无辜的!” 许慕言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只是想回家!只是想要回家!” “一旦参与进来,所有人都无法独善其身,方才你也都亲眼所见,如果你不复生,去阻止另一个我,那么一百天后,灾祸降临,邪神问世,整个修真界终将荡然无存。” “邪……邪神?谁?你该不会说玉离笙罢?就他?邪神?他是邪神?” 许慕言满脸不敢置信地道:“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原文里压根没这一出,不要瞎讲! 可白发玉离笙却郑重无比地点头道:“千真万确,届时人间宛如烈狱,涂炭生灵。” “你是这个世间的救世主,只有你才能阻止这一切。” 许慕言:“……” 不不不,他不行,他不配。 救世主什么的,从来都是很虚无缥缈的存在。 就他这熊样,被小寡妇打得跟鳖孙儿似的,从头到脚哪里像个救世主了? 救世主还需要别人救,说出去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 许慕言刚要摇头拒绝,表示自己其实就是人菜瘾还大,妥妥当当一条老咸鱼。 蓦然就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下意识顺着声音来源望了过去。 就见那老不死的宗主过来了,先是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玉离笙,缓缓开口道:“阿笙,人间发生了瘟疫,死伤已经过千人了,那些凡人求到了为师的面前,希望为师能出手相助,救他们于水火。” 许慕言听的心里一个咯噔,暗道准没好事儿,下意识就抬眼望向小寡妇。 便见小寡妇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地挤出了一点笑容来,沙哑着声儿道:“师尊,这次您想取阿笙多少血?能不能……能不能缓几天,阿笙真的……真的很疼,师尊……” “你怎么如此没有出息?身为玄门弟子,又是本座的徒弟,自当以师命为天,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怎么,你不肯?” 宗主冷声道,缓步逼近小寡妇,没有半分怜悯地盯着他,又接着道:“那瘟疫十分厉害,多少门派的宗主都束手无策,若是我此刻解了这燃眉之急,救下苍生,那我便能扬名立万了!” “阿笙!你一定要帮师尊!只要你帮了师尊这次,师尊就放了你,日后再不拿你当药人了!” 许慕言听着,气得半死,要不是因为打不到老畜牲,都恨不得将人踩在泥窝里捶! 这世道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第174页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要解救天下苍生,实际上根本就不问小寡妇愿不愿意! 小寡妇都伤成这样了,再要放血,他会死的,会死的啊! 许慕言忍不住大喊:“不要动他!他会死的,会死的啊!” 可是没有用的,他什么都阻止不了,什么都无法改写。 只能亲眼看着小寡妇的眼眶又红了几分,缓缓流下眼泪来,颤着声儿道:“师尊,您真的把阿笙当徒弟吗?” 宗主道:“自然,当年若不是为师救你,你早便死在雪地里了。这些年来,为师在你身上费了多少心血,只等着今日这扬名立万的好时候!” “阿笙!为师如此信任你,你可千万不能让为师失望啊!” “不怕,这次不放你的血,只是割下你几块肉而已,以你的肉为药引,可解了那瘟疫!” 许慕言猛然一抬头。 什么?! 不是放血!居然是割肉?割肉?割肉? 万万没想到,小寡妇被人放血不说,连肉都被人剜下了! 伴随着小寡妇沙哑凄惨的喊声,眼前蓦然血红一片。 许慕言的心脏噗通噗通乱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心情,来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 “……剜肉,真的很痛。” 白发的玉离笙从旁低声道,自眼眶中滚下热泪来。 整个人沐浴在一片佛光之中,就连眼泪也泛着金色的光泽。 “很痛很痛,当时,我多么希望,有人能来救救我,可是……并没有人来。” “我的血肉的确解了人间的瘟疫,但却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感激。” “他们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件宝物,来自于上苍的馈赠,不曾对我有分毫的怜惜……” “慕言,我真的好痛。” …… 许慕言一时心绪难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此可怜的小寡妇。 一个正在被人生生剜下血肉来,一个正站在他的面前,可怜兮兮地掉着眼泪。 还有一个……算了,那一个小寡妇,许慕言不想多提。 “你别哭了。” 许慕言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样可怜的小寡妇。 好半晌儿才想起来,安抚受伤的大狗狗,就应该过去抱一抱的。 他其实很抗拒拥抱玉离笙。 不是因为觉得面前的玉离笙太脏了,而是打心底里畏惧另外一个玉离笙。 犹豫了很久之后,许慕言还是选择走了上前,张开双臂,将人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啊,我也很可怜的啊,我被另一个你,打得跟鳖孙儿似的,还死得那么惨……要不然,你也哄哄我呗?” 白发玉离笙忍不住唇角勾了一下,果真止住了眼泪。 而面前的画面,也再度发生了变化。 那老不死的东西目的达成之后,在修真界一时声名远播,风头无俩。 可能是为了能最大程度的使用玉离笙,便将人放出来休养些时日。 可是很不幸,在玉离笙休养的时候,居然被同门师兄看上了。 许慕言之前看原文时,只听说玉离笙的师兄是一个外表很阴柔的男人,常穿一身绛紫色的衣衫,手里捏着一柄折扇。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也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见到那传说中的人渣师兄。 果真同原文里描述的一模一样,双眸狭长,生就一副狐狸眼,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柔的气质。 让人看了就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而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许慕言都知道。 正是因为他都知道,所以心才渐渐沉到了谷底。 “这位便是我曾经的同门师兄了,他说他喜欢我,所以要彻底拥有我,因为喜欢,所以关了我,还告诉我,这只是师兄爱我的一种方式。” “他在一天夜里,让其他弟子把我叫了过去。” “……我不肯应他的要求,哭着求师兄饶了我。” “可师兄并没有饶了我,他残忍地把我的手脚都折断了。” “却在翌日太阳出来之前,把我的手脚接回去,再把我丢出房间。” “我抱着双膝,衣衫不整地跌坐在师兄的门口。来来往往的师兄弟见了,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师兄却说,是我不知廉耻,主动勾引他的,还告诉其他人,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以后把我当炉鼎就可以了。” “我大声告诉他们,我不是炉鼎,我没有勾引师兄,我没有自甘堕落,没有不知廉耻,可他们不信我。都不信我。” 许慕言听了也很难受,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能想象得到,玉离笙当时有多么地无助。 明明救了那么多人,可却得不到半句感激。 还被自己的同门师兄作贱,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我哭着跑去找师尊,求师尊为我作主,可师尊却根本不理我,只是一把将我推开,很嫌恶地看着我。” “一直等师兄追过来了,师尊才不悦地让师兄把我关起来,不要放我出来瞎走动。” …… 似乎为了验证玉离笙说的话一样。 周围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 许慕言亲眼看见,少年时期的玉离笙,跪在宗主的脚下,抓着他的衣袖,满脸泪水地求道:“师尊,救救阿笙,师尊,救救阿笙罢,师尊!阿笙没有不知廉耻,没有自甘堕落,没有勾引师兄!阿笙不是师兄的炉鼎,阿笙不是!” -- 第175页 可宗主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冷声道:“注意你自己的身份!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生了这副好皮相,还说没主动勾引人?” 然后人渣师兄就过来了,摇着扇子阴恻恻地笑道:“阿笙,是昨晚师兄对你太过手下留情了,是么?你竟然有胆子,来师尊这里告状?” “快把他带下去关好,别放出来丢人现眼!” 宗主冷漠无比地道:“你修的虽是合欢术,但不可让外人知晓!” “是,师尊,弟子遵命!” 语罢,人渣师兄就上前几步,一把扯住玉离笙的衣襟,将人当一条死狗,毫不留情的顺地往外拖拽。 丝毫不顾半分同门之情。任凭少年玉离笙把嗓子都喊哑了。他的师尊不肯救他,他的师兄也不肯饶他。 反而将他提溜回去,当着其他弟子们的面,把玉离笙狠抽了一顿。 甚至还同其他人道:“从现在开始,缥缈宗上下,不准有任何人对他好!往后他就是玉奴了,谁也不许对他客气,如此合欢骨,天生就何该活受罪!” 接下来的场景,许慕言实在没忍心看下去。 他就看见年少时的小寡妇,衣衫不整地抱膝缩在角落里,无助地哭泣,嘴里喃喃自语道:“救我,谁来救救我,不管是谁,请救救我,救救我……我好痛,我真的好痛啊………” 许慕言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痛很痛。 因为画面上的小寡妇没有穿鞋袜,脚踝被沉重的铁链锁上,勒出了很深的血痕。 应该是在寒冷的冬夜,雪花顺着破烂封闭的窗户飘了进来。 小寡妇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而彼时,人间正值过年。 连宗门上下,也洋溢着喜气。 外头灯火通明的,正下着鹅毛大雪,一群和玉离笙差不多大的弟子们,穿得很厚实,三五个一堆,窝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可他们却唯独把玉离笙忘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气中,却把玉离笙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没人关心他,冷不冷,饿不饿。 热闹过后,众人守完夜都去睡觉了。几条野狗正围在一起,大口吃着残羹剩饭。 却还有一个人,被关在地牢里,寒冬腊月还穿着一身薄衫,连个发霉的馒头都没有。 许慕言甚至还看见少年时日的玉离笙,拖着沉重的锁链,走到窗户底下,透过缝隙,能看见山下放的烟火,以及挂在廊下的大红灯笼…… 须臾之后,才沉默着跪下身来,双手捧起积雪,默默往嘴里送。 这就是他新年的第一口食物。 许慕言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他不是不恨小寡妇了,只是觉得小寡妇的一生太难了。 为什么有的人光是活着,就这么的艰难痛苦。 旁边的玉离笙也感叹道:“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的,从未有人真心待过我,我却将真心一次次地捧到他们的面前,换来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残忍的践踏。” 可能是沐浴在佛光里的原因,身旁这位玉离笙说话轻飘飘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怨恨,好像只是在诉说一件很稀疏平常的小事。 即便这事,曾经让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第一百零八章 要不然你也哄哄我罢 可能是沐浴在佛光里的原因,身旁这位玉离笙说话轻飘飘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怨恨,好像只是在诉说一件很稀疏平常的小事。 可许慕言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下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嗷嗷乱叫道:“你好惨啊,我也好惨啊,呜呜呜,我俩都好惨啊!你不要哭,你让我哭罢,我比你还想哭啊,我死的时候也好痛的!” 玉离笙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打着许慕言的后背,好半晌儿才问他:“接下来的记忆,你还想继续看下去么?” “看!” 许慕言斩钉截铁的道,为什么不看?不看的话,他要怎么知道小寡妇和菩提树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不看的话,他要怎么知道,正确拯救小寡妇的姿势? “好,我就让你仔细看,看清楚。” 可怜的小寡妇,被折辱了两年之后,险些成了整个师门的炉鼎。 在小寡妇十九岁那年,魔尊开始向修真界发难了,领兵肆意攻陷玄门宗派家族。 无数修士相继罹难。 魔族大军攻陷缥缈宗时,满宗上下为了自保,只能将门中第一美人玉离笙洗刷干净,五花大绑地送给魔尊赏玩。 魔族人生性豪放不堪,并不在乎玉离笙是不是个残花败柳,那魔尊又是极其嚣张风流之辈,命人打造了一个纯金的笼子。 然后将玉离笙关了进去,放在大殿中赏玩。 并且还让人抬来许多的机关,像是什么木头做的秋千,还有各种不堪入目的小玩意儿。 整个大殿挤满了魔人,魔尊左拥右抱,在宝座上肆意把玩着怀里的美人的头发。 脚边还跪着三个身披薄纱的女子,温柔小意地服侍着魔尊。 许慕言看得恨不得当场自挖双目,尤其看见那魔尊长得不似凡物,果真同书上说的一样。 他很震惊,觉得自己年纪轻轻的,就懂这些并不好。 赶紧偏头,实在不堪入目,不忍直视。 并且他特别没出息地想到了小寡妇,想到小寡妇那普通人无法抗衡的实力,总觉得浑身都隐隐作痛起来了。 -- 第176页 “这位就是缥缈宗的第一美人啊,把脸抬起来。让本座瞧瞧?” 少年玉离笙颇有几分傲气,不肯抬脸供魔尊赏玩,而是把脸转到了一旁。 魔尊见状,冷笑着道:“别给脸不要,本座碰过的美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不过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在本座的面前耍横,来人——” “把他的嘴掰开,将一整瓶销魂散都灌进去,本座今日倒是要瞧一瞧,玄门弟子究竟和魔族人有什么不同!” 几个魔兵领命,冷酷无比地逼近玉离笙。然后抓着他的手臂,一人掰开他的嘴,将整瓶销魂散都灌了进去。 玉离笙不堪受辱,当即挣脱开来,欲撞笼。 魔尊见状,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人掐住,狠狠甩在了宝座之上,抬手捏着他的下巴,望着少年娇艳的脸,满意地大笑道:“果真是个绝色美人!你乖顺一些,本座就立你为魔后,好是不好?” “呸!你杀了我,杀了我!” 玉离笙哪里肯受如此侮辱,剧烈挣扎反抗,反而被魔尊啃咬住颈窝,生生撕扯下一大块血淋淋的皮肉。 “啊——” “啊!” 许慕言赶紧捂住眼睛,下意识跟着惨叫起来。 魔尊猖狂地仰天大笑:“好香甜的血肉!如此漂亮的皮囊,可惜已经脏了,本座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不是跟那些人说的一样!” …… 接下来的画面,许慕言不忍继续看下去了。 以前只是知道而已,现如今却是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 许慕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原本不该这样的。 他很恼恨地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咬牙切齿道:“我真是个混蛋!当初居然还想着,要小寡妇给我生个孩子,我真是个混蛋!” 可小寡妇也不全然是无辜的。 因为小寡妇曾经间接把许慕言害死了。 许慕言没能成为小寡妇的光,却意外成为了他脚下的尸骨。 这笔账到底要怎么算! 许慕言低着头,半张脸都红透了,他哽咽着问:“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过来救我?我明明给你发了求救讯息,我明明有等你的……可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就因为,就因为当初没有人救你,所以,你也不肯过来救我。” “那么,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相处的那段时间,到底算什么!?” 旁边站着的玉离笙出声安抚道:“我不清楚你和他之间的过往,但你可以亲口问一问他。” “我不要!” 许慕言一口拒绝了,抽着鼻子道:“他很讨厌我的,天天都不给我饭吃,还打我,不让我睡觉,罚我跪钉板,抽我耳光,骂我不知廉耻……他真的很恨我,我死了,他一定很开心。” 顿了顿,许慕言抬手一抹眼泪,嘴硬道:“我哭,不代表我懦弱,我的眼泪也不是为你流的,我只是在心疼自己,居然受了那么大的罪。” “我不想管这个修真界最终变成什么样子,我不是救世主!我什么都不是!” “放过我罢,就当我从未出现过!” “我要回家!” 旁边的玉离笙许久都没有说话,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明明近在咫尺。可心却如隔天涯。 他虽然不清楚,许慕言和另外一个自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知道,在这个世间,只有许慕言能够把另外一个玉离笙拉回正道了。 否则,这整个时空都将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但我也不能稀里糊涂的死啊,我想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小寡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无论我怎么捂,就是捂不热他的心。” “他真的好无情,好冷漠,一颗心比石头还硬,不,他的心是三尺寒冰,任凭我把鲜血流尽,也无法撼动分毫。” 许慕言低声喃喃自语道:“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离笙长叹口气,抬手一挥,周围的一切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画面中,再度缓缓浮现出了小寡妇的身影。 而小寡妇此刻,衣衫不整遍体鳞伤,一手执着一柄血淋淋的剑刃,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走。 他走过的路上,落下一片凌乱的血脚印。 许慕言光是看一眼,就觉得皮子一紧,也跟着痛了起来。 总觉得就这一段路走的,小寡妇的血几乎都要流干了。 可能是害怕魔兵会追上来,小寡妇一刻都不敢停,浑然不顾身上的伤,无比艰难地往前行走。 蓦然,就听一阵分枝踏叶声自远处行来,不知从何处冒出十几个修士。 看衣着应当是哪个家族的门生。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小寡妇的去路。 许慕言看了心头一紧,生怕小寡妇再被这些修士为难了。 可往往,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画面上的玉离笙虽然遍体鳞伤,但血污之下,难掩清丽的容貌,一身破烂不堪的白衫根本遮掩不住什么,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 “呦,好生俊俏的小郎君,怎么伤成了这样?该不会是哪家偷偷逃出来的炉鼎罢?”其中一个修士笑道。 “生得倒是挺俊,瞧着身段也不错,就是脏了些,横竖今日也没抓到魔族人,不如咱们哥几个……嘿嘿?” -- 第177页 此话一出,其余修士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望着玉离笙的目光也越来越大胆,甚至还上手去摸他的脸。 那些修士笑着道:“教人折腾成了这样,不知道废了没有,早听说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专门喜欢走后门,今个撞了运了,咱们也风流一回。” “来,小郎君,别害怕,哥几个会好好疼你的。” 说着,就抬手欲扯玉离笙的衣衫。 许慕言气得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些人的手都给剁下来,下一瞬耳边就传来噗嗤一声,眼前飞溅过大团猩红的液体。 伴随着修士凄厉的惨叫声,画面中的玉离笙手起剑落,一剑将对方的手砍了下来。 许慕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那些人破口大骂起来。 “妈的,居然敢伤我兄弟!哥几个搭把手,把这小子抓起来,一起把他给废了!” 说着,一群人一窝蜂就冲了上去,许慕言急着大喊了一声“不要”,浑然忘却自己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身子毫无任何阻隔地从众人身体里穿了过去,许慕言什么都没能阻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寡妇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摁在荒郊野岭。 手里的剑刃也被夺掉了,一剑至小寡妇的肩胛骨穿透,生生将他钉死在地面上。 小寡妇痛得猛然一扬玉颈,抑制不住地发出惨叫声,很快迎面就是一拳头,将他的口鼻都打出了血。 鲜血顺着破损的唇角,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飞溅在身旁的草地上。 接下来就是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鲜血很快就糊满了他整张脸。 “我呸!敢伤我兄弟,打你都是轻的!” “生成这副模样,还敢出门,必定是哪家跑丢了的炉鼎!” “我不是炉鼎!我不是炉鼎!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小寡妇奋力地大喊,鲜血自咬紧的牙缝里溢了出来,“我不是炉鼎!我是玄门正道的修士!我……我是师尊的徒弟!我不是炉鼎,我不是!” “我是师尊的徒弟啊,我不是炉鼎,我真的不是炉鼎……” “还说你不是炉鼎?谁家的修士打扮成你这模样的?” “分明就是个炉鼎,还敢狡辩!” “就是,你们快看啊,他身上还有字,这写的什么——” 一个修士擒着小寡妇的手臂,望了过去。 就见小寡妇的胸口上,有一个碗大的墨迹,被人生生烙上了一个大大的“鼎”字。 两边手臂上,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正”字。 一个鼎,无数个正字,还在他的琵琶骨上,留下了一句诗:青天无云月如烛,露泣梨花白如玉。 应该是用来形容玉离笙哭泣时的美貌。 许慕言一时之间看傻了眼,他不懂这些“正”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蓦然涌了上来。 他不顾一切,反复往上扑,试图将那些挨千刀的修士,杀个片甲不留。 就连许慕言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连怒吼声都带了几分哭音:“不要!不要动他!不要动他!” “我要杀了你们,啊!!!!我要杀了你们!” “不要动他!不要动他!” “啊!啊!!啊!!!玉离笙,啊!!!师尊,师尊!啊!!!!!!” “啊!啊!!啊!!!啊!!!!啊!!!!师尊!!!!!!!!!!!!!!” 许慕言大声咆哮嘶吼,无数次地反复冲上去,试图阻止这一切。 可惜没有用的。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改写了。 “这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屈辱,也是他永远都无法释怀的噩梦。” “所以,他亲手将我舍弃了,把我当个垃圾一样,彻底从他的生命中分割出去了。” “他舍弃我的同时,放弃了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七情六欲。” “放弃了怜悯,善良,正义,天真,热忱……” 白发的玉离笙缓步走到许慕言的眼前,抬手将他扶了起来,轻声道:“我只是玉离笙的一部分,是他的影子,是他此生的痛与孽。” “他是干净的,完完全全干净的,脏的那个玉离笙是我,不是他。” “许慕言,已经发生的事情,没办法再改变了。可是没有发生的事情,还有机会改写。” “你是这个世间,唯一一个可以拯救玉离笙的人。” “求你,救救他,救救我,救救玉离笙罢!” 许慕言摇头,神色落寞,喃喃自语道:“我不行的,他……他很恨我,特别恨,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可你与他有缘,应该说,你与这棵菩提古树有缘。” 白发玉离笙又一抬手,眼前的场景竟然又变了。 画面中,玉离笙跪在菩提树下,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亲手将自己的心脏剜了出来。 然后放入了菩提古树的树洞之中,双手合十,诚心祈求。 向天献祭,以心为契,求得无上的法力。 可是那时的玉离笙并不知道,失去心脏之后,他再也没办法去爱世间的任何人了。 人世间的情爱与他再无任何牵扯。 第一百零九章 修真界语言理解大师 而作为代价,玉离笙身怀无边法力,享千年孤独。 后来过了很多年,那菩提古树也渐渐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 第178页 再后来,菩提古树孕育出了一颗菩提果,降世在人间,化作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与玉离笙再度相逢。 “而你就是菩提树上菩提果,此生注定要渡玉离笙。” 许慕言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也混混沌沌的。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原来原文中的许慕言根本不是什么天生地养的野孩子。 他和玉离笙的相遇,既是天定的缘分,也是命中注定的劫难。 许慕言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绪。 觉得任何语言都在这沉重的现实面前,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而许慕言也是这会儿,才真正地明白了。 拯救玉离笙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不是试图占有玉离笙,而是要让玉离笙拿起,再彻底放下,真正地了却对凡尘的执念,飞升成神。 因为只有玉离笙成神了,他才能彻底勘破情爱,怜悯众生,普渡万物。 许慕言从眼眶里流出了滚。烫的泪水,哽咽着道:“所以,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必须要以自身的血肉,为玉离笙铺一条通天大道,让他踩着我的尸骨,飞升成神,是这样的,对不对?” “是,待开天之日,两个时空相接,乾坤颠倒,日月同天,如果届时,你还想回家的话,那么,你就可以舍弃肉身,跳入时空相接时的缝隙,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原来如此,那么这样说的话——”许慕言缓缓抬起头来,冷笑着道:“我是不是应该喊你一声系统?是你把我弄来这鬼地方的罢?” 白发玉离笙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我下一句话,你肯定听得懂。” “什么话?” “我*你妈的个#**#*#*#!!!” 白发玉离笙:“……” 许慕言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骂得这么痛快过,不过短短片刻,就把毕生所有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须臾之后,白发玉离笙才笑着道:“许慕言,希望你能永远这么天真热忱,不要被任何困难打倒,一直像太阳一样,普照大地。” “废话少说!把金手指给我!”许慕言冷着脸道:“别跟我装了,我都猜出来了,把金手指给我!否则,你我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讨到好!” “好,这是你自己求的,那我便给你。” 白发玉离笙在许慕言眼前一挥,便将他整个人从万丈高空推了下去。 耳边簌簌的风声,刮得许慕言根本睁不开眼睛,他恨恨地破口大骂。 可嗓子里灌了冷风,宛如剑刃一般,割得他喉咙生疼。 隐约能听见那虚无缥缈的轻叹声:“许慕言,务必记得把心还给玉离笙,否则,我相信很快你我就会再度相见。” 许慕言:“???” 心,什么心?啥玩意儿? 还没等许慕言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蓦然一道金光袭来,嘭的一声,打向了许慕言的天灵盖。 他整个人脑子一懵,沉沉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头顶黑漆漆的。 许慕言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身来,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他正身处在荒郊野岭,头顶挂着一轮明月,周围满是枯黄的野草。 微风一吹,冻得许慕言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心道,他死的时候,明明正值盛夏啊,怎么醒来之后,连草都发黄了。 而且……这到底是在哪里啊? 怎么说,他也是昆仑山的亲传弟子啊,没道理死后不把他带回山上罢? 就算不带回昆仑,起码就地把他给埋了罢? 怎么能那么没有道德心,随便把他丢在荒郊野岭呢? 可随即,许慕言又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 因为临死前,他分明记得,自己浑身上下断了二十多处骨头,四肢也软得跟面条似的。 可许慕言此刻,不仅身上一点不疼,还活蹦乱跳的。 他低头摸索着自己的身体,发现什么伤都没有。 把手往腰下一抓……嗯,零部件也完好无损。 不仅完好无损,不知道为什么,许慕言总感觉自己好像二度发育了。 当然,他没有在荒郊野岭玩战斗机的癖好,稍微摸了一下,就把双手举了起来,对着月光反复确定了一番。 许慕言差点泪洒黄河长江。 该死的,说好的金手指呢?!又骗他,又骗他! 一根金手指都没有! 这双手白皙修长,宛如美玉精雕细琢而成,不仅如此,许慕言还发现,自己手指上原本有的薄茧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滑腻如脂,柔弱无骨。 这就奇怪了啊,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练家子,法器是长剑,怎么说手心都会有点薄茧的。 也是这会儿,许慕言又发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事情。 那就是他穿得好骚啊! 为什么要说骚呢? 因为一个正经人都不会穿成这样的。 上身是肚兜似的火红色小衣,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下身穿着同色的裙子,看样式还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只是那裙子多是红纱所制轻薄得很,幸好是在晚上,否则什么都得被看光了。 脚下也没穿鞋袜,光着两只雪白的脚丫,更奇葩的是,脚面上还戴着很奇怪的铃铛。 -- 第179页 就跟女子常戴在额前的流苏一样,看起来花里胡哨的,许慕言稍微动一动,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要不是零部件还在,许慕言都怀疑,自己现在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许慕言琢磨着,自己之前的身子应该是彻底废了,这不,又借尸还魂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脸,没摸到束发用的簪子,反而摸到了几根小辫子,随意垂在肩上,尾端还缀着水珠状的琉璃珠子。 许慕言心里一阵恶寒,狐疑自己这具身体,可能不是啥正经人。 正要开口对天骂娘,忽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了。 顷刻之间便抵达眼前。 一群和他穿着打扮的差不多的人,自远处仓惶地逃窜过来,一边逃,还一边大声道:“快跑啊!玄门弟子杀过来了,大家快跑啊!” 不对,等等。 玄门百家一向同气连枝——最起码表面是这样的——玄门弟子不杀玄门弟子——这些人做什么要逃命呢? 许慕言不理解,非常的不理解。 直到他亲眼瞧见,一个跑得稍微慢点的少年,被人一剑穿了后心,鲜血噗嗤一声,飞溅而出。 “奉天长老有令,将这些魅魔就地诛杀,胆敢放跑一个,决不轻饶!” 等一下! 奉天长老?还有这些修士身上穿的蓝白色弟子服?! 这些不就是昆仑山的弟子吗? 那小寡妇也在此地了? 许慕言心底一阵发寒,正在思索,要怎么同这些师兄弟们相认。 便听为首的一人厉声道:“这里还有一个魅魔!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一起带回去!” 话音刚落,迎面一剑就砍了过来。 许慕言吓了一跳,一面往旁边躲闪,一面瞪着眼睛道:“瞎了你的狗眼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魅魔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少废话,拿命来!” 说着,又提剑刺了过来。 许慕言一边躲闪,一边暗想,难道说自己现在真是个魅魔? 那不完犊子了么? 小寡妇这辈子最憎恨的,不就是魔族人么? 而魅魔也是魔族的一个旁支啊! 据原文里描述,魅魔一般多为俊美少年的模样,生就一副合欢骨,死后尸骨便会化作一截合欢木,用来研制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合欢香——一种很厉害的阴间玩意儿,稍微沾点,一夜春宵不说,鼻血都能流两水缸啊!!! 该死的! 居然让他借尸还魂成了魅魔! 要知道在原文里,魅魔都没什么法力,供魔族或者是修真界采。阳。补。阳,借此修炼的啊!!! 再通俗点来讲,就是天生的炉鼎之体啊! 不仅如此,魅魔没有男女之分!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男女共体,不用吃孕灵丹就能给男人生孩子的小怪物啊!!! 有那么一瞬,许慕言想放弃反抗,一下扑到剑上死了拉倒。 可理智告诉他,能苟活还是得苟活。 虽然魅魔普遍没什么修为,但好在许慕言还记得生前的一些术法。 当即脚下跟抹了油似的,一溜烟往林深处逃窜。 他无意同那些昆仑的弟子们为难,只是想苟住小命而已。 哪料那些弟子穷追不舍,一路就追到了林深处。 许慕言光着脚丫子,在荒郊野岭没命地逃窜,脚心踩在尖锐的石头上,划出了血痕来。 知晓这么跑,早晚得累死,余光一瞥,见此地草丛茂盛,赶紧一头扎进了草丛里。 许慕言屏息凝气,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见追来的弟子们左右寻了一圈,没寻到人,正要离去。 哪知脚面一凉,有什么东西爬了过来,许慕言忙低头一看,居然爬过来一条色彩斑斓的毛毛虫。 他天生就怕毛毛虫,当即吓得往后一躲,差点惊叫出声,自背后一只大手,猛然捂住了他的嘴巴。 许慕言的心,登时就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里没有,咱们去那边看看!切记不可漏掉任何一个魅魔,否则奉天长老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 说着,众弟子就往其他方向寻了过去。 许慕言的心脏噗通噗通乱跳,不知到底是谁藏在他的后面,又是几时过来的。 这具身体的反应实在太过迟钝了,居然连有人靠近了都不知道! “别怕,小魅魔,他们已经走了,你安全了。” 等等!这声音,难不成是…… 许慕言惊愕地一转头,借着月光,一张熟悉的面孔蓦然映入眼帘,眉心一颗鲜红无比的朱砂。 来人正是檀青律! 居然是檀青律救了他!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檀青律温声细语道。 从他的双眸中,许慕言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苍白着脸,精致无比的五官,明艳得像是雨后的海棠花,可能本体是魅魔的关系,少了几分男子的阳刚之气,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媚。 总而言之,漂亮得有些不像话了,披散着头发,还编了好几缕小辫子,要不是许慕言确定自己有那零部件,都差点误以为,自己现在是个女子了。 “别怕,我也是魔族人,魅魔是魔族的旁系,所以,你我也算是半个族人。” -- 第180页 檀青律好似要证实自己的身份,抬手一翻,一股黑气就涌了出来。 “这样你该相信了罢?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么?” “死妈……” 许慕言想说的是“死妈的玩意儿”,结果话还没说完,檀青律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檀青律道:“司马,你姓司马,那你叫什么名字?” “叫……” 许慕言想说的是“叫你妈”,结果檀青律听罢,眉头一蹙,喃喃自语道:“教,娇,觉,角?” “哦,我听明白了,焦焦,你叫司马焦焦,对不对?” 许慕言:“……” 真修真界理解大师,他可没说自己叫什么司马焦焦。 并且,许慕言压根没想同檀青律走得太近。 毕竟他这次回来,还是为了拯救玉离笙。 理论上来说,跟玉离笙以外的所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反而是一件好事。 “谢谢你救了我,”许慕言压低声儿道,“但我要走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准备先离开此地再说。 谁曾想才一站起来,又被檀青律摁坐下了。 檀青律道:“焦焦,现在满山都被玄门弟子给包围了,你的那些族人,也已经被他们赶尽杀绝,你现在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许慕言心道:要是被小寡妇看见,他穿得如此豪放,还同檀青律在此拉拉扯扯,恐怕又少不了跪一夜钉板。 当即还要开口说什么,便见檀青律已然单膝跪在地上,取出手帕,擦拭着许慕言受伤的脚面。 吓得许慕言霍然站了起来,口中忙道:“起来,起来!” “别动,坐好,你脚受伤了,你们魅魔天生修为低下,若是无魔人同你们双修,只怕一生修为都将止步不前。况且,你们生就是合欢骨,流的血也有合欢香的气味,恐引了旁人过来。” “焦焦,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第一百一十章 怎么抖成这样? 檀青律说着,取出伤药,往许慕言的伤处一洒,然后用手帕包扎起来了。 许慕言眼观鼻,鼻关心。 暗道,看不出来,檀青律居然也有对他如此好的时候。 可见,檀青律一心为了魔族着想,但凡是个魔族人,哪怕是个区区的小魅魔,也能勾起他的柔肠。 “好了,焦焦,修真界现在大肆诛杀魔人,昆仑上下更是连任何邪祟都不肯放过。你的族人们已经落难,为今之计,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安全的,你跟在我身边罢,我会保护好你的。” 檀青律郑重其事地道,并且从脖颈上取下了一块乌黑的玉坠子递到许慕言的面前,他轻声道:“我能察觉到,你尚未与魔人合欢,遂修为低下,你且把这个戴着,可掩住你身上的气味。” 顿了顿,他又道:“你放心,待来日将你安顿好之后,我便与你双修,助你提升修为。你们魅魔一族,唯双修可增进修为,从前魔族鼎盛之时,魅魔一般都是给正统魔人修炼的工具。”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会善待于你。” 许慕言:“!!!” 这不行,这不可!这万万不能够啊!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侍奉两个男人啊,即便现在改头换面,重头再来了。 许慕言现在很纠结,一来,他到底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小寡妇,二来,要怎么去把小寡妇的心还给他。 这两个问题从目前来看,还都挺棘手的。 檀青律抬眸望天,见天快亮堂了,便同许慕言道:“焦焦,我得回去了,否则师尊问起,我不好交代,还有你这身衣服,不能再穿了,太招人耳目了。” 说着,丝毫不避讳什么,抬手就要把许慕言身上的衣服扯掉。 许慕言忙退后一步,捂着胸口道:“我自己来!” 檀青律见状也不坚持,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外裳脱了下来,然后背对着许慕言丢了过去,还不忘交代道:“把你头发上的辫子散开,玉坠子也扯掉,以后除了我之外,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对别人说出你的真实身份,知道么?” 许慕言没别的选择,总不能光着罢,只好拿过檀青律的外裳往身上套。 之后按着檀青律的嘱咐,把头发上多余的发饰都拆掉丢在地上,半披着头发,光着脚站在原地。 檀青律回身看了他一眼,不由眼前一亮,心道,这小魅魔生得倒是水灵,日后放在身边好生调。教。调。教,必定是个绝佳的炉鼎。 待将小魅魔带下山时,其余弟子们也陆续回来了,手里或多或少抱着一些合欢木,而这些合欢木则是魅魔死后的真身。 檀青律将手里的合欢木丢了上前,强忍着心中剧痛,同旁边的弟子道:“一把火烧了,记得烧干净些,别有任何遗漏。” 之后,他正要将许慕言带回马车里休息,自远处传来一声冰冷的男音:“青律,你怎生回来的如此晚,做什么去了?” 这声音是许慕言午夜梦回时,脑海中必定反复回响的声音。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光是听见小寡妇的声音,许慕言就忍不住整个人瑟瑟发抖起来,下意识往檀青律的身后一藏,连脸都白了。 檀青律见状,抬步将人护在身后,拱手恭声道:“回师尊的话,弟子们一共诛杀了二十八个魅魔,已经吩咐下去将魅魔所化的合欢木焚烧殆尽,还请师尊过目。” -- 第181页 玉离笙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往檀青律身后一瞥,沉声道:“那这位是……” “回师尊的话,弟子方才在追魅魔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少年,他叫司马焦焦,原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因模样出众,被那些魅魔看中,杀了他全家老小,还将他生擒上山,绑在洞府中采。阳。补。阳……” “弟子赶过去时,见焦焦正在被魅魔采。阳,一时心软,便将他带了回来。焦焦已经无任何亲人在世间,又被魅魔采了阳,怕是……” 顿了顿,檀青律求道:“还望师尊恩准,让徒弟将焦焦带回昆仑,哪怕收他当个外门弟子也好,总好过让他在外饱受旁人冷眼。” 许慕言:“……” 啥?他没听错罢? 什么一家老小全死光,长得太漂亮被魅魔抓来采。阳。补。阳? 这种谎话居然张嘴就来,檀青律有这么溜的嘴皮子,怎么不去街头唱大戏啊? 许慕言郁闷死了。 不明白为什么檀青律要刻意跟小寡妇说,他被魅魔采。阳了。 难道就为了突出他的可怜么? 可如此一来,日后让许慕言怎么去勾引玉离笙动情啊! 玉离笙那个人有洁癖,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啊! 只怕日后看他一眼,都觉得肮脏无比。 如此一来,许慕言怎么有机会接近小寡妇,怎么有机会把心还给他,又怎么有机会让小寡妇动情,伤情,最后勘破情爱,飞升成神啊? 许慕言恨死檀青律了,恨不得拿根针把他的嘴缝起来。 怎么三言两语就把他的路堵得死死的! 果不其然,在听见许慕言被魅魔绑起来采。阳。补。阳了之后,玉离笙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眼底流露出了不经意察觉的嫌恶,把头往旁边一转,果真如许慕言所料一样,一眼都不肯看过来了。 玉离笙淡淡道:“随你,既然是你救下的,你便严加管教,千万别惹出什么祸来。” 语罢,抬腿便走了,根本理都不理许慕言。 许慕言不得不感慨,自己现在的身体,一定跟从前大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任何相似之处。 竟然连同床共枕了那么久的玉离笙都没认出他来。 只是许慕言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眼底很快就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血点来。 檀青律暂且将许慕言安置在了马车上,又打量了一番他的身形,之后便去问其他弟子借了套衣衫来。 结果那些弟子们一听说,被带回来的漂亮少年,居然被魅魔采。阳了,说什么都不肯把弟子服借给他穿。 唯独有一个叫作苏甜甜的师妹,把自己不穿的一套弟子服借了出来,还满脸同情地跟檀青律道:“檀师兄,那少年好生可怜啊,这是要跟我们一起回昆仑吗?” 檀青律接过弟子服,也不好嫌弃这是女弟子穿的衣裙,道了谢之后,点头道:“是,师尊已经答应我了,日后他就归我了,我是他的主教师兄。” 之后便折身回去,将弟子服递给了许慕言。 檀青律道:“这是女弟子的衣裙,好在你骨架也不大,和甜甜差不多,你且将就穿上,待入了城,我再给你买一身衣服。” 许慕言望着手上的衣裙发呆。 但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女装就女装罢,苟命要紧。 待许慕言穿戴齐整出来,檀青律回身看了他一眼,心尖蓦然一窒,望着面前少年的脸,有片刻的失神。 好半晌儿才回过神来,檀青律又递了一根红色的发带过去,神色不甚自然地道:“我乃昆仑山清净峰奉天长老座下首徒檀青律,往后便是你师兄了,有什么事,你寻我便是了。” 许慕言“哦”了一声,接过发带,一端咬在嘴里,一端往捧起的头发上缠绕了几圈,口水润湿了一小片发带,双唇红艳艳的,看得檀青律喉咙都有些干了。 “师兄,我……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一声师兄才堪堪把他的神拉了回来,檀青律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子,又拽下腰间的水囊,一并递给了许慕言,之后才仓惶地转过头去,低声道:“焦焦,你今晚就在马车里好好休息,哪里都不许去,我去前面和其他弟子轮流守夜,你要听话,知道么?” 许慕言“嗯”了一声,大口啃起了饼子,往马车里一坐,就把车帘也给拉起来了。 舒舒服服地歪在坐垫上,许慕言边啃饼子,边思考怎么接近小寡妇,才不会被他一掌打死。 不知不觉就把饼子啃完了,他也有些累了,平躺在马车里,翘起个二郎腿,就准备睡觉。 忽觉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车帘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挑开了,许慕言误以为是檀青律去而复返,连眼皮都不带掀一下地道:“我知道啦,会乖乖在马车里睡觉的,保证不瞎跑。困了困了,我要睡觉了。” 说着,许慕言抱着软枕,翻身就睡。 哪知来人非但不走,反而也挤了进来,许慕言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了。 许慕言吓得几乎魂不附体,瞬间就察觉到这手的主人是谁了! 因为这世间没有哪个活人的手,像小寡妇的手那么冰! 他吓得牙齿咯咯打颤,身子都跟着僵硬起来。一动都不敢乱动。 -- 第182页 为了表现出,他人畜无害的一面,许慕言故作不知道来人是谁,装作很天真懵懂地小声道:“师兄,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啊?” 为什么要捂住他的眼睛? 玉离笙心道,这少年看着他的眼神,实在太像许慕言了。 许慕言每次被他打怕了,就会躲在角落里,用和这少年一样怯生生的目光望着他。那目光中还隐晦的参杂着几分厌恶。 实在太像了,太像许慕言了。 以至于玉离笙当时有片刻,误以为是许慕言回来了。 可把眼睛捂住之后,玉离笙仔细打量着面前少年的脸,以及身形,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与许慕言相似的地方了。 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十分的强烈,玉离笙坚信自己绝对不会弄错,一定是他的言言回来了。 玉离笙一手捂住少年的眼睛,用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将人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他的下巴紧贴着少年的颈窝,想要感受一下对方的温度。 那怀里的少年和他的言言一样,止不住地开始瑟瑟发抖,牙齿死死咬着下唇,作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就连紧张害怕时,揪着自己衣襟的小动作,都和他的言言一模一样。 玉离笙害怕这又是自己的一场梦,死死将人圈在怀里,几乎要将人勒到窒息。 他不敢将人放开,生怕一放开,人就消失不见了。 甚至都不敢轻易拆穿许慕言的身份,就是害怕许慕言会再次离他而去。 玉离笙忍不住含着少年圆润的耳垂,在唇齿间轻轻啃咬,很快就察觉到怀里的少年抖得越发厉害了。 许慕言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慌,遇事一定要冷静,慌是没用的。 据他所知,小寡妇是个洁癖很重的人,别人碰过的东西,绝对不会再碰的。 应该没理由得知他被魅魔“采。阳”了,还趁夜过来,捂着他的眼睛,行出那种事情来。 这才短短多久不见,小寡妇怎么就变了? 难道就不嫌他“脏”么? 许慕言佯装镇定地道:“师兄,别……别这样,我……我不喜欢这样。” 可回答他的,却是越发的肆无忌惮。 许慕言心里慌得一批,表面还不得不作出一副很顺从的模样,生怕自己嫩豆芽似的脖颈,被小寡妇咔擦一下,生生拧断了。 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动得厉害,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在小寡妇的手里,遭受的那些痛苦和委屈。 许慕言的双眸渐渐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不停地蠕动着唇角,心里有一万句讨饶的话,可话到嘴边,就宛如被尖锐的刀刃卡着了喉管,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半个字出来。 两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襟,许慕言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让小寡妇发现,自己就是“许慕言”,也千万不能让小寡妇发现,自己现在是个魅魔。 否则自己的小命很快就会断送在小寡妇的手里。 “怎么抖成了这样?” 小寡妇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缓缓传来,双手冰冷得很,怕是死了三天都没他这么冰。 自后掐着许慕言的喉咙,两指死死扣住了许慕言精致的喉结。 许慕言毫不怀疑,自己胆敢反抗一下,小寡妇的两根手指,就会立马像剑刃一样,活生生地扎进他的喉咙里,将他的血肉绞得翻天覆地。 对未知事情的恐惧,迫使许慕言的喉结轻轻发颤,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凭什么焦焦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师尊的温柔 小寡妇也不生气,贴着许慕言的耳畔,压低声儿道:“听檀青律说,你叫司马焦焦?名字可有什么缘由?” 名字有缘由啊,那可太有缘由了,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取之于“死妈的玩意儿”和“叫你妈”,这两句没骂完整的脏话。 但这种事情,许慕言焉有胆量实话实说,就以小寡妇的脾气,保不齐要误以为自己是在骂他。 许慕言不敢吭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小寡妇一定认不出他来,外头那么多人在,小寡妇一向对那种事情,并没有过分的渴求。 必定不会对一个才见了一次面,话都没说两句的少年,行出那种不可言说之事的。 一定不会的! 况且…… 许慕言觉得,自己死了也没多久,即便小寡妇不为他守寡三年,起码也不会是个人就行罢? 小寡妇还没随便到那种地步! 可是很快,许慕言就发现自己错了。 不仅错了,还大错特错。 小寡妇就是那种随便任何人都可以的货色! 许慕言的眼眶都红了,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着,两手死死抓着马车上的栏杆。 这马车还挺奇怪的,并不是方方正正的一个小房间,而是左右通风,上面一个乌木车棚。 靠近马儿的那头车帘,被许慕言放了下来,另外一头还空荡荡的。 许慕言稍一抬眼,就立马能瞧见几个弟子围着火堆坐着,一个个正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没有一个人望过来的,就连檀青律也没看过来,正坐在角落里盘腿打坐。 马车距离人群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修真者的六感又过于常人,只要稍微发出点动静,立马就会被人发现的。 -- 第183页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小寡妇并没有在周围设下结界。 好像有意折辱他一般,贴着他的耳畔,低笑着问他:“名字没来由么?为什么复姓司马?又为何叫作焦焦?哪一个焦?心肝宝贝娇娇儿的娇么?” 许慕言一声不吭,心想,自己算什么心肝宝贝娇娇儿,叫狗不理包子还差不多。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某一个人的宝贝心肝儿。 并且,许慕言不喜欢娇娇儿这个称呼,总觉得小寡妇是在对他冷嘲热讽。 并且,许慕言攥紧了栏杆,因为过于用力,手指尖都泛起了白色,那身女弟子服并不合身,短了半截的衣袖,露出的纤细皓腕上,淡青色的血管都狰狞地暴了出来。 许慕言很生气,气到额头上的青筋都拧成了一团,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怒道:“我不是娇娇儿!不要那么叫我!” “好,那以后本座就喊你焦焦,司马焦焦,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焦焦,焦焦……” 玉离笙动情地在许慕言耳边呢喃,亲腻地用脸触碰许慕言的脸,温热的鼻息洒满了许慕言的颈窝。 小寡妇身上淡淡的雪松气味,又再一次将许慕言整个人笼罩住了。 许慕言害怕得要死,总觉得重生后的第一次见面,就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那么他日后会比当初还要凄惨百倍。 未知的恐惧令他浑身战栗不止,热泪也在小寡妇近乎刻薄的威吓中,缓缓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啪嗒啪嗒地溅在许慕言的手背上。 “你哭了?” 玉离笙微微一愣,下意识抬手为他擦拭眼泪,暗夜中,双眸早就熬得通红无比,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狂喜和痛苦。 他甚至有些害怕,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在做梦。 梦一醒,怀里的人就再度消失不见了。 玉离笙不敢去揭穿许慕言的身份,甚至不敢过分地向他索取任何东西。 只敢在许慕言看不见的地方,从他一向冰冷近乎是无情的眼里,滚出了眼泪来。 玉离笙的声线都不受控制地颤了起来,轻声道:“焦焦,为什么要哭?你不喜欢本座这么对你,是么?” 是,许慕言不喜欢这样! 他很讨厌这样!他就是无法接受,无法强迫自己接受!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玉离笙要深夜潜入马车,为什么要从背后,为什么要如此的,如此的随便! 小寡妇从前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明明,明明只对他一个人这样! 可是,为什么他只是死了一次而已,小寡妇就能那么快把他忘记了,转而同一个陌生人低声细语,软语娇声。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司马焦焦”,就能无缘无故得到小寡妇的怜悯? 凭什么“司马焦焦”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小寡妇的温柔相待? 凭什么他许慕言哭红了双眼,痛到满地打滚,流尽了血泪也换不来的东西,白白便宜了别人? 这不公平,不公平! 小寡妇应该一把将“司马焦焦”推开,应该对“司马焦焦”拳打脚踢,应该对“司马焦焦”恶语相向,疾言厉色才对! 不不不,等等! 这不对劲儿! 许慕言又恍然想起,自己就是“司马焦焦”啊。 他怎么能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冷静下来后的许慕言,越发捏紧了栏杆,几乎在上面捏出了指印来。 他的眼泪冒得越来越凶,热汗也顺着额发滚滚落了下来。 雪腻的鼻尖也红了,要不是一直死死咬紧牙齿,许慕言估计当场就要骂出声来了。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围在火堆旁闲聊的一个弟子,忽然出声道:“好像是车轱辘碾地的声音!” “哪有,你可别吓唬人,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咱们以外,就没旁人了,喏,马车不是在那停得好好的,哪里动了?” 另外一个弟子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停放的马车,忽然撇了撇嘴道:“里面坐着的,可是檀师兄从魅魔手里救出来的少年,你们说说看,都被魅魔取过元阳了,不死也是个底子虚的,就这样的人,也配拜入昆仑?” 其余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马车果真静静停放在不远处,马儿被解开来,绑在别处吃草了。 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就是说啊,想当年我为了能拜入昆仑,就差没把小命搭上了。全族人为了我能出人头地,从小就让我服用各种灵草,还请了修士上门教我,才勉强通过昆仑的入门试炼!” “我也是啊,当初入门试炼,我才十一岁,抽签选对手时,抽到一个十六岁的,我差点被打死!” “真是的,也不知道檀师兄是怎么想的,自打许慕言死后,也不见他如何伤心。奉天长老好歹还疯了好几个月。” “真是可怜许慕言曾经对檀师兄痴心一片,临死了,檀师兄也只不过流了点眼泪罢了。这不,不知打哪儿捡回来一个……还这么俊,往后怕是再也想不起来当初的许慕言了。” 众人围坐在一起,低声议论纷纷。 浑然不知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那马车的车辙印,竟然拉出了很深长的一条。 自马车里探出一双青筋暴起的手掌,许慕言的嘴被玉离笙死死捂住,不允许他发出半点声音。 -- 第184页 “算了,不提了,要是被奉天长老听见我们在议论他的爱徒,我们就死定了!” “唉,不提了,许慕言死都死了,还提他作甚?” 许慕言哭丧着脸,被捂住嘴巴后,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其实有那么一刻,对小寡妇怀有一丝感激。 因为幸好小寡妇把他的嘴捂住了,避免他忍受不住地叫出声来。 若是再引了旁人过来围观,那么许慕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现在很心痛,非常的心痛。 不明白短短几个月不见,小寡妇怎么沦落成这样了。 就如此的按捺不住? 明明他还尸骨未寒,明明他已魂飞魄散,明明他就近在咫尺…… 可小寡妇却认不出他来。 当然,许慕言也不敢让他认出自己。 饿着肚子跪钉板的滋味实在太难熬了。 许慕言暗暗宽慰自己,现在只是借尸还魂,等他助小寡妇飞升成神,就能舍弃肉身,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没关系,这真的没关系。 活着才会有希望。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能回家! 人生不如意之事,本就十有八九,他已经很幸运了,生来四肢健全,无灾无病。 可是……许慕言还是忍不住从眼眶里涌出了滚热的泪水来。 只觉得自己很难过。 他不喜欢这样的小寡妇,很不喜欢。 在他心里,小寡妇应该对任何人都冷酷无情,对任何事都隔岸观火,不会对任何人付有真心。 可是现在,小寡妇却好像顾及他的感受一般,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羞辱。 沉默,身后一直沉默。 唯独能听见小寡妇一声比一声振聋发聩的心跳,好似要与这夜色相结,化作一摊浓墨,无论如何也分不开了。 许慕言在这逼人的夜色下,只觉得心绪浪涌潮迭,层出不穷,激流翻涌,一颗心宛如被人剜了下来,悬挂在了船帆之上。 外头掀起了狂风,吹得海浪翻涌迭起,惊涛骇浪将船身撞得轰隆作响。 连同许慕言最后一丝理智,也终将淹没于此了。 檀青律睁开眼时,天色正沉着,随行的弟子们也睡下了一多半,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正围在火堆旁闲聊。 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又深更半夜的,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偏了,开始说些乡间野趣。 以及人间最近兴盛什么话本子,又是落魄书生和大家小姐,又是千年狐狸精给樵夫生孩子。 檀青律听了几句,眉头就蹙紧了,轻轻咳嗽一声。 那原本聊得火热的几个弟子,立马闭口不言了。见他醒了,还讨好似的笑问:“师兄,你醒了?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呢!” “不睡了,再有一个时辰差不多就天亮了,劳烦你们守了一夜,这里有我守着。你们几个都下去休息罢,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几个弟子们笑呵呵地应是,各自寻了个地方就睡了。 檀青律见他们睡下了,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司马焦焦。 于是起身走至马车旁,透过没车帘的那一边,往里面望去。 结果里面空荡荡的,司马焦焦居然不见了! 檀青律心神一慌,暗道不好,万一让旁的修士发现了司马焦焦,就以那孩子的模样,只怕要被人抓了去,当那劳什子的炉鼎。 倘若再被人发现他原本是个魅魔,那就全完了。 檀青律思及此处,当即就要去林深处寻他,余光一瞥,忽然见那马车的栏杆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指印。 瞧着像是被人硬生生捏出来的。 檀青律抬手一摸,尚且有几分滑腻的濡湿。 他面露不解,又轻轻一嗅,马车里隐约还有几分没散尽的血腥气。 难道说,司马焦焦身上还有其他的伤? 檀青律越发担忧,突然又发现轱辘好像有些奇怪。 借着月色低头一看,那地上有一条十分深长的车辙印,不知是何时留下的。 整个马车都被撞出去好大一截距离。 檀青律以为,司马焦焦不会跑太远的,便在附近的密林中寻了一圈。 可皆是一无所获。 反而在路遇的一片草丛上,发现了端倪。 那草丛也不知道被什么野兽滚过了,整片凌乱不堪,还氤氲着水汽。 枯黄的草叶上,还凝聚着半透明的露珠。 他也没当回事,很快又在一棵大树之下,发生了细微的痕迹。 那树干上明显还残留着一片水滞,檀青律上前用手一比划,觉得大概有他两只手掌大小,观形状来说的话,感觉像是个很大的桃子。 同样濡湿一片,可奇怪的是,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的,只有那一片地方是这样。 不仅如此,檀青律还不小心踩着了枯枝,咔擦一声,在夜下极其清晰。 他的脚下好像下过一场小雨,泥土莫名的潮湿。 一切都十分的古怪。 可到底哪里古怪,檀青律又实在说不上来。 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之后,檀青律见天色也快亮了,不得不先行回去。 路过马车时,他又忍不住往里望了一眼,却见司马焦焦正蜷缩成一团,在马车里睡得正熟。 睡得满头满脸都是汗,也不知道他怎么热成这样的。 -- 第185页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师尊泡在了醋缸里 檀青律忙上前,敲着马车轻唤:“焦焦,醒醒,焦焦?” 许慕言原本就是在装睡,此刻一听檀青律喊他,索性就醒了过来,假意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道:“师兄,怎么了?天亮了吗?” “天亮了,师兄问你,昨晚你去了哪里?为何不在马车里?师兄不是嘱咐过你,不许你离开马车半步,谁让你走开的?” 檀青律惊魂未定。 要知道万一司马焦焦落到玉离笙的手里了,必定得死。 他好不容易才救下一个族人,怎么忍心让司马焦焦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杀害? 语气便严厉了许多。 许慕言道:“我昨夜肚子疼,就去附近方便了,没敢走太远,很快就回来了。” 总不能说,他是被小寡妇掳走了,两个人在荒郊野岭共渡一夜,一夜春宵,不曾停下,直到天快亮了。 小寡妇才大发慈悲,依依不舍地抽身离去,把他塞回马车里的罢? 这种事情,他能随便往外头说么? 他怎么就不能多少要点脸? 檀青律听罢,这才气消了些,也没怀疑,点头嘱咐道:“好,我知道了,但你以后一定事事都得向我报备,知道了么?” 许慕言点头应了,心道,檀狗管天管地,还管他吃喝拉撒? 檀青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人一走,许慕言的脸色就变了。 咬紧了下唇,忍了又忍,才将那种钝痛感忍了下来。 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袍,还有些未干的血迹。 原本许慕言还在担心,现在这具身体会不会不干净。 现在才算确定了,的确是干净的。 可干净了不过短短一夜,就被小寡妇弄脏了。 也不知道小寡妇现在是个什么怪癖。 好像真的很喜欢玩一些小花招,把此前送给他的那块玉佩,再度送给了他。 仍旧口口声声告诉许慕言,好生收好这块玉佩,日后可以向他提一个请求。 若是从前,许慕言还将信将疑。 可经历过之前,他拿出玉佩,哭着求小寡妇饶了他,可小寡妇都不肯答应之后。 许慕言就知道了,小寡妇的嘴,骗人的鬼。 信小寡妇者,离死不远。 许慕言深呼口气,有好几次想把玉佩丢出马车,可最终还是没敢动一下。 昨夜,好像就是一场噩梦。 等天亮之后,小寡妇吩咐众弟子继续赶路,一路上都不曾主动过来看过他。 甚至在中途休息时,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吃干粮,檀青律为了让大家早点接纳他,还把他也喊出来,跟大家坐在一起。 许慕言全程心不在焉的,因为他身上还隐隐作痛,根本不敢去看小寡妇。 然而,他也发现小寡妇并不看他,只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檀青律拿了个饼子给他,轻声道:“焦焦,吃罢,再行小半日路程,就能入城了,待入城之后,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谢谢师兄。” 许慕言接过饼子,低头小口小口啃着,心思早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了。 从其他弟子以及檀青律的口中得知,他们此行是听闻人间有邪祟出没,常扰得百姓苦不堪言。 小寡妇好似自从“许慕言”死后,就对邪祟憎恶到了极致。 反正哪里有邪祟出没,哪里就有昆仑山奉天长老的身影。 一定要将邪祟诛杀殆尽,一个不留才肯作罢。 而他们现在去往的地方,名叫明月城,靠近北边,地处荒凉偏僻。 没什么修真家族坐镇,原本是归华青宗管辖的,但华青宗离此地甚远,只派遣了几个门生在此地镇守。 但也多是不怎么管事儿的。 这不,明月城的百姓就千里迢迢送了信来,求到了昆仑山上。 许慕言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神色很淡然。 他并不认为小寡妇是因为他的死,遂才立誓杀尽邪祟。 不过就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借此释放自己骨子里的暴虐罢了。 “……你叫焦焦是吧?你好,我叫苏甜甜,是昆仑的亲传弟子。” 一旁坐着的唯一一个女弟子冲着许慕言笑了笑。 许慕言这才缓过神来,抬头望了她一眼,见是个脸圆圆的,笑起来甜甜的小姑娘,果真应了她的名字,瞧着挺可爱的。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小琉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小琉璃最爱凑热闹了,这次居然没跟着一起下山。 许慕言很有礼貌地道:“师姐好。” 苏甜甜笑道:“嘴巴好甜啊,上来就喊师姐!那这个给你吃!” 玉离笙正好也顺势睁开眼睛,状若无意地瞥过去一眼。 就见苏甜甜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小块牛乳糖,笑着递给了许慕言。 玉离笙心里冷笑,暗道,言言不吃这种东西,从前他送乳羹给言言吃,言言饿那么狠,都没吃一口。 可见言言是那种饿死都不吃牛乳的人。 又怎么会收苏甜甜给他的牛乳糖? 可让玉离笙意想不到的是,许慕言不仅伸手接了,还笑着说:“谢谢师姐!” 而后很高兴地把牛乳糖放在火边烤,等烤得软化了,才往嘴里一塞,一边呼呼喘气,一边笑着说:“好烫,好烫,谢谢师姐!好甜啊,真好吃!” -- 第186页 玉离笙:“………” 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往他胸口上一敲,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了。 望着许慕言那张全然陌生,又满是笑意的脸,他觉得十分的刺眼。 这笑容本该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可许慕言胆敢对着别人笑! 他怕是不知道跪钉板到底有多疼了! 可是,玉离笙又舍不得,他不忍心了。 他不敢再那般肆无忌惮地羞辱许慕言了,很怕许慕言再跟上回一样,连一个字也不留,就惨死在了雨夜里。 在失去许慕言的日日夜夜里,玉离笙都在忏悔,为什么当初没有让许慕言吃顿饱饭再死。 许慕言忽觉脊背一寒,整个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即便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必定是小寡妇在背后盯着他。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 苏甜甜看他光着双脚,便很抱歉地道:“我出来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没带鞋子来,要不然就能借给你穿了,焦焦,你的脚底都流血了,一定很疼罢?连裙摆上都是血,怎么流那么多?” 顺着她的目光,檀青律也望了过去,就见许慕言的裙摆上,果真好大一摊血迹,从里面透了出来。 当即眉头一蹙,不解道:“我明明有好好帮你包扎过,怎么会流那么多血?焦焦,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此话一出,许慕言脊背上的寒意更盛。 许慕言哪敢啊,那分明不是脚下流的血,而是昨晚…… 说起来也让人过于羞耻了,这具身体是干净的,未经过人事,昨夜小寡妇来势汹汹,这才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更何况还有玉佩。 许慕言哪里敢让人看,当即就摇头拒绝了:“我没事的,不疼的,谢谢师兄师姐关心,我想回马车里休息了。” 说着,也不等二人回话,赶紧头也不转地起身往马车边走。 生怕走得慢一点,就要被小寡妇的目光捅得千疮百孔。 路遇其他弟子跟前时,就听他们低声嗤笑道:“不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也配甜甜师妹如此另眼相待?” “檀师兄居然对他这么好,真是气人!” “我看啊,檀青律十有八九,只是瞧他可怜,跟可怜野猫野狗没什么区别。” “这种货色入了昆仑山,顶多就是个扫地的,看门都用不着他,还有大黄狗呢。” 许慕言脚下匆匆,根本就不理会旁人对他的看法。 上了马车之后,才终于能松口气了。 给他驾车的弟子看起来挺忠厚老实的,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欺负许慕言。 一路上不多言不多语的,许慕言也落了个清静。 待入了城后,天色也暗了下来。 众人寻了间客栈,在此稍作休整。 檀青律好像格外地照顾他,主动过来掀开车帘,轻声细语地说:“焦焦,下车了,今晚在此过夜,你也下来,好好洗个澡,吃点东西睡一觉。” 实话实说,许慕言其实不喜欢檀青律对他如此殷勤,总觉得哪里都别扭得很。 他有点难以理解,檀青律到底抱有怎样一种心情,亲眼目睹着自己的族人遭受玄门弟子诛杀,并且还要参与其中,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些魅魔一剑封喉。 却在人后,偷偷摸摸把一个落单的小魅魔藏起来,一路上还百般照顾。 好像只有把“司马焦焦”照顾好了,才能减轻几分良心不安。 不得不说,小寡妇也真是杀人诛心,明明知道檀青律最怕什么,还非得逼迫檀青律亲手诛杀自己的族人。 凭心而论,许慕言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 “谢谢师兄,我可以自己下车。” 许慕言拒绝了檀青律的搀扶,一手扶着马车,一手提着裙子,为了不让玉佩掉出来,他小心翼翼地下马车。 哪知一路上颠簸得厉害,腿脚都有些坐麻了,猛然一站起来,头还有点发晕,差点一头摔下来。 檀青律手疾眼快,在下面一把将许慕言接住了,口中道:“焦焦,小心,你身体还没恢复,气血不足,可别逞强了。” 许慕言:“……” 原本他的气血还是挺足的,可小寡妇贪得无厌,非要吃得饕足意满才肯善罢甘休。 别说他只是个弱小无助的小魅魔了,就哪怕让重明君过来,也非得让小寡妇折腾得半身不遂了。 也巧了,说什么来什么。 刚好玉离笙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亲眼目睹了二人之间的拉拉扯扯,搂搂抱抱。 那双深邃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拢,就好像被水墨染透了,涌出了冷若冰霜的寒光,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随即像是没看见一样,抬腿就往客栈里走。 许慕言惊魂未定,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只觉得浑身冰冷,原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焦焦,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檀青律从旁面露关切地询问道。 “我没事,就是有一点累,想先回房休息……”许慕言心不在焉地道,猛的,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又道:“不,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师兄,带我去大堂里和大家一起吃饭,好不好?师兄?” 他可太害怕了,从前和师兄弟们一起下山游历,其他人都可以挤在大堂里,热热闹闹地吃饭。 -- 第187页 就只有他一个人低声下气地跪在玉离笙的房里。 时不时砸过了一筷子饭菜,有时候迎面就泼过来一杯茶水,甚至他一抬头,迎面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许慕言太害怕了,害怕自己这次还跟从前一样,过那种心惊胆战的生活。 更何况小寡妇方才的眼神很冷,一看就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檀青律微微一愣,见面前的小魅魔苍白着脸,冷汗潸然的样子,只当他是害怕被人发现身份。 也没往别处想。心道,毕竟小魅魔与自己算是同族,自然要多加照顾一番,以慰藉他诛杀了那么多族人后,惶恐不安的良心。 索性就领着小魅魔,一同去大堂里吃饭。 可那些弟子们很看不上“司马焦焦”,觉得他就一张脸长得还行,别的方面一无是处。 便都端起碗走开了,不肯与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对此,许慕言也没空搭理,满脑子都是玉离笙方才冰冷的眼神。 他觉得自己今晚铁定要完蛋了。 一定会被玉离笙活活弄死的! 想到这里,许慕言端起碗,埋头开始扒饭,心里寻思着,即便要死,咱们也得当个饱死鬼是吧? “慢点吃,没人同你抢,来,吃块红烧肉罢,你太清瘦了。” 檀青律夹了一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放在了许慕言的碗里。从旁温声细语地道:“我方才差人出去给你买了一身衣服,等会儿你洗完澡,就换上试试,一个男人总穿女子的衣裙不好。很容易就惹到坏人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寡妇突如其来的冷笑 许慕言点头,并没有吃檀青律给他夹的红烧肉。 他啊呜一口,咬掉大半个红烧狮子头。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一边心里默默流泪。 好香,好好吃啊,原来红烧狮子头是这么香的,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百年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米饭,还把桌面上的十几盘菜一扫而空。 直到撑得肚子圆鼓鼓的,再吃一口就要立马呕吐出来,许慕言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满意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啊,吃饱了,吃得可太饱了。 许慕言舒服地歪在座位上,两手护着自己撑得浑圆的肚皮,身上穿的衣服几乎都要被撑炸开了。 檀青律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满桌狼藉。 万分不敢置信,一个小魅魔居然一口气吃了那么多东西。 他都怀疑小魅魔肚子里是不是有虫子,吃这么多,难道就不撑得慌么? “焦焦,你……你多久没吃过饭了?” 许慕言掐掐手指,好像从穿书为止,他从来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有时候一天就啃一个馒头。 而且还是隔夜的硬馒头,他一向是早上小心翼翼地掰开一点,放在水里泡泡,等泡软了,再一口气吃个干净。 然后中午晚上也都这么干,有时候实在没东西吃了,又不能啃自己的指甲盖罢? 就只能去偷小寡妇种的灵草灵果吃,每次被发现了,就会被抓起来,跪在小寡妇的面前,噼里啪啦挨好几下嘴板。 小寡妇一般都是拿那种玉做的戒尺打他,一板子下去,那嘴唇都肿老高,三四板下去,就要流血,好几天连水都不能喝一口。 有好多次,许慕言都觉得自己的牙齿都要被小寡妇敲下来了。 就从来都没有吃饱过。 今天是他穿书以来,吃得最安逸,最舒服,也最开心的一次。 原来吃饱喝足会让人这么舒坦的,许慕言甚至觉得,就算现在被人把脑袋砍下来了,也值当了。 “我从前一直都是啃野果子的,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顿了顿,许慕言又道:“师兄,以后你每天都带点吃的在身上,好不好?只要我饿了,你就拿给我吃,行不行?” 不是他自己不藏吃的,关键藏不住。 小寡妇与他双修,能不脱他衣服么? 衣服一脱,身上还能藏个啥? 檀青律听罢,鼻尖一酸,差点流下眼泪,他一直都清楚,魔族人在修真界举步维艰,比街头的老鼠还不如。 可从未想过,连吃一顿热乎的饭菜都办不到。 再想想此前玉离笙逼他,将一个还没有焦焦大的少年,绑在木架上,一刀刀的凌迟了,甚至连骨头架子,都让他拿去锉成齑粉。 滔天的恨意瞬间涌满了檀青律的胸膛,他只觉得心头血都要被气出来了。嘴里一片浓郁的血腥气。 他也更加怜悯起了焦焦,觉得焦焦能平安长这么大,实在太不容易了。 为了防止焦焦受人欺辱,檀青律决定,要以自身来助焦焦修炼。 魅魔修炼,讲究的就是那等不可言说的房中之术。 虽然檀青律自己也没行过那种事,但他认为自己对付一个小魅魔,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焦焦,你先上楼休息,我让人送桶热水过去,你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晚上我会去看你的,你别怕。” 顿了顿,檀青律又意有所指地道:“你自己先准备好,知道了么?” 准备好?准备啥啊? 许慕言一头雾水。 现在谁让许慕言不要害怕,他都恨不得抱住对方的腰大哭一场。 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反正已经吃饱了,许慕言壮着胆子上了楼。 -- 第188页 才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轰隆一声,他抬头一看,正好瞧见二楼拐角的一个房间,被人重重关上了。 许慕言:“……” 他狐疑那房间里住的人就是小寡妇,赶紧挑了个离小寡妇最远的房间去住。 才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店小二就将两桶热水,还有一套干净衣裳送了过来。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总觉得还有噩梦等着他。 等店小二一走,他就赶忙把窗户,房门都锁死。 这才小松口气,褪下衣衫洗澡去了。 疲倦的身子才一浸泡在热水里,整个人就舒坦得软了骨头。 许慕言把下巴以下的部位都泡在热水里,懒洋洋地倚靠在木桶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许慕言霍然清醒,刚要起身查探,一只大手就从背后压住了他的肩膀。 熟悉又冰冷的声音,再度缓缓传来。 “焦焦,昨晚的教训没吃够是么?今日就开始勾引男人了?嗯?” 许慕言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不明白自己明明把房门和窗户都锁死了,小寡妇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还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他是鬼么?这么神出鬼没的? “我……我……我没有!” 许慕言结结巴巴地道,两手死死攥紧拳头,默默安慰自己,不要反抗,顺势而为才能少受点罪。 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他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想起从前经历的种种,连声音都颤了起来:“饶我,饶我……” 玉离笙低声笑了起来,明知故问道:“饶你什么?说啊,你做了什么错事,需要本座饶你?” “我……” 许慕言哪里知道自己做错了啥,他觉得自己啥也没做错,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弄错了小寡妇的属性。 原本以为,他能白天叫师尊,晚上师尊叫。 后来他才知道,他白天叫师尊,晚上师尊让他叫。 许慕言心里那个苦啊,就跟哑巴吃了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 “焦焦,本座多想下死手惩戒你,可又怕你承受不住。” 玉离笙贴着许慕言的脖颈,牙齿啃咬着他的皮肉,声音轻得像是五月的晚风。 “焦焦,本座罚你抄《清心经》,你说好不好?” 抄《清心经》? 不是罚跪钉板,不是饿饭,也不是打嘴巴? 这个可以啊,这个真的可以! 但许慕言不敢表现出自己很高兴,生怕小寡妇改变了主意。 于是他表现出了惊恐的神情,颤着声道:“我……我不会写字的,求仙尊饶我!” “不会写字啊,本座可以教你。” 玉离笙的脸上流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毫无任何避讳地注视着不着寸缕的许慕言。 好似要透过这一层陌生的皮囊,望向当初那个许慕言。 在这种略带几分严厉审视的目光中,许慕言的牙齿咯咯打颤,暗暗安抚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否则就会自乱阵脚。 “焦焦,玉佩取出来了么?” 玉离笙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出来,唬得许慕言的脸都白了。 “说话,取出来了没有?你说实话,本座不动你。” 许慕言听过小寡妇太多这种保证了。 心知小寡妇诡计多端,倘若未经允许,他把玉佩取出来了,势必要被小寡妇借此机会,狠狠羞辱折磨一番。 因此,许慕言这回学聪明了,他就是没动。 这下抓不着他的错处了罢? 于是乎,许慕言摇头,故作一副懵懂乖顺的模样,小声道:“没有仙尊的允许,我不敢的。” “你不敢,你又有什么不敢的。” 玉离笙低声喃喃自语道,未经他的允许,许慕言还不是惨死在了雨夜里? 依他看来,许慕言胆大包天,又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的! 为什么许慕言不肯出声相认?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同他师徒相认? 当真有那么恨他么,不肯再同他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牵扯,甚至都不肯与他相认了。 玉离笙的眼底流露出悲切的神色来,心头不断涌动着酸胀的钝痛。 在许慕言“死”的那几个月里,他疯魔癫狂了好几个月。 夜夜与尸同棺,做尽了夫妻之间的恩爱事,将从前从未说过的情话,尽数说给了尸体听,只盼着有朝一日,许慕言还能回来。 可真当玉离笙把人盼回来了,却又发现,面前的许慕言不肯认他了。 依旧和当初一模一样,凡事都去找檀青律。 连重生后的第一面,都是去见檀青律,而不是见他这个师尊。 玉离笙眼底的寒光越来越盛,竭尽全力克制住想杀人的冲动。 他不敢再对许慕言有任何一丝亏待了,生怕他再和上回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连一个字都不曾留下。 没关系,只要言言肯回来,只要言言肯继续待在他的身边,心里有其他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心里有他这个师尊不就好了? 反正言言的身体,终归是他一个人的,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能染指半分。 玉离笙有信心,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占据许慕言的心。 -- 第189页 让许慕言的心,从今往后,只装他一个人。 让许慕言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焦焦,你好像很怕本座?可本座见你在檀青律面前,有说有笑,开心得很,能同本座说说,你们私底下,都在聊什么?” 玉离笙随手拿过手巾,一手摁住许慕言的肩膀,一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后背。 这副身子虽然同从前一般,在床笫之欢上,极耐折腾,可却比从前还要清瘦。 雪白的皮肉下面,蝴蝶骨根根分明,两扇肩胛骨曲线流畅,昨夜在荒郊野岭,玉离笙曾经见识过,许慕言双腿的修长笔直。 这绝对是一具十分完美的皮囊,也是一副绝佳的容器,和玉离笙也算契合。 同样带给了玉离笙极大的欢愉椒???????樘。 见许慕言没吭声,玉离笙的眸色又暗沉了许多。 玉离笙想知道,很想知道,寻常许慕言都跟其他人在聊什么。 他还想知道,许慕言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关于许慕言的一切,他通通都想知道。 玉离笙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才算好,也不知道要怎么去爱失而复得的宝贝。 只知道要将人牢牢抓在手心里,时时刻刻地放在眼皮底下盯着。 不允许言言离开他的视线半步。 等了许久,许慕言都没开口说话,玉离笙的眸色也越发黯然下来,但也并未生气,沉默地取过澡豆子,先蘸点水,在许慕言的胳膊上一搓,很快就搓出了一层白乳。 漂浮在水面上,说不出来的怪异。 许慕言小声道:“我可以自己洗的。” “你是不是觉得,本座特别想碰你,一时一刻不碰你,就浑身燥热难忍,心乱如麻?” 玉离笙放下手巾,两手按在木桶沿上,逼近许慕言的脸,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 直到瞧见许慕言的眼眶渐渐泛红了,才低声道:“你信不信,即便本座不动你一根头发,也依旧可以让你木桶里痛哭求饶。” 许慕言眨了眨眼睛,特别识时务地道:“信信信,我信我信我信!” 他信了还不成吗? 说不信的话,那小寡妇必定有千万种方法,可以逼迫他相信。 索性直接信了,一了百了。 玉离笙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来,低声道:“你只是嘴上信了,可心却是不信的。” 那只宛如死了三天的手,用食指指尖,轻轻戳了戳许慕言的胸膛。 戳的那个部位刚好是当初,玉离笙用发簪刺穿过的地方。 曾经狰狞丑陋的伤疤已然消失不见。 现在这具身体干净的,几乎没有任何瑕疵,宛如一块天然的白玉。 玉离笙也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他是个很恋旧的人,总觉得现在的许慕言,并不是真正的许慕言。 应该在许慕言的身上,重新烙下属于他的记号才对。 就好比雄狮在扩|张领土时,都会在自己的猎物上,释放雄性气息,让其他猎手不敢靠近。 就应该拿一块烙铁,在火堆上烧得通红,再狠狠往许慕言的胸膛上烙出个伤痕来。 烙下玉离笙的名字,让所有试图染指许慕言的人都知道,许慕言是属于他的。 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都属于他一个人。 哪怕是一根头发,都不允许别人染指。 许慕言的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他怕得很厉害,坐在木桶里一动不敢动,冷汗顺着湿漉漉的额发滚落下来。 洗澡水也渐渐散尽了热气,他的呼吸开始不顺畅了,就在他即将窒息而死时,玉离笙蓦然笑了一声。 就是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声笑,啪嗒一下,好像把许慕言脑中的弦勾断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师尊突然很宝贝他 许慕言突然一跃从木桶里窜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往门外跑,喉咙里像是装了个破风箱,呼呼喘着热气。 两手抓在门板上,大张着嘴,许慕言刚要撕心裂肺地喊人。 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自背后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 许慕言没有修为了。 身上的魔气很弱很弱。 根本就没办法反抗,被玉离笙自后面勾住了脖颈,生生将他拽了回去。 许慕言吓得很厉害,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 小寡妇的老狐狸尾巴藏不住了,明明昨夜两个人才在马车里,在荒郊野岭,在草地,在树上,在很多地方耳鬓厮磨。 可不过短短一夜时间,小寡妇就要杀他了! 不……不要啊!不要杀他! 许慕言在心里撕心裂肺地大喊,两手攥拳,使劲捶打着玉离笙的手臂,未穿鞋袜的脚,在地上乱蹬。 就在他以为,自己一定要死的时候。 劈头盖脸一条毯子把他蒙了起来,玉离笙也不算温柔,大手揉搓着许慕言的头,低笑道:“怕成这样,还有胆子逃跑?焦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慕言能怎么想? 他又能想什么? 想让玉离笙大发慈悲,把他给放了?这能行么? 见许慕言没吭声,玉离笙越发大力地用毯子擦拭干净许慕言身上的水珠,又道:“衣服都没穿,就想往外跑,那么想被所有人围观,是不是?那本座就顺了你的心意,待会儿让他们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看着本座疼惜你,好不好?” -- 第190页 许慕言死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比起被其他人围观,留在小寡妇身边,和小寡妇独处,才让他更加惊恐。 “又闷葫芦?” 玉离笙蹙紧眉头,不悦道:“每次都这样,本座最讨厌你闷葫芦的样子!不管问你什么,你就是不说!”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其他人面前,不是说得很开心?你不是口口声声地喊苏甜甜师姐么?你不也吃了苏甜甜给你的牛乳糖?” “为什么要对别人笑?为什么要吃别人给的东西?” 到底是为什么! 玉离笙就是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惹许慕言厌烦了! 为什么许慕言不认他? 为什么许慕言不唤他师尊,要唤他仙尊? 牛乳糖和乳羹能差多少? 为什么许慕言那么开心地吃着苏甜甜给他的牛乳糖? 却对他送的乳羹不屑一顾?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都允许许慕言的心里还有别人了。 可他万万不允许,许慕言的心里没有他啊! 言言的心里,怎么可以没有他? 言言怎么可以突然就不爱他了? 可他的心里却还有言言啊,言言明明都跟他冥婚了! 为什么不认他? 在许慕言看不见的地方,玉离笙的双眸熬得通红无比,好似下一瞬就要流出眼泪来。 可他仍旧不敢逼许慕言太紧。 沉默且小心翼翼地帮许慕言把头发上,还有身上的水珠擦干。 连瞥都没瞥一眼檀青律让店小二送上来的衣服。 那衣服如此的粗糙,怎么配得上他的言言? 他的言言细皮嫩肉的,如此楚楚可怜,柔弱不堪,那破布磨破了言言的皮肤,怎么办? 玉离笙从怀里,将那套当初缝了一半的墨蓝色衣服取了出来。 在许慕言死后,玉离笙思念他时,就把衣服拿出来,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绣满护身咒。 就盼着有朝一日,许慕言还能回来。 终于,他盼到了这一日,许慕言回来了。 玉离笙说不出来的欢喜,脸上也忍不住泛起了笑容来。 他不允许许慕言有任何主张,把许慕言当成一个三岁小孩一般,让他伸开手臂,乖乖站在自己面前。 而后,玉离笙殷勤地伺候许慕言穿衣,轻手轻脚地把衣衫穿在了许慕言的身上。 穿戴齐整之后,玉离笙发现,这衣服买大了,当初他是按照许慕言的尺寸买的。 可现如今的许慕言不比从前身形高大,现如今年纪看起来很小,身形也十分消瘦。 穿上这么一身衣裳,显得有些空荡。 玉离笙的眸色不由黯然下来,取过腰带帮许慕言系好之后。他才开口道:“焦焦,你且凑合着穿,待日后本座再给你做一套更合身的。” 许慕言哪里敢有什么意见,整个人就跟提线娃娃似的,玉离笙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在穿衣服的过程中,许慕言也注意到了衣服内侧绣的护身咒。 第一反应就是抗拒,十分抗拒。 第二反应就是,司马焦焦凭什么? 凭什么司马焦焦什么都没做,就配穿这么一身,由小寡妇亲手所绣的衣裳? 许慕言还没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很。 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他许慕言一个人的。 司马焦焦凭什么? 就凭他身娇体弱,被小寡妇折腾了整整一晚? 这不公平! 凭什么小寡妇要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一个根本就不相干的司马焦焦! 许慕言气鼓鼓的,把嘴一抿,脑袋一扭,一声不吭的。 玉离笙便以为他是生气衣衫的尺寸不对,从旁温声细语地安慰道:“没关系,本座日后还会给你做更多衣服的。焦焦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不说还好,一说许慕言就更气了。 凭什么小寡妇对司马焦焦的态度如此好?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过就死了一次而已,小寡妇这是突然转性了? 还是说,小寡妇分明就是见异思迁了,见一个喜欢一个。 看见司马焦焦生得年轻貌美,又极耐折腾,会哭会叫的,比当初那条不哭不叫的死鱼,强太多了。是吧? 小寡妇就是这么想的罢? 许慕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反正就是一点都不想搭理小寡妇了。 把头一扭,冷哼一声。 玉离笙略显紧张地问:“焦焦,你哪里不舒服么?” 许慕言不吭声,就是不理他。 玉离笙略一思忖,还是决定先帮许慕言把头发束起来。 从前他没帮许慕言束过头发,甚至还屡次抓着许慕言的头发,将人大力地往床上一甩,或者是将人按跪在地。 在与尸同棺的那些日日夜夜里,玉离笙做了许多寻常没做过的事情。 譬如,他开始学习照顾一个人。 包括给尸体擦拭身体,给尸体换衣服,喂饭,甚至是束发。 可死人的头发就好像是一把枯草,无论玉离笙怎么梳理,怎么清洗,那头长发还是渐渐枯黄下去,变得无比的毛燥,失去了油亮的光泽。 玉离笙有些激动,几乎是迫切地将许慕言按坐在了铜镜旁。 -- 第191页 然后站在许慕言的身后,拿过白玉梳子,小心翼翼地为许慕言梳头发。 乌黑油亮的长发柔韧得好像海藻一样,玉离笙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还略带湿意的头发。 透过铜镜,满眼温柔地望着许慕言的脸。 许慕言也同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透过铜镜,他看见小寡妇的神情很专注,好像在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低头帮他梳理头发时,那头长发在玉离笙的手里,好像变得无比的珍贵,哪怕弄断一根,都会让小寡妇心痛。 许慕言不知道自己该怀有怎么样一种心情。 因为他从来没有被玉离笙如此小心翼翼地宝贝过,也从未得到过小寡妇的温柔。 更加没被小寡妇梳过头发。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也是许慕言从前流尽了血泪,也换不来的温柔。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离笙才依依不舍地替许慕言把头发束了起来,余光瞥过桌面上的红色发带。 玉离笙问:“这发带是你自己的么?” 许慕言点了点头,实在没敢说,这发带是檀青律送的。 “本座不喜欢这个颜色。” 玉离笙如此道,就好像变戏法一样,从衣袖中抽出一根织金的发带,认真无比地系在许慕言的头发上。 好不好看咱们暂且不提,但这织金的发带,一定比檀青律送的红发带要贵。 许慕言长这么大,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穿书进来后,衣着打扮也都是昆仑山入门弟子的标配。 撑破天了,就是比寻常弟子多那么一两套弟子服而已。 还从来没系过织金的发带。 这玩意儿应该挺贵的,许慕言心想。 但也挺花里胡哨的,居然还给他打了个蝴蝶结…… 看来小寡妇的审美差不多也就这样了,许慕言又想。 “焦焦生得真好看,这眉毛,这眼睛……看谁都笑,可唯独见了本座不笑……” 玉离笙自背后,两手摁着许慕言的肩膀,凑过脸去,温热的呼吸洒满了他的颈窝,还参杂着淡淡的雪松气味。 “焦焦,本座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让你如此怕本座?” 许慕言:“……” 还好意思过来问他哪里做得不好?! 自打他穿书以来,小寡妇有干过任何一件人事么? 把他打得跟鳖孙似的,扯过头发甩耳光都是轻的,轻的,轻的! 但凡不是个傻子,被人那般虐待过,多少都得有点心理阴影罢? 许慕言觉得自己之所以还敢过来继续完成任务,有很大一部分在于,他是真的想回家。 还有一小部分在于,他想亲眼看看,小寡妇最后是怎么死的。 当然,这种话在心里憋着就好,许慕言万万不敢当面说。 不仅不当面说,还刻意装作一副懵懂天真的傻样,低着头嗫嚅道:“我……我天生胆儿小……” “哦?天生胆儿小?” 玉离笙的目光宛如实质一般,渐渐往许慕言的身下移去,最终落在某一处,似笑非笑地道:“常言说得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虽然胆子小,但你……呵呵,那是真不小。” 许慕言嗖的一下,俊脸就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常……常言是谁?他怎么知道我……我不小的?” 玉离笙:“……” “你别看了!” 许慕言实在受不了玉离笙那般明目张胆的眼神,下意识抬手一捂,红着脸道:“不许看!” “不许看?你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哪怕是任何一条缝隙,都被本座扒开看过了,现在却让本座不要看?” 玉离笙低声笑了起来,抬手勾住许慕言的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低声道:“可惜了,昨晚外头太黑,你又一直闭着眼睛,否则真应该让你亲眼看一看的。” “当时,你的脸很红。” “你的声音好像黄鹂鸟,细细的,甜甜的。” “你流的汗水是温热的。” 许慕言不是没听过小寡妇说这样的话,从前还听了不少羞辱人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小寡妇时不时冒出的戏弄。 可真当他听见了,又忍不住咬紧牙关,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昨夜的场景。 他被小寡妇正面抱在怀里,抱得很紧,一路上都不曾分开过。 在荒郊野岭荒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了,小寡妇才抽身离去。 那时许慕言早就没了任何力气,软得跟面条一样,整个人衣衫不整的瘫软在地。 满头满脸热汗淋漓。 小寡妇穿戴齐整之后,半蹲在他的面前,举起手来,一块玉佩就掉落在许慕言的面前。 那时小寡妇很认真地同他介绍了玉佩的材质和作用。 最后还微微歪着头,笑着问他,要不要帮忙。 当时许慕言脑子晕乎乎的,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小寡妇就帮他把玉佩好生得收了起来。 至今为止许慕言回想起来,那都是一把不可言说的辛酸泪。 “好了,不逗你了,听说你不会写字?那怎么成,昆仑山不收腹中无墨的弟子……” 顿了顿,玉离笙笑道:“这样罢,你求一求本座,本座就手把手教你写字,你觉得可好?” -- 第192页 许慕言:“……” 他觉得不行,大大的不行。 可要是说不行,会不会被打耳光啊? 不被打耳光,也会被按跪在地罢? 许慕言很纠结,十分的纠结。 在被打耳光和当鳖孙儿之间,他犹豫了很久很久。 最终还是决定,还是当回鳖孙儿罢。 其实,挨不挨打也无所谓,主要当鳖孙儿很快乐。 于是乎,许慕言满眼含着艰辛的老泪,委曲求全道:“求仙尊教我写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杀人放火吃小孩儿 许慕言敢怒不敢言,但还是低声下气地唤了声师尊。 唤完之后,他就盯着自己的手,没再说话。 奇怪的是,小寡妇也没说话。 周围一片诡异的死寂。 就在许慕言感到奇怪,要抬头查探时,脑袋就被小寡妇抱住了,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许慕言:“……” 妈的,小变。态真吓人! “乖,师尊在这儿,以后,以后师尊绝对不会把你弄丢了,只要师尊活着,绝不允许有人欺负本座的……焦焦。” 玉离笙动情地将人抱在怀里,宛如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从他冷漠的眼中,缓缓流出了滚。热的泪水。 啪嗒啪嗒滴在了许慕言的头顶。 许慕言觉得奇怪,抬手一接,刚好接住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他望着掌心里的水珠足足僵硬了半刻,才突然惊愕地道:“不是吧?师尊?你的口水滴我手上了!!!” 玉离笙:“……” “师尊,您是不是饿了?弟子去楼下给您煮一碗……汤面?”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 他之前就知道,小寡妇这个人吧,杀人放火吃小孩。 从前小寡妇自己都亲口承认了,他吃过不少人。肉。 但许慕言一直以来没见过,只当小寡妇当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方才见小寡妇抱住他的头,对着他的脖颈闻来闻去,还流了口水…… 该不会是打算把他的心肝也剖出来吃掉吧?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小寡妇前科累累,自己吃就算了,之前还剖了魔人的心肝煮汤给他喝。 腥得要死,想想都快要吐了。 许慕言煞白着脸,胆战心惊地又道:“我做汤面可有一手了,面条擀得又细又长,粗细均匀,下锅还不容易烂,面条劲道……” “本座……不想吃汤面。” 许慕言:“……” 啊,完了完了,小寡妇说他不想吃汤面! 不吃汤面,那不就是要把他这个细皮嫩。肉的孩子吃了? 昨晚噼里啪啦吃得饕足意满不说,现在又要换个吃法。 许慕言觉得自己的小命休矣。 身子一软,整个人就瘫坐在了椅子上。 玉离笙见了,以为许慕言是因为被他所拒,所以失望了。 当即眸色一亮,玉离笙道:“你想下面给本座吃?” 许慕言大力点头:“嗯!” “你真的想下面给本座吃?” 许慕言语气笃定得很:“是!” “那你……那你从前给其他人做过么?” 玉离笙绕在了许慕言的正前面,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眼底有几分紧张。 他迫切地想要许慕言主动同他师徒相认。 他单方面地认为,二人之间并非时时刻刻剑拔弩张的。 说起做面,从前许慕言手伤成了那样,还依旧坚持给他揉面擀面煮面。 难道这些事情,许慕言都忘了不成? 许慕言的想法却同他截然相反。 提起这事他心里就窝火得很。 从前为了讨好小寡妇,他忍着伤手的疼痛,咬牙给小寡妇煮了一碗面。 结果事后小寡妇掐着他的脖颈,把他当狗一样折辱了一整夜,甚至一脚踢趴他,踩着他的头,各种羞辱。 纵然许慕言想忘也忘不了,哪怕现在想起,还觉得胸口憋闷得很。 许慕言面无表情地道:“自然做过的,从前我家养了一条小白狗,极是难养,有一回我给小白狗煮了一碗面,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全部喂狗了。谁曾想,小白狗事后还咬了我一口!” 玉离笙:“……”为什么他觉得,这故事听起来如此的耳熟? 而且怎么都觉得,许慕言在指桑骂槐,冷嘲热讽他是一条忘恩负义的小白狗。 “原来如此,好……稀奇的故事。” 玉离笙很勉强,也很违心地给了一句评价。 倘若换了从前,他势必要掐着许慕言的脖子,质问他到底在骂谁。 可现如今,玉离笙都不在乎了,只要言言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想骂谁都行,哪怕骂的是玉离笙自己也行。 只要许慕言不离开他,想怎么样都行。 玉离笙道:“既然,你都如此地求为师了,那为师今日就教你写字……再教你一篇《清心经》,焦焦的心不静,明明都有为师了,可还总是想着其他男人。” 许慕言都没什么好话骂他,索性对天翻了个白眼。 哪知恰好被玉离笙瞥见了,便听他道:“焦焦白眼翻得真好看,以后只许在为师面前翻白眼,知道了么?” 许慕言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并且觉得,他和玉离笙之间,一定有个人的脑子被狗给啃过了。 -- 第193页 玉离笙好像特别喜欢抱他,把他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至了桌前。 然后也不放开他,自己径直坐在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然后就将许慕言放在了自己腿上。 自背后将许慕言圈在了怀里。 两个人贴得很紧,几乎连任何缝隙都没有。 许慕言心底一阵恶寒,觉得小寡妇现在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怎么跟鬼似的阴魂不散,还总对他黏黏糊糊的,想尽一切办法地占他的便宜。 这客栈里的房间不大,里面的陈设也都很普通。 一把椅子本来也没多大点,眼下却要挤两个大男人,未免就有些狭窄。 偏偏玉离笙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还取过毛笔,先是蘸了点墨汁,然后塞到了许慕言的手里。 “焦焦,你先随便写个字,给为师瞧瞧。” 说着,玉离笙主动铺平了宣纸,满眼笑意地望着他。 许慕言头皮直发麻,他这要是一落笔,那就全完了,小寡妇认识他的字迹。 索性就直接在宣纸上画了一个黑墨团团。 画好之后,许慕言有些忐忑,握笔的手都轻轻颤抖,生怕小寡妇刁难他。 好在小寡妇并没有刁难他,反而还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宣纸上的黑墨团团,并且点头道:“写的很好,往后这种字,只能写给为师看。” 许慕言:“……” 想不到短短几个月不见,小寡妇容貌没见老,脾气倒是好了不少。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打他就行了。 “焦焦,你写师尊二字,给为师瞧瞧。” 玉离笙很自然地抬手搂着许慕言的腰,跟拔萝卜似的,将人往怀里提了提。 如此一来,两个人贴得就更紧密无间了,几乎都能透过薄薄的一层衣衫,感受到小寡妇异常的温度。 该死的,要死不死卡得刚刚好,连点缝都没差。 许慕言敢怒不敢言,几乎把手里的毛笔都捏折了。 咬紧牙关暗暗宽慰自己,莫生气,莫生气,人生不过一场戏,气死他来寡妇如意。 如此这般一想,许慕言就不生气了,依旧在宣纸上画了两个黑墨团团。 然后抬头去看玉离笙,还装作很天真懵懂地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在等主人夸赞的狐狸狗。 玉离笙瞥过一眼,一本正经地点头称赞道:“写得很好,很漂亮,以后不许写别人的名字,知道么?” 许慕言:“……” “来,师尊教你。” 玉离笙突然从背后抓住了许慕言的手,一手抓过镇尺,压在宣纸上压平整,之后才一笔一划带着许慕言写起字来。 第一个词就是“爱慕虚荣”。 对此,许慕言很有意见,总觉得小寡妇这是在指桑骂槐。 骂他爱慕虚荣呢,真当他是个睁眼瞎子,不认得字还是怎的? 真是杀猪的忘了老本了,小寡妇该不会觉得他打扮得风仙道骨,就也是个正人君子了罢? 许慕言直到今天都没办法对此前种种释怀。 并且认为小寡妇的可怜和他的恶,这是两回事儿,一码归一码。 他怜悯小寡妇是一回事,恨不得小寡妇立马死在他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当许慕言恨得咬牙切齿时,玉离笙却突然察觉到了他的走神,还曲指敲了敲桌面,语气淡淡地道:“专心一点,魂儿又飞到哪个野男人身上了?” 许慕言:“……” 听听,但凡是个正人君子,但凡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但凡小寡妇是个正常人。 应该都说不出这种话来。 说出去估计都没人敢相信,这种显得十分刻薄的话,居然会从一个宛如璧玉般的仙师嘴里说出来。 许慕言更加确信,小寡妇就是狗改不了吃什么。 “我……我本来就笨……这是天生的,我就是学不会啊。” 许慕言抿着嘴,低头小声地道:“我不像仙……” “嗯?”玉离笙冷哼一声。 许慕言赶紧改口道:“我不像师尊,有人教导写字,我打小就不太受亲人关注,他们也都不喜欢我,觉得我……觉得我除了脸之外,别的方面一无是处……” 其实他也没有撒谎。 实际上就是这样,打小除了脸生得比较漂亮之外,也没别的什么优点。 家里又穷得揭不开锅,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敢奢求别的。 哪知玉离笙听罢,神情也落寞下来,许久才淡淡道:“本座倒是有人教,可但凡教过本座的人,最终都死在了本座的手里。” 顿了顿,他凑近许慕言的耳畔,轻声道:“好好写,写好了有奖励,写不好,呵……” 玉离笙轻声笑了一下,就好像青天白日打哪吹来了一道阴风。 许慕言下意识浑身哆嗦了一下,睁大眼睛问:“写……写不好……会……会挨打么?” “会,”玉离笙语气十分笃定,意味深长地望着许慕言笑,“会赏你一顿狠的,让你连哭都哭不出来,三天都下不来床……” 但具体打哪儿,玉离笙也没指明,只是抓着许慕言的手,又写了个词语:言不由衷。 许慕言反复琢磨着这两个词语,总觉得小寡妇是在暗示他什么。 难道说……小寡妇已经认出他来了? -- 第194页 这不可能吧?! 小寡妇那么厌恶他,如果知道他又回来了,肯定还会跟从前一样,各种虐待他。 虽然现在对他也没多好,但最起码不动手打他了,也不饿他肚子了。 即便……即便在行那种事情上,仍旧让他哭爹喊娘,差点断了腰,哭岔了气。 “好了,写罢,一个词写十遍,为师看着你写。” 玉离笙把手松开了,见许慕言往下滑坐了一些,又提起他的腰,将人拽回了原位。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慕言。 在这种凌厉的目光注视下,许慕言不敢不写,哆嗦着攥着笔,才刚写了一笔。 忽觉腰间一松,吓得他差点蹦起来,忙道:“你做什么?!” “嘘,别动,坐好,师尊教你《清心经》。” 玉离笙将人压了回来,从背后将人抱在怀里,跟和尚念经似的,在许慕言耳畔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许慕言听得冷汗直流,顺着额发滚落至了颈窝。 他也不敢伸手去擦,无比小心翼翼地坐在玉离笙怀里,动都不敢动。 拿笔的手略微有些哆嗦,要把字写得丑而认真,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尤其小寡妇还死死圈着他,给他念什么《清心经》! 该清一清心的,应该是小寡妇自己吧! 许慕言好不容易才写完,终于能松口气了。 两手捧过他写的两页大字给小寡妇看。 玉离笙伸手接过,认真看了几眼,然后抓过毛笔,在写得特别丑的字上,画上圈圈。 之后才同许慕言道:“今夜,为师第一次教你写字,你写的不好也情有可原。” 许慕言听了,悬起的心才要放下来,猛然又听见玉离笙道:“但为了给你长点记性,今日索性给你立个规矩,一个圈,一根毛笔,你觉得可好?” 许慕言:“……” 他觉得不行,半点都不行。 他可没单纯到,小寡妇是送他毛笔当摆设的。 心里默默流泪,这他妈的,到底画了多少个圈啊? 许慕言抬眸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不多不多,也就三个圈而已,不多的,这不算多。 要知道,光小寡妇一个人,恐怕就抵得过十来支毛笔了。 如此这么一比较,那简直太轻松了。 许慕言甚至觉得,哪怕让他带着睡一夜都不妨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也可怜可怜师尊罢 哪料小寡妇突然发难道:“方才教你的《清心经》,你都记下了么?背给为师听听。” 许慕言:“!!!” 要完犊子了! 方才他要一边抵挡小寡妇,一边写字,哪有时间去听劳什子的经? 这谁能记得住啊? 开头第一个字是啥来着? 许慕言完全没印象了,脑子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要完。 “背啊,怎么不背?一样的,背错一个字,或者少背,多背一个字,一支毛笔。” 玉离笙抬手将桌面上的笔架取来,望着上面竖起的几支毛笔,又道:“不够的话,这里多是有工具可以代替,比如……” 他把镇尺拿来,重重地拍在了许慕言的面前,笑道:“此物可抵二十支毛笔,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慕言欲哭无泪,他是真的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自己的小命快要栽在小寡妇身上了。 他现在是有多么渴望,想痛快地骂小寡妇一句,狗x的死玩意儿。 但又没那个胆子,磕磕绊绊背了半天,一句都没背对。 反而还冒出一身冷汗,把后背完全浸透了,整个人湿漉漉的。 玉离笙见了,笑道:“你的脸都白了,怕成了这样?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同为师说?” 只要许慕言主动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主动过来求好,那么他就大发慈悲地原谅许慕言。 不再计较许慕言“不辞而别”的事情了。 并且会和当初承诺的一样,他会对许慕言好的,会把许慕言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 他会和许慕言有孩子的。 一切都会有的。 玉离笙的眸色中流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忍不住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脸。 心道,他不会放过这个修真界的,绝不放过。 他会毁掉整个修真界,将这里彻底摧毁,而后再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修真界。 之后,他就带着许慕言归隐。 然后生孩子,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他会让许慕言一直生,一直生,月子还没出,立马就得怀上。 他会把自己所有的精华,全部都送给许慕言,然后共同孕育属于二人的孩子。 生男生女都没关系,只要是许慕言的孩子,他一定会百般宠爱的。 他再也不会没皮没脸地打许慕言了,再也不会了。 即便没有心,他依旧可以待许慕言很好很好,他们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什么都会拥有的。 什么都会有的。 可许慕言一直哆嗦着,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玉离笙多想,摁着他的肩膀,质问他为什么不肯认他。 -- 第195页 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将人往怀里抱紧了,破开衣裳,二人更加亲密了。 听着许慕言“嗯”了一声,玉离笙才笑道:“还知道疼啊?疼就对了,不让你疼一疼,你永远都学不乖的。” 许慕言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开口骂娘,可话到嘴边,也只能怂批地说一句:“师尊,我……我还伤着。” “无妨,你有伤,为师有药。” 玉离笙非但不肯松开他,反而越发肆无忌惮地后仰着身子。 还将手臂死死圈在许慕言的腰上,如此一来,许慕言也不得不往后靠去。 为了保持平衡,他的双腿抬了起来,两脚跟鸭子似的,踩在桌沿上。 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毛笔,柔软的笔尖上,浓墨淋漓,滴落在他精致小巧的喉咙上,再缓缓往下蔓延。 直到划出一条漆黑的墨线来,衬得那一片的皮肉雪白干净的。 “啊!我……我怕!” 许慕言害怕这种完全失重的感觉,就好像命都不受自己掌控了一样。 他迫切地想逃离这里,害怕面对等会儿来自于小寡妇的疾言厉色,以及狂风暴雨。 玉离笙却只当他是欲。迎。还。拒,甚至还笑着,咬着许慕言的耳垂道:“你昨晚不是也玩得很开心?当时,你的脸红扑扑的,为师的手一松,你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还失神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些,你全忘记了?” “当时为师有问过你,开不开心,你是怎么回答的?嗯?” 玉离笙宛如野狼一般,肆意舔。舐着许慕言的脖颈,低声道:“你说,本座好厉害,还说你自愧不如,你认输了……” “你还说,你从来没见识过,比师尊更厉害的人。” “你说,师尊能让你一夜尽兴了好多回。” “啊!!!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许慕言羞耻难忍,两手下意识捂住耳朵,大力摇头。 他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一点都不愿意想起,自己当时是怎么意。乱。情。迷,在小寡妇怀里婉转求欢,涕泗横流,娇声细语的。 一点点都不愿回想! 偏偏小寡妇不肯放过他,还笑着感叹:“焦焦的身子,呵呵,带给了为师极大的欢愉,你也诚然没让为师失望,床笫之欢上,怕是无人能及你了。”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许慕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情急之下,他在桌面上摸索着,忽然摸到了镇尺,下意识抓着镇尺狠狠往玉离笙的膝盖上砸。 嘭的一声,玉离笙不躲不挡,抱着许慕言仰面躺着,任由他用坚。硬的镇尺,将自己的膝盖砸破,鲜血很快就透过衣衫蔓延出来。 许慕言太害怕了,惧怕让他失去了理智,用一切他能摸到的东西,狠狠将玉离笙挡开。 那镇尺就随着他手起尺落,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玉离笙的膝盖上。 玉离笙全程没有一声哀嚎,只是用一种很哀伤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许慕言。 他对许慕言是有期待的。 希望许慕言能待他好一点,不要像从前的那些人一样,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 他认为,许慕言是爱他的,绝对不会舍得伤他。 他还认为,许慕言看见他的血,会怜悯他,会哭着趴在他的怀里,温柔地为他疗伤包扎。 他还认为很多,可到头来都是他认为,自以为是罢了。 许慕言对他并没有所谓的怜悯。 伤他的时候,同样也是毫不留情的。 玉离笙其实受过太多的苦痛了,这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可能这是许慕言第一次那么带有攻击性地伤害他。 这让玉离笙感到很痛苦,并且有一些失望。 原来,许慕言也和那些人一样,会毫不留情地伤害他。 “放开我,放开我!” 嘭—— “放开我!” 嘭—— “放开!” 嘭—— …… 许慕言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次放开,也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下。 等他反应过来时,满手都是鲜血,小寡妇的双腿,从膝盖到小腿的部位,几乎被他砸得血肉模糊。 鲜血顺着裤管往下淌,粘稠的一大片。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是!” 许慕言的手一哆嗦,那镇尺就砸落在地。 他有些惊慌失措地望着小寡妇受伤的双腿,因为惊恐,声音都变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焦焦砸得真好,怎么不继续砸下去了?” 玉离笙缓缓舒了口气,随手将镇尺捡了起来,然后也不顾上面都是淋漓的鲜血,径直往许慕言手里一塞,低笑道:“砸得好,再砸几下,用力点砸,把本座的腿骨砸断,砸碎,把皮肉碾成一摊烂泥,让本座跟蛆虫一样,往后余生只能靠爬着走!” 许慕言的脸都白了,只觉得小寡妇实在太疯了,他也真的好害怕。 早知道小寡妇突然变脸,大不了就配合一下。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跟小寡妇亲密接触了,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不砸了?继续砸啊,把本座的腿骨砸断,砸啊!本座让你砸!” -- 第196页 玉离笙一把攥住了许慕言的手,用那镇尺继续往腿骨上砸。 发出比方才要剧烈了数倍的“嘭嘭嘭”的声响,骨头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血沫飞溅,触目惊心。 许慕言实在太害怕了,整个人缩在玉离笙怀里哆嗦,颤声道:“是……是我错了,我……我愿意跟师尊恩爱,我……我愿意了,不要这样,我……我怕,我真的害怕!” “不,你没有错,是本座的错,是本座生来就活该让人糟践的,是本座不够好,别人要糟践本座的时候,没有像今天这样,乖乖坐着不动,任由别人来糟践!” 玉离笙的声音冷冷的,可眸色却无比的哀伤,他丢开镇尺,将许慕言紧紧抱在怀里,哽咽着道:“求求你,不要离开本座!你不要走!你不要怜悯别人,你可怜可怜本座好不好?” “现在本座也受伤了,本座的腿好痛,腿流血了,你能不能也怜悯一下本座?” “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可怜可怜我罢?” 许慕言的牙齿咯咯打颤,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寡妇。 好半晌儿之后,他才咬紧牙关,主动的,也是第一次的,想用身体来安抚小寡妇。 可小寡妇对那种事情,一向贪得无厌。 并且不满足于这样。 他想吃了许慕言的肉,喝光他的血,将他整个人都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 就好像当初,他吃了许慕言的心一样,两个人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可玉离笙又舍不得,他舍不得许慕言痛了。 他的唇哆嗦着,因为太冷而泛起了青白。 反手勾住许慕言的脖颈,作势要亲他的唇。 可许慕言却以为,玉离笙是要把他的头扭过去,好重重地给他几耳光。 当即下意识就抬手一挡,啪嗒一声,就把玉离笙的手挡了回去。 好半晌儿,玉离笙才道:“你是成心气为师的,对不对?” 许慕言大力摇了摇头,因为害怕,眼眶都有些红了,他道:“我没有,我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的胆子要多大,有多大,你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惹本座生气!” “你总是这样!你对任何人都笑,就唯独对本座不笑!” “你怜悯这世间的任何人!就偏偏不怜悯本座!”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无论本座怎么捂,就是捂不热!” 玉离笙突然勃然大怒起来,狠狠一掌打在桌面上,将那桌子打得四分五裂。 整个人散发着凌厉的煞气,面露寒意,一字一顿道:“许慕言,你与本座注定要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你躲不掉!” “哪怕要下地狱,你也必须同本座一起!” “本座要你死,你就不能活!” 许慕言却在听见这个名字时,吓得面色惨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窜了起来。 他很害怕,临死前的遭遇太过痛苦了,想忘也忘不了。 腿脚一软,许慕言特别没出息地跌坐在地。 望着眼前缓缓站起身来的高大男人,赶紧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许慕言一边摇头,一边颤声道:“我……我不是,我不是许慕言,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啊!!!救我,谁来救救我,啊,啊,啊!!!” “救救我!!!” “啊!!!!!!!” “言言!” 玉离笙的瞳孔剧烈地颤动着,望着眼前抱头往角落里蜷缩,撕心裂肺大喊的少年。 立马就慌神了。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这不是他想要的许慕言! 他要的许慕言应该是当初那个笑容明媚,永远充满朝气,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少年! 而不是面前这个,面如白纸,吓得抱头逃窜,大声求救的少年! 这不是他的言言,不是的! “言言,言言!是师尊错了,是师尊错了,你别这样!” 玉离笙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抬手抓着许慕言的肩膀,哑声道:“你别这样!闭嘴,不要叫,不许叫!” 许慕言哪里肯听他的话,死前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对玉离笙的埋怨,痛恨,还有曾经受过的委屈,让他没办法继续保持冷静。 甚至跟玉离笙接触,都会让他无比的胆寒。 只能靠大声求救,才能缓解内心的恐惧。 可玉离笙偏偏不懂,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胳膊遏制着他的脖颈,将他死死圈在怀里。 玉离笙的声线颤得很厉害,尽量温声细语道:“言言,是师尊错了,是师尊错了!师尊再也不会伤害你了!言言,你不要害怕,言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慕言说师尊哭得好丑 许慕言说不出话来,挣扎着咬紧玉离笙的手臂。 他这一口咬得可真用力,直到尝到血腥味都不肯松口。 玉离笙任由他咬,还抬手轻轻拍打着许慕言的后背,低声道:“好了,好了,不认便不认罢,你当司马焦焦也很好……随便当任何人都好,只要你还肯留在本座身边,你想怎么样都行……” “言言,你也可怜可怜师尊罢,师尊……师尊太孤独了,你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师尊头顶的天好像都塌了……” -- 第197页 “月下小筑好冷清,一个人都没有。那副棺椁好冷,你的身体也好冷,无论我怎么捂,就是捂不热。” “师尊杀了所有伤害过你的邪祟,当初一起下山游历的弟子们,他们也都该死!为师一个都没放过!” “言言,师尊已经帮你报过仇了,你不要生师尊的气了,好不好?” “言言,师尊真的很想你,很想见你。” 许慕言渐渐冷静下来,听着玉离笙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寡妇的声音有些哽咽。 和从前疾言厉色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不知道在他死的那些时日里,小寡妇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像,小寡妇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了,许慕言也说不上来。 最起码,小寡妇真的没有再动手打他了。 许慕言深呼口气,暗暗想着,自己又没做错事,何必在小寡妇面前,怕得跟鳖孙儿一样。 生而为人,他得堂堂正正地活着。 人活着就得争口气,锤爆那些狗东西! 如此这么一想,许慕言又镇定下来了,他开始观察起了小寡妇,看他又发什么狂犬病。 “言言,师尊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像对待别人那样,对待师尊?” 玉离笙将人抱在怀里,滚热的眼泪,顺着许慕言的脖颈往下淌。 许慕言觉得别扭得慌,因为看不见小寡妇的脸,所以自然而然认为,这又是小寡妇流的口水。 他还就纳闷了,小寡妇最近很馋么? 还是说魅魔的皮肉都特别香,闻起来很好吃? 小寡妇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了,还是咋滴? “言言,你也对师尊笑一笑,好不好?” 许慕言:“……” “师尊也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可你都不理师尊。” 许慕言:“……” “言言,你怎么又不理师尊?是师尊哪里做的不好吗?” 许慕言觉得无语至极。 看着小寡妇如此卑微的样子。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寡妇的事情一样。 这算个啥事? 怎么着,小寡妇最近很有出息么? 居然好意思涎皮赖脸地求他? 肚子里该不会又打什么坏主意罢? 许慕言恨得牙根痒痒,早憋了满肚子的怨气。 原来小寡妇早就认出他来了,这两日一直在他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的。 把他当傻子似的,骗得团团转。 还把他噼里啪啦吃了个干干净净,现在身上还疼得要命! 不装了,摊牌了!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许慕言冷冷道:“我为什么不冲你笑,你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当初冲你笑,还夸你长得好看,可玉长老是怎么对待我的?一把掐住我的脖颈,把我狠狠摔在地上!” “说我不理你,我何时敢不理你?我说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的。在你眼里,我就是街头没人要的流浪狗,玉长老哪天大发慈悲,给我丢根肉骨头,我就得乖乖跪下来摇尾乞怜!” “哦,对了,当初我就是玉长老脚边的一条狗!” “让我跪在地上,像狗一样吃地上弄脏的饭菜!” “历历在目!所有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 许慕言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因为痛恨,连眼眶都憋红了,咬牙切齿道:“跪钉板太痛了,太痛了!我好痛!” “从半空中狠摔下来,骨头寸寸断裂!我真的好痛!” “被当条死狗一样,在大街上来回拖拽!我好痛!” “我不是根木头!我也会哭,也会流血,也会痛!” “为什么当初不来救我?明明……明明……” 明明我在等你,可你就是不来救我。 明明我有等过你的,有等过的,是你不来而已。 可一直到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你都没来救我。 许慕言说着说着,眼泪就紧跟着掉下来了。 那些记忆实在太痛了,只要一回想起来,他几乎都快不能呼吸了。 “言言,都是师尊的错,师尊当时真的不知道,师尊真的不知道!” 玉离笙惊慌失措地将人扭过身来,也是这会儿,许慕言才瞧见玉离笙眼角划过的泪水。 原来,小寡妇也会哭啊。 原来,即便没有了心,小寡妇依旧会哭的。 从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宛如琉璃一般的眸子中,缓缓流出了眼泪来。 许慕言微微一愣,看着小寡妇终于在他面前落泪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那么热切地盼望,眼下终于看见小寡妇为他流泪了。 却没有感到高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许慕言心里清楚无比,等待他的结局,依旧是死亡。 而且,还是极其惨烈的死亡。 他必须赶在修真界沦为烈狱之前,帮助小寡妇勘破情爱,飞升成神。 等小寡妇飞升之日,也就是开天之时。 许慕言终将要以最惨烈的一种方式,舍弃自己的肉身,以一身血肉为小寡妇铺一条通天大道。 可现在的玉离笙还不知道。 不知道他终将会离开这个世间。 -- 第198页 许慕言无声的在玉离笙耳边说:“我快死了,可我就是不告诉你!” 玉离笙的神情看起来很慌乱,眸子里流露出了悲色,慌忙抬手,小心翼翼,又十分笨拙地给许慕言擦眼泪。 看起来真是笨拙又好笑,玉离笙甚至神色紧张地道:“言言,不要哭了,言言,你的眼睛都哭红了,不要再哭了,言言。” 许慕言扭过脸去,把眼泪往上一抹,带着很浓的鼻音道:“我哭,不代表我向你认错了,我没有错,我的眼泪也不是为你而流的!” “不是你的错,错不在你,是为师没有保护好你,是为师没有及时赶过去救你。” 玉离笙竟然很罕见地认错了,低着头,两手捧起许慕言的手,往自己的面颊上贴去,神色十分的依赖。 他低声喃喃自语道:“言言的手,现在是热的了,身子也是热的,言言又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许慕言咬了咬牙,强忍住将人推开的冲动。 心里暗道,这是很好的开始,难道不是吗? 小寡妇好像突然转性了,开始对他产生依赖了。 也许,这世间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床上耐折腾,床下处处小心翼翼讨好。 不管怎么打都打不走,怎么骂都骂不跑的贱徒了罢? 小寡妇应该也找不到能够代替他的炉鼎了罢。 所以对他的重生,表现出了如此反常且热烈的欢迎。 许慕言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兆头。 最起码,他可以利用小寡妇对他的依赖,而达成自己回家的目的。 “师尊,弟子……弟子也有不对的地方。” 许慕言特别违心地道,僵硬着,把自己的头往玉离笙的肩膀上枕,牙齿咯咯打颤地道:“当初在秘林中,弟子是被人偷袭了,所以……所以才趴在了师兄身上。” “我之所以把弟子服脱掉,只是因为上面的护身咒可以抵御毒雾。我不想看着那些十几岁的孩子死。” “我没有和师兄拉拉扯扯……是他主动扑过来抱住了我,我没来得及躲开。” “我很痛,我好饿,我想和师尊好好的,我想要师尊……喜欢我。” 许慕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这些话是他从前说了,也没什么用的。 即便解释过了,玉离笙依旧不相信的。 也是他解释过之后,就被玉离笙打耳光的。 现在他又郑重其事地解释了一次。 如果玉离笙还是不相信,或者,他相信了,但还是不接受这种解释,那么许慕言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说完之后,许慕言的眼睫往下一垂,死死抿住发颤的唇瓣,已经准备好迎接小寡妇的怒气了。 可是并没有,风平浪静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玉离笙的神情很平静,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道:“为师知道了。” 就很简短的五个字,只说他知道了,就没别的表示了。 许慕言的心有点下沉,觉得小寡妇始终是个没有心的人。 无心亦无情,哪里懂什么是爱,根本也没有爱。 “言言,师尊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再也不会了。” 玉离笙抓着许慕言的手,深情且热烈地亲吻,试图追寻那指尖的一点温度。 然后慢慢从指尖,吻到许慕言的唇角。 小寡妇的身体是很冰冷的,唇瓣也一如既往没什么温度。 但却比从前温柔了百倍不止。 许慕言那一直高悬着的心,渐渐也落了下来。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的把眼睛睁开,一把就将玉离笙推开了。 玉离笙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双眸流露出了很悲切的神色来。 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抛弃他了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玉离笙这种眼神,许慕言就有一种,自己好像对不起他一样。 “言言,你不喜欢师尊吻你么?还是……还是你觉得是为师……” 最后一个字,玉离笙迟疑了很久很久,久到许慕言都觉得,再不说出来,就要一口气憋死时。 玉离笙才低不可闻地道:“脏,你觉得为师脏,是不是?” 许慕言:“………” 他的良心又突然活蹦乱跳起来了,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初在水镜中看见的种种。 那是玉离笙年少时最黑暗,最痛苦的经历。 许慕言觉得,小寡妇现在好像街头的流浪狗,失去了往日的尖刺,变得孤独怪异,脆弱又……楚楚可怜。 是的,就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那眼眶是红的,漆黑浓密的长睫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生得如此俊美,连哭起来都有一种极致的美感。 许慕言抿了抿唇,原本没打算说什么,可他却亲眼看见,从小寡妇素来冰冷的眸子里,滚出了更多的眼泪来。 簌簌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惊人的滚热。 许慕言心想,即便没有心,可小寡妇终究还是个人。 只要是个人,就会哭会疼会流泪。 小寡妇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也应该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这世间就没有任何生命,是注定不该存活于世的。 小寡妇的命,也是鲜活的。 “不脏,师尊一点都不脏,心思肮脏的人,才会看什么都脏。师尊很好,很干净,师尊不脏。” -- 第199页 许慕言鬼使神差地道,抬手指了指小寡妇血流不止的双腿,有些愧疚地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给师尊包扎,好不好?” 玉离笙的眼睛猛然一亮,点头道了个好字,然后就坐在了椅子上。 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地盯着许慕言看。 亲眼看着许慕言小心翼翼地揭开他的衣衫,然后绞了湿手巾,一点点地为他擦拭腿上的血污。 玉离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人生头一回觉得,受伤了真好。 也是人生头一回,受伤了有人心疼,有人为他包扎。 玉离笙希望,这伤永远都不要好。 如果一直伤下去,那么他的言言就会一直心疼他,还亲手为他包扎。 待许慕言帮他把伤腿包扎好后,一抬头正好瞧见玉离笙在笑。 那笑容阴恻恻的,吓人的紧,就那么一瞬间,许慕言就想到了死不瞑目,含笑九泉等等不好的词语来。 但他也不好意思说,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正犹豫着说点什么好,就听玉离笙道:“包扎好了?” 许慕言:“额,嗯。” “这么快?”玉离笙脸上的笑容渐失,语气沉闷地道:“伤得还是太轻了,否则,你就能多包扎一会儿了。” 许慕言:“……” 已经伤得不轻了,正常人的腿被伤成这样,十有八九得废了。 也就小寡妇修为高深,又皮糙肉厚的,不是一般人。 “言言……” “师尊……” 两个人同时开口了,又同时愣住了,片刻之后,又不约而同地道:“你先说!” 说完之后,两个人又是微微一愣。 许慕言抬头望着玉离笙,玉离笙也在望着他。 两个人的脸上都有泪,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许慕言忍不住率先笑了出来,挺胆大包天地说:“师尊,你哭得好丑啊!” 玉离笙也跟着微微一笑,笑得眼眶更红了,他说:“你也是,哭得真丑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慕言左右为难 说完之后,就好像突然打开了什么心结一样。 许慕言长长地呼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玉离笙,亲眼看着玉离笙宛如琉璃一样冰冷的眸子,越来越红。 好像有点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眼泪,哭起来也是无声无息的。 虽然,玉离笙经历了那些苦痛之后,性情大变,从一个天真热忱,热血正义的少年,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翻脸无情,冷酷无比,麻木不仁…… 可即便玉离笙性情大变,但他哭起来还是和年少时一模一样。 连哭都是无声无息的。 看着好生可怜,也让人好生心疼。 就仿佛全天下都对不起他一样。 许慕言纵然有滔天的怨恨,在此刻也突然无法发作了。 他了解过玉离笙的恶,也明白他的痛。 在这个世间,再没有人能比他还清楚玉离笙的过去了。 许慕言认为,也许,他可以尝试着同玉离笙和解。 最起码,在剩下的不足百天里,他不想再吃一点苦,受一点罪了。 “师尊……” 许慕言轻唤了一声,主动抬手给玉离笙擦拭眼泪,小心翼翼地道:“我回来了,不要哭了,师尊的眼睛都红了。” 玉离笙顺势歪着脖颈,用脸蹭着许慕言的手背,努力感受他指尖的温度。 漆黑浓密的长睫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每一颗都好似珍珠一般,缓缓从玉离笙俊美得不太真实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一滴一滴的,就好像滴在了许慕言的心尖上。 许慕言生前也没什么癖好,闲来无事就随便翻翻一些比较治愈的书籍。 好比说什么,《狗子太倔了怎么办》,《猫咪喜欢挠人该不该打屁股》,还有一些《如何照顾被虐待过的小动物》。 诸如此类的,翻看过一些。 许慕言觉得,玉离笙有时候真的很孩子气,动不动就翻脸,阴晴不定的吓死个人。 并且认为,安抚玉离笙应该跟安抚小动物差不多。 于是乎,许慕言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主动扑过去,两臂环住他的腰肢,将下巴抵在他的脖颈。 许慕言温声细语地安抚道:“师尊一点都不脏,只有眼睛不干净的人,才会看什么都是脏的。” “真……真的吗?” 玉离笙的眼睛开始亮了起来,整个面容都瞬间清晰了,他的声线有些颤抖,也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说他好,从未有过。 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都认为他天生容貌过人,就何该被男人折辱,在人身下痛苦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些曾经的痛苦经历,从来都不是出至于他的本意。 可但凡了解过他过去的人,都会面露冷意和嘲弄。,看着他的目光,都宛如看待勾栏院里,最下贱的小倌儿。 即便嘴上不说,他们也都暗地里觊觎他的美貌。 就好像当初,玉离笙初来昆仑,老宗主表面看起来风仙道骨,说不许他这种人入山,还说会脏了仙门圣地。 可私底下还不是深夜潜入他的房中,从背后拥着他,扼制住他的脖颈,让他助自己修行。 还说不嫌弃玉离笙曾被千人压,万人骑,不嫌弃他那半点朱唇万人尝,要他成为自己的炉鼎。 -- 第200页 这些事情,都是玉离笙午夜梦回时,永远都无法释怀的噩梦。 曾经的许慕言也处处同别的弟子议论,将他的伤疤生生扒开,反复鞭挞。 现如今,许慕言却又告诉他,他很好,他不脏。 玉离笙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他做的一场梦。 梦一醒,他又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没有人真心待他,没有人喜欢他,所有人都觊觎着他的皮囊,想方设法要将他驯化成鼎,逼他承受世间最屈辱的苦难。 玉离笙始终觉得,他这一身皮囊十分普通,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可就是有那么多人欺辱过他,还不肯放过他! “言言,师尊……好痛。” 玉离笙顺势趴在了许慕言的怀里,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了,“言言,师尊真的好痛,真的太痛了。” “好冷,真的好冷啊,言言,太冷了,这世间真的太冷了。” “师尊好孤独,言言,你陪陪为师罢?好不好?言言?” “你不要再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好不好?言言,不要再消失了!” 许慕言没办法承诺玉离笙这件事。 因为他给不了玉离笙想要的。 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想回家。 可看着如此卑微可怜的玉离笙,许慕言也真的说不出太重的话。 许慕言在心里默默地道:我快要死了,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修真界,可我不告诉你。 我快死了,我偏偏不告诉你。 我很快就要消失了,可我就是不告诉你。 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用自己的一身血肉,为你铺一条通天大道。 会用自己的生命,作为渡你的代价。 我希望你日后成神了,能了断凡尘的种种,不再被执念所累,豁然开朗。 希望你长生不老,希望你无病无痛,希望你高高在上,风光霁月,希望你……一切都好。 可你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我。 我会永远地消失。 “言言,答应师尊好不好?再也不要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再也不要了。” 玉离笙将人抱得很紧很紧,好像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一刻都不肯松手。 他怕抱得太紧,会弄疼许慕言。 又怕抱得太松,抓不住许慕言。 玉离笙是没有心的,他也不知道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许慕言可以安抚他的情绪,抚平他的伤口,缓解他的疼痛。 除了许慕言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安抚住他了。 玉离笙发现自己对许慕言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依赖。 总觉得许慕言就应该是自己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占据许慕言了。 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吞下他的骨,喝光他的血。 让许慕言彻彻底底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就好像自己的四肢一样。 玉离笙永远不会无缘无故地砍断自己的四肢。 那么,他也就永远不会随意抛弃许慕言了。 他们两个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和我合而为一,就是山崩地裂,天塌地陷,也无人能将二人分开。 我爱自己,就是在爱你。 那么………许慕言爱不爱他,也都无所谓了。 毕竟,谁会不爱自己呢? 只要许慕言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就必须得爱他! 不爱他就会死! 许慕言根本不知道玉离笙的想法,只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很诡异。 就好像他小时候看鬼片,里面穿着红衣含冤而死的女鬼,突然冒出来了。 睁着一双寒冷的,还往外冒血的眼睛,阴恻恻地盯着人看。 小寡妇现在就是这样的。 阴恻恻地盯着他看。 那薄唇没合拢,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来,整个人像是被福尔马林泡了三五年一样。 一张美人皮贴在脸上,越笑越显得鬼气森森,越是阴恻恻的,越是美艳得不可方物。 小寡妇生得太美了,是那种妖冶得不像个活人的美。 他不是人,他是个雪妖。 冰雪为灵,玉石为骨。 可谁又能想到,这么勾魂摄魄的皮囊下面,却是一朵黑心莲。 许慕言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软,下意识睁大了泪眼,颤声问:“师尊,你……你会伤害我么?师尊?” 玉离笙没理他,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他不放。 许慕言又道:“师尊,不要伤害徒儿,好不好?师尊,不要再伤害徒儿了,好不好?” 玉离笙这下总算有了点反应,他点了点头,沉闷且干脆地说:“好,师尊不伤害你。” 然后直接打横将许慕言抱了起来,然后放在了床上。 玉离笙两手撑着床沿,身子往许慕言跟前逼近,一点点将人逼入床角。 逼入方寸之间。 看着许慕言像是受惊的小鹿,左右躲闪,可怎么都躲不开圈住他的牢笼。 许慕言:“师尊,你……你说了,你不会再伤害我了,你说过的,师尊,你答应过的,答应过的事情,就不能反悔了。” 玉离笙还是没说话,静静地凝视了许慕言片刻。 终究还是没对他做什么。 只是抬手亲腻地揉了揉许慕言的头发,玉离笙笑了起来,温声细语地道:“言言,夜深了,该睡觉了,师尊不动你,你与师尊就这样抱在一起睡觉,好不好?” -- 第201页 许慕言那颗高悬的心,仍旧颤颤巍巍的。 不是特别相信小寡妇的话。 但除了说服自己顺从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两个人才抱在一起躺好,门外就很不适宜的传来了敲门声。 许慕言的呼吸猛然一紧,霍然从床上翻坐起来。 因为他突然想起傍晚的时候,檀青律说,晚上会来探望他。 还说让他自己先准备一下! 完犊子了! 怎么把这事儿给忘干净了? 许慕言现在是左右为难,看看在床上躺着,正满脸诡异笑容的玉离笙,再看看门外那道修长的身影。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左右为男”。 “理他,”玉离笙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为师不生气,你理他好了。” 许慕言:“………” 小寡妇的嘴,那一向都是骗人的鬼! 说不生气,那事后肯定要生气的! 许慕言不想搭理檀青律,于是又翻身睡下了,见玉离笙笑意吟吟地盯着他,又气又恼之下,忍不住攥紧拳头,往他胸膛捶了一下。 他气鼓鼓地说:“笑!你还笑得出来!” 这么一捶,就好像新婚夫妻之间打情骂俏一样。 玉离笙忍不住笑了起来,非但不生气,还觉得他的言言实在太可爱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少年! 言言,他的,他一个人的。 可爱也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许慕言咬紧牙关,心惊肉跳的。 看来不理也不行了,外头那傻狗也不知道发什么狂犬病,把房门敲的哐当乱响。 大半夜的,怎么就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还有,檀青律明明知道他现在是个魅魔,魅魔,魅魔啊! 就是专门用来干那种事情的炉鼎! 居然还深更半夜过来找他! 难道就不担心他这个小魅魔见到俊美郎君,一个把持不住,扑过去吸了他的元阳,助自己修炼么? 一点都不懂事! “焦焦,你怎么不说话?焦焦,你快把房门打开!” “焦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焦焦?” “焦焦,你别不出声,是不是出事了?焦焦?” 简直跟叫魂一模一样。 这种情况还不“醒”,很显然也不正常。 于是乎,许慕言佯装自己才醒,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师兄,怎么了?我已经睡觉了。” “你先把房门打开,师兄寻你有事。” 深更半夜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这恐怕不合适吧? 许慕言立马要满脸浩然正气地拒绝,忽然腰就被玉离笙自背后一把抱住了。 背后重重地撞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 玉离笙在他耳边,压低声儿道:“言言,你和檀青律约好了,晚上在房中闲聊么?” 许慕言:“!!!” 没有啊,没约好啊,那分明就是檀青律一厢情愿的! 他赶紧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师尊,我没有跟他约好!” 玉离笙道:“无妨,他来的正是时候。” 许慕言:“???” “你说,邀请他进来,看一场两个人的打戏,你说好不好?” 许慕言:“……” “什……什么打戏?” 许慕言冷汗潸然,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个……打法?谁跟谁打?打哪里?不会……不会是打我罢?我不要。” “你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非得本座把话掰开了,一点点灌到你的耳朵里么?” 玉离笙笑容不减,一手将床帘拉了下来,又一挥衣袖,那反叩上的房门就开了。 檀青律推门而入,见屋里漆黑一片,窗户也关得很紧,连点月光都透不进来。 他出声道:“焦焦,怎么屋里不点灯?” “我……我睡觉的时候,没有点灯的习惯。” 许慕言咬紧牙齿,两手扯紧床帘,不敢发出半点异样的怪声。 “油灯在哪儿?我去点上,屋里太黑了,我还有事想同你说。”檀青律摸黑往里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魅魔哭起来梨花带雨 许慕言几乎快把满口牙齿都咬碎了。 谁能帮他制裁一下玉离笙? 为什么世间会有玉离笙这般胆大妄为的人? 就隔着一扇床纱啊,就一扇床纱! 稍微有点动静,就什么都藏不住了! 檀青律没听见回声,觉得司马焦焦今晚有些奇怪。 明明此前他都告诉焦焦了,晚上他会过来,让焦焦自己先准备一下。 身为魅魔,天生就会使用魅术,一向是勾引男人的手段。 一身魅骨更是销魂动魄,在床笫之欢上,可不是普通的玄门修士比得过的。 因为修炼的功法特殊,魅魔不能自行修炼,只能靠同旁人合欢,采阳补阳也可,采阴补阳也可。 也就是说,无论男女皆可利用魅魔来修炼。 难道说,司马焦焦这么大的魅魔了,居然连这个也不懂? 焦焦该不会什么也没准备,晚上洗过澡,倒床就睡了吧? 檀青律面露不悦,觉得如此不知上进的小魅魔,就应该拉起来狠狠管教一顿,让其痛哭流涕地保证,以后一定勤加修炼,绝不偷懒才行。 -- 第202页 但思及小魅魔人傻年纪小,不久前同族人皆被檀青律亲自带人诛杀殆尽,一个不留。 又忍不住心生怜悯起来。 檀青律强忍着怒意,摸索着将油灯点亮了。 这人间客栈的油灯委实差,同昆仑山上的鲛人蜡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才一点燃灯芯,火光就悠悠燃了起来。 但并不算明亮,勉强能看清屋子里的部分陈设。 檀青律毫无察觉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在,提着油灯走至床前。 离得老远就看见厚实的床纱中,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小魅魔好像很热的样子,两手揪紧床纱,只露了个脑袋出来。 小脸通红通红的,密密麻麻冒了一层热汗,汗珠顺着额前的鬓发滚落下来,说不出来的活色生香。 即便檀青律自认为自己挺矜持的。 可瞧见如此勾人的小魅魔,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刚好许慕言也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绯红的脸,双眸泛起潋滟的水光,看起来像是才刚刚大哭过一场。 可能是怕被人听见他哭了,还死死咬紧牙关隐忍着。 殊不知这种模样落在檀青律眼中,说不出的娇俏。既倔强,又娇俏的小魅魔,那是挺不常见的。 檀青律不知道小魅魔好端端的,为什么哭成这副模样。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当真是让人心疼得紧。 “焦焦,你哭什么呢?是谁欺负你了吗?” 许慕言使劲摇了摇头,将眼角垂着的泪水,噼里啪啦甩了出去,鼻尖通红地说:“没哭,我没有哭的。” “还说没哭?你的眼睛都哭红了,还满头大汗的,必定是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告诉师兄,到底是谁欺负我们焦焦了,师兄现在就去帮你出气。” 檀青律的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前,提起油灯就去照小魅魔的脸。 在灯火的照耀下,小魅魔的脸红扑扑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滴出鲜血来。 雪白的脖颈上,有一点绯红的喉结,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檀青律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显得太过急躁了。 深呼口气,檀青律尽量温声细语地问:“焦焦,师兄问你,之前让你自己准备好,你有准备么?” 许慕言:“……” 到底让他准备什么东西啊? 他真的不知道啊! 檀狗什么时候同他打哑迷不好,偏偏挑在了这种时候? 这不是活活要了他的命去? 许慕言这是左右为难,左右为男啊。 难,他可太难了。 许慕言咬紧牙齿,吃力地抬起头来,有些难耐地晃了晃脑袋,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 偏偏檀青律一无所知,像个二百多斤的铁憨憨一样,提着盏破油灯在许慕言的头顶乱晃。 还满脸关切地询问:“焦焦,你流了好多汗,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呃,有点热而已。” 檀青律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小魅魔,那通红的面颊,满脸的热汗,死死咬紧的牙齿,还有绯红的唇瓣。他分外不解地问: “已经入冬了,你热什么?而且,你如果很热的话,那就不要包裹如此严实,你把床纱拉开,让师兄瞧瞧。” 许慕言不肯,使劲摇了摇头,连额头上的汗珠都甩飞出去了,死死揪紧床纱。 他又道:“我方才撒谎了,我是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过了,所以才会觉得热,师兄,就别问原因了,我就是心情不太好。” “是有谁欺负你了么?为什么心情不好?说出来,师兄帮你去讨个公道。”檀青律关切地道。 许慕言心道,就是小寡妇欺负他,还把他弄哭了,有本事找小寡妇提刀互砍啊。 别光说不练假把式,谁还不会吹牛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家了,想亲人,我这是第一次离开亲人,所以我害怕,嘤嘤嘤。” 说着说着,许慕言还表演上了,两手攥拳开始抹眼泪,一边抹,一边哭道:“我太可怜了,生来没爹又没娘,活像路边小白杨,全靠奶奶拉扯大,街坊邻居看笑话!” 玉离笙:“……” 檀青律:“……” “骂为师呢?嗯?”玉离笙的声音自背后缓缓传来,低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在骂为师英年早逝,是也不是?” 许慕言抽了抽鼻子,没敢吭声。 檀青律便道:“好了,别哭了,哭成这模样,男儿有泪不轻弹,快,把眼泪擦擦,过来,师兄哄哄你。” 说着,檀青律的手胆大包天地伸了过来,作势要扯开床纱。 吓得许慕言猛然窜了起来,一头撞在了他的手腕上。 迫使檀青律收回了手,还面露不解地问:“怎么了,焦焦?” 许慕言咬牙切齿道:“我没穿衣服!不方便!” 没穿衣服? 檀青律的心思立马活络起来了。 第一反应就是,小魅魔还是懂些风月的,也很乖巧地自己准备好了。 这不,已经把衣服脱了,坐在床榻上等待他了。 檀青律暗暗点了点头,突然又觉得小魅魔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不知上进。 顶多就是不太通人事,那也无妨的,大不了就在床笫之欢上,好好教训一下,回头再静下心来,教一教便是了。 -- 第203页 檀青律想清楚后,笑着道:“好孩子,果真没让师兄失望,除此之外,其他的都准备好了么?” 许慕言:“???” 什么鬼?到底让他准备什么东西啊? 许慕言不懂,他想思考,可是身后的玉离笙却不允许他思考了。 而许慕言也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冷静下来。 许慕言半伏在床沿上,颤着肩膀就哽咽起来。 他生怕被檀青律发现端倪,还解释着说:“师兄,我觉得我特别不好,我有错。都是我的错,我那些……那些家人才会死,都怪我。” 然后,很适宜地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许慕言含泪解释道:“我在自惩,是我错了,我要自惩,我要把自己打死。” 檀青律有些吃惊地问:“你脱衣服,就为了,为了自惩?” “嗯!” 虽然这个理由非常的蹩脚,但看得出来,檀青律并不懂风月之事。 许慕言点头,强忍着眼泪,低声道:“师兄,你先回去吧,我打完自己就睡觉了。” 檀青律:“……” 实话实说,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小魅魔。 也从来没听说过,自惩是要躲在床上,自己责打自己的。 那手扭过背去打自己,那能使得上劲儿么? 打着能疼么? 檀青律不理解。 并且檀青律还满脸复杂地问:“你用什么东西自惩的?” 许慕言含泪道:“我的手。” “能用得上劲儿么?如果你真的觉得很愧疚,一定要这么自惩的话,其实师兄也可以帮你。” 檀青律抓过腰间的佩剑,向许慕言展示了他紫青色的漂亮佩剑,又道:“用我这柄剑鞘,打着更痛。从前师尊就是用他的剑鞘打我,很痛很痛。可是身上痛,心就不会痛了。” 许慕言:“……” 妈了个巴子的,想不到檀青律如此纯情的,他说什么,檀青律就都信了? 这着实有点让许慕言震惊到了。 但下一刻,好像为了反击檀青律说“能用得上劲儿么”这句话,那背后揍他的声音更响了。 许慕言哭得好惨的,把头脸往床沿上一埋,只觉得头顶的天都要塌了。 檀青律听了,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忙出声道:“焦焦,其实你不必如此自惩的,已逝的人,再也无法复生了,你即便现在痛断肝肠,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许慕言心道,孩子啊,你不懂。 把通红的脸,越发埋在床纱里,他摇了摇头。 檀青律光听着,就觉得好疼。 暗道,这小魅魔手劲儿还挺大的,看不出来对自己下手还是蛮狠的。 “焦焦,够了,别打了,要是打坏了,师兄会心疼的。” 许慕言:“……”不懂就别说了啊。 越说,小寡妇就越来劲儿,打他也越重啊。 许慕言还是摇头,已经放弃自己了,呜咽着把脸埋了起来。 檀青律见他哭得如此楚楚可怜,竟然还能自己打得下去。 可见,小魅魔虽然生性纯良,但终归骨子里还是魔族之人,透着股狠意。 对别人狠,并不是真的狠。 只有对自己狠,才是真真的狠心。 “焦焦,你哭成这样,师兄真是好生心疼,把床纱拉起来,师兄给你擦点伤药,好不好?” 此话一出,玉离笙就贴着许慕言的耳畔低笑:“言言,你哭成这样,师尊真是好生心疼呵。师尊打你也是为了你好。” 许慕言又羞又气,偏偏此刻发作不得。 只能狠狠摇了摇头,凌乱的长发黏在脸上,哭得眼睛通红,满脸泪痕,看起来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楚楚可怜。 檀青律忍不住就要抬手抚摸小魅魔的脸。 可小魅魔不肯让他碰,又狠狠把头扭了过去,让檀青律的手扑了个空。 很尴尬地停顿在了半空中。 许慕言这真真是左右为难! 左右为难,左右为男啊! 躲得掉一个,可却躲不掉另一个! 不仅如此,玉离笙还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攀比心理。 方才檀青律拿了自己的命剑出来,要借给许慕言一用。 虽然说许慕言并没有接受,但玉离笙仍旧不高兴了。 觉得檀青律那柄命剑,不过就是件破烂玩意儿,算不得什么。 切个西瓜都费劲,也好意思拿出来在许慕言面前显摆。 玉离笙在许慕言身后微不可闻地轻轻嗤笑一声:“一把破剑也好意思拿出来给言言看,仿佛谁没有一般!” 说着,抬手一翻,一柄流光璀璨的长剑就幻化而出。 那剑鞘通体金色,在夜下显得流光璀璨的,普通的床纱根本也遮掩不住这耀眼的锋芒。 檀青律惊见床纱后面的光亮,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何还会发光?” 许慕言都快哭成傻狗了,扭过头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哑着声胡说八道起来:“那是我的珠子。” “珠子?你把它取出来做什么?” 许慕言虽然没敢直接说魅珠,但檀青律还是瞬间就听明白了。 所谓魅珠,就是魅魔体内的丹元,也是命脉所在。 就跟普通修真者的金丹一样。 不过有些差别的是,金丹一旦离体,就会瞬间寸寸化作齑粉,无法再回到修士的体内。 -- 第204页 但魅珠可以随时取出来,只要主人愿意,可以用此物疗伤。 一般比较会玩的魔人,在与魅魔双修时,都会先将魅魔的魅珠取出来,如此魅魔更加柔弱不堪,就好似魔人手心里的面团,可以肆意揉搓。 而在事后,让魅魔自行用魅珠,当着魔人的面疗伤,其中销魂滋味,非三言两语可以描述。 檀青律忍不住再度感慨,这个小魅魔对自己下手真狠。 居然在自惩前,将魅珠都取出来了。 如此这般天时地利人和,檀青律认为,自己也是时候扯开床纱,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对自己下手颇重的小魅魔了。 第一百二十章 师尊相信你了 檀青律再次抬手,要去揭开床纱。 他想瞧瞧,小魅魔现在是什么样子。 初见时,小魅魔穿得那一身红衣服,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只是可惜,不好在旁人面前那般打扮,否则檀青律真想让小魅魔穿成那样,给他跳舞助助兴。 哪知檀青律的手还没碰到床纱,那原本把脸埋在床沿的小魅魔,就好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 猛然起身,用脑袋将檀青律的手挡开了。 小魅魔抬起一张面红耳赤的俊脸,双眸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冲着他龇牙咧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檀青律并不觉得他这模样很凶狠,反而觉得小魅魔可爱极了。 让人看了,就恨不得攥在手里,肆意揉圆捏扁才好。 甚至,檀青律望着小魅魔的两颗小虎牙,油然生出一种,想要狠狠将小魅魔锋利的牙齿,一点点磨锉平整的念头。 并且,檀青律抬手就钳住了小魅魔的下巴,手里提着的油灯微微晃荡。 猩红的火光摇曳不止,小魅魔的面容也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得隐隐绰绰。 这也是檀青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小魅魔的面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少年。 远比从前一直死缠着他不放的许慕言,要勾人多了。 许慕言俊是俊,但远远不如小魅魔这般勾魂摄魄的风情。 檀青律的脸渐渐就红了,有些难以按捺得喉咙缩动。 脑海中咔擦蹦出一句话来: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如此美色在前,也许,他也可以放纵自己一回。 “焦焦,你痛不痛?师兄帮你擦点药,好不好?” 檀青律温声细语地道,眸子中染上了一层浓烈的欲。色。 不受控制地凑过身去。 与此同时,许慕言就跟看傻子一样地望着檀青律。 因为他亲眼看见,檀青律一手抓着床纱,然后红着脸抱着床架又亲又啃的。 高大的身形还直接凑了过去,同床架子耳鬓厮磨,蹭得很狂热。 时不时嘴里还念叨几句:“焦焦,你好冷淡啊。” “焦焦,你身上还疼么?让师兄看看,好不好?” “焦焦……” 就一直抱着床架子喊焦焦,这焦焦长,焦焦短的,看着让人瘆得慌。 许慕言:“……” 脑子,有病? 这种情况维持多长时间了? 会不会出现人传人的现象啊? 许慕言愁容满面地蹙紧了眉头,觉得这玩意儿的脑子可能瓦特了。 “言言,你看,檀青律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看他啊,行为举止如此的粗俗恶劣,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就动手动脚。如此的恶劣,如此的趁人之危。” 许慕言:“……”五十步笑百步? “言言,你看啊,看啊,檀青律其实与外面那种俗人并没有任何不同。” 许慕言:“……”卧龙凤雏还好意思一较高低? “言言,你快看檀青律,如此的急不可耐,如此的不矜持,如此的野蛮,如此不懂风月。” 许慕言:“……”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小孩子不服气,过来找大人撒娇,各种指出别人的毛病,从而让大人觉得自己才是最好的错觉。 师尊有时候确实有点孩子气,情意绵绵是他,温柔似水也是他。 翻脸无情,薄情寡义,冷漠刻薄,更是他。 “言言,为师才是那个,最了解你的人。” 许慕言:“……” 这种事情也不一定,是吧,毕竟他就只试过玉离笙,没准别人比玉离笙还要厉害呢? “言言,本座与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就如同命剑,一柄剑刃此生只能拥有一个剑鞘,各鞘配各剑,容不得半点将就。” “谁是剑,谁是剑鞘?” “………这么明显的事情,你还要问么?” 玉离笙的声音从背后飘了过来,两手圈紧了许慕言的腰,下巴轻轻贴着许慕言雪白滑腻的后背。 从后颈一直蹭到深陷的腰眼,最终在腰眼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玉离笙动情地道:“言言,你的蝴蝶骨真好看,一如既往地好看,若是单独把你的蝴蝶骨剃下来,把皮肉剃干净,骨头刷洗一番,再放在月下小筑里,那么本座日日都能看见,随时随刻都能捧在掌心赏玩了。” 许慕言惊恐得牙齿咯咯打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眼睛一瞬间就睁大了,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 第205页 并且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那种惨烈的画面,他被小寡妇绑在刑架上。 而身后不远处就站着面无表情的玉离笙,手里拿着一把尖锐锋利的匕首,正一点点地剃下他的蝴蝶骨…… 如此这么一想,许慕言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死死咬紧下唇,才不至于发出半点哭音。 可能是因为恐惧,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下意识将身体都蜷缩起来,不敢在玉离笙面前舒展。 许慕言脑袋里,最脆弱的一根神经,哪里能经受得住。 宛如琴弦一般,咔擦一声就彻底断开了。 许慕言的双臂无力再支撑着发沉的身躯,重重地往床上一跌。 可还没跌趴下去,就被一双大手从背后捞了起来,稳稳地将他捧住了。 玉离笙轻轻“哎”了一声,语气有些轻快地笑道:“言言,你得撑好了,若是摔着碰着,哪里又受了伤,师尊可是很心疼的。” 有那么一瞬间,许慕言认为,自己好像是小寡妇捧在掌心的一颗明珠。 任凭小寡妇如何肆意妄为,可那明珠永远不会因此蒙尘。 也许小寡妇并不是真心在乎这颗明珠的,但毕竟明珠是属于他的东西。 别人但凡碰一下都是错的。 如此归根结底,玉离笙最爱的人,永远是他自己。 只要自己能够欢愉,便不会顾及旁人的想法。 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心疼别人? 许慕言摇了摇头,有些无力,又有些自嘲地笑道:“我可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玉离笙听了此话,有些迷茫,不知道许慕言为什么突然要如此说。 抬手就钳住许慕言的下巴,将他的头脸拧了过来,玉离笙想要确定一下,许慕言是不是在哭。 而他看见的,却是一张满面桃色的脸。 如此的勾魂摄魄,如此的动人心弦。 玉离笙怎么可能停下来,怎么可能停止疼爱许慕言? 他想将自己的欢愉传递给许慕言,让许慕言和他永远在一起。 不管是痛苦还是欢愉,玉离笙都希望许慕言能陪着他一起承受。 哪怕玉离笙终将彻底被黑暗吞噬,永远暗无天日,甚至是永坠阎罗地狱。 那么,玉离笙也希望,许慕言能为他殉葬。 陪着他一起死。 这是许慕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吗? 想要爱他,就必须付出惨烈的代价。 玉离笙即便是死,也要许慕言为他殉葬! 让这个宛如太阳一般的少年,只能照亮他一个人的尸骨。 渡他一个人。 “言言,不要再试图离开为师了,你逃不掉的,你此生就注定要同本座纠缠到底,生死都由不得你选择!” 玉离笙松开了钳他下巴的手,冷冷地在许慕言耳边笑着,抓着许慕言脖颈上的墨色绳子,轻轻一拉。 许慕言的喉咙就被乌黑的玉坠子牢牢卡住,为了不被勒到窒息。他只能被迫往后狠狠扬起白玉似的颈子。 “这玉坠子是你自己的东西么?为师从前没见过。” 玉离笙也发现了这玉坠子,并且突然就起了点兴趣,拿在手里把玩,笑着道:“为师送你的玉佩,你不肯好好戴着,居然戴这么个破玩意儿,该不会是哪个野男人送你的吧?” 许慕言:“!!!” 还真被玉离笙猜中了,就是一个野男人送给他的。 而且那个送他玉坠子的野男人,此刻正在一旁,抱着床架子狂蹭。 那床架子应该是紫檀木的,檀青律好像不知道疼,蹭出的鲜血将衣服都打湿了,却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嘴里还一直念念叨叨,唤着焦焦。 许慕言估摸着,这又是小寡妇使的诡计,摄了檀青律的魂,才让檀青律今夜如此失态,对着床架子打架。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玉离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说话?那为师可就把这玉坠子扯下来了………” 说着,玉离笙就直接轻轻一扯,许慕言吓得赶紧道:“不要,不要扯!不要,师尊!” 玉离笙停了下来,眸色显得有些晦涩难懂,他问:“理由,给为师一个合适的理由。” “因为……因为这玉坠子是……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亡母所赠,我……我夺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舍,我夺了他的舍!” 许慕言战战兢兢地道。 修真界夺舍屡见不鲜,他又没被玉离笙把元神彻底封印住,靠生前未散干净的灵力,重新凝魂夺舍,也并非不可能。 许慕言强迫自己冷静,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缓又真诚。 “师尊,我……我舍不得师尊,我……我太害怕死亡了,我不想死,所以……所以我就夺了别人的舍,又重新回来了。” “我很想念师尊,我不想死,不想离开师尊。” “师尊,不要扯这个玉坠,好不好?那样我会良心不安的,师尊,师尊……” 玉离笙听罢,好半晌儿都没开口,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继续去扯许慕言的玉坠子了。 只是将玉坠子放了下来。 玉离笙拍了拍许慕言的后腰,低声道:“言言,你生前师尊从未信过你,才让你受尽委屈而死,这回师尊就相信你一次,你千万不要欺骗为师,否则为师会让你后悔生了那么一张会撒谎的嘴。” -- 第206页 “……” 许慕言怕得更狠了。 因为,他的的确确是撒谎了。 这玉坠子是檀青律送给他,让他掩盖身上散发的合欢香。 小寡妇从前被魔族人百般欺辱,生平最痛恨魔族之人。 如果小寡妇知道,他现在是个小魅魔,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的吧? 会杀了他吧?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吓我,师尊明明就知道的……” 许慕言的声音听起来很抖,脸色也煞白煞白的,已经开始哽咽了:“师尊明明就知道我不经吓的,我怕了,师尊,我真的好害怕。” “如果,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本座的事情,又为何要怕?” 玉离笙仍旧是笑着的,将人抱着扭过身来,面对面将人捧在了膝头。 好像抱孩子一样,两手捧住许慕言的后背。 玉离笙微笑着说:“言言,没做错事情的人,是不会心虚,不会害怕的。所以……你方才撒谎了,是不是?” 许慕言狠狠抿了抿唇,理智告诉他,承认吧,赶紧承认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也许师尊会看在,看在两个人才刚刚行过事,看在自己身上还残留着师尊气味的份上……也许就从宽处置他呢? 也许,也许玉离笙不会再跟从前一样虐打他了呢? 也许,也许,也许,师尊真的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的呢? 可是,许慕言不敢赌啊,他太害怕了。 从前种种依旧历历在目,血淋淋的,他不敢赌。 生怕赌错了,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能瞒一时,就多瞒一时好了。 许慕言还想再吃几顿饱饭,再睡几宿好觉,能再看一看外面的风景,和东方升起的太阳。 “我……我没有撒谎,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许慕言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现在就是玉离笙最痛恨的魔族人,一个令玉离笙讨厌的小魅魔。 他使劲摇晃自己的头,努力睁大了泪眼,希望师尊看见自己哭了,能终结这个话题,从而饶了他。 玉离笙沉默了很久很久,几乎已经断定,许慕言一定有事情隐瞒自己。 而且还是让自己非常痛恶的事情。 但他并没有拆穿,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久之后,玉离笙才摸了摸许慕言的头,低声安抚道:“好,师尊不吓你了,师尊相信你没有撒谎,师尊信你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师尊只是想让慕言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许慕言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还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整个人僵硬着坐在玉离笙的怀里,神情复杂,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言言,这里也太无趣了,师尊带你去看点有意思的,让你开心开心,好不好?”玉离笙从旁笑着道。 许慕言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事情能让玉离笙感到有兴趣。 腰间一紧,就被玉离笙抱了起来,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待许慕言再度回转过神时,二人已经离开了客栈。 天色也快亮了,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时不时吹来一阵寒风,将两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玉离笙全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好像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生怕冷风吹坏了许慕言。 还特意细心周到地扯开衣衫,将许慕言从头到尾包住,用自己并不温热的体温,捂着许慕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漂浮不定的感觉才消失了。 许慕言的脚终于踩到了地面,整个人也轻快了些。 放眼一瞧,居然又是一片密林,如此荒郊野岭的,别说是人了,就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许慕言心惊胆战地想,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玉离笙这厮该不会想在此地玩一玩他吧? 不要啊,如今正是深秋,夜里又下了一层寒霜,冷得要命。 那地上的枯草发黄,短短的一茬儿,又被寒霜覆盖,要是人躺上去,指不定有多难受。 许慕言不想在荒郊野岭行那种事情,最起码现在是不情愿的。 抿了抿唇,许慕言还是决定趁着玉离笙还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求饶。 于是他抬手扯了扯玉离笙的衣袖,等玉离笙微微歪过头来,看着他时。 许慕言才壮着胆子,小声央求道:“师尊,我不喜欢荒郊野岭,如果师尊还想要的话,那我们去寻一间干净的床,在那上面行事,好不好?” 玉离笙听罢,好笑道:“你在想什么呢,说了带你来看点有意思的东西,就一定是要欺负你么?” 许慕言一听,哎呦,原来小寡妇没想在荒郊野岭欺负他啊。 怪自己想歪了,才刚要大松口气。 哪知玉离笙又道:“不过,既然你都提出来了,那么为师稍后也可以在此地疼爱你。” 许慕言:“!!!” 这不行,这不可! 天都快亮了啊! 万一天亮了,有人过来了怎么办? 而且那些弟子如果天亮后发现他们不见了,就一定会过来寻他们的。 要是被人发现,他和玉离笙在一起。 就以他现在的名声——一个被魅魔们欺辱过的可怜凡人少年,没准那些人会误以为,是他色胆包天勾引的玉离笙! -- 第207页 许慕言再也不想被人那么误会了! 再也不想了! 明明每次都是他被玉离笙欺辱,可别人都认为是他主动勾引的玉离笙! 这不公平! “师尊,师尊!不要这样,师尊!” 许慕言吓得赶紧扯住玉离笙的衣袖,紧张且着急地道:“师尊,您行行好吧,师尊,饶我一次,好不好?已经连续两个晚上了,师尊!” 玉离笙低头凝视着许慕言的脸,见他如此害怕,如此紧张。 那脸上的红晕还未来得及彻底消散,是那样好看的颜色。 忍不住就低头,蜻蜓点水一般,划过了许慕言的唇。 玉离笙好笑道:“如果不夜夜如此的话,你就会有精力去找别人了。为师不允许你找别人,你的欢愉,只有为师能给予。” 许慕言战战兢兢地没敢说话。 只觉得方才好像有一条冰冷的蛇划过了他的唇瓣。 没有任何一丝温度,又冷又湿,让人忍不住浑身瑟瑟发抖。 他甚至都不明白,如此冷漠刻薄,又嚣张自负的玉离笙。 到底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心心念念地觊觎他,想与他一探风月。 那些人是不是傻啊? 同玉离笙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许慕言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任何一丝欢愉。 他感受到的却是刺骨的冰冷,无边的黑暗和恐惧。 如果有朝一日可以回家,许慕言相信,自己再也没办法去爱任何一个人了。 恐怕终其一生都要陷在这段凄楚的回忆里。 永远没办法正常的结婚生子了。 而这些全是因为面前这位白衣仙尊。 “言言,你每次不说话,定定看着本座的时候,是不是都在想,怎么样才能弑师?” 玉离笙笑着问他,就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一般,抬手掐在了许慕言的脖颈上。 “言言,别用那种眼神看着师尊。” 许慕言没吭声,他也的确在想,怎么样才能把小寡妇弄死。 眼睫一垂,许慕言闷声闷气地道:“师尊,你总是不相信我,从来都不相信我,我的眼神天生就是这样的。” “好了,算师尊误会你了,快别不高兴了,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高兴高兴,结果你一直拉着脸,倒像是师尊欺负了你一样,来,言言,笑一笑。” 玉离笙改掐脖子为捏脸,两手掐着许慕言的左右面颊,轻轻往两边一扯,许慕言的两颗尖尖的虎牙,就从红艳的唇肉里翻了出来。 白如贝壳,小巧精致,只是有些尖锐了。 玉离笙趁机用食指的指骨轻轻摩挲了几下,摇头道:“牙齿太尖锐了,好像小狼狗,师尊不喜欢,待有空了,师尊好好给你磨一磨利齿,一点点磨光滑,磨平整,你说好不好?” 许慕言被掐着脸,又不敢抬手挡开,很傻地问:“用磨刀石吗?那会不会很疼?” “不用磨刀石,有比那更趁手的工具。” 顿了顿,玉离笙又笑道:“至于磨牙会不会疼,这要看你自己了。” 许慕言:“什么意思?我自己磨啊?” “不,师尊亲自帮你磨牙,看你表现,你若乖顺,师尊就磨得轻一点,你若不乖顺,那师尊只能拿铁钳子,将你的虎牙拔了。” “要是拔得太疼了,喷得满嘴都是血,你也不许哭呢,因为都是你自己不乖,所以才吃了苦头。” “师尊想看言言笑,言言即便满嘴都是血,也得笑给师尊看。” 许慕言听了此话,努力地咧嘴笑了起来,眼眶却慢慢就红了。 一个没有心的人,是不懂得如何爱别人的。 现在的玉离笙对他的喜欢,可能就是喜欢一只猫,一条狗,或者一个漂亮的物件。 那根本就不是爱。 小寡妇终究是个没有心的人。 而许慕言也根本不知道,到底小寡妇的心,藏在了自己身上哪一个角落。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心还给玉离笙。 “好了,不逗你了。” 玉离笙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个通体发黑的铃铛,轻轻一摇。 诡异的铃铛声迅速蔓延至整片密林。 许慕言被这诡异的铃声刺激得耳膜生疼,赶紧双手捂紧了耳朵。 再回过神时,便听不远处的林深处,缓缓传来铁链磨地的声响。 由远及近地传来了。 许慕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下意识就往玉离笙身后一躲。 玉离笙见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同他道:“不怕,师尊在此,无人能伤你。”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地道:“言言,是你认识的人。” 许慕言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那铁链磨地的声音,已经抵达眼前了。 刚好头顶的乌云散尽了,借着月光一照,眼前的黑影也蓦然显现出了原貌。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穿得破烂不堪,浑身都被粗重黝黑的铁链束缚着。 因为铁链过长,好些都拖在了地上。 无数张黄符密集地贴满了全身,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血腥气。 因为来人披头散发的,许慕言看不清对方的容貌,所以不知道来人是男是女。 只是看身形觉得有些娇小孱弱,而且……还有些眼熟。 -- 第208页 许慕言不敢同对方靠近,也猜不出到底是谁这么惨,居然落到了小寡妇的手里。 遂有些茫然无措地抬头望着玉离笙。 玉离笙抬了抬下巴,轻声道:“跪下。” 许慕言下意识以为,这是要让他跪下。 虽然心里十万个不情愿,但仍旧曲膝往下跪。 可膝盖还没沾到地面,就被玉离笙一把拽住了手臂,将他又拉了起来。 而耳边传来了沉闷的膝盖落地声。 玉离笙好气又好笑道:“又没说你,你跪下做什么?” 许慕言:“……” 哦,原来没说他啊,吓人。 他低头默默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腿。 “把头抬起来,让言言看个清楚。” 那人应声就把头抬了起来。 许慕言也被玉离笙揪住了后领,将他一把推了过去。 差点就一头撞到了对方身上,玉离笙及时将人拽住了,笑着道:“言言,你确定认不出来么?” 许慕言纳闷极了,但还是凑过去仔细端详着面前人的脸。 那头脏乱的长发下面,露出一张布满了血迹和污垢的脸。 虽然脸很脏,但五官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许慕言借着月光去看,蓦然就睁大了眼睛,那个名字就在唇齿之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下意识往后退,可玉离笙非得掰着他的头,逼他去看。 玉离笙还从旁笑着问他:“真的认不出来?若是认不出来,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杀了算了。” “不要!” 许慕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试探性地小声询问:“是,是小师妹吗?是不是琉璃?是不是她?” 玉离笙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意又扩散开来了。 如此,许慕言便懂了。 面前被铁链束缚着的,狼狈不堪,被人百般折辱的人,正是当初一口一声,唤他许师兄的小师妹,宁琉璃! 可是,琉璃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会落到玉离笙的手里? 难道重明君都不知道吗? 重明君都不出来管一管这件事吗? 重明君就放任着玉离笙如此羞辱自己的宝贝徒弟吗? 而且,而且小琉璃是个女修啊,小琉璃今年才十几岁啊,才十几岁啊!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玉离笙要这么折磨她! 许慕言的牙齿咯咯打颤,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 “宁琉璃伤害了你,当夜,就是她撺掇其他弟子起哄,让你独自出门,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么你就不会惨死在街头。” 玉离笙的声音很冷清,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件特别小的事情。 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他又道:“本座说了,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通通得死,这是宁琉璃应得的下场,本座留她一命,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可她……可她是个女修,她才十几岁啊!她是重明君的徒弟,是师伯的徒弟,是师尊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她……她是我们的小师妹啊!她才十几岁,才十几岁!” 许慕言的声音发颤。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小寡妇心狠手辣,做事无所不用其极。 但他从未想过,玉离笙连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一个十几岁的,成天傻乎乎就知道吃喝玩乐的女弟子,都下了如此重的狠手! 重明君从来没有对不起小寡妇罢? 不仅带他回昆仑,还单独给他辟了一座峰,更是十多年如一日地照顾他。 真心把他当同门师弟,从未有过半分怠慢。 可是,玉离笙却将重明君最后一个亲传弟子,还是个女弟子折辱成如此模样! 玉离笙他没有心啊,他没有心! 许慕言不敢置信地颤声唤道:“琉璃,琉璃……” 小琉璃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麻木的面容也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带着点哭腔地说:“许师兄,救我,师兄,救救我!” 而后下一瞬,玉离笙一摇铃铛,小琉璃就闭口不言了,整个人僵硬地跪在地上,跟死了一样。 “言言,为什么你要生气?为师只是在给你报仇雪恨,可你为什么不高兴?” 玉离笙不解,他不懂许慕言为什么要不高兴,他明明只是想让许慕言高兴的。 他明明只是想让许慕言冲着他笑。 可许慕言并不高兴,不仅不高兴,又用那种憎恶恶心的目光望着他。 在许慕言的这种目光注视下,玉离笙总有一种,他被所有人抛弃的错觉。 那种刺骨的阴寒,再度席卷他全身。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师尊说慕言的心太狠了 许慕言满脸难以置信,一边摇头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后逃离,颤声道:“可……可是,她是小琉璃啊,是师伯的亲传弟子,是我的小师妹!” 玉离笙点了点头,很理所当然地“啊”了一声,然后抬腿逼近许慕言,低笑着道:“为师知道她是琉璃,本座也没抓错人啊,言言,你怕什么?又突然躲什么?” “你……你不要过来!” 许慕言可太害怕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玉离笙从前对重明君很客气的,非常的客气。 -- 第209页 因为重明君对玉离笙数十年如一日地照顾,对他也从未像其他人一样,有半点觊觎不诡之心。 而玉离笙从前对琉璃也是温声细语的,许慕言曾经还几度觉得,玉离笙对待小琉璃就跟慈爱的老父亲,对待一个任性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可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彻彻底底打破了许慕言曾经的想法! 玉离笙曾经对小琉璃那么温柔慈爱,可谓是一个合格的师叔,却原来都是假的! 原来都是玉离笙装的! 玉离笙现在能对小琉璃这样,那么将来有朝一日,许慕言也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再度遭受到玉离笙的厌弃! 到时候许慕言可能要比现在的小琉璃还要惨上百倍! 许慕言的双腿发软,一步步地往后倒退,眼睁睁地看着玉离笙步步紧逼。 嘭的一声,许慕言的后背就撞到了大树上。 甚至都来不及呼痛,许慕言看着近在咫尺的玉离笙,忽然双腿一软。 然后许慕言就特别没有出息地跪下来了。 蓦然就跪在了玉离笙的面前。 许慕言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这么卑微的一天。 但他真的恐惧到快要呕吐出来了。 两手颤抖着去抓玉离笙的衣袍,摸到的却是满手的冰寒。 那膝下的寒霜将短短一茬儿枯草,冻得邦。硬,膝盖跪上去,好像针扎一样痛。 许慕言几乎一度失去了语言能力,从他抖得不成样子的嗓子里,缓缓吐出一句:“师尊……饶了我,师尊,饶了我……” 玉离笙低头,定定地凝视着许慕言苍白的脸。 他不明白,许慕言为什么要怕成这样。 到底在害怕什么? 自己只不过就是帮许慕言报仇雪恨,带许慕言过来,也只是想让他高兴高兴。 就只是想让许慕言解解气而已。 否则玉离笙是闲得手痒么? 有这个时间,他抱着许慕言的尸体,在棺椁里多躺一会儿不好么? 他又不是以杀人为乐的疯子,即便他要杀人,一剑可封喉,何必如此费心思,去折磨一个无关紧要的宁琉璃? 可是,许慕言就是不高兴,怎么都不高兴。 许慕言不冲他笑了,也不感谢他出手报复,甚至都不夸他做得漂亮。 就这样噗通跪在他的面前,像从前那些惨死在玉离笙手里的人一样。 卑微又可怜地祈求他放过自己。 玉离笙不喜欢这样的许慕言,一点点都不喜欢。 很久之后,玉离笙才居高临下的,神情冰冷地说:“许慕言,你真是不知好歹!” 许慕言没说话,只是死死抓紧玉离笙的长袍,整个人哆嗦得好像风中残烛。 “许慕言,你自己说,你为什么不高兴?在你心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比本座重要,是不是?” 许慕言摇了摇头。 玉离笙又道:“就是这样的,在你心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比本座重要,你可以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就过来谴责本座!因为本座在你眼中,实在是微不足道!” “我……我没有!我不敢的!” “是啊,你是不敢,而不是不会。因为你太害怕本座了,你对本座的恐惧,已经远远凌驾于你对本座的爱了。” 玉离笙长长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把许慕言如何。 反而弯下腰,抓着许慕言的手臂,将人拽了起来。 之后玉离笙一直很沉默。 沉默地弯下腰,很自然地伸手拍打着许慕言衣袍上沾的草屑和灰尘。 玉离笙这个人天生就喜洁,又因为从前的经历过于不堪,遂对干净有着变态一般的执着。 可是现在,他理所当然地帮许慕言拍打着灰尘,并不觉得脏。 之后就拉开外袍,将抖得不成样子的许慕言拉入怀中。 玉离笙用自己并不温暖的体温,小心翼翼地将瑟瑟发抖的许慕言护在怀里。 以期能捂热许慕言的心。 “言言,你的心比石头还要冷漠,无论为师怎么捂,就是捂不热。” 这句话也是曾经许慕言对玉离笙的评价。 如今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孤傲偏执又心狠手辣的奉天长老玉离笙,居然有朝一日,也这么卑微可怜地埋怨他的心比石头还要冷漠。 可是,明明没有心的那一个人,就是玉离笙自己啊! 许慕言难言此刻的感受。 整个人僵硬地趴在玉离笙怀里。 他感受不到玉离笙身上的温度。 唯一感受到的就是彻骨的寒冷,小寡妇的身体太冷了,好像只有行那种事情时,才会稍微热一些。 如此冰冷的小寡妇,却妄想着去捂热一个人。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言言,你为什么不能相信师尊一次?师尊会对你好的,会好好照顾你的,言言!” 玉离笙死死将人圈在怀里,就好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肯松开半分。 他的语气很急切,也很紧张,有些粗。暴,又有些笨拙地想表达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玉离笙不知道什么才是爱,也不知道怎么样对一个人好。 但他明白的,他再也没办法松开许慕言的手了。 他迫切地想要许慕言了解他的心情。 -- 第210页 想让许慕言跟他感同身受。 “言言,师尊喜欢你,师尊好爱你!” “言言,同为师成亲罢?好不好?” “言言,给师尊生个孩子吧,师尊想要一个孩子。” 真是可笑啊,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居然还敢跟许慕言说,喜欢他,爱他。 一个曾经反复往许慕言嘴里灌避子汤的人,现在居然又想跟他生孩子。 生下孩子了,又能如何? 让孩子跟着许慕言一起活受罪么? 许慕言贴着玉离笙的耳畔,蠕动着嘴唇,无声地道:“我快死了,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虽然他没有说出声来,但这足够让许慕言产生一丝报复的快意了。 ——我快死了,可我就是不告诉你! 这是许慕言能做到的,对玉离笙最大的惩罚。 许慕言终将有一日,要以最惨烈的死法,死在玉离笙的面前。 玉离笙想飞升成神,那么就必须踏着他的血肉铺成的通天大道! 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玉离笙将他抱得更紧了,把头脸都埋在了许慕言的颈窝,沉闷又颤抖的声音,缓缓传来。 “言言,不要丢下师尊一个人。” 许慕言缓了缓气,终究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玉离笙的后背,然后,他又再一次欺骗了玉离笙。 “好,弟子不走,弟子会像师尊的影子一样,师尊在哪儿,弟子就跟到哪儿。” 玉离笙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天色也快亮了。 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去了。 许慕言望着小琉璃现如今的凄惨模样,心头就好像悬着一柄长剑。 时不时就在他的良心上,狠狠戳一下。 玉离笙突然道:“本座没有欺负女弟子。” 许慕言没懂这是什么意思,便误以为玉离笙是在说,他没有去非礼小琉璃。 抿了抿唇,他没说什么。 反正不是他求了,玉离笙就能大发慈悲放人的。 反而还极有可能,他越是求情,玉离笙下手就越狠辣。 玉离笙又道:“本座没有欺负女弟子,琉璃不简单,他会许多玄门禁术,本座此前去擒他时,发现他正在殿中设血祭,阵眼中放了一个纸人,上面赫然就是你的名字。” 许慕言抬起脸来,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他想让你魂飞魄散,以自身的血气为祭,让你的元神无法重聚。” 许慕言当即颇为震惊地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的元神都被打散了,依旧能够借尸还魂,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许慕言又突然哑口无言了。 也不好跟玉离笙解释,他为什么可以再度回来。 只是满脸复杂地望向了琉璃,许久才低声喃喃自语道:“如果她做错了事,就直接杀了她吧,不要再这么折磨她了。” 玉离笙却笑道:“留着他自然是有用的,而且,本座还发现了他身上一个天大的秘密,可能连师兄都不知道的秘密。” 说着,玉离笙忽然一抬手,长剑蓦然幻化而出。 在许慕言惊愕的目光中,玉离笙一剑挑飞了琉璃身上的衣衫。 许慕言回避不及,刚好将眼前的场景尽收眼底。 却见小琉璃和他拥有一样的身体结构。 就是硬件比较纤巧,比起许慕言都差远了,更别说是同玉离笙相比了。 “这、这、这!!!!!这不可能!” 吓得许慕言往旁边跳开,震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可能的!琉璃明明是个小师妹,怎么是个小师弟?这绝对不可能!” 玉离笙笑道:“起初,本座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就是如此,想当初琉璃拜入山门时,才只有五、六岁,由比他稍大一些的顾子凌牵着手上山拜师。” “顾子凌?师伯的二徒弟?” 许慕言惊诧地问。 因为原文的主角受是玉离笙,全文都是围绕着玉离笙怎么被人掐着脖子,一顿噼里啪啦展开的。 别的配角什么的,那都不重要。撑破天了就是出来打个酱油。 因此,许慕言能记得顾子凌这个名字就十分不错了。 毕竟谁看文会去关注一个边缘配角的命运? 在原文里也只是简单提了几句而已。 重明君此生一共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秦声是打小就养在身边的。 二弟子顾子凌和三弟子宁琉璃是手拉着手,一起上山拜的师。 昆仑宗收徒弟比较佛系,不甚讲究同修真界其他家族或者是宗门互相交换子弟教导。 而是讲究一个缘分。 另外就是看弟子们的根骨。 在原文里,宁琉璃基本上算是昆仑山亲传弟子当中,根骨最差的,算是差得不省人事的那种。 之所以会被重明君收入门中,那得多亏了顾子凌。 当初是顾子凌先被重明君看上了,然后确定收之为徒。 但没看上宁琉璃,于是顾子凌就跪在山门口苦求,跪了整整一天一夜,重明君才松口。 如此,宁琉璃才得以拜在重明君的座下。 但宁琉璃是个女装大佬这事,许慕言是万万没想到的。 做梦都没想到。 就连玉离笙也道:“当初,宁琉璃穿着黑衣黑裤,头发扎成一束,一直躲在顾子凌的身后喊他哥哥,顾子凌又口口声声说,身后的孩子是他妹妹,将人护得很紧。” -- 第211页 “掌门师兄应该也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孩子所骗。” 许慕言也神色复杂地道:“我也没想到,我一直当琉璃是小师妹。” 怪不得琉璃小小年纪,就去看那种“天上人间”,敢情居然还是个女装大佬。 那装得也太像了,许慕言至今为止都忘不掉,小琉璃头发上扎的漂亮发带,也忘不了琉璃脸上涂抹的胭脂水粉。 更加忘不掉,小琉璃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还一口一声“许师兄”的叫着。 许慕言的脑子胀胀的疼,这信息量太大了。 一时半会儿他没法接受琉璃从小师妹变成了小师弟。 并且觉得,身边没有任何人值得他信任了。 “现在你还谴责师尊心狠手辣么?” 不知道是不是许慕言的错觉,他总觉得玉离笙在说这句话时,语气是有那么一些委屈的。 许慕言有点心虚,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虽然不知道琉璃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眼下,哄小寡妇才是当务之急。 “师尊……要抱抱。” 许慕言壮着胆子,踮起脚尖,伸开双臂主动抱住了玉离笙的脖颈,然后战战兢兢地用脸去蹭玉离笙的面颊。 带着点讨好意味地小声道:“师尊那么宽宏大量,英明神武,一定不会生弟子的气,对不对?” 玉离笙笑道:“不对,本座委实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你这招对本座来说,并无任何用处。如果,你想道歉,就用自己来弥补吧。” 他的手重重地拍向了许慕言的后腰,语气揶揄道:“腰会断掉的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慕言就是跳楼也不给师尊生崽儿 眼瞅着天就快亮堂了,二人不便在此密林多待,恐让其他弟子们察觉端倪。 玉离笙应该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并没有在此地将许慕言的腰,狠狠折成两段。 只是摸了摸许慕言的头发,让他开心一点,别成天到晚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样。 对此,许慕言敢怒不敢言。 望着小琉璃在玉离笙的操纵下,竟然缓缓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往林深处走,纤瘦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而东边也开始翻吐出了鱼肚白。 许慕言有好多次都想出声求情,让玉离笙直接一剑把小琉璃杀了。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苟延残喘,不如死了拉倒。 还能少受点罪。 可许慕言偏偏又不敢要求,甚至都不太敢去祈求玉离笙做任何事。 毕竟玉离笙这厮就是个顺毛驴,凡事都得哄着来,许慕言稍微跟他硬碰硬,下场都会很惨淡。 待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客栈里时,掌柜已经起来了,正站在柜台后面,连头也不抬地拨算盘。 店小二拿着大扫帚,不停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打开客栈的门,扫门外的一片空地。 街道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大娘挎着竹篮出来买菜,也都行色匆匆的。 许慕言觉得自己好像出去跟野|男人偷了一夜的欢,然后一大早又怕被人发现,赶紧跑回来的小贱人。 一路上探头探脑,鬼鬼祟祟,抓着小寡妇的衣衫,把自己的头脸包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瞧见。 还好,无人撞见他们私底下独处,也无人知晓,他们二人一整晚都待在了一起。 回到房间后,檀青律已经累到睡着了,床架上污秽不堪,糊满了脏污。 檀青律的衣袍上都是血迹,虽然看不清楚他受伤在哪儿,但许慕言估摸着,这应该蛮疼的。 玉离笙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一挥衣袖,檀青律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他道:“他不会记得昨晚发生过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许慕言不担心这个,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自己的人身安全。 小寡妇现在看起来脾气是比当初好上了那么一点点。 但行事作风非但没改,反而比从前更加心狠手辣,许慕言对此不敢苟同。 “去洗漱吧,想来你也不愿同为师一起用饭,等会儿自己下去吃吧,跟其他弟子们一起。” 玉离笙轻声道,略一思忖,他又笑了笑,“别让为师再抓到你的把柄,否则你且试试看。” 说完之后,也没等许慕言答应,瞬间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来无影去无踪的,这修为也不知道到达什么境界了。 许慕言一阵牙疼,飞快洗漱完之后,又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的面容。 看看哪里有没有留下什么暧。昧的印记。 好在玉离笙这个人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在他比较明显的地方,留下任何印记。 可要是衣服一脱,那就很一言难尽了。 等听见外头有了动静之后,许慕言才刚推门下楼。 房门才一推开,迎面就遇见了苏甜甜。 “焦焦,你醒了?怎么样,昨夜睡得好不好?” 苏甜甜不仅模样生得可爱,笑起来甜甜的,为人也很热情,主动出声打招呼。 这又让许慕言想起了小琉璃,从而想起,小琉璃是个女装大佬的事情。 然后脑壳子就忍不住一阵绞痛。 许慕言也笑着道:“师姐早。” “呀,你换衣服啦?这衣服就是檀师兄给你准备的吗?你穿起来真好看!” -- 第212页 苏甜甜立马就发现了许慕言换了身衣服,笑着夸了几句。 身后跟着下楼的几个弟子见状,也纷纷望了过来。 见许慕言换下来女弟子的衣裙,穿了这么一身墨蓝色的长袍,头发上系着的织金发带,看起来也很贵重的样子。 暗暗又道,檀师兄对司马焦焦可真是好啊,真是贴心周到,无微不至。 连发带都买了织金的。 还让甜甜师妹如此热情对待,一群弟子胃里开始往外冒酸水,看司马焦焦也越来越不顺眼了。 许慕言只当没看见那些异样的眼神。 在苏甜甜的盛情邀请下,同她一起下楼吃饭。 哪知才一坐至大堂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群统一身着雪青色宗袍的修士,从外头行来,围在正中央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身穿一身很骚。气的鹅黄色锦袍,手里攥着一把暗金色的长剑,在众人的簇拥下,高傲得像一只正在开屏的花孔雀。 眉眼间还透着几分矜娇。 许慕言一看见这个少年,脑海中咔擦蹦出了三个大字:猪肝汤! 便见那少年入门之后,一眼就看见在大堂里坐着用饭的昆仑山弟子,当即高高一扬眉头。他道:“昆仑山的弟子怎么也来此地了?这里归华青宗管辖,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说着,又左右环顾一圈,他又道:“是谁带队的?是檀青律,还是别的什么人?” 趁着双方弟子起身互相拱手见礼,苏甜甜小声同许慕言道:“焦焦,我告诉你哦,这个少年是华青宗宗主的外甥,名叫乾元,一向娇纵惯了,很不好惹。我们现在身处的地界,就是华青宗的。只是华青宗的人不太管这边的百姓死活,这不,才有人求到了咱们昆仑,奉天长老听说后,带着我等下山游历,顺道将当地的邪祟诛杀殆尽。” “要来也不早点来,偏偏前夜,咱们都把在当地为非作歹的魅魔赶尽杀绝了,才姗姗来迟,呸,真是不要脸!” 许慕言眨了眨眼睛,见苏甜甜红着脸啐华青宗不要脸,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小琉璃的脸。 如果今个小琉璃也在,估计这会儿都蹦出来,掐着腰跟乾元吵起来了。 没准小琉璃吵输了,还要扑过来抱着他的手臂,一边嘤嘤嘤,一边求他帮自己出气。 就是这么一愣神,乾元蹙紧眉头又道:“怎么回事?一张熟脸都看不到?” 他摆了摆手,很无所谓地说:“算了算了,我也饿了,先吃饭好了。” 然后身后立马有两个门生走上前,一人擦桌面,一人擦板凳。 然后恭恭敬敬地请乾元落坐。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走上前问:“客官,您想点些什么菜?” 乾元道:“糖醋鱼。” 店小二冷汗潸然:“小店没有糖醋鱼。” 乾元不悦地蹙起眉头,曲指敲了敲桌面,但还是忍住没发火,他又道:“水煮鱼片。” 店小二脸皮抽筋:“小店也没有水煮鱼片。” 乾元很不高兴了,抬眼剜着人,又道:“那酸菜鱼总该有了吧?” 店小二额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哭丧着脸道:“没有鱼,小店没有鱼啊!”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气死我了!” 乾元气得一拍桌面,怒气冲冲地转头质问身后的门生:“你们不是说,入了城后,就有鱼吃了?结果什么都没有!你们竟敢骗我!害我一路上都在啃干粮!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那些门生赶紧低声劝道:“少主息怒,宗主说,此次势必要让少主增些阅历,只要少主斩杀了二十个邪祟,立马就能打道回府了。现如今算下来,少主满打满算,只斩杀了一个鬼女和一个山鸡精,而那个鬼女还是在属下帮衬下,少主才得以斩杀的。” 顿了顿,门生越发低声道:“少主不妨点些别的菜?” 乾元按捺住脾气,又道:“那豆。腐鱼汤总该有了吧?” 店小二都快哭了:“回客官的话,没有鱼,不仅小店没有鱼,这方圆百里都没有啊!” 其实这也不怪店小二,明月城这边偏北方,到处都是山啊树啊的,很少有河流。 一路上许慕言等人也都是啃干粮,想打个野兔吃,还没有水清洗。 而且,店小二都说得很清楚了,店里头没有鱼,结果乾元嘴里蹦出来的菜名,样样都离不开鱼。 从前许慕言同乾元初见时,曾经问过他喜欢吃什么,乾元张口就说,他爱吃鱼。 不知道这货是不是山猫投胎的,怎么一天到晚净想着吃鱼。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艰苦条件,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在那挑三拣四的。 许慕言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心道谁家生了这样的孩子,这是刨了多少坟头,祖上才能这么缺德。 倘若乾元是他跟玉离笙生的孩子,那么许慕言宁愿抹在墙上,也不要如此娇纵任性的孩子。 不对,等等! 许慕言愣了愣,他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想法? 什么叫作他和玉离笙生的孩子? 难道从潜意识里,自己已经慢慢接受了,日后会跟玉离笙有孩子? 许慕言吓了一大跳,赶紧摸了摸桌沿,使劲呸了几口。 他就是死,从楼上跳下去,都不可能给玉离笙生孩子! -- 第213页 哪知许慕言又是翻白眼,又是啐口水的行为,被眼尖的乾元抓了个正着。 原本乾元被他舅舅赶出来游历,一路上风餐露宿,啃干粮,好不容易入城了,连口鱼都吃不到,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 正愁没处撒气,见许慕言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翻白眼啐口水,就认定许慕言是在羞辱他。 乾元立马拍桌而起,怒道:“你是谁?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冲着我翻白眼?谁给你的胆子?” 许慕言有点懵。逼。 因为他看见乾元火辣辣的目光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苏甜甜。 苏甜甜好心地压低声儿告诉他:“是在说你呢,焦焦。” 许慕言:“……” “你穿的衣服不是昆仑山的弟子服,可又跟昆仑山的弟子们坐在一起,难道……”乾元面露迟疑,以为这是哪个宗门的少爷,或者是哪个家族送来昆仑学习的公子。 哪知那些早看司马焦焦不顺眼的弟子,抢先道:“他并不是我们昆仑山的弟子,不过就是此前围剿魅魔时,檀师兄从魅魔手里救出来的炉鼎罢了!” “什么意思?”乾元没懂。 那弟子又道:“这少年就是个凡人,全家都被魅魔杀了,因为生得好看,遂才侥幸逃生,可却被魅魔禁锢在洞窟里,拿他当个炉鼎!” 苏甜甜听了,急道:“别瞎说!檀师兄都说了,要把焦焦带回昆仑山的!” “有没有瞎说,司马焦焦心里清楚!” 许慕言:“……” 妈了个巴子的。 檀青律的那个嘴,是大喇叭吗? 到处瞎吆喝? 许慕言心里清楚个屁,那事儿还不是檀青律整出来的? 为了体现出“司马焦焦”的可怜,以及为了给他一个全新的身份,就胡乱编造了一段虚假的故事。 乾元听了,顿时嫌恶地蹙紧了眉头,上下打量了许慕言一遭,有些可怜他的摇头道:“算了,既然你如此可怜,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你这回了。” 语罢,又重新落座,继续跟店小二掰扯店里为什么没有鱼。 许慕言以为,他平日里受够小寡妇的羞辱嘲弄就算了。 毕竟小寡妇是天道的好大儿,修真界中心,他亲爱的任务宿主。 因此受小寡妇的闲气,多少也算理所当然罢。 但这并不意味着,许慕言肯受其他人的闲气。 恨恨地磨着后槽牙,许慕言暗暗把这个仇记下来了,等他有了一定的修为,再报复回去也不迟。 等饭菜一送上来,许慕言就埋头干饭。 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 可能是他吃饭的神态看起来恶狠狠的,乾元瞥了他一眼,又道:“吃相真丑,看样子应该是小门小户出身罢?怎么就被魅魔抓去当了炉鼎了?” 他面露惊奇,好像把许慕言当成一个乐子,转过脸来问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从魅魔的洞窟里活着出来的,想必你有过人之常,说来听听?” 许慕言差点一口饭直接噎死。 什么意思? 什么过人之常?这不就是明摆着问他,到底是怎么侍奉魅魔的吗? 活活把他的伤疤揭开来看,这些人无不无聊? 专门戳别人的痛点,来体现自己的高贵,以及那无聊的优越感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今天是慕言小绿茶 苏甜甜不敢惹事,但她很同情司马焦焦,于是就压低声儿道:“焦焦,咱们不理他,他是华青宗的少主,他舅舅与重明君私交甚笃,之前他还污蔑许师兄是魔族奸细,害得许师兄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罪的。你只管吃饭,咱们不搭理他。就当作是野狗狂吠。” 许慕言原本也没想搭理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吃个饭而已。 可同桌的弟子见苏甜甜歪着头跟他说话,两个人的头都快贴在了一起,立马就有意见了。 但都不是冲苏甜甜发作的,反而都冲着许慕言来了。 “司马焦焦,问你话呢,为什么不答?” “你该不会觉得,有檀师兄背后给你撑腰,你就可以目中无人了?” “你若是还想入昆仑,日后就得规规矩矩地唤我们一声师兄!小小年纪就目中无人,以后若是学得了法术,还不得翻了天去?!” 许慕言原本没想跟这帮宝器计较的,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坐大堂里吃个饭。 听到这些话,他有点牙疼地想,从前自己是“许慕言”时,满山的弟子们见了他,谁不得规规矩矩地唤他一声师兄。 现如今他成了司马焦焦了,这群宝器就开始暴。露本性了。 可不管他现在是许慕言,还是司马焦焦,都不意味着,他就是个逆来顺受,很好欺负的孬种。 “你们喊我是吧?” 许慕言放下了手里没吃完的饭,不紧不慢地把嘴擦干净了,笑着道:“你们想听什么,我说给你们听啊!” “就说,你是怎么在魅魔的洞窟里受辱,又是怎么苟且偷生的。”其中一个弟子道。 许慕言点了点头,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起身,然后径直走到了刚才叫嚣得最厉害的弟子跟前。 抬手就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从背后笑着说:“想知道啊,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 第214页 话音未落,许慕言一把扯住对方的头发,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头脸,哐当一声按在了桌面上。 “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想知道是吧?现在知道了没?知道了没?” 许慕言一边说,一边抬腿踩着板凳,抓紧那个弟子的头,哐当哐当往桌面上砸。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都把周围的人吓懵了。 苏甜甜手里的筷子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满脸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失声唤道:“焦焦!” 就是这么一声惊叫,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大喊着起身,挽起衣袖就要冲过去阻止司马焦焦继续伤人。 许慕言眼疾手快,一脚将身边的板凳踢了出去,哐当一下,撞到了一个弟子的膝盖,疼得对方抱膝满地打滚。 然后一手按在桌面上,翻身而起,倒立在桌面上盘旋一圈。 将涌上来的弟子踹飞出去。 整个打人的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来半点柔弱。 许慕言心里也暗暗感慨,魅魔就是魅魔,不过才跟玉离笙双修过两个晚上,这身子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健了不少。 走路腿脚不软了,也不头晕眼花了,打起架来特别有劲儿。 就是没办法使用法咒,不过还好,昆仑山也有规矩,门中弟子不许在凡间随意使用术法,更不许对凡人动手。 许慕言就仗着这点,在并不算宽敞的大堂里打架。 一个飞身,身子宛如蝎子一样,脚勾在二楼栏杆上,以一种常人无法办到的姿势,整个人倒吊其上,腰身弯出了不可思议的弧度。 “好!打得好!” 乾元看热闹不嫌事大,霍然站起来,抚掌大笑:“打得太漂亮了!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这个腰是怎么练出来的?竟然如此柔韧?” “我天……你这个腰怎么能弯成了这样?” “哎呀呀,后脑勺都快贴到脚跟了!!!” “这怎么练成的啊?好厉害啊!” 不仅是乾元,就连苏甜甜也捂着嘴,满脸惊讶地道:“焦焦!你的身骨好柔韧啊!” “腰会不会断啊?”其余观战的弟子,面露担忧地问,“正常人能把腰弯成这样?” 因为他们亲眼看见,司马焦焦一手扯着房梁上垂下的幌子,在半空中劈了个一字马。 见旁边有弟子冲了过来,司马焦焦不慌不忙,一招蝎子摆尾,将人踹出多远。 整个大堂的气氛一度很诡异。 所有人的关注点突然就变了,从对他如何在魅魔的洞窟里苟且偷生的,转变成了,这少年的腰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竟然如此得柔韧,弯出常人无法办到的弧度。 许慕言听着乾元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议论,满嘴都是夸他腰如何如何得好。 满脸都开始冒黑线了。 什么鬼? 这些人怕不是脑子都有病吧? 研究什么不好,研究他的腰? 他的腰好不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原本许慕言的腰是不算好的,从前因为腰不够柔韧,被小寡妇不止一次反复鞭挞。 也是现如今成了魅魔,身子骨才柔韧了许多。 说起来也多亏了小寡妇,花里胡哨的玩法一大堆,硬生生将他腰肢的柔韧度,开发到了极致。 许慕言暗骂一声造孽,一脚将一个弟子踹飞了。 好巧不巧,那弟子一下砸在了桌面上,这下可好,满桌的饭菜被砸得四下飞溅,一片狼藉。 就有弟子哀嚎一声:“啊!!!我还没吃饱!” 很不幸的是,乾元也被飞溅的饭菜弄脏了长袍,当即眉头一拧,也顾不得研究司马焦焦的腰了,气得破口大骂道:“来人,把司马焦焦给我抓起来!” “是!” 一声令下,十多个门生冲了过来,场面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不同于昆仑山弟子,不许在凡间随意使用法术,那些华青宗的门生,很显然没这方面的顾虑了。 当即就甩出缚灵网。 气得苏甜甜跺脚骂道:“呸!不要脸!缚灵网是用来抓邪祟的!又不是抓凡人的!焦焦都不会玄门术法,居然用缚灵网!真不要脸!” 这可说出了许慕言的心声了。 妈了个巴子的,华青宗的门生还真是不要脸。 要知道缚灵网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玄门弟子用来捕捉凶残的邪祟,有时候为了围剿邪祟,还会特意在方圆几里拉满缚灵网,借此防止有人不小心闯入阵中。 当然,缚灵网的价格也比较昂贵,就这么说吧,把檀青律捆一捆,拉到街头卖,按斤称都买不到缚灵网的一根线。 由此可见,华青宗还是相当的富有。 怎么乾元就天生这么好命,投了这么个好胎,也来个人教教许慕言啊。 许慕言可郁闷死了。 抱着柱子东躲西藏,还险些被缚灵网罩住。 大堂里的动静如此之大,小寡妇居然都没听见? 该不会是聋了吧? 许慕言气鼓鼓地想,小寡妇再不出来救他,那自己可能要被打成猪头了。 哪知心里才骂了小寡妇一遭,忽听嗡的一声。 一柄流光璀璨的长剑,蓦然从二楼飞掠而出。 极盛的剑气恍得在场众人睁不开眼睛,便见那长剑在半空中游了一圈。 -- 第215页 不下于十捆缚灵网尽数寸寸断裂开来。 乾元又急又气,直跺脚恼道:“我的缚灵网!!!这下坏了,舅舅回头又该骂我了!” 许慕言高悬的心,在看见这柄流光璀璨的长剑时,这才慢慢放回了肚子里。 蓦然,他又想。 原来师尊的命剑如此的流光璀璨,光芒万丈。 师尊此前在床笫之欢上,还拿出来用过几次的啊! 当时许慕言背对着师尊,实在没敢回头看。 如今细细一琢磨,那剑刃如此璀璨…… 许慕言下意识低头盯着自己的小腹。 手脚突然就那么一软,整个人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席卷全身。 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揽过许慕言的腰,将人护在怀中,再稳稳落地。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整个人还有点懵。 浑然没有方才打群架的气势,整个人显得焉了吧唧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别人欺负了他。 玉离笙环顾一圈,见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弟子,有的抱着膝盖哀嚎,有的抱着手臂痛哭。 还有的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身下一摊血。 再看看旁边低着头,焉了吧唧的许慕言。 玉离笙陷入了沉思。 “玉长老,你出来得正好!你看看啊!” 乾元突然发难,上前一步指着地上躺的弟子,又抬手指了指自家挨打的门生,最后指了指自己被弄脏的衣衫,气恼地道:“都是他干的!都是他!” 苏甜甜忙道:“才不是,分明就是你们先挑事的!” 玉离笙不想听其他人分辨,抬手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转头望着许慕言,低声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你说。” 许慕言:“……” 依他所见,反正孰是孰非都不重要,反正小寡妇从来都不是个讲理的人,也不可能任由别人欺负自己的炉鼎。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许慕言心里清楚的,自己活了两次,而且都彻底属于玉离笙一个人。 他是玉离笙的人。 玉离笙又如此的睚眦必报,这些人就算今日不死,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但总归许慕言得给个台阶下,索性就指了指满地的人,又指了指乾元,最后攥起拳头,往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 许慕言佯装可怜地往玉离笙身后一藏,委屈巴巴地说:“仙尊,他们打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师尊在看慕言的脸色 苏甜甜:“……” 乾元:“……”不要脸!!! 众多被打得瘫在地上的弟子:“……”贱人,贱人! “才不是这样!”乾元气恼地道:“分明就是他先动手的!” “那好吧,就当是我的错好了。”许慕言开始表演了,暗暗一掐手心,立马眼泪汪汪地道,“我没爹疼,没娘爱,又没有师门可以仰仗,是不会有人相信我的。” 玉离笙:“……”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许慕言好可爱,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周围人太多了,不太方便,玉离笙都想将人掐起来举高高。 乾元当即就更气了,直跳脚骂道:“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打的人!你还把我衣服弄脏了!气死我了!别以为有玉离笙护着,你便能高枕无忧了!等我舅舅来了,你们就死定了!” 许慕言眨巴眨巴眼睛,心道,这傻孩子真是可怜啊,还不知道自己在原文里是怎么死的。 话说,乾元的舅舅修为也并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虽然没亲眼看过小寡妇和岳宗主打架。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慕言就是莫名地对玉离笙非常有信心,并且认定,玉离笙打岳宗主就跟打着玩儿一样。 又听乾元满口都是:“等我舅舅来了,你们就死定了”,“我舅舅不会放过你们的”,“舅舅说得对,玉离笙就不是个好人”。 许慕言恍惚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其他小朋友打群架,其他小朋友打输了,都哭哭啼啼地回家找家长。 然后各种放狠话,说我爸爸怎么怎么样,我爸爸来了会打死你们,我爸爸等会就过来帮我报仇了。 有一回小慕言被一群小朋友欺负哭了,也哭哭啼啼地回家找家长,学着别的小朋友的样子,说一句“爸爸,有人欺负我,爸爸帮我报仇”。 然后许慕言那个喝醉酒就爱打老婆孩子的恶棍亲爹,一个嘴巴子将他扇了过去,破口大骂一声:“滚开!一天到晚净会给老子惹事!” 打那以后许慕言就明白了,他是那种在外头受了委屈,也不会有人给他撑腰的可怜孩子。 所以也就没有资格,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跟欺负他的人说,谁谁谁等下就过来了,等谁谁谁过来,你们就死定了。 因此,许慕言其实并不甚讨厌乾元的无礼任性,反而还隐隐有些羡慕。 并且不由自主就流露出了那种羡慕的神色。 原本许慕言以为,小时候得不到的东西,等他长大了,就通通都能得到。 可是长大之后,他才发现,小时候失去的东西,长大后也依旧得不到。 反而因为缺失了美好的童年,长大成人之后,连最后一丝慰籍自己的东西也没有了。 玉离笙眼尾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许慕言的一举一动,亲眼看见许慕言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宛如浓墨一般,化不开的落寞愁思。 -- 第216页 他不明白许慕言到底在落寞什么,也不懂许慕言为什么又难过了。 唯一知道的是,此前许慕言下楼吃饭时,还高高兴兴的。 不过就是吃顿饭的时间,许慕言就变成了这样。 而这些并不是他玉离笙的错,更不可能是许慕言的错。 所以,就只能是面前这些人的错了。 玉离笙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拢,翻涌出泠泠寒光,他的面色并无任何情绪变化,眸色却透露出一种危险的信号。 这种信号就是——敢招惹他的言言不痛快,你们死定了! 许慕言微微垂着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听“啪”的一声,一道黑影蓦然就飞掠而来,耳边伴随着一群人的惊叫声,他赶紧抬头一看。 就见玉离笙抬手掐着乾元的脖颈,将人高高地提在半空中。 因为掐得过于用力,乾元清秀稚嫩的脸,也憋成了难看的猪肝色,似乎根本无法呼吸了,两手吃力地在半空中挣扎拍打。 “保护少主!”“快!救少主要紧!”“不许伤害少主!” 华青宗的门生们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地抽出长剑,涌了上来。 玉离笙神色自若,一脚将身边的桌子踢飞,哐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与惨叫声此起彼伏。 好些个华青宗的门生捂住断腿,从鲜血染透的衣袍下面,露出了森白的骨头茬儿。 很快整个大堂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许慕言看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人还有点懵。 直到听见苏甜甜尖叫出声,才堪堪回转过神来。 入目可见的大堂,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 乾元被掐得几乎窒息了,咬牙切齿地骂:“等我舅舅来了,你们就死定了……啊!” “等你舅舅来了,正好可以给你收尸!” 玉离笙冷冷笑着,手底下一使劲,作势要将乾元活活掐死。 许慕言万万没想到,他不过就是同乾元起了些争执,就跟小孩子打架一样,拌拌嘴,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就算了。 结果小寡妇却当真了,对华青宗的门生下手狠辣也就算了,对乾元也动了杀意。 要知道乾元可不是普通的玄门弟子,他可是华青宗宗主岳如风最疼爱的,也是唯一的外甥啊! 乾元今日要是死在了小寡妇手里,届时就不单单是小辈之间打架了,而是两个宗门之间争斗,互相残杀! 许慕言拯救玉离笙的目的,就是希望玉离笙能够飞升成神。 而神明都是普渡众生,情系天下苍生的。 若是杀戮太重,日后怎么成神? “不要!” 许慕言赶紧出面阻拦,扯住玉离笙的衣袖,面色发白地摇头道:“不要杀人,手上不要沾血腥,不要造杀戮,不要!” 玉离笙想要掐死乾元的动作微微一顿,侧眸瞥了许慕言一眼。 “不要杀他,把他放下吧,我们就是拌了几句嘴,是我打了他们,不是他们打我,不要杀人。” 许慕言心惊胆战地道,不知道当面忤逆师尊,事后会不会挨罚。 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啊! 一心都是阻止玉离笙手里再增血腥,否则自己日后别说是用一身血肉为玉离笙铺路了。 哪怕把元神撕成碎片,都不足以偿清小寡妇犯下的罪孽! 许慕言为了小寡妇日后着想。也为了自己能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回家,不得不出面阻拦。 他的声线有点抖,脸色微微发白,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但仍旧坚持着,一字一顿道:“不要杀人!” 玉离笙深深凝视着许慕言的脸。 不明白为什么,许慕言如此的善良仁慈。 不过就是区区一条生命,在玉离笙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他既然敢动手杀人,自然就有办法自保。 即便将在场所有人都灭口了,又能如何? 他满手都是血污,早就不干净了。也洗不白了。 多杀一个人,少杀一个人,在玉离笙眼中,并无任何不同。 可是…… 言言好像不太高兴了。 言言好像不喜欢看见他杀人。 玉离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连杀个人都要去考虑许慕言高不高兴,喜不喜欢。 但他的的确确一直在看许慕言的脸色。 见许慕言如此,玉离笙手一松,一把将乾元丢死狗一样地丢在地上。 可怜的乾元就跟个破烂玩意儿一样,骨碌碌顺地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稳,捂着喉咙剧烈的咳嗽。 那细长白皙的玉颈,赫然两道发紫的指印,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玉离笙无暇顾及别人是怎么想的,他现在满眼都是许慕言。 他冲着许慕言低下了头,无比温和地说:“本座没有杀人呢,你瞧——” 玉离笙向许慕言摊开了双手,微笑着又说:“没有沾血,双手是干干净净的,你不要怕本座了。” 在场众人:“……” 乾元:“……” 苏甜甜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其他人也都短暂地忘记了疼痛,面色发白地面面相觑。 场上的气氛一度死一样的诡异。 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半点声音,连呼吸声都压得很低很低。 许慕言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微微张着嘴,喉咙剧烈颤动,一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 第217页 身体僵硬无比,明明害怕到想要逃离,可双腿却宛如生根一样,深深扎在了地底。 丝毫动弹不得! 与玉离笙近在咫尺! “焦焦,你方才说,是你打了他们,是么?”玉离笙低眸,温声细语地询问。 许慕言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玉离笙好看的浓眉都蹙了起来,面露责怪的“啧”了一声,然后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包括许慕言都感到很无语的话。 “那岂不是伤着你的手了?” 被许慕言打伤的可怜弟子们:“……” 乾元:“……” 苏甜甜:“哇!” 吓得那叫一个花容失色,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本以为这一句话就让人很无语了,结果玉离笙下面还有一句话:“谁家的孩子那么没教养,竟敢欺负到本座的徒儿面前了?” 许慕言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嘴角忍不住抽搐。 可眼眶却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发红,鼻子也涩涩得难受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得到了小时候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有那么一瞬间,许慕言觉得自己好像有依靠了。 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画面,一个哭得惨兮兮的小慕言,攥着拳头回家哭诉。 房门一开,走出来的人是玉离笙。 玉离笙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耐心地听完小慕言的哭诉,然后告诉他,师尊会帮他讨回公道。 许慕言光是这么一想,胸口就好像被一种很奇怪的情绪盈满了,整颗心脏又酸又涩的。 他发现,自己好像,大概,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爱……不是,应该是喜欢吧。 许慕言喜欢玉离笙。 他喜欢上了师尊。 这简直太可怕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慕言得不到师尊的真心忏悔 许慕言暗暗告诫自己,不能作死,千万不能作死。 爱上谁都不能爱上小寡妇啊! 小寡妇不是他这种一事无成的咸鱼可以爱的!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爱上了玉离笙,往后将会有更多的苦难等待着他。 届时他就不仅仅是用血肉为玉离笙铺一条通天大道了。 恐怕连一颗真心都要被生剖出来,凌迟成千万片。 许慕言不断地在心里痛骂自己,太贱了,太恋爱脑,太傻白甜了! 怎么可以对一个百般虐杀自己的人动真情呢? 怎么可以呢? 逢场作戏就好了,动什么真感情? 小寡妇爱他个屁,连心都没有的家伙,知道什么是爱? 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就好像酒喝多了会死人,但还是有那么多人,贪图一时醉生梦死,而将自己灌醉。 飞蛾明明就知道,强行扑火的代价就是死亡,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往上扑。 许慕言也没办法控制自己,呆愣愣地望着玉离笙的侧脸,看着师尊为了自己动怒。 看着师尊因为他的一点点小事,就勃然大怒,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袒护他。 这是许慕言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的,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的偏宠。 原来被人袒护是这种滋味。 原来即便有人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还是选择站在他跟前,是这种感觉。 许慕言难以自控,又回想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童年。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没人照顾的日子,想起他被人误会偷东西的场景。 想起其他大人袒护着自家的孩子,拿手指头戳他的额头,骂他是个贼骨头,贱东西,流浪狗。 想起其他孩子仗着有大人护着,往他脸上吐口水,把吃剩的零食往他身上乱砸,骂他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还想起自己被酒鬼亲爹差使着出去买酒,走马路上被车给碰了,胳膊腿都擦伤了,钱也弄丢了。 还被撞他的人摇下窗户,破口大骂让他别碰瓷。 然后拖着满身擦伤回家,又被亲爹抓着扫帚抽打,破口大骂他又去哪里疯玩了。 就只是那么一瞬间,许慕言的脑海中走马观花,浮现出很多很多的场景。 那些都是他的过往,是他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童年,也是永远都没法释怀的噩梦。 可是现在,许慕言又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来了,并且慢慢开始自我美化,将小时候缺失的东西,鬼使神差地从玉离笙身上找回来。 许慕言迫切地想要释怀,不受控制地将玉离笙代入进去。 心里挣扎着大喊,不要把玉离笙当依靠,不要把玉离笙当成救赎。 玉离笙不是他爹! 不是他爹! 可是,许慕言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太想和其他孩子一样,太想有个家了,也太想有人无条件地相信自己,袒护自己了。 他实在太渴望了。 “你……哭了?” 玉离笙眼尾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许慕言,亲眼看着许慕言的脸上流露出他看不懂的悲切。 看着许慕言倔犟地抿紧了唇,然后渐渐红了眼眶,通红的眼皮下面,包着两汪眼泪。 一直隐忍得憋着,始终不肯往下掉。 许慕言也认为,自己是很坚强的。 不管遇见什么事,他都很能看得开,也绝对不会向别人示弱。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可以忍住不哭的。 -- 第218页 可偏偏玉离笙问了。 偏偏玉离笙问他了。 都怪玉离笙,为什么要问他,为什么要过来关心他的情绪。 这都怪玉离笙! 都怪玉离笙! 其余人都看懵了,十分费解司马焦焦的眼泪,怎么能说掉就往下掉。 明明凶的是他,打倒一片人的还是他,方才上蹦下窜的是他,装可怜的还是他。 一个人的脸色怎么变得比翻书还要快。 无缘无故就哭了,那两大滴眼泪,簌的一下滚落下来。 晶莹剔透又浑圆得像是两颗珍珠,丝毫不沾粉面就滚了下来。 司马焦焦生得那般俊美,此刻红着眼眶掉眼泪,又是那么的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方才还跳起来骂司马焦焦的弟子,都看呆了,不仅不生气了,反而还暗暗后悔,为什么要把司马焦焦招惹哭了。 这哭起来的小模样,比起苏甜甜扯着嗓子嗷呜乱哭,不知道美上了多少倍。 司马焦焦如此楚楚可怜,如此隐忍倔犟。 都怪他们太无聊了,居然把人招惹哭了。 那些弟子一时间都忘记身上的疼了,暗暗后悔死了,怎么不早发现司马焦焦生得那么好看,哭起来那么楚楚动人。 甚至浑然忘记了,司马焦焦并不“干净”,还起了想上去帮他擦眼泪的冲动。 乾元都看懵了,本来还想跳起来骂人的,可一看司马焦焦都哭了,那到嘴的话,又突然骂不出来了。 并且他也在暗暗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没准司马焦焦的白眼不是冲他翻的呢? 啐口水也不过就是嫌饭菜不好吃呢? 这么一想,乾元居然诡异地觉得,司马焦焦刚才那个白眼翻得还挺……挺可爱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胆大包天,居然敢对他翻白眼。 还有司马焦焦方才倒挂金钩,蝎子摆尾,那打架的动作行云流水。 那个腰肢看起来很柔韧的感觉,应该很有力量的吧? 不知道这样好的腰身,舞剑是什么样的场景。 乾元被几个门生搀扶起来,捂着喉咙又咳嗽一阵。 这么一想,气也就消了。 虽然自己被玉离笙给揍了,但不管怎么说,司马焦焦也“羞愧”、“害怕”、“惊吓”地哭了。 那么自己也应该大人有大量,饶了他算了。 乾元哼了一声,甩开门生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其余门生见状,嘴里喊着少主,忙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欺负了人,就这么走了,当真不把本座放在眼里,是么?” 玉离笙冷笑一声,一挥衣袖,那柄流光璀璨的长剑,嗖的一声飞掠而去。 不偏不倚正对着乾元的喉咙。 吓得乾元不敢再动,冷汗顺着额发往下淌。 “你……你想怎么样?等………等我舅舅来了,你……你……” “你信不信,倘若你舅舅今日在此,本座连你舅舅一起杀!” 玉离笙冷呵一声,剑刃嗡的一下,又往乾元喉咙贴近了半寸。 乾元吓得啊啊乱叫,半点不敢吭声了。 “道歉!” “好,好,我道歉,对不起,行了吧?快放我走!” 玉离笙冷笑:“没诚意!” 刚要抬手御剑,乾元忙道:“好!我知道了!司马焦焦,对不起!” “还是不够诚意,你舅舅平日里都不教你规矩的么?”玉离笙冷笑着,面容森然地道,“还是说,你心里依旧不服气?” 乾元深呼口气,咬紧牙关,慢慢转过身来,然后对着许慕言拱手一鞠到底,大声道:“司马公子,对不起,是在下失礼了,是在下错了!还请司马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 许慕言眨了眨眼睛,微微有些愕然。 让他更加愕然的,还在后面。 因为玉离笙不仅逼迫乾元同他道歉,在场任何人都没放过。 接下来许慕言就看见很多被他打趴在地的弟子,含泪跟他说对不起。 就连苏甜甜也哭哭啼啼地说:“对不起,焦焦,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太胆小怕事了,居然都不帮你!” 许慕言:“………” 甚至连刚刚才苏醒过来,扶着栏杆下楼的檀青律,也满脸懵。逼地跟着道歉。 “对不起,焦焦,是师兄没保护好你……不过,这发生什么事了?” 许慕言:“……” 他把脸转了过来,望着身旁的玉离笙。 其实比起其他人来,许慕言更想听一听,师尊同他道歉。 许慕言暗暗期许着,如果师尊当众同他道歉了,真心说自己从前做错了。 师尊真心地说,从前不该那么虐待言言,不该不给言言饭吃,不该让他跪钉板,不该打他耳光。 再告诉大家,此前下山游历,不是玉离笙救下的众人,当时在密林中,是许慕言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下了大家。 还因此被玉离笙打到重伤吐血不止,甚至被打聋了一只耳朵。 那么,许慕言觉得,自己多多少少会原谅玉离笙一点点的。 恨一个人实在太累太累了,许慕言不想让恨充满自己的内心。 他想要爱,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想要被爱包围,快快乐乐地活着。 -- 第219页 许慕言很小市民心理地想,他不想当什么救世主,也不想那么惨烈的血染大地。 他就想快快乐乐地当一条咸鱼。 可是,玉离笙并没有多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地将剑收了起来。 乾元拍了拍胸膛,一溜烟就窜了出去,还不忘记落下狠话:“玉离笙!你死定了!看我不回家告诉我舅舅!你完蛋了……啊!” 因为窜得太快,脚下没留意门槛,一下就绊倒在地。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跑的门生们收步不及,也簌簌簌地倒了下去。 一时间只听见乾元的骂声,还有好些门生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一大群人跟叠罗汉似的,摔了个狗啃泥。 许慕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可心里却凉了半截。 第一百二十七章 师尊郁闷死了 好在这一段小插曲,并没有耽误众人继续赶路。 许慕言有时候都不得不佩服小寡妇这个人。 他都不明白了,小寡妇翻脸比翻书还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前一刻,小寡妇还疾言厉色地在大堂里发怒,吓得底下那群弟子们眼泪汪汪的。 下一刻,小寡妇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温声细语地询问众人,伤到何处了,还疼不疼。 偏偏那些弟子们也傻,还就吃这一套,不仅不觉得玉离笙翻脸无情,性格暴戾诡异。 反而还各个都觉得玉离笙……很好。 这让许慕言很费解,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怎么就吃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套路呢? 许慕言骑着马,斜眼去瞥同样骑马赶路的玉离笙。 看着玉离笙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发冠永远那么端正,看起来心情也挺好,嘴边还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 打玉离笙旁边过时,都有一种如沐佛光的感觉,好像随时都能从玉离笙身上掉出舍利子一样。 就连苏甜甜也骑马过来,与许慕言并肩,一边偷觑着玉离笙,一边压低声道:“焦焦,最近玉长老的心情都挺好,居然还冲着我们笑了,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玉长老那么高兴,焦焦,你知道吗?” 许慕言知道个屁,他又不是玉离笙肚子里的蛔虫。 他要是能处处揣摩透玉离笙的心思,就不会成天到晚被修理得跟鳖孙儿一样了。 “我不知道。” 许慕言一本正经地摇头,满脸认真地说,“他心情好吗?我没看出来啊。” 苏甜甜道:“啊,你没看出来啊?玉长老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他之前可凶了,一个眼神扫过来,我动都不敢动!” 说玉离笙凶,那许慕言可最清楚不过了。 哪怕多说一个字,都是一把不可言说的辛酸泪。 许慕言也忍不住顺着苏甜甜的目光,往玉离笙的身上望了过去。 眸色中不由自主就带了几分莫名的哀怨。 玉离笙也刚好注意到了,拽马缰绳的手,猛然一用力。 言言在看他。 言言一路上都自己乖乖骑马,没往他这边看过来。 可是现在,言言居然主动看过来了。 该死的,苏甜甜和言言靠得太近了。 苏甜甜的头发几乎要落在许慕言的肩膀上了! 两个人还在小声说话。 好像是在谈论他! 在谈论他什么? 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玉离笙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许慕言正看着他。 略一思忖,玉离笙状若无意地转过头去,然后尽量挤出了最温柔,最人畜无害的笑容。 就是这么一笑,苏甜甜心里的小鹿开始乱撞了。 激动得她下意识拽着许慕言身下的马鞍,压低声道:“焦焦!你快看啊!玉长老在冲着我笑,在冲着我笑!” 许慕言则是满脸的惨不忍睹。 很不幸的是,他并没有觉得小寡妇这个笑容,让他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反而有一种炎炎夏日,被人迎面泼了桶冰水的错觉。 以至于许慕言浑身打了个哆嗦,也懒得听苏甜甜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玉离笙多么多么俊美,笑起来多么多么好看,修为如何如何高深。 双腿一夹马肚子,许慕言嘴里轻呵了声“驾!” 身下的枣红色俊马,一边咀嚼着嘴里的干草,一边摇着尾巴哒哒哒地往前跑。 一溜烟就窜到队伍最前面了。 与檀青律擦肩而过时,檀青律刚要开口将人拦住。 那夜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把司马焦焦欺负太狠了。 离开客栈之后,司马焦焦都不甚搭理他,甚至偶尔眼神对焦时,司马焦焦还有意无意把目光错开,分明就是不想同他对视。 檀青律郁闷死了,当夜的记忆,一觉醒来后,基本上忘了个干净。 隐约就记得,他把楚楚可怜的司马焦焦从床榻上拽了起来,然后将人怼在墙面上…… 后来又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一番,司马焦焦全程都呜呜咽咽地哭。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期间檀青律不记得有没有欢愉过,只记得自己醒来后,衣衫上好多血迹。 而且都是他自己的血,膝盖以上,腰腹以下,蹭破了皮,流了不少血。 檀青律不太懂风月,也不甚懂,那夜到底经历了什么。 -- 第220页 但他估摸着,一定是不堪回首,异常激烈可怕的一夜。 他自己都伤成了那样,更别提柔弱的小魅魔了。 因此,檀青律这一路上都有点心虚,好多次想把小魅魔拉到没人的地方,然后把小魅魔的腰带解开,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最好还是上点药,这样伤才能好得快。 不会耽误下一回。 可是,小魅魔好像生气了,压根不搭理他,还冷漠地甩给了檀青律一个肥硕高傲的马屁股。 那枣红色的马儿不是很健硕,看起来有些胖,四只马蹄子哒哒哒地往前跑。 浓密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就好像有个勾子,勾得檀青律心神不宁,刚要骑马追过去。 迎面就飘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见小魅魔在前面“呀”了一声。 檀青律骑马赶了上去,就见枣红马的马蹄子下面,正趴着一个人。 观衣着,居然还是华青宗的门生。 只是那身雪青色的宗袍,此刻被鲜血染得血迹斑斑。 许慕言立马就猜到,华青宗这帮宝器肯定是出事了,赶紧翻身下马,将人扶了起来。 拍着对方的面颊,许慕言急声问:“醒醒,醒醒,出什么事了?前面是不是有危险?那要是有危险,咱们就不过去了!” 檀青律:“……” 他想到了小魅魔会说的前半句,但是怎么都没想到,那后半句。 终究不是玄门弟子,小魅魔也没有那种降妖伏魔,匡扶正道的觉悟。 不过这样也很好,檀青律巴不得看玄门弟子互相残杀。 但表面工作还是得做一做的。 檀青律也跟着翻身下马,攥着对方的手腕输送灵力,等人悠悠醒转了,才出声询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们的少主哪里去了?” “救……救少主!” 这门生撕心裂肺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头一歪,人就没了。 许慕言:“……” 檀青律:“……” 这死的速度委实是有点快的。 许慕言才刚放下人起身,一抬头玉离笙等人就骑马追上来了。 苏甜甜一看见地上的死人,吓得“啊”了一声,失声惊叫道:“焦焦,你骑马把人撞死了?” 许慕言有点哭笑不得。 这哪儿跟哪儿啊,他眼不瞎,怎么可能骑马撞死个人。 玉离笙先是居高临下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然后很有远见地说:“华青宗的人出事了,此人求你去救他们的少主?” 哎,全说对了,基本上没差。 但许慕言有必要纠正一下:“不是求我去救他们的少主,而是求我们。” 玉离笙:“不救,不熟。” 然后看都没看那地上的尸体一眼,骑马就走。 冷血得令人发指。 在场的弟子们都有点懵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玉长老和华青宗的宗主一向不对付,只要一见面,就势必会闹出些不愉快。 但无论如何,玄门百家同气连枝的,哪能真的见死不救呢? 遂都当玉离笙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许慕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知道小寡妇这个人,说不救,那肯定就不会去救的。 哪怕就是抬抬手指就能救人,他也绝对不会救的。 这让许慕言一时半会儿脑壳子有点疼。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打他面前经过,都能捡到舍利子的人。 只是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来,他其实并不讨厌乾元,并且隐隐还挺羡慕乾元可以任性娇纵的活着。 十多岁的孩子,谁在家不跟个宝贝疙瘩一样? 要是乾元死了,他家里人该有多伤心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给自己积德行善了。 二来,虽然说救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 但小寡妇这回要是见死不救,传扬出去了,必定要受人指摘,说他公报私仇,心胸狭隘。 保不齐还要把玉离笙从前的那些凄惨遭遇,也拿出来反复说道。 而小寡妇又不是个好脾气,谁敢骂他,谁就离死不远了。 若是小寡妇手里血腥沾太多,日后怎么好回头是岸? 出于这两方面的考虑,许慕言骑马就追了上前。 琢磨着,怎么开口求师尊积福行善。 哪知玉离笙就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冷笑着道:“许慕言,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臭毛病?什么人你都救,救了他们又能如何,还指望他们对你感激涕零么?” 许慕言眼观鼻鼻观心地小声道:“我从来没指望他们感激我,我救人,为的也不是他们报答我。” 如此,玉离笙就更费解了,抬眸横了许慕言一眼。 觉得这孩子还是欠修理,实在太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 冷哼一声,玉离笙没理他,把头转了过去。 很快,玉离笙又道:“一条命一次。” 许慕言没懂这是什么意思,歪着头问:“什么一条命一次?” “就是一条命一次!” 玉离笙提了个音,沉声道:“想让本座出手救他们可以,但一条命,换你一次!你自己来!” 许慕言:“……” 什么鬼? 当他是青楼里的小倌儿? -- 第221页 什么时候,他的身体都可以拿来跟师尊谈条件了? 一条命换他一次,骤然一听,好像是挺划算的。 毕竟节操诚可贵,颜面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一切皆可抛。 许慕言珍惜世间每一个生命,认为生命都是平等的,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可眼下从玉离笙嘴里那么一说,就好像是要谈条件一样。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的。 许慕言很害怕师尊的,很怕很怕,只要师尊手里拎根藤条,站在他面前,他就会害怕地跪下。 “师尊,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情出来谈条件……” 许慕言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低着头使劲去抠身下的马鞍,低声道:“这种事情也可以拿出来谈条件的么?” “你都敢求本座改变心意,又有什东西是不能拿来谈条件的?” 玉离笙如此道,心里想的却是,让许慕言知难而退。 他知道许慕言虽然平时看起来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实际上很看重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心。 如此程度的羞辱,许慕言势必是不肯受的。 他就是要让许慕言知难而退,要让许慕言改掉动不动就同情心泛滥的臭毛病。 在玉离笙心里,许慕言的热忱善良,是他遗失了很多年的东西,也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但如果许慕言把热忱善良用在了别人身上……那玉离笙宁可玉碎,不要瓦全! 玉离笙就是要世间有一道光,是专门照亮他的。 就是要有一个人,是专门为渡他而来的。 就是要有一个人,全须全尾,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哪怕许慕言死,他的目光也不许放在别人身上,他的光芒不许照亮别人,哪怕是尸骨化成了灰,也只能洒在玉离笙的棺椁中。 玉离笙以为许慕言不会答应的。 可偏偏许慕言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 居然还敢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 玉离笙只觉得胸口那股气,蹭蹭蹭地往上窜,恨不得一把掐着许慕言的脖颈,将人举在半空中。 可又实在舍不得对许慕言下手。 玉离笙冷冷道:“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现在?!” 许慕言往身后望去,见一群弟子们亦步亦趋地骑马跟在他们后面。 距离得并不是很远。 但凡他们二人掉队了,立马就会被发觉的。 “怎么,怕了?” 玉离笙倏忽又笑了起来,带着点嘲弄意味地道,“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吧?什么人你都救,什么人你都渡,有这份闲心,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许慕言咬紧牙关没吭声。 心道,要不是为了渡化小寡妇,为了让小寡妇飞升的道路畅通无阻。 谁会去答应这种事情,他脑子有毛病了吗? 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就任由小寡妇羞辱自己? 可小寡妇却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连许慕言快死了,他都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慕言和师尊共骑一马 “真怕的话,就不要……” 玉离笙的话还没说完,许慕言就直接打断他的话了。 “谁说我怕了?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 许慕言低着头,抠着座下的马鞍,有点自暴自弃地自我嘲讽道,“反正我本来就是烂命一条!谁都能欺负我,谁都能打骂我!我死都死过一回了,我有什么可怕的? 应该感到害怕的,是师尊罢?师尊这副君子的皮囊,保持得累不累?既要立志在人前当君子,就不要背地里当小人! 万一我哪天不想活了,我把师尊曾经对待我的种种,昭告天下!师尊应该也会感到很困扰罢?毕竟师尊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到了昆仑上下的认可,就要被我这个不入流的小弟子搅黄了。 师尊,你回头看看身后那些弟子,他们对你是多么的孺慕,多么的敬佩,又多么地信赖。 可有朝一日,他们也会像厌弃司马焦焦一样,厌弃师尊的。因为师尊并不是他们心目中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仙尊,而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刽子手!” 一口气把心里的委屈吐露出来了,许慕言的嘴是爽快多了。 觉得临死前能酣畅淋漓地呛小寡妇几句,也不虚此行了。 说完之后,许慕言就下意识地微微眯着眼睛,等待着小寡妇的大巴掌,破开长空抽在他的脸上。 可是等了很久,预料之中的痛楚都没有袭来。 小寡妇并没有动手打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他。 并不是不生气许慕言的顶嘴,相反,玉离笙现在快要被气死了。 脸色铁青铁青的,额头上的青筋都夸张且狰狞地暴了出来,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因为太过生气,小寡妇那么俊美的面容,此刻都微微扭曲了。 眸底翻涌出的寒光,是许慕言此生最怕的。 每次小寡妇作出这副神情,许慕言都毫无例外没有任何好果子吃。 最近的一次,还是许慕言被玉离笙无情地拿剑身抽中了面颊,凌厉的劲儿气冲进他的耳朵里,生生冲破了他的耳膜,打聋了他一只耳朵。 许慕言说完之后,其实是有点后悔的。 -- 第222页 觉得自己不该正面跟玉离笙起冲突。 难道背地里扎小人,或者指桑骂槐,诅咒玉离笙不得好死。难道不香吗? 哪次发生正面冲突,玉离笙不把他揍得跟死狗一样? 可心里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无时无刻不像一根尖锐细长的钢针,深深扎在许慕言的胸口。 把他扎得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让他痛楚难忍,痛不可遏。 却又偏偏无法宣之于口。 许慕言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境。 痛楚是无法用语言准确来描述出来的。 并且痛苦也不分高低,看人而已。 玉离笙可能不会知道的,许慕言曾经真的想过要喜欢他。 玉离笙永远不会知道,在许慕言心里,已经暗暗将他代入自己悲痛的童年。 隐晦又谨慎地把玉离笙当成可以美化自己悲惨童年的光了。 但这种光,偏偏不是头顶的艳阳,也不是夜幕下温柔皎洁的月光,甚至不是火光,不是烛光,连剑光都算不上…… 小寡妇带给他的光,是暗无天日下的,浓烈的,让人不敢挨近的,被人深埋在棺椁中的……鬼火。 阴绿色的鬼火。 鬼火照亮的不是许慕言的前程,而是他逐渐冰冷腐烂,慢慢被泥土销成一堆白骨的尸首。 “许慕言,你该明白的,什么叫作自重!” “如果你不懂得爱自己,那么世间也不会有人爱你。” “本座也不会爱一个,把自己当成别人脚下烂泥的许慕言!” 玉离笙冷声呵斥道。 “可是……”许慕言抽了抽酸涩的鼻子,抬起一双发红的眼睛,委屈又隐忍地小声道,“当初是师尊亲手把我变成这样的,师尊说过,高高在上的玄门弟子,并不适合我,我就应该是师尊脚下的一摊烂泥,就该辗转多个男人怀里,婉转求欢,摇尾乞怜。” “明明是师尊把我从玄门高足的位置,毫不留情地拽了下来。” 许慕言的声线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了,明明他是不想哭的。 哭是很没出息的,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个孩子了。 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瞬间就盈满了许慕言的眼眶。 他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了,也看不清楚师尊此刻的神色。 哀怨又委屈地小声说:“我的改变,永远都追不上师尊的喜好。” “所以,师尊总是有各种理由训斥我,指责我没有迎合师尊的喜好。” 爱这种东西,小寡妇居然也好意思说出口。 一个没有心的家伙,居然也好意思在许慕言面前提什么情情爱爱。 许慕言都不屑于拆穿他的。 气氛一度诡异的死寂。 谁也没有再开口了。 唯有许慕言身下的枣红色小马,一边咀嚼着嘴里的干草,一边欢快地哒哒哒地往前走。 蓦然,似乎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太过诡异,那枣红色小马的眼睛瞪得像两个铜铃。 都未等玉离笙出手杀马,就一个尥蹶子,将许慕言从马背上顶了起来。 许慕言没防备,手里的缰绳就松开了。 整个人都腾飞在半空中。 还没来得及骂马,就被玉离笙一把接入怀中。 顺势就将人抱在怀里,共骑一匹马同行。 许慕言惊魂未定,等再反应过来时,刚要骂马,就见那枣红色小马,不知为何,瘸着一条马前蹄,一步一踉跄地往前挪。 许慕言:“……” 玉离笙:“……” 二人不约而同,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搞小动作。 许慕言心道,真他妈的造孽,小寡妇真是缺了大德了,为了能跟他共骑一匹马,居然连无辜可怜的枣红马都不放过! 玉离笙心里想的却是,言言终究是嘴硬心软的,明明前一刻还同他争执得面红耳赤。 下一刻就投怀送抱了。 言言真是好薄的脸皮,不好意思直接投怀送抱,竟然还不动声色地把枣红马的马腿弄瘸了。 眼下二人就只能共骑一匹马了。 枣红马:啊巴,啊巴,啊巴。 许慕言:真他妈造孽。 玉离笙:真他妈造孽。 “咳……” 玉离笙神色不自然地掩唇低咳,压低声儿道:“你……这是准备好了?” 许慕言:“嗯。” 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华青宗的人,他这是救定了。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给造孽缺德的小寡妇积得阴德,别往后飞升成神了。 人间流传的范本里,小寡妇一生都没干过啥好事儿。 玉离笙点了点头,明白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而许慕言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真真是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玉离笙心里冷笑,倒也不是很生气方才许慕言同他赤着脸顶嘴。 两个人心照不宣,好像已经把那种事情当作消除矛盾的润。滑。剂了。 一种可以用来讲条件的工具。 玉离笙很不喜欢许慕言同他谈条件。 但这一次,他会满足许慕言。 不是要同他谈条件么? 可以啊,那就自己做好准备,别行到一半就哭哭啼啼地求饶,说自己错了,自己不敢了。 那样玉离笙只会觉得更加烦躁。 -- 第223页 两个人共骑一匹马,遥遥走在最前面。 枣红马也没落后太远,一直哒哒哒地跟在二人的身后。 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枣红马看见面前的两个两脚兽贴得很近。 身后那个穿白衣服的两脚兽从背后搂住前面两脚兽的腰。 说到腰,枣红马从鼻孔里窜了几丝冷气。 两脚兽的身材比例真是差,那个腰太纤细,一点力量都没有。 身上的毛发也少,就那么一小片,哦,不,还有一小撮短短的毛茬儿。 不像自己,浑身都是漂亮的鬃毛,梳理得油光水滑。 还有漂亮的,毛茸茸的耳朵,以及身后长长的,枣红色鬃毛的尾巴。 枣红马越看,越觉得两脚兽生得好丑好丑。 索性歪着头,咧着嘴,冲着二人的背影吐口水。 许慕言满脸通红,死死咬紧牙齿,才不至于发出半点哭音。 忽听身后传来噗嗤噗嗤的声音,许慕言转头一看,就见那枣红马腿也不瘸了,迈开四蹄哒哒哒地跟在后面。 还龇牙咧嘴地冲着他们吐口水。 许慕言:“……” 他见过傻猫傻狗傻狍子,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冲人吐口水的傻马。 就是这么一回头,玉离笙有点不高兴了。 按着许慕言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拧了回去,嘴里轻呵道:“你能不能专心一点,攥紧马缰绳,好好看前面的路?” 许慕言抿了抿唇,没吭声。 两手死死攥紧马缰绳,就好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因为攥得太用力,手指骨都狰狞地暴了出来。 手背上的青筋在雪白的皮肉下面,遒劲的好像老树根,随时都有冲破皮肉的危险。 热汗顺着额发滚落下来,再滴入衣领中,晕开了一片。 许慕言全程都没敢吭声,攥紧马缰绳,目视着前方。 身后的枣红马十分的欢快,走路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还能时不时低头啃几口草。 啃到不喜欢吃的,还噗嗤噗嗤地吐口水。 啃到了喜欢吃的,就不停地甩尾巴,发出啪啪啪的沉闷声响。 越往前走,路面越是不平坦。 许慕言操纵着马,不敢让马儿跑得太快。 生怕路面太颠簸了。 可又不敢让马儿跑得太慢,因为身后跟着一群弟子。 稍微慢一点,那群弟子就追上来了。 许慕言甚至都能听见苏甜甜的声音。 “呀?你们快看,玉长老和焦焦共骑了一匹马!是不是焦焦的马出毛病了啊?” 檀青律看了一眼,见枣红马多少是有点疯,又是尥蹶子,又是甩尾巴的。 不停地发出怪声,当即就蹙了蹙眉头道:“我便说那枣红色的马不好,焦焦非挑了那匹,说喜欢枣红马的颜色。” “不行,怎好劳烦师尊与焦焦共骑?这不合规矩。” 然后檀青律就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作势要追赶。 许慕言胆战心惊的,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 要是被发现了什么端倪,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在枣红马上。 都无须小寡妇吩咐,许慕言扯着马缰绳,两腿一夹马肚子,嘴里的那声“驾”,立马软成了一汪春水。 脱口而出就是:“驾~~~啊,驾~~~啊~~” 音调直接扬上去的。 玉离笙忍不住哈哈大笑,贴着许慕言的耳边问:“言言,你在唱什么山歌么?别光就一个调,多唱几句。” 许慕言咬牙切齿,心道,行啊,要看他笑话是吧? 不嫌丢人是吧? 那好呀,谁怕谁啊? 唱就唱! 许慕言深呼口气,一把抓住马颈上的鬃毛,疼得马儿前蹄一仰,哧溜一声,宛如离弦的箭,猛然窜出了多远。 而许慕言也嚯开了脸皮,扯着嗓子放声嚎了起来。 “唱山歌嘞!这边唱来,那边和咯……啊~” “山歌……歌好比……啊,春江水哎~~~~~~” “不怕……怕,怕,怕,怕……滩险弯又多啊!!!!!” “弯又多啊!!!” “嘿嘿,啊!山歌好比春江水哎!不怕滩险弯又多!” 那马儿跑得飞快,许慕言的歌声在整个密林间经久不散。 檀青律追了一段路,实在没追到,只能拽紧马缰绳作罢了。 身后是追赶上来的弟子们。 苏甜甜忍不住感慨道:“焦焦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是啊,原来他还会唱歌,唱得蛮好听的。”一个男弟子红着脸挠头道,“声音听起来跟黄鹂鸟一样,又甜又软。” “声音甜甜的,好像一个女孩子。”另外一个男弟子道,“可惜了,这么可爱的焦焦,此前居然被魅魔给……唉,都怪我,没能及时救下他。” 檀青律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两人一马,心里暗道,小魅魔何止是唱歌的时候声音甜甜的。 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可惜那夜太激烈且不堪回首,不知道小魅魔有没有哭着喊他好哥哥。 檀青律的心尖痒痒的,寻思着,得找个机会跟小魅魔独处才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寡妇真是造孽了 许慕言一路上扯着嗓子引吭高歌,歌声在整个密林间回响。 -- 第224页 该死的疯马! 就跟赶着投胎似的,跑得飞快! 这山路上又颠簸得很,这边一个大坑,那边迎面一截枯木挡着路了。 许慕言唱歌的调子,伴随着马儿的上蹦下窜,而忽上忽下,到了最后,嗓子都喊哑了。 那遭瘟的疯马,差点把他的魂儿都颠飞了! 许慕言手忙脚乱地要去抓马缰绳,强行让疯马停下。 可手下失了分寸,一把就揪住了马颈上的鬃毛,吃痛的马儿便误以为是在催促它赶紧跑。 越发撒开四蹄,没命地疯跑起来。 玉离笙一路上笑到肚子痛,原本他把马缰绳交给许慕言,就是怕自己一时贪得无厌,而弄伤了许慕言。 便不动声色地让许慕言驾马,如此马儿跑得快慢,就全由许慕言说了算。 这样足够怜香惜玉,足够偏宠徒弟了吧? 玉离笙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收敛着脾气了,要是换作从前,他岂会管许慕言要死要活的。 自己酣畅淋漓,不吃得饕足意满,就绝对不会收手。 只是让玉离笙没想到的是,许慕言居然会如此的豪放主动。 居然扯着马儿的鬃毛,把马儿驾得飞快,恨不得长出八只蹄子,没命地疯跑。 许慕言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一路上都在用娇娇甜甜的声音,给他唱着山歌。 歌声好不好听,另说,就是那唱歌时咿咿呀呀的腔调,便不是从前的许慕言会的。 总而言之,玉离笙是挺满意的。 他只须稳稳当当地坐在马鞍上便好,会有人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一刻都不曾分开过。 玉离笙忍不住从背后圈住了许慕言的腰,贴在耳畔轻声道:“言言,难得你对师尊如此热情,你想要什么,师尊都给你,通通都给你。” 许慕言:“!!!” 不行啊!!!! 师尊给他的,实在太多了! 遭瘟的疯马! 快把他的魂儿都癫飞了! 许慕言被冷风吹得,小脸红扑扑的,唱了一路的山歌,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那冷风吹得他鼻尖涩涩的难受,不争气的眼泪簌簌滚落下来。 滴落在了玉离笙的手背上。 玉离笙又低笑着道:“你到底开心,还是不开心?你很奇怪啊,许慕言,难过的时候,你要流眼泪,现在那么高兴,居然还流眼泪……你现在是水做的么?小女儿家都没你这般娇气……” “我看……你也别叫什么司马焦焦了,这名字并不衬你。” 原本玉离笙是给许慕言起过一个表字的,叫作映雪。 但当时他给许慕言起这个表字时,十分的不堪入目。 两个字眼,全然都是出于嘲讽羞辱许慕言的。 乃是对许慕言的皮囊,作出的一种很羞辱人的评价。 因此,玉离笙很长时间都没唤过他映雪了。 如今看来,许慕言脾气执拗得很,时常蹦起来同他顶嘴,像那什么桀骜不驯的凤凰。 却偏偏又娇娇弱弱的,稍微动一动,就哭得梨花带雨,让玉离笙好生心疼啊。 索性,就叫凤娇好了。 听起来是挺俗气的,但玉离笙觉得很衬此刻的许慕言。 “凤娇,凤娇娇,司马凤娇……” 许慕言恼羞成怒起来,下意识一捶马头,怒道:“我才不叫劳什子的司马凤娇!难听死了,我才不是……啊!!!!!!” 那马儿无缘无故被狠捶了一下脑袋,立马吃痛得高高扬起了前蹄,发出了嘶吼声。 许慕言没防备,两手胡乱摸索,一把揪住了马颈上的鬃毛。 可饶是如此,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倒。 嘭的一声,后背就撞到了玉离笙的胸膛上。 好像踩着了香蕉皮,呲溜一下。 到…… 底了。 高低还是到底了。 遭瘟的疯马,这下是彻底疯了。 疯狂地原地乱蹦乱跳,试图将背上的两个人甩下去。 吓得许慕言啊啊乱叫,越是受惊,越是下意识抓紧了马儿的鬃毛。 可越是抓紧了马儿的鬃毛,马儿就越是吃痛。然后蹦哒得就越欢快。 一时间,就看见一匹疯马,原地又蹦又跳直打转转。 姗姗来迟的枣红马,一边咀嚼着嘴里的干草,一边抬眼瞥着可怜的同类。 时不时甩了甩马尾,发出啪啪啪的沉闷声响,见地上有片草丛不错。 低头就啃了一大口,结果不合口味,枣红马又咧嘴,狠狠呸了几口。 混着口水的鲜草,吐了一地。 铜铃一样的眼睛往上一挑,枣红马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两个两脚兽。 然后从鼻孔里簌簌出了两口冷气,四只蹄子哒哒哒哒地迈了开来。 路遇那匹快被许慕言把颈窝上的鬃毛都薅光了的可怜同类,枣红马还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声音。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许慕言:“啊!!!!!!!!!” “嘘,小点声儿,”玉离笙从背后捂住了许慕言的嘴,略带几分嘲弄地笑话他,“你怎么比马儿叫的声音还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座欺负了你,快把声音收收,别被人听出了端倪。” 许慕言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原本他就以为,这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共骑之旅。 -- 第225页 万万没想到,遇见了一匹遭瘟的疯马,还有一个缺了大德的小寡妇! 许慕言不得不感慨,幸好自己现在是个小魅魔。 否则要是换作从前,走半道上,他就得哭晕三回不可。 气死了,该死的小寡妇! 真他妈造孽! 居然还好意思提醒他,别让其他弟子听出了端倪! 小寡妇厚如城墙的脸皮,还担心这事被人知道? 似乎察觉到了许慕言的想法,玉离笙好笑道:“本座自然是不怕的,看见便看见,纵然他们所有人都过来围观,那又如何?你以为事到如今,本座还在乎这些么?” “倒是你啊,司马凤娇,你那么薄的脸皮,若是被人那么围观,应该会恼羞成怒地大哭出来吧?” 玉离笙阴恻恻地笑着,笑得开心极了。 抬手捋了一把许慕言额前的两缕龙须,捋出了哗啦啦的汗珠,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真想看看你红着脸,痛哭流涕,跪在本座脚边,祈求本座垂怜你的样子!” 许慕言怒道:“那你永远都等不到那天!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就咬舌自尽!我杀不了你,还杀不了我自己么?” “好端端地,说什么生啊,死啊的?”玉离笙的神色落寞下来,将人抱得更紧了,“言言的嗓音真好,以后只能唱歌给本座一个人听。” “想得美啊你!啊……好吧,好吧,我答应了,答应了!” 许慕言一向主张着识时务者为俊杰,打不过咱们就加入。 他从前时常因为不够变态,而和小寡妇格格不入。 现在他懂了,只有跟小寡妇一样,成为一个变态,那么他的日子才会好过很多。 大变态教出了一个小变态。 玉离笙枉为人师,枉修正道! 许慕言不敢骂出声来,只敢在心里偷着骂。 谁曾想,玉离笙猛然钳起他的下巴,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然后往许慕言的嘴唇上,不轻不重地抽了几下。 发出很沉闷的抽打声。 并不是很疼,但真的非常羞耻。 居然被师尊用手指抽嘴巴。 嘴唇都微微有些发麻了。 玉离笙慢条斯理地道:“你又在心里骂本座,是也不是?” “哼!” “还敢哼?看来还是本座对你太过手下留情了,就应该拿板子过来,狠狠掌你的嘴,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在心里骂本座了。” 顿了顿,玉离笙又笑,“不过,如果你想那样被师尊的……呵呵,用它来掌嘴,也并非不行,横竖,你从前都试过的,是不是?” “没有!”许慕言气得要死,红着脸反驳道,“我没有在心里骂师尊!我没有骂!” “还不承认?”玉离笙低笑着道,“非得真的掏出来,打在你嘴上,你才肯服软认错?那本座就掏了?” 说着,作势真的要把刑具掏出来。 许慕言急了,赶紧按住了玉离笙的手,嘴里一叠声儿地求饶,带着点哭腔地道:“师尊,不要,不要打我,师尊,好师尊,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坏,我心思不干净,呜呜呜,我是坏焦焦……” “凤娇,司马凤娇。”玉离笙出言指正他。 “好哦,我知道了,是我坏,我是坏凤娇,是我坏,我不该在心里偷偷骂师尊……” 真他妈造孽啊! 造孽啊! 许慕言在心里大喊,真他妈造孽啊! 早知道就不在心里骂了,直接骂出声好了,还能痛快痛快嘴皮子。 真是造孽啊! 居然被玉离笙欺负得跟个龟孙儿一样。 真是太造孽了! 许慕言可太生气了,气得腮帮子都吹起了气,鼓得圆溜溜的。 他就想不明白了,师尊难道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连他在心里偷偷骂人,师尊都知道? 这么神奇的? 许慕言忍不住问了:“师尊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为什么我在想什么,师尊都知道?” 玉离笙其实也就是随意一猜,但看着许慕言的反应,便知自己猜对了。 但他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 “不是蛔虫……”玉离笙好看的眉头蹙得紧紧的,摇头道:“应该是长虫,不,不能是虫,起码得是条龙。” 许慕言没懂。 玉离笙道:“你重新问!别惹为师生气了。” 许慕言:“难道师尊是我肚子里的长虫……哦,哦,哦,不,是我肚子里的长龙吗,我想什么事,师尊都知道?” 他都重新组织语言了,但仍旧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玉离笙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挺满意地说:“嗯,对,就是长龙。” 许慕言:“……” 真他妈造孽啊!!!!! “但我不喜欢凤娇这个名字。” 许慕言赶紧转了话题,不想再提什么,蛔虫,长虫,长龙了,那太造孽了。 玉离笙凑近许慕言的耳畔,不停地打趣他道,“这不比司马焦焦好听太多了?凤凰多漂亮,多金贵啊,娇又是心肝宝贝的意思,多好听啊?” 其实,如果单是凤凰和娇娇,随便哪一个单独提出来,都蛮好听的。 但偏偏小寡妇的审美太奇葩了,非得合在一起叫他。 凤娇,凤娇,怎么听起来不是很正经? -- 第226页 许慕言都快气哭了,低着头肩膀气得一抖一抖的。 玉离笙见了便问:“高兴坏了?” 许慕言:“啊!!!!!!!啊!!!!!!啊!!!!!不要再跟我说话了!我不想和你说话!” 玉离笙哈哈大笑,一扫此前和许慕言发生的不愉快。 觉得他的言言,他的映雪,他的焦焦,他的凤娇,实在太可爱了。 可爱到玉离笙很想把人掐起来举高高。 但又舍不得与许慕言分离。 一直到天色快暗下来了,身后的一群弟子才追了上来。 檀青律“吁”了一声,落后玉离笙半个马头,看着哭红了眼睛的小魅魔,心里立马一个咯噔。 “焦焦,你怎么哭了?” 许慕言哪里敢说实话,只能胡说八道起来:“呜呜呜,师兄,马儿跑得太快了,我好害怕,怕死了,呜呜呜。” 装模作样他还是蛮在行的。 “好了,别哭了。”檀青律低声安慰道,又从旁同玉离笙道,“麻烦师尊一路上照顾焦焦了,他胆子很小,骑马也不是很娴熟,多谢师尊照顾他。” 玉离笙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焦焦,你还不赶紧谢过师尊?师尊何时也没对旁的弟子如此照顾的,给了你这般多的偏宠,你要懂事才行。” 许慕言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感谢道:“多谢师尊,师尊给的……实在太多了!” 师尊给的真是太多了!!! “嗯,无妨。” 玉离笙还是冷冷淡淡的,但嘴角都忍不住牵了起来。 “好了,焦焦,你下来吧,已经到镇子上了。”檀青律翻身下马,伸出两手,作势要把小魅魔抱下马。 许慕言不敢动,一点点都不敢动啊。 “不必了。” 玉离笙也不在檀青律的面前,过度为难许慕言。 一掀衣袍,将许慕言从头到尾包了起来,然后跟掐小鸡崽儿一样,将人挟在怀里,一步一推,一步一搡,连推带搡,连搡带撞,将人一步一踉跄地赶到了镇子上。 第一百三十章 小寡妇掐高高 许慕言简直快要被气哭了。 怎么就没人过来管管玉离笙? 这太过分了吧? 把他当什么? 小鸡崽儿吗?夹在怀里就往前走? 都不问问他,能不能走,腿酸不酸,软不软,有没有力气的吗? 而且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好些弟子,众目睽睽之下,许慕言又不能不走,还不能表现得很痛苦。 否则不得露馅了? 偏偏檀青律就跟小麻雀似的,牵马快步追了上前,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这镇子如何如何阴气重,如何如何偏僻。 路上如何如何连条狗都看不见。 反正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 听君一席话,得了一席话。 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们眼瞎? 玉离笙听没听,许慕言不得不知。 反正他自己是一个字都没往耳朵里进。 现在这样子真的好痛苦。 往前走吧,腿脚发软,胀胀得疼,那叫一个酸爽。 不往前走吧,玉离笙暗暗钳着他的胳膊,又推又搡,逼着他往前走。 越来越多的热汗,顺着额发淌了下来。 如今正是深秋,萧条的冷风一吹,许慕言就特别没出息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下意识弯了一下腰,就听哧溜一声。 檀青律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愣了愣,以为“哧溜”的声音,是小魅魔窜出了鼻涕。 当即好看的眉毛都蹙了起来。 第一反应是好脏啊,这个小魅魔真是脏。 第二反应就是,想看看小魅魔窘迫到眼眶红红哭鼻子的样子。 “你没事吧,焦焦?”檀青律取出一方手帕,微微凑上前去,状若无意,实际上心思恶毒地盯着小魅魔的脸,“是染风寒了吗?” 染个屁! 压根没有的事儿! 许慕言不敢再乱动了,缓缓把腰板挺直,后背紧紧贴在玉离笙的怀里。 他知道的,只有中间有空气,才会发出声音。 如果严丝合缝的话,就不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了。 “是有点冷的,”许慕言两爪掩鼻,满脸哀怨地斜眼瞅着玉离笙,“多谢师尊护我,我才没那么冷了。” 玉离笙听了,忍不住微微一笑,他道:“不客气,本座既然答应了青律,要收你入清净峰,自然不会食言。你往后就是本座的小徒儿,本座自然会护着你。” 檀青律:“……” 没想到该死的玉离笙这回居然这么好说话,早知道当时就多救几个小魅魔,一道儿带回昆仑了。 可惜,太可惜。 他再一看小魅魔红通通的脸,又暗道,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不过就是开了一次荤,结果就食髓知味了,缠玉离笙缠得如此紧。 不过这也怪不得司马焦焦,魅魔天生就是如此,本性如此。 也许,自己可以借小魅魔之手,再度破了玉离笙的戒。 等玉离笙和小魅魔缠在一起难舍难分,血脉喷张,不堪入目之时。 檀青律再带人破开房门,众目睽睽之下,让玉离笙再度名声扫地,声名狼藉。 堂堂昆仑山的长老,居然背地里和一个小魅魔耳鬓厮磨,纠缠不休。 -- 第227页 传扬出去了,一定非常有意思吧? 檀青律恶毒地想,又突然不想干预小魅魔同玉离笙亲近了。 不仅不多加干预,还推波助澜。 “焦焦,你一定要听师尊的话,师尊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了么?” 檀青律在这个“做”字上,咬字十分清楚,他认为,小魅魔一定听得懂。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做小魅魔也可以。 许慕言的确听懂了,暗骂檀青律是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 明明此前还对他嘘寒问暖,怕他受人欺负。 眼下又暗示他,以身侍师。 难道檀青律就一点不担心,倘若被玉离笙知道,他现在是个小魅魔,专门和男人双修,才能增长修为,而把他弄死么? 不过,许慕言看檀青律的神情就知道了,一个能面不改色,诛杀同族的人,根本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在乎一个小魅魔的死活。 玉离笙忽然转头,冲着檀青律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别说焦焦了,他很乖,做的很好。” 不仅做的好,还一路上都在做。 此时此刻也未停。 就在檀青律的眼皮子底下呢。 玉离笙就是要让许慕言亲眼看看,他喜欢的美人师兄,是多么的无能软弱,又是何等的睁眼瞎。 明明就在檀青律的眼皮子底下,他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喜欢的师弟,正在被师尊欺辱。 玉离笙心里爽快极了,有了一种报复后的快意。 他就是讨厌檀青律和许慕言之间纠缠不清。 就是要把许慕言求生的最后一丝光亮踩灭。 心头的恶念,驱使着玉离笙抬手钳着许慕言的后颈,逼迫他转头望向檀青律。 而后脚下加快步伐,使劲推搡了许慕言一下。 就推搡了一下,许慕言大脑里的那根弦,咔擦一下彻底断了。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耳边嗡嗡作响。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唯有脑海中好像冬去春来,漫山遍野盛开了海棠花。 许慕言微微张着嘴,从干涩的嗓子里,缓缓吐出一个单调且沙哑的“啊”。 然而两行眼泪簌簌从通红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檀青律愣住了,看着小魅魔梨花带雨的脸,直接愣在了当场。 他不明白,好端端的,小魅魔怎么哭了。 难道说,小魅魔喜欢上了他,不愿意去侍奉玉离笙吗? 就因为他是小魅魔的第一个男人,所以小魅魔不愿意再去侍奉其他人。 哪怕是逢场作戏,也不愿意? 檀青律其实还挺喜欢这个小魅魔的。 人生得漂亮,身段好,皮囊好,又听话乖巧,比从前的许慕言不知道乖了多少倍。 许慕言一天到晚就知道帮倒忙,但小魅魔不一样。 只要给小魅魔点好吃的,小魅魔就会甜甜地冲他笑。 他开始后悔了,不想把小魅魔让出去了……即便要让,也得等自己玩够了小魅魔。 不知不觉,脚下就停住了。 许慕言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懵懵的。 都忘记怎么走路了。 玉离笙直接掐起他的腰,把他当小鸡崽儿一样,夹起来就走。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远,玉离笙才意犹未尽地抽身离去。 许慕言全程都很懵。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玉离笙把他从怀里推了出去,趁着没人追上来,赶紧使了个清洁之术。 不过瞬间,许慕言从头到尾都干干净净的了,除了面颊通红,双眸含春之外,没有任何异样之处。 “好了,这便算作一次,本座答应你的,一次救一人,你且想一想,等会儿救哪一个人比较好……” 顿了顿,玉离笙又道:“当然,如果你想预支也可,但还得加点条件。” 许慕言懵懵地问:“什么条件?” “本座暂时还没想好,但必然都是助兴的,能让你高兴的。” 许慕言心道,他从来都没觉得和师尊行那种事情很高兴。 有的全然都是羞耻,酸涩,委屈,甚至是痛楚。 但他说了又没什么用。 现在的师尊对他已经非常客气了,要是换作从前,只怕会下更狠的手。 一切都在慢慢好转起来,最起码油盐不进的小寡妇,现在能听得进去他说的话了。 许慕言抬手一抹额头上的汗水,佯装无所谓地耸肩道:“其实也没什么,顺道救人而已,即便不救人,师尊还是不可能放过我的。” 玉离笙笑道:“那也不见得的,你哭着求本座的时候,本座没饶你么?” “没饶。” “你再说一遍没饶?” “没饶就是没饶,再问我一百遍,还是没饶!” 许慕言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了,两手一摊,很流氓痞子,也很随意地说:“要钱没有,命就一条,师尊如果听了觉得不高兴,再来就好,反正我又躲不掉。” 玉离笙好笑道:“你最近很能顶嘴,也很硬气。” “我以后会更硬气,硬气得让师尊不敢相信!” 许慕言会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小寡妇的面前。 这已经是注定的事了,不会发生改变了。 也希望,到了那天,玉离笙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 第228页 “好了,好了,言言,你为什么总是同本座置气?” 玉离笙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许慕言的头发,温声细语地道:“言言,师尊喜欢你的,别不高兴了,来,笑一笑?” 许慕言笑不出来,浑身酸疼,也没什么精气神。 主要是没什么精气,神还是有的。 “别苦着一张小脸,就跟谁欺负了你一样。” 玉离笙又去逗他,抬手捏了捏许慕言的耳垂,好笑道:“又没怎么你,哭丧着脸做什么?” “哼。” “你再敢哼一个?” 许慕言就是敢:“哼哼哼哼哼!” “……真乖,真听话,哼得真好听,言言最听师尊的话了,来,师尊抱抱。” 玉离笙两手掐着许慕言的腰,将人整个举了起来。 就跟对待小孩子一样,往半空中一抛,然后在许慕言惊恐的哇哇乱叫声中。 再将人一把接住,然后再往上抛,再接住。 许慕言都快哭了。 他小时候没经历过被父亲抱起来举高高,本来还觉得很遗憾的。 现在才知道,被人抱起来举高高,居然是这么吓人的。 那种失重的感觉,就好像随时随刻魂儿都要飞了一样。 即便玉离笙每次都能稳稳地将他接住。 “言言,抛一个高的,好不好?” 玉离笙笑着问他,“抛一个最高的,师尊会接住你的。” 还没等许慕言答应,他整个人就被抛上了半空中。 那天雨夜的记忆,也再度浮现出来。 许慕言当时被藤蔓束缚住了腿脚,将他整个人拖拽在了半空中。 再狠狠地摔下来,骨头摔断的痛楚,至今为止历历在目。 “不……不要!” 许慕言惊恐地失声尖叫,被抛到了半空中,然后再猛地掉了下来。 耳边是簌簌的风声。 他的眼睛有点睁不开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玉离笙,伸出双臂等着接他。 许慕言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如果师尊这回把他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那么……那么在临死前,他会好好和师尊相处的。 如果师尊这回接住他了,那么等许慕言回家之后,不会扎小纸人骂玉离笙了。 许慕言吓得眼睛一闭,很快就扑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玉离笙将他稳稳接住了,看着怀里吓得脸色发白的许慕言,还忍不住笑话他道:“有那么害怕么?吓成这样?说了会接住你,为师就一定会接住你的。” 许慕言胡乱地嗯嗯了几声,两臂圈着他的脖颈,把脸往师尊的颈窝中一埋,小声地喊:“师尊。” “师尊在。” “师尊。” “在的。” “师尊,师尊,师尊。” “师尊一直都在,言言不怕。” 玉离笙抬手轻轻拍打着许慕言的后背,好笑道:“怎么跟小孩儿一样?老喊师尊做什么?” 许慕言哼哼几声:“就要喊。” “好好好,你喊,你喊,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你高兴就好。” “那我不想喊了。” “不想喊也不要紧。” “哼。” “言言,给师尊生个孩子吧?” 许慕言摇了摇头,没吭声。 “怕疼,还是………” 许慕言:“怕疼。”其实是怕造孽,孩子生下来就没娘,亲爹又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人。 该不会打小孩儿罢? 打他就算了,要是再打他的孩子,许慕言可就死不瞑目了。 “好吧,那就再缓一缓。” 玉离笙也没多难为他,才将人放下来,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许慕言立马听出来是苏甜甜的声音,当即便道:“不好!他们出事了!师尊,我们快去看看!” 玉离笙应了一声,一手揽着许慕言的腰。顺着声音来源寻了过去。 离得老远,就看见一堆弟子围成一圈。 许慕言一马当先,落地以后就冲了过去,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有……有人跟踪我们!穿着白衣服,披头散发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苏甜甜惊魂未定,颤声道:“刚刚从我们的头顶一闪而过!” 白衣服?脸色煞白煞白的? 众人下意识望向了玉离笙。 玉离笙:“……” 想死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口是心非的小寡妇 “是不是你看错了?天那么黑。” 许慕言从旁安抚道:“咱们人多,会保护好你的,你别怕了。” “呜呜呜,焦焦,我好害怕!” 苏甜甜边哭,边作势扑到许慕言怀里要抱抱。 毕竟一行人中,就她一个女修,不管抱谁都不合适。 可司马焦焦就不一样了。 一来,司马焦焦生得漂亮,比女修还要娇俏,苏甜甜一直不把他当外人。 二来,司马焦焦性格最好,又乖又软,还很讨喜,动不动就甜甜地唤她一声师姐。 之前司马焦焦还穿过苏甜甜的衣裙,从这两方面一考虑,苏甜甜觉得,还是扑过去抱司马焦焦最靠谱了。 她倒是想扑过去抱住玉长老求安抚,但玉长老确定不会把她一掌打死么? -- 第229页 可是让苏甜甜万万没想到的是,就连司马焦焦,她也不能轻易去抱。 那手还没沾着司马焦焦半片衣角,就骤然听见两道厉声呵斥:“你敢!” “住手!”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这声音的人,来自于檀青律和玉离笙。 檀青律一下越过小魅魔,挡住了苏甜甜的手。 而玉离笙比他反应还大,就跟提溜小鸡崽儿似的,一把抓住许慕言的后领,将人整个提溜到了自己跟前。 许慕言:“……” 苏甜甜:“……” 在场其他弟子:“……” 气氛一度很尴尬。 许慕言忍不住抬手悄悄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无比郁闷地瞥了一眼檀青律。 心道,这厮起什么劲儿? 跟这厮有什么关系? 一个好意思把他推到别的男人怀里的渣渣,居然也会在乎苏甜甜扑过来抱他。 是不是有点太双标狗了? “……师妹,男女授受不亲,焦焦他,终究是个男子。”檀青律面露尴尬地道,为了顾及苏甜甜是个女修,要颜面的,只好转身训斥起了小魅魔,“焦焦,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许慕言心道,呦,你还知道我是个男人啊? 把我一个男人推到另外一个男人怀里的时候,怎么不站出来说话了呢? 当即许慕言没个好脸地对天翻了个白眼。 恰好这个白眼就被檀青律给看见了,心里暗恼,这小魅魔实在太胆大妄为。 现如今就敢当着众人的面,对他翻白眼,以后岂不是要爬到他的头顶上作威作福了? 看来还是那夜,他对小魅魔太过手下留情了。 对待不听话的小魅魔,就不能太客气。 檀青律心里已经想好了一百种,狠狠教训小魅魔的方法了。 要不是眼下人多,他都恨不得将小魅魔拽过来,反扭过小魅魔的手臂,往怀里一摁,然后狠狠揍小魅魔的屁股。 屁股疼了,小魅魔才会学乖。 玉离笙冷笑道:“本座竟不知,你现如今真是好大的威风,在一众弟子们面前,摆起了大师兄的架子。怎么,看你这架势,你连本座也要教训一番?” “弟子不敢!” 檀青律赶紧单膝跪地,抱拳告罪道:“师尊恕罪,弟子并非此意!” 玉离笙步步紧逼:“那你是什么意思?” “弟子,弟子只是觉得,焦焦实在太没规矩了,弟子身为焦焦的主教师兄,便有义务管教好他,否则日后难免会惹人笑话!” 檀青律自认为自己实话实说,真情实感,有理有据,并没有任何的不妥当。 而且此前明明就是师尊自己答应的,让他当司马焦焦的主教师兄。 既然是主教师兄,那就相当于半个师尊。 别说檀青律现在训斥司马焦焦了,就是许慕言现如今站在这里,他一样能训斥。 不仅能训斥,他还能上手打——反正许慕言爱慕他,又是他的师弟,必定只能跪领。 可偏偏玉离笙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冷笑道:“本座是死了不成?需要你替本座管教徒弟?” 檀青律心里暗骂玉离笙不讲理,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可却又不敢表面起争执,只能打落牙齿混着血吞。 深呼口气,他脸色极其难看地道:“弟子,不敢!” 玉离笙又笑了,只是笑容未达眼底,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最好是不敢”,之后,就挟着许慕言往前走。 身后的弟子们见面,面面相觑起来。 一时间也没人敢去搀扶檀青律,默默地低头跟在了玉离笙的身后。 气得檀青律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 低头瞥着腰间的佩剑,下定决心待小魅魔落了单,必定将人抓过来,摁在地上,用剑鞘狠狠抽打小魅魔的臀腿。 让小魅魔知道,以后该听谁的话! 许慕言对此毫不知情。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出自于“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的基本原则。 现在他看玉离笙,怎么看怎么顺眼。 一扫方才和玉离笙横眉冷对,剑拔弩张的样子。 许慕言乖巧地任由玉离笙挟着他走,还眼巴巴地抬头,笑嘻嘻地问他:“师尊,你方才是不是紧张了?” 玉离笙道:“你从哪里看出本座紧张了的?”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师尊是不是吃醋了啊?那么怕别人抱我?” “本座不喜同人亲近,莫说是本座的人被旁人碰了,哪怕只是一片衣角,也不许旁人碰。” 玉离笙低头,定定地望着许慕言,“那太脏了。” 许慕言满腔的热血,一瞬间被淋了个透心凉。 敢情他在师尊的眼中,就跟师尊的一片衣角差不多。 师尊紧张的,并不是他被檀青律训斥了,也并不是苏甜甜扑过来抱他。 而是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碰了,那会很脏。 许慕言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若是有朝一日,他破罐子破摔了,给玉离笙戴了好大一顶绿帽。 当着玉离笙的面,许慕言跟其他男人耳鬓厮磨,纠缠不清。 那么玉离笙会很生气吧? 会不会气到七窍生烟,口吐鲜血呢? 如此这般一想,许慕言心里的那点恶毒又冒了出来。 -- 第230页 就突然很想看看,玉离笙被人戴了绿帽子之后的样子。 那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许慕言觉得,自己在大变态玉离笙的引领下,逐渐心理扭曲,慢慢也成为了一个小变态。 那种想要操纵着玉离笙喜怒,看着他崩溃,绝望,甚至是嚎啕大哭的心理,也越来越重。 但许慕言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早晚有一日,要让这样不可一世,凉薄寡情的小寡妇,跪倒在他面前,绝望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泪流满面。 “言言,你知道么?你的心思每次都藏不住,直接就写在了脸上。” 玉离笙冷不丁开口道,定定地审视着许慕言,“从你的眼神里,为师看得出来,你其实并不爱师尊。” 许慕言紧张得手心冒汗,狠狠抿了一下嘴唇。 “也许是有爱的吧,但并没有你说的那样,你始终深爱为师。” “但师尊并不怪你,因为师尊也有很多方面做的不够好。” 玉离笙很难得地承认自己不够好,长长地喟叹口气道:“就这样吧,你我互相折磨到死为止,你生要与本座同眠,死后也必须同棺。生生世世,你都要与本座纠缠。” 许慕言冷冷地从鼻孔中窜出两丝气,心道,谁要跟你同棺? 不可能同棺的啦,永远都不可能的了。 他会把自己的身体,自。爆成漫天的血雾。 连半块碎骨,半点残肉,他都不会留给师尊的。 想和他同棺? 在想什么春秋大梦! 此生绝不可能! 但许慕言没说,他就是不说。 也不接这话茬儿,只是抱着玉离笙的手臂,慢慢摸到师尊的手。 然后,许慕言故意同他十指相扣,抬起脸,笑着撒娇说:“师尊,我肚子饿了。” 只这么一句,玉离笙的心肠都软了。 他再没法对言言说任何重话了。 他每一次的威胁,说的每一个字重话,所求的不过就是许慕言留在他的身边。 可玉离笙又不懂,这其实并不是爱人的方式,而是一柄刀子,一直架在许慕言的喉咙上。 逼着许慕言进退两难,苦苦挣扎。 正巧,又往前走了不久,路边就有个摆摊卖面的。 玉离笙倒是辟谷了,用不着吃饭。 可一听说许慕言的肚子饿了,便将人带到面摊里坐着。 身后的弟子们也都饿了,揉了揉肚子,还拿眼去请示玉离笙。 得了玉离笙的同意之后,才四五个人一桌,等着吃面。 卖面的是一个老大爷,花白的头发,看样子年过半百了。 许慕言问他:“老人家,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摆摊啊?我看街上都没什么人了。” 老人家一边擀面,一边颤颤巍巍地道:“不摆摊就没饭吃啊,家里还有两个小孙子要养啊,儿子儿媳妇死得早,就靠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许慕言有心想打听打听事儿。 这一路走来,那是越走越偏,此地又阴气森森的,好不容易碰到个老大爷。 当然要抓着机会,从旁打探打探。 “老人家别灰心,常言说得好,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许慕言肚子里墨水不多,但这几句诗,他还是知道的。 此前一直都用此来自我勉励,这才撑到了今日。 现如今他也以此来鼓励安抚老人家。 不管遇见什么样的困境,都不能轻言放弃。 太阳早晚会出来的,阴霾很快就会散去。 “焦焦,你还会吟诗作赋啊?你好厉害啊!”苏甜甜夸赞道。 许慕言可不敢把这几句诗厚颜无耻地说成是自己作的,否则那几位怕是要从坟头蹦出来揍他。 赶紧摆手,连声道:“不不不,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觉得写的非常好,就默默记在心里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足够让弟子们刮目相看。 因为他们发现司马焦焦并不是那么的中看不中用。 不仅性格好,模样俊,嘴甜腰好,身手敏捷,真诚善良,还会背诗。 光是这几个优点,就足够讨人喜欢了。 玉离笙也喜欢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慕言看,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正好面也做好了。老人家先端了两碗过来,招呼着要趁热吃。 玉离笙不吃人间的食物,便顺手把自己面前的汤面,也推给了许慕言,还笑着说:“焦焦,你多吃点。” 把身后那些弟子看的,暗暗直呼玉长老好温柔,好体贴,好善解人意! 许慕言也没拒绝,低头就开始吃面。 一面吃,还不忘记继续跟老人家闲聊。 “此地挺偏僻荒凉,一路走来都没见着什么人啊,可是有邪祟作乱?” 提起邪祟,老人家就唉声叹气起来:“是有邪祟的,此地叫作彩云镇,原本也是热热闹闹的,可就在多年以前,这里就出了邪祟了,专门抓年轻的女子!” “听人说啊,那邪祟是个淫。魔,专门抓女子采阴补阳。这不,后来慢慢的,就有好多人家搬走了。” “那老人家为何不搬?”许慕言又问。 “小老儿年纪大了,祖上几代都在这里,能搬到哪儿去?那邪祟也瞧不上我这一把老骨头,只捉十六、七岁的年轻貌美女子。” -- 第231页 说起十六、七岁年轻貌美的女子,老人家又望向了人群中的苏甜甜,好言相劝道:“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此地为妙,这彩云镇啊,不干净的!别把命搭在这儿了!” 苏甜甜本来就因为撞见了邪祟,而战战兢兢的。 此刻一听,哇的一声又哭了。 其余弟子纷纷凑过去哄她,说一定会保护好她的。让她不用害怕。 许慕言埋头吃面,没一会儿就把两碗汤面都嚯嚯干净了。 一抹嘴唇,满意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玉离笙问他:“吃饱了么?” “吃饱了,吃得可太饱了!” 许慕言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他也不挑嘴,反正能吃上口热乎饭就行了。 “那好,我们也该走了。” 玉离笙掏出一块金子,放在了桌面上。 老人家见状,忙道:“不行不行,一碗面才两个铜板,这给的太多了,我可不能收!” “收着吧,给你家中的两个孙子买些吃的穿的。” 玉离笙如此道,倒也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只是觉得能让许慕言吃得这么开心满足。 莫说是一块金子,哪怕让玉离笙去割檀青律两块肉,他都觉得很值。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今天是美人焦焦 吃饱喝足之后,也是时候干点正事儿了。 许慕言听闻,那邪祟是淫。魔,专门挑十六、七岁的漂亮小姑娘。 他不知道,老人家口中的邪祟,同抓走乾元的邪祟,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虽然乾元不是小姑娘,但他十六、七岁,而且生得很漂亮,三样占了俩。 也许邪祟常年找不到女子采阴补阳,只能退而求其次,抓几个少年过去采阳补阳呢? 这也说不准的。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女子来引邪祟现身比较好。 可问题又来了,苏甜甜胆子小,哭着摇头说“不要”。 人家小姑娘都不愿意,还能摁着她的头,逼她去引邪祟现身么? 那很显然是不行的。 如此,大家的目光再度,也下意识就落在了“司马焦焦”的身上。 “焦焦,在我们当中,你生得最漂亮,而且也是十六、七岁,你去引邪祟现身,最合适不过了。” “是啊,焦焦,反正你是男儿身,不会吃什么亏的。再说了,有玉长老在,你不会有事儿的。” “也不是头一回了,焦焦之前还跟魅魔……” 但这话并没有说完,直接就被玉离笙一记冰冷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 许慕言很无奈地长叹口气。 没办法,别人都不肯上,那就只能他上了。 檀青律见状,自告奋勇地说:“我也来,我也可以假扮女子,与焦焦一同引邪祟现身。” 然后有弟子下意识质疑道:“可是檀师兄年纪不小了,那邪祟万一看不上怎么办?” 许慕言实在没忍住,抿嘴就笑出声来了。 但碍于檀青律坚持认为,他年纪并不算大,和十六、七岁的司马焦焦差不多。 遂只能任由他了。 夜黑风高,头顶乌云遮月,连半颗星星都没有。 许慕言穿着苏甜甜借给他的裙子——一套绯红色的,据说是她最喜欢的裙子,自己都舍不得穿的。 胸前塞了两个大馒头——据给他馒头的弟子说,是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脸上涂抹着胭脂水粉,嘴唇上还擦了艳红的口脂——据苏甜甜说,是她自己都舍不得用的。 许慕言心道,可去他娘的狗腿子罢。 为了看起来更像女子,他的头发也被散了下来,在苏甜甜的巧手之下,梳成了两个蓬松的,看起来像一对蝴蝶一样的发髻,用两根绿色的发带系上了。 别问了,问就是苏甜甜送的发带。 反正经过一番折腾,许慕言都忍不住老泪纵横。 偏偏所有人都夸他这样子很好看,就连玉离笙也笑了。 看得出来,玉离笙也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好看。 但檀青律就不太尽人意了,他的骨架比许慕言大不少,穿着苏甜甜借的鹅黄色裙子,显得有点壮实。 但光看脸的话,还是很漂亮的。 两个人趁着夜色,很招摇地走在街道上。 许慕言不肯同檀青律说话,就自顾自地往前走,警惕地望向四周。 “焦焦!” 檀青律从背后追了上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压低声儿道:“你总是躲师兄作甚?” 许慕言把手腕往回抽,一面警惕周围,一面道:“我没有啊!” “还敢说没有?一路上你都在躲我!焦焦,那夜是师兄太心急了,遂才弄疼了你,可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个魅魔,身体与常人不同,非得狠狠如此那般,你的修为增长得才快!” 檀青律满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么就不懂师兄对你的良苦用心?” 许慕言:“……” 要不然……还是来个人帮檀青律回忆回忆,那天晚上,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吧? “焦焦,师兄都是为了你好,魅魔天生以男人的元阳为食,而且,你此前在客栈,能打倒那么多弟子。不正多亏了师兄,把元阳送于你了?你又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许慕言无语死了,那能是因为檀青律吗? -- 第232页 能是因为他吗? 分明就是小寡妇日夜不分,勤勤恳恳地把自己的元阳贡献出来,且源源不断地向许慕言供给,才让他提升了修为。 就檀青律这三板斧,也好意思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虽然很不想承认玉离笙那方便异于常人的厉害,但就檀青律这样的,跑去给玉离笙当炉鼎。 撑死一个月,就得被玩。死。 许慕言都不好意思说他。 只能一把将手腕抽了出来,许慕言道:“师兄,请你自重一些!” “我自重?我自什么重?你我已经那般亲密过了,我才是你第一个男人,应该要自重的人,是你才对吧?” 檀青律反手又去抓许慕言的手腕,压低声儿道:“怎么,魅魔开了荤后,就把持不住了?是个男人你都不放过,你应该不知道吧,玉离笙根本没那方面的能力,他也是在下面的!” 许慕言心道,这孩子实在太傻太天真。 玉离笙真的要强硬起来,只怕能同时跟十多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一起喝点小酒,吃着花生米。 “放开我!” “放开你?我偏不放!” 檀青律顺势将人往小巷子里一拽,看起来像是姐妹之间手拉手回家。 可实际上,却在拐到小巷子里后,一把将许慕言摁在角落里,扬手就要狠狠掌掴小魅魔的后臀。 许慕言能让他打,那才是青天白日活见鬼了。 当即一招蝎子摆尾,一脚踢到了檀青律的头。 檀青律吃痛,不得不松开了手,捂着头,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小魅魔。 “想打我啊?那你就等下辈子吧!” 许慕言揉了揉手腕,压低声儿道:“别以为我不会还手,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面团捏的!” 檀青律哪里料到,小魅魔现如今都这么的硬气了。 谁给小魅魔的勇气? 居然敢反抗他?! 难道小魅魔就不害怕,他把小魅魔的身份揭穿吗? 檀青律低声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你莫不是忘记了,你只是一个区区的小魅魔!天生就该跪在男人的膝下,若非此前我助你修炼,你此刻连只蚂蚁都打不过,怎有胆子在我面前叫嚣?” 许慕言不太想跟傻子说话。 谁能发发善心,告诉一下檀青律那天晚上的真相啊! 要不然檀青律直到现在都觉得他那方面很行! 许慕言其实也挺担心檀青律向玉离笙揭发他的身份的。 可转念一想,他有把柄在檀青律手里,那檀青律就没有把柄在他手里了吗? 檀青律又不知道,玉离笙已经知道他是魔族人的事了。 如此,拿来威胁威胁,岂不是正好? 许慕言可不是那种,有点把柄被人抓在手里,就得跪下来摇尾乞怜,忍气吞声的那种二货。 并且觉得自己聪明得一批。 当即露出嘲弄的笑容来,许慕言道:“去啊,你去师尊面前告发我啊,我是小魅魔,你是魔族人,咱们要死一起死。 反正我天生就不怕死,死就死了,无牵无挂的。可檀师兄应该挺怕死的吧? 毕竟檀师兄为了自保,可是冷血无情到,带人诛杀自己的族人呢。” 许慕言有点小恶毒地,开始把刀子往檀青律的胸口一插,阴恻恻地笑道:“我真的好害怕啊,檀师兄,我怕死了,你赶紧去啊!” “你!” 檀青律气得面色铁青,早知道小魅魔是这样的人,当时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将小魅魔救下了。 现在倒好,真正是养虎为患! 没想到他居然有朝一日,也养出了个白眼狼! 檀青律说不过小魅魔,但仍旧拿魅魔天生就是让男人睡的,出来说事儿。 还说什么,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助小魅魔修炼了。 如果小魅魔馋了,就自己拿着板子过来,跪在地上准备挨打。 许慕言蠕动蠕动嘴唇,面露怜悯地望着檀青律。 真是好傻一人,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但是,许慕言没有告知他真相的意思,谁知道玉离笙还要玩这个无聊的游戏,到什么时候? 万一他把这事戳穿了,回头玉离笙气得揍他怎么办? 许慕言还想多活一段时间。 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就走,没再多管檀青律了。 檀青律深呼口气,好不容易才将怒气忍了下来。 又清奇地想,也许小魅魔还在生那天晚上的气,谁让那天晚上,他不顾小魅魔哭得要死要活,坚持把事儿做完了呢? 看来小魅魔在床上吃硬不吃软,在床下吃软不吃硬,脾气上来了,那就软硬不吃。 等回头小魅魔消气了,再去哄哄也不迟。 毕竟是个魅魔,一旦开了荤,那便忍不住的,若是没有足够的元阳,小魅魔就好像植物缺水,很快就会干枯而死。 等小魅魔受不了了,哭哭啼啼地过来求他,还怕没机会狠狠收拾小魅魔吗? 想清楚这些后,檀青律慢慢把气吞了回去。 还是正事要紧。 遂抬腿就要去追小魅魔。 哪知身后蓦然一阵阴风袭来。 檀青律眸色一戾,下意识抬手招剑,可又猛地想起来,他得佯装被抓,然后潜入敌人内部,去救华青宗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 第233页 便佯装惊恐地转过身去,眼前一晃而过的黑影。 凭空撒了迷烟,檀青律就半真半假地瘫软在地了。 而另一头,许慕言忽然听见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料想檀青律是出事了,赶紧折身回去。 正好看见檀青律倒在地上,心思一转,估摸着邪祟就在附近。 忙扑了过去,正好一脚踢在檀青律的身下,许慕言捏着嗓子,哭天抢地道:“哎呀,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呀?来人呀,救命呀,谁来救救奴家的姐姐呀!” 话音未落,许慕言余光瞥见身后一道黑影逼近。 立马顺势“啊”了一声,一胳膊肘捣在了檀青律的小腹,然后顺势就晕了过去。 檀青律痛到想破口大骂,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接下来,两个人就被邪祟分别捆了起来,然后跟提溜什么货物一样地带走了。 对此,许慕言是很有意见的。 人家采花大盗,好歹都知道怜香惜玉的。 结果这死邪祟一点不懂怜香惜玉,提溜起来就走。 原本许慕言是装晕,结果被提溜着在半空中转来转去。 没一会儿就真晕晕乎乎了。 待再清醒时,他和檀青律两个人被分别捆在了石柱上。 周围光线昏暗,但依稀能看得清楚左右的陈设。 二人被关押在一间很破旧的屋子里。入眼可见的,到处都是蜘蛛网。 房梁上的浮灰,看起来比檀青律的脸皮还厚。 当然,环境不环境的,那都无所谓。 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 许慕言发现捆自己的绳索,居然非常之紧! 而且很结实! 他尝试了几次,居然都没能挣断! 当然了,他没挣断,檀青律也同样没挣断。 这让许慕言的心里,有了丝慰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结实?我居然无法使用灵力,可恶!” 檀青律挣扎着道。 更可恶的是,那邪祟把他们捆到这里时,还先验了验货,把檀青律的衣袍给扒了。 两个大馒头骨碌碌地掉了出来,还露出了大半边肩膀。 那邪祟并不是苏甜甜所说的,穿着白衣。而是整个人藏在一团黑雾里。 根本看不清楚样貌。 在得知檀青律是个男儿身后,也没表现得特别生气,只是折身又要去扒许慕言的衣裳。 许慕言当时晕晕乎乎的,怕被扒衣服,索性就装模作样地“嘤嘤嘤”。 然后那邪祟估计挺不喜欢女儿家“嘤嘤嘤”的,有点嫌弃地走开了。 “可恶!怎么光扒我一个人的衣服?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檀青律咬牙切齿道,铁青着一张脸。 那可不就是奇耻大辱吗? 堂堂昆仑山清净峰奉天长老座下亲传大弟子,居然有朝一日被邪祟给抓了。 还很不幸地,被邪祟把衣裳给扒了。 这能不丢人吗? 许慕言又挣了挣绳索,忍不住道:“这绳索好结实啊,怎么比檀师兄的筋络还结实啊。” 檀青律:“!!!”怎么能如此比较? 他的筋络结不结实,小魅魔怎么知道? “还有这里,浮灰太重,感觉比檀师兄的脸皮还要厚啊,这是多少年没人住过了,荒废成了这样?” 许慕言再度感慨道。 檀青律怒道:“你说话便说话!何故一直拿我出来说事儿?” 许慕言道:“那样不显得更直观一点?” 檀青律:“我看你就是皮太痒了,哪哪都欠收拾!”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同棺而眠不挤吗??? 忽听呲呀一声,房门从外推开了。 二人心照不宣,忙一头歪了过去,假装仍旧昏迷不醒。 可这回进来的,却又不是先前那个浑身被黑雾笼罩的邪祟了。 而是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许慕言悄悄掀起一丝眼缝儿,抬眼去看。 就见这穿着白衣服的人,应当是个男人——胸脯很平坦,身形消瘦,看起来有些孱弱,露出的皮肤显现出病态的苍白。 和此前苏甜甜说的一模一样,整个一白衣吊死鬼,简直比玉离笙还吓人。 偏偏面上戴着一副白色面具,上面是狰狞的骷髅头。 此刻正缓步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檀青律。 许慕言的小心脏砰砰乱跳。 心道,不是吧,不是吧,这是整一出黑白双煞吗? 黑的喜欢年轻貌美小姑娘,白的就喜欢斯文清俊小白脸? 但此前,没听那卖面的老大爷说,这邪祟还抓男的啊? 该不会是见檀青律生得清俊,想来一出采阳补阳罢? 哇哦。 可能是跟着玉离笙那个变态混久了,许慕言渐渐也开始变态起来。 暗暗想着,檀青律不是一直骂他是个魅魔,天生就该臣服男人膝下的吗? 还嘲讽玉离笙从前被人糟蹋过,并无那方面的能力。 那倘若檀青律自己都被邪祟狠狠破去了道,那往后卧龙凤雏,谁也不能笑话谁。 大家都是半斤八两。 起码许慕言还能骗骗自己说,他和师尊是你情我愿的,是有感情的。 但檀青律不一样呀,他如果被邪祟折辱了,那就真的是被折辱了呢。 -- 第234页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许慕言就觉得自己现在好变态。 可是如果不变态,他又怎么能抵抗得住,来自于身边的种种恶意呢? 那白衣邪祟居高临下地审视了檀青律片刻之后,却没有任何举动了。 反而侧眸瞥向了许慕言。 许慕言心里默默祈祷,师尊一定要在他被邪祟欺辱之前,像个神明一样,脚下御剑,从天而降。 把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娇滴滴小凤娇救下,然后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安抚。 好在,这邪祟也没瞧上许慕言,审视了片刻,便将头转了回去。 就在许慕言即将大松口气之时,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把掐住了脖颈。 将他整个人掐在了半空中,不顾许慕言的反抗,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檀青律惊闻动静,赶紧睁开眼睛,大声喊道:“把他放下!回来!把焦焦放下!” 许慕言都快被掐嗝屁了。 该死的小寡妇真是缺德。 说好了会及时出现的,还不来。 不会再跟上次一样,等他都死得透透的,才来接他吧? 这白衣邪祟真是好大的手劲儿啊,把许慕言掐得都快翻白眼了。 偏偏这捆住他的绳索结实得要命。 不管许慕言怎么挣,就是挣脱不开。 又不敢太过打草惊蛇——毕竟谁知道等会儿还会不会冒出其他邪祟出来? 对待敌人,凡是能一网打尽的,就不要拖拖拉拉,回头要是落了个单。 那才真真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因此,许慕言见挣脱不开,只得拿腔作调,装模作样地一阵嘤嘤嘤。 很显然,这白衣邪祟很不吃这套,不仅不吃,还分外得嫌弃。 似乎见不惯许慕言哭得梨花带雨,便低呵了声:“闭嘴!再哭就割下你的舌头!” 从这白衣邪祟的声音中,许慕言推断此人应该年岁不算大。 声音听起来虽冷漠无比,但还挺清脆的。 还有对方掐许慕言脖颈的手,看起来细皮白肉的。 身姿又挺拔俊逸,就是不知道骷髅面具下面,生着怎么样一张脸。 原文里压根就没这出情节——准确来说,许慕言经历过的许多事,在原文里压根闻所未闻,就譬如说,他被玉离笙给睡了。 白衣邪祟左拐右拐,拐了不知道第多少个弯之后,总算在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 还未推门,那房门就自动从里面打开了。 一大阵诡异的黑烟自里面弥漫而出,许慕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该死的邪祟,一把丢到屋子里。 许慕言整个人啪叽一声,撞到了冰冷的,坚硬的东西上。 摔得那叫一个七荤八素。 因为屋子里太黑,许慕言被反绑住双手,凭借着触觉,他觉得自己此刻躺的地方有点诡异。 恰好耳边传来倏忽一声,一抹光亮猛然逼近,正好对着许慕言的脸! 吓得他往后一仰,又嘭的一声,从高处跌了下来,还顺势翻滚了一圈,才堪堪停稳。 便见面前是一具漆黑的棺椁,先前那被黑雾笼罩的人,手里提着一盏油灯,也终于露出了真容。 怎么形容好呢? 即便许慕言在昆仑山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美人,又同玉离笙那种修真界第一绝色朝夕相伴。 但仍旧不可否认,面前的青年模样生得很俊很俊。 剑眉星目,凤眸冷睨。玄色长袍,银边束身,长发风流不羁地高束起来。 站在棺椁后面,手里提着一盏油灯,正阴恻恻地笑着。 许慕言艰难万状地吞咽口水,心道,这年头连采阴补阳的淫。魔都这么内卷了吗? 光看这长相,说是哪个宗门的长老,或者是玄门高足,他也信啊。 这个修真界是不是太过分了? 真的一点活路都不给像许慕言这样普通好看的人了吗? 许慕言十分的郁闷,倒也不是很害怕。 “此女模样倒是生得娇俏,师兄,已经很多年没寻到这样好的炉鼎了呢。” 那玄衣男子开口了,上来就唤白衣邪祟师兄。 许慕言又暗暗想着,现在出来当邪祟,还得拉帮结派的吗? 不以师兄弟相称,就不能出来为祸人间了,还是不能采阴补阳了? 许慕言一听这声“师兄”,就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当然,他不能表现得太嫌弃,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佯装很害怕地“嘤嘤嘤”。 一边“嘤嘤嘤”,许慕言还一边娇滴滴地说:“奴家好害怕啊,不要杀奴家,奴家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儿家!” 哪知那白衣邪祟早看他不顺眼了,当即嗖的一下,许慕言的嘴就被什么东西贴上了,他呜呜几声,居然没发出声音。 为了能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贴住了他的嘴,许慕言还努力嘟嘴,眼珠子往下一瞥。 好家伙! 居然是一张黄符! 敢情这俩邪祟可以啊,保不齐是什么邪修,居然还会使用黄符!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有趣了。 “师弟,此女子应当不是昆仑的弟子,我此前并未在人群中见过她,应当只是那些人为了引我们出来,而找来的凡人女子。” 那白衣邪祟开口了,准确无比地认出了他们一行人是昆仑山的弟子。 -- 第235页 也就证实了,此前苏甜甜并不是看错了,分明就是这个白衣邪祟,藏在暗处,偷偷盯着他们。 虽然说,昆仑在修真界非常的有名,当时众人穿的也都是弟子服,被认出来很正常。 但是,这彩云镇偏僻得很,说是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地都不为过。 这两个邪祟看来不简单啊,居然连昆仑都知道。 不仅知道,明明知道昆仑山的弟子来了,竟然还敢露面强抢许慕言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凤娇。 也许,这两个邪祟同昆仑有什么旧怨? 许慕言暗戳戳地回想,原文里有没有哪个有名有姓的人物,跟昆仑山是有仇怨的。 但想来想去,大脑可谓是一片空白。 许慕言小脸通黄地想,当时就是冲着看美人师尊怎么被徒弟反复羞辱去的。 谁去关注那些不重要的配角啊? 想不起来就不想,这是许慕言做事的一惯风格。 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自己会不会被这俩货给嚯嚯了。 就听那白衣男子道:“一眨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青律当时还小,才这么高,现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许慕言:“!!!” 不对,等等! 现在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为什么邪祟知道檀青律的名字? 又为什么如此亲密地唤他青律?! 在这个世间,能如此唤檀青律名字的人,不是昆仑山的人,那便只有魔族人了! 可这白衣男子又刚好会使用黄符……那就应该是同门! 若是同门师兄弟的话……难不成…… 嘶! 许慕言当即倒抽口凉气。 心里开始疯狂大喊,不是吧,不是吧,不会让他碰上了重明君座下,那两个早就被逐出师门的孽徒了吧? 那如此说来的话,白衣服的是师兄,那就是重明君的大徒弟秦声。 玄色衣服的是师弟。也就是重明君的二徒弟顾子凌! 在原文里,这俩孽徒可是对断袖啊!!! 什么时候连十六、七岁的漂亮小姑娘都不放过了? 断袖就断袖了,个人性取向而已,这没毛病。 可都断袖了,还去当采花大盗,嚯嚯人家小姑娘,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哪怕是嚯嚯十六、七岁的漂亮少年,许慕言都能稍微理解一点。 毕竟不洁的烂黄瓜攻,那也不是没有。 可既跟自己的师兄欢好,又去嚯嚯平民百姓家的小姑娘,这简直太畜牲了! 许慕言下意识想破口大骂,结果由于嘴巴被黄符贴住了,压根就骂不出来。 只能拿眼狠狠瞪着面前的两个人渣。 便听顾子凌道:“我二人在此多年,苟延残喘,好不容易重修鬼道,才有了今日的修为,万万不可前功尽弃。师兄,我知你对昆仑山顾念旧情,可你也不想想,当初师尊废了你我二人修为之时,可有顾念过往日情分?” “若不是我当初强行拉你修鬼道,你现如今早就死了!” “师兄,听我一句劝,趁着秦剑不知道你我还活着,将入彩云镇的那些昆仑弟子,诛杀殆尽,一个不留!再生剖他们的金丹,助我们修炼,加上华青们那些人……我想,再过不久,你我便能称霸一方,届时再回去找秦剑报仇!” 好家伙! 秦剑就是重明君的本名。 要知道,许慕言跟玉离笙蹦起来顶嘴,都不敢直呼师尊的大名。 万万没想到啊,重明君的徒弟居然这么勇,不仅直呼他的大名。 还要就地诛杀同门弟子,生剖金丹不说,甚至还要报仇雪恨! 这真真就是师徒之间的爱恨纠缠啊! “可……青律是玉师叔的亲传弟子。当初,他还那么小,总是规规矩矩地唤我大师兄,还有慕言,琉璃……我们曾经是同门师兄弟。” 秦声轻叹道,声音听起来有些哀伤。 “慕言和琉璃打小关系就很好,可是这次,我却没见到慕言和琉璃,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又长高了多少。” 许慕言冷不丁被提了名字,心里当时一个咯噔。 心道,二位可能还不知道,他们嘴里的“慕言”已经死了。 死得惨不忍睹。 而琉璃更别提了,被小寡妇百般虐待折辱,已经没个人样了。 顾子凌语气冷硬道:“师兄,你就是太心善了,琉璃便罢了,其余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待你我杀回昆仑,我自然不会伤害琉璃,毕竟琉璃是我的妹妹。” 许慕言:放屁,琉璃明明就是个弟弟! “也罢,你我还是快些开始吧,我怕待会儿那些弟子就寻来了。” 秦声如此道,而后二人就当着许慕言的面,掀开了棺椁的盖子,然后双双躺了进去。 之后还把棺椁合上了。 许慕言:“……” 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说着说着话,就突然躲棺椁里了呢? 那么狭窄的棺椁,两个大男人并肩躺进去,难道不挤吗? 腻腻歪歪的,就不热吗? 可是很快,更腻歪,更让人面红耳赤,热汗淋漓的事情发生了。 许慕言听见棺椁里传来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没过多久,便是秦声有些吃痛的低吟,埋怨地小声说:“你慢点,为什么每次都如此急躁?” -- 第236页 “……看见师兄,我把持不住。” 而后那棺椁就横在许慕言的面前,发出了剧烈的哐当哐当的声响。 伴随着哐当声,还依稀能听见咿咿呀呀的声音,以及微不可闻的低喘,甚至是踩着湿润香蕉皮的——呲溜,呲溜…… 许慕言的眼睛猛然睁大了,满脸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面前的棺椁。 不是吧,不是吧? 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啊? 就一点正事儿不干的? 把他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丢在地上坐着。又是绑住手脚,又是贴住嘴巴的。 结果就整了这么一出? 在棺椁里行事? 这两人是不是脑子里有坑啊? 放着他在这干坐干看干听,自己挤棺椁里嘿咻嘿咻去了。 按照一般的采花大盗的套路,难道不应该是把娇滴滴的小美人这样那样吗? 不对,等等! 他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幸好他没被两个师兄合起伙来嚯嚯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慕言和师尊贴贴 许慕言坐在地上,牙疼得又听了片刻。 那棺椁里的动静委实大得要命。 一直哐当哐当乱响,震得浮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还伴随着抑制不住的哭音。 以及那一声比一声低沉沙哑的“师兄”。 想不到顾子凌说起情话,还挺有那么一手的。 许慕言小脸通黄,下意识竖起耳朵去听——反正送上门的活。春宫,不听白不听。 就听见顾子凌说:“师兄,我一见你就把持不住。” “师兄真好,居然愿意任由我这样做。” 许慕言暗道,怎么做?做什么了? 把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绑住手脚,贴住嘴地丢在这里旁听。 是不是不太合适? 许慕言心里暗骂,小寡妇怎么还不来,该不会真的等他死了才来吧? 下一瞬,那棺椁又噼里啪啦剧烈摇晃起来,原本就挺陈旧的棺椁,哪里经受得住二人合力折腾。 发出吱哇吱哇的声响,好像下一瞬,整个棺椁就要被震得四分五裂。 从里面很快就传来秦声抑制不住的哭音,听起来又娇又软的,还带着点哽咽地哭求:“好阿凌,慢些,动静太大了。” “可是,师兄,你我如今所修的功法,正须要如此这般合欢才行,一日都不可落下,否则便前功尽弃了。” 顾子凌好似在棺椁里起身换了个姿势,因为许慕言很明显地看见棺材板有被顶起来。 而后,就听“嘭”的一声,像是膝盖直接砸在了棺椁里。 许慕言下意识浑身一哆嗦,喉咙不受控制地艰难吞咽口水。 脑海中竟然该死的,浮现出了些许不可言说的画面。 按许慕言的切身经验来看,此刻二人在棺椁中应当是一个跪趴着的,另一个虽然也是跪着的,但双手应当能拽着前面人的头发。 或者像玉离笙每次对待他那样,自背后狠狠掐着许慕言的脖颈,迫他昂起通红的脸,控制他的呼吸,逼迫他一次又一次承受。 许慕言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热汗,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既然小寡妇不来救他,那他干脆自救好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而且现如今还是个小魅魔。 檀青律说的对,小魅魔一旦沾了荤腥,就跟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 事情很快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许慕言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反应,变得非常奇怪。 他先是大量地往外冒汗,而后先是从脸开始红,慢慢就红遍了全身。 不仅如此,那火好像是从皮肉底下烧上来的。 又因为嘴巴被黄符贴住了,许慕言只能从鼻孔里呼呼呼地喘着热气。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耳朵也嗡嗡作响。 奇怪的是,这二人并没有在许慕言身上,放什么阴间的玩意儿。 可许慕言却好像生吞了一整瓶合欢散,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就想找个冰凉的东西,趴上去好好地蹭一蹭。 许慕言双手双脚都被绑得很紧很紧。 以至于他只能在地上,小幅度地慢慢挪,好像蜗牛一样,慢慢吞吞地往门口挪动。 还得时不时地望向棺椁,生怕被里面正在激烈行事的两人发现。 好在,那两人正在兴头上,压根就没空去搭理抓回来的小美人。 将那棺椁震得冲天乱响,好像长腿了一般,已经移动了好长一段距离。 许慕言用舌头将贴在嘴上的黄符润湿,试图顶破。 但毫无用处,黄符不是区区一张黄纸,没那么容易就解开。 忽觉鼻子一热,两行鼻血就簌簌窜了出来。 许慕言暗骂自己现在的身体,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居然光是听个声音,就好像被人下了阴间的东西一样! 不过,他很快就原谅了自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现在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魅魔呢? 天生就是靠着吞噬男人的元阳为生的。 许慕言欲哭无泪地想,小寡妇要是再不过来,那他可就自己用手了啊! 可自己用手也很麻烦。 他的双手被反绑着,也就是说,如果他自己来的话,那么就只能跪趴在地上。 -- 第237页 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到自己了——当然,坐着也不是不行,但毕竟趴着更有感觉。 只是,因为许慕言的手臂长度有限。 也就是说,他只能触碰到自己的尾巴骨,却摸不到前面。 不知道自己碰自己,事后被玉离笙发现了,会不会挨揍。 但已经没时间让许慕言考虑了。 他现在浑身都快烧起来了。 脖颈上套着的墨玉,此刻也发。烫起来,好像一块烧红的炭火,一直炙烤着许慕言的胸口。 呼…… 许慕言难忍地又从鼻孔里窜出了热气来,也顾不得先把鼻血擦干净了。 眼瞅着就距离房门只有几步之遥。 偏偏这种时候,他听见“哐当”一声。 那副棺椁终于不堪重负,轰隆一声四分五裂。 棺椁盖子更是飞出去好远。 从里面骨碌碌地滚出两个相互纠缠的人来。 要死不死的,正好就滚在了许慕言的身旁! 要巧不巧的,那个秦声从棺椁里翻滚出来时,还不小心一脚踢在了许慕言的腿上。 许慕言整个人像个皮球一样,也顺地翻滚了几圈,脑袋嘭的一下,就撞在了门槛上。 差点没把他撞死,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撞得头昏眼花。 许慕言还在考虑,是顺势晕过去好,还是继续“嘤嘤嘤”地装哭比较好。 便听见顾子凌道:“棺椁又坏了,一年都修好多次,实在不行……师兄,往后就莫躺在棺椁中了。” 秦声没吭声,两臂死死撑在地上,死咬着下唇,豆大的热汗簌簌往地上砸落。 可能多少还是顾及点脸面的,即便眼前的“女子”今夜就得死,但秦声还是抬起右手,准备把对方的眼睛也用黄符贴上。 哪知手臂才抬起来,身后的师弟就开始使坏,秦声“啊”了一声,手臂再度软了下来,无力地垂了下来。 顾子凌笑道:“师兄,你我现如今都沦落至此,修的已经不是正道了,既然选择修了此等鬼术,便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的。只要能增进修为,何事做不得?” 许慕言:“……” 看来,这两人今夜是铁了心做到底了,而且,还下定决心,要把他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凤娇弄死了。 该死的,小寡妇的腿脚被哪个妖精绊住了吗? 怎生还不过来? 还有这绳索是龙筋吗?怎生如此结实? 不管他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开! 许慕言咬紧牙关,趁着二人还连在一起耳鬓厮磨。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头将房门撞开了。 外头的冷风,也簌簌吹了进来。 许慕言收力不及时,一头翻过了门槛,从衣衫中骨碌碌地滚出了两个大馒头。 顾子凌眉头一蹙,抬眸瞥了一眼,冷声道:“居然是个男的?” 秦声也应声抬眸望了过去,满脸凝重道:“那怎么办?我体内的阴丹已经开始运转,若再寻不到女子的阴元,只怕……只怕我现在的身体要承受不住,会爆。体而亡!” 许慕言一听,心道,我滴个乖乖,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居然还在体内养阴丹! 虽然他当初看文不怎么仔细,全程去看香艳豪车。 但只要关于玉离笙的香艳豪车,他都会看得很仔细。 所谓阴丹,实际上就是摄取了无数女子的阴气,在体内凝结而成的丹元。 同修真者体内的金丹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修真者失去了金丹,便会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既然成了废人,那势必就命不久长了。 原文里的孽徒亲手废了玉离笙的修为,毁了他的金丹,但又想长长久久地折磨玉离笙。 便想方设法地在玉离笙身上养阴丹。 当然,可能原文里的孽徒多少还是对自己的师尊有点感情的。 不舍得让玉离笙出去找各种女子合欢,在情浓时,摄取女子的阴气。 反而会将玉离笙的元神,以一种特殊的方法逼出体外,然后强行放入无辜可怜的女子身上。 如此,孽徒只需要与玉离笙附身的女子交欢,便能既得欢愉,又能更好的羞辱自己的师尊,还能趁机让师尊的元神,摄取女子的阴气,从而在身体里养出阴丹来。 可谓是很恶心,很阴毒,也十分伤天害理的邪术。 按理说,这种邪术早就被修真界列为了禁术,秦声和顾子凌又是从何得知的? 又是怎么偷学的? 难道说,此前死在二人手里的无数无辜女子,便是以那种方式,死在了顾子凌的身下? 怪不得他们分明是断袖,却要去捉年轻漂亮的女子! 许慕言想到此处,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想不到重明君那样的人,居然也会教出两个孽徒。 要是重明君此刻过来,亲眼看见自己昔日的两位高足沦落至此。 又修了那种伤天害理的邪术,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啊。 “没办法了,只能将错就错了!” 顾子凌眉头一蹙,忽然抬手一掐许慕言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掐至半空中,而后一手探上秦声的天灵,低声道:“师兄,麻烦你再承受一次了!” 许慕言:“!!!!!!!” 不是吧,不是吧? -- 第238页 这是要将错就错,把秦声的元神塞到他的身体里,然后顾子凌再借用这具小魅魔的身体? 这怎么能行? 且不说小魅魔在那方面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一般人是玩不坏小魅魔的。 现如今小魅魔的身体,已经归许慕言了。 他已经是玉离笙的小魅魔了,怎么可以被人弄脏身体? 虽然许慕言曾经也想过要给玉离笙的头顶,种上一片青青草原。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在被人附身的情况下,和顾子凌行那种事情啊! 他那就只是想一想!万万不敢那么做的! 许慕言“呜”了一声,剧烈地在半空中挣扎。 心里撕心裂肺地大喊:师尊,师尊! 可能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也可能是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下一瞬,一柄流光璀璨的长剑,自外头飞掠而来。 顾子凌大惊失色,收手不及,竟被一剑砍断了手臂。 鲜血登时喷了出来,喷了许慕言满头满脸。 许慕言也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但并没有一屁股摔倒在地。 反而被一双手臂稳稳地接住了。 玉离笙略带几分挑。逗地笑话他:“怎么?害怕了?师尊不是说过了,一定会稳稳接住你么?” 许慕言“哇”的一声,差点哭出来。 他刚才还以为,自己一定会受辱! 差点就准备咬舌自尽了! 听见玉离笙的声音,许慕言高悬着的心,终于重新塞回了肚子里。 “师兄,快走!” 顾子凌惊见来人,瞳孔剧烈地颤动着,都顾不得断臂之痛,一把抱住秦声。 眼前烟雾弥漫,再能视物时,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唔!” “真是可怜,差点被人欺负了呢。” 玉离笙笑着抬手揭开贴在许慕言嘴上的黄符,好笑道:“方才有没有被吓哭?” “我才没有!快,追上他们!他们是掌门师伯的徒弟!” 许慕言大声道。 “不急,他们跑不掉的,猫捉老鼠就是应该先让他们跑,给他们一点点求生的希望,再一脚踩灭,你说,对吗,言言?” 玉离笙慢条斯理地道,一剑将捆住许慕言的绳索劈断,望着被绳索勒红的手腕,眸色一寒,冷冷道:“本座要将他们剉骨扬灰!” “师尊,这绳索好结实啊。不算我怎么挣,就是挣不断!” 许慕言心有余悸地道,终于能舒舒服服地喘气了。 红艳艳的唇瓣一掀,缓缓吐出一口粘腻的热气。 玉离笙低头看着许慕言面若海棠的一张脸,喉咙有些艰涩地滚动了一下,淡淡道:“那不是普通的绳索,而是抽了人的筋脉,用特殊的方法炼制而成的。以你的修为,解不开才是正常的。 若是你都能轻易解开,那么你就有能力弑师了。” “原来如此,我说呢……呼……”许慕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什么?用人的筋脉?” 不是吧? 他之前还开玩笑说,这绳索比檀青律的筋脉还结实! 结果一语成谶!!! 真的是人的筋脉! 只要一想到,自己方才被那玩意儿捆过,许慕言就忍不住颤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往玉离笙怀里一趴。 师尊的怀里冰冰凉凉的,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贴着师尊会这么舒服? 许慕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和师尊贴贴非常舒服。 就连师尊的气息也非常好闻。 忍不住就两臂环紧师尊的脖颈,许慕言跟小狗似的,用脸去蹭师尊的脸。 光是蹭一蹭浑身都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玉离笙先是一愣,随即沉声问他:“你是被那两个畜牲,喂了什么东西么?” 否则岂会如此热情主动? 而且言言的脸很红,身子很热,该死的,腰好软……玉离笙忍不住把揽着许慕言腰的手,缓缓往下移动。 该死的,言言的臀部好软啊,捏在手里软绵绵的! 手感真的很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营救小魅魔 许慕言艰难地吞咽口水,嗓子都开始哑了。 有点渴。 嗓子都快冒烟的那种渴,好像被晒干的咸鱼,一百年没沾过水了。 许慕言舔了舔嘴唇,觉得嘴巴莫名其妙干得很,就想喝点水润一润。 可是身边这鸟不拉屎,浮灰都快把人埋住的破烂屋子,就是有水,许慕言也不敢喝啊。 谁知道喝了这里的水,会不会肠穿肚烂什么的。 但他真就很渴很渴,越是舔舐嘴唇,也就越来越渴。 许慕言从前很抗拒,也很恐惧和玉离笙接触。 可眼下,他又鬼使神差不受控制地主动凑过去,和师尊贴贴。 原来师尊的身体冷得像个大冰块,也不全然是件坏事儿,最起码抱在怀里十分舒服。 许慕言的身子像蛇一样,手脚并用地缠在了玉离笙的身上。 滚热又通红的脸,来回在玉离笙的面颊上蹭,好像可爱的狐狸幼崽,又是蹭又是拱的。 玉离笙特别吃许慕言这一套,半边身子都酥了。 他不知道许慕言到底在此地经历了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跟发了春的猫儿一样,死死地缠了过来。 -- 第239页 两个人抱得很紧很紧,几乎连一点缝隙都没有。 如此古怪又诡异的姿势,让玉离笙的喉咙上下滚动起来。 “言言,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如此热情……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玉离笙抬手挑起许慕言的一缕长发,在指尖反复摩挲,嗅着怀里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忍不住又笑道:“言言,你想师尊了,是不是?” 许慕言没吭声,双眸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好像是故意勾引人的小伎俩。 那双唇瓣被他又舔又咬的,早已通红一片,显得水汪汪的,红艳艳的。 少年满头满脸都是热汗,小脸汗津津的,柔软地伏在玉离笙的怀里。 说起话来,就好像在撒娇一样,甜甜的。 “师尊,我……我好渴,好热,想喝水,师尊。” 玉离笙定定地盯着许慕言看,好笑地问:“想喝水是么?在这里?不办正事,不救人了?” “口渴。” 许慕言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好渴啊,快渴死了。 再不喝口水润润嗓子,他就渴死了。 哪里还管得了别人?他自己都快要渴死了。 “师尊!” 许慕言见玉离笙不给他找水喝,就有些急了,扯着玉离笙的衣袖,急出了点哭音:“快啊,师尊!” 玉离笙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觉得许慕言实在太可爱了,早知道下点阴间的东西,能让他如此可爱主动。 那么玉离笙早就应该日日夜夜都给许慕言种下情蛊,让他无时无刻都在欲。海里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其实,救人算不得什么正事,想喝水可以啊,但为师要你亲口说,你再也不会离开为师了。说啊,言言。” 许慕言呼呼呼地喘着粗气,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根本没办法思考了。 只觉得自己好热好热,再不抱着大冰块蹭一蹭,自己就快要热死了。 听见玉离笙的话,根本也没办法思考,只能顺着话缓缓道:“我……我再也不会离开师尊了。” 玉离笙十分满意,又道:“你说,你爱师尊,爱到无可自拔。” 许慕言:“我……我爱师尊,爱到无可自拔。” 玉离笙笑得更欢了:“你说,要是你惹师尊生气了,就让师尊狠狠罚你,罚你给师尊生孩子。” 许慕言哽咽着道:“我要是惹师尊生气了,师尊就狠狠罚我,罚我给师尊生孩子。” 玉离笙问:“生几个?” 许慕言哭丧着脸道:“生几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生……很多很多,一直给为师生,生到你死为止。” “我给师尊生孩子,生很多很多,一直生到我死为止。” 许慕言说完这话之后,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了。 根本没反应过来,嘴巴就特别不争气地顺着师尊的话风往外说了。 “真乖,不就是想喝口水么,那有何难的,师尊喂你喝。” 玉离笙单手揽住许慕言,将水囊取下,拇指轻轻一推。 嘭的一声,木塞子就被推开了。 然后把水囊贴着许慕言的唇,玉离笙温声细语地道:“喝吧,多喝点,把喉咙润一润,你嗓子都哑了。” 许慕言顾不得别的了,赶紧吨吨吨地喝起水来。 因为喝得太急,水珠顺着下巴滚落至颈间。 将雪白的衣领都润透了。 “咳咳咳。” 许慕言被水呛着了,赶紧把头偏了过去,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跟孩子一样?又没有人跟你抢,还是说,因为是师尊亲手喂的水,所以喝起来特别香甜?” 玉离笙好笑道,又问他:“还渴不渴?要不要喝了?” 许慕言摇了摇头。 吨吨吨地喝了一肚子水,反而没那么口干舌燥了。 但热还是一样热。 “师尊,贴贴。” 许慕言顺势抱住了玉离笙的腰肢,将滚热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师尊身上好凉,像大冰块一样。” “那要不要师尊抱抱?” “要!” “要给师尊生孩子?” “对!” 许慕言话音未落,身子蓦然一轻,就被玉离笙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玉离笙哈哈大笑道:“好,生,生很多个,生一群小言言出来!师尊都疼,大的小的一样疼!” 抱着许慕言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此地没有床榻,连点家具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走进去之后,反而有十多具棺椁。 上面有好些浮灰,看起来已经存放在此地很久了。 玉离笙一手抱住许慕言的腰,随手掀开其中一具棺椁。 见里面存放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尸,便随意将女尸拎了出去,之后将许慕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棺椁里。 “师尊!我怕!我不要在棺椁里!太黑了,我怕!” 许慕言吓得嗷嗷乱叫,双臂死死勾住玉离笙的脖颈,都急出眼泪来了,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师尊,不要把我放在棺椁里,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师尊!太黑了,我怕!师尊!” “不怕,言言乖,师尊在呢,此地没有床榻,地上太凉,师尊怕弄伤了你。” 玉离笙轻声安抚道,顺势抱着许慕言一起躺在了棺椁中,好笑道:“谁敢让本座的言言死,本座就杀了谁!言言还要为本座生孩子呢。” -- 第240页 抬手一掀,那棺材板子轰隆一声,便再度合起来了。 这棺椁里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原本就只能存放一具女尸,眼下又躺进去两个大男人,自然就显得十分狭窄了。 许慕言勉强能伸开腿脚,可玉离笙却只能弓着腰背。 但玉离笙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很憋屈,只要言言不难受就行了。 有了从前,与尸同棺的经验,玉离笙并不觉得挤在棺椁中很难受。 不同的是,从前在棺椁里的,只是一具残缺的,冰冷的尸体。 而眼下,在棺椁里躺着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年。 如此得朝气蓬勃,如此鲜活热烈。 玉离笙的呼吸紧促起来,带着点抑制不住的激动,低笑着问:“可以吗?言言?” 许慕言胡乱地点了点头,眼睛已经眯了起来,只能依稀看见玉离笙的面容。 师尊好像笑得很开心,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孩子一样,显得得意忘形。 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许慕言也鬼使神差地跟着他一起笑,甜甜地喊师尊。 玉离笙笑道:“喊声夫君听听?” “夫君。” “真乖,再喊大点声儿?” “夫君!” “你想让夫君怎么对你?嗯?” 许慕言傻傻地笑着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仔细想想。” 许慕言仔细想了想,又道:“疼我。” “谁疼你?” “夫君……疼我。” “哈哈哈,对,夫君疼你,夫君一定疼你,哈哈哈,许慕言,你也有今天啊!你也有今天!” 玉离笙开怀大笑,感觉此生都没这么开心过。 没人知道的。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棺椁里居然还藏着两个活生生的人。 玉离笙欢愉且惊喜。 只是这么和许慕言并肩躺在一起,便觉得心里十分满足了。 玉离笙抬手撩了撩许慕言的头发,又捏了捏他发红的耳垂,最后又抬手点了点他的喉结。 将那一点精致发红的喉结,摁得微微往旁边一偏。 手一松,那喉结又重新回到了原位。 玉离笙单手支起半边身子,看着许慕言疲倦地半伏在身旁,乖顺得好像狐狸狗一样。 两条小腿还一翘一翘的,自己把鞋子都蹬掉了,露出了雪白的袜子。 “师尊,我从前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不需要太大,能摆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就行了。” 许慕言两手托腮,自顾自地道:“我喜欢养花,最喜欢向日葵,要是能再有一个小院子就好了。我就可以在院子里种满向日葵了。” 玉离笙笑道:“你若是喜欢向日葵,那师尊就把山上的灵草都拔了,全部种满你喜欢的向日葵。” “……可是后来,我连一个像棺椁这么大的容身之地都没有。”许慕言长叹口气道。 玉离笙想了想,同他道:“不提这些了,好不好?言言?” 他的手往许慕言的衣领里探去,压低声儿道:“办点正事吧。” 衣领才一拉开,那块墨玉就掉了出来。 有种很奇怪的气息萦绕在玉离笙的鼻尖。 许慕言赶紧一把将墨玉塞了回去,面红耳赤地点了点头。 玉离笙此前满心都是疼疼小徒弟,倒也没多管这种让他不喜的气息。 那种古怪的气味,越来越浓。 从许慕言流汗的皮肤下面,丝丝缕缕地涌了出来。 玉离笙蹙紧眉头,强忍着让他不快的气息,心道,应该只是棺椁中的尸气。 而且,他很不喜欢香火的气味,这屋子里也有不少燃烬的香火。 应当不是从许慕言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的言言那么听话乖顺,又娇又软,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年,又怎么可能会产生让玉离笙厌恶的气味。 这种气味……就好像,好像当初在魔宫里,那位高高在上的魔尊,身上所散发的气息! 玉离笙的神色陡然一狠。 不可能的,言言的身上不可能有魔尊的气息。 魔尊已经死了,当初被玉离笙一剑穿胸。 死得不能再死。 魂飞魄散,再也不可能复生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许慕言脖颈套着的墨玉上。 那墨玉在夜色下,散发着莹莹光泽。 看起来好像活了一般。 与许慕言雪白的皮肤一衬,越发显得诡异。 玉离笙有好几次,想伸手把墨玉拽下来,一探究竟。 可又隐隐有些顾虑,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许久之后,玉离笙才低声道:“许慕言,若是你胆敢欺骗本座,本座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座会让你后悔再度回到人间!” 许慕言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下意识抬手死死攥住了墨玉,一声不吭的。 郊醣團隊獨珈為您蒸礼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了。 “大家别动!你们听,好像有怪声!” 其余弟子们姗姗来迟,在解救下檀青律之后,便阴差阳错走到了这里来。 苏甜甜支愣起耳朵,细细听了几句,而后抬手一指,低声道:“从那里传来!” -- 第241页 此话一出,一行人都顺着声音来源寻了过去。 果真寻到一间房门口。 众人在门外迟疑,没一个人敢先进去。 檀青律还被绳索捆着,该死的,不管他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开。 方才又被寻他的弟子们看见,他衣不蔽。体的样子,简直把颜面丢了个干干净净。 眼下便希望,小魅魔能比他惨上十倍不止,如此一来,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被小魅魔吸去了。 “你们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哐当哐当的响!” 苏甜甜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泪,压低声儿道:“该不会是什么鬼打墙吧?怎么这么响的?” “我也听见了!好奇怪,里面是不是有人?难道是故意发出声响求救?” 另外一个弟子道。 “有可能,也许是邪祟把绑来女子的嘴堵住了,没办法喊人救命,所以才用什么东西,一直撞击发出声响!引过路的人发现!” “很有可能!可是檀师兄说,邪祟把焦焦强行带走了……天啊,该不会是焦焦吧?” “可焦焦只是个普通人,又没有法器防身……那邪祟同此前的魅魔,又能差多少?不一样都是靠合欢术,增长修为的?难不成焦焦又被……” 此话一出,众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些许画面。 而每一个人想的都是,司马焦焦可能已经被邪祟给欺辱了! 檀青律眉头一蹙,暗道,就以小魅魔的性情,应当不是邪祟逼迫,而是小魅魔自己主动的。 对小魅魔来说,若是与同样靠合欢术增进修为的邪修行事。 到底谁的修为增长得更快,那还不好说。 若是因此增进了修为,那对小魅魔来说,反而是因祸得福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檀青律竟然隐隐有些生气。 未经他的允许,小魅魔怎么可以再去找别人? 哪怕被别人逼迫,那也不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师尊害怕会再度失去慕言 众人犹豫不决,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闯进去,营救司马焦焦。 进去吧,恐见了什么不堪入目的景象。 不进去吧,难道就任由司马焦焦被邪祟如此折辱? 如此这么一思忖,苏甜甜一马当先,抽出长剑怒气冲冲道:“我进去杀邪祟!” 而后不顾众人阻拦,一脚踢开了房门。 苏甜甜冲着屋里大喊一声:“快放了焦焦!否则我杀了你!” 这么一嗓子吼出来,唬得棺椁中的许慕言浑身一个哆嗦。 差点把自己给交代出来了。 玉离笙自背后擒着他的后颈,见状忍不住低笑道:“瞧你这点出息!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第一回 被别人听见动静!” “言言,看来苏甜甜对你是有几分真心的,想不到你不仅讨男人的喜欢,连女子都喜欢你呢。” 许慕言羞愧难当,跪趴在棺椁中,腰肢塌得很低,作出一副奴颜婢膝的姿态。 这是玉离笙最喜欢的姿势。 也是最羞辱人的姿势。 每次许慕言被迫摆出这种姿势,都会死死咬紧牙关,不允许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试图用自己的沉默不语,来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可殊不知这也是玉离笙最讨厌他的地方。 觉得如此酣畅淋漓时,为何许慕言就跟个哑巴一样,一声不吭,好没意思的。 玉离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使尽手段地去折磨许慕言。 就觉得这么做,自己很高兴,心里很满足。 就好像飞蛾,明明知道扑向火焰就是自取灭亡。 玉离笙也明明知道,这么做会慢慢消耗许慕言对他的情意和信赖。 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心底的恶念不断地扩大,他不满足于和许慕言偷偷行下的情爱。 还无比变态,无比凉薄,也无比险恶地想让所有人都亲眼看见。 许慕言是怎么在他手底下痛哭流涕,婉转求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玉离笙要让苏甜甜知道,许慕言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别人哪怕多看许慕言一眼,都是大错! 可是,玉离笙同时又害怕,自己的所行所为,终有一天会再度受到反噬。 他害怕会再度失去许慕言。 好像只有和许慕言坦诚相见,紧紧连在一起。 只有让自己的脉搏,在许慕言的身体里持续不断地,生机勃勃地剧烈跳动。 玉离笙才能感受得到,他在拥有许慕言。 “言言,你想不想让他们围观?” 玉离笙自背后抱住了许慕言的腰。 就好像一座大山,几乎把许慕言给压垮了。 嘭的一声,酸软无力的手臂再也撑不住了。 许慕言猛然跌趴下去,俊脸紧贴在冰冷的棺材板上。 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只能很小幅度地摇头:“不要,师尊,不要别人看!师尊,不要那么对我!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师尊要这么欺负我?” “就仗着……仗着我皮糙肉厚,怎么都打不坏,怎么都虐不死吗?师尊?” “不是师尊自己说的,要好好照顾我?就照顾成这样吗?” 玉离笙沉默不语,黑暗中摸索着擦掉许慕言的眼泪,低声道:“你现在清醒了?” 许慕言道:“很清醒!我知道外面有好多人,我知道他们都走过来了,很快他们就要发现我们了!我不想让他们看见!” -- 第242页 “清醒了也好……” 玉离笙如此道,清醒了才更能感受到羞耻。若是许慕言一直迷迷糊糊的,反而没什么意思。 强迫不情愿的人,才更让他有征服欲。 而且,他自己曾经也被人那么羞辱过的。 玉离笙觉得自己很爱许慕言,爱到已经把许慕言看成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 既然许慕言也爱他,就应该和他承受一样的苦痛。 两个同样身处在地狱里的人,才能永远不抛弃对方,相拥着给对方取暖。 这样言言就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因为被人百般折辱过的许慕言,再也没法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底下,除了他玉离笙之外,再也不会有人喜欢许慕言了。 如此,他就能彻底地,永远地,把许慕言禁锢在身边,好像心疼自己一样地去心疼许慕言。 玉离笙在想,到底要不要掀开棺椁,在所有人面前,狠狠欺负许慕言。 直听见耳边抑制不住的哭声,这种念头才渐渐打散了。 罢了罢了,言言都哭成这样了,肯定是万分不情愿的。 不情愿便罢了,羞辱人的方法有很多,何必要挑这一种? “好了,不哭了,师尊逗你呢,瞧你这点出息,怎么哭成了小花猫了?你不是一直很硬气,还蹦起来顶撞师尊的么?” 玉离笙很快又换了一副神情,将人搂了起来,抱在自己的膝头坐好,笑着抬手轻轻刮着许慕言的鼻子,“爱哭鬼,小哭包,言言真像个小孩子呢。” 许慕言抽泣着道:“我本来……本来就是小孩子。” 要是在他那个世界,他就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啊。 可是在修真界,十五、六岁就能成亲生子了。 十七岁的许慕言在所有人的眼里,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以独当一面。 连委屈地流眼泪,也会被认为没有出息。 “那我不哭了。” 许慕言抬手擦了擦眼泪,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他听见苏甜甜说:“怎么动静停下来了?这里烟尘好大,而且好黑啊,有谁带了明火符?赶紧点一张,快点,看不清楚路了!” “我带了,但明火符好像坏了,怎么没法用了?檀师兄,你帮我看看,这怎么回事?” 然后檀青律道:“明火符不可能坏,你是不是没画对?” 许慕言抽了抽鼻子,察觉到师尊好像还没有释放。 可恶,明明都行了那么久,师尊居然还紧绷着,连半点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 依许慕言对他的了解,恐怕少说再来一个时辰! 这怎么行? 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许慕言小声地同他商量:“师尊,这回先欠着,行不行?下回再补上。” “你当为师是什么东西?这种事情也能欠?”玉离笙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你都开心了三回,你自己去看看棺材板,你去看看,都是你的。” 许慕言羞耻得浑身都快冒烟了,死死咬了下牙齿,他又道:“下回……下回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比如?” “我想不到!师尊想怎么样都行!” 玉离笙细细一琢磨,觉得先欠着也不是不行。 等料理完了这里的事情,他就带着许慕言立马回山。 他要抱着许慕言入棺椁,同两个许慕言——一个死的许慕言,一个活的许慕言,一起躺在棺椁中。 那应该会很有意思。 玉离笙从前受过一种刑具,还是在魔尊跟前当炉鼎那会儿受的。 便是让人打造一匹纯金的马儿,足有半个人高,通体金光闪闪,极其漂亮。 脖颈上还套着铃铛,一动一响,好听极了。 更神奇的是,那马肚子里大有乾坤,可放火炭,也可放冰块。 如此一来,纵然是再烈的炉鼎,也要被降伏。 若是把不听话的许慕言放在上面,应当很有意思吧? 就是不知道,许慕言喜欢火炭炙烤,还是更喜欢冰块冷冻。 也许,两种都可以试试。 到时候许慕言越抵触,越不喜欢哪种,那么玉离笙就越要用那种。 如此这么一想,玉离笙开心极了。 觉得往后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他能和许慕言在一起过没羞没臊的日子了。 再多生几个孩子,不给许慕言坐月子的机会,没出月子就得再怀上。 那样不出几年时间,他们就有一群可爱漂亮的孩子了。 那些孩子会围在玉离笙的身边,叽叽喳喳地喊他爹爹…… 玉离笙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比地满足。 也就并未再为难许慕言了。 提着许慕言的腰,就好像从地里拔萝卜一样,将人拔了起来。 再重新放回膝上坐好。 看着许慕言咬着手背抽泣的可怜样子,玉离笙心软了,开始道歉了:“都是为师错了。言言,不气了,好不好?言言最乖了,快别哭了,好不好?” “哼!我不想跟你说话!” 许慕言说不出来太狠毒的话,毕竟还润着,随时都可以。 只能一边狠狠瞪着玉离笙,一边自己穿起了衣衫。 “言言,是为师错了,都是为师不好,为师下回温柔一些,好不好?” “滚啊!” -- 第243页 许慕言扯着腰带,发现腰带的一端在玉离笙手里攥着,气恼道:“快把腰带还给我!!!” “那你别生气了。” “我不要了!” 气得许慕言把手松开,也顾不得衣衫还敞着,弯着腰去穿鞋袜。 结果因为腰酸腿痛,腰眼又酥了一下,眼睛也短暂性地黑了一阵。 好像有烟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来,师尊帮你穿鞋袜。” 玉离笙认错的态度还是蛮好的,也很积极。 知道惹了徒弟不高兴,便想着先哄一哄,哄不动了,再压着腰揍一顿,软硬兼施,不怕徒弟不听话。 一把抓住了许慕言的脚踝,将那两只雪白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玉离笙抓起袜子,先掸了掸灰尘,才耐心地帮许慕言穿上。 许慕言很抗拒地缩脚,结果就被玉离笙抓着脚踝,曲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脚心。 “啊!” 许慕言又痛又痒,忍不住惊叫一声,很快就听见外头的动静又大了起来。 “大家快听!是焦焦的声音!就在这附近!” “该死的!怎么走不出去了?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玉离笙见许慕言老实了,便又帮他穿好了鞋袜。 然后又扯过腰带,帮许慕言的衣衫系好,又把褶皱一点点地抹平。 之后玉离笙才慢条斯理地吩咐道:“跪着,把身子转过去,师尊帮你整理头发,你头发乱了。” 许慕言纵然再不情愿,也知道不照做的下场,他承受不住了。 只能不情不愿地跪坐着,把身子转了过去。 就露个后背给玉离笙。 “言言打扮成女子的模样,可真是娇俏可爱,为师在想,以后我们的女儿长大了,应该也会这么漂亮的。” 许慕言心道:你在想什么千秋大梦,我死都不会给你生孩子的。 表面上只是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又想挨揍?”玉离笙问他,“皮痒得很难受?一刻不收拾你,浑身都欠,是也不是?” 许慕言很小声地说:“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玉离笙解开许慕言的头发,因为没苏甜甜手那么灵巧,所以也扎不出来太花里胡哨的样式。 只好将许慕言的头发编成了两条粗粗长长的麻花辫,然后用苏甜甜送的丝带系成了蝴蝶结。 “转过来,让师尊看看。” 等许慕言转过身来,玉离笙看着徒弟娇俏的小模样,忍不住又笑了:“真漂亮啊,以后我们的女儿,就叫娇娇,儿子便叫凤凰,你说好不好?” 许慕言撇了撇嘴,实在对师尊的审美不敢苟同。 还好,玉离笙也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搂着许慕言的腰,直接破棺而出。 周围漆黑一片,似浓雾迷阵一般。 玉离笙冷笑道:“真是毫无用处的一帮人,累赘!” 说完之后,就带着许慕言从窗户一跃而出。 然后再将他放了下来。 两个人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再度回到了房间里。 许慕言故意落后一步,站在门槛上,大声道:“哎呀,这里是哪儿啊?怎么这么黑?还不点灯啊?” 而后就听见一群弟子的躁动声,纷纷询问他在哪里。 玉离笙随手一挥,眼前的迷雾便散开了。 恰好苏甜甜手里的明火符也终于点燃了。 冷不丁瞧见眼前站着个穿白衣服的,吓得她“啊”的一声,失声尖叫:“鬼呀!” 她这一声“鬼呀”,吓得周围弟子们纷纷抽剑,忙问鬼在哪里。 玉离笙:“……” “什么鬼?是师尊,还有我!” 许慕言从门口蹦了进来,为了表明此前在屋里被邪祟欺负的小可怜虫并不是他,还顺带装模作样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呀?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寡妇人模狗样的 苏甜甜一看见他,立马睁大了眼睛,满脸吃惊地道:“焦焦?你怎么从外头进来了?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我被师尊救下了,就一直跟在师尊身边啊,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许慕言开始装傻充愣,反正死都不会承认,此前在棺椁里被“邪祟”狠狠欺负的小可怜虫,就是他自己。 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有说服力,他毫不客气地把玉离笙拉出来当挡箭牌。 甚至还抬头,满脸无辜地望了过去,许慕言道:“师尊,你说是不是呀?” “是,焦焦一直同本座在一起,未曾分离过呢。”玉离笙也很从善如流地应道,又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语气道,“一刻都不曾分离,焦焦胆子太小,一直死死地同本座……连在一起!” 最后一句话,他咬得很重,尤其在那个“连”字上,着重咬了一下牙齿。 许慕言的脸,唰的一下,瞬间就红透了,呼呼呼的热气,好似都从鼻孔,嘴巴,还有耳朵里冒出来了。 不过还好,众人都没明白玉离笙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而还因为方才的误会,而面露尴尬地挠了挠头。 苏甜甜把剑插了回去,拍了拍胸脯,大松口气道:“万幸,万幸,焦焦没事就好了,我方才还以为……” -- 第244页 许慕言满脸哀怨地追问:“方才还以为什么?” “没什么!” 苏甜甜赶紧道,还不忘记同其余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都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如此,再没有人抓着此前的事情不放。 只当是这屋里有古怪,应当是邪祟使的诡计,目的就是迷惑他们,让他们原地打转。 苏甜甜很快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她指着许慕言的两根麻花辫,惊道:“咦?怎么编成麻花辫了?我之前给你扎得不好看吗?” 许慕言赶紧搪塞道:“好看是好看的,但不小心被我弄乱了,所以……所以我就随便编了一下,我手笨。” “编得好好看啊,焦焦的手一点都不笨,大家快看,焦焦编麻花辫也好好看啊!” 苏甜甜这一嗓子吼的,大家纷纷望了过去。 果然见司马焦焦编的两个麻花辫很好看,看起来娇娇俏俏的。脸上的脂粉虽然有些花了,但不影响他模样很俊。 好些个男弟子见了,都微微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好……好看,焦焦真好看。” 玉离笙冷冷哼了一声,心道,再好看也是他一个人的,焦焦更好看的样子,还是在床笫之欢上。 雪腻的身体,柔韧的腰肢,发红的俊脸,以及含泪的眸子。 玉离笙最爱他因为吃痛,而忍不住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可这些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檀青律听罢,有些嘲弄地暗暗笑了一声,心道,小魅魔再好看,这些人也染指不上。 小魅魔的滋味的确很美妙,让人试过一次就魂牵梦萦的。 若是有机会,他还得再试试小魅魔,势必要将小魅魔收拾得服服帖帖。 如此才好差遣小魅魔为他做事。 但眼下,檀青律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他缓步走至玉离笙跟前,抬起自己被绑住的双手,面露羞赧地道:“求师尊相救。” 玉离笙低头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自己解不开么?” 檀青律越发羞愧,摇头道:“弟子无能。” 玉离笙道:“你对自己的认知颇为清晰。” 而后抽剑,一剑将绳索砍断了。 檀青律才一恢复自由,就赶紧转身去里面换衣服了。 待把衣服换好之后,冷不丁抬眸一瞥,惊见身后横七竖八停放着好多棺椁。 其中一副棺椁还大开着,里面的女尸倒在地上。 檀青律面露疑色,随手点燃一张明火符,上前查探。 借着光亮,他发现棺椁底下很明显拖出了很长的痕迹。 可见此前他们听见的撞击声,并非幻觉。 再往棺椁中一探,迎面就飘来一股奇异的淫。香。 不仅如此,檀青律还在棺椁中,看见了好大一滩脏污。 喷得棺椁内壁到处都是,就连垫在棺椁里面的一层兽皮,也显得油光水滑的。 即便对那种事情反应再迟钝,檀青律也立马明白过来。 方才他们听见的,根本就不是幻觉。 而是真实发生了的。 当时一定有什么人,在这副棺椁中,激烈行事! 可此前,他们明明就听见了小魅魔又甜又腻的惨叫声! 难道说……真的是小魅魔? 檀青律的目光又转到了旁边大开着的窗户上,陷入了沉思。 难道说,小魅魔真的成功勾引了玉离笙,方才两人又在棺椁中行事?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此事后的檀青律并没有很高兴。 相反的,他还有些生气。 觉得小魅魔实在太嚣张任性,太不知羞耻,竟然敢不经他的允许,就私底下去找别的男人!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偏偏是那被魔尊当初百般羞辱强迫,甚至还曾赏给一群魔人肆意玩弄。 脏的不能再脏的玉离笙! 小魅魔居然连玉离笙都要!难道就不嫌脏么? 檀青律气得一拳砸向了身旁的石柱,便听轰隆一声,屋顶竟然被震塌下来半个。 皎洁的月光从外头照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棺椁上。 贱人! 檀青律在心里破口大骂。 贱人! 他不会放过小魅魔的! 脏了!小魅魔脏了! 那么脏的小魅魔,已经不能再用了! 待他利用完小魅魔,便会杀了小魅魔。 如此肮脏的小魅魔,不配活在世间! 檀青律深呼口气,转身便走。 丝毫没注意到,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地上的女尸竟然动了一下。 不仅是女尸动了,就连身后横七竖八的一排棺椁,也开始剧烈摇晃。 “什么声音?” 檀青律蹙紧眉头,才一回身,迎面就扑过来一道黑影。 他正满心都是怎么教训不听话的小魅魔。 哪里注意到身后的异动,再想出手也来不及了。 被一具女尸狠狠扑倒在地。 咚的一声,后脑勺先落地,撞得整个人头昏眼花,眼睛也短暂性地失明了。 “可恶!” 檀青律怒极,一抽长剑,仰天一捅,刺入了女尸的胸膛。 奈何那女尸受了月光照射,已经开始尸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凶尸。 便是一剑穿胸而过,也未能阻止她继续行凶。 双臂宛如钢筋铁骨一般,死死箍紧檀青律的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去亲他的脸! -- 第245页 檀青律猛然把头转了过去,让那女尸扑了个空。 这里动静一大,外头的人自然也都听见了。 纷纷闯了进来。 刚好就看见檀青律抱着一具女尸,在地上翻滚。 苏甜甜“啊”了一声,赶紧双手捂住眼睛,大声道:“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事情不是你们看见的那样!这些是凶尸,毫无人性的!” 檀青律反手又是一剑——这回他学聪明了,在剑刃上扎了一张黄符,一剑刺进了女尸的嘴里。 就听“嘭”的一声,那女尸的脑袋就好像个烂西瓜,彻底爆开了。 碎骨碎肉到处飞溅。 与此同时,其余棺椁也终于不堪重负,轰隆轰隆地爆开了,从里面爬出十多具凶尸。 一个个青面獠牙,披头散发,好像才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歪歪扭扭地冲着众人袭来。 许慕言把“胆小”“废材”“咸鱼”“吃软饭的小白脸”,发挥到了极致。 见状“啊”了一声,往玉离笙身后一藏,口中说:“哎呀,我好害怕!” 那娇滴滴的小模样,看得檀青律火气更大了。 恨不得一把拽过小魅魔,摁着他的肩膀,厉声质问他,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又记不记得,到底是谁救了他的命! “不怕。” 玉离笙挺吃这套的,还微微冲着许慕言笑了笑,一抬手长剑便幻化而出。 在半空中游走一周,极盛的剑气逼得凶尸往后倒退。 玉离笙右手竖起二指,默念了几句咒语,而后低念了句:“破!” 数道金光自长剑上散发出来,璀璨得让整间屋子瞬间亮如白昼。 便听咔擦咔擦的声音,火速传来。 那些凶尸头颅里的骨头,寸寸爆裂开来,再也无法行动。 不过片刻,便化作了无数尸块,滚落了满地。 那些弟子们见状,越发敬佩,满脸孺慕地望着玉离笙。 就连许慕言也忍不住暗道,真是人模狗样呵,怎么风头全被小寡妇给占了? 如此这么一对比,就显得檀青律方才很无能,居然还被女尸反扑。 实力悬殊,只怕檀青律此生都望尘莫及了。 而许慕言也再一次下定决心,尽量不和小寡妇起正面冲突。 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玉离笙眸色忽然一凝,抬手隔空抓住了一丝溢散出来的女尸魂魄,冷冷淡淡地道:“引路。” 又随手画了一道符咒压制。那女尸的魂魄不得不为其引路。 许慕言见了,又再度感慨,小寡妇现在还真是人模狗样啊! 再往旁边一瞥,见苏甜甜满眼都冒着小星星,忍不住又摇了摇头,感慨道,小寡妇真是害人不浅。 走哪儿都是个祸害。 幸好这个祸害被自己给收了,要不然得欺骗多少可怜的无知少男少女们。 对于自己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许慕言给予了自己两个字的中肯评价:傻——哔! 有了女尸的引路,接下来的路可太好走了。 众人来到了后院,这里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坑,还有些墓碑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头顶还有无数乌鸦盘旋。 微风一吹,迎面就是一股潮湿的泥土气味。 那女尸的魂魄从一个坑里钻了进去,那坑不宽不窄,刚好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自由。 玉离笙觉得脏,一剑平削过去,地面生生被掀开了一层,地底下就露出了一排石阶。 看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直到玉离笙偏头说了句:“焦焦,你跟紧本座。” 众人才反应过来,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这地道初时很窄,不过没走多远,很快就宽敞了许多。 看起来好像是个地下宫殿,修建得十分不错。 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修建的坟冢,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居然被秦、顾二人发现,还利用此地杀人藏尸,修炼邪术。 “这里好宽敞啊,像是宫殿一样,我死后要是也能埋在这样的地方就好了。” 许慕言忍不住感慨道。 他很怕黑的,不想一个人躺在小小的棺椁里,埋在地底又冷又黑,还会有小虫子钻他的血肉,喝干他的血。 生前没能住上富丽堂皇的宫殿,死后埋在地下宫殿,那也不错。 玉离笙听罢,忍不住笑道:“死都死了,还在乎被埋在什么地方?” “那肯定在乎啊,就算我看不见了,可别人能看见,我可不想自己死后,还被人侮辱尸首,不得安息。” 许慕言随口道,忽然又想到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他偏头,压低声儿道:“师尊,你……你之前有没有帮我收尸?没有让我暴尸街头吧?师尊?” 玉离笙:“嗯。” “那把我埋到了哪里呢?有没有把我火葬?我怕黑,怕虫子会咬我,师尊有把我的骨灰收到骨灰坛子里吗?” 玉离笙没吭声,微微抿了抿薄唇。 许慕言见状,不敢置信地道:“不会吧?师尊?你就对我那么绝情?都不亲手埋我的吗?” “没有埋,没有火葬,没有骨灰坛子。” 玉离笙压低声儿道:“师尊一直期盼着你回来,遂……一直冰封着你的尸体,等你回山,你就知道了。” -- 第246页 他暗想着,等回山了,一定不能让许慕言接触尸体。 万万不能让许慕言知道,在他死后,自己的师尊不仅侮辱了他的尸体,不给他火葬,不肯让他安息……甚至……甚至还剖了他的心脏。 日日夜夜同一具尸体卧棺。 若是让言言知道了,言言一定会不高兴的。 “那好吧。” 许慕言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众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冷不丁脚下踩着了什么东西,湿湿滑滑的。 许慕言借着明火符,低头一看。 竟然该死的,是一只断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师尊开始清理门户了 幸好许慕言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 骤然一见地上有个血淋淋的断手。 倒也没咋咋呼呼地一蹦多高,反而还低头仔细端详了片刻,见伤口处还挺平整的,应该是直接被剑砍下来的。 血迹已经完全干了,看得出来,应该距离这手被人砍下,已经过了许久了。 按理说,应该看到些还没干的血迹才对啊。 毕竟不久前——好吧,一个多时辰前——这事得怪小寡妇,不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反而把许慕言拐进了棺椁中。 行了一个多时辰!!! 要不是后来许慕言苦苦哀求,以小寡妇的本事,能一直玩到天亮。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许慕言没瞅到顾子凌留下的血迹,狐疑那女尸的魂魄到底靠不靠谱,有没有给他们引错路了。 忽听苏甜甜一声尖叫,所有人的目光立马就被吸引过去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身旁的弟子们很显然吓了个够呛,忙追问道。 “血!这里有血!” 说着苏甜甜手指的方向,果真瞧见墙根底下都是鲜血。 许慕言赶紧上前一探,血迹未干,但已经凉透了。 再比划了一下血迹的方位,他明白了。 敢情顾子凌是贴着墙根走的,所以断臂流出的血,便落在了墙根底下。 许慕言一路上都看着路中央,难怪没看见血迹。 看来那女尸还是挺靠谱的,指的方向也并没有错。 众人顺着血迹又往前走了片刻,血迹便消失不见了。 而那女尸的魂魄由于过于孱弱,好不容易撑到这里,已然是极限了。 玉离笙低声道了句:“无用的东西。” 而后一挥衣袖,那惨死的女子便彻底烟消云散。 许慕言抿了抿唇,对小寡妇的做法不敢苟同。 他挺可怜那些惨死在秦、顾二人手里的女子,也寻思着待事后,将那些尸骨好好安葬。 可小寡妇却不以为然,在小寡妇心里,不管是人还是物,就只分两种,一种是有用,另外一种是无用。 对待有用的东西,小寡妇都不曾如何珍视,更莫说是无用的东西了。 许慕言心道,也许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师尊眼里“无用的东西”,而到了那天,等待他的下场依旧是死亡。 师尊会像对待什么垃圾一样,随手就把他丢弃了,并且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因为,小寡妇没有心,他就是这样的人。 “已经没有路了,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啊……咦?这是什么东西?好奇怪的……嗯,形状很奇怪。” 苏甜甜突然又发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在一面石壁前的正中央,有个半人高的石块,上面跟避雷针一样,竖立起好长的一根石柱子。 好像是黑曜石材质的,散发着泠泠冷光。 更奇怪的是,这石柱子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纹路。 好像活着一般蜿蜒流动。 苏甜甜很不怕死的,想要抬手摸一下,立马被檀青律从旁呵斥住了。 “师妹,小心,此物古怪,当心受伤!” 许慕言听罢,也满脸好奇地凑了过去。 不知道是他通读过原文的缘故,还是本身就是满脑子的小玉西瓜。 看到这根石柱子,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纹路,就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和原文里出现过的木头马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这也只是他个人的想法。也许这就只是一根普通的石柱子呢? 玉离笙随意瞥了一眼,当即就狠狠蹙紧了眉头。 好看的薄唇都微微抿了起来。 想当初他沦为魔尊身下的炉鼎,什么样的淫|邪玩意儿没有试过? 自然一眼就认出此物是做什么用的。 此物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石头,上面的石柱子也不是死物,而是活物。 此物名为“娈石妖”,属于石妖的一种,专门以淫|邪著称。 一般都会被能工巧匠做成精巧的器具,用来增加床笫之欢上的乐子。 平日里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死物,实则无孔不入,见缝便钻。 一旦被其沾染上了,上面的那些纹路便会立马活过来,好像一条条蜗牛的触角一样,死死将人吸住。 当初的魔尊最是冷血无情,从不在乎炉鼎的死活,更是恶毒地将那娈石妖上,刻下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进去容易出来难。 若是强行让娈石妖出来,密集的倒刺便会狠狠撕裂皮肉,不将皮肉狠狠拽下来一截,便绝不肯善罢甘休。 玉离笙曾经因此身受重伤,血流不止。 -- 第247页 如今时隔多年,再度遇见此种邪物,自然恼羞成怒。 忽然抽剑,一剑便将娈石妖劈成了两半,从碎裂的石头块中,缓缓蔓延出鲜红的血。 众人见状,无不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但都不敢多问。 许慕言战战兢兢的,也不敢多问。 寻思着,小寡妇应该是心情不太好吧,他也别上杆子讨打了。 “此等小小障眼法,也想阻挠本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玉离笙冷笑一声,挥剑而过。 轰隆一声,整个暗道都震了一下,巨头滚落,烟尘四起。 待再能视物时,周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前蜿蜒扭曲的地道不翼而飞。 整个地下宫殿彻底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而那些消失了许久的华青宗众人,此刻正被五花大绑地吊在半空中生死不知。 他们的身下是一副巨大的符阵,用朱砂所画,一笔一划毫不拖泥带水。 正中央又是一具棺椁,只是和之前的棺椁不同。 此棺椁通体晶莹剔透,骤然一看,好像是玉石精雕细琢而成。 可通体散发着泠泠寒气,稍微靠近些,都好像置身于冰寒雪地之中。 四角被粗重黝黑的锁链束缚着,八位上各跪伏着三四岁的孩童石像。 血迹一直到棺椁边,便消失不见了。 可想而知,秦、顾二人此刻正藏身在棺椁之中。 许慕言忍不住暗暗摇头,心道,真是造孽了啊。 但救人要紧,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你自己小心些,本座今日就代替掌门师兄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玉离笙手执长剑,飞身而起。 不过瞬间便抵达符阵中央,一剑便将锁链劈开了。 檀青律见状,同众人道:“我们先去救人!” 一声令下,众多弟子立马飞身前去救人,可还没靠近符阵,便被一股强劲的罡气推开。 而后倒地吐血不止。 檀青律一揩唇边的血迹,惊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师尊都能进去,我们却进不去?” 其余弟子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玉离笙轻而易举就进去了符阵,可他们却被符咒生生阻挡在了外面。 许慕言明白自己不复从前的修为了,只能揣着手手,站在旁边干着急。 忽见那地下居然冒出一条锁链,一把捆住了苏甜甜的腿脚,将她整个人倒吊起来,高悬在了半空中。 “师妹!” 周围响起了众人的惊喊声,可因为方才倒地受伤吐血,竟没一个人能及时站起来救人。 苏甜甜吓得哇哇大叫,提剑就往锁链上砍。 铮的一声,非但没能砍断锁链,反而虎口一麻,长剑脱手,倒飞出去。 不偏不倚正好飞向了许慕言的方向。 苏甜甜吓地大喊一声:“焦焦!你快躲开啊!” 哪知许慕言非但没躲,反而凌空一个翻身,径直接住了长剑。 长剑才一入手,许慕言的心神一荡,好像瞬间就回到了从前。 苏甜甜的命剑虽然远远不如许慕言当初的命剑,但大小也是样玄门法器,用着也还挺顺手的。 许慕言随手挽了数道剑花,余光瞥见玉离笙已经破开棺椁,与秦、顾二人缠斗起来。 心道,求人不如求己。 又该他上场表演了! 有了小寡妇的“帮助”,许慕言现如今恢复了半数修为,目前来说是足够他用了。 当即飞身而起,一剑劈开束缚着苏甜甜的锁链——许慕言心里琢磨着,男女授受不亲,不好直接触碰苏甜甜。 便只好隔着衣衫,一抓苏甜甜的手腕,将人送至地面。 许慕言道:“师姐,此剑借我一用!” 而后也不等苏甜甜答应,又再度飞身而起。 底下的弟子们见状,赶紧起身大喊:“焦焦!你把铁链劈断,我们负责在下面接人!你放心吧!” 许慕言点头答应,极灵巧地一手抓着铁链,反手一剑,将旁边的铁链劈断。 那被吊在半空中的华青宗弟子们,就跟雪片一样,一个接一个掉落下去。 然后又被底下众人接住,安然无恙地扶到了一旁坐着。 一直到最后只剩下乾元了。 许慕言故技重施,一下飞到乾元的头顶,拽着铁链高悬在半空中。 低头见乾元已经醒了,嘴被符咒封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俊脸憋得通红通红的。 许慕言以为他这是害怕,便出声安抚道:“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然后一剑就挑开了乾元嘴上的黄符。 哪知这厮才一能说话,立马就红着脸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许慕言:“……” 姑娘? 哦,对,他现在还是一副姑娘的打扮,怪不得乾元会认错了。 许慕言也没跟傻子多做解释,一剑就劈开了铁链。 然后他一把拉住了乾元的腰带,在众目睽睽之下,脚踏长剑翩然自半空中落了下来。 苏甜甜见了,眼睛又开始冒星星了,两手捧脸道:“我突然发现,焦焦好厉害啊,怪不得他能从魅魔手里逃出来,原来他这么厉害的!” 檀青律听罢,忍不住暗道,小魅魔现如今修为增长如此迅速,可见私底下不知吞食了多少元阳。 -- 第248页 怪不得最近小魅魔饭量也见长了,敢情是累坏了。 也不知道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小魅魔私底下跟玉离笙到底行了多少回! 那股说不上来的怨气,再度涌上心头。 檀青律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少主!” 一群华青宗的门生赶紧扑了过去,七手八脚地接住乾元,从旁询问他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事,会不会有哪里疼。 乾元一概没有搭理,反而拉着许慕言的衣袖,满眼期待地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师承何人?年芳几许?可有婚配?” 许慕言:“……” 其余的昆仑弟子:“……” 檀青律咬牙切齿地想,又开始了,小魅魔还真是一个都不放过,连华青宗的少主都敢勾引,简直不知死活! “其实……”苏甜甜面露难色,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乾元实情。 就听轰隆一声。 众人寻声望去,便见玉离笙一手掐着白衣男子,高高举在了半空中。 而那个玄衣男子则是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石壁上。 啪叽一声,又滚落在地,还未起身,便狂吐了好大一口血。 玉离笙冷漠无比地道:“顾子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看来当年你师尊罚得还不够重,居然让你们有机会再度修炼。看看你二人现如今的模样,修炼了邪术,弄得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难看样子!真是丢尽了你师尊的颜面!” “既然你二人如此为祸人间,那本座今日便将你二人就地诛杀!以慰那些亡魂的在天之灵!” 说着手劲儿一大,秦声被掐得面色铁青,鲜血自嘴里汩汩地冒了出来。 “什么?师伯的徒弟?难道说是秦师兄和顾师兄?” 檀青律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变了,“二位师兄怎么沦落至此?” 其余人听罢,虽然大多不清楚当年种种,但多少也听说过一言半语的。 闻言也都愣在了当场。 “玉师叔!弟子错了,弟子错了!” 顾子凌自知不是玉离笙的对手,也放弃了继续缠斗,忙爬起来噗通跪了下去,无比悲切地祈求道:“师叔!是弟子一个人的错,不关师兄的事!是弟子一时鬼迷心窍,才强行逼迫师兄与我一同修炼邪术!还望玉师叔看在从前的情分上,饶了师兄一命,要杀要剐,冲着我一个人来便是了!” “求师叔饶我师兄一命,我自愿受剉骨扬灰之刑,但求师叔高抬贵手,饶我师兄一命!” 第一百三十九章 师尊不能与人共情 檀青律见状,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为二人求情。 虽然他们不是同一个师尊座下的,但他和许慕言幼年时,因为玉离笙对二人疏于管教,大多时候,檀青律都是带着许慕言去寻师伯座下的三个亲传弟子一道修炼。 五个人幼年时关系很好,都以师兄弟相称。 如今见昔日的二位师兄沦落至此,檀青律也不免有些唏嘘。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最要紧的是,他就喜欢阳奉阴违,暗戳戳地跟玉离笙对着干。 用玉离笙的冷酷无情,来反衬自己的善良热忱。 从前檀青律就是用这种方法,把许慕言给骗到了手,还把许慕言耍得团团转。 至今为止,檀青律还记得,许慕言当着他的面,破口大骂玉离笙是个千人睡万人骑的贱人,骂他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如此这般一想,檀青律又开始了,他上前拱手道:“师尊,弟子有句不知分寸的话,不知当不当说。” 玉离笙冷声道:“你都说了是不知分寸的话,为何还要说出来?滚开,否则今日本座连你一道儿清理门户!” 说着,手底下一使劲,咔擦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彻云霄,秦声痛苦地在半空中无力地挣扎,鲜血汩汩从嘴里涌了出来,艰难万状地出声唤道:“师叔,师叔!” “师兄!快把我师兄放了!” 顾子凌看得目眦尽裂,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挟持住檀青律,掐着他的脖颈,咆哮道:“玉离笙!你好狠的心!你快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杀了檀青律!” 檀青律就想看玉离笙举步维艰,进退两难的样子。 方才也是顺势毫不反抗,就被顾子凌给挟持了。 檀青律巴不得顾子凌说什么“你砍一条手臂下来,换你徒弟性命无虞。” 或者是“你把自己的脸刮花,否则我就杀了你的徒弟”。 诚然没让他失望,顾子凌冷声道:“把师兄给我放开,再自行封上灵力,否则——” “我就杀了檀青律!” 玉离笙听罢,不怒反笑起来,有些嘲弄地摇了摇头。 根本不为所动。 反而像是故意要彻底激怒顾子凌一般,忽然手一松,秦声就跌落在地。 还未来得及爬起来,就被玉离笙一脚踩在了后背上。 嘭的一声,瘦弱的脊梁骨好似都要被踩断了,整个人再度重重摔倒在地。 吐出了更多的鲜血。 “师兄!玉离笙,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玉离笙不为所动,反而还使劲在秦声的后背上狠狠碾着。 以许慕言的角度看去,都能看见秦声的后背都被踩塌陷了一块,势必断了好几根骨头。 -- 第249页 那吐出的血,从鲜红慢慢变得发黑,还参杂着破损的内脏。 玉离笙对待亲眼看着长大的师侄儿,尚能如此残忍,日后又怎会行善积德? “好,既然你不顾自己徒弟的安危。那我也用不着跟你客气了!” 顾子凌咬牙切齿,俊美的五官都狰狞起来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徒弟惨死在我手里!” 吓得檀青律赶紧出声道:“师兄!是我,青律!师兄不要,师兄!师兄!” 顾子凌抬起的手,蓦然僵硬在了半空中,望着掌下那张熟悉的面孔,显得迟疑起来。 心里想的却是,檀青律和琉璃交情甚笃,想来他二人被逐出师门后,琉璃能依靠的人,除了那位冷心冷情的重明君之外,便只有檀青律和许慕言了。 以他对檀青律的了解,这些年里,檀青律应当对琉璃很是照顾的。 若是他今日贸然伤了檀青律,会不会让其记恨上。 日后檀青律再因此缘故,委屈了琉璃,那如何是好? 就是这么一迟疑,檀青律猛然一手招剑,狠狠自顾子凌的腹部穿了过去。 噗嗤一声,鲜血飞溅。 檀青律略显抱歉地道:“对不起,师兄,你既修了邪道,便与我不再是昔日同门了,终于你我殊途,只盼你来生洗心革面,再当一回良善之辈!” 语罢,檀青律将长剑狠狠拔出,一掌将顾子凌推了出去。 可怜顾子凌对他尚存一丝不忍,却不曾想,惨遭了反杀! “不愧是清净峰的弟子,玉师叔座下的高徒,行事果真同玉师叔一样狠辣,是我太轻敌了。” 顾子凌倒地吐血不止,尝试着爬起来,可试了几次也没能成功。 与此同时,玉离笙好像也玩够了,一剑自秦声的后背刺了进去。 秦声猛然仰天惨叫一声,眼底的生机慢慢消散,咕噜噜的血泡从嘴里冒了出来。 不过片刻工夫,便一死一伤,许慕言还有点懵。 本来以为还得磨磨唧唧,再聊半天家常的。 结果这么快,就死的死,重伤的重伤。 不过重伤的那位,失去了一条手臂,又被一剑刺穿腹部,必定活不了了。 若是小琉璃看见,他的两位师兄如此惨烈的模样,只怕会放声大哭罢。 若是这地上的二位知晓,他们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小琉璃,已经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应该也会恼恨到口吐鲜血罢。 许慕言只觉得头脑胀胀得难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他不甚了解这二位的过往,但眼下见顾子凌拖着残废的身体,宛如蛆虫一样,一点一点地往秦声的跟前爬。 突然之间,又想起了当初年幼的玉离笙。 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想法,许慕言在看见玉离笙还要出手杀人时,赶紧上前制止住了。 他一把摁住了师尊的手,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玉离笙冷哼一声,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愚蠢的怜悯!” 但也未再出手了,反而把命剑收了回去。 “师兄,师兄………” 顾子凌艰难地爬向了自己的师兄,身后拖出了很长一条血印。 挣扎着爬了起来,用仅有的一只手臂,将秦声抱在怀中。 顾子凌哽咽着道:“对不起,师兄,是我无能,我当年保护不了你,现在还是保护不了你,师兄,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对你……我现在就带你回昆仑,我去跟师尊解释清楚,当初是我太下作了,是我强迫于你的。” “师尊当初最是偏爱师兄了,如果知道,当年是我强迫了师兄,而非师兄自愿,也许师尊会原谅师兄的。” “师兄,你不要睡,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师尊,师尊一定会救活你的!” 玉离笙听罢,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二人,冷冷笑着道:“不,即便你师尊今日在此,他也救不活你师兄了。你师兄被我踩断了整副蝴蝶骨,断裂的骨头,刺穿了他的五脏六腑,就连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活他了。” “你住口!住口!师尊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啊!!!!师兄,不要死,师兄,不要死!师兄!” 顾子凌抱着秦声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哭成了这样,若不是爱到了极致,又怎么可能会再去求昔日废掉自己的恩师? 可能是许慕言也曾经被自己的师尊抛弃过,所以很能感同身受。 其实,他不知道重明君今日若是在此,到底会不会出手相救。 但想来,就是养条狗在身边,养了那么多年,也该养出感情来了。 更何况是徒弟呢? 许慕言不忍着再看下去了,把头偏转到了一旁。 焉知此举却被玉离笙误以为是秦顾二人,脏了许慕言的眼睛。 当即二话不说,抬手一抓,便将二人狠狠提在了半空中。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玉离笙掌心灵力怒盛,竟当众生生将二人剉骨扬灰了! 许慕言猛然一抬头,刚好只能看见四周亮如白昼,光芒璀璨得让他睁不开眼睛。 待再度回过神时,地面上已然落下一层发灰的齑粉。 玉离笙收回手,冷漠无比地道:“跳梁小丑,不自量力,竟还妄想着生死相随,真是可笑至极!” -- 第250页 这句话就好像闷雷,在许慕言头顶骤响,耳边都嗡嗡乱响,好半晌儿都没缓过神来。 原来,小寡妇不能与旁人共情,无法理解旁人生死相随,刻骨铭心的情爱。 甚至认为情爱是可笑至极的。 所以用了这般嘲弄的语气说出来了。 也许有朝一日,师尊玩腻了,也会像对待秦顾二人一样,毫不留情就杀了他,还将他剉骨扬灰。 玉离笙没有心啊! “好了,你让本座救的人,本座都救了,还替你报仇雪恨了,言言,你高不高兴?” 玉离笙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见许慕言没反应,便要去拉许慕言的手。 哪知许慕言下意识就躲开了,整个人很惊慌地跳开了。 许慕言的后背嘭的一下,撞在了棺椁上,满脸的惊慌失措。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玉离笙蹙眉,缓步逼近,又道:“为何要躲本座?” 许慕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只是从骨子里就很害怕喜怒无常的人。 见玉离笙步步紧逼,下意识往后一仰,自棺椁中伸出了一双鬼手,一把掐住了许慕言的脖颈。 将他整个人拉入棺中。 第一百四十章 慕言很生气 玉离笙大惊失色,忙飞身扑了过去,抓住了许慕言的手臂。 反而被一种无形的力道,拖拽着将二人一齐卷入了棺椁中。 轰隆一声,棺椁盖子重重地合上了。 自地下伸出无数条铁链,将棺椁死死束缚住。 噗嗤一声,八个方位的跪地石像燃了起来。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救人,又被无形的结界狠狠弹飞出去,各个倒地吐血不止。 许慕言被鬼手拖着,身子往后重重一倒,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席卷而来。 反而身子在不停下坠,不停下坠。 耳边隐隐还能听见呼呼呼的风声,吹得他耳膜生疼生疼的。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明明是跌入了棺椁之中啊,怎么好像跌进了无底洞?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了一道清冷哀怨的男音。 “你是许慕言,对吗?” “什么人?谁在跟我说话?” 许慕言警惕地望向四周,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往下坠落,狂风好像刀子一样,割得他面颊生疼。 “慕言,是我,大师兄。” 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光团,一道身影缓缓成形。 在看见秦声那张惨白的面孔时,许慕言着实吓了一大跳。 第一反应就是秦声是来找他索命的! 许慕言赶紧道:“不是我杀的你!我全程没有动过手啊,而且,最后师尊要杀顾子凌的时候,我还出手阻止了。可奈何实力悬殊……这不能怪我吧?我没有伤害过你们!” “果然是你啊,慕言,你和小时候的模样大不一样了,好像其他人也都不认得你了,虽然我不知道,这其间发生了何事,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情。”秦声从旁轻声道,“一件关于你师尊,还有我师尊的事情。” 许慕言一听,下意识便道:“别人那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是人之已死了啊,都成鬼了,说的话自然是鬼话,我岂能信你?” 秦声摇了摇头,并没有任何辩解,只是轻声道:“你先看过便是了,待看完之后,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随你。” 语罢,也不得许慕言回话,抬手在许慕言面前一拂。 许慕言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等再睁眼时,他已经不再下坠了。 反而还回到了昆仑。 “这里是昆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秦声道:“你随我过来。” 之后便轻而易举就带着许慕言来到了一处寝殿中。 许慕言见秦声可以直接穿透墙壁,下意识也试了一下,结果自己也可以。 便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幻象罢了。 遂随着秦声入了大殿。 入目便见一道身着昆仑山弟子服的背影。 正坐在床榻边,榻上还躺着个人,被纱帐挡着,根本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便在此时,殿门从外推开了,一个半大的少年端着一盆水,从外头进来。 一进来就唤了声“师尊”。 许慕言一看这少年的脸,满脸震惊地问:“这该不会是你小时候吧?” “是我,这里是我生前最难以忘怀的记忆,我知晓,与顾师兄修炼邪术,早晚有一日会被师门发觉,便提前将最难以释怀的记忆,保存在这具棺椁中,期盼着能将生前难以说出口的情感,留在人间。” 秦声如此道。 许慕言听得似懂非懂的,毕竟是有多年看狗血古早文经验的。 估摸着简单来说,秦声就是知道自己将来会死在师门手里,又想留点什么东西在人间。 期盼着有朝一日,哪个倒霉蛋误打误撞发现了,再威逼利诱,让这个倒霉蛋帮自己达成心愿。 当然了,这也只是许慕言的猜想,但他也没多问。 果不其然,那坐在床边的人,正是重明君。 观他衣着打扮,看着好像还没继任宗主之位,穿的还是弟子服。 -- 第251页 但这丝毫不影响,重明君是个俊美至极的人。 “阿声,你去绞块湿帕子过来,然后去问外守着,若是有人来了,你便咳嗽几声,知道了么?” “是,弟子遵命!” 小秦声拱手应道,绞了湿帕子递给重明君时,还忍不住望了一眼床榻上的男子。 见其生得清冷似莲,容貌俊美,面若好女,好像是庙里供奉的小菩萨。 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借了秦声的光,许慕言也跟着看了过去,果然见床榻上躺着的正是玉离笙。 彼时的玉离笙极为孱弱,身上血迹斑斑,白袍都几乎被鲜血染透了。 掐掐手指算算时间,这应该是玉离笙初入昆仑的时候。 “受了如此重的伤,此前居然也不说,若不是寒疾发作,恐怕你还会一直硬撑着。” 重明君压低声道,抬手欲解开玉离笙的衣袍。 许慕言见状,下意识大喊一声:“住手!” 与此同时,玉离笙也从昏迷中醒来,一把攥住了重明君的手腕,冷冷道了声:“住手。”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帮你疗伤,听闻,你幼年时,曾断腿躺在雪地里,落下了寒疾,方才你寒疾发作,昏了过去,我便将你带回了昆仑。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重明君压低声儿道。 许慕言忍不住暗暗感慨,心道,师伯对小寡妇还挺好的,若是换作旁人,对小寡妇都唯恐躲避不及,说是如避蛇蝎也不为过。 偏偏重明君不嫌弃小寡妇,反而将他带回了师门,好生照顾。 难得,太难得了。 就冲这一点,许慕言都为重明君叫冤。 小寡妇真是丧心病狂,居然连重明君都不肯放过。 “不必了,我会自行疗伤。” 画面中的玉离笙冷漠至极,一把将重明君推开,捂着胸口,下了榻之后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可由于重伤未愈,加上寒疾发作,很快就倒了下去。 许慕言下意识想伸手搀扶一下,可手却直接穿透过去,直到重明君将人扶了起来。 “你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当初既说了,要带你回师门,求师门收留你,日后你便是我的同门师弟,我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于你。” 掏心掏肺,真是掏心掏肺啊! 许慕言忍不住又感慨道,如此温柔善良的师兄,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啊。 小寡妇怎么就半点不领情呢? 虐杀徒弟就算了,反正两个徒弟没一个好东西,原文里的许慕言是个孽徒人渣,檀青律更别提了,茶里茶气,老阴阳人了。 可重明君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小寡妇的事吧? 就这小寡妇居然一点都不感动? 一点点都不感动? 接下来,基本上都是秦声的视角,带着许慕言看尽了玉离笙和重明君之间是如何相处的。 而玉离笙也从最初的抵触,冷漠,抗拒,慢慢放松紧惕。 也挺适应山中的生活。 可就在这种节骨眼上,前任宗主不乐意了,把重明君找过去,好一通疾言厉色地怒斥。 言语之间都是对玉离笙的嫌弃,以及担忧徒弟会像坊间传闻一般,对玉离笙这个绝色美人存了歪心思。 便呵斥重明君将人赶下昆仑。 哪知重明君脾气还挺硬,非但不肯,还坚持要留玉离笙在山中休养,甚至还跪地相求。 若老宗主不答应,他就绝不起来。 许慕言见了,忍不住再一次感慨,觉得重明君对小寡妇真心不错。 若是小寡妇当真有心,只怕也会被其感化。 后来老宗主见徒弟是铁了心要留下玉离笙,虽然极为恼怒,终究还是应承下来。 但不许玉离笙在重明君的寝殿休养。 而是让人先在后山竹林,整理出一间竹屋,让玉离笙暂且住进去。 还耳提面命,不准重明君随意前去探望,否则便要将玉离笙赶走。 如此一来,重明君只好吩咐座下的徒弟,也就是年少时的秦声去竹屋送饭送药。 一天夜里,秦声因为白日里练剑,忘记给玉离笙送药了,唯恐师尊知道了会怪罪。 赶紧趁夜跑去竹林中,送药去了。 哪知就这么的巧,撞见了不该撞见的。 小秦声站在竹屋外,刚要抬手敲门,便忽见里面人影闪动。 当即便放下了手,站在门外,侧耳去听人墙角。 “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小小年纪怎么听人墙角?” 许慕言忍不住吐槽道,“哪有你这样的?就不怕听见不该听的,见了不该见的?再被杀了灭口?” 身旁的秦声道:“你也看见了,我当时年幼,好奇心使然,遂立在外头偷听。你猜,我都听见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 许慕言对天翻了个白眼,他要是凡事都能料事如神,那就不会被小寡妇欺负得那么惨了。 可一听这话,许慕言还是忍不住凑了过去。 毕竟这是在秦声的回忆里,所以许慕言只能通过秦声的目光窥探。 就见玉离笙此时正在床榻上半倚着,身穿白色的袍子,头发半散着。 因为重伤未愈,脸色苍白,可难掩姿色,病弱楚楚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而他的身前,正站着一位白胡子老头,许慕言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这老大爷是谁。 -- 第252页 秦声很适时地从旁解释:“这位便是我师尊的师尊,上任昆仑的宗主。” “原来如此……” 许慕言暗暗心头一沉,暗道,坏了坏了,这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死老东西,深更半夜不睡觉。 偷偷溜进玉离笙的房里做什么的? 不是说瞧不上玉离笙,要把他赶走? 可这架势看着不像是瞧不上,反而像是十分喜欢! 便见老宗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床榻上的病美人,低声道:“你便是缥缈宗献给魔尊的美人,玉奴?” 这句玉奴一出口,许慕言便知道玉离笙当初在修真界的名声到底有多差了。 就连昆仑山的老宗主都知道,他是献给魔尊赏玩的美人玉奴。 可分明玉离笙是有名字的。 偏偏要被人唤作玉奴! 许慕言听着就好生气,恨不得冲进去,一脚将老东西踹出去。 便见玉离笙缓缓抬起头来,那双深邃冷漠的双眸,泛起了泠泠寒霜,但并未出手伤人,只是低声道:“不知宗主深夜来此,找在下有什么事?” 老宗主道:“自然是来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居然能让秦剑对你如此偏袒,原来如此,你倒是同传闻中说的一样!难怪缥缈宗会将你献给魔尊,以求自保。” 这话骤然一听,也没什么毛病,可仔细一想,难免让人听了心头不痛快。 很明显就是在说“你真是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人间绝色,怪不得缥缈宗会把你献给魔尊了,天生就是让男人玩弄的”。 许慕言听了,又好生气好生气的。 可让他更加生气的,还在后面,因为他亲眼看见,老宗主缓步逼近,抬手掐着玉离笙的脖颈,迫他抬起脸来,冷笑着道:“虽然老夫从未见过,但也多少听闻一些坊间传言,玉离笙,你很了不得,居然能从魔界逃出来,甚至还诛杀了魔尊,以你的修为,若当真如此厉害,又岂会沦为师门中,人人可欺,人人可辱的炉鼎?只怕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吧?” 虽然这死老头子没具体说,不光彩的手段是怎么个不光彩法。 但还是让人听出了其中深意。 冷嘲热讽玉离笙是靠着臣服在男人身下,婉转求欢,小意迎合,以双修之术,增进了修为。 “听闻你很会侍奉男人,在床笫之欢上极耐折腾,便是身经百战的魔族人,也不及你厉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宗主顺势将玉离笙揽在怀中,掐紧他的脖颈,低声道:“你若留在山中,也并非不行,老夫只差一步便可飞升,可等了足足百年,始终勘破不了最后一关,我要你助我修行!” 玉离笙冷笑道:“看来玄门正道也不过如此!如此六根不净,何该你永远无法飞升。” “哈哈哈,老夫都不嫌你是个残花败柳,人尽可夫的炉鼎,你反而嫌我六根不净了。罢了罢了,老夫总归是有办法,降住你的。 希望今夜过后,你还有力气如此出言不逊!” 第一百四十一章 竟然有人模仿玉离笙 “啊!!!!!死老头子,放开你的狗爪子!我要杀了你!!!!” 许慕言大声咆哮起来,猛地冲进了房里,想都不想,飞起一脚就要把老东西踹飞。 可身体径直穿透,根本毫无任何阻隔。 气得许慕言跺脚破口大骂:“我呸!什么正道修士?什么破烂宗主?真是枉为人师,枉修正道,为老不尊……哎?” 骂人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许慕言亲眼看见,玉离笙突然一把抓住老宗主的手,咔擦一声,把人手腕给扭断了。 不仅如此,还一把将人翻倒在地,老宗主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就被玉离笙一脚踏在了胸口上。 又是咔擦一声,老东西的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哎?玉离笙这么厉害的吗?” 许慕言惊愕极了,眨巴眨巴眼睛,战术性地挠了挠头,“这也没吃亏啊。” 不仅没吃亏,他甚至都能想象到,老东西日后的下场了。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想让我助你修行,你也配?” 玉离笙笑容灿烂极了,一脚踏在老宗主的胸口,冷笑着道:“原本,我没想来昆仑,是秦剑非要带我来此!我本以为,昆仑和缥缈宗不一样,原也不过如此。老东西,我这么踩着你,你舒服么?” 老宗主恼羞成怒,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低声道:“你竟有如何修为?看来昆仑留不得你了!” “哈哈哈,我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你又能奈我何?” 玉离笙蓦然一抬眼,对着门外一记灵力打了过去,呵斥道:“谁在偷看?” 不偏不倚一记灵力打到了门外偷听的小秦声,然后就将人当场打晕过去了。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场景也寸寸化作飞灰。 许慕言气得要命,但也知道,这是以秦声的视角记录下来的景象。 秦声被打晕后,自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就不会存在于他的记忆中。 “可恶!” 许慕言又骂,他还想继续看看,玉离笙最后是怎么对待老宗主的。 不过片刻,周围又再度浮现出画面来。 这一回小秦声已经躺回了自己的房里,缓缓清醒过来。 入眼就是重明君,慌忙抓着他,急声道:“师尊,不好了,师尊带回来的男人他……啊!” -- 第253页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玉离笙恰好也在房中,此刻面色发白,身骨孱弱,正面露愧疚之色地道:“昨夜,我一直在等他过来送饭,可是左等右等都没等来,便提着灯笼出门查探,正好撞见他晕倒在竹林中,遂才将他带来给师兄了。” “胡……胡说!明明就是你打晕了我!师尊,不要相信他,师尊!” 小秦声满脸苍白,战战兢兢地道。 可重明君听罢,并没有相信他,反而以为徒弟是梦魇了,还蹙眉道:“为师已经听其他弟子说了,你最近频繁练习剑法,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勤加苦练自然很好,但也不能练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你好好休息便是,以后不用你去送东西了,为师派子凌去送。” 话到此处,身旁的秦声还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自己自幼在师尊跟前长大,师尊必然会相信我的,后来我才知道,并非如此。师尊宁可相信一个半路冒出来的玉离笙,都不愿意相信我这个徒弟。” 许慕言听罢,也有些同情他,不被最信任的人信任,的确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师尊待玉师叔是不同的,明明师尊是那么刻板严厉,又循规蹈矩的人,可在玉师叔面前,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师尊同玉师叔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从未说过半字重话。为了调养玉师叔的伤势,每次去药庐监督长老采药炼丹,甚至还亲自帮玉师叔炼丹。 不仅如此,后来还单独让玉师叔住在清净峰中,从不让玉师叔做任何事情,宗门召开会议,商讨要事,玉师叔想去便去,不想去便差人打个招呼,就可以不必去了。 就连收徒弟也是,明明是玉师叔的徒弟,可师尊却把玉师叔的徒弟,当成自己的徒弟一样悉心教导,委以重任。 我还曾经看见过很多次,玉师叔寒疾发作,躺在床上,师尊就坐在床边守他,一守就是一整夜。 而玉师叔对师尊也很特别,明明对其他人都爱搭不理,疏远冷漠,可在师尊面前,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一口一声师兄的叫着。” 许慕言忍不住暗暗想着,这不能怪秦声会想歪,因为自己刚刚穿进书里时,也误以为玉离笙温温柔柔,很和气,看起来很好说话。 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通通都是玉离笙装的! “如此,我便误以为,师尊是喜欢玉师叔的,因为外面的人都在传,说玉师叔从前是缥缈宗上下公用的炉鼎,当过很多年的玉奴,后来又被献给了魔尊,在魔界百般受辱。 不仅被魔尊当众玩弄欺辱,还将玉奴赏给了手下的魔将们,还曾放话说,谁能让玉离笙哭出来,就赏赐上等法器。 一时间好多魔人蜂拥而上,就连被关押在魔界的玄门修士们,也蠢蠢欲动。 因为魔尊又放话说,若是谁能让玉离笙开口求饶,就能大发慈悲放他们离开魔界。 我听了很多人这么说,后来有一回,我壮着胆子,趁着师尊在处理门中琐事,从旁询问师尊,这些是不是真的,玉师叔曾经是不是个炉鼎。 可师尊当时很生气,不仅破天荒抬手打了我一个耳光,还呵斥我是听谁说的。 后来因此,处置了好些弟子。连我也被罚进戒律堂受刑。被刑杖打得血肉模糊,昏死过去,足足在床上趴了半月。 师尊却一次都不曾看过我,可明明玉师叔每次有个头疼脑热,师尊不管多忙都会立马放下手里的事,去清净峰看望玉师叔!” 许慕言听了,忍不住摇了摇头,长叹口气感慨道:“真是造孽啊!” 原来重明君对玉离笙如此这般偏宠的,可惜了,玉离笙是个没有心的人啊! 当然,幸好玉离笙没有心,否则后面也没许慕言什么事儿了。 “我那时便误以为,师尊对玉师叔也有那方面的喜爱,误以为师尊是喜欢龙阳之好的。”秦声又道。 吓得许慕言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他不喜欢的,他一点点都不喜欢!你别瞎想啊!” 重明君可是个比钢管还直的直男,连大名鼎鼎的人间扳手玉离笙都扳不弯他,更莫说区区一个秦声了! 秦声这是从最开始就想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啊! 就连他自己也说:“没法回头了,我是一步错,步步错,错到最后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许慕言隐隐已经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果不其然,小秦声的思想开始转变了,诡异地扭曲起来。 以为自己模仿玉离笙,就能讨师尊的喜欢。 先从玉离笙的穿衣打扮开始模仿,玉离笙喜欢穿白衫,他也跟着换下宗袍,穿上白衫。 玉离笙性情清冷疏远,秦声也慢慢变得沉默寡言。 玉离笙簪着白玉簪,秦声也用白玉簪,玉离笙扎高马尾,那秦声也扎高马尾。 甚至连玉离笙的病弱都要模仿,秦声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病弱楚楚,便在大冬天把自己泡在冷池里。 一泡就是好几个时辰。 大冬天也不穿棉衣,就穿着单薄的白衫,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样的模仿果然引来了重明君的目光。 重明君见自己的徒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瘦得好像一阵风吹过去,人就要飞了。 不仅开始对徒弟驱寒问暖,还亲自帮徒弟炼制丹药,为他调养身体。 -- 第254页 还曾在寒冷冬夜,脱下外袍披在秦声身上,嘱咐他赶紧回去休息,莫吹着冷风了。 殊不知就是这样的关怀,引的秦声一步步地陷了进去。 更加无可自拔了。 “我亲眼看见自己一天天地陷了进去,无法控制地模仿玉师叔的一举一动,甚至恨不得取而代之! 我不想当师尊的徒弟,不想当他的义子了!我期盼着自己赶紧长大,长得比玉师叔还要俊美,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和师尊结为道侣! 我期盼了好多年,好多年,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我终究不是玉师叔,我没有他生得美貌,我的五官原本没有这般柔美,我便偷学了秘。术,用锋利的刀子,一点点把骨头磨掉。 仿照着玉师叔的模样,将自己变成师尊喜欢的样子。” 此话一出,许慕言整个人就震惊了! 怪不得当初苏甜甜会把玉离笙认成白衣邪祟。 怪不得初次相见时,许慕言就觉得秦声的衣着打扮,还有面容都那么诡异。 原来秦声在模仿玉离笙啊! 可此声非彼笙,再模仿也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许慕言冷汗潸然,觉得身边全都是疯批,看起来都人模狗样很正经的,结果一个比一个疯! 可是,秦声既然这么喜欢重明君,又为何愿意同顾子凌双修呢? 而且,此前许慕言听得真真切切,秦声并没有丝毫反抗啊。 反而,反而像是挺欢喜的。 难不成………难不成秦声连玉离笙的经历都要学,也要把自己弄脏,然后以此博取重明君的怜悯?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简直太可怕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慕言觉得身边所有人都是疯批 许慕言艰难地吞咽口水,满脸不敢置信地颤声道:“那你……你还和顾子凌如此那般?你该……该不会连玉离笙曾经的遭遇都要模仿吧?不会吧?” 这世间应该不会有人如此变态吧? 秦声低低笑了起来,摇头道:“我刚开始,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而且玉师叔的经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我亲眼看见,自己对师尊的感情,一日日地加深,无可自拔地陷了进去,既期盼着,师尊能知晓我的心意,又唯恐自己的心思会被师尊发现。” 许慕言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并且发出了惊悚的叫声:“刚开始!!!!!!!!也就是说,你后来真的那么做了?!就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你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当初并不知道,师尊从始至今都没爱过我,我总觉得师尊对我是特别的。” 秦声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好像人间四月的晚风,可又参杂着无穷无尽的哀思,好像被浓墨层层渲染的宣纸,死死黏在一起,根本就分不开了。 他清醒地回忆着当初种种,并且以过来人的身份,讲诉着自己当初犯下的罪孽。 “我以为师尊是喜欢男人的,否则,师尊为何一生不近女色,却偏偏对玉师叔如此偏护? 后来,我又从坊间传闻得知,师尊当初对玉师叔真可谓是一见钟情,与玉师叔在尸山血海中相遇,才见第一面,师尊就沦陷了,不顾在场其他修士的好言相劝,百般阻拦,一心一意要带玉师叔回昆仑。 我不知道玉师叔有什么好的,玉师叔那个人很善变,冷漠寡情,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笑容总是未达眼底,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曾经又是师门公认的炉鼎,必定学了好些取悦讨好男人的手段。 我听闻,但凡被魔尊看中的炉鼎,就没有人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玉师叔是第一个从魔尊手中活下来,并且还能反杀魔尊的炉鼎! 好多人都说,玉师叔能有那般修为,根本不是他自己努力修炼而得,而是修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术法,和魅魔一般,专门靠男人的元阳得以增进修为。” 提到魅魔,许慕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眼观鼻鼻观心地道:“那你这思想未免也太狭隘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别人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呢?” 秦声听罢,并没有生气,反而还低声笑了笑,他道:“慕言,你变了很多,你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许慕言:“世道无常,人心易变,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我指的究竟是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你从前很信赖,也很爱慕你师兄檀青律,可现如今,你的心思好像半点都不在他的身上了呢——” 秦声抬眸,遥遥望向许慕言,又接着道:“你的模样和小时候也不一样了,唯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到当年的影子,慕言,这些年,你跟在玉师叔身边,过得也很辛苦,是也不是?” 许慕言心想,倒也不是这些年过得辛苦,只是他穿书后,就过得比较艰辛了。 可能他天生就不是当攻的料子,或者他天生就不像原文里的许慕言那般心狠手辣。 他怜悯玉离笙的遭遇,同情玉离笙的命运……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他想回家。 除了回家之外,其他一切都是瞎扯淡。 “世道艰难,人心不古,命运诡谲。”许慕言故作高深莫测地开始东拉西扯了,“众生皆苦,我又如何能例外?” 秦声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问:“你还想继续听下去么?” -- 第255页 许慕言眨了眨眼睛问:“我要是说不想,你就不说了吗?” 秦声摇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并不会。” “……” 所以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问他一句? “第一次从师尊那里吃到甜头之后,我越发欲罢不能,从刚开始,想让师尊多看我一眼,慢慢变成,只想让师尊看我一个人。” 许慕言打了个响指,很无赖地说:“那你囚—禁他啊,你把他囚—禁起来,他想看别人都不行了。” 这是广大古早狗血师徒虐恋的套路啊。 毕竟师尊可是整个修真界最高危的职业。 对徒弟太好,不行,徒弟得寸进尺,想吃师尊的糖,还想当师尊的攻。 对徒弟不好,那也不行,徒弟会黑化,强扭的瓜甜不甜不要紧,反正他先扭下来啃一口就知道了。 按照一般套路,秦声应该直接把重明君囚—禁起来。 而不是如此卑微地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我……不舍得。” 许慕言眨了眨眼睛:“你好好说话!都这种时候了,你跟我装什么纯情小白兔?我也是过来人啊,我也懂!” 如此,秦声才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我当时尚且年少,修为……不算高深,根本打不过师尊,遂才……” “哎,这就对了嘛,打不过就打不过,说真话又不丢人啊,重明君大了你多少岁?他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不过你也别灰心,这种事情来日方长。” 秦声听罢,长长叹了口气:“若是当初,你能对我说这些话,也许,我就不会那般急于求成了。” 许慕言两手一摊:“那也是没办法之事,天命如此。” 那会儿许慕言还没穿书进来,谁知道秦声是哪根大葱。 “我当时太过年少,不知轻重,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养精蓄锐,韬光养晦,以谋来日。” 秦声痛心疾首地道:“我稍微大了一些,就懂得了些许人道,但也只是夜间一个人聊以自|慰,每夜幻想着同师尊欢好,才能安然入睡。” 许慕言:“……” 可能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 他要不是当初看了《玄门炉鼎》,指不定这会儿还在熬夜打游戏。手边放瓶肥宅快乐水。 说多了都是泪,悔不当初啊! “对师尊的爱慕之情,扰得我无法静下心来修炼,很快,顾师弟的修为便超越了我,与我练剑时,由于我总是想着师尊,便时常失手,顾师弟不仅不责怪我不专心,反而还温声询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是我从师尊那里苦苦哀求,也得不到的。却能从顾师弟那里轻而易举地得到。 但我不喜欢顾师弟,我偏偏一心一意爱慕师尊。 我当时也并不知道,顾师弟早就盯上了我,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许慕言嘴角抽搐地道:“贵派……真乱,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 秦声不理他,继续道:“师弟甚至深夜潜入我的房中,假扮师尊,对我驱寒问暖。” 许慕言:“!!!” 他惊奇地问:“有细节可以听吗?” “你想知道?”秦声斜眼瞥他,似笑非笑地道:“你会不懂么?” 许慕言挠了挠头:“啊,我以为你想说点细节的,但你要不想说就算了,也没人想听的。” 哪知秦声却自顾自地说起了细节:“那夜,师弟的手很凉,一手捂住了我的嘴,一手扶上了我的腰,轻轻将腰带解了下来,而后把我的眼睛蒙住了……” “打住,打住!算了,太细节的地方,直接跳过吧!” 许慕言虽然也看春。宫图册,还曾私底下和玉离笙照着图册上的姿势练习。 但正事儿要紧啊,万一等会儿把他听得面红耳赤,血脉喷张。 偏偏玉离笙又不在此,谁来救救他这个可怜的小魅魔? 难道要秦声救他吗? 那可拉倒吧,两受相遇只能抱团取暖。 “你真奇怪,是你要听细节的,说给你听了,你又不高兴……罢了,罢了。”秦声摆了摆手,“自那夜之后,我心里就越发爱慕师尊,也越发缠着师尊了。可师尊对我一如既往地严厉刻板,远远没有那晚的温柔缠绵。” 许慕言:“那你也没觉得奇怪?你也不想想,一个人床上床下两个样,这怎么可能?” 哦,不,也有可能的,譬如玉离笙,也床上床下两副面孔。 典型得翻脸不认人。 “我当时只当师尊是碍于师徒身份,不好公然将情爱表现出来,我也未曾多想。有了第一次之后,后面越来越频繁,有很多次,我才刚从师尊的房里出来,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 许慕言:“不可言说的地方,委婉点,照顾一下单纯又没见过世面的我。” “好,有人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嘴,将我强行拉向了草丛中,然后扯下我的衣衫,对我各种不可言说……” “……额。” 怎么说呢,大抵是把不可言说的片段跳过去了,但许慕言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跳过去了,但好像又没完全跳过去。 “一来二去,我就起了疑心,我在想,师尊为何不在他的寝殿,哪怕是书房也好。” 许慕言:“……因为欺负你的人,不是你的师尊,而是冒充你师尊的师弟。” -- 第256页 “嗯,我也这么问过,可是师尊没答,只是越发不可言说起来,我便懂了,师尊是让我不要多问……后来,师尊果真带我去过他的寝殿,虽然只是在地上,但我已然很满足了。” 许慕言:“……” 疯子啊,疯子! 一群疯子! 太吓人了啊!这叫什么事啊! 师弟冒充师尊,欺负了师兄不说,还把师兄弄到了师尊的寝殿,在地上!!! 天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怎么身边全是疯子啊! 许慕言冷汗直流,他一向主张打不过就直接加入来着。 从前因为不够变态,而和这些人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又回来了,许慕言默默安慰自己。 没啥没啥,死都死过了,没什么看不开的。 俗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虽然许慕言不信神佛,但他觉得,只要自己的思想干净,那看待什么问题都是干干净净的。 于是,许慕言深呼口气,就当是在听睡前小故事了——虽然这个故事听完了,可能更加睡不着了。 “我就这么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陷进去了!我被骗得好苦啊,我被骗得好苦!” 秦声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咬牙切齿道:“顾子凌骗我骗得好苦啊!” “就因为这样,我越发不能容忍自己和师尊之间的师徒身份!我曾经试探性地,去唤师尊的名讳,可得到的不是师尊的温声细语,反而是严厉呵斥!被罚跪在外整整一夜! 我风寒入体,高烧不退!半梦半醒中,一直喊师尊! 便是那时,师尊又来了! 他不顾我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再次……” “打……打……打住!好了好了,我懂了,真懂了!” 许慕言赶紧抬手打住,生怕再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这种事情听太多了,夜里会做噩梦的。 好在秦声及时停住了,可神情越发悲切了,也越发凄苦,宛如怨妇一般,目光哀怨起来。 “我被骗得好苦啊!我以为师尊是喜欢我的! 终有一日,我鼓起勇气,前去寻找师尊,然后隔着一扇屏风,我向师尊表诉了衷肠! 师尊先是默不作声,后来却说,让我晚间去藏书阁等他! 我相信了!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并且按照约定时间,前往藏书阁等待! 可迎接我的,并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师尊! 而是玉师叔!是玉离笙!他强行控制了我,喂我吃下了,吃下了那种东西!” 许慕言惊诧地睁大了眼睛:“阴间的玩意儿?” “是!玉离笙喂我吃下媚药之后,便将他丢弃在藏书阁! 后来,我等来的根本不是师尊,而是师弟!” 许慕言听得心惊肉跳的,敢情玉离笙也插手了此事! 原来玉离笙才是背后黑手啊! 倘若不是玉离笙背后推了一把,也许,也许秦声一生都沉浸在和自己的“师尊”情意相通的美梦中! 可偏偏玉离笙从中推波助澜! “后来,玉师叔把师尊找来了,还有很多弟子们也一同赶来,他们都看见了,全部都看见了! 我被骗得好苦!直到师尊赶来的那一刻,我嘴里一直念着的都是师尊!我被骗得好苦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寡妇害人不浅 许慕言被这两嗓子吼的,脑仁一阵绞痛。 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只觉得怎么到处都有小寡妇的事儿? 掺合什么不好,掺合人家师徒三人的狗血虐恋! 也就是说,当初秦声和顾子凌之所以被戳破私|情,废除修为,逐出师门,全是拜玉离笙所赐。 可如此一来,对玉离笙又有什么好处呢? 将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两个师侄儿,弄得个名声尽毁,修为散尽的下场,难道玉离笙心里很痛快? 玉离笙明明知道,秦声爱慕的人是重明君,却还是对秦声下了毒手。 当时可有想过,不久的将来,他也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直到现在,秦声还是一口一声,唤玉离笙师叔。 可玉离笙却半点不念旧情,毫不犹豫将之剉骨扬灰。 玉离笙是个没有感情之人,无心仙君,无心亦无情。 许慕言不是当事人,也不甚完全了解事情的经过,所以也不好评价到底谁对谁错。 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感到很头疼。 偏偏秦声的声音听起来沙哑难听,宛如弃妇一般,撕心裂肺地道:“我被骗得好苦啊!我不曾做错过什么,只是爱上了自己的师尊,就好像犯下了十恶不赦之大错! 还被师尊亲手废掉了修为,逐出了师门!可师尊分明对玉师叔很好,师尊都能对玉师叔好,偏偏对我不好!这不公平!我气怨难消!” 许慕言捏了捏绞痛的眉心,从旁道:“可是,此事归根结底,是顾子凌欺骗你在先,你当时为何不同重明君解释清楚?也许,也许重明君会顾念师徒之情,轻饶了你呢?” “我又何曾没有解释?可师尊却根本不相信我,师尊只相信玉师叔。” 秦声双手掩面,痛苦地哽咽起来,“我很痛,真的很痛,我大声辩解,可师尊却不相信我,我跪在师尊面前,求他饶了我,可师尊还是提剑,一剑又一剑,直到将我完全废掉为止!” -- 第257页 许慕言“唉”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只觉得真是造孽,滔天的狗血,迎面一盆洒过来了。 许慕言需要好好冷静冷静。 “被赶下山后,我已然是废人一个,沦落街头,人人可欺,人人可辱。我恨死顾子凌了,如果不是他欺我在先,也许……也许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可我也只有顾子凌了。” 秦声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哽咽着道:“我恨死他了,可也只有他了。” 许慕言:“怎么说?” “我离开昆仑之后,无家可归,在人间四处游荡,因为有几分姿色,不幸被几个邪修看中,他们强行将我捆了起来,摁在了破庙中,欲强行欺辱于我……” 话到此处,周围的场景渐渐又变了。 许慕言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破庙当中。 同秦声描述的一模一样,好几个满脸横肉的邪修,满脸狞笑着搓手,一步一步地向秦声靠近。 而彼时的秦声遍体鳞伤,狼狈不堪,又被废了修为,根本不是那些邪修的对手。 无论他如何挣扎,还是轻而易举就被人七手八脚捆了起来。 之后将秦声重重地往地上一块破门板上一摔,其中一个邪修笑道:“好俊的男人啊,好久没遇见过这种好货色了,今个咱们哥几个是走运了!” “这小子生得倒是不错,就是身上受了好些伤,可惜了,好好一副皮囊,被人伤成了这样……该不会是被人追杀所致吧?” “被人追杀?就他?一点修为都没有,我看倒像是谁家不要了的炉鼎,准是背地里偷野男人,被人发现,狠狠打了一顿赶出来的!” “哥几个看啊,这脸蛋,这身段……这不比去勾栏院里,花二两银子值吗?都别废话了,谁先来?还是一起?” “哈哈哈哈哈。” …… 许慕言气得攥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些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的畜牲踢飞。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办法改变什么了。 就在许慕言以为,这些人会欺辱秦声时,顾子凌出现了。 顾子凌也受了很重的伤,同样被废掉了修为。 手里还支了根长棍,面色惨白如纸。 惊见几人要欺辱秦声,他便开口道:“此人是大户人家圈养的炉鼎,不知服侍过多少男人了,身子脏得很,遭人嫌弃。可他就是个贱人,一日不同男人欢好,骨头就痒痒得很。不要钱都行。这不,还勾引了我,连累我也被毒打一顿,赶了出来。你们若是想行事,也带我一个吧。我今日非得把他活活弄死不可。” 许慕言微微一愣,心道,顾子凌说这话,应该是反着说的吧? 明说秦声脏得很,很会勾引人,实际上让人听了,就不免恶心反感,非但没有想继续欺辱秦声的意思,反而还会如避蛇蝎,躲得远远的。 也诚然如许慕言所想。 下一刻那些邪修就站了起来,破口大骂道:“呸!幸好没碰!脏死了!真是晦气!” “指不定身上有什么脏病!哥几个快走,别被染上了!” 说着就如避蛇蝎地往旁边退开。 就在许慕言以为,危机解除时,哪知忽听一个邪修道:“哎?我见你生得也挺不错,他是被人玩剩下的炉鼎,你总该不是吧?” 一边说,一边抬手就摸向了顾子凌的脸。 顾子凌脸色陡然大变,一棍子将那人的手臂敲开,恼怒道:“滚开!别碰我!” “啊!居然还敢动手?反了你了!哥几个搭把手,把这小子捆起来!” 一脚将顾子凌踹倒在地,几个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人捆了起来。 为首的邪修啐道:“哥几个今日非得找个人把火泄一泄,那炉鼎太脏,哥几个觉得恶心,那就你了!” “我也……我也是炉鼎!我也脏!” 顾子凌大力挣扎,可奈何对方人多,而他又重伤难行,根本就不是对手。只能故技重施,大喊着自己也是个炉鼎。 哪知那些人上过一次当,根本不会再上第二次,听了此话,不仅没停手,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只能听见顾子凌的嘶吼声,以及那些人的狂笑声。 画面也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 许慕言看得一愣一愣的。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比较好。 还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比较好。 或者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秦声却率先开口道:“我原是该恨死顾子凌的,可是不知为何,见他为了保护我,而在我面前,被人如此欺辱,我反而不那么恨了。 因为,顾子凌和我一样脏了,他和我一样,都被师尊抛弃了,我们都是被师尊抛弃的可怜人。 如果我们两个不相互报团取暖,那世间又有谁会怜悯我二人?” 许慕言:“……” 他对这种想法,不能理解,不能体会,不能苟同。 只能尊重祝福。 而画面一转,便见顾子凌衣衫不整,抱着秦声失声痛哭,一声声地唤他师兄。 两个人抱在一起,蜷缩在小小的一间破庙中。 天大地大居然没有他们的归宿。 那些吃得饕足意满的邪修们,红光满面地离开了,离开之前,还抓了一吊铜钱,直接就砸在了二人的脚底。 -- 第258页 实在太羞辱人了。 许慕言也曾经被玉离笙这般羞辱过,知道事后给钱,是多么令人羞耻的事情。 在这一刻,他除了对顾子凌感到恶心厌恶之外,又陡然生出一丝怜悯。 也许,秦声也是如此这般想的。 不仅没将人推开,反而还抬手拍了拍顾子凌的肩膀,轻声安抚他,说没事的,就是天塌下来了,师兄还在。 秦声也很适时地开口道:“他不能死,若他死了,师尊就再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我不能让顾子凌死,我得让他活,跟我一起好好活着,然后再一起回昆仑,当着师尊的面解释清楚。” “可你们一直没回来。”许慕言接口道,“不仅没回来,还在彩云镇为非作歹,滥杀无辜,害死了那么多的无辜女子,你甚至还同顾子凌……你们……你们还那样!你居然还在体内养阴丹!” “纵然师伯知道当初是他误会了你,但光是知晓你滥杀无辜,就不会再原谅你了啊!”许慕言又道,“不能因为你被人冤枉,受了天大的委屈,就可以去杀害那么多无辜的女子!” “她们有什么错?她们也都才十多岁,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杀了她们,她们的家里人该有多么伤心?你以为养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很容易吗?你知道那些家庭付出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吗?你知道得知自己的孩子死了,会有多么心痛吗?” 秦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她们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没有过孩子。” 把许慕言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我也没必要知道那些,如果我不修邪术,我就活不到今天,原本,原本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大功告成了,偏偏你们来到此地!” 秦声抬手指着许慕言的脸,冷冷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和檀青律不清不楚,师尊却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凭什么你能和自己的师尊纠缠。我却连偷偷爱慕师尊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 许慕言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和玉离笙之间纠缠不清?你被逐出师门的时候,我才多大啊!别瞎说!” “呵呵,此前你二人在棺椁中,玉师叔一口一声唤你言言,你二人在棺椁中行事。当真好惬意呵,很舒服吧,慕言?你当时流了好多汗,脸好红。” 许慕言:“!!!” 这个秦声绝对不能留了! 他他他居然知道!他看见了,听见了! 全部都知道了! 许慕言羞耻得面庞都红了,心想,玉离笙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被秦声暗中窥探了吗? 到底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为何还要在棺椁中与他行事?为什么不设法将秦声的窥探挡下? 若是不知道,为何又在棺椁中行事时,百般询问他,要不要让其他人也看看? 又为什么这么着急就将秦、顾二人剉骨扬灰了。 难道不应该绑起来带回昆仑审问一番吗? 毕竟秦顾二人是重明君的徒弟啊! 要是让重明君知道,玉离笙把他两个徒弟剉骨扬灰,还将小琉璃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重明君岂不是要气得当场吐血三升,同玉离笙不死不休? “慕言,我原本一直把你和青律当成亲弟弟看待的,小时候,你很顽劣,玉师叔又不管你,每次你闯祸了,要被罚了,青律又帮不了你,哪回不是我替你求情的? 你小时候糖吃多了牙疼,疼得满地打滚,是谁把你抱在怀里哄的? 你和琉璃年纪相差无几,琉璃有的东西,你哪样没有? 我哪回下山办事,不捎带些吃食给你?” 秦声沉声道:“这些,你全部都忘记了?” 许慕言:“……” 就算秦声说的都是真的,可那又怎么样? 此许慕言,非彼许慕言啊。 自己并没有受过秦声这些恩惠啊! 说白了,他跟秦声无冤无仇,也无恩无情。 扯这些有的没的,又能代表什么? 难不成秦声还指望他跪下来痛哭流涕地喊他师兄? 这不可能的。 许慕言的骨头没那么软,他干不来这种事情。 “……不愧是玉离笙的徒弟,那些年的情谊,终究是错负了,你和檀青律像极了你们的师尊,一样的冷血刻薄,一样的翻脸无情!”秦声咬牙切齿道。 忽然一把掐住了许慕言的脖颈,将他高高提在了半空中。 一挥衣袖,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凭空出现好些刑具,看得让人头皮直发麻。 许慕言艰难地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若是你也被弄脏了,玉离笙会怎么待你。” 秦声低声笑道,“原本,我应该让檀青律也来此,逼着你二人欢好,再把玉离笙也引来的。只是没想到,玉离笙来的太快了。” “不过,现在也无妨,我要让你试遍这里所有的刑具,把你也弄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我要让玉离笙和我一样痛苦!我要让他知道,心痛是什么样的滋味!” 第一百四十四章 慕言要给师尊生一百个孩子 许慕言被掐得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偏偏这里好像是个幻阵,一点灵力都使不上来。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玉离笙,希望师尊赶紧过来救他。 -- 第259页 秦声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不会有人过来救你的,等将你折磨得半死不活,我就会放你离开……我现在不过就是一缕残魂,我什么都不怕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声这是真的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许慕言赶紧道:“等等!我有话要说!可不可以看在,就看在你我曾经是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求别的,你让我喊三嗓子!如果三嗓子喊不来人救我,我就认命了!” “便是让你喊十嗓子,你都……” 许慕言:“好啊,好啊,那我喊十嗓子!” “你倒真是厚颜无耻呵,别说我无情无义,就给你个机会,三嗓子,你喊吧,就是把天喊破了,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秦声一把将人摔在地上。 许慕言捂着喉咙咳嗽,第一句便是:“师尊,快来救我!” 声音之大,如雷贯耳。 秦声随手提了根鞭子,缓步逼近,口中道:“一。” 许慕言再一次大喊:“玉离笙,你到底在哪儿?!” 秦声:“二。” 说完之后,他缓缓抬起了手,就等着鞭挞眼前的少年了。 许慕言深呼口气,闭着眼睛大喊:“玉离笙!我给你生一百个孩子,救我,救我,救我!!!!” 声音之大,响彻云霄。 秦声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摇头,好笑道:“慕言,你比小时候的脸皮厚多了,你从前不这样。你想要孩子?那好,我就把你的身体打废,让你生不了孩子!” 话音未落,凌空一鞭便抽了下去。 吓得许慕言赶紧双手抱头,把脸死死护住了。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就听嗡的一声,在耳边骤响。 许慕言赶紧抬头一看,便见一柄流光璀璨的长剑,猛然破开黑暗,宛如流星一般迅速袭来。 一剑将秦声逼退。 而玉离笙比长剑落后一步,单手束在背后,从光亮透过来的地方,翩飞而来。 好像天神一样,所到之处,黑暗寸寸消散,光明普照大地。 许慕言抬头仰望,双眸中流露出了异样的神采来。 他小时候,每次被人欺负了,脑海中就不断闪现着画面,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像天神一样。 踏着长剑,破开黑暗,飞身而下。 来到他的身边,驱赶他身边所有的黑暗。 哪怕是跟全世界为敌,也会把他护在身后。 好像……好像突然之间就等到了。 等到了,等了那么多年,好像真的等到了。 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许慕言从小到大,每次很难过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透了,就好像别人脚底下踩的一块烂泥,发烂,发臭。 让人躲闪不及,如避蛇蝎。 当时他就想,如果有人不嫌弃他脏就好了。 如果有人能伸手拉他一把就好了。 如果有人喜欢他,那就好了。 许慕言努力睁大眼睛,眼中泪光闪烁。 他鼓起勇气,选择相信玉离笙一次。 缓慢地把手伸了过去。 而下一瞬,他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玉离笙自高处落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将人往怀里一拉。 许慕言脚下不受控制地扑了过去,一头扎在了玉离笙的怀里。 “不怕,言言不怕,是师尊来晚了,让言言受惊了,言言,你放心,师尊不会饶了他的!” 玉离笙转过头去,眸色中流露出浓郁的杀意,一手操纵着长剑,冰冷的,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地道:“去死吧!” 长剑瞬间穿透了秦声的胸膛,他几乎都没发出半句惨叫,就彻底地魂飞魄散了。 而周围的景象也在寸寸化作飞灰。 许慕言头痛欲裂,恨不得整个人都藏进玉离笙的怀里,连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才好。 “方才,为师好像听见,有人说,要给为师生一百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玉离笙低声笑道,两手搂紧了许慕言的腰,将他死死禁锢在怀中。 他问:“生不生?言言?” 许慕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露出来的耳朵都红了。 “不说的话,那本座可就走了,你就自己待在这里。生还是不生?” “生。”许慕言小声道。 “什么?” “生!”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生,生!” 玉离笙忍不住笑了起来,将许慕言的头压在怀里,右手一招,长剑入手,嗡的一声。 便带着许慕言飞了起来。 耳边又连续响起了轰鸣声。 而此刻,那些被挡在结界外头的弟子们,忽见束缚着棺椁的铁链竟然寸寸断裂开来。 而那具棺椁也轰隆一声,当场爆开,玉离笙一手执剑,一手抱着许慕言,破棺而出。 凌厉的劲气往四下溢散,将在场众人吹得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才堪堪站稳,脚下大地又剧烈颤动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里快塌了,大家赶紧跑啊!” 一群人立马慌了神,所有人都下意识望向了玉离笙。 便见他神情自若,飞身而起,一剑削去,顿时烟尘四起,万千光束自头顶照射进来。 -- 第260页 檀青律见状,忙道:“快!没受伤的,拉一把受伤的弟子,大家赶紧跟着师尊,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说着,左手拉起苏甜甜,右手一把扯住乾元的衣领,脚下踏着长剑,嗖的一声,尾随玉离笙离开此地。 待眼前再能视物时,许慕言已经稳稳落在地面了。 头顶艳阳高照,已经天亮了。 来不及多想别的,许慕言赶紧伸手,一个个将尾随上来的弟子拉上地面。 等最后一个弟子被拉上来时,原本的地下宫殿,也彻底坍塌了。 所有人或躺或坐地僵在原地,好半晌儿才重新活了过来,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来。 “多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乾元起身,对着许慕言拱手,红着脸道:“姑娘叫什么名字?瞧着竟有几分面熟。” 许慕言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乾元一看,立马又道:“哎呀,这么一看,更面熟了,姑娘莫不是与我之前就见过?” “什么姑娘?他是司马焦焦啊,怎么,你不认识了?”苏甜甜从旁道,抬手拍着身上的灰尘,颇有几分嫌弃道,“你们华青宗的人,真是没用,居然还要我们昆仑的弟子去救!” 乾元一听,当即惊诧地连连倒退,口中道:“什么?怎么能是司马焦焦?!” “不好意思,还真就是我。” 许慕言把两条麻花辫散开了,从衣袖中掏出师尊送他的织金发带,一端咬在嘴里,一端拿在手里,往头发上一绕。 很快就扎了个高马尾。 乾元定睛一看,还真是司马焦焦,当即那颗蠢蠢欲动的芳心,啪嗒一下,碎了个干干净净。 他不好意思冲着司马焦焦发火,只能把火气冲向苏甜甜了。 “什么叫作我们华青宗的人无能?你也好意思提?在彩云镇为非作歹的邪祟,居然是你们昆仑山,宗主座下的两个亲传弟子!传扬出去也不怕被修真界笑掉大牙!” 苏甜甜怒道:“他们早就不是了!好多年前就已经被宗主逐出师门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再被逐出师门,那也是从昆仑山走出来的,就关你们……啊,呜呜呜!” 话音戛然而止,便见乾元的嘴唇突然就肿了起来,众人下意识又望向了玉离笙。 就见他抬起的右手还未来得及放下,指尖夹着一根很细的银针。 “你也想试试?” 玉离笙转头冷冷望向苏甜甜。 吓得苏甜甜花容失色,赶紧捂住嘴,一下跳到了檀青律背后藏了起来。 檀青律赶紧拱手道:“师尊,秦声和顾子凌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师伯的徒儿,如此这般,将二人就地诛杀,只怕师伯那里……” 玉离笙收起了银针,定定地审视着檀青律,似笑非笑道:“只怕你师伯那里会如何?当时,你反手刺向顾子凌,将他一剑当胸穿过,极是干脆利落,多亏了你,为师才没了后顾之忧。待回到昆仑,为师必定如实告知你师伯,让他嘉奖于你。” 许慕言一听,心道,不愧是小寡妇,后山的笋都被小寡妇拔光了。 也不知,事到如今了,师伯可还顾念旧情。 若是师伯知晓当年是他误会了秦声,才害得秦声一生凄惨,最后剉骨扬灰,魂飞魄散。 不知该作何感想。 当然,这些事情也不是该许慕言操心的了。 大小算是解决了一桩事。 檀青律虽然全程没帮上什么忙,但他很会做老好人,提议帮惨死在秦、顾二人手里的女子超度。 许慕言回想起此前,被玉离笙手起剑落,砍成了尸块的女尸们,沉沉叹了口气。 玉离笙听罢,当即便道:“好啊,大家皆不同程度受了些伤,恐怕不便去收拾尸块。本座见你生龙活虎,没受什么伤,那此事便全数交给你去办。” 檀青律一听,这不行,这不可,让他一个人去干,那得干到什么时候? 他本意就是想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一番。 万万不想一个人去挖坑埋尸。 余光瞥了小魅魔一眼,檀青律立马有了主意,他上前拱手道:“弟子谨遵师命,但恐我一人之力,怕是要耽误许久,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弟子见焦焦好似也没受什么伤……” “哦?你没受伤么?”玉离笙偏头望向了许慕言,上下打量他一遭,似笑非笑地道,“此前,你不是还在本座面前,鬼哭狼嚎,说你痛到走不动了?” 许慕言:“???” 他有那么说过? 没有啊! 但一看师尊的脸色,许慕言立马会意,赶紧哎呦一声,捂着右胳膊道:“疼,哎呀呀,好疼!” 檀青律:“……” 众人:“……” 玉离笙忍俊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反而是乾元面露几分嫌弃,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嘴唇还肿着,压根说不出话来。 该死的玉离笙!又拿针扎他! 回头一定要告诉舅舅,让舅舅给他讨回公道! 反正不管怎么说,大家劫后余生,也都挺累的。 也是时候找个客栈稍作休整了。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才离开此地,便在街头寻到了一间客栈。 客栈老板听闻,此地邪祟已除,一开始还不太相信,直到乾元拍着胸膛,言之凿凿地说,自己是华青宗的少主。 -- 第261页 那客栈老板才肯信了,登时喜上眉梢。 客栈的大门一拉,迎了众人进去。 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锣鼓,满大街吆喝,说邪祟已经被除了,让街老乡亲都出来吧。 彩云镇的百姓才陆续打开房门,原本空荡无人的大街,也慢慢热闹起来了。 百姓们欢呼着,在街头点了鞭炮,从街头一直烧到了街尾,一时间整个镇都宛如过年一般,洋溢着浓浓的喜气。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亲眼目睹了秦声悲惨的一生。 许慕言站在二楼窗口,望着热闹的大街,百姓们欢快地穿梭其中,孩童们三五成群地跑来跑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不管是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互相拱手,说上一句“大快人心!” 他的心头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若是有朝一日,玉离笙的罪行公之于众,只怕也会受到众人口诛笔伐。 届时,玉离笙若是身死道消,只怕整个修真界都宛如过年一般,纷纷祝贺着人间又少了一个魔头。 “言言,你又叹什么气?年纪轻轻的,怎么跟半截入土的老人一般,动不动就叹气?” 玉离笙从背后拥住了许慕言的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街道,笑着问:“好热闹的人间,你喜欢留在人间,是也不是?” 许慕言胡乱点了点头,有心想问问,老宗主是不是他杀的。 但又觉得,即便问出了真相,那又能如何? 玉离笙分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早已杀红了眼睛。 不管是谁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一剑将人就地诛杀。 这么残忍暴戾的玉离笙,这么凉薄寡情,翻脸无情的玉离笙。 注定像是鬼火一般,根本让人不敢靠近。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师尊的嘴不说书有点可惜 “言言,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么?还是谁招惹你了?你说出来,师尊帮你杀了他!” 玉离笙将人转了过来,两手掐着许慕言的腰,将人推到窗户边坐着。低声道:“别不高兴了,师尊给你买糖吃,好不好?笑一笑吧。” 许慕言笑不出来,但还是尽量挤出了一抹笑容来。 下一瞬,玉离笙就跟变戏法一样,将一颗圆溜溜的糖,塞到了许慕言的嘴里。 玉离笙凑近了他,凝视着许慕言的眼睛,低声道:“甜吗?言言?” “嗯,很甜。” 许慕言把糖用舌头顶到了右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面庞微微发红。 他见惯了心狠手辣的师尊,反而不太适应如此温柔的师尊。 一面吃糖,他一面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鲜血瞬间就溢满了口腔。 许慕言混着血,把糖含在嘴里,舌尖的疼痛能提醒他,时时刻刻记住玉离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许自己陷进去,生怕日后出不来了。 可他就跟当初的秦声一样,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地陷进去了。 明明知道,他和玉离笙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 但还是无可救药地一头扎进去了。 许慕言心头的愁闷,好像头顶的乌云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现在是个魅魔的事情,告诉玉离笙。 他害怕告诉了玉离笙,会再像从前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告诉玉离笙,这事又像一块大石头,堵在心头不上不下的。 郁结于心的后果就是,许慕言很没出息地病倒了。 真真是病来如山倒。 整日精神萎靡,食欲不振,饭吃的少,人也很快就瘦了一大圈。 玉离笙不明所以,还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惹言言生气了。 可想破脑袋,他也想不明白。 在此期间,玉离笙还想要几次,但每次看见许慕言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一点精气神都没有,终究还是把欲|火忍耐住了。 不急,他和许慕言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许慕言每次看见师尊想要,又不敢要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因为许慕言突然病倒了,众人不得不在彩云镇多逗留了几日。 便在此时,乾元出主意道:“这里穷山恶水的,没个好大夫给焦焦医治,正好我伤好了,此地距离华青宗不算太远,不如各位随我一起回华青宗?我华青宗多的是灵丹妙药,还怕治不好司马焦焦?” 那恐怕真的治不好。 许慕言心道,他这个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一日不和玉离笙坦白,他一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再说了,玉离笙和华青宗的宗主不和已久,在修真界又不是什么秘密了。 乾元明明知道,还眼巴巴地把玉离笙往家引,分明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许慕言便也没打算答应前往华青宗。 哪知玉离笙却一反常态,直接就应承下来了。 这不仅让许慕言有些愕然,就连其余人也愣住了。 乾元更是大声道:“玉长老,你真的要同我回华青宗?不后悔?你要是去,我现在就传讯给我舅舅了,一定让他好好款待各位!”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很用力。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玉离笙却仿佛毫不知情,点头应道:“既到此处,的确应该亲自登门拜访一番。” -- 第262页 如此,乾元兴冲冲地起身,准备传讯回去。 一旁的门生见状,立马从旁小声提醒道:“可是,少主,宗主吩咐了,若是少主在外不斩杀一百个邪祟,就不许少主回去的,少主忘了?” 乾元摆了摆手,心道,等他把玉离笙带回去,舅舅就没那闲心管这事儿了。 趁着舅舅招待昆仑众人,他脚底抹油,随便往哪儿一跑,一个门生都不带,天大地大,何其逍遥。 哪里还管这许多事儿? 既然打定了主意,众人便在隔日离开彩云镇,往华青宗御剑行去。 许慕言把此前用过的命剑,又还给了苏甜甜,没有命剑可御,便只好同玉离笙共御一剑。 玉离笙手脚又不甚老实,每次同他共御一剑,就老喜欢偷偷摸摸地动手动脚。 但好在这次没有很过分,大抵是体恤许慕言生病了。 只敢摸一摸,也没太过分。 行了约莫一日的路程,众人便抵达了华青宗。 由于乾元早就传讯回去了,众人才刚一落剑,华青宗的大门就打开了,自里面涌出了数十个门生,分站在两排。 自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锦袍,不苟言笑的男人。 乾元一见来人,赶紧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喊了一声:“舅舅,我回来了!” “哼,你的账,晚些再算!”岳宗主都没正眼看他,出于礼节,他还是亲自出来迎接了,对着玉离笙略一拱手,道:“玉长老,别来无恙。” 玉离笙微笑着还礼:“岳宗主别来无恙,我等途径此地,偶遇了贵宗少主,及其一干门生,昆仑与华青素来交好,又得贵宗少主盛情相邀,便来此多加叨扰了。” 岳宗主见他如此客气,也不好意思拉着张冷脸,便硬挤出了点笑容来,又道:“玉长老能来,在下真是心有容焉,蓬荜生辉。接风洗尘的晚宴已经设下,各位,请。” 说着,还对玉离笙做了个请的动作。 玉离笙也非常客气,两个人看起来相谈胜欢,好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一般。 许慕言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心里暗暗想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来小寡妇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随着众人踏进了大门,许慕言这才得以窥见华青宗的全貌。 大半个宗门都藏在连绵起伏的深山中,入眼可见的层楼叠榭、琼楼玉宇,一花一树都修剪得极为齐整,摆放得也错落有致。 金灿灿的灯笼,悬满了一整条长廊,就连石柱子上,也镶嵌着光彩夺目的明珠。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十分富丽堂皇。 看得出来华青宗真的非常富有。 怪不得乾元出门在外底气那么足,穿得也那么骚气,敢情家里条件那么好。 许慕言暗暗又羡慕了一把,投胎果然是一门技术活。 可惜他没那么好的命。 真是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才遇见了玉离笙,真是造孽。 趁着玉离笙和岳宗主相谈甚欢,檀青律又状若无意地凑了过来,压低声儿道:“焦焦,你还在生师兄的气么?” 许慕言懒得搭理他,狗咬他一口,他不能反过来咬狗一口吧,遂也没什么值得他生气的。 他一向主张着以和为贵来着,更何况现在是在华青宗,出门在外,总得顾及师门的颜面。 “我哪敢生师兄的气?师兄又没做过让我生气的事。” 檀青律听罢,顿觉这是焦焦在同他撒娇,语气这般软,听着跟小女儿家一般。 想着,小魅魔多少是旱得慌了,对他的态度也终于开始松动。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将人骗到房中,圈着小魅魔好生疼爱一番。 最好趁着兴头,再狠狠打压打压小魅魔,如此软硬兼施,就不怕小魅魔再不听话。 檀青律如此一想,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来,甜言蜜语哄骗道:“焦焦,晚些来师兄的房里,师兄有好东西给你看。” 许慕言一听,当即忍不住撇了撇嘴。 心道,这把戏太老套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檀青律想做什么。 哪里是有什么好东西给他看,没准一进房里,立马就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床榻上一摁。 太老套了,玉离笙都不玩这种小把戏了。 但许慕言转念一想,不如顺水推舟,好生整治整治檀青律一番,省得他成天到晚就跟发了春的猫儿似的,自以为攻。 许慕言故作娇嗔道:“师兄好坏,那今晚子时三刻,我去师兄房里,师兄可要记得给我留个门。” 檀青律笑道:“自然。” 小魅魔到底是小魅魔,对那种事情天生就比普通人兴趣高涨,一旦开了荤,根本就拒绝不了这种事情。 檀青律已经暗暗想着,晚上要用什么样的姿势,狠狠教训教训小魅魔了。 众人也随着岳宗主,来到了大堂稍作休息。 作为一个“半路冒出来”的,许慕言是没资格坐着的,只能跟木头桩子一样,和其他弟子们一道儿,站在玉离笙的身后。 岳宗主又同玉离笙寒暄起来,可到底两个人性格不合,没聊几句,话音就戛然而止。 一个偏头训斥起了乾元,一个假装低头喝茶。 乾元挨了几句训,立马嚷嚷道:“哎呀,舅舅!我从外头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了,就为了咱们华青宗的香火不断送在你手上啊!你不抱着我,哭两嗓子就算了,怎么还当着外人的面骂我啊!” -- 第263页 岳宗主气得眉心都一跳一跳的,既然提及了彩云镇发生的事,他就必须冷嘲热讽几句了。 “想不到,那两个孽畜居然还活着,真是败坏昆仑的名声。我听闻,许慕言幼年时,同那二位孽畜交好,只怕那断袖之癖,莫不是同那二位学的,幸而许慕言已死,否则,玉长老怕也是要走了重明君的老路,亲自废座下的徒儿了。” 一提许慕言,檀青律的脸色就不甚好看了。 毕竟当初许慕言对他的感情,就差闹得人尽皆知了。 虽说,因为有玉离笙这层关系在,重明君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岳宗主又提起,不就是想找茬儿羞辱一番玉离笙。 当即下意识就望了过去。 许慕言也跟着望向了师尊,心道,要完,岳宗主这个人要完了。 哪知玉离笙并未生气,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淡淡道:“那两个孽徒,怎能同本座的徒儿相提并论?慕言从前年幼,有本座娇纵着,的确有些顽劣不堪,但品性端正,什么断袖之癖,简直一派胡言!” 顿了顿,他反而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也怪本座不是了,未能及时赶去营救乾元,听闻,那两个孽徒所修的功法,乃双合之术,且男女不忌,最是偏好些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说起来真是惭愧,师门不幸,居然教养出了那样的弟子……不过岳宗主放心,此事昆仑必定守口如瓶,绝不外传。” 此话说得模棱两可,骤然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仔细一想,好像信息量很大! 乾元被抓过去那么久,谁知道有没有发生点不可描述之事? 就连岳宗主自己都说,那两人不仅是断袖,还是畜牲。 既然是畜牲,那肯定就干了些畜牲应该干的事。 即便没真的对乾元行出那种事来,但修真界最忌讳风言风语,回头一传十十传百,麦秸都能被吹出金条来。 岳宗主更是一拍桌面,霍然站了起来,厉声道:“玉离笙!你说这话是何意?我外甥清清白白,岂容你这般诬陷?” 玉离笙道:“岳宗主何必如此动怒?我也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既然岳宗主不爱听,那便当我从未说过便是了。” 正是这般欲盖弥彰,半遮半掩的态度,令岳宗主更为恼火,当即冷声道:“你有何证据,就敢如此诬蔑乾元?真是好大的胆子!” 玉离笙道:“那你又有何证据?就敢如此诬蔑本座的徒儿?你也真是好大的胆子!” 场上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许慕言心里一咯噔,暗道,想不到师尊不仅毒舌,还挺能言善辩的。 有这么一张好嘴,不去街头说书,的确是有点可惜的。 岳宗主气得脸色都开始青了,咬牙切齿道:“何须我说?那事不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许慕言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道,那都是原主那个狗比干的混账事,同自己可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此许慕言,非彼许慕言,不关他的事啊! “岳宗主真是说笑了,彩云镇之事,也同样闹得人尽皆知,何须我说?”玉离笙微微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许慕言一看他这种笑容,就知道要坏事了,小寡妇这是想杀人的前兆啊。 这个岳宗主真是屎壳郎提灯笼上茅房,找死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师兄最近有点猴急啊 一言不合就杀人! 小寡妇早晚要沦为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许慕言有心想出声劝阻,但自己现在也没个什么身份,不好随意开口。 反而是乾元恼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说我身上来了?舅舅,好端端的,提什么许慕言?死者为大,提他做什么!” 岳宗主冷声道:“闭嘴!还不是你闯下的祸?来人,把少主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是!” 两个门生应声走了上前,作势要拿住乾元。 乾元一矮身便逃开了,猛然一跺脚,气鼓鼓地说:“我最讨厌舅舅了!” 而后一溜烟就跑了。 气得岳宗主的脸色越发铁青起来。 许慕言见了,忍不住暗暗感慨,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有人疼有人爱,真好啊,不管怎么任性都行。 只有那些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才不得不自己坚强起来。 要是他敢这么作死,玉离笙早把他弄死了。 许慕言撇了撇嘴,站在玉离笙的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揣着手手。 岳宗主深呼口气,没在口舌之争上,讨到便宜,让他着实有些窝火。 但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有失东道主的风度。 恰好门生过来回禀,说是晚宴已经设好了。 如此,岳宗主便引着众人前往后院入宴。 众人也依次落座。 许慕言知晓师尊不方便同他在人前过分亲近,他也不是什么黏人的小妖精。 索性就寻了个犄角旮旯地,打算吃点东西拉倒。 要不然怎么能说华青宗十分富有,就连门中的婢女,也一个个生得闭月羞花,手里端的碗碟竟然还金光灿灿的。 许慕言等婢女把葡萄放下后,忍不住趁着无人时,伏身咬了一下装葡萄的盘子。 该死的,竟然是真金啊! -- 第264页 连装葡萄用的盘子都是金的,那筷子该不会也是金子做的吧? 许慕言望着手边金光灿灿的筷子,陷入了沉思。 也巧了,他刚才咬盘子的动作,被身后一个婢女瞧见了,当即就忍不住低声笑了。 见许慕言望了过去,那婢女赶紧低下了头。 如今已然入了冬,可许慕言见这些婢女们穿得都挺单薄的,身上披着一层水湖蓝的纱衣。显得人十分纤瘦,一个个水灵得很。 年岁也都不大,面容极是稚嫩。 岳宗主在前面端起酒盏,又在假模假样地同玉离笙寒暄。 婢女们便上前来,为众人斟酒。 方才笑的婢女也慢慢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为许慕言斟酒。 走来时,还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许慕言刚开始以为是女儿家戴在脚踝上的铃铛,哪知越听越不对劲儿,下意识瞥过去,才见那是一副锁链,锁在了婢女的双足上。 再看看其他婢女脚踝上都没有,单单为许慕言斟酒的婢女有。 许慕言百思不得其解,趁机压低声儿问:“你脚踝上,怎么有锁链?别人都没有,怎么单单你有?你一个小小的女儿家,犯什么事儿了?” 这婢女吓了一跳,手一抖,酒水就洒了出来,浇了许慕言一手,吓得她面色一白,才刚要跪下求饶。 许慕言已经悄悄把手收了回去,小声道:“没事,你不必惊慌。怪我多嘴,我不该问的。” 婢女见他看起来挺面善的,不像个坏人,于是便压低声儿道:“回公子的话,奴婢的母亲是个凡人,不幸被魔族残党掳走欺辱,还怀了我。我一生下来,就是半魔半人,后来魔族战败,我便被送入华青宗,欲将我处死,可宗主念在我身上有一半凡人的血,便手下留情,让我在此当个奴婢。” 原来如此,看不出来岳宗主还挺心善的。 毕竟修真界一向秉承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是半人半魔,也会惨遭杀身之祸。 想不到岳宗主不仅不杀她,还把她收留下来了。 那副锁链约莫是禁锢这婢女身上的魔气,而非蓄意虐待。 但不管怎么说,许慕言觉得这婢女还挺可怜的,便悄悄从桌面上拿过一串葡萄。 不动声色地塞给了那个婢女。 初时,这婢女不敢接,可见许慕言坚持,便欢欢喜喜地收下了,藏在了自己的衣袖中,还小声道谢。 这本就是一个小插曲,许慕言也没甚在意。 财大气粗的华青宗,还设了些节目助兴,要么就是展览名家名画,要么就是昂贵的古董,稍微有点意思的,便是几个弟子上去演练剑术。 招式看起来行云流水,非常华丽,就是实战不行。 把许慕言看得那叫一个昏昏欲睡,心道,还不如找几个彩衣轻纱的美人上去跳跳舞,弹弹琵琶,唱唱小曲儿什么的助助兴。 年轻人就好这口,一看岳宗主就是年纪大了,不懂年轻人的喜好。 众人兴致缺缺,还不得不鼓掌附和几句。 许慕言趁机又喝了几口小酒,寻思着,晚上怎么整一整檀青律。 但他委实不胜酒力,也怪华青宗的酒水太烈,喝了没几口,他就有些醉意。 索性借着出去醒酒的由头,随意在华青宗逛逛。 也没敢走太远,怕在此地迷路了。 忽闻啪的一声脆响,好像有人在挨打,许慕言寻着声音望了过去,便见假山旁,一个中年男人手指着地上的婢女训斥道:“好啊你!小贱人!手脚居然如此不干不净!还学会偷东西了!看我不禀告宗主,砍了你的手!” “不要!不是奴婢偷的,是席上一位公子给的!” “给的?你当我傻?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半人半魔的东西,居然还装起人来了!今夜席上的客人,那都是昆仑山的弟子!知道昆仑山是什么地方?就是专门杀你们这些脏东西的地方!快走!” 那中年男人二话不说,上手扯着婢女的手腕,挣扎间,将地上的葡萄踩得稀烂。 抬起了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赫然就是先前那个婢女。 许慕言心里一个大咯噔,暗道,坏事了,自己真是好心办坏事,原本他就是好心好意,给串葡萄给那婢女吃。 谁曾想,居然连累那婢女受人冤枉,不仅挨了打,还要被砍手。 当即飞身过去,许慕言抬手拦道:“且慢!” “你是?”那中年男人面露疑色地抬头询问。 许慕言没穿昆仑的弟子服,但他还是涎皮赖脸地说:“我是昆仑的弟子,那葡萄便是我给她的,是你冤枉了她,快将她放了吧。”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许慕言一遭,见他没穿昆仑的宗袍,可又的确不是华青宗的门生,便误以为,许慕言是个什么很不得了的修士——不得了到与同门弟子下山游历,可以不用穿宗袍。 猜测最起码也得是个长老。 当即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中年男人道:“误会,误会了,既然公子都如此说了,那便饶了这贱婢。只是,还是有必要提醒公子一句,这婢女不是普通人,她身上有一半魔族人的血,自幼在魔族长大,后来才被华青宗收留了。” 许慕言点了点头:“我知。” 等人一走,他就转身面露歉意道:“对不住,是我思虑不周了,我原本是瞧那葡萄挺好的,偏偏我又不爱吃葡萄,放着也是浪费,便拿给你吃了。害你挨了打,是我不对。你没事吧?姑娘?” -- 第265页 “多……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我长那么大,第一次遇见像公子这么好的人。” 这婢女攥着拳头抹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魔族人嫌弃我是人族,人族嫌弃我是魔族,我自幼就不受人待见,只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待我还算好,可惜哥哥后来也抛弃了我……公子你人真好。” 许慕言听罢,越发觉得这姑娘挺可怜的,原本人族被魔族人玷|污了,就是一件极其羞耻之事。 生下来的孩子一般都会被直接弄死,很少有能活下来。 即便活下来了,魔族人性|淫,又没什么伦理观念,什么父子,兄弟,母子,父女,根本毫不顾忌的。 上古神族为保证血统纯正,都会血亲之间,相互交合,魔族与之相似,但比其粗野豪放。 正因如此,这女子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倘若魔族现在还没完,以魔族人的性情,只怕早晚也要把这个姑娘吃得连渣都不剩。 许慕言倒不似旁人那般,对魔族恨之入骨,见这姑娘竟然蹲下身来,去捡被踩得稀烂的葡萄。 当即忙拦道:“别捡了,都被踩烂了,快别捡了!”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这里的人总是欺负我,寻常我都是吃些残羹冷炙,从未吃过葡萄。” 许慕言看不了女儿家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模样,那看着太可怜了。 谁家还没个小妹妹是咋的。 “你别捡了,想吃葡萄,那还不简单?你同我走,我再去宴上给你拿两串便是了。” 说着许慕言招了招手,将人带了回去。 先是让她在草丛后面等着,许慕言自己前去拿葡萄,结果瞥了一圈,众人身前的葡萄都吃得差不多了。 许慕言暗暗想着,都答应人家姑娘了,也不好让人失望啊。 正好瞥见檀青律和玉离笙面前都有葡萄。 他暗暗思考着,该去谁那里讨要葡萄。 要是去玉离笙那里讨的话,玉离笙肯定会给他的,但势必会引起众人怀疑。 不好同玉离笙走得过近了。 可要是去问檀青律要,那事儿就大了,玉离笙能让他以后见了葡萄就害怕。 如此一想,许慕言稍微纠结了一下,便悄悄溜到了玉离笙的背后,矮着身子小声道:“师尊,师尊,赏串葡萄呗?” 玉离笙正低头喝酒,闻言淡淡道:“怎么,你那桌没有?” “有啊,可我就是想吃师尊给的葡萄,给我嘛,师尊,好师尊,就给我嘛。” 许慕言撒起娇来,把自己差点恶心坏了。 偏偏玉离笙就吃他这一套,还真把桌上的葡萄通通推给他了。 玉离笙微微笑了起来:“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没大没小了。” 许慕言没吭声,赶紧拿过葡萄就想跑。 岳宗主见了,立马道:“此人是谁?从前倒是没见过,玉长老对其这般偏宠,莫不是新收的徒弟?” 玉离笙道:“是了,正是新收的徒弟,他一向没大没小,娇纵任性得很,随他去便是了。来,岳宗主,我敬你一杯。” 趁着二人虚以委蛇的空,许慕言拿着葡萄就跑路。 殊不知檀青律见了,也趁机跟了过去。 “来,葡萄,都是你的,你拿好。” 许慕言把拿来的葡萄,一股脑地递了过去。 见她终于笑了,也大松口气。 “公子,你人真好,模样生得俊,脾气也很好。”这姑娘道,“公子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 许慕言心道,他的福报就是玉离笙,这辈子栽玉离笙手上了,真是造孽。 但还是耸肩,笑道:“好啊,那就借你吉言了。” “对了,你住在哪儿?需要我送你回去么?之前那人不会再为难你了吧?” 此话一出,这姑娘立马又眼泪汪汪起来。 如此,许慕言便知道了,她在华青宗没少受苦。 但他也没什么办法,总不好正大光明地向岳宗主讨个婢女吧。 玉离笙还不得把他弄死啊。 好在,她也没提,只是默默把眼泪擦干了。 “我说,你怎么神色匆匆的,原来在此夜会佳人。” 檀青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笑着道,“焦焦,此前你答应我的事儿,你还没忘吧?” 许慕言道:“你跟踪我?” “话何必说得如此难听?我只是想知道,你拿着葡萄去了哪里,师兄也只是关心你罢了。” 檀青律抬眸望了过去,见小魅魔身后,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此刻低着头,也看不清楚模样。 但他仍旧嗅出了魔气来,他问:“你是魔族人?” 那女子小声道:“我母亲是人族,父亲是魔族人。” 哪知檀青律听罢,竟然又上前一步道:“你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哎?” 许慕言忙伸手阻拦,这什么情况,这么猴急的,上来就耍流氓,这怎么能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师尊怕手底下失了分寸 “师兄,你住手,你想做什么?” 檀青律道:“你闪开,不关你的事。” “你若是想为难她,那便关我的事了。” 许慕言不肯让开,眼瞅着两个人剑拔弩张起来。 忽听那女子不确定地惊唤一声:“哥哥?是你吗?” -- 第266页 “???”许慕言正色道:“姑娘,你别瞎喊,我没你这么大的妹妹。” “你是……遥遥?”檀青律凝声询问道。 “是我,我是遥遥!我是遥遥!”说着,就推开许慕言,往檀青律身上扑了过去,她哽咽道,“是我,我就是遥遥!哥哥,我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哥哥!” 许慕言:“……” 事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了。 谁能跟他解释一下,檀青律为什么还有个半人半魔的妹妹? 而这个妹妹又该死的,是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檀青律神情激动道:“遥遥,原来真的是你!方才我嗅到了你身上的气息,还以为是我弄错了,对不起,遥遥,当年战乱,我被玄门弟子抓去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眼下,你我兄妹相逢,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许慕言:“……” 放屁,之前檀青律也是这么欺骗他来着,说会好好照顾他,保护他的。 可压根没过多久,檀青律就开始利用他了,还各种想方设法,要把他往床榻上拐,压根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慕言不甚看好檀青律。 觉得檀青律说话并不算话,没准日后也会因为别的理由,而利用遥遥。 “哥哥!” 兄妹二人相逢,抱头痛哭,好一番感天动地的场面啊。 许慕言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遂打算走开。 谁料檀青律突然道:“焦焦,多亏了你,我才找到了遥遥,既然我们三个都是魔族人,以后更应该互相扶持才对。” “什么?他也是魔族人?怎么可能?”遥遥满脸不敢置信地道。 “他是魅魔,是魔族的旁支。”檀青律解释道,“他身上戴了掩盖魔气的物件,你自然认不出来。” 许慕言:“……” 他不想要这种亲戚啊,会死人的。 “不是,就这般巧的吗?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会不会认错人了?就……就没点信物什么的?” 许慕言抓耳挠腮,怎么都觉得事情太突然了,这让他一时半会儿有点接受不了。 檀青律听罢,果然面露几分疑色,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面前的女子,蹙眉道:“焦焦说得对,万一弄错便不好了,你可有什么信物?” 哪知那女子点头,眼含热泪地从衣领中,掏出一样小物件。 许慕言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居然是一块墨玉,正好同此前檀青律送给他的,用来掩盖魔气的墨玉一模一样。 檀青律当即就面露喜色,又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抱头痛哭,一声声唤着遥遥。 许慕言牙疼得紧,知道自己这样很煞风景,但还是从旁道:“一块墨玉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那倘若这块墨玉是被这姑娘捡到的呢?” “公子,你为何如此说?若非亲兄妹,我又怎会涎皮赖脸地上来相认?难道说,公子不相信我说的话?” “倒也不是不信,只不过……”许慕言语气凝重起来了。 他清楚玉离笙的性情,若是让玉离笙知道此事,这个遥遥必定要不得善终了啊。 保不齐玉离笙还要使什么恶计,让檀青律亲手杀死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 若是玉离笙再让檀青律欺辱自己的妹妹,骨肉相残,兄妹相奸啊! 许慕言不想再看见玉离笙徒增杀孽了,再也不想了。 想了想,许慕言蹙紧眉头,最后又挣扎了一下:“信物可能是捡到的,知道的故事,也可能是道听途说……最有力的证据,便是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 此话一出,檀青律也想起来了,他低声道:“遥遥的后颈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胭脂印,若你真的是遥遥,那便让我们看一看,你那块胭脂印。” “好,我这便让你们看。” 说着,她已经抬手将长发捋了起来,而后背对着二人,借着月光一照,果然瞧见白皙似玉的后颈上,有一块胭脂印。 “错不了了,你就是遥遥!是我找了十多年的亲妹妹!” 檀青律语气十分激动,远比当初救下小魅魔还要激动许多。 两人又抱头痛哭,一个遥遥长,遥遥短的,一个哥哥长,哥哥短的。 许慕言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一旁,尴尬得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一个地缝来。 他好赶紧藏进去躲一躲。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之奇妙。 也正因如此,檀青律一心都是他的宝贝妹妹,完全忘记晚上还要宠幸小魅魔了。 但檀青律自认为一碗水能够端平,毕竟小魅魔误打误撞帮他找回了妹妹。 也不好太过冷淡小魅魔了,于是檀青律便将许慕言拉到一旁,确定遥遥听不见后,才压低声儿道:“焦焦,你乖,晚上师兄不能陪你了,得陪着遥遥。遥遥不能再待在华青宗了,我得想办法,把她带走。” “……”许慕言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还挺可惜,本来已经打算好晚上整一整檀青律的,结果全泡汤了,他随口应道,“嗯,师兄说的是。” “焦焦,从今往后,我们三人生死与共,再不能生出半分嫌隙了。” 许慕言觉得此事有点悬,檀青律什么时候死,那得看玉离笙的心情。 但他表面上,却大力点头应道:“好,我都听师兄的。” -- 第267页 “好焦焦,师兄若是日后成事了,必定不会忘记你的。” 许慕言:那岂不是更悬?这跟让老母猪上树也没什么区别啊。 以玉离笙的心狠手辣,他是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人。 之所以一直不杀檀青律,估摸着就是猫捉老鼠一般,没玩够吧。 想到此处,许慕言很老父亲一般地道:“那就祝愿师兄心想事成。” 待再回到宴上时,也差不多散宴了。 环顾一周,没寻见玉离笙,于是,许慕言就随意拉了个弟子问:“玉长老哪里去了?” “玉长老不胜酒力,喝醉了,刚才已经让人送回房了。夜深了,你也赶紧下去休息吧。” 许慕言听罢,心道,小寡妇不胜酒力,那天底下就没有人胜酒力了。 就是把小寡妇泡在酒坛子里,也不见得他会醉。 遂立马便知晓,定然是小寡妇装的。 真是的,走哪儿装到哪儿,也不知道到底累不累。 许慕言摸了摸鼻子,见天色的确不早了,应该回去休息了。 华青门财大气粗,给众人安排了上等客房,每人一间,还带了个很大的院子。 可不像他们在外头住客栈,扣扣索索的两人一间。 许慕言不想上杆子被师尊欺负,遂在询问了一番后,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没有点灯,他推门进去之后,才刚要转身。 哪知自身后猛地袭来一道身影,一手揽住了许慕言的腰,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吓得许慕言心脏砰砰乱跳,第一反应就是一招蝎子摆尾,踢爆对方的狗头。 哪知就听见玉离笙低低的笑声:“小东西,又野哪儿去了?为师一时半会儿不看着你,就要跑出去疯玩,是也不是?” 许慕言赶紧摇了摇头,因为嘴巴被捂住了,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呜呜的声音。 “别急着狡辩,看你晚上喝酒的样子,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今晚师尊陪陪你,好不好?” 玉离笙在他耳畔低笑,忽然一挥衣袖,身后桌案上的两排蜡烛,嗖嗖燃了起来。 还没等许慕言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从门槛一直甩至了桌边。 吓得他霍然就要站起来,下一瞬就被玉离笙摁住了肩膀,将他往椅子上一压,玉离笙笑道:“怕什么的?你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怕的。” “是是是,师尊说得是,师尊说什么都对,徒儿没有做过亏心事,自然不……不怕的。” 嘴上说着不怕,可许慕言还是跟鹌鹑一样,缩着肩膀,心惊胆战地坐着。 玉离笙问他:“你喜欢吃葡萄?” “……” 其实不太喜欢的。 小时候家里穷,没什么吃的,当时葡萄也挺贵,有饭吃就不错了,哪有闲钱买葡萄吃。 只不过是许慕言曾经饿得蹲在街头,捡地上的葡萄皮吃,恰好被他喝醉酒,摇摇晃晃往家走的亲爹看见了。 亲爹觉得他太丢人现眼了,扯着他衣领,把他拽起来,劈头盖脸扇了他几巴掌而已。 其实也没什么的。 许慕言反正觉得这没什么,他的童年就是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饥饿,黑暗,还有打骂。 早就习以为常了。 所以许慕言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值得说的。 但他不喜欢吃葡萄这事,他并没有告诉师尊。 许慕言点头道:“嗯,喜欢的。” “那就好。” 玉离笙看起来心情不错,唇角都微微翘了起来,将桌面上的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的全是葡萄。 有大葡萄,小葡萄,水晶葡萄,还有黑紫色的葡萄,各种各样的葡萄。 放在了一个盒子里,摆放得齐齐整整的。 玉离笙看起来挺得意的,他对许慕言说:“言言,你瞧,这些都是师尊为你准备的,师尊从前并不知道,原来葡萄有这般多的种类,也不知道你喜欢吃酸葡萄,还是甜葡萄,也不知道你爱吃吐皮的,还是不吐皮的,只能每种都给你装了些来,你尝尝看。” 说着,就将整盒葡萄都推到了许慕言面前。 许慕言欲哭无泪,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不管是什么品种的葡萄,只要是葡萄,他都不喜欢啊。 可为了不让玉离笙起疑,许慕言还是挤出了满脸的笑容来,捏起一颗葡萄,塞到了嘴里。 浑圆的葡萄将许慕言的腮帮子都撑了起来,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正在偷吃葡萄的狐狸狗。 玉离笙见他喜欢,又捏起一颗葡萄,小心翼翼地去了皮,而后递到了许慕言的唇边,笑道:“喜欢的话,那你多吃一点。” 许慕言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假意道:“师尊,我今晚已经吃了很多葡萄了,肚子都吃撑了,真的吃不下了。” “肚子吃撑了么?让师尊瞧瞧?” 玉离笙突然童心未泯一般,低头望向了许慕言的肚子,抬手轻轻往上一贴,并没有摸到浑圆的弧度。 他觉得这个肚子现在太扁平了,应该再圆润一些才好看的。 下意识摁了摁许慕言的肚子,玉离笙抬脸,摇了摇头道:“哪里就撑圆了肚子,差得远呢。无妨,你只管吃便是了,大不了师尊待会儿帮你好好消消食儿,你说,好不好?” -- 第268页 许慕言:“!!!” 他谨慎地问:“带我出去跑几圈吗?” 玉离笙略一思忖便道:“如果,你喜欢在外面光着身子,同师尊双修,也可。只是如今天冷,师尊怕你吹着冷风。” 许慕言:“……” 得了,骑虎难下。 吃葡萄,不行,吃多了师尊要帮他消消食。 不吃葡萄,那也不行,师尊会不高兴的,师尊一不高兴,就又要欺负他了。 既然如此,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不要吃了。 横竖今晚也躲不掉,乖顺一些,还能少受点罪。 如此一想,许慕言便把葡萄皮吐了出来。 而后当着玉离笙的面,低头解开束腰,将束腰随手往旁边一丢。 衣衫就敞开了,隐约可见白腻的皮肤。 “怎么?你热?” 玉离笙望着许慕言,流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许慕言艰难地吞咽口水,摇头道:“不是的,师尊,徒儿想……想……” “想什么?大胆说出来。” “想……想侍师。” 许慕言说完之后,整张脸都红透了。 只盼望着师尊要做就赶紧做,别磨磨蹭蹭的。 行完事儿后,赶紧休息。 哪知玉离笙偏偏不肯如他所愿,反而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玉离笙喝了几口之后,才淡淡开口道:“喝茶解酒的,为师先把酒气给解了,省得等会儿手底下失了分寸。” 第一百四十八章 慕言一口气吃了九颗孕灵丹 许慕言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两只爪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下意识绞紧了衣袖。 微微张了张嘴,他想要说点求饶的话,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只是默默地把外裳褪下,露出雪白的里衣,隐约可以瞧见少年白皙的皮肤,以及曲线分明的腰身。 玉离笙瞥过去一眼,好笑道:“你可真是迫不及待,说说看吧,晚上又跑哪儿野去了,身上一股子女人的脂粉香。” 什么? 脂粉香?有吗? 许慕言下意识抬起胳膊嗅了嗅,并没有什么脂粉香啊。 小寡妇难道是属狗的吗,这都能嗅得到? 可是下一瞬,许慕言浑身一凛,鬼使神差地明白了。 抬眼就望了过去。 果不其然,玉离笙又露出了恍然大悟,以及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语气轻快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又被为师猜中了呢?” 不得不说,玉离笙现在真是能揣摩人心,这么轻而易举地试探,结果就把许慕言给试出来了。 许慕言觉得自己站在玉离笙面前,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 从里到外被玉离笙研究得通通透透,哪怕许慕言挠挠头,玉离笙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慕言当然不能承认啊,不仅不能承认,还下意识双手往身后一护。 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往后倒退,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师尊,您老人家再多喝几口茶,把酒给解干净了,再同弟子说话。您这个样子,弟子好害怕。” 玉离笙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笑了起来:“你该不会觉得,为师真的喝醉了吧?区区那点酒水,对为师而言,算不了什么。”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冲着许慕言笑了起来,“来,言言,你过来。” “我不!” 许慕言赶紧摇头拒绝,往门边一直凑,作势要拉开房门往外跑。 哪知玉离笙却笑意吟吟地告诉他:“你敢碰房门,你今夜但凡敢碰一下,为师就打断你的手腕,让你今后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唬得许慕言赶紧把手放下了。 不知道把手放哪儿,只好又护着身后,许慕言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要不然,咱给小寡妇笑一笑,撒个娇蒙混过关得了。 遂尽量挤出了生平最可爱,最天真,最楚楚可怜的笑容来。 玉离笙见状,略一思忖便问他:“你什么时候把勾栏院倚栏卖笑那一套学会了?” 许慕言:“……” 可恶的玉离笙,居然不吃他这一套。 无可奈何之下,许慕言缓步蹭了过去,然后再一头扎在玉离笙怀里,故意抱住他的两臂,像只狐狸一样,在师尊怀里打滚。 “啊,师尊!别吓我了,别吓我了,我怕了,怕了。师尊,好师尊,好哥哥!” 许慕言为了保住屁股,只能豁出老脸了。 一边在玉离笙怀里打滚,一边拖着尾音撒娇。 “别生气了嘛,我哪有出去野啊,我就是晚上酒喝多了,出去醒醒酒而已,又没干别的。反而是师尊——哼。” 许慕言见玉离笙没把他推开,估摸着师尊就是想借题发挥而已。 然后玩点闺房中的小花样。 索性开始恶人先告状,许慕言道:“师尊还好意思提!师尊坐上位,我身份低,只能找个角落里坐着,又没有人跟我说话,就只能喝点闷酒。酒喝多了,我就醉了,喝醉了,又怕耍酒疯,就只能出去醒醒酒,醒完酒我就回来找师尊了,结果师尊丢下我,自己先回去了。哼。” “依你这般说,听起来好似错不在你。”玉离笙好笑道,“言言真是生了一张好嘴,舌头也灵巧,只是不用在正途上。” -- 第269页 “罢了,罢了,随你到哪儿疯去,只要别做不该做的事情,你怎么高兴怎么来。为师今晚也有些乏了……” “那弟子为师尊宽衣解带,打水洗脚,师尊早点休息?”许慕言赶紧道,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还特别狗腿子地从玉离笙怀里爬出来,给他捏肩捶背,殷勤乖巧得很。 玉离笙也挺吃他这一套的,享受了片刻之后,才抓过许慕言的腰,将人往地上摁了摁。 许慕言顺势跪倒,仰起头来,有些不解地轻唤:“师尊?” “你帮为师解解乏吧,”玉离笙单手捏了捏绞痛的眉心,“为师不喜脂膏的气味,不想用,你懂为师的意思么?” 许慕言:“……” 该死的,他居然还真的听懂了。 毕竟不是天生用来承宠的地方。 若是没有做些准备,那滋味简直了。 宛如被刀割一般,痛楚难忍。 一般要忍耐很久很久,才能渐渐缓过气来。 许慕言虽然觉得这样很羞耻,但为了能少受点罪,最终还是选择屈服了。 若是他不屈服,小寡妇也会想方设法让他屈服。 与其被打一顿,再鼻青脸肿地侍师,不如讨巧些,乖顺点好了。 如此一想,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 于是乎,许慕言暗暗地叹了口气,把眼一闭,心一横,只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 “言言真是生了一张好嘴,”玉离笙正襟危坐,单手支着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低声笑道,“舌头也很灵巧,如此能言善辩,多亏了为师日夜教导,你说是不是?” 许慕言面色腾的一下就红了,下意识想说不是这样的。 可终究没说出话来,只能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别急着反驳,你该庆幸,为师现如今脾气变好了,否则钉板有你跪的。” 许慕言不可置否。 的确如此,同从前一比,小寡妇的脾气的确好上太多了。 自从他借尸还魂以来,师尊都没再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除了双修时,一如既往地索要无度,贪得无厌之外,还真挺好说话的。 时不时还把他掐起来抱一抱,吓得许慕言的心脏都砰砰乱跳。 许慕言时刻谨记,小寡妇是个很善变,又没有心的东西,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心道,不能沉迷在小寡妇给他编织的温柔乡里,否则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许慕言默默安抚住了自己,认为这是你情我愿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各取所需罢了。 玉离笙抬腿,用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撩着许慕言的衣袍。 或者时不时轻轻踢一踢许慕言的膝盖,更过分时,他会轻轻踩着许慕言的腿。 好像猫爪子一样,撩拨着人。 很快,许慕言的面色就开始酡红了。 暗骂自己千万别这般没骨气,惹人笑话。 偏偏身体的反应是很实诚的,许慕言的眼前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言言,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就那么喜欢被师尊踩么?” 玉离笙的声音听起来很蛊惑,宛如妖精一般,在许慕言的耳畔低吟。 许慕言有些意乱了。 他不想被人踩,但可怕的是,小寡妇分明就是在温水煮青蛙。 让他慢慢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像个漂亮玩意儿一样,任由其摆布了。 “言言,说话呀,光顾着侍师,都忘记回话了,是么?” 玉离笙笑着,抬手拽住了许慕言的头发,将他的脸抬了起来,看着许慕言通红的俊脸,笑得更加开心了。 “喊什么好哥哥,为师可不是你的好哥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乖言言,喊句爹爹听听?” 许慕言尚存几分理智,那是死也不肯喊的。 头发被人拽着,头皮都生疼生疼的。 被迫昂起了脸来,眼眶看起来微微泛红。 额头和鼻尖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娇艳的小脸,好似雨后的海棠花,那般明艳动人,又楚楚可怜。 玉离笙轻声吟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青天无云月如烛,露泣梨花白如玉。” 许慕言:“……” 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念诗! 挑什么时候不好,居然挑这种时候! 还念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诗句! 许慕言气得面色更红了,喉咙一咕噜,就作出了吞咽的动作。 玉离笙见了,又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客气地笑话他:“怎么,这诗念到你心坎里去了?” “没有!”许慕言死都不会承认的,怒气冲冲地道,“要做就快点做,念什么诗的!” “你听懂了?” “你管我懂不懂!” “为何要生气?为师不过就是念了几句诗,何至于要生这么大的气。” 玉离笙微微一笑,目光毫不避讳地审视着跪在脚边的少年,似乎要透过那么一层衣衫,好好看看,少年是不是肤白如玉。 忽听外头传来了敲门声,许慕言浑身一凛,心道,深更半夜的,谁会过来敲他的房门? 便听门外传来一道女声:“公子,你睡了么?奴婢过来给公子送些醒酒的茶水。” -- 第270页 来人居然是遥遥! 许慕言头皮一紧,赶紧道:“不必了,我已经睡下了!” 生怕遥遥会提葡萄的事,他赶紧又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哪知遥遥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隔着房门轻声道:“多谢公子送奴婢的葡萄,真的很甜,奴婢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那么甜的葡萄。” 此话一出,许慕言心里一个咯噔,完了…… 果不其然,身后立马袭来一阵寒风,玉离笙阴恻恻的笑声,从背后传来:“你把为师送你的葡萄,也送给别人了?” “师……师尊!” “你真的把为师送你的葡萄,又转送给别人了?” 许慕言都快哭了,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大力摇晃着头。 “许慕言,你的胆子见长了,就是不知道皮肉是不是一如既往的紧实……”玉离笙贴近他的耳畔低声道,“抗打么?” 许慕言颤声道:“不,不抗打,一打就坏了,一点不抗打,会……会死人的。” “哦,这样啊。”玉离笙语气淡淡的,“既然你不抗打,那么,为师就只好去打收你葡萄的人了。” “师尊!”吓得许慕言赶紧抱住玉离笙的手,急切地道,“门外的那个,是……是女子,是个女子!师尊不是不杀女子和小孩儿的么?” “为了你,为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破例的?” 玉离笙如此道,忽然一抬手,长剑嗡的一声,幻化而出。 在二人周身旋转一圈,而后径直冲着房门飞掠而去。 许慕言不忍心看着无辜人死去,赶紧拉着玉离笙的衣袖,满脸惊恐地摇头祈求:“师尊,不要,不是她的错,是我,是我的错,我错了,师尊,不要杀她,不要杀人,师尊!” “你让本座不要杀她,那你给本座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因为……因为……”许慕言绞尽脑汁地想,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劝阻住小寡妇,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忽道,“理由就是,我想给未来的孩子积福行善!这个理由够不够?” 玉离笙听罢,深深凝视着许慕言的眉眼,哑声道:“够是够了,可是你腹中并没有本座的孩子呢。”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本座没有耐心,等不了太长时间。” “今晚,今晚就行!” 许慕言慌不择言道,鬼知道自己能不能揣上师尊的崽儿。 “你一向喜欢出尔反尔,谁知道你是不是哄骗本座的。”玉离笙话锋一转,忽然幻化而出一个琉璃瓶子,他道,“这里面有九颗孕灵丹,你若真心实意要给本座生孩子,那么你就自己吃下。” “好,我吃,我吃!” 横竖他本来就是魅魔,吃不吃孕灵丹,该有的还是会有。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也强求不来。 索性就哆嗦着手,把瓶塞子拔掉,倒出一颗圆溜溜的丹药,鼓足勇气吞咽下去。 哪知玉离笙却说:“一个孩子太少,不热闹。” 如此,许慕言便懂了,又吞咽了一颗丹药。 “本座听闻,旁人家的徒弟,一胎能生四、五个。” 许慕言震惊了:“谁?谁那么能生?我读书少,师尊可别骗我!” “自然不骗你。”玉离笙笑着道,“都吃了吧,别浪费了师尊对你的一番苦心。” 许慕言满脸惨痛地把九颗孕灵丹尽数吞咽下去了。 玉离笙见状,这才把命剑收了回来,他道:“本座就放她一条生路,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吃了几颗孕灵丹,今晚就得承几次欢。” “!!!”许慕言睁大了眼睛,惊恐地说,“可我吃了九颗孕灵丹!” “好,如你所愿,给你,通通给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师尊把慕言吊起来打 许慕言:“……” 现在反悔,那还来得及吗? 遥遥许久没得到回音,便以为许慕言是睡着了。 便也没多加打扰,低声道了句:“那奴婢明日再来。” 而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玉离笙听罢,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一刻也闲不住,就醒酒的那么一会儿工夫,就同一个婢女眉来眼去的。言言,明日她还要来找你呢,不知道找你做什么的。” 抬手轻轻抚摸着许慕言的面颊,冰冷的指尖好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几乎要剜到他的皮肉里面。 许慕言艰难万状地吞咽口水,一动不敢乱动。 总有一种,下一瞬师尊的手指就要穿透他喉咙的错觉。 但是,并没有。 玉离笙没那么待他,而是径直从桌面上,捏了一颗葡萄,在许慕言的眼前晃了晃,低笑道:“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居然敢把为师送你的葡萄,又转送给了其他人,你说,师尊要怎么罚你才好?” 许慕言胆战心惊地道:“不是,不是已经说好了,吞九颗孕灵丹,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玉离笙明知故问。 许慕言把心一横,直接道:“然后让师尊尽兴。” 他抬手比划了一个“九”的手势,说完之后,就红着脸,把头埋在了玉离笙的颈窝。 战战兢兢,又胆大妄为地开始磨啊蹭啊的,试图跟师尊撒撒娇,蒙混过关。 玉离笙是很吃他这套的,顺势搂住了徒儿的腰,将人揽在了膝头坐好,右手曲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这才好笑道:“一码归一码,孕灵丹和侍师,那是你求本座饶那婢女一命的代价,至于你把为师送你的葡萄,又转送给别人,也得罚过才行。” -- 第271页 许慕言一听,当即恨得咬牙切齿,心道,故意的,一定就是故意的,小寡妇就是故意要为难他的! 什么一码归一码,分明就是得理不饶人。 看来今晚是不能善了了。 许慕言也不是那种含糊的人,一听师尊这么说,当即就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攥紧拳头,满脸浩然正气地道:“好!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敢做,我就喊认!师尊想怎么罚?” “真是勇气可嘉。” 玉离笙抚掌称赞道,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意,可笑容并未抵达眼底,反而透出几分泠泠寒光。 “你是真心喜欢吃葡萄,还是说,你只是在欺骗为师?” 许慕言想了想,这种时候到底还要不要死鸭子嘴硬了。 他已经隐隐猜到,师尊可能会逼迫他,把所有的葡萄都给吃光。 这么多葡萄,让他一个不爱吃葡萄的人,一晚上吃干净。 那简直比扇许慕言两个耳光还要难受。 甚至恨不得师尊直接揍他一顿算了,也好过这么逼迫他吃葡萄。 深思熟虑了很久,许慕言才攥紧拳头摇头,小声道:“不爱吃,是弟子骗了师尊。” “好,按照之前你与为师商量好的……” “等等!我没跟师尊商量过任何事情!” 许慕言睁大了眼睛,忙摇头道,“一直都是师尊自说自话,根本没有商量啊!” 玉离笙道:“你做错了事情,还想让为师同你商量?天底下哪有那般好的事情,全让你给碰见了?” 忽然一拍桌面,震得葡萄纷纷滚落在地,玉离笙抬手指了指许慕言的脸,修长白皙的手指,几乎都要戳到了他的额头。 一直等许慕言把头低了下去,玉离笙才冷笑道:“你真的该庆幸,为师现如今待你有几分真情,否则,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许慕言咬了咬牙没吭声。 心道,小寡妇对他哪有什么真情,不过就是喜欢一个漂亮又听话,还能让自己很舒服的玩意儿罢了。 若是有朝一日遇见了更好的,小寡妇一样会毫不留情就把他丢弃了。 还好意思说什么真情不真情的。 若真待他有几分真情,就不要总像父亲教训儿子一样,疾言厉色地把他训斥到抬不起头来。 许慕言的眼眶有些濡湿了,鼻尖也有点酸涩。 忍不住攥紧拳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玉离笙见了,眉头蹙了起来,低声道:“话说重了么?也没说你什么吧,这就哭了?” “没有哭。” 许慕言死鸭子嘴硬,明明眼眶都红了,还是强撑着说自己没有哭。 玉离笙道:“好,你没哭,那等下就让你哭,让你好好哭,哭个够。” 他烦躁得摆了摆手,好像有些厌倦每日不厌其烦地哄着许慕言了。 多日以来,玉离笙自认为已经很克制自己了。 知道徒弟病了,就从旁好生照顾,怕回山之后,许慕言看见月下小筑里的冰棺,心里会窝火。 遂故意在外多逗留些时日,好让许慕言散散心,等把病养好了,再回山也不迟的。 玉离笙知道自己曾经剖了许慕言的心,还把他的心吃掉了。 这事大错特错,一定会吓到许慕言的。 便想着,他记得华青宗有一镇宗之宝菩提子,据说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用。 此前玉离笙也曾想过,打上门来,抢夺菩提子,尝试着能不能让许慕言起死回生。 可是许慕言当时魂飞魄散了,即便有菩提子,也无济于事。 许是当初玉离笙跪在菩提树下祈求,终于让老天开眼,竟然真的让许慕言再度问世了。 玉离笙为了不让许慕言发现真相,便只好过来窃取菩提子,以此物化作心脏,同那具尸体,一同永久冰封在棺椁之中。 如此一来,许慕言再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师尊曾经吃了他的心脏。 就因为许慕言病了几日,玉离笙即便好多次想要同他双修,但一看见徒儿病怏怏的可怜样子。 一直不忍心下手,玉离笙甚至不得不自己出去冲点冷水,好将那股燥火隐忍下来。 可许慕言不知好歹,对他处处欺瞒。 玉离笙只觉得头痛,虽然也没喝醉,但多少是带点酒气的。 生怕自己待会儿手底下失了分寸,玉离笙又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深呼口气,他起身。 一把揪住了许慕言的衣领,就好像提溜着什么小猫小狗一样。 直接就将人提溜起来了。 许慕言吓得哇哇乱叫,赶紧奋力踢打,大声喊着救命。 玉离笙额头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冷着脸道:“你再要叫喊,就要把人引来了,你该不会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你是怎么承宠的吧?” 只这一句,许慕言赶紧双手捂嘴,不敢再吭声了。 玉离笙冷笑一声,一手提溜着许慕言。 而后径直走至了床榻边。 再一把将人甩至了榻上。 许慕言的身体才一沾床,又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 被玉离笙抬手掐住了脖颈,将人拽至身前。 冷着脸将床纱扯了下来,抓着许慕言的一只手,将人半吊在了床头。 唯有脚尖可以勉强沾地。 -- 第272页 如此一来,许慕言全身的重量,就基本上集中在了被吊起来的左手上。 勒得他手骨生疼生疼的。 玉离笙淡淡道:“若是左手被吊断了,也无妨,不影响你日后继续用剑。” 许慕言吓得更狠了,不算是左手还是右手。他都希望是完好无损的! 谁会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残废? 他努力踮起脚尖,试图分担一点身体的重量。 可是下一瞬,他就看见玉离笙随手从床头摆放的花瓶中,折下了一根柔韧的花枝。 “言言,虽然这对你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的谎话张口就来,好像同你呼吸一样,自然无比。可是,师尊还是要告诉你——” 玉离笙一把捋掉花枝上的叶子,只留下了一根光秃秃的花枝,看起来翠绿翠绿的,好像竹子一样。 仔细用手掌捋了几下,确定真的没有一点毛刺之后。 才凌空一甩,发出嗖啪一声脆响。 “不错,挺柔韧的,出门在外,没带鞭子,眼下夜色深了,不好差人出去找,用此物好似有些便宜你了。” 玉离笙慢条斯理地道,用花枝的一端,挑起了许慕言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是师尊最近对你太好了,都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么?” 许慕言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雾蒙蒙的,眼眶里包着眼泪。 许慕言没敢吭声,也没敢哭,努力把眼泪往回憋。 他不知道,小寡妇现在想看他笑,还是想看他哭。 或者是想看他笑着哭出来。 许慕言咧了咧嘴,想求个饶,可又因为自尊心,让他说不出太低声下气的话。 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这其实也没什么的。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小寡妇喜怒无常,翻脸无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太蠢,好好吃饭,看看节目不就好了。 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的? 明明知道师尊最厌恨别人欺骗他,还上杆子撞上去了。 不打他打谁啊。 可是许慕言还是觉得挺委屈的,他在想,自己现在是个小魅魔。 即便不吞孕灵丹,也有生育的能力。 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了师尊的骨肉。 如果有了师尊的骨肉,师尊还舍得这么把他吊起来打么? 许慕言心里怨恨着玉离笙,连带着也不受控制地怨恨着自己现在的躯体。 他不愿意给玉离笙生孩子了,有点像是挑衅,又有些像是在自暴自弃。 许慕言把自己的腰腹挺了过去,咬牙切齿地说:“打啊,照着我的肚子打!多打几下!” 多打几下,把他的身体打废,那么两个人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再也不会有了。 “言言,死过一次,都没让你学乖,在这种时候,你还敢出言挑衅,真是勇气可嘉。” 玉离笙抚掌,笑着夸赞许慕言胆识过人。 可却在下一瞬,抬腿一踢许慕言的膝盖。 许慕言吃痛地嗷呜一声,下意识把腿蜷缩起来。 脚尖才一离地,整个身体的重量就完全集中在了被吊着的左手腕上。 咔擦一声,骨节当场就错位了。 许慕言本以为膝盖和手腕已经足够他痛好长时间了。 可由于重心不稳,被吊起来的身体摇摇欲坠,玉离笙趁机,狠狠三鞭抽在了许慕言的后腰上。 将他身上的衣衫抽得稀烂,隐约可以瞧见三条并排的血痕。 “呜……” 许慕言疼得眼泪汪汪的,又怕被人听见动静,赶紧右手攥拳,堵在了自己嘴里。 “不许咬手。” 玉离笙强行把他的拳头抽了出来,看着上面的两排牙印,似笑非笑道:“哪里就疼成这样了。” 没法咬手,那总不能咬舌吧? 许慕言倒是想咬舌自尽来着,可一旦咬舌自尽了,此前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心还给玉离笙啊,都没点提示的。 以他的智商,压根就猜不出其中的关窍啊。 只是如此一愣神,耳边又传来嗖啪嗖啪的抽打皮肉的声音。 小寡妇真的很会折磨人,知道打哪里又痛又羞耻。 手法极其的刁钻,好似要把许慕言的皮肉,都一条一条地抽下来。 还始终不急不缓的,抽一下,就让许慕言缓一缓。 仔细品尝着身后火辣辣的痛感,然后下一鞭再席卷而来,覆盖着前一鞭。 痛楚好像潮水一般,很快就将许慕言覆盖住了。 但又偏偏在他能够忍耐的范围内。 看得出来,玉离笙还是对他手下留情的。 并没有把他打到浑身血淋淋的。 与其说是惩戒,不如说是在羞辱他。 玉离笙用花枝时不时挑了挑许慕言被抽得稀烂的亵裤,隐约可见臀腿上,密密麻麻横满了鲜红的血痕。 一条条地并列在一起,极是赏心悦目。 “疼么?” 许慕言满头满脸都是冷汗,闻言,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要不然还是服软吧? 遂想着,晚上师尊光喝酒,那得多伤身体啊,铁定没吃什么饭。 脑子那么一抽抽,许慕言颤声道:“师尊,你晚上是不是没吃饭?” -- 第273页 他下一句是,“弟子去给师尊做手擀面”。 哪知玉离笙就光听了前面半句,还露出了挺诧异的神色来,他点了点头,连道了三声好,抚掌道:“真是勇气可嘉。” 许慕言:“……” “你饿了是么?那把葡萄都吃了吧。”玉离笙低声道,“吃葡萄和继续挨打,你选一个,不过师尊得告诉你,不管你选择哪一样,九次就是九次,一晚上时间不够,就拖到第二天晚上。该你的,你躲不掉。” 第一百五十章 师尊只是把他当一个漂亮玩意儿 一般来说,只要脑子没毛病的人,都知道要选择吃葡萄。 毕竟同被鞭挞相比,吃葡萄就显得轻而易举了。 玉离笙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也不想再继续折磨许慕言了,弄得浑身血淋淋的,也没什么意思。 还是在床笫之欢上,看着许慕言又哭又叫的模样有意思。 可偏偏,偏偏许慕言好像脑子里装满了浆糊。 许慕言长长叹了口气,整个人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看起来病恹恹的。 风中残烛一般,在半空中荡啊荡的。 被吊起来的左手腕,因为骨节错位了,而扭曲到变形。 手骨都凸出来一截,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了深紫色的勒痕。 许慕言道:“继续打吧,反正我没人疼没人爱,皮糙肉厚又打不坏。” 玉离笙拧着眉头问:“不吃葡萄?你确定?” “嗯,确定,不吃就是不吃,打死我,我也不吃葡萄!” 许慕言虽然时常怂得一批,但又在某些方面过分坚持。 执拗倔犟的样子,又好像刺猬一样毛扎扎的。 玉离笙执迷于操纵一个人的生死,试图将对方牢牢地把控在手心里。 他要哪个人死,那个人就不能活。 可每次许慕言犯倔,同他这个师尊对着干的时候,不仅不会引起玉离笙的怜悯,反而会无形中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就好似草原上的勇士,为了驯服一匹烈马,都会想尽一切方法。 此时此刻,在玉离笙的眼中,许慕言就是绝佳的猎物,需要再度将之驯化。 玉离笙很喜欢驯化的过程,这会让他有一定的征服快意。 会在他枯燥无味的生命中,增添了许多色彩。 许慕言带给了他太多次的欢愉,这次也不会例外。 玉离笙病态地丢开了花枝,凑上前双手捧起许慕言的脸,迫切地想看一看,他的小徒弟哭了没有。 结果让他有点失望的是,许慕言只是眼眶红了,但眼角并没有眼泪。 满脸倔犟的小模样,让他想起了在外头流浪的野狗,见到人就开始呲牙。 “言言,你真是让师尊又爱又恨,伤你,师尊不舍得,不伤你,你又太让师尊生气了。” 玉离笙贴着许慕言的耳畔,声音蛊惑又冷漠地说,“你最是口是心非了,说不要的是你,抵死缠绵的人,还是你。真是个小骗子。” 许慕言下意识浑身一个哆嗦,差点没把眼泪吓出来。 羞愤交加之下,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突然一口咬在了玉离笙的肩胛上。 这一口,他咬得很用力,一直尝到了血腥味,才堪堪松口。 玉离笙闷哼一声,抬手一摸肩胛,摸到了满手的鲜血。 神情说不出来的兴奋,满眼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言言,你是第一个不嫌为师血脏的人,你是第一个。” 许慕言:“……” 怎么着,他狠狠咬了玉离笙一口,结果师尊不仅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脑子要是有什么毛病,赶紧去看看大夫吧,越拖病情越重。 “师尊,你别这样,我好害怕。” “你哪里就害怕了,怎么抖成了这个样子,啧啧啧,真是好生可怜。” 玉离笙笑得很开心,不仅没责怪许慕言咬伤他。 反而顺势将衣衫扯开,露出了半边肩胛。 上面赫然两排血淋淋的牙印,鲜血正汩汩往外冒。 玉离笙瞥了一眼,笑着说:“言言是怕来生认不出为师,所以要在为师身上,留下记号,是也不是?” 许慕言:“……”要是说不是,会不会被打嘴巴? 索性就不吭声,沉默是金。 “你不说话,那便是承认了,如此,甚好。” 玉离笙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但你咬得还是有些轻了,不如这样,为师这里有腐骨烂肉的剧毒,洒一点上去,让伤口持续溃烂十天半个月。如此,你的牙印就能永远留在为师的肩胛上了。除非为师削肉剔骨,否则,这块印记将陪伴为师一生一世。” 许慕言听罢,眼睛都下意识睁大了,盯着玉离笙的脸,仔细打量他的神色,想看看师尊是不是开玩笑的。 下一刻,玉离笙就跟变戏法一样,指尖夹着一个小玉瓶子,在许慕言的眼前晃了晃。 “不,不要,师尊,不要!” 许慕言真的害怕了。 对别人狠,那根本不算狠,能对自己下狠手,那才是真的心狠手辣。 “没有你说不的资格。” 玉离笙如此缓缓道来,将小药瓶打开,从中倒了些药粉出来,浅浅敷在了伤口上,低声道:“不能倒太多,否则骨头要被腐蚀殆尽了。” -- 第274页 伤口才一沾上药粉,立马散发着诡异的浓烟,好似皮肉被放在了烧红的铁板上一样,滋滋作响。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腥气。 许慕言又惊又恐,忍不住干呕起来,可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汗水将全身都打湿了。 玉离笙好似根本不知道痛,见伤口腐烂入骨,便停下了手,抬起许慕言的下巴,笑道:“你瞧,师尊同你一起伤,一起痛了。既然你给师尊留下了终生无法磨灭的印记,那么,师尊也给你留一个,你看可好?” “不,不要,师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敢再咬师尊了,是我错了,是慕言错了,师尊不要!” 任凭许慕言怎么惊慌失措地哭着摇头,祈求师尊不要。 玉离笙依旧不为所动,语气淡淡的,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同许慕言商量。 “不吃葡萄便罢了,无妨,你骗了为师,也已经罚过了,一错不二罚。但是,言言生得太好看了,好看到不管男女,都妄想接近你。” “师尊知道,长得好看并不是言言的错,但师尊还是不想让任何人沾染你半分。所以——” 玉离笙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脸,满眼温柔地说:“净了你的身,从此后,你就不敢与其他人坦诚相见了。” 许慕言的牙齿几乎都要被咬碎掉了,眼泪蓦然就冒了出来,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转。 若是他没理解错的话,所谓的净身,就是要把他一刀阉割成小太监。 从此后,不男不女的,在外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更别说坦诚相见了。 听闻,太监的毛发稀少。 许慕言会慢慢掉毛,包括胡须也不会再有了,声音慢慢就变得像鸭子一样尖锐。 身形也不复从前高大,甚至不如现在的修长。 应该会像个奴隶一样,一辈子佝偻着腰背。 而他的好师尊,最是毒舌,一定会隔三差五就戳他的痛处,让他像是地沟里的臭老鼠,一辈子只能蜷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原来,即便重生一次,师尊还是不把他当人看啊。 在师尊的眼中,他仍旧是一个漂亮玩意儿。 师尊若是兴致来了,就抱起来举高高,宠一宠,哄一哄。 可一旦失去了兴致,立马就会丢到一旁不管不问。 好像……上回临死前,也是从一个很小很小很小,小到许慕言都认为不值一提的误会开始的。 然后以他血染大地,骨头尽断,在暴雨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结尾的。 误会是很小,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只看是不是正好戳到让玉离笙暴怒的点上了。 “师尊,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许慕言浑身颤抖着,眼泪顺着惨白的面颊往下淌,声音都颤得不成样子了,“我只是……只是见那个婢女可怜,只是见她可怜,所以才给了她一串葡萄,我没有和她眉来眼去,没有勾引过任何人的,师尊。” “我不该骗师尊的,我保证,没有下一回了,真的没有下一回了,我再也不骗师尊了!” 许慕言的左手腕被吊着,只好用右手去拽玉离笙的衣袖。 羞愤,耻辱,恐惧,怨恨,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此时此刻,显得一文不值,还很滑稽可笑。 玉离笙一脚踩碎了他的自尊心,还用那种高人一等的语气,笑着道:“哭成这样,看来是真的怕了,言言,横竖你要那东西也没别的用处,一刀切了,也省得日后,你起歪心思。” “不会有歪心思的,永远都不会有的。”许慕言大力摇晃着脑袋,哽咽着道,“我……我是师尊的人,我属于师尊一个人。” 玉离笙略一思忖,又道:“好,你喜欢那就先留下便是了,何至于哭成这样。” 许慕言低泣不止,颤声道:“我是个男人。” “什么?” “我说,我是个男人!若是净了身,那就不是男人了!” 许慕言认为,男人就是应该有那种东西,没有就不能算作男人。 他有却不用,跟他没有没法用,这是两码事儿。 把他净身了,简直比将他千刀万剐还要难以忍受。 玉离笙听罢,只觉得这种想法着实可笑,依他看来,那种东西对许慕言来说,基本上算是可有可无。 反正平常也用不到,玉离笙也不会给他机会使用的。 可既然小徒弟那么在乎,留着便留着吧。 “好了,别哭了,再哭天就要亮了,葡萄不让你吃了,但此前说好的事儿,却不能再反悔了。” 玉离笙将人放了下来,随手帮许慕言把错位的手骨推了回去。 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鞭痕,又略有几分嘲弄地笑道:“最近几日,你恐怕都得趴着睡觉了。” 许慕言没吭声,把眼睛一闭。 任凭小寡妇怎么摆布他。 一句话都不肯再说了。 待许慕言再度睁开眼睛时,外头的天色已经亮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伸手一摸,旁边是空的。 师尊已经离开了。 满屋子的腥气,还没有完全散开。 -- 第275页 许慕言忍着腰间的酸疼,伸手摸了摸伤口,发现已经上好了药。 浑身疼得跟散了架似的。 昨夜被吊起来打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许慕言揉了揉左手腕,发现骨头已经恢复原状。 也不疼了,就是手腕上的深紫色勒痕,恐怕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许慕言又趴了一会儿,估摸着等会儿就会有人过来喊他去吃早饭。 索性就起身先穿好衣裳。 哪知许慕言穿衣服时,才发现大腿上竟然赫然有一块墨迹。 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正”字,但是缺了两笔。 许慕言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师尊在他腿上画这种印记代表着什么。 下意识就要抬手擦掉。 可又猛然一想,万一师尊回头发现这墨迹不见了,又犯病一样大发雷霆,那怎么办? 索性就不擦了,反正衣服一穿,也没人能看见。 衣服才一穿好,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焦焦,你醒了没有?出大事了,你赶紧随我去前厅!” 许慕言应了一声,他听得出来是苏甜甜的声音。 说起来也奇怪了。 明明苏甜甜平日里同他走得也挺近的,小寡妇也知道。 可小寡妇就不因为苏甜甜而生气。 反而因为一个区区的婢女,就大动肝火。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毛病。 许慕言迅速地洗漱好,赶紧推门出去了。 “出什么大事了?这么急的?” “我也不知道,我就听说出大事了,就赶紧喊你去看热闹。” 苏甜甜打量了他几眼,关切地询问道:“焦焦,你怎么了?眼底发青,眼眶发红,你是哭过了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没人欺负我,是我昨晚酒喝多了,夜里就没睡好。” 许慕言随口搪塞几句,等同苏甜甜一道儿前往大厅时。 离得老远就听见岳宗主沉声道:“原本丢了个婢女,并不要紧,只是,这婢女身份有些特殊,并非普通人,而是半人半魔。虽不通术法,但终究不是个凡人。” “平日看起来也很本分老实,好端端地,突然下落不明,而且,有人证,说贵宗新收的弟子,昨夜同这婢女举止亲密,还曾同她拉拉扯扯,甚至赠了葡萄,难免惹人多想。” 随后就传来玉离笙的声音:“本座也不知其中原委,岳宗主也别急着定罪,找司马焦焦过来一问便知了。” 苏甜甜一听,当即转头惊愕道:“焦焦,他们好像在议论你!完了,怎么热闹出在你身上了?” 许慕言:“……” 现在调头就走,会不会显得他作贼心虚? 昨晚他一整夜都跟师尊在一起啊,遥遥下落不明,那得问檀青律啊,问他有什么用? 第一百五十一章 慕言指桑骂槐 许慕言头皮直发麻。 又不好调头就跑,显得他很做贼心虚。 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大厅。 许慕言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弟子拜见师尊。” “嗯,你来得正好,岳宗主说,门中昨夜丢了一个婢女,还说那婢女下落不明之前,曾同你在一处。你自行同岳宗主解释清楚吧。” 玉离笙的语气轻飘飘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低头慢条斯理地喝茶,神色自若得很,看不出来喜怒。 许慕言很郁闷地想,为什么师尊表现得如此冷淡? 自己的徒弟被人诬蔑冤枉了,居然还能坐得住! 不仅如此,师尊的脸色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再想想自己满脸衰样,眼底一片青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昨夜出去偷鸡摸狗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许慕言还是不得不承认师尊在那方面的实力得天独厚。 既然能把一个小魅魔折腾的满脸疲倦。 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是,师尊。” 许慕言低声应是,这才转过头来,有些惊诧地问,“门中的婢女丢了,那就赶紧派人出去找啊,应该还没跑出去多远,赶紧派人追,还来得及。问我有什么用?昨晚我都在房里睡觉,我怎么知道人跑哪儿去了?” 岳宗主道:“何须你说?早已经派人去找了,便是找不到她的踪迹,遂才要问你。” 顿了顿,他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少年,见其满脸倦容,眼底一片青灰,一看就是彻夜未眠所致。 再转念一想,乾元曾说,此人十分古怪,自称是个误入魅魔洞穴的普通凡人。 但实际上身手不凡,在不使用灵力的前提之下,同谁都能过几招,与玉离笙走得颇近。 当然,岳宗主是知道自家外甥是什么样的性情,不排除乾元说话太夸张。 但昨夜岳宗主可是亲眼见到,玉离笙同面前这个少年有说有笑的,眉眼间满是宠溺。 甚至还送其葡萄。 即便当初许慕言活着,玉离笙也未曾对谁这般偏宠过。 很难不让人怀疑,玉离笙和这个少年之间的关系,应当不仅仅是师徒关系这般简单。 不仅如此,岳宗主敏锐地察觉到,面前这少年行为举止,很像一个人。 但具体像谁,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岳宗主抬了抬手,立马有个男子走了进来,沉声道:“此人你还记得吧?” -- 第276页 许慕言寻声望了过去,便见是昨晚打遥遥的那个男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事同他又没什么关系,越是隐瞒,越显得他很心虚。 于是,许慕言很诚实地点头道:“记得,昨夜我喝醉了,出来醒酒,离得老远就看见此人动手打那个婢女,我便出手阻拦住了。” 岳宗主道:“好,那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男子得了机会,赶紧道:“回宗主的话,那个婢女名叫遥遥,是个半人半魔,按门中规矩,为了防止她魔性大发,会伤人,便用锁链拴住了她的脚踝。 昨夜设宴款待宾客,人手不够,我便让那个遥遥过去帮忙。谁知后来,遥遥偷偷摸摸地躲在假山后面,我上前一看,她居然私藏了晚宴上的葡萄。 如此手脚不干净,按照门规是要拉下去砍手的。我便要将她带下去,依照门规处置。谁曾想遥遥挣扎,慌乱间,我才失手打了她一下,然后这位公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就跳了出来。 还非说葡萄是他送的。我见这位公子衣着不俗,应当是贵客,便没敢多问。” 这倒是没怎么添油加醋,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如此的。 许慕言没有要撒谎的意思,但如此一来,说好听点,他这是英雄救美,怜香惜玉。 若是说难听点,就是勾三搭四,同个婢女眉来眼去的。 “宗主,那个遥遥性格温顺,平时也没行过逾越之事,便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逃跑。”顿了顿,这人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遥遥模样生得倒是娇俏。” “你说此话是何意?难不成我便是那种见色起意之人了?”许慕言蹙眉不悦道,“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没有证据之前,怎可轻易定罪?” 岳宗主抬了抬手,示意那人退下,这才开口道:“没人将你定罪了,只是寻你过来问问情况。如此说来,方才那些话,都是真的?” 许慕言:“是真的,但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我把人掳走了吧?我掳走她,对我又没什么好处。” 再者说了,论美貌的话,许慕言现如今的美貌,可谓是万里挑一。 遥遥虽然生得挺秀气的,但同许慕言一比,高下立辨。 只是,让许慕言疑惑的是,遥遥到底是被谁给掳走了。 到底是玉离笙,还是檀青律掳走的。 如果是檀青律掳走的,那还好说,要是玉离笙掳走的,那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没准连具全尸都不剩了。 不过很快,许慕言又自我否定,心道,不可能是师尊干的,师尊的脾气,他多少是能摸得清楚的。 以师尊的脾气来看,要是师尊想杀遥遥,一定会把许慕言押过去亲眼看着。 不把许慕言弄到崩溃大哭,痛哭流涕地说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玉离笙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此一想,那就只能是檀青律干的缺德事儿了。 许慕言目光哀怨地瞥向了一旁站着的檀青律,见其微微抿了抿唇,神色不甚自然。 立马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当即心里一个咯噔,暗骂檀青律真是个傻批。 既然十多年都没找到妹妹,何必急于一时? 等他们离开华青宗,再想办法把遥遥弄出去,不就行了? 眼下倒好了,檀青律没被人怀疑,矛头全指向许慕言了。 这叫什么? 专业坑队友? 怪不得魔族至今为止还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要怪就怪魔族的遗孤们,一个个又蠢又坏,实在不堪大用。 许慕言再次忍不住感慨,小寡妇真的太坏了,分明就是把檀青律给养得不堪大用了。 若是小寡妇但凡对檀青律狠一些,也许檀青律在逆境之中,还能迸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实力。 可惜,一棵本来就不太好的苗子,就被玉离笙彻底养歪了。 看来魔族的复兴大业,那是彻底没希望了。 “你说,你昨夜一直待在房中,不曾离开,那你的脸色为何如此之差?”岳宗主询问道。 许慕言:“……” 那就得问问玉离笙了,昨晚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把他当根不要钱的甘蔗似的,拼命地榨,幸好他现在是个小魅魔,有能耐得很。 但凡再换一个人,只怕都得被玉离笙弄死了。 但这也不好实话实说呀。 偏偏玉离笙也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望向了许慕言,口中道:“岳宗主问你话呢,说啊,脸色为何如此之差,昨夜做什么去了?” 许慕言:“……” 他懂了,小寡妇分明就是故意看他在人前出丑的。 既然小寡妇无情在先,那就不能怪他无义了! 许慕言深呼口气,一本正经地胡诌乱扯起来:“实不相瞒,昨夜的确没睡好,也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那屋子里不干不净的,一夜都惊醒好多次,还总听见咿咿呀呀的怪声,后来我被惊醒后,推开窗户一看,就见一只白猫,好大的一只白猫。” 说着,他两手隔空比划起来,故意在玉离笙的眼前乱晃,神色认真地道:“这么大一只,正躲在草丛中,好像发了春一样,一直喵喵喵的乱叫,叫了半宿,根本睡不着!” 玉离笙:“……” 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白衫,他似有所悟地抬起头来。 -- 第277页 正好同许慕言四目相对。 甚至能看见许慕言左边的眉毛,微微往上一翘,看起来像是在挑衅一样。 “原来如此——”玉离笙笑着道,“是有只白猫在窗外,所以你才一夜不曾睡好,那可有其他人看见了,或者听见了猫叫声?” 其余人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所谓发了春的白猫。 轮到檀青律时,他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不忍心看着小魅魔被人诬蔑。 万一小魅魔破罐子破摔,把他也供了出来,那可就出大事了。 如此,檀青律道:“焦焦这般一说,我昨夜好似也看见了,很大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子时三刻的时候,还在窗外乱叫,我没多加理会。” 说着,他还转头同许慕言道:“不知你我看见的,可是同一只。” 许慕言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道:“那个猫特别特别丑,脸大如盆,眼睛小,鼻子塌,还有一张大嘴巴。” “……”檀青律略一思忖,只好顺着他的话风继续往下说,“很脏的皮毛,叫声似女子一般哀怨,应当是只母猫。” 许慕言打了个响指,当即露出一副见着亲人的模样,赶紧道:“太巧了,我跟师兄看见的是同一只猫!” 玉离笙:“……” 脸大如盆,眼睛小,鼻子塌,还有一张大嘴巴。 这是在说他么? 很好。 玉离笙缓缓提了口气,端起茶水又喝了几口。 他不生气,没什么可气的。 昨晚才行了三次,他在许慕言的大腿根上,画了三笔,还差六次呢。 今晚还可以继续。 玉离笙倒是要看看,许慕言到底哪张嘴更硬! “那可有人证明,昨夜你一直待在房中?”岳宗主又问。 看来是铁了心认定,许慕言同遥遥有些不可言说的关系了。 许慕言牙疼起来,看着玉离笙慢悠悠喝茶的样子,恨不得把他卖了得了。 但终究还是没敢提,刚要摇头,哪知檀青律突然道:“有的,昨夜,昨夜我同他在一起。” 此话一出,不仅许慕言懵了,在场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玉离笙眉头一蹙,茶杯盖子发出啪嗒一声脆响,转头瞥向了檀青律。 便听檀青律缓缓道:“昨夜,我同焦焦在一处的,他昨晚喝醉了酒,我担心他会头疼,夜里没人照顾,怪可怜的,遂才……” 许慕言:“……” 玉离笙:“……” 众人:“……” “所以,我能够作证,焦焦昨晚一夜都没乱跑,一开始不说,只是……只是怕大家会误会。”说着,檀青律居然脸红了。 脸红了,脸红了,脸红了! 看得许慕言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心里疯狂大喊:你真是我亲师兄啊,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还脸红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显得欲盖弥彰? 毕竟谁人不知,从前许慕言和檀青律之间,纠缠不休。 现如今檀青律又突然对另外一个俊美少年,如此细心体贴地照顾,难免惹人联想。 许慕言咬了咬牙,也不好否认,只能硬着头皮道:“是这样不错,昨夜我喝得有些醉……反正不管如何说,现在我已经有人证了,遥遥下落不明,同我没什么关系。” 当然,为了彰显他的有情有义,以及作为昆仑山弟子的风度,许慕言还是假模假样地说:“但毕竟此事关乎我的名誉,我还是会帮着华青宗一起寻找遥遥,但我对此地不熟,还劳烦华青宗的弟子引路了。” 如此一来,许慕言又把寻找遥遥的事情,推了回去。 反正他对此地不熟,没人引着他找,他都不认得路。 哪知偏偏乾元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立马举手自告奋勇道:“我,我熟,我对附近最是熟悉了,我帮你引路!” 乾元就跟个钻地鼠一样,噗嗤一下,就从某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了。 也不知道在此偷听了多久,也没人察觉到他。 岳宗主一见他就头疼,当即蹙着眉头轻斥道:“谁把你放出来的?还不滚回去反省!” “哎呀,舅舅,我都知道错了!”乾元忙俯身,贴着他舅舅的耳畔道,“我已经自罚过了,三顿都没吃了,舅舅就别生我气了,再要关我,我得活活憋死不可!” 岳宗主可不吃他这一套,冷笑道:“三顿没吃饭?那必定是吃点心吃饱了吧?没见你瘦哪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慕言背着师尊出去浪 话虽如此说,但毕竟是唯一的亲外甥,岳宗主也懒得修理他,顺势就摆了摆手,随口道:“要去便去吧,自己小心些,多带几个门生一起,可别逞能。” 乾元立马喜笑颜开,赶紧给他舅舅捏肩捶背的,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一个劲儿地说“舅舅真好”,“最喜欢舅舅了”,“我就知道舅舅会答应的”。 看得许慕言又暗暗羡慕,自己啥时候也能像乾元一样,在师尊跟前撒娇。 任性也好,撒娇也罢,有人能无条件地宠着自己,真是让人羡慕。 暗戳戳就把这几句话记了下来,回头也对着玉离笙使使,没准会管用。 话到此处,也没许慕言什么事儿了。 岳宗主很显然同玉离笙相看两厌,互相没什么话好说。 -- 第278页 要么就是沉默不语,要么就是低头喝茶,连点表面的客套都懒得做。 没坐一会儿,岳宗主便说还有要紧事要处理,吩咐乾元好生待客,之后便离开了。 许慕言摸了摸鼻子,刚要凑过去同玉离笙说几句话。 哪知乾元立马就窜了上来,笑道:“走,咱们一起找人去!” 许慕言心知,遥遥只怕是被檀青律藏起来了,不过就是出去装模作样找一找。 一个婢女而已,想来华青宗也不会死咬住不放。 但他一看乾元笑成这样,总觉得不怀好意。 许慕言警惕地道:“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你。” “说什么呢?我可是好心好意,要帮着你们一起找人的!” 许慕言:“我纠正一下,不是你帮着我找,而是我帮助你们一起找。我是无辜的,这事跟我没关系。” 乾元摆了摆手,无所谓地道:“都一样!” 许慕言:“这可不一样。” “我也同你们一起去吧,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檀青律上前道,“我相信焦焦是清白的。” 许慕言:废话,因为人就是你掳走的。 既然如此,几个人商量好了,许慕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同玉离笙请示一番,他走上前去,拱手道:“师尊,弟子要同华青宗的人,一起出去找人。” “嗯,去吧,注意安全。”玉离笙轻声道,起身往外走,落下一句,“记得早些回来,莫在外耽搁太久。” 不知道为什么,许慕言总觉得师尊好像意有所指,暗示他早点回来洗干净屁股,准备趴床上挨揍一样。 当即浑身都打了个寒颤,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檀青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如此之差?你若是不舒服,那便别去了,我同他们去找,也是一样的。” “那不行,他得去的,他必须得去!”乾元赶紧道,一拉许慕言的衣袖,催促着道,“走走走,趁着天色还没暗,赶紧出去找,晚了就来不及了!” 许慕言没防备,被他一把抓着往前走。 心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猴急的。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乾元把他们带到了一处画舫上。 许慕言:“……” 檀青律:“……” 乾元背过身去,吩咐了几句。 众多门生面面相觑,但很快就自行离开了。 乾元两手掐腰,笑着道:“二位好不容易来华青宗作客,我当然要陪着你们吃好喝好玩好,今日咱们三人,不醉不归!” “不是,等等,我们不应该是出来找遥遥的吗?”许慕言拧着眉头问。 乾元反问他:“怎么,你瞧上她了?” 许慕言正色道:“怎么可能?!” “那你急什么?不是已经有很多人出去找了?一个婢女而已,又是个不人不魔的东西,充其量了,就是被邪祟抓了去,吸干她身上的魔气,或者是被路过的修士就地诛杀。” 乾元说起遥遥,很无所谓的样子,看得出来,压根没把遥遥的性命放在心上。 反而一手搭在许慕言的肩上,一手搭着檀青律,乾元笑嘻嘻地道:“咱们三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平日里可太无聊了,舅舅这也要管,那也要管,家中的门生都不敢跟我玩,其他宗门的子弟,多是对我阿谀奉承,没什么意思。” “他们不像你们,一个对我一视同仁,甚至偶尔爱搭不理的。”乾元说的是檀青律。 又望向了许慕言,接着道,“一个呢,不仅对我拳打脚踢,还对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应该带二位出来逛逛。” 许慕言:“……” 檀青律:“……” “逛哪儿?逛这里啊?” 许慕言不想回去看着小寡妇那张,好像欠了他黄金万两的臭脸,也懒得出去漫无目的地找遥遥。 要是能出来喝个小酒,看个风景,那还是蛮好的。 等差不多天色暗了再回去。 “是啊,就这儿,听说昆仑山门规挺严的,你们应当没来过这种地方吧?走,我带你们进去瞧瞧。” 看得出来,乾元对这里还挺熟的,生拉硬拽,将二人拽入了画舫。 等三人才一落座,乾元就拍了拍手掌,不一会儿就从船舱里,缓步走出一个面覆红纱的女子。 怀里还抱着琵琶,盈盈对三人施了一礼。 许慕言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玩乐,既感到无比新奇,又心惊胆战的。 生怕被师尊知道,回头不得把他的狗皮都给扒了。 一见从船舱里走出一个姑娘,许慕言第一反应就是,乾元该不会带他们出来玩女人吧。 霍然就要站起来跑路。 乾元一把拉住他,将人按坐下来,瞪着眼睛道:“你跑什么跑的?又不用你付钱,你只管坐下来喝酒听小曲儿便是了。” 许慕言问:“就只喝酒,听小曲儿,不干旁的吧?” 乾元:“你还想干点什么事儿?” 许慕言赶紧正色道:“没什么!” 而后就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外头的船夫,也撑着长棹,往河道深处一荡,船身挤开水面,溅起了阵阵涟漪。 不一会儿,船舱里就传来了弹琵琶的声音,伴随着女子黄鹂鸟一般,清澈的歌声。 -- 第279页 与此同时,玉离笙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殿中。 一眼便见岳如风正在书案后面奋笔疾书,手边厚厚两摞没处理完的公文。 听闻动静,岳如风以为是婢女过来奉茶,便连头也不抬地吩咐道:“进来吧。” 玉离笙缓步踏了进去,径直往他身旁走去,随意打量一番周围。 见没有外人,最适合他动手窃取菩提子了。 岳如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抬头一看,惊见来人居然是玉离笙,眉头一蹙,不悦道:“怎么是你?玉长老不请自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也无什么要紧之事,只是此前掌门师兄耳提面命,说与岳宗主相交已久,还说岳宗主面冷心热,乃真真正正的仙门名士。我便想着,岳宗主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不如趁此机会,过来澄清。” 玉离笙微微笑着,只是笑容未达眼底,透出泠泠的寒光。 还故作病弱,楚楚可怜地咳嗽起来。 岳如风可不是秦剑,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与秦剑不同,岳如风当初不仅听说过玉离笙曾经不堪回首的遭遇,反而还阴差阳错,亲眼见过。 那时,岳如风混入魔界打听虚实,一不小心就潜入了魔殿中,亲眼看见玉离笙是如何受辱的。 那时的玉离笙可远远不如现如今这般风光。 浑身上下只披着一件红纱,根本什么都遮掩不住。 双脚还戴着金铃铛,一步一动,一步一响。琵琶骨都被铁钩子穿透了。 浑身血淋淋的,披头散发地往外咳血。 好像是一个漂亮玩意儿,被人吊在半空中,只能勉强用脚尖沾地。 身后是一面半人高的大鼓,鼓面上血迹斑斑。 全然都是玉离笙的血。 那些魔人本来就没什么礼义廉耻,魔尊更是心狠手辣,暴戾成性。 竟然让人用手臂粗的棍子,一下一下抽打在玉离笙的腹部。 玉离笙的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地往后撞去,撞在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也会应声发出痛苦的惨叫。 每次撞到鼓面上时,底下的魔人就会哈哈大笑,更有甚者,将大鼓放在玉离笙的脚下。 而后烧红了大鼓,如此一来,玉离笙迫于脚底下的灼热感,便只能在鼓面上跳舞。 可他又穿得太少了,跳起舞来艳丽得好似雪妖一般,什么都遮不住。 魔尊会坐在高位上,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询问,玉奴哭了没有。 如果没哭,就继续让人上刑。 让人抓着玉离笙的长发,往他嘴里灌各种不可言说的药粉。 在岳如风的印象中,玉离笙是从未掉过眼泪的。 但这些遭遇,足够让他从心底瞧不上玉离笙了。 更莫说玉离笙曾经是缥缈宗上下,公认的炉鼎。 听闻,若是有交好的修士去缥缈宗作客,若是瞧上了玉奴,当天夜里就能带下去,一度春宵。 甚至门中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但凡门中举行试炼,从中脱颖而出的弟子,便能尽情享用玉奴。 也有一些人,听闻玉奴乃人间绝色,为了一亲芳泽,而特意拜入缥缈宗。 那时的玉离笙,就跟街头三文钱一捆的大白菜似的,根本不值钱。 不过就是那些人手里的漂亮玩意儿罢了。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活得跟狗一样。 哪里像现在这般,月朗风清,高高在上。 岳如风以为,但凡是个有点骨气之人,就该以死保全清白,而不像玉离笙这般,居然还敢抛头露面。 甚至还大摇大摆地跑去昆仑当了个什么奉天长老。 奉天二字,玉离笙竟然也配,简直可笑。 奉天之命,下凡当个可怜的炉鼎么? 岳如风第一眼见到玉离笙时,就对他极是不喜,总觉得此人很不简单。 面相阴柔刻薄,眼底寒光翻涌。 见玉离笙赖在这里不走了,岳如风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好似和玉离笙同处在一个屋檐下,都觉得很脏一般。 但毕竟碍于两宗之间的情分,岳如风也不好说话太过难听,只得忍着脾气道:“玉长老,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方便同玉长老叙旧。不如,我让人带玉长老在周边转转,可好?” 玉离笙又怎么会不知道岳如风并不喜欢他。 不仅不喜欢,反而还十分瞧不上他。 从前,玉离笙没被别人喜欢过,也没真心喜欢过别人。 只觉得秦剑对他的好,来之不易。 他也曾经试图得到秦剑,就好像现在,他为了得到许慕言,而不惜一切代价。 可后来,终究觉得自己对秦剑并没有任何不一样的感情。 直到遇见了许慕言。 许慕言好像光一样,从天而降,把他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玉离笙倒也不生气,为了能窃取菩提子,他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甚至还笑了笑,故作听不懂人话,玉离笙道:“岳宗主,我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想弹给岳宗主听一听,以此,来化解你我之间的误会,不知岳宗主意下如何?” 岳如风才懒得听玉离笙弹曲子,只觉得此人胡搅蛮缠的。 若是让人知道,他同玉离笙私底下独处,只怕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 第280页 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岳如风即便看在秦剑的情面上,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委婉地道:“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如这样,等稍晚些,我再去寻玉长老,可好?” 哪知这个玉离笙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自顾自地寻了个矮桌落座。 一挥衣袖,一架古琴蓦然幻化而出,玉离笙随意拨了一下琴弦,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笑着道:“那我今日便献丑了。” 岳如风见状,即便再不喜,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了。 心道,等弹完了,就赶紧把玉离笙弄出去,在此耽误他处理门中内务了。 谁曾想,玉离笙所弹的曲子,邪门得很,调子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时而像是高山流水,时而像是锦缎骤裂,珠落银盘。 而与此同时,岳如风感到头脑昏沉,他使劲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周围的景物也重叠起来。 “你……你弹的究竟是什么邪曲?为何……为何我使不出灵力来了?!” 岳如风终于察觉了事态的严重性,慌忙起身,可因为四肢无力,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 玉离笙置若罔闻,继续弹着曲子。 直听“铮”的一声,琴弦断裂,他才堪堪停手。 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岳如风,他还故作惊讶地道:“岳宗主,好端端的,何故行此大礼?” “玉离笙!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岳如风没法使用灵力,咬牙切齿地道:“这里可是我华青宗!不是昆仑山!” “我自然知晓,此地是华青宗,但那又如何?” 玉离笙笑意吟吟地起身,径直走到了岳如风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笑道:“此曲原是魔族的邪曲,用来蛊惑人心之用,后来,我加以改编,谱成了新的曲子。如何,这曲子听了,还不错吧?” “玉离笙!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千方百计来此地,对我暗下毒手,到底想做什么?!” “岳宗主不必动怒,你今日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救你的。” 玉离笙淡淡笑了起来。 抬脚碾在了岳如风的腿骨上,不轻不重地碾了起来,笑得极是春风得意。 “第一,你千不该,万不该,当众为难本座的徒儿!” “第二,从你方才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嫌弃,你在嫌弃我的过去。” “第三,我听闻,你手里有一颗菩提子。” 岳如风对前两条都没什么反应,单单听到第三条,突然暴起,怒道:“你是来抢菩提子的?你敢!” 玉离笙哈哈大笑,脚下越发用力地碾着岳如风的腿骨。 用一种绝对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欣赏着脚下苦苦挣扎的岳宗主。 等笑够了,玉离笙才轻蔑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话可不要说得这般难听,我可不是来抢菩提子的,而是——” 微微顿了顿,玉离笙的姿态越发傲慢起来,眸色深邃得好似深山老林中的一眼清泉,炎炎夏日还散发着泠泠寒光。 “来同岳宗主换的,听闻,岳宗主膝下无子,是因为不近女色……既然不近女色,那势必就该近男色了。”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玉离笙!你敢!若是让你师兄知道,你竟然这般心狠手辣,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岳如风大声骂道。 玉离笙的神情淡漠,冷声道:“你说秦剑?什么同门师兄,真是天大的笑话,名门正派的弟子,也不过如此。什么狗屁不通的正道,我从未放在过眼中。他都自顾不暇了,焉能赶来救你?省省吧,趁着我心情尚可,交出菩提子,再跪下来,好好向我磕几个头,也许,我还能手下留情,饶你一命。” 岳如风咬牙切齿地道:“你做梦!像你这般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刻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玉离笙,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那就等着瞧,究竟是我先死,还是岳宗主先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慕言在外花天酒地 玉离笙脸上的笑容渐失,忽然两手捏诀。 流光璀璨的命剑,蓦然幻化而出,在两手心间嗡嗡作响。 与其同时,玉离笙的周身灵气四溢,连听几声轰隆。 四周半掩的窗户,砰砰砰地合拢起来。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和曾经的我一样,发臭,发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离笙的眸色越发泠然,一脚便将岳如风踢得正面仰躺着。 目光径直落在他的腹部上。 “岳宗主,其实有一点,你们都搞错了。我能有现如今这般毁天灭地之能,并非靠着与男人双修而成。” 玉离笙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劲风吹乱了他的额发,笑容越发灿烂起来,“而是曾经在菩提古树下参悟所成。我曾经身在地狱,心归佛门,至今不曾改变。” “像是那菩提子,乃菩提树结果,取菩提果之心而成。许慕言死后,机缘巧合之下,我再一次寻得了菩提古树,只是可惜,树上无花无叶无果无子。再也无法给予我任何力量了。我便把菩提古树毁掉了。” 玉离笙说起这话时,脸上一直是灿烂的笑容,可这笑意根本未达眼底。 整个人看起来阴恻恻的,又穿着一身白衣,好似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 第281页 声音听起来是那般的虚无缥缈,好似来自于很遥远的地方。 可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令人胆寒无比。 能得此机缘,可见玉离笙是同佛门有缘。 若是玉离笙能放下前尘种种,只怕早就羽化飞升了。 而不是在人间红尘中反复蹉跎,受人间七情六欲所扰,舍不下,丢不开,求不得,爱不得。 始终没办法勘破其中关窍。 正如佛言,七难八苦,他一直在承受着。 可能是上苍对他的惩罚。让他毕生都没办法真正拥有情爱。 哪怕喜欢的人就近在咫尺,对玉离笙来说,也如隔天涯。 最终还是会以其他方式,再度失去心中所爱。 岳如风听罢,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像玉离笙这样肮脏不堪,活像是臭水沟里的脏老鼠,居然也能得上苍眷顾。 既已在菩提古树下顿悟,竟行事还这般狠辣无情,可见玉离笙所修的道,分明早就偏差正途十万八千里了。 若是再放任玉离笙在修真界为所欲为,只怕整个修真界,都要毁于一旦。 “玉离笙!你如此这般枉修正道,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受千夫所指,沦为整个修真界的公敌?!”岳如风怒道,“你对得起你师兄那般信任你,偏袒你?” “那又如何?是我跪下来磕头,求他收留我入仙门的么?”玉离笙冷笑着道,“当初我被炼制成药人,没日没夜地放血剜肉,炼制各种灵丹妙药,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可到头来,还不是被仙门所弃,沦为人人不耻的炉鼎?” “那时,岳宗主怎么不跳出来指责缥缈宗,说什么枉修正道之类云云?” “说到底了,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玉离笙双手捏诀,掌心中的长剑嗡的一声。 竟然径直刺向岳如风的小腹。 玉离笙心知,华青宗有一不外传的秘法,宗主可以自行修炼出虚鼎,便在丹田下三寸的位置。 可以容纳法器之类,比较贵重之物。 只是虚鼎坚固异常,若非将岳如风彻底打倒,恐怕玉离笙一时半会儿,还进不去他的虚鼎。 只见眼前一暗,待玉离笙再度缓过神时,已然进入了虚鼎之中。 入眼便见一颗通体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珠子,悬浮在了半空中。 玉离笙同菩提古树有缘,早些年在古树下顿悟过。 因此,身上仍旧残留着菩提树的气息。 伸开右手,掌心处赫然浮现出了诡异繁复的符纹。 而那颗菩提子也似受到了感应一般,径直飞落至了玉离笙的掌心。 “太好了,有了这菩提子,我便能让其伪装成言言的心脏。如此一来,言言就不会发现,他的心被我剖出来吃掉了。” 玉离笙忍不住面露笑意来,低声喃喃自语道,“那个小骗子,胆子实在太小了,他若是知道,我吃了他的心,必定要哭闹许久。” “……他一哭,我就舍不得伤他了。” 玉离笙把菩提子收好,这才退出了岳如风的虚鼎。 才一出来,岳如风就因为虚鼎被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手指着玉离笙“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玉离笙笑着道:“多谢岳宗主忍痛割爱,赠在下一颗菩提子。” 顿了顿,他见外头的天色还早,许慕言他们应该没这么快回来。 玉离笙觉得自己是老了,上了年纪了,同那些小辈们玩不到一块儿去。 他若是一同出去玩闹,只怕言言也不自在。 昨夜言言辛苦了,哭成了小泪人,在他怀里哽咽着打颤,简直可怜死了。 偶尔也应该放他出去放放风,散散心。 这就跟养狗一样,难道不是么? “天色还早,如若不然,我陪岳宗主玩点有意思的?” 玉离笙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脚下的男人,笑意吟吟地道,“你不是一直都很看不起我的身世和遭遇么?” “我依稀记得,岳宗主从前还当众辱骂过我,骂我人尽可夫,不知廉耻。那好,我今日便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人尽可夫,不知廉耻!” 岳如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撕心裂肺地大喊:“不要!!!” 与此同时,外头三人还在画舫上喝酒闲聊听小曲儿。 许慕言原本出来玩,还挺提心吊胆的。 后来被乾元两杯酒给他灌下肚,小曲儿一听,整个人就开始飘了。 也不胆战心惊了,也不提心吊胆了。 盘腿坐在蒲团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檀青律原本也不想在此逗留,奈何乾元实在太过热情。 仿佛和他们很熟一样,勾肩搭背不说,还拉着他往嘴里灌酒。 檀青律的酒量也不行,比许慕言还要差劲儿,基本上一杯就醉了。 偏偏最能起哄的乾元酒量也不太行。 三个酒量都不好的人,凑在一起推杯换盏的。 没一会儿都醉了个七八分。 弹琵琶的姑娘拦也拦不住,见状生怕被三个醉汉欺辱了——她是个歌姬,在画舫上只卖艺不卖身的。 当即就抱着琵琶起身要走。 哪知就被乾元拦住了,吓得她花容失色,抱着琵琶泪水涟涟地求饶:“公子饶命!奴家卖艺不卖身的,求公子饶……” -- 第282页 “拿来吧你!” 乾元醉醺醺地夺过女子怀里的琵琶,又从衣衫中掏出一摞银票,随手一扬,打着酒嗝道,“去,去,去,拿着银票哪里凉快,往哪里去!别扰了本公子的雅兴!” 语罢,他就抱着琵琶,一脚踩在翻倒的凳子上,一边随意弹了起来,摇头晃脑地唱道:“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呀~” “好!”许慕言大力捶桌鼓掌,夸张地喝彩,“唱得好!” 檀青律也喝得浑然不知天与地,一边抱着酒坛子,一边毫无形象的歪倒在一旁,笑着道:“唱得真好!” 三个人正在这又蹦又唱,全然不知华青宗正发生着什么样惨绝人寰之事。 玉离笙的摄魂术,基本上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稍加驱使,便将岳如风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而后便摇响铃铛,召唤了宁琉璃出来。 玉离笙笑得极是开心,同宁琉璃道:“你可不要怪师叔心狠手辣,谁让你此前设计害死了本座的言言。” “本座的言言,是生是死,只能本座说了算,旁人哪怕动他一根头发丝,都是罪不容诛的大错!” “你是男儿身,这是你此生的幸运,现在也即将成为你此生的噩梦!” 玉离笙笑着摇响铃铛,吩咐道:“你去,破了岳宗主所谓的正道,让他也尝一尝,被人羞辱的滋味!” 铃铛一响,宁琉璃宛如傀儡一般,拖着满身的锁链,缓步往岳如风的身旁走去,毫无任何生气的双眸中,木讷得好似两汪死水,波澜不惊。 而此时此刻,画舫里热闹得很。 “好哎!”许慕言大力捶桌,笑着吹口哨,“唱得太好了,再唱一个!” 檀青律:“在唱一个!” 乾元也不含糊,手指上下一拨,又开始唱啊跳啊的。 许慕言鼓掌:“嘿!” 檀青律拍腿:“哈!” 许慕言又道:“吼!” 檀青律接口道:“嗷!” 等乾元唱累了,又把琵琶丢开,一手抓起酒坛子,仰头吨吨吨地把酒水往肚子里倒。 然后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撑得小腹都胀了起来。整个人晕乎乎的,眼珠子都快不会转了。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乾元将喝干的酒坛子随手一砸,而后歪倒在了许慕言跟前。 抓起他的双手,醉醺醺地说:“焦焦,我……我喜欢你,我……我好喜欢你穿女装的样子!你再穿一次给我看看,好不好?” 许慕言醉得也厉害,眼前的乾元三个脑袋六条手臂,一直晃啊晃啊。 听到此话,他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把乾元抽得往旁边一倒。 不偏不倚跌入檀青律怀里了。 乾元捂着脸哭诉:“焦焦打我,他居然敢打我!” 檀青律忙苦口婆心老妈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道:“好好好,他的错,他不对,反正打人了就是不对,不哭不哭啊……” 许慕言啐道:“我呸!我可是个……顶天立地,顶天立地的纯爷们!” 他霍然站起身来,一脚踏在桌面上,右手向上一伸,中指指天,满脸浩然正气地道:“我许慕言!生来就顶天立地,誓不为奴!” 檀青律:“……” 乾元:“……” 沉寂了不过片刻,二人捧腹大笑起来了。 乾元笑得在地上扭成了蛆,一边笑一边说:“就你?还许慕言?你哪里像许慕言了?哪里像了?” 檀青律也笑得前俯后仰,完全没了任何往日温润如玉的样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眉心的一点朱砂,添了几分柔美娇俏,也根本不信小魅魔说的,口中道:“行了,好好的,提许慕言做什么?来,焦焦,该你了,你也唱一个?” 许慕言喝大了,哪里还管什么东南西北,大着舌头道:“好,好哇,唱就唱!谁怕谁呀!” 他跌跌撞撞地去找琵琶,慌乱间把琵琶都抱反了。 反正也不会弹琵琶,随手瞎弹。 唱的小曲儿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曲子,而是他随口瞎编的。 唱的是什么:一轮明月照西窗,月下美人巧梳妆。 三更半夜我偷翻窗,一不小心入罗帐。 罗裳尽褪玉骨绵,一夜颠鸾又倒凤。 原是玉柱擎天上,半路遭殃痛断肠。 命薄难消美人恩,春宵一度至天明。 看来我是红颜薄命真命苦啊, 孤苦无依无人怜。 美人好像天上月,清冷疏远惹人怜。 又似窗前瓦上霜,寒得我两眼泪汪汪。 一曲唱罢,檀青律抚掌大笑:“好,唱得好!” 乾元抓起板凳,咚咚咚地往地上捶,大声道:“焦焦唱得太好听了!” 许慕言晕晕乎乎的,反正也不知道自己都瞎唱了什么玩意儿。 唱完之后,就把琵琶顺手从窗户丢了出去。 床身也紧跟着一颤,外头的船夫骂道:“哪里来的杂皮?撞到爷爷的船了,还不赶紧躲开!” 另外一条画舫上的船夫也不是个好惹的,当即骂道:“杀猪的忘了老本,你算什么东西?是你不长眼,自己撞过来的!怎么着,想打架?” 此话一出,乾元立马起身嚷嚷道:“什么,什么?要打架?在华青宗的地盘上,谁敢不给我几分颜面?我出去看看!” -- 第283页 说着,就摇摇晃晃地起身,要往船外走。 可他醉得太厉害,一直找不到门,反而一直撞着柱子,一边撞,嘴里一边嚷嚷着:“哎?怎么出不去啊?哎呀,怎么出不去啊?都别拽着我啊!” 许慕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用脚踢了踢乾元,笑着道:“门在那里呢!” 乾元这才找着了门,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还没走到甲板上,就从怀里掏出一摞厚厚的银票,往对面船上一撒。 颇为豪气云天地道:“拿了银票就快滚,快滚!别耽误你爷爷寻欢作乐……嗝~” 他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对方一看乾元衣着不俗,出手又如此阔绰。 估摸着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败家玩意儿,出来寻欢作乐,也都不想惹是生非。 拿了银票就赶紧跑了。 “我说,焦焦啊,你生得真好看啊。” 乾元扶着门槛,傻笑着道:“我第一次……第一次对一个人心动,我……我喜欢你,想跟你……跟你,嘿嘿,你懂我意思的吧?” 许慕言:“……” 檀青律:“……” 而后下一瞬,两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许慕言掐着乾元的后颈,檀青律踢乾元的膝盖。 将人摁在地上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许慕言一边踢,一边骂:“哈!你在做什么千秋大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呸!” 檀青律也骂道:“你想得美!焦焦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许你惦记着!” “哎?”许慕言歪头看他。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于是乎,许慕言又同乾元联手,把檀青律摁在地上捶。 许慕言踢得比刚才还使劲儿了,踢檀青律的小腹——踢了几下,他发现檀青律的身材还是挺有料的,腹肌蛮有弹性的。 一边踢,许慕言一边骂:“我呸!谁是你的人?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乾元鼻青脸肿的,还不忘记帮腔,立马道:“就是,就是,焦焦生得美,焦焦说什么都对!” “去,把他衣裳给我扒了。” 许慕言表面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实际上早就醉得一塌糊涂。 完全把小寡妇的嘱咐抛之脑后了。 眼下就想看看檀青律的腹肌,想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不是八块。 许慕言不允许有人比自己的腹肌还要大! 乾元“哎”了一声,歪头问:“扒上身,还是下身啊?” “废话!当然是上身了!谁要看他下身!!!” 主要是檀青律下身没什么好看的——此前多亏了小寡妇,许慕言已经看过了。 见识过小寡妇的之后,许慕言看谁的,都觉得平平无奇。 “哦,好。” 乾元喝醉酒后特别听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凑过去把檀青律的腰带扯开,上衣一扒,露出了精壮的胸膛还有小腹。 许慕言佯装淡定地瞥过去一眼,再瞥过去一眼。 当即就不高兴了,心道,凭什么连檀青律都有那么好看的八块腹肌? 这凭什么? 原先许慕言也是有好看的八块腹肌的。 只是现如今成了小魅魔,腹肌是没有了,身娇体软倒是算得上。 “我就开个玩笑,谁让你真扒了?”许慕言哼了哼,不太高兴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丑死了!” “啊?这……”乾元挠了挠头,忽然灵光一闪,“要不然,你看我的吧?我的比檀青律的好看!” 说着,乾元把腰带一解,衣衫一脱,露出了两条细长笔直又白皙的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师尊在找什么?爹帮你找找? 但只露出了膝盖往下,上面的衣衫穿得好好的,包裹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许慕言瞥过去一眼,心道,该死的,乾元的腿居然比他的细! 哪知檀青律见状,立马就不高兴了,一扯衣领,把半边膀子都露出来了,他道:“看我的。” “不!看我的!别看他!” 乾元蹦起来大喊,把衣袖撸了起来,露出两条白皙的手臂,隐隐可见结实的肌肉。 许慕言的眉头一挑,当即来了点兴致了。 亲眼看着两个人就跟花孔雀似的,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纷纷孔雀开屏,祈求许慕言的目光,能多停留在自己身上片刻。 许慕言笑得肚子痛,在船舱里扭得像条蛆。 浑然忘了,这事要是被师尊知道了,他的皮都得被师尊活活扒了不可。 闹归闹,玩归玩,三个人醉归醉,但好歹没往那种方向发展。 等画舫一靠岸,船夫在外头唤道:“三位公子,听说今晚红袖坊要选新花魁,好些人都去抢位置了,三位公子不去凑凑热闹?” 许慕言:“去不去?” 檀青律:“去,还是,不去?” 乾元:“去吧?啊?” 许慕言立马道:“谁不去,谁是汪汪乱叫的狗子!” 檀青律:“谁不去,谁是拉磨的驴子!” 乾元:“谁不去,谁是乌龟王八羔子!” 三个人立马达成了共识。 而后穿戴齐整,勾肩搭背地下了画舫,往红袖坊的方向行去。 乾元十分的富有,出来玩,身上带了好些银钱。 -- 第284页 什么银票啊,金瓜子啊,金叶子,金珠子,带了好些。 一摞银票撒过去,红袖坊的老鸨赶紧笑脸相迎。 引着三人上了二楼,寻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落座,还招呼着道:“春桃,夏莲,秋兰,赶紧过来服侍三位公子!” 许慕言举手,严词拒绝道:“不要,上酒就行了!” 乾元:“要点下酒菜……那什么,红烧鱼!” 檀青律:“瞎说,喝酒配什么红烧鱼的?上一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一盘瓜子。我要喝女儿红!快去拿!” 老鸨见三人醉得太厉害,有心想送点醒酒茶来。 可转念一想,要是人醒了,她这个生意还怎么做? 既然不要姑娘……那肯定就是要男人了。 出来玩的,又是到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是光来喝酒的? 老鸨赶紧笑着道:“好嘞,就来,快,扶柳,扶风,扶蔷,你们三个过来伺候公子!” 话音刚落,立马从后面走来三个少年。 看年纪也都十多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红着绿的。 比女子看起来还要娇娇俏俏。 一上来就要坐乾元的大腿,被他一脚踹开了。 “大胆!毛手毛脚的,你想死啊你!” “哎,出来玩,就得高高兴兴的,生气就没意思了。” 许慕言可不像乾元这般不懂怜香惜玉,笑嘻嘻地道:“你们三个,可有什么才艺?” 才艺?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自幼就被卖到这里来了。 打小学的就是侍奉男人的把戏。 若非说才艺,那也都是床笫之欢上的才艺。 须得去干净衣服,躲在床上才好表演。 哪有当众就让他们表演才艺的? 其中一个人道:“公子,眼下人多,只怕不好吧?如若不然,小人带公子去寻一张干净的大床?” 许慕言摇头:“不,我要看花魁表演,谁要跟你去找干净的大床?不会表演才艺就算了——” 他伸手问乾元要钱。 乾元也特别豪气,抓了一把金瓜子给他。 待玉离笙寻来时。 就看见他那个素来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哭哭啼啼,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徒弟。 正站在二楼,一脚踩着板凳,疯狂往大堂里撒钱。 大堂里坐着的宾客,一时纷纷起身,跪在地上捡钱,根本没空暇去看台上的花魁表演。 许慕言一边撒钱,一边激动大喊:“啊!!!我太开心啦!我好富有呀!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啊!!!我真的太开心了!哦吼!” 玉离笙:“……” 这是喝了多少酒,居然醉成了这样? 怪不得天黑了,那些门生都回来了,就是不见他们三人回来。 敢情是跑到人间的勾栏院里寻欢作乐了! 真是开心呵,许慕言红光满面的,玩得可真疯啊。 站在二楼往下撒钱。 要不是玉离笙不放心,出来找一找。 今夜玉离笙宿醉在此地,就以他这俊俏模样,只怕都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碰。 想到此处,玉离笙的眸色一寒,不顾老鸨阻拦,一挥衣袖,将人推倒在地。 见左右打手上前,索性飞身而起。 一剑劈开了栏杆,脚下的台阶层层爆裂开来。 吓得在场众人哇哇乱叫,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 玉离笙没打算放过此间的任何人,两手飞快结印,轰隆一声,堂下众人便应声瘫倒在地。 许慕言不明所以,见大堂里的人都倒了,还以为他们是睡着了,还傻笑着说:“啊,都不捡钱了啊?” 玉离笙上前几步,冷声道:“你胆子真是不小!” “你……是?”许慕言满脸迷惘。 玉离笙:“你不认得本座?” 许慕言摇头:“我不认得呀。” “那你可认得他?” 玉离笙抬手一指檀青律。 许慕言道:“嘿嘿嘿,那是我儿子!” “……”玉离笙又指向了乾元,“那他呢?” 许慕言:“我孙子!” 乾元也很适时地喊:“爷爷,爷爷!” 玉离笙:“……” 看来喝醉酒的,并不只有许慕言。 “没用的东西!” 玉离笙随手将檀青律和乾元用灵力绑了起来,而后吊在了半空中。 椒膛鏄怼睹跏鄭嚟之后一把揪住许慕言的衣领,将他整个提溜起来了。 “啊?我飞起来了,飞咯,飞咯!” 许慕言还是没醒,两臂作翅膀的样子,在半空中胡乱扑腾。 玉离笙见状,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当真是恨不得揍死他算了。 但又想着,自己的人,还是找个无人的地方,私底下教训一番便是了。 可不能让其他人占了便宜。 当即提溜小鸡崽儿一样,把许慕言整个人提溜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许慕言挣扎着道:“你干嘛?我还想看花魁表演呐,你放开我!” “还想看花魁表演?是本座最近对你太好了,就应该把你当狗一样,用铁链子绑起来的!” 玉离笙恨恨地磨牙,一字一顿道:“真不应该放你出来胡闹!混账东西!” 许慕言立马顶嘴:“你才混账东西!” -- 第285页 玉离笙:“你,混账东西!” 许慕言:“嘿,反弹!” 气得玉离笙都来不及挑个干净点的房间,直接一把将许慕言按倒在二楼栏杆上。 许慕言的大半个身子就悬浮在了半空中,脚都不沾地。 即便如此,他还扑腾着两臂,嘴里嘟囔着:“飞咯,飞咯!” “本座让你飞!” 玉离笙一手摁住了他的腰,一手幻化而出命剑,连剑带鞘狠狠往他身后抽去。 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让你顶撞!” 啪—— “你胆子很大么?许慕言,跑到这种地方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胡作非为!” 啪——啪——啪—— 玉离笙每训斥他一句,就往他身后狠抽一下。 原本按照玉离笙的脾气,当场就应该抓着许慕言的头发,直接扇他耳光,让他长长记性。 但现如今多少是对许慕言下不了狠手的。 不忍心看着小徒弟鼻青脸肿的,口鼻不停往外喷血。 又不能打别的地方吧。 玉离笙一掌下去,许慕言半条命都没了。 只能往他肉多的地方打。 与其说是虐打,更不如说是教训。 当师尊的,管教自己的徒弟,那是天经地义的。 玉离笙没敢使用灵力,但剑鞘太坚硬,下手也颇为凌厉。 直把许慕言打得抱紧栏杆,鼻涕眼泪一齐流了出来,呜呜咽咽地喊疼。 玉离笙冷声训斥道:“疼?这便喊疼了?今晚让你一次性疼个够!” “就是本座太惯着你了,才把你惯得无法无天!” “早知如此,从你刚拜师的那年,本座就不该把你丢给檀青律照顾!” “就应该把你留在身边,日日夜夜给你立规矩!” “废物!” 玉离笙骂了一句,但不是骂许慕言的,而是骂檀青律的。 出门在外,没带鞭子。 玉离笙只好灵力化鞭,站在二楼,凌空一鞭抽在了檀青律身上。 一鞭就将他抽得衣衫尽碎,皮开肉绽。 玉离笙冷冷道:“没用的东西!让你照顾师弟,你都照顾不好!留你还有何用?真是个废物!” 又一鞭狠狠抽了过去。 许慕言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声响,吓得赶紧双手抱头,蜷缩成了一小团。 很快又被玉离笙抓在了手里。 玉离笙看都不看一眼血淋淋的大徒弟,冷眼盯着许慕言,咬牙切齿道:“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嗯?早干嘛去了?” “你在外头寻欢作乐的时候,可知道本座一直在等你回来吃饭!” “饭菜都热了三遍了,你都不回来!本座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许慕言抖得更厉害了,两手抱头,哽咽着说:“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怕了,呜呜呜,不要再打了……腰快断了。” 玉离笙冷笑道:“你怎么这么有能耐?你脑子里成天到晚装的是什么?草纸吗?你怎么就不知道怕,怎么就不知道怕,怎么就不知道怕!!!” 一边说,一边拧着许慕言的耳朵,将他拽了起来。 许慕言疼得龇牙咧嘴,哭着说自己知道怕了。 “你哪回都知道怕,事后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玉离笙怒火中烧,天知道他今晚等着许慕言回来吃饭,等了有多长时间! 原本他还在想,昨晚三次,把徒弟弄得哭哭啼啼的,一早起来,脸上都没什么血色。 应该吃点猪肝补补气血。 还特意让人熬了红枣粥!!! 里面放了好多糖的! 就是等许慕言回来吃的! 还有许慕言爱吃的红烧肉,红烧排骨,糖醋鱼,糖醋小排,酱猪肘子,油炸小丸子! 饭后甜点准备了西瓜! 全是许慕言爱吃的!!! 玉离笙想想都觉得自己简直太可笑了! 最可笑的是,昨晚他不小心把徒弟的亵裤扯破了,徒弟坐他怀里又哭又闹的。 晚上玉离笙趁着左右无人,一面坐着等许慕言回来吃饭,一边给他补裤子! 简直太可笑了! 连亵裤这种东西,他都给许慕言缝补了。 这混账东西到底还想怎么样?! “滚进去!” 玉离笙一脚将房门踹开,把手里的小东西随手丢了进去。 他用的是巧劲儿,丢进去,而不是摔进去。 许慕言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毫发无损地跌坐在地。 还很懵地抬起脸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跪下!” 玉离笙将房门关好,转身厉声呵斥道。 吓得许慕言赶紧爬起来跪好,酒还没醒,显得很迷糊。 “跪好!别一摇一摆的!” 玉离笙疾言厉色地呵斥道,开始满屋子找趁手的工具。 最好是能找到鞭子之类的。 今夜他要是不把许慕言浑身抽出花来,他就不是许慕言的师尊! “师尊在找什么啊?爹帮你找找?” 许慕言喝得太醉,满脑子都是“爹和儿子在喝酒”,理所应当就把玉离笙当儿子了。 才刚要起身,玉离笙就怒道:“跪回去!” “哦。” 许慕言也挺乖的,让他跪回去,他就真的跪回去了。 -- 第286页 揣着两只手手,直接在地上鸭子坐。 看起来蛮可爱的。 玉离笙瞥了一眼。 又瞥过去一眼。 该死的,他居然也觉得小徒弟这个样子好可爱! 喝得醉醺醺的,面颊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 揣手跪坐在地,还歪着脑袋看他,让玉离笙想起了小狐狸。 胸膛里的那股气,短暂性地消停了一下,而后轰隆一声又窜了上去。 言言这么可爱的样子,只能他一个人看! 凭白无故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玉离笙气到脸色铁青,满屋子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 索性就上手拆了板凳腿。 凌空扬了扬,觉得太重了,又不是要打断许慕言的腿。 许慕言见了,捂嘴惊讶道:“该不会拿这个揍我吧?不要啊,我怕疼。” “对,你说对了,就是要拿这个揍你!” 话虽如此说,但玉离笙还是没用,因为板凳腿上有钉子,会划破徒弟的皮肉。 他只是想看见徒弟的皮肉发红发肿,但不想看见小徒弟血淋淋的。 遂把板凳腿丢开了,转而解开了腰间的束带。 将玉佩,香囊,以及镶嵌在上面的宝石之类,比较碍事的东西去掉之后。 玉离笙拿在手上挣了挣,发出啪啪的声响。 冷笑着道:“自己乖乖爬过来,趴在这里,趴好了。” 他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桌子。 许慕言听了,就说道:“才不要。” “你再说一句,你不要?” 谁成想,喝醉酒后的许慕言特别没有骨气,哇的一声就哭了。 坐在地上就开始耍赖,两手攥拳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哭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不要这样!” 玉离笙:“……” 哭了,居然哭了,这么容易就哭了? 正菜还没上,人就哭了。 哭太早了。 玉离笙拧着眉头,强忍着怒意道:“快点!本座不想再说第二遍!” “呜呜呜。” 许慕言果真爬了过去,可是并没有趴桌面上。 反而手脚并用,跟蛇一样攀上了玉离笙的怀里。 “不打了,好不好?能不能不打我?我好害怕的,真的好害怕的。” 许慕言一边用脸去蹭玉离笙的脸,一边抓着他的手就开始亲他手心,嘴里念叨着,“师尊最好了。”“师尊最温柔了。”“我最喜欢师尊了。”“师尊肯定不舍得伤我的。” 诸如此类,说了一堆好话。 声音也甜甜的,软软的。 玉离笙:“……” 他没有消气,仍旧是想狠狠教训徒弟。 可是……言言说最喜欢他哎? 言言还说,他最温柔了哎。 说他是最好的师尊,还主动过来求抱抱。 “咳,你真的觉得……觉得本座是个很温柔的人?” 许慕言:“是呀,是呀。” “你最喜欢本座?” 许慕言:“对呀,对呀。” 玉离笙又问:“本座在你眼中,是最好的,比任何人都好?” “嗯!”许慕言大力点头。 “打你,你也觉得本座好?” “嗯!” “骂你,你也觉得本座好?” “嗯!” “……本座想杀你,你也觉得,本座对你很好吗?” 许慕言大力点头:“反正,反正你对我最好,我也最喜欢师尊了!” 玉离笙从前一直不相信酒后吐真言,眼下却想着,不管许慕言是虚情假意,还是酒后吐真言。 反正他是打不下去了。 心肠一旦软了下来,就没办法再动手伤人了。 “言言,你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要师尊抱抱。” 玉离笙笑了,把腰带也丢开了,抬手搂住了许慕言的腰,在他耳畔低声道:“言言,叫声夫君听听?” 许慕言:“夫君!” “真乖,那既然你都唤夫君了,那我也就不是你的师尊了,是不是应该,行些夫妻之事?” 玉离笙压低声道,言语蛊惑着许慕言,“我想要孩子,做梦都想。可你的肚子总是不见大呢,努力一下,明年就抱上,好不好?” “要三个,”他举起三根手指,在许慕言眼前摇晃,“男女都行,一胎三个。” 第一百五十五章 师尊只是助他们早登极乐 许慕言喝得晕头转向的,哪里听得懂。 只会嘿嘿傻笑。 还抓着玉离笙的手,往自己身后一放,委屈地撒娇道:“痛痛,要揉一揉才能好。” 隔着衣衫,玉离笙都能感觉到徒弟的温软。 但他很坏心眼地道:“隔着衣衫揉,那要怎么揉?都看不到伤势,为师又怎知你伤的严不严重?” “那……我把衣衫脱了?” “为师觉得此法可行。” 而后许慕言果真傻呼呼地把亵裤脱了下来。 但由于穿了很厚的长袍,基本上看不见什么春色。 就是底下凉飕飕的,窜风。 玉离笙又提议道:“屋里挺暖和的,地上还有毛毯,不如,才鞋袜脱了,光着脚踩一踩,如何?” 许慕言想了想,什么也想不明白。 -- 第287页 但还是很听话地把鞋袜也脱了,丢得远远的。 这才抬起头来,许慕言满脸酡红,傻笑着说:“这样可以了吧?” “可是……”玉离笙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慕言看,见被打肿的皮肉。在衣衫下面若隐若现,看不真切,遂又道:“你不自己撩起来么?” “啊,要自己撩的吗?” “嗯,要自己撩起来的,言言不是个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那好吧。” 许慕言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如今天冷,穿的衣服也多,层层叠叠的。 他笨手笨脚地把衣服撩起来抱怀里。 可根本抱不住,只能把外裳也脱了下来。 刚准备丢开,玉离笙拦道:“把外裳给为师。” 接过手后,玉离笙就将外裳拧成了一股绳,吩咐道:“把身子转过去。” 许慕言也很听话,立马就转了过去,背对着人。 察觉到手腕被人攥住了,他又回头,满脸不解地看着玉离笙。 “不让绑的话,为师就再教训你一顿。” 许慕言赶紧道:“让绑,让绑!” 然后就乖巧地把两只手腕交叠在一起送了上去。 “真乖,原来言言喝醉酒了,是如此乖巧的,早知如此,就该多将你灌醉几次才是。” 玉离笙慢条斯理地将许慕言的手,反绑起来,系在了背后。 没绑太紧,怕勒疼了他。 绑好之后,就敷衍地给徒弟揉了揉。 之后又扯下许慕言的腰带,一端系在了他的脖颈上。 一端拿在玉离笙的手上。 “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玉离笙苦思冥想。 余光一瞥,他走至窗前,将一个用来祈求平安的铃铛拽了下来。 而后系在了徒弟的脖颈上。 玉离笙抬手轻轻一推,立马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啊,言言,还等什么呢?跪下吧。” 许慕言不懂为什么让他跪下,但为了不挨打,还是跪下了。 “跪坐着,腰挺直,不要乱动。” 玉离笙如此吩咐,顺势就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攥着腰带,一手挑起了许慕言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道:“不听话的孩子,就要受到惩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若不然,你自己先掌嘴,听不见声儿可不算,打十下。好不好?” 许慕言赶紧摇头,面露惊恐地说:“我……我怕疼。” “那就十五下。” “不……” “二十下。” 玉离笙松开挑许慕言下巴的手,放回了自己的膝上,淡淡道:“快点,为师的耐心不多了,要是不想受嘴刑,那就受板刑,偌大一个勾栏院,找几块结实的板子,应该挺容易的吧。” 吓得许慕言眼泪汪汪的,使劲摇晃着脑袋,震得脖颈上的铃铛乱响。 不仅没醒酒,反而越来越晕了。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又衣衫不整的被人反绑住双手,看起来很可怜的。 许慕言小声道:“手被绑起来了,没法……没法打。” “哦,为师忘了。”玉离笙故作惊讶一般地笑道,“那你求为师呀,求师尊赏你二十下嘴刑。” 许慕言把嘴一抿,眼泪当即掉得更凶了。一个字都没再吭了。 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好想睡觉的。 “还不求么?” “求,求,可是……可是……我说不出口,要怎么求?” 许慕言脑袋不清醒,说不出来太讨巧的话。 只能含糊不清地说:“我最喜欢师尊了。” “师尊对我最好了。” “求师尊疼疼弟子。” 逗得玉离笙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欺负徒弟实在太令他开心了。 等笑够了,玉离笙起身道:“不打也行,绕着屋子爬一圈吧。” 说着,他就扯着腰带,把许慕言拽得往前冲了几步。 “我不要!” 许慕言喝醉了酒,也不意味着他就完全不要脸面了。 怎么都不肯在地上乱爬。 当即身子一蜷,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任凭玉离笙怎么拽他,就是不肯在地上爬。 反而因为脖颈上的腰带系太紧了,而憋得面红耳赤,几乎快要窒息了。 “真是无趣至极!” 玉离笙把腰带甩开,冷着脸道:“碰也不让碰,玩也不让玩,到底是你侍奉为师,还是为师侍奉你?” “咳咳咳。” 许慕言直咳嗽,红着眼睛摇头。 “也罢,你大抵也不知道为师在说什么。” 玉离笙捏了捏绞痛的眉心,觉得自己还是得罚一罚许慕言的。 若是不罚,那么下回许慕言还敢出来花天酒地。 罚太重了,自己心疼。 罚太轻了,徒弟根本不长记性。 思来想去,看着许慕言醉得跟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也不想再教训他了。 索性将人提溜起来,往床榻上一丢,欺身将人禁锢在了方寸之间。 待许慕言再度清醒时,整个人都很懵。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躺在这里? 昨天不是和那两个宝器_娇caramel堂_喝酒来着,后来都喝大了,然后,然后…… 不是吧? -- 第288页 不会吧? 难不成他……他居然被那两个宝器给动了? 一瞬间,许慕言面色惨白如纸,心如死灰。 可下一刻,他又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因为,一夜过后。他的两条白嫩嫩的大腿上,蓦然多出了一个“正”字。 加上此前的半个正字,不多不少,正好九笔。 许慕言:“……” 该死的,居然是师尊! 吓得他赶紧从床上窜了起来,弯腰在地上捡衣服。 看得出来,昨晚战况一定异常激烈。 衣服鞋袜被丢得满屋子都是。 许慕言一边捡,一边穿,见鞋子在门边,赶紧凑过去捡。 哪知下一瞬,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入眼就是半寸雪白的衣袍。 许慕言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来,就被师尊一脚踹回了屋里。 哎呦一声,屁股先着地,疼得他又瞬间弹跳起来了,捂着屁股在屋里又蹦又跳的。 “看样子,还是为师下手太轻,一大早就这般高兴地又蹦又跳?” 玉离笙冷笑着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该庆幸,为师现如今脾气变好了,否则必定饶不了你!” “过来!把粥喝了!” “师尊,对不起,弟子再也不敢了。” 许慕言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师尊别生气了。” 够乖罢?像不像龟孙子? 他都表现得如此低三下四了,师尊能继续得理不饶人么? 结果师尊就是能得理不饶人,冷笑着道:“你的心思,为师一清二楚。别以为你卖卖乖,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你一步都不许离开为师的视线!” “是,师尊。” 许慕言暗暗叹了口气。他忘记了,小寡妇一向不近人情的。 “喝,把粥喝光。” 玉离笙顺势坐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慕言。 许慕言瞥了一眼,见是一碗红红的东西,有些不敢下口。小声问道:“师尊,里面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玉离笙:“何意?” “师尊,要不然,您老人家还是继续揍弟子罢,弟子不想喝毒药。” 许慕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玉离笙:“……” 什么毒药? 这是他一大早精心给许慕言煮的米粥!里面放了好多红糖的!!! 真是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 早知道就拿去喂狗了! “你究竟喝,还是不喝?” 玉离笙显得很没有耐心了,好看的浓眉都蹙得紧紧的,目光危险地瞥着许慕言,冷冰冰地问:“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 许慕言一听这话,当即更加确信这碗粥里没放什么好东西了。 即便不是什么穿肠烂肚的剧毒,也有可能是师尊往里加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 毕竟师尊就是那样毫无节操底线之人。 许慕言当即往后退了几步,直摇头说:“不,不喝。” “不喝也得喝!” 玉离笙彻底没了耐心,一手端起粥,上前一步,抬手就掐住了许慕言的下巴,强行撬开他的嘴巴。 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一股脑地强行灌了进去。 烫得许慕言舌头直发麻,呛得他直咳嗽起来。 不受控制地咕咚咕咚吞咽了好几大口。 然后,许慕言就发现了,这粥真的好甜。 甜腻得让人心里发慌。 许慕言趁机捂住喉咙道:“师尊,这是放了多少红糖啊,怎么甜成这样?” 玉离笙:“不知道!” “……” 把剩下的半碗粥又递了上前,玉离笙不容置辩地道:“自己喝!一滴都不许剩!” “哦。” 只要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行,甜点就甜点好了,总比苦的酸的辣的,强多了不是? 许慕言低头喝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他猛然抬头问:“师尊,这粥该不会是您老人家亲自煮的吧?” “喝粥也堵不住你的嘴,是么?”玉离笙冷冷哼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你喊谁老人家?” 许慕言:“……” 行吧,行吧,这还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玉离笙见徒弟低头继续喝粥,忍不住又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同为师说么?” 难道小徒弟不应该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眼泪汪汪地跪下来,哽咽着说“师尊真好”,“多谢师尊”,“徒儿真是太感动了”。 难道不应该说点这种话吗? 谁曾想许慕言满脸疑惑地抬头,试探性地问:“师尊,放米入锅前,锅子有洗干净吗?” 玉离笙:“……” 拳头一攥,好想打徒弟是怎么个回事儿? “重说!” 冷不丁被师尊厉声呵斥了一下,许慕言浑身一哆嗦,绞尽脑汁想了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问:“淘……淘米了没?” 玉离笙:“……” “把嘴闭上,为师没问你,你就不许再说话!” 玉离笙气得要命。 人生第一次给徒弟煮红糖米粥,煮得好辛苦的。 他又不会做饭,不会淘米,不会洗锅,不会生火。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把米粥熬好。 -- 第289页 甚至都细心体贴到,放了很多红糖进去。 结果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徒弟一点感激都没有。 甚至还怀疑他是不是在粥里下毒了。 玉离笙心道,煮粥的时候的确没想起来,以后再煮的时候,他会下点魅药进去的。 当即转身便往外走。 哪知才走了几步,就被一双手臂,从背后揽住了腰肢。 “师尊,我第一次喝到这么甜的米粥,真的太甜了,谢谢师尊。” 许慕言两臂环住了玉离笙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后,心惊胆战地说,“师尊,不生气了,咱们和好吧?好不好?” 玉离笙原本还想寒着冷,狠狠冷落徒弟几天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徒弟娇娇软软的声音。 突然之间,他没了脾气。 心头火来得气势汹汹,去得悄无声息。 许慕言是第一个,能轻而易举就能化解他怨怒的人,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看在你主动向为师认错,昨晚又卖力侍奉为师的份上,为师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你了。但再没有下次了!” 玉离笙说完,心里也落了块大石头似的,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谢谢师尊!师尊真好!” 许慕言喜出望外,赶紧踮起脚尖亲了师尊一口,趁着师尊还在愣神,生怕师尊会反悔一般。 赶紧往房门口一窜。 哪知才窜至门口,许慕言登时就傻眼了。 满堂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鲜血将地面都染成了红色。 昨夜在台上表演才艺的花魁,此时此刻,正被一根桌子腿,钉死在了墙面上。 披头散发,面目狰狞,鲜血早就流干了,脚下满是淋漓的血迹。 而大堂的正上空,还吊悬着两个人,檀青律血淋淋的,乾元倒是毫发无损,双双昏迷不醒。 许慕言先是一愣,随即怀疑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当即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面颊上很快就浮现出了针扎一般的刺痛。 满大堂的血腥气,浓郁得他几乎都快吐出来了。 脚下失力,许慕言一下跌在门槛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顺着鬓发淌了下来,他哆哆嗦嗦地问:“师尊,这些都是你做下的?” “是又如何?不过就是些人命罢了,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玉离笙缓步走上前来,伸手欲将许慕言拉起来。 哪知许慕言下意识就躲闪开来,浑身剧烈地哆嗦着。 他扶着房门,缓缓站了起来,满脸不敢置信地摇头,手指着下面那些尸体,颤声道:“师尊,为什么要杀他们?可以给徒儿一个理由么?” “没有理由,为师想杀便杀。” 顿了顿,玉离笙蹙紧眉头,有些惊诧地问,“许慕言,你该不会心慈手软到,连这些不相干的人,也要怜悯罢?怜悯众生是需要实力的,可你并没有怜悯众生的实力。” “可是,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师尊!”许慕言满脸不敢置信地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在我眼中,一人之命,同千千万万个人的生命,同等重要。身为修道之人,我们是不可以随意对凡人出手的。” “他们,他们也有家人,他们的家人在家里等着他们啊,师尊!人间快要过年了,你让那些人无法和家人团圆了,师尊!” 玉离笙听罢,神色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还反问了一句:“那又如何?” 许慕言:“什么叫那又如何?人命不是草芥啊,师尊!师尊现在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沾了那么多鲜血!可有想过自己日后能不能善终?” 玉离笙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可是,在为师的眼中,你一个人的命,就抵得过千千万万个人的命。慕言,能不要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就同师尊闹别扭么?” 语罢,他有些讨好意味地伸手去勾许慕言的手。 可下一刻,立马就被许慕言甩开了。 许慕言躲他,就跟躲什么瘟神一样,一边摇头,一边往后倒退。 玉离笙扑空的手掌有些僵硬,缓缓收了回来,攥紧了拳头,忽而又冷笑道:“许慕言,收起你那副假仁假义的面容罢,没有普渡众生的本事,就不要装什么救世主,你连自己都救不了,有什么本事去救别人?” “空口说大道理,谁不会啊。佛云,七难八苦,生老病死苦,既然从出生起,便注定此生要经历生老病死,不如为师了结了他们,助他们早登极乐,这是幸事,怎么在你那里,就成了十恶不赦了?” 玉离笙试图劝服许慕言,笑着道:“言言,师尊同你保证,师尊不会像对别人那样对待你的。你慢慢也会从中发现乐趣的,不如也试试看?” 许慕言道:“我永远不会拿生命开玩笑,生命是这个世间,最美好,最可贵,最令人珍惜的东西。师尊,你没有心!” 玉离笙想了想,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来:“没有心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样,被本座日日夜夜,彻底占有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慕言只要有一剑在手 许慕言很难相信,玉离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夜血洗了红袖坊,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晚上同他温声软语。 甚至一早还能熟视无睹地去给他煮粥。 -- 第290页 只要一想到,此前喝的红糖粥,再看看大堂里血流成河的惨状。 许慕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了出来。 下一瞬,就被玉离笙掐住了脖颈,冷笑道:“你敢吐!” 如此这般被人扼住了脖颈,许慕言只觉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整个人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神情都开始恍惚了。 “算了,你若是真的不喜欢看见为师杀人,以后,为师就不杀人了。” 玉离笙见徒弟这般失魂落魄的,终究还是开口哄他了,大不了日后杀过人后,把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便是了。 许慕言耳边嗡嗡作响,整个脑子乱糟糟的。 下意识伸手摸向了肚子,暗暗祈求着,老天爷开眼,千万千万不要让他怀上师尊的骨肉。 像师尊这样的畜牲,迟早要受天谴的。 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孩子的一生恐怕都要凄风苦雨,风雨飘摇的。 “好了,离开此地罢,想来再过不久,华青宗的门生就要寻来了。” 玉离笙轻声道,余光瞥了悬吊在半空中的两个人,忽然又似笑非笑地问,“言言,你说,为师要是一不小心,将这二人杀了,然后再栽赃到檀青律身上,当众戳穿他的身份,能否堵住华青宗的嘴?” 许慕言惊恐地道:“师尊,不要!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做,只是听了些小曲儿,又喝了点酒!” “本座做任何事情,一旦下定决心,绝不可能改变,但是为了你,师尊愿意破例。” 玉离笙伸手一翻,掌心处蓦然浮现出一颗圆溜溜的丹药,他笑道:“这是坐胎药,你的肚子总是不见喜,师尊等得都快不耐烦了。” 吃一颗坐胎药,就能换两个人的性命,如此一听,还挺值的。 许慕言心里琢磨着,留着檀青律终究是个祸患,虽然是个不成器的废物,但一直在眼皮子底下跳来跳去,也挺烦。 若是有朝一日,惹下什么乱子,反而乱上加乱了。 遂挺想让檀青律死的。 可终究,许慕言不是那种视人命为草芥之人。 当即抓过师尊掌心的丹药,直接吞进了腹中。 带许慕言将两个人拖出红袖坊时,天色还没完全亮堂。 东边隐隐散发着璀璨耀眼的红霞。 许慕言刚一转头,忽听身后传来轰隆一声。 他先是一愣,而后心脏紧跟着一沉。 抬头便见红袖坊轰隆一声烧了起来,风助火势,很快就烧红了半边天。 浮灰和火星子噼里啪啦乱飞,空气中弥漫着滚滚浓烟。 许慕言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火光将他的面颊映得半明半昧的。 眼中满是深沉的绝望。 “言言,你看,太阳快要出来了。” 玉离笙从火光中缓步走来,衣衫雪白干净,纤尘不染。 说不出来的风仙道骨,清俊风华。 谁又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翻脸无情,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以玩弄操控别人为乐。 许慕言没有再说话了,拖着疲惫的身体。 将两个死狗一样的人,半拽半拖地往回拉。 心道,华青宗也真是够放心乾元的。 自家少主在外头彻夜未归,居然也不想着出来找一找。 可是很快,许慕言就知道为什么了。 等他们回到华青宗时,才一站在大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了嘶吼声,以及刀剑相接的声音。 许慕言暗道不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赶紧将两人放下,大步流星地往里走,迎面就有个门生撞了过来。 许慕言伸手将人拉住,急声道:“发生什么事了?都跑什么的?” “宗主不知为何,突然走火入魔,在宗门内大开杀戒!见人就砍,见人就杀!现在里面已经血流成河了,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语罢,这个门生一把推开了许慕言,撒腿就往外逃窜。 许慕言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错乱的人影,看着众人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 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来一柄长剑,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 与其同时,玉离笙一挥衣袖,躺在地上的二人便悠悠醒转过来了。 乾元揉着后脑勺,满脸迷茫地问:“我这是在哪儿啊?发生什么事了?” 玉离笙不怀好意地道:“在华青宗,只是,里面好像出了大乱子,听说岳宗主走火入魔了。你不进去看看?” “什么?!舅舅走火入魔了?” 乾元霍然从地上窜了起来,二话不说就一头往门里扎,一脚才踏进门槛,就扯着嗓子大喊,“舅舅!” 檀青律同样满脸迷茫,看着自己浑身上下血淋淋的。 使劲晃了晃脑袋,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正欲开口询问,便见师尊抬腿进了门,索性咬紧牙关,也跟了进去。 许慕言提着剑,一路上看见地上躺了好些人。 血迹一直蔓延至了后院,眼前一晃,就听见了苏甜甜的哭声:“焦焦!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实在挡不住了!岳宗主好像疯了一样,见人就砍!我们好几个师兄弟,都被他砍死了,呜呜呜,焦焦,现在怎么办啊?” “师姐,你别怕。你们几个,先护着师姐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 第291页 许慕言低声匆匆安抚了几句,将苏甜甜托付给旁边几个弟子。 之后提着剑就顺着血迹来源追了过去。 苏甜甜急得跺脚:“不行啊,焦焦,你快回来!你打不过岳宗主的!” 许慕言置若罔闻。 觉得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明明昨日,岳宗主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走火入魔了? 许慕言隐隐察觉,这事同玉离笙有关。 下一刻,他就听见咔擦一声。 眼前一晃,有些温热的液体飞溅而来。 许慕言抬手一摸,居然摸到了满手的鲜血。 “快跑啊!宗主发疯了!大家快逃命啊!” “救命啊,救命!” “快跑啊!” 一群华青宗的门生,纷纷丢剑四下逃窜,在人群后面,赫然站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身鲜血的男子。 许慕言定定地站在原地,辨认了许久,才勉强认出这是岳宗主。 可此刻的岳宗主衣衫不整不说,浑身血淋淋的,眼珠子血红,面容狰狞,鲜血顺着他手里的剑刃,蜿蜒流淌。 “舅舅!” 乾元从后面追了过来,见状立马要往上扑,许慕言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拽住了。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要去救舅舅,快放开我!” 乾元大力挣扎着,使劲掰许慕言的手臂,撕心裂肺地大喊,“舅舅!你这是怎么了?舅舅,我是阿元啊,舅舅!你快醒一醒!舅舅!” 连续的喊声,不仅未能让岳宗主清醒,反而将人引了过来。 一剑就冲着二人劈来,许慕言动作灵敏,一把抱着乾元往旁边躲闪,提剑一挡。 就听“锵”的一声,许慕言手里的剑刃,竟然被生生砍成了两段! “可恶!” 许慕言低声骂道,这剑只是普通的铁剑,自然不是岳宗主的对手。 若是他从前的命剑还在就好了。 可是他死后,命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若是能用自己的命剑便好了。 哪知下一刻,便听玉离笙道:“伸手,接剑!” 许慕言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抬头,便见自玉离笙的袖间,飞掠而出一柄长剑。 抬手一接,剑刃入手,久违的命剑再次入手。 熟悉的灵力再一次回来了。 许慕言一把将剑刃抽了出来,雪亮的剑光,映得他眉眼清寒。 檀青律落后一步进来,见状,忍不住低声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为何焦焦居然,居然能拔出许慕言的命剑?这是怎么回事?” 乾元也愣了愣,但他管不了面前的人,到底是司马焦焦,还是许慕言了,一心全在他舅舅身上。 当即将许慕言一把推开,踉跄着往岳宗主身边跑去。 许慕言急切地大喊:“回来!他已经认不出你来了!” 好似为了验证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下一刻,岳宗主毫不留情地一剑刺了过来。 饶是乾元躲闪得及时,还是被一剑刺穿了肩胛,他满脸不敢置信地道:“舅舅,你竟然……竟然伤我?” 岳宗主置若罔闻,整个人状若癫狂,似乎极为痛苦,额上的青筋夸张得暴了出来。 宛如遒劲的老树根一般狰狞可怖。 仰天嘶吼一声,又冲着乾元砍了过来。 许慕言飞身提剑一挡,两剑相接,发出铮铮的响声,趁机大声道:“别愣着!快,把你舅舅先打晕再说!” “不许你伤害我舅舅!” 乾元立马召唤出命剑,二话不说作势要将许慕言的命剑挡开。 可还没触碰到许慕言的半分衣袖,便被一股力量重重打飞出去,倒地吐血不止。 玉离笙收回掌心灵力,四下溢散的劲气将他的衣袖震得猎猎作响,他冷声道:“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东西!”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是一伙的!一定是你,是你,玉离笙!一定是你害了我舅舅!我要杀了你,为我舅舅报仇!” 乾元抓着剑刃,冲着玉离笙冲了过去。可他舅舅都不是玉离笙的对手,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根本无须玉离笙亮剑,随意一掌就将人再度打飞出去,玉离笙冷笑道:“无凭无据,怎能证明,此事与本座有关?只怕是岳宗主自己心思不干不净,遂才在打坐时走火入魔了吧。” “你胡说!我舅舅才不会那样!你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又脏又臭,肮脏不堪,就好像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 当初虽然乾元没参与过仙魔大战,但他自幼耳濡目染,听他舅舅提起过玉离笙从前经历过的种种遭遇。 知道玉离笙曾经是缥缈宗公认的师门炉鼎,还沦为过魔尊的玉奴。 名声差到极致,是一个特别不堪的人。 又因自家舅舅成了现如今的模样,乾元又惊又急,慌不择言便骂了出来。 许慕言一听,当即心里狠狠一沉,知晓师尊是不会饶过乾元的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玉离笙抬手一抓,乾元就好似个布偶玩具一样,隔空飞了过去。 再被玉离笙掐住脖颈,狠狠地举在了半空中。 玉离笙笑起来阴恻恻地,目光显得有些悲天悯人,饶有趣味地道:“好一条灵巧的舌头,不如割下来泡酒吧?” -- 第292页 “师尊!” 檀青律总算缓过神来了,满脸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连忙拱手求道,“师尊,不可,他可是华青宗的少主,华青宗与昆仑相交甚笃,玄门百家应当同气连枝,怎可如此这般伤人?” “你在教本座做事?” 玉离笙侧眸望了过去,强劲的威压宛如潮水一般,往四面八方蔓延而来。 檀青律的冷汗顺着鬓发往下淌,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一掌打得倒飞出去,狼狈地倒地吐血不止。 吓得转头赶回来的昆仑众多弟子面如白纸,战战兢兢的,直接愣在了当场。 “你算什么个东西?居然敢教本座行事?想为别人出头,也要先看看自己是什么实力!真是不自量力!” 玉离笙冷笑道,掐着乾元脖颈的手掌微微一用力。 鲜血便从乾元咬紧的齿缝间涌了出来。 “你算什么个东西,居然敢如此这般辱骂本座?莫说是你,便是你舅舅也不敢如此!” 玉离笙冷笑着道,神情凉薄得很,一身白衣让他看起来好像是白无常,正阴恻恻地要钩人魂魄。 “师尊!” 许慕言一剑将岳宗主挡开,忙出声阻拦道,“师尊,不要!” 玉离笙手底下的动作一顿。 骤然想起此前他答应过许慕言的,不会再随便杀人了。 既然他都答应过了,又怎好一次一次地反悔? 当即玉离笙便沉声道:“这个小畜牲方才辱骂为师,你没听见么?” “弟子,弟子听见了!可是,这罪不至死啊,师尊!” 许慕言也不知道自己在师尊眼里,究竟重不重要。 也不知道师尊会不会像方才对待檀青律一样,疾言厉色地骂他自不量力。 但他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越陷越深了。 手上沾太多鲜血,日后如何飞升,又如何斩断红尘? 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落得个仙门百家齐齐围剿的下场! 再这么下去,师尊一定会受天罚的! 许慕言冷汗簌簌往外冒,心想,自己有多少条命,都不够师尊这么折腾的。 再继续放任师尊如此暴戾,只怕来日再也回不了家了。 玉离笙听罢,略一思忖,他笑问:“那好,你说要如何处置他?” 许慕言颤着声道:“稍微教训一下?” “好,就听你的。” 玉离笙显得特别好说话,果真没有对乾元痛下杀手。 但下一刻,却掌心运劲,一掌将人打飞出去。 就见乾元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重重地倒飞出去。 再重重摔倒在地,极其狼狈地翻滚了数圈才堪堪停稳。 更大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还夹杂着破损的内脏,被打到爬都爬不起来了。 “咳咳咳。” 玉离笙掩唇清咳,看起来病弱楚楚的,半是惊愕,半是痛心地道:“想不到岳宗主居然会走火入魔,还失手伤了这般多的门生。若是放任下去,恐怕会伤及更多无辜。” 许慕言隐隐觉得,师尊好像要下一波狠手了。 提剑的手都微微颤了起来,余光忽然瞥见,岳宗主发了疯一样,再度冲着他劈了过来。 许慕言极其灵巧地凌空翻了个身,单脚踏在了石柱之上。 手腕一震,当即挽出数道剑花。 而后左手祭出一摞黄符,一张张地漂浮在半空中。 许慕言面色沉静,挥舞着命剑,那些黄符宛如活物一般,伴随着一声低呵,簌簌簌地往岳宗主身上贴去。 这些都是爆破符,乃许慕言从前偷偷画好了,收在身上的,就预备着有朝一日,同师尊反目成仇。 又担心会被师尊生擒,再度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便想着,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就干脆和师尊鱼死网破,一起下地狱。 这会儿却尽数用在了岳宗主身上。 黄符将岳宗主从头到脚贴满了,下一瞬发出连续的轰隆声。 眼前顿时烟尘四起,到处弥漫着浓郁的硝石气味,以及腐烂的血腥气。 乾元看得目眦尽裂,下意识抬手,撕心裂肺地大喊:“舅舅!!!” 其余人纷纷往四下躲闪,苏甜甜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许慕言也被冲天的气流冲得往后倒退数步,本以为这下终于能制服住岳宗主了。 哪知下一瞬,一只漆黑的,皮肉稀烂的手臂,自浓烟中探了过来,冲着许慕言的脖颈掐了过来。 许慕言忙提剑一挡,铮的一声,剑刃居然被生生打飞出去,震得他虎口崩裂流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手,迎面袭来。 许慕言的瞳孔都剧烈地颤了起来。 就在那手距离许慕言的喉结,仅仅半寸之遥时,从旁又伸过来一只手。 一把攥住了岳宗主的手腕。 冷汗顺着许慕言的额发往下淌,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脑袋像是生了绣的铁具,咯噔咯噔地往旁边转。 入目便是玉离笙的侧脸,他冷笑着道:“言言的脖颈只有本座能掐!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过来,师尊抱抱你 咔擦一声,玉离笙竟然硬生生地将岳宗主的腕骨捏碎了。 森白的骨头茬儿刺破皮肉,露在了外头,沾连一点点皮肉。 -- 第293页 许慕言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反而油然而生一种,想要彻底逃离的冲动。 太吓人了,玉离笙真的太恐怖了。 暴戾恣睢,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明明此前不久,玉离笙还同岳宗主一副相谈胜欢的模样。 谈笑风生的看起来像是一对故友。 不过短短一夜时间,玉离笙就能随手捏碎岳宗主的腕骨。 这让许慕言再度想起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因为一点点的小事情,就被玉离笙一剑打聋了耳朵! “言言?”玉离笙察觉到了许慕言的不对劲儿,蹙眉道,“你是被吓着了么?” 许慕言没吭声,冷汗流了满头满脸。 玉离笙心疼得蹙紧了眉,才刚要抬手摸一摸徒弟的脸。 下一瞬,岳宗主便从浓烟中窜了出来,同他缠斗在了一起。 玉离笙趁机便道:“言言,你打不过他的,先躲到安全的地方,这里有师尊便足够了。” 许慕言胡乱地点了点头,提着剑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 哪知因为烟尘太大,他看不清楚路,居然一头扎到了大殿中。 许慕言刚要转身走,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黑影。 当即转头望了过去。 便见地上倒着椅子,还有些淋漓的血迹,以及破烂的衣衫。 整个大殿弥漫着一股子诡异的血腥气。 许慕言顺着血迹寻了过去,便在角落里,发现了小琉璃。 此刻的小琉璃仍旧浑身上下被铁链束缚着,衣衫不整,披头散发。 身上的黄符也被扯掉了。 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整个人瑟瑟发抖。 看起来好像流浪狗一样,可怜得要命。 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小琉璃哆嗦得更厉害了,低声喃喃道:“不要,不要打我,师叔,我错了,师叔,我真的不敢了,饶了我吧,师叔!” 许慕言一时半会儿不知作何感想。 脑海中浮现出了小琉璃当初的模样,穿着蓝白色的弟子服,笑魇如花,像个牛皮糖一样,跟在他的身后,甜甜地唤他师兄,好师兄。 可是……转瞬之间,就沦落至此了。 许慕言不知道,该埋怨小琉璃此前坑骗他,害他惨死在空无一人的街头。 鲜血都被在大雨的冲刷下,流干了。 还是该怜他下场如此凄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时间,感慨良多,总觉得自己往后的下场,不会比小琉璃好到哪里去的。 蓦然,许慕言察觉到有人在拽他的衣袍。 低头一看,刚好同小琉璃四目相对。 一头乱发下,小琉璃脏污不堪的面颊上,还浮现着未来得及退散的红潮。 甚至连衣衫上都血迹斑斑,脏污不堪。 许慕言自然知道,这些痕迹都意味着什么。 下意识往翻倒的椅子上看去,依稀还能看见,椅子上留下的血痕。 而答案也显然易见了。 许慕言猜不到,师尊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制服岳宗主,还将人困在椅子上,让小琉璃破他的道。 也不知道,师尊为何要这么做。 如果真的和岳宗主不死不休,一剑封喉便是了。 何必用这般羞辱人的法子? “师兄,我知道是你回来了,师兄。” 小琉璃死死抓住许慕言的衣袍,跪倒在他脚边,泪流满面地道,“师兄,我知道是你回来了,师兄。” “我不是你师兄,放手。” 许慕言将小琉璃的手推开,冷声道,“对不起了,我委实不是个宽宏大量之人,心胸还没宽广到,可以原谅处心积虑,将我坑害至死之人。” “师兄,我……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迟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答应我,要满足我三个愿望的。” 许慕言冷漠道:“记得又如何?你以为时到今日,我还会出手救你么?” 开什么玩笑,他自顾不暇了,哪有能力再去救别人。 “既然师兄如此绝情,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小琉璃面露失望地瘫倒在地,满眼绝望地望着地面。 许慕言咬紧牙关,暗暗道,别犯贱啊,千万别犯贱啊,清醒一点! 面前这个人,可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小白兔师妹,而是个女装大佬,黑芝麻汤圆! 被害了一次,还能勉强说是处世未深,没认清身边人丑陋的嘴脸。 要是再被害一次,那就是愚蠢至极了! 千万不能犯傻劲儿!!! 许慕言强迫自己狠下心肠,绝对不能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手下留情。 哪知忽听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伴随着小琉璃的冷笑:“你去死吧!” 许慕言下意识提剑刺了过去。 噗嗤一声。 一剑就将小琉璃捅了个对穿。 剑刃刺穿皮肉的声音,近在耳边。 小琉璃好似是故意寻死,手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一下就扑到了许慕言的剑刃上。 温热的鲜血喷了许慕言满脸,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见小琉璃缓缓瘫软在地,还下意识伸手接了一下。 许慕言沉声道:“为什么?就这般想死的?活着难道不好吗?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 “师兄,我……实在熬不下去了,死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 第294页 小琉璃的脸上没什么痛苦,软绵绵地瘫软在许慕言怀里。 死死揪住了许慕言的衣袍,缓缓道:“玉离笙不是个好人,当初是他害了我两个同门师兄,师尊有眼无珠,只会一味偏袒玉离笙,我人微言轻,根本无法为师兄们报仇。” “我就想着,一定要让玉离笙尝一尝,亲手废掉自己徒弟的滋味。” “可是,我千算万算,我没算到,你真的会死,我没想到你会死得那样凄惨。” 许慕言缓缓道:“我也没想到,你那么期盼着我死。” “师兄,你曾经答应过我,要满足我三个要求,你还记得么?” “记得。”许慕言顿了顿又道,“你的第一个要求,就直接让我惨死街头。” “……那还算数么?” “你说吧,”许慕言道,“但答不答应,在我,你只管说你的便是了。” 小琉璃缓缓道:“第二,我不愿再做昆仑的弟子了,师兄把我的尸体烧成灰,找一个有风的日子,洒出去吧。下辈子我再也不想踏入玄门了。” 许慕言曾经在菩提树下,看见过一百天后的人间。 那时尸山血海,白骨成山,整个修真界被玉离笙掌控,死亡的气息,弥漫至了人间。 昆仑山漫山遍野,悬挂着弟子们的尸首,小琉璃会被残忍地砍掉四肢,吊在山门口。 而檀青律会背十多柄剑刃,生生钉死在石壁上。 这些都是许慕言曾经看到过的画面。 那个白头发的玉离笙说过的,一百天后,玉离笙会在修真界大开杀戒,诛尽昆仑,打通魔界,屠戮人间。 可若是小琉璃死在此地,那么是不是也可以算作成,许慕言扭转了乾坤,改变了未来? 许慕言不知道,这算不算扭转乾坤。 但小琉璃气息奄奄,眼看着就要咽气了。 “好,我答应你,把你的尸体烧成灰,找个有风的日子洒出去。” 小琉璃又道:“最后一个愿望,我希望师兄能……能原谅我。” 许慕言抿了抿唇,还以为小琉璃要说什么。 原来竟是求原谅的。 许慕言自认为不算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 原谅这个词语,在他看来,就是谅解了别人带给他的伤害。 许慕言不会去原谅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充其量就是算了。 算了的意思就是,他懒得再去计较了。 许慕言低声道:“很抱歉,我真的不是个宽宏大量之人,我没办法原谅你。” 小琉璃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好似还要说些什么。 可终究没能再发出任何声音,瞳孔很快就涣散了。 手一松,就重重地垂落在地。 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抬起来了。 许慕言也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 没有报仇雪恨后的快感。 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散了。 也许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许慕言不敢耽搁,怕会被其他人发现小琉璃的存在。 便趁乱将小琉璃抱走了。 御剑不知行了多远,才行至了一片孤山。 他将小琉璃放在了比较空旷的荒地上,而后一张明火符贴了上去。 轰隆一声就烧了起来。 黑烟弥漫起来,熏得许慕言眼睛生疼。 他赶紧背过身,抬眼望天,这才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约莫烧了半个时辰,火就灭了。 许慕言刚准备收拾一下小琉璃的骨灰,不知打哪儿吹来一阵山风。 将地上的灰尘吹散开来,许慕言试图抬手去抓。 什么都没抓住。 罢了罢了,这也算是小琉璃求仁得仁了。 山风也是风。 葬在此地也没什么不好的。 许慕言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回去的路上也没御剑。 他想逃跑,可天大地大,何以为家? 不知心归何处,家在何方。 只能一路低着头往山下走。 才走至山脚,迎面就瞥见一抹白影。 吓得许慕言调头就跑。 跑了还没几步,脚下又顿住了。 都没让玉离笙亲自抓他,自己又乖乖走过去了。 在距离玉离笙十步之遥时,许慕言停住了。 “师尊,弟子想告诉师尊一件事情,但师尊能不能饶了弟子?” 玉离笙看着他这般失魂落魄的,略一思忖,也猜出了个大概。 心道,言言本来就天真善良,救走小琉璃也在意料之中。 原本他是有些生气的,但看见许慕言这么失魂落魄的。 不知道为什么,玉离笙感到非常的难过。 他不想看着许慕言这么失魂落魄的,感觉他的言言现在就跟丧家之犬一般。 整个人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没有以前开朗了。 玉离笙温声细语地道:“好了,好了,师尊不生你的气了,过来吧,让师尊抱一抱。” “嗯。” 许慕言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大胆地往前走。 走了几步,又有点迟疑。 不过一小段距离,他却走了很久很久。 但玉离笙也没有催他,静静站在原地,等着他向自己扑过来。 -- 第295页 “师尊,我好怕死。” 许慕言终究还是扑过去了,两臂穿过师尊的腋下,搂住了他的腰肢。 把头脸都埋在了师尊的胸口。 “师尊,我真的好怕死。我怕疼。” 许慕言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哽咽着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怕疼的,师尊,我真的不想死!” “胡说什么?谁敢让本座的言言死,本座就诛谁全家!” 玉离笙抬手轻轻拍打着许慕言的后背,料想着,这孩子应该是吓坏了。 早知道就处理干净点,不让许慕言亲眼看见了。 玉离笙原本觉得许慕言的胆子很大的。 什么都不怕,从前色胆包天,后来胆大妄为。 现如今又突然发现,许慕言的胆子很小。 许慕言说他很怕疼,也怕死。 既可怜又可笑。 玉离笙忍不住摇了摇头,嘲笑着许慕言的胆小。 “不哭了,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谁让你去死了?师尊最近也没怎么让你疼罢?” 玉离笙蹙着眉头,觉得自己现如今下手是很有分寸的。 顶多就是红一些,伤痕根本不会破皮流血。 不上药也没事,一晚上就好得差不多了。 难道说,是床笫之欢上,他太过贪得无厌了? 玉离笙觉得,也没太过火。 但无论如何,玉离笙不想再看见徒弟这么失魂落魄的了。 “好了,师尊答应你,最近半个月都不会碰你了,你好好休养,按时吃坐胎药,早点怀上孩子。” 玉离笙笑着许诺道:“师尊答应你,只要你给师尊生下孩子,师尊从今往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再也不会伤你了。” 许慕言听过太多次这种话了,每次他很难过的时候,师尊都向他许诺说,会好好照顾他的。 可每一次都做不到。 吃了这么多孕灵丹,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见上苍都不愿让玉离笙有后代。 “我知道了,师尊,我会乖乖听师尊的话,再也不惹师尊生气了。” 许慕言低声下气地道。 玉离笙也听过徒弟太多次的保证了。 可每一次都不作数的。 两个人还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争执不休。 也许,有了孩子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玉离笙无比期盼着,孩子的到来。 忍不住抬手贴向了许慕言的肚子,有些病态地笑着说:“这里面很快就有一个小言言了。” 许慕言随师尊再度回到华青宗时,天色已经大亮。 短短一夜时间,华青宗就变天了。 岳宗主死了,据说是发疯时,与玉离笙缠斗,玉离笙为了保护众多无辜的弟子,还将其拦腰砍成了两截。 门内死伤无数,门生们死的死,伤的伤,逃得逃。 眼下能平安无事的,反而所剩无几了。 乾元看起来一夜间似乎沧桑了许多,整个人呆愣愣地跪在地上。 身前盖着白布的尸体,是他的舅舅。 其余门生们纷纷清理场上的尸首,准备寻个地方火葬。 檀青律带着昆仑山的弟子们,在尸堆里扒拉出了惨死在岳宗主手里的三个弟子。 也预备通禀过玉离笙之后,再进行火葬,骨灰则是要带回昆仑山去。 大家见玉离笙带着许慕言回来了,纷纷从廊下站了起来,往二人面前走。 檀青律面露疑色,犹豫了很久之后,才颤声询问道:“你是……慕言么?” 司马焦焦能使用许慕言的命剑,还会使用黄符,众人都看在了眼中。 一般来说,玄门修士的命剑,就同自己的左膀右臂一般。 往往都是剑断人亡,人死剑锈。 此前许慕言死后,他的命剑便直接生满了铁锈。任凭修为再高深的修士,也无法使用。 可偏偏司马焦焦可以使用,那剑刃在他的手中,简直如虎添翼。 不免让人怀疑,司马焦焦和许慕言之间的关系。 许慕言犹豫起来,心道,要是他承认自己就是许慕言了,那要怎么解释,他此前假扮司马焦焦的事儿? 现如今,他和檀青律互相有把柄在对方手里。 因此,许慕言倒也不担心檀青律会玩什么花样。 就是不太好解释,自己为什么又回来了,而且还换了一具身体。 可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玉离笙直接解释说:“慕言死后,元神受损,丧失记忆,阴差阳错之下,借尸还魂。因为他的容貌变了,本座一时半会儿也没认出来。只是心里有些怀疑,直到此前,本座试探性地让他接剑,才发现他就是慕言。” 许慕言听罢,也只能从善如流地扶额道:“哎呀,头疼,头好疼……要不是命剑归位,我的记忆也没办法这么快恢复。” 此话一出,檀青律脸上的血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竟一时半会儿,很难将记忆中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潇洒风流的许慕言,同眼前这个面若好女,俊美似妖,行事放浪的小魅魔联系在一起。 第一百五十八章 阿言,来生师兄一定补偿你 不过只是短暂地惊愕了一番,檀青律又渐渐冷静下来了。 心道,许慕言从前就痴恋于他,如今成了个小魅魔,还被他占了身子。 -- 第296页 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里,不怕许慕言拆穿他的身份。 没准许慕言如今恢复了记忆,会同从前一般,对他言听计从。 如此一想,檀青律表现出惊喜交加的模样,喜悦的泪水,从通红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宛如晶莹剔透的珠子,根本不沾粉面,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额间的朱砂印红得烈烈如焚,好似一颗红豆卧在上面。 真真是俊美却不妖魅,清丽还不显得寡淡。 再配上他楚楚可怜的眼神,微微张着的绯色唇瓣。 不知道的,还以为许慕言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苏甜甜更是满脸惊讶地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道:“什么?!焦焦就是许师兄!?天呐,那他之前一直喊我师姐来着!” 不仅是她惊了,身后那些曾经出言戏弄过“司马焦焦”的弟子们,各个面色惨白,心里蓦然冒出一句:完了。 “慕言,师兄一直思念着你,你能回来,那真是太好了。” 檀青律说着,伸开双臂作势要同许慕言相拥,下一瞬就感觉头顶火辣辣的烧着,余光一瞥,便见师尊的眼神不善。 当即下意识缩回了手,佯装擦眼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慕言眼观鼻鼻观心,懒得演什么师兄弟情深。 比起恢复身份。他此刻更在意的是乾元有没有事。 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疼爱自己的舅舅,乾元应该是最难过的。 还没等许慕言开口,却见乾元缓缓站了起来,扬起一张哭肿的泪眼,咬牙切齿道:“你们还真是师门情深!我舅舅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走火入魔?一定是有人暗算了他!” 檀青律道:“人死不能复生,少主节哀顺变才是。” “放屁!死的是我舅舅,又不是你舅舅,你让我怎么节哀顺变?”乾元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任何形象了,手指着许慕言的脸,怒气冲冲道,“枉我曾经那么喜欢你,还邀请你来华青宗作客!原来你竟是许慕言!” 许慕言抱歉道:“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不信!我不信我舅舅的死,跟你们没关系!” 乾元一口咬定这事同玉离笙有关,并且认定许慕言、檀青律二人是玉离笙的帮手,越发怒气冲天地道:“一切都是你们提前计划好的!许慕言从来不近女色,好端端的,怎么会去同一个婢女眉来眼去?必定是你们想要以此为幌子,迷惑住我舅舅,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找那个贱婢身上。好来暗害我舅舅!” 玉离笙面色如常,镇定自若得很。 实际上同乾元说得差不多,但那个婢女却并不是玉离笙掳走的。 他原本就打算趁四下无人时,寻个机会暗害岳宗主,窃取菩提子。 这一切不过只是凑巧罢了。 眼下菩提子已经到手,岳宗主也死了,死无对证,即便乾元猜对了,又能如何? 但凭这几句话,又算得了什么证据? 玉离笙笑了起来,目光显得悲天悯人,轻飘飘地道:“本座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是本座所为?” “这还要什么证据?我舅舅一生正直,从未与什么人结怨过,唯独与你结怨!整个修真界,谁人不知,你跟我舅舅不合已久,水火不容?”乾元咬牙道,气得浑身都开始哆嗦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伤我舅舅?” 玉离笙道:“如此说来,你便是无凭无据了。既然无凭无据,便不能随意指认本座。” 顿了顿,他的眼睛微微一眯,拢起了一条细长的墨线,“看来,昨晚的教训还没有吃够。” “师尊!”许慕言担心师尊会出手伤人,赶紧暗暗抓住了他的手,见师尊望了过来,沉声道:“他才失去了舅舅,悲伤过度,才会冒犯师尊的,求师尊看在他年幼的份上,饶他一次。” 哪知乾元非但不领情,反而还觉得许慕言在阴阳怪气地嘲讽他。 明明此前三个人还好得跟什么似的,勾肩搭背地在画舫上称兄道弟。 喝酒唱曲儿,好不自在。 可不过短短一夜间,就宛如仇敌一般。 乾元又厉声质问道:“还有,我舅舅的虚鼎被破了,菩提子也不翼而飞!一定是有人从背后暗算他,破了他的虚鼎,还窃取了菩提子!” “一定是你!玉离笙!除你之外,在场又有谁能与我舅舅一较高低?来人,给我围住他们,我要……要玉离笙不得好死!” 一声令下,上百个门生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众人团团包围其中。 乾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上下起伏,死死剜着玉离笙,一字一顿道:“我要你血债血偿!” 玉离笙听罢,就觉得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摇头叹道:“本座不知该笑你愚蠢至极好,还是该笑你天真。你该不会以为,区区这些门生,今日便能阻挠本座了吧?” 乾元道:“我不管!哪怕是死,我也要为舅舅报仇雪恨!” “来人!给我杀!” “慢!此事怕是有误会,我师尊不可能暗害岳宗主的!” 许慕言心脏砰砰乱跳,暗道,乾元这是自寻死路啊,都没有证据指明此事是玉离笙所为。 如此让人过来围剿,不正好给了玉离笙一个极好的理由杀人灭口了吗? -- 第297页 玄门百家的确有条不成文的规定。 玄门弟子不杀玄门弟子。 但昆仑山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啊!!! 许慕言再也不想看见,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倒在自己面前了。 再也不想看见了! 若是纵容玉离笙继续杀人,不久的将来,人间会生灵涂炭的! 趁着师尊还没杀红眼,许慕言赶紧阻拦道:“师尊,不要啊,师尊!” 不要再杀人了,杀人并不能带来安全感,也不能带来所谓的快乐! 杀的人越多,就会越空虚,手上沾的血越多,越不好回头。 许慕言不愿意看见,师尊将来有一天成为魔神,也不愿意看见这么美好的人间生灵涂炭。 更加不愿意看见,天下苍生都受玉离笙的奴役! “慕言,你没看见么?他们想杀为师。”玉离笙露出了无辜的神色,轻声道,“他们要杀师尊,你也不管么?” 许慕言忙道:“我管,我管!这些事情,就交给徒儿处理便是了,不劳烦师尊插手!” 语罢,许慕言转身抽剑,将剑刃往半空中一抛,两手飞快地结印。 剑刃灵力四溢,在半空中嗡嗡作响。 骤然幻化而出成百上千道剑影,在众人周围盘旋。 凌厉的剑气,逼得华青宗众多门生不敢轻易靠近。 趁此机会,许慕言忙以千里传音之术,同乾元道:“你别犯傻!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葬你舅舅!” 乾元以传音术回他:“不要你假好心!你和玉离笙是一伙的!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他又同众多门生道:“都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杀!” 众门生听罢,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很快又被剑阵挡住了。 檀青律见状,同身后的弟子道:“我们也助慕言一臂之力,结剑阵!” 话音未落,二十多柄剑刃,簌簌簌地飞向半空中,在头顶结下了厚厚的一层剑阵。 乾元见状,越发怒火中烧,跳脚道:“好!这是你们逼我的,今日,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我舅舅报仇!” 语罢,他撑着重伤的身子,忽然双手结印,脚下立马浮现出了金光灿灿的硕大法盘。 周围的门生见状,纷纷惊恐道:“少主想要强行启动护宗禁制!” 所谓护宗禁制,实际上就是玄门百家,或者家族,为了防止有人闯入门中,大开杀戒。 便会设下禁制,保护宗门,或者家族。 但这种禁制,一般都是从祖辈就开始传承下来的。 并且,基本上只能使用一次。 威力十分之大。 就好比说,昆仑山也有护山禁制,乃万剑归宗大阵。 据说威力强悍无比,一旦启动足以当场斩杀数万人。 虽然许慕言不知道华青宗的护宗禁制同昆仑山比,究竟哪一个更强。 但也知晓,乾元此举,无异于是要鱼死网破了。 “我要你们死!” 话音未落,整个上空都被一层灵气笼罩,原本头顶阳光明媚。 此刻也乌云密布起来。 轰隆一声,云层中的雷电翻涌,顷刻之间,电闪雷鸣。 一面面金光灿灿的法印在头顶浮现,乾元自身的修为不够,又身负重伤,根本不足以支撑着启动护宗禁制。 只能抓过身旁的门生,以活人的血肉祭阵。 那个可怜的门生,才一接触到法盘,立马就化作了血沫。 “少主也疯了!大家快逃命啊!” “跑啊!” 吓得华青宗的门生们,纷纷四下逃窜。 可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都会被法盘吸走。 然后宛如西瓜一般,在头顶爆裂开来。 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不……不要这样,不要。” 许慕言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好像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了。 剧情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一条又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消散在了他的眼前。 “啊!许师兄救我!” 苏甜甜修为弱,根本无法在狂风中站稳,整个人飞了出去,眼看着也要化作一团血沫。 许慕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往人群中一推,厉声道:“保护女修!都不许离开剑阵!” 他又转头,看着因为力竭,而皮肉绽开,血流不止的乾元,大声道:“你住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不会停手的!以我的修为,再修炼一百年,我也杀不了玉离笙!” “爹娘死了,舅舅死了,华青宗也毁了,我一个人撑不下去偌大的宗门!” “与其如此,与其如此,不如鱼死网破,大家一起死!” 许慕言喃喃自语道:“疯了,你也开始疯了。” “原来这就是华青宗的护宗禁制,本座早有耳闻,如今终于得见了。” 玉离笙上前一步,将许慕言拉至身后,低声道:“以你的修为,接不住此禁制的,你退后,让为师来。” “师尊!”许慕言忙拉住玉离笙的衣袖。 玉离笙偏头看着徒弟通红的眼睛,听着他颤抖的声音,忍不住抬手抚摸着许慕言的脸,低笑道:“不怕,若是岳如风亲自启动禁制,或许会与为师两败俱伤,但启动禁制的,只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 第298页 语罢,玉离笙轻轻将许慕言往后面一推。 而后踏着命剑,飞身出了剑阵。 檀青律趁机,赶紧拉住许慕言的手腕,被猎猎罡风吹得快睁不开眼睛了,大声道:“慕言!你别去!你同师兄联手结剑阵!否则这些师弟们,今日难逃一死!” 许慕言听罢,也不敢跟上去了,只能暂且留下来,双手结印,控制着剑阵。 再一抬头,上空几乎完全被金光灿灿的法盘笼罩住了。 正高速旋转着,从中发出咔擦咔擦的恐怖声响。 罡气吹得周围草石乱飞,尘埃飞扬。 玉离笙单手束在背后,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冷笑着道:“真是不自量力,本座原是不想杀你的,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么本座也不同你客气了。” 乾元骂道:“我呸!你这个贱人!你害死了我舅舅,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能够杀本座的人,还没有出生!” 玉离笙哈哈大笑起来,这简直太可笑了,他没有心都能活,本就是不老不死,不灭不毁之身。 岂会怕这一个小小的禁制? 当即眸色一狠,右手一抬,命剑嗡的一下,飞至他的掌心。 玉离笙随意一震手腕,挽出了数道剑花。 剑刃上的灵力,仿佛撕裂了空间,周身都显得有些扭曲起来。 伴随着乾元的一声厉呵,头顶盘旋不止的上百道法盘,宛如陨石一般,砸落下来。 檀青律惊恐地咬牙道:“慕言,一定要挺住,否则我们大家都得死!” “师兄,我们也来!” 其余的弟子们也纷纷抬手,一股又一股的灵力,灌输在了剑阵之中。 许慕言耳边嗡嗡作响,抬头仰望着半空中悬浮的白影。 一瞬间心头涌起了许多情绪。 他体内的魅珠宛如活物一般,在丹田中砰砰乱撞乱跳。 似乎想破开他的身体,直接跳出去。 许慕言疼痛难忍,脸上的冷汗簌簌往下掉,鲜血从咬紧的齿缝间溢了出来。 便听耳边蓦然传来十多道轰鸣声,嘭的一声,一个弟子跌倒在地,面色痛苦地吐出鲜血。 而后,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坚持不住了,软软地倒在地上。 许慕言愣了愣,再一抬头时,眼前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状况。 轰鸣声不绝于耳。 面颊,脖颈,甚至手背上,都飞溅了好多温热的液体。 鼻尖满是浓郁的血腥气。 黑暗中,檀青律凑近了他,压低声儿道:“阿言,你会出卖师兄么?” “什么?”许慕言没太听清楚,耳边的轰鸣声太响了。 檀青律又道:“阿言,你会出卖师兄么?会不会,出卖师兄?” “我听不见!” 许慕言大声道,察觉到剑阵快要散了,越发往里灌输灵力,苦苦支撑着。 “阿言,师尊的修为实在太强悍了,我只怕终其一生,都没办法与之抗衡了。”檀青律从旁低声喃喃自语道,“我原本以为,自己在世间再无任何牵挂,可现如今,我找到遥遥了,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也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许慕言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罡风吹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檀青律悄悄走至了许慕言的背后,语气有些发颤:“我不想再继续留在玉离笙身边了,我想带着遥遥远走高飞。从今往后,隐姓埋名,当个普通人,平安度日。” “对不起,阿言,就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若有来生,必偿!” 说完最后一个字,檀青律直接把命剑收了回来。 失去了檀青律的灵力支撑,许慕言越发难以控制濒临崩溃的剑阵了。 若是许慕言不支撑起剑阵,那么身后这些弟子们全都得死! “你在搞什么鬼?”许慕言厉声呵斥道。 下一瞬,他便觉得后背骤然剧痛。 整个人就被打飞出去了。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剑阵,彻底崩溃了,二十多柄长剑,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许慕言实在没忍住剧痛,仰天喷了好大一口鲜血。 被罡气划破了衣衫,墨玉也从中跳了出来。 檀青律见状,抬手一抓,便将墨玉收了回来。 他知道,一旦被玉离笙发现,许慕言现如今是个小魅魔。 那么可能连许慕言也得死。 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趁乱抓起剑就往外逃窜,根本不管身后众多弟子是生是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师尊得不到的东西 许慕言来不及多管墨玉的事情,身子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两手飞快结印,大声喊了句:“结阵!” 属于他的命剑受令,在半空中盘旋一圈,最终化作百道剑影,护在那些弟子头顶。 而许慕言也因为灵力即将枯竭,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他迷迷糊糊地想。 如果这次,师尊还能接住他的话。 那么……那么无论如何,他一定给师尊生个孩子。 就当作他日后殉道了,给师尊留下一点念想吧。 虎毒不食子,师尊应该不会像虐待他一样,虐待他们的孩子吧。 许慕言如此一想,头顶又连续传来轰鸣声。 -- 第299页 伴随着玉离笙撕心裂肺地大喊:“许慕言!” 下一瞬,一柄流光璀璨的长剑划破黑夜,留下一抹绚丽的光芒。 玉离笙撕开黑夜,自远处飞了过来,冲着许慕言伸出了右手,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癫狂。 发出了更暴戾的喊声:“言言!!!” “师尊!” 许慕言实在没力气了,方才结的剑阵,已经耗尽了他的灵力。 眼下只能在游走的罡气中,从高空坠落。 这样摔下去,应该会粉身碎骨罢。 许慕言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心道,自己真是犯贱啊。 没那个本事,装什么救世主,真是屁股后面绑扫帚,装大尾巴狼。 他连自己都渡不了,哪里能成为别人头顶的光,哪里能渡得了别人。 就在许慕言的身子,即将跌至地面时。 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 玉离笙因为惊恐,俊美的五官都显得狰狞恐怖,看起来十分吓人。 两臂搂住了许慕言的腰肢,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 苍白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显得极其惊恐,极其后怕,看起来极度癫狂。 玉离笙哆嗦着,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只是将许慕言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仿佛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可是下一瞬,玉离笙又一把将他推了出去,满脸不敢置信地指着许慕言的脸道:“你不是言言,你不是!” “师……师尊。” “不要叫我师尊!你不是人,你是魔,你身上有很浓的魔气,你是个魔族人!!!” 玉离笙面色阴沉,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癫狂,一边后退,一边摇头道:“你身上……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你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 许慕言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只知道自己是个魅魔的事情,瞒不住了。 脸上的血色也在渐渐褪去,唇角还淋漓着鲜红的血。 “师尊……我……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我……我本来想等我怀了师尊的孩子,再告诉师尊的,我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 “住口!你还想怀本座的孩子?就你,居然还想怀本座的骨肉?你也配!” 玉离笙彻底暴怒了,他恨的不仅仅是许慕言欺骗了他。 更恨的是,许慕言身上有当年魔尊的气息! 难道说,许慕言是魔尊的转世? 亦或者说是,许慕言现如今的身体,是魔尊的转世? 更或者说是,许慕言现如今的身体,曾经被魔尊触碰过,所以也残留着魔尊的气息? 不管是出于以上哪一种可能,玉离笙都绝对不会跟眼前的许慕言有孩子了! 许慕言先是微微一愣,整个人有些懵。 一直以来,不都是师尊说想要孩子的吗? 就因为他现在是个小魅魔,就不配和师尊有孩子了? “那……倘若,我腹中已经有了师尊的骨肉呢?”许慕言颤声道。 “那本座就亲手把孩子剐下来!”玉离笙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一刀一刀地剐下来!” 此话一出,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在许慕言耳边骤然。 他满脸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边摇头,一边不停往后倒退,低声喃喃自语道:“不,不要,不要剐我,不要剐我……” “许慕言,你骗本座骗得好苦啊!小魅魔,哈哈哈,你居然是一个魅魔,是一个魅魔!魔族人?嗯?” 玉离笙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抬手指着许慕言的脸,咬牙切齿道:“为什么要骗本座?到底是为什么?!你这次回来,究竟有什么目的?!你和魔尊之前,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说!” 许慕言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自己现在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魅魔。 他是借尸还魂,至于借的到底是什么尸,许慕言根本就不知道。 早知道他要借的尸首,居然是魅魔,许慕言宁愿还魂到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身上。 这些都不是许慕言自己能够选择的。 却现如今却又成为了他和师尊之间最大的误会。 明明两个人只相差几步之遥,却隐隐给了许慕言一种,近在咫尺,如隔天涯的感觉。 上一刻,师尊还像是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下一刻,又这么疾言厉色地说,要一刀刀把他肚子里的孩子剐下来。 一刀刀地剐下来。 光是想一想,许慕言便觉得好痛好痛。 他下意识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暗暗祈求老天爷保佑,让他腹中不要怀有师尊的骨肉。 否则即便把孩子生下来了,这个孩子也注定凄风苦雨,孤苦无依。 “我不知道师尊在说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借尸还魂成了魅魔,我就不再是许慕言了吗?” 许慕言胸头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悲切,连声音听起来都颤了起来,“在师尊心里,到底喜欢的是一具身体,还是身体里的灵魂?” “你借谁的尸都行,可为何偏偏借的是魅魔的身体?怪不得你一回来,便是寻檀青律!你就那么想当魔族人?那么想同本座作对?” 玉离笙难以接受自己居然同一个魅魔欢好了那些日日夜夜。 只要一想到,他同一个小魅魔耳鬓厮磨,缠绵床榻,他就觉得恶心! -- 第300页 无比恶心! 遥记得当年,他沦为魔尊的玉奴时,那些个魅魔天生浪骨,一个个还爬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当初的玉离笙就是魔尊眼中,最低贱的奴隶,甚至连魅魔都可以随意玩弄他! 这些惨痛的经历,迫使着玉离笙没办法同一个小魅魔欢好。 只觉得说不出来的恶心,厌恶。 他认为自己是深爱着许慕言的。 不管许慕言变得多丑,多老,玉离笙都不会嫌弃。 可唯独不能接受,徒弟居然是个魅魔,并且身体上还残留着魔尊的气息! 玉离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鬓发淌了下来。 眼前渐渐又浮现出了,当年他被魔尊如何欺辱,如何折磨的画面。 那些场景历历在目,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忘不了。 渐渐的,玉离笙的眼珠子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 再抬起头时,俊美的五官都显得扭曲起来了。 仅一个抬腿的动作,便闪现至了许慕言的身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玉离笙咬牙切齿道:“与其如此,你还不如直接死在那个雨夜里!” “你还不如直接死了!再也别回来了!”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一声声的质问,宛如一记记重锤,猛地砸在了许慕言的太阳穴。 耳边嗡嗡作响,根本顾不得被掐着脖颈举在半空中的痛楚了。 许慕言的瞳孔剧烈地颤动着。 鲜血从咬紧的齿缝间溢了出来。 他好想说,他是为了拯救师尊而来的。 从始至终,他都是为了师尊一个人而来的。 可话到嘴边,竟又无论如何吐不出来了——他被扼住了脖颈,呼吸艰难起来。 许慕言的面色开始充|血,渐渐涨红,到了最后,已经被掐得奄奄一息。 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 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滴落在了玉离笙的手背上。 惊人的滚热。 “玉长老,不要啊,玉长老!” 那些被许慕言用剑阵护住的弟子们各个面露惊色,随即忙跪了起来,拍打着结界求道。 苏甜甜哭着说:“不要杀许师兄,不要啊,不要杀他!” 许慕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灵力基本上完全枯竭了,四肢酸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许慕言勉强掀开一丝眼皮,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 看着浓烟渐渐散去,华青宗的护宗禁制,在玉离笙的手中不堪一击。 宛如陨石坠落,将地面砸出道道深壑,乾元衣衫褴褛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浑身血淋淋的,基本上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了。 被炸飞了一条腿,还有一只眼睛,连站起来也做不到。 只能拖着半残的身体,宛如蛆虫一般,往他舅舅的跟前爬去。 乾元爬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条刺眼的血痕。 “本座得不到的东西,这个世间也别想有人能得到!” 玉离笙的手一松,许慕言整个人就跌落在地,趴在地上捂着喉咙剧烈咳嗽。 下一瞬便见玉离笙抬手一抓,将乾元隔空掐了起来,两手成爪状,瞬间将人撕成了碎片。 碎骨烂肉,以及喷涌而出的鲜血,四处飞溅。 眼前似浮起了一层鲜红的血雾,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第一百六十章 本座要胜天半子 “救……救命,救命啊!”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弟子率先尖叫出声。 很快就响起了更多人的嘶吼声。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救命!救命!” “饶命啊,求玉长老饶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救救我!” “爹,娘!” 一群昆仑山的弟子,彻底被吓破了胆子,在剑阵中宛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撞。 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一方剑阵。 许慕言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从灵魂深处,感到畏惧,浑身都哆嗦不止。 玉离笙低头瞥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过去,冷冷道:“许慕言,本座曾经说过的,若是你欺骗了本座,那么,本座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玉离笙抬手一招,命剑在半空中游了一圈,极盛的剑气,划破夜色。 生生逼退了许慕言的命剑。 铮的一声,许慕言的命剑便跌落在地。 剑阵一破,那些弟子立马跟无头苍蝇一般,四下逃窜。 可无论他们逃到哪里,等待他们的下场,最终都是穿喉一剑。 “不要!!!!!” 许慕言伸出手去,厉声嘶吼着。 可是没用的。 玉离笙杀红了眼睛,根本就不听他的劝,手执命剑,将在场所有活人,就地诛杀,一个不留。 许慕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地倒了下去。 看着苏甜甜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摇晃着头,惨白的小脸上布满泪痕,一面求饶,还一面往后挪动。 “师尊,是慕言错了,师尊,是慕言错了!” 许慕言挣扎着爬了过去,跪在玉离笙脚边,死死扯住他的衣袖。 “是慕言不该回来的,是慕言错了,不要,师尊,求求你了,不要再杀人了,师尊,徒儿求您了。” -- 第301页 玉离笙低头瞥他一眼,冷冰冰地道:“现如今,你连自身都难保了,又有什么资格求本座不要杀人?” “可是,师尊明明都答应徒儿了,不再杀人了,师尊明明都答应徒儿了!” 玉离笙道:“那又如何?你不也同样欺骗了本座?这是你先开始的,许慕言。” 许慕言浑身剧烈哆嗦起来,泪流满面地抬头央求道:“杀了我,杀了我吧,师尊,不要再杀其他人了,他们是无辜的,是无辜的啊!” “他们不无辜,今日之事,既然让他们看见了,那他们就非死不可了。斩草不除根,遗祸留千年!” 话音未落,玉离笙手执着剑刃,一剑将苏甜甜穿胸而过。 周围的血腥气,越来越浓了。 许慕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仰天嘶吼着,拼命拍打着玉离笙的腿。 “为什么要杀她?你为什么要杀她?” “啊!!!!!!!玉离笙,你不得好死!啊!!!你不得好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玉离笙,你会遭天谴的!总有一天,你会遭天谴的!!!” 玉离笙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天谴,什么天谴,本座就是天道,天道就是本座!天又能耐我何?天能耐我何?哈哈哈哈。” 玉离笙仰天大笑,笑得猖狂极了。 头顶闷雷翻涌,电闪雷鸣,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 一道闪电蓦然划过天际。 周围瞬间亮如白昼。 玉离笙站在尸山血海中,笑声经久不散,狂风吹得白衫猎猎作响,上面也沾染了许多血迹。 伸手一招,长剑飞入掌心。 玉离笙提剑仰天一指,冷眼望着头顶的苍天,毫无畏惧地道:“从今天开始,整个修真界,都将匍匐在本座的脚下!” “只要本座有一息尚存,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次,哪怕是与头顶苍天博弈,本座也要胜天半子!” 咔擦一声。 数道雷电冲着玉离笙劈了过来,自剑尖蜿蜒盘旋而下。 最终尽数被玉离笙吸收殆尽,手腕一震,剑身雷电翻滚。 许慕言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挣扎的力气。 跪坐在地,连求饶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了。 绝望,眼底满是绝望。 唯有颤抖的肩膀,能证明他还活着。 “许慕言,想好怎么同为师狡辩了么?” 玉离笙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脚下的徒弟,目光带着几分凌厉的审视意味,冷冷道:“想好了么?” 许慕言实在说不出话来,牙齿咯咯打颤。 也不知道是真的怀了孩子,还是过于惊恐。 竟然忍不住干呕起来。 可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反而引起了剧烈的咳嗽,鲜血从喉管里呛了出来。 玉离笙冷眼旁观,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嘲弄地笑道:“装,接着装,多吐几口血,兴许吐多了,就能勾起为师的几分恻隐之心了。” 许慕言摇了摇头,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他知道,自己这次要完蛋了。 与其落在师尊手里,被师尊折磨至死。 那还不如有点骨气,自刎而死,反而还痛快了。 可是命剑掉落得太远,他如果伸手去抓,肯定会被察觉的。 如此,那么就只有扑到小寡妇的剑刃上了。 许慕言头脑一热,忽然扑了过去,两手抓紧玉离笙手中的剑刃,狠狠往自己的胸膛刺去。 玉离笙早就有所准备,猛然往回抽剑。 锋利的剑刃就将许慕言的两只手心割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许慕言也因为收力不及,极其狼狈地扑到在地。 头发也散了开来,满脸血泪地祈求道:“看在……看在我侍奉师尊那么久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杀了我,杀了我!” “许慕言,本座说过了,没有本座的允许,你就不许死。” 玉离笙半蹲下来,抬手钳住了许慕言的下巴,一字一顿道,“你记住,生不如死,本座要让你,生、不、如、死!”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玉离笙就猛然把手松开了。 许慕言以为他这是要给自己一耳光,下意识把眼睛闭上了。 却听见耳边,玉离笙冷笑道:“打你,都脏了本座的手!” 虽然没有被扇耳光,但许慕言的面颊却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简直比扇他一耳光,还要屈辱百倍。 也不知是灵力枯竭得太厉害了,还是今夜受到太多惊吓。 许慕言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再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玉离笙略显惊慌的脸。 待许慕言再度醒来时。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熟悉的床榻上。 这里好像是月下小筑,他躺的正是小寡妇的床榻。 许慕言刚要起身,立马震得铁链哗啦啦地作响。 他先是一愣,低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还有脖颈上,都被拴了粗重的锁链。 这锁链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刚好只允许在他床榻周围活动。 原先被剑刃割伤的双手,也已经被包扎好了。 许慕言的目光黯然下来。 这就是要囚禁他的意思了么? -- 第302页 好在并没有把他囚禁在什么阴暗肮脏的水牢,只是把他禁锢在了床榻上。 这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蓦然,许慕言瞥见,殿中央居然摆放着一具玄冰棺椁。 上面还贴着大红的喜字。 不安的情绪,再度弥漫至了许慕言全身。 他暗暗想着,该不会里面放着的是他的尸体罢? 该不会这么久了,小寡妇还没让他入土为安罢?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下一瞬,棺椁盖子就从里面推开了一些。 先是从中探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而后玉离笙就从棺椁中坐起身来。 面色红润,笑容满面,衣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仅仅穿了一件玉色的绸衫。 隐约可以看见白皙的胸膛,以及精瘦的腰身。 “醒了?沦为阶下之囚的感觉如何?”玉离笙笑意吟吟地道,“没有本座的允许,从今往后,你就只能像炉鼎一样,被本座绑在床榻上,侍奉本座。” 许慕言的喉咙艰涩地吞咽着口水。 即便早有所准备了。 可在听见小寡妇羞辱他是炉鼎时,眼眶还是有些涩涩得难受。 但他从骨子里,终究还是个坚韧隐忍之人。 许慕言深呼口气,暗暗宽慰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现如今还好,只是被铁链子栓在了床榻上。 若是他再负隅顽抗,保不齐下一个囚禁他的地方,就是水牢了。 “你不说话是何意?觉得本座对你下手太轻了,是么?” 玉离笙脸上的笑容尽失,语气冷漠地道:“你总是如此,处处算计本座。” 许慕言咬紧牙关没吭声,心想着,只要不出声,就不会说错话。 不说错话,应该就不会受什么皮外伤。 他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不管遇见什么样的危险处境,第一反应,就是想着如何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 这次也不例外。 面露警惕地望向了玉离笙,只要见他有什么动作,许慕言就会立马双手护头,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可是并没有。 玉离笙好像真的觉得,碰他都嫌手脏。 并没有向从前那样,把他当条死狗一样,拎过来摔过去的。 只是微微弯下腰去,从棺椁中扶起了什么东西。 玉离笙温声细语地说:“这个才是本座的好言言。” 许慕言定睛一看,便见玉离笙从棺椁中,扶起了一具尸体。 这是许慕言曾经的身体。 在经过那一个痛苦的雨夜之后,身体各处受伤严重。 半张脸都毁掉了,露出了森白的骨头茬儿。 玉离笙很细心地挑了一块金黄的面具,正好遮掩住了尸体被毁掉的半张脸。 这具尸体穿着一袭艳丽鲜红的喜袍,发间还戴着金光灿灿的发冠。 好似人间婚嫁时,新娘子戴的凤冠,额前还垂着漂亮的流苏。 玉离笙同尸体看起来很亲密,还帮尸体调整头颅,方便枕在自己的肩头。 大殿中还点着一排排的红蜡烛。 气氛诡异又死寂。 许慕言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万万不能接受,玉离笙居然与尸同棺,行为举止还如此这般亲密。 “言言,你瞧,你之前的尸体,师尊帮你保存下来了呢。” 玉离笙微微笑着,病态地搂着尸体,好像只有靠着许慕言的尸体,才能得到一点点的温度。 “师尊不喜欢你现在的身体,你原来的样子就很好,哪怕残废了,毁容了,也很好,师尊不嫌弃的。” 许慕言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力摇了摇头,震得锁链哗啦啦地乱响。 “言言,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同师尊说么?嗯?” 许慕言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 没什么可解释的。 即便他解释了一千遍,一万遍,师尊不信他,终究还是不信的。他又不是没解释,只是师尊不信而已。 借尸还魂不是许慕言自己说了算的。 可在玉离笙看来,这些都不是理由,也不容许他争辩。 “真好啊,从前那般能言善辩的许慕言,居然有一天,连个解释都说不出口,看来,你连欺骗为师,都懒得再找理由了,是么?” 玉离笙小心翼翼地放好尸体。 从棺椁中踏了出来。 没有穿鞋袜,衣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隐约还能看见面颊上的红潮。 殿中弥漫着一股很诡异的香烛气味。 许慕言惊恐地往床角缩去,面色苍白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师尊,我死后,元神在人间游荡,不知往何处去。后来,我也不知为何,就意外借尸还魂了。” “师尊,信我,我借尸还魂前,真的不知道,那是一个小魅魔的身体。” “如果我知道,那是小魅魔的话。我宁可永远不回来,也不会用小魅魔的身体!” 玉离笙缓步走至床榻边,单膝跪在床榻上,一伸手便掐到了许慕言的脖颈。 他将人往自己的身前一掐,面色冷漠,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那你同为师解释解释,为何你回来后,不来找为师,反而去找你那个好师兄?” “我……我当时……当时太害怕了,我临死前,拼尽全力,想求师尊救我,可是……可是我等了很久,师尊都没有来。我便觉得师尊好像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我不敢去找师尊,不敢和师尊相认。” -- 第303页 许慕言半真半假地说道,脖颈被掐住,以至于他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本座只要言言一个人 因为过于惊恐,许慕言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玉离笙听罢,沉默良久后,才渐渐将手松开了。 “言言,本座从前说过的,若是你敢向本座撒谎,本座就让你生不如死。 可是,现如今师尊又对你下不了狠手了。 你看,这样可好?你和师尊各退一步,你原谅师尊此前折辱你的种种,师尊也不再计较你此前处处隐瞒欺骗了,可好?” 许慕言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他本来以为自己这次肯定要生不如死来着。 结果师尊表现得很平静。 也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 反而还像是征求他的意见一般,询问他能否各退一步。 退个屁,他又没错,错的明明就是小寡妇。 许慕言战术性地点头答应:“好,好,各退一步!” “但是……”玉离笙话锋一转,抬手抚摸着许慕言的面颊,带着点审视意味地道:“师尊不喜欢你现在的身体,师尊要把你的元神抽出来,放回你原来的身体里,你看可好?” 许慕言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从前的身体,已经废了,且不说临死前,饱受折磨,浑身上下的骨头几乎断尽。 便说此前在玉离笙手下,饱受折辱。 早就落了满身的疤痕,耳朵也被打聋了一只。 那般残破不堪的身体,即便起死回生了,也是废人一个了! 许慕言不想一辈子在玉离笙手底下苟延残喘。 不想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所以,许慕言不愿意再回到从前的身体里了。 “怎么,你不愿意?” 玉离笙的眸色瞬间冰冷下来,冷笑着道,“就这么喜欢现在的身体?还是说,你就喜欢当个小魅魔,靠着同男人双修,增进修为?” “我……我不想当一个废人,我不想像个地沟里的臭老鼠一样,日日夜夜苟延残喘!” 许慕言抓着玉离笙的衣袖,满脸祈求道:“师尊,徒儿求您了,不要再让徒儿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徒儿不想当一个废人,师尊!” 玉离笙冷笑道:“废人又如何?师尊不嫌弃你,只要你乖乖地听师尊的话,回到从前的身体里,那么,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还是说……”顿了顿,玉离笙的目光缓缓往下移动,落在了许慕言的腹部,“你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为师的骨血?” 许慕言也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师尊的骨肉。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敢有孩子的。 有也不能承认啊,谁知道有没有! 也不知道是真的怀孕了,还是因为惊吓过度,许慕言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忍不住就歪过身子,干呕起来。 玉离笙见状,眼底立马流露出了晦涩难懂的情绪,他是期盼着,能和许慕言有孩子。 可因为从前那些遭遇,让他没办法去接受一个小魅魔给他生儿育女。 当即一把揪住了许慕言的长发,让他同自己对视。 玉离笙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祈祷,你腹中没有孩子,否则,本座就一刀一刀,把你肚子里的东西剐下来!” 然后一把将许慕言甩至榻上,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许慕言捂着喉咙咳嗽,震得手腕上的锁链哗啦啦作响。 忍不住又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声喃喃道:“老天爷啊,求求您了,开开眼,千万不要让我怀上玉离笙的孩子。” “他折磨我便罢了,我就是为了拯救他而来的,千万不要再折磨我的孩子。” 说起来也很可笑。 原本在要孩子这件事情上,从始至终都是玉离笙主动的。 许慕言没有拒绝的权利。 说要孩子的是玉离笙,到头来不要孩子的人,依旧是玉离笙。 许慕言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境。 明明,明明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管日后如何,以身殉道前,一定给玉离笙留下一个孩子,当作念想。 可现如今,玉离笙又亲口告诉他,要一刀一刀,把他腹中的血肉剐出来。 许慕言的双眼渐渐涌起了一层水雾,默默安慰自己,不值得为了玉离笙伤心。 他尝试着扯断铁链,却又意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使用灵力。 后知后觉,绑着他的铁链并不是普通凡物,只怕是玉离笙寻来,刻意压制他灵力的法器。 逃不掉了。 许慕言长长叹了口气。 逃不掉了。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才是唯一的解脱。 许慕言好想死,可又分外担心,自己的腹中到底有没有小宝宝。 算算日子,从他借尸还魂后,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孕灵丹虽然吃得晚,但他现如今的身体却是一个小魅魔。 天生就有生儿育女的能力。 再加上前几次,许慕言看见血腥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即便没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跑。 知道妇人怀孕初期,大多都会孕吐,这也叫作害喜。 许慕言想到此处,面上的血色渐渐褪了下去,隐隐怀疑自己恐怕真的有了师尊的骨肉。 -- 第304页 可是,师尊说了,如果他真的用小魅魔的身体怀上了,就要一刀一刀,把孩子剐出来。 倘若,玉离笙强行把许慕言的元神,从魅魔的身体里抽出来。 那么也就意味着,魅魔腹中的骨肉,也要死去。 这是许慕言万万接受不了的结果。 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样的罪都能受。 可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被孩子的亲生父亲,亲手杀死。 那该多么造孽! 许慕言的童年很不幸,从未得到过父爱,从小到大一直很憧憬能像普通孩子一样。 在父亲的怀里撒娇。 正因如此,许慕言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再和自己走一样的路。 遂挣扎着,试图挣脱锁链。 可无论许慕言如何挣扎,就是挣脱不开。 反而因为剧烈挣扎,两只手心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从纱布中涌了出来。 许慕言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一个翻身就扑倒在床榻上。 被子蒙过脑袋。 很快就从被褥中,传来了沉闷又隐忍的哭声。 没过多久,玉离笙又回来了。 一把掀开被褥,将手里乌黑的汤药递了过去。 玉离笙冷声道:“喝下去,一滴都不许剩。” “这是……凉药,是不是?喝下去后,我就再也没办法有孩子了,对吗?” 许慕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眼睛都哭得红|肿起来。 “虽然,为师也不知道,你的腹中,现在可已有了为师的骨肉,但防范于未然,把这碗凉药喝下去。”玉离笙低声道,语气不容置喙,“听话,喝下去,孩子……孩子还会再有的。” “不会再有了!” 许慕言突然怒起,扑过来就要将药碗打翻,可玉离笙早有准备,居然侧身躲开了。许慕言反而因此,从床榻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额头嘭的一声,撞在了床沿,他一抬头,鲜血顺着眉骨滴落下来。 许慕言浑然不顾额头上的伤,抬手指着玉离笙的脸,连声音都显得尖锐起来:“不会再有了!我之前的身体,已经被你打废了,不会再有孩子了,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玉离笙反而显得十分平静,望着许慕言的目光晦涩难懂,沉声道:“孩子还会再有的,你此前的身体也很好,师尊不嫌弃你残废了,容貌也毁了。师尊不嫌弃的。师尊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再怀上孩子。” “即便再怀上了,也不是同一个了,不是同一个了!”许慕言双手护住肚子,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面退。 可他被铁链束缚在方寸之间,又能逃到哪里去。 很快就被玉离笙追了上来,玉离笙抬手钳住了许慕言的下巴,不顾他的反抗,硬生生地将汤药灌了下去。 许慕言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的汤汁,难喝得令他想要呕吐出来。 可玉离笙死死地捂住他的嘴,逼迫他把汤药一滴不剩地咽下去。 “言言,听话,魅魔生下来的孩子,有一半魅魔的脏血,一辈子都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小魅魔。” 玉离笙死死将人禁锢在怀中,用手捂住许慕言的嘴,将下巴抵在他颈窝,声音颤抖着说:“孩子也会跟其他魅魔一样,一生只能靠和男人双修,吸取男人的元阳,才能得以增长修为。若是不同男人双修,那么魅魔就会像失去了阳光和水分的植物一样,慢慢就枯萎而死了。” “言言,你想一想,你真的想要那样的孩子么?你真的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沦为别的男人怀里的炉鼎?你忍心看着,你的孩子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在无数人身下婉转求欢?你忍心么?” 这一字一句,宛如晴天霹雳一样,劈在了许慕言的头顶。 是啊,他现在就是个小魅魔。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魅魔生出的孩子,自然也是魅魔。 既然是魅魔,就要像玉离笙说得那样,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沦为别人的炉鼎。 可许慕言同时又觉得,他是没有权利去扼杀一个孩子的生命。 孩子还没有来得及出生,好好看这个人间。 就这样被玉离笙扼杀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腹中有了孩子。 许慕言只觉得腹中剧痛无比,整个人痛得蜷缩成一团。 冷汗很快就染透了衣衫。 眼泪缓缓流了出来,许慕言哽咽着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真的恨死你了。” “恨罢,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在这个世间,只有师尊是真心待你的。” 玉离笙的神色很冷漠,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起伏。 同此前那个温柔的,口口声声说要徒弟给他生三胞胎的师尊判若两人。 从前是有多么渴望,许慕言的腹中能怀上他的孩子。 那么玉离笙现在就有多么期盼,许慕言的腹中不要有他的骨肉。 不管真有假有,玉离笙都不想考究了。 这一碗凉药灌得毫不留情。 不管许慕言肚子里有没有他的骨肉,这一碗凉药里,加入了大量的红花和麝香。 足够这具小魅魔的身子,再也没办法生育了。 玉离笙就是要把这具小魅魔的身体弄废,折磨得比棺椁中躺着的尸体,还要残败不堪。 -- 第305页 如此一来,他的言言就不会再执迷于从前的身体残废了,毁容了。 因为这具小魅魔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玉离笙这般想来,抬手缓缓摁在了许慕言的肚子上。 在许慕言剧痛无比的小腹上,狠狠又摁了几下。 许慕言痛到整个人抽搐痉|挛,痛到哭不出来,喊不出来。 可玉离笙也没有收手,甚至还抓过许慕言的双腕,齐齐压过许慕言的头顶。 起身用膝盖死死压着许慕言的双腿,不许他胡乱扭动。 空出的大手,一下,两下,三下……重重地摁压在许慕言的腹部。 希望以此,将许慕言肚子里——不管真有还是假有。 不管有几个,也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 玉离笙一个都不要,他只要言言一个人就够了。 “我……我恨你,我……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许慕言忍不住往外大口呕血,只觉得腹部以下,痛到麻木,渐渐失去知觉。 痛到他恨不得把半截身子都剁掉,也好过玉离笙一次又一次,好像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生生压出来。 “言言,长痛不如短痛,等血流出来便好了。”玉离笙低声道,“一路上,师尊都同你在一起,即便你现在腹中没有,但谁又能保证,在换身体前,你一直不会有。” “言言,师尊可以不要孩子,但师尊不能失去你。” 魅魔天生浪|骨,乃魔界最下贱的魔人。 若是一生都未生育,寿命会比较长。 可若是怀了身孕,那么腹中的孩子就会一直吸取母体的养分和元气。 往往生育过孩子的魅魔,都会被魔族视为废人,不久后便会死去,化作一截合欢木。 玉离笙担心许慕言的元神太弱,会承受不住抽魂带来的剧痛。 便想着,先养一阵子,等把许慕言喂得白白胖胖的,再进行抽魂也不迟。 可如此一来,若是许慕言腹中有了孩子,那么不仅无法再进行抽魂,反而还会因为孩子,慢慢就把许慕言的元气吸干了。 因此,不管出于以上哪种想法考虑,玉离笙都不允许许慕言用魅魔的身体,孕育出一个小生命。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想罚你生生世世见不到我 “言言,你再忍忍,等血流出来便好了,你听话,师尊不拿刀子剐你,师尊……师尊不舍得剐你的,言言。” 玉离笙凑过去,伏下身,冰冷的唇贴向了许慕言的额头,眉眼,鼻子还有苍白的嘴唇,低声安抚道:“师尊要你活着,师尊可以不要孩子,师尊想要你活着,言言,你得活着。 “不会再有了,永远都不会有了。” 许慕言失魂落魄地想,他再也不会答应给师尊生孩子了,再也不会了。 一直到身下缓缓流出鲜血来,玉离笙才停手。 出去打了一盆热水,绞了湿帕子,一点点地把许慕言身上的污血擦拭干净。 许慕言全程没有再说过一个字,两手死劲拽紧锁链,鲜血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言言,你怨师尊也好,恨师尊也罢,但你此生注定和为师纠缠不休。你我生要同床共枕,死了也要同棺而眠。为师临死前,会杀了你的,你放心。” 玉离笙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许慕言腿上的血迹,低声道,“师尊不会让你守寡的。” 许慕言死死咬着牙齿,把眼睛闭上,沉默不语。 “言言,看着你痛,师尊也不好受。” 许慕言终于听不下去了,觉得小寡妇实在太虚伪,太令他恶心了。 虎毒不食子啊,小寡妇比老虎还要恶毒。 方才流出的鲜血,许慕言分不清楚,到底是他的孩子,还是他被小寡妇摁压之下,五脏六腑流出的鲜血。 这已经无从考究了。 玉离笙根本就不把孩子当回事,有或者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这具身体再也没办法孕育生命了。 许慕言突然恶从胆边生,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 霍然坐起身来,扬手给了玉离笙重重的一耳光。 啪的一声,响彻了整个大殿。 许慕言把浑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从来都没这般痛恨过玉离笙。 以至于他下手毫不留情。 浑然忘记,他是徒,玉离笙是师,自古以来,都是师尊教训徒弟,徒弟一旦反过来打师尊,那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许慕言既然敢打,就没想过再活下去。 打完之后,他整条手臂都麻了,眼睁睁地看着,玉离笙的头往旁边偏了过去,白皙俊美的面颊上,先是发红,然后缓缓浮现出一个手掌印。 印在他过分俊美的面颊上,显得那般突兀,触目惊心。 鲜血溢出了唇角。 玉离笙抬手擦了一下,手背上染了一抹鲜红。 他竟然也没觉得生气,反而还低低地笑了一声,抬眸凝视着许慕言的脸。 玉离笙似笑非笑地说:“胆子大了么,真是大逆不道。” 而后,作势高高地扬起手来。 许慕言立马把眼睛闭上,准备硬生生地接了。 可预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劈头盖脸地抽打下来。 玉离笙高高抬起手,轻轻落了下去,拍了拍许慕言的面颊。 “不打你,师尊不打你的,别怕,言言,师尊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动手打你了。” -- 第306页 许慕言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反而越发心酸委屈,带着很浓的哭音道:“我想死,求求你,让我死,好不好?” “你想得美,没有为师的允许,你就不能死。” 玉离笙抓过许慕言的手,小心翼翼地揭开被鲜血染红的纱布,先把污血擦拭干净,而后厚厚洒上一层药粉,再用干净的纱布包起来。 “言言,不会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整个修真界都将匍匐在师尊的脚下。 待师尊踏平了整个修真界,再重新建立一套属于我们的法则。所有生灵都会跪倒在我们的脚下。” 许慕言听罢,冷冷笑道:“玉离笙,你早晚会受天罚的。” “是么?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师尊要受天罚了,也会拉着你一起承受。哪怕灰飞烟灭,不得好死,你也得陪着师尊一起。” 顿了顿,玉离笙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起来,“你逃不掉的,许慕言,生生世世,你都是本座一个人的,你永远都逃不掉。” 许慕言嗤笑一声,没再言语。 只是反手还想再打玉离笙。 哪知这回,玉离笙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就听咔擦一声,骨节错位。 许慕言痛得冷汗簌簌往下掉落。 玉离笙却故作无辜地道:“哎呀,手腕断了?言言,你这具身体也残废了呢。” “再残废,也比……也比从前的身体好!” “是么?那就试试看,到底是这具魅魔的身体好,还是从前的身体好。” 玉离笙信誓旦旦地道。 忽然钳住了许慕言的下巴,从发间抽出一根金簪。 这金簪的尾部极其锋利尖锐,宛如一把小匕首,散发着泠泠冷光。 “言言,师尊要证明给你看,师尊并不在乎,你到底是美,还是丑。” “不,不要,我……我不敢了,我错了,不要,师尊,求求你,不要,师尊!” 许慕言怕极了,陡然睁大了泪眼,隐隐察觉到,玉离笙接下来可能要做什么。 他暗暗祈祷,玉离笙千万不要毁他的容貌。 千万不要毁他的容貌。 可是下一瞬,那金簪直接划在了许慕言的脸上。 玉离笙钳正他的脸,温声细语地说:“别乱动,师尊在你的脸上,刻几个字,刻几个字就好。” 过于惊恐之下,许慕言满眼绝望,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能感受得到,那根金簪在他的面颊上,一下又一下地划来划去。 温热的鲜血,顺着面颊往下淌。 “好了,师尊拿面铜镜让你看看。” 玉离笙放下金簪,取过铜镜放在了许慕言眼前。 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就印在了铜镜上。 玉离笙一共在许慕言的脸上,刻了八个字,分别是:许慕言属于玉离笙。 也可以反过来读:玉离笙属于许慕言。 “啊!!!!!!玉离笙!!!!!啊!!!!!!我要……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许慕言一把推开铜镜,双手胡乱地锤打身旁的玉离笙。 可他无论怎么捶打,怎么啃咬,玉离笙就是不为所动。 一直到许慕言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离笙擦了擦自己唇角上的鲜血,从旁轻声询问:“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到底要不要换回原来的身体?” 顿了顿,他又道:“你不愿意换,也行。师尊每天都会如此,今天捏断你一只手腕,毁你容貌,明日就能剜你眼睛,割下你的耳朵……你慢慢地,会变得还不如从前的模样好看呢。” “我……我换,我换。” “你答应了?那好,师尊从现在开始准备了。”玉离笙抬手将人拥入怀中,轻声安抚道,“言言,不怕,不会特别痛的,只要痛一下就好。师尊真的不觉得你从前的样子丑,师尊会想办法,恢复你从前的身体的。” 右手飞快捏诀,许慕言脸上的血字,瞬间消失殆尽了。 玉离笙抬起铜镜,又让徒弟看,笑着说:“骗你的,障眼法而已。” 说着,又替许慕言接上手腕骨。 玉离笙沉声道:“但你也不要心存侥幸,你胆敢再说一句,你不愿意换回身体,师尊就真的要划烂你的脸了。” 许慕言的牙齿咯咯打颤,脑子浑浑噩噩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根本就分不清楚了。 只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希望梦一醒,太阳就出来了。 “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玉离笙圈着许慕言的腰,抬手把他的碎发捋至耳后,温声细语地询问。 动作十分亲密,满眼温柔缱绻,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是一对新婚夫妻,如此的如胶似漆,恩爱缠绵。 许慕言置若罔闻,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愣,也不再哭闹了,安静得很。 玉离笙见状,也不生气,又温声细语地询问道:“言言?说话呀,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说出来,师尊帮你去做。” 许慕言摇了摇头,已经痛到麻木了,也没什么胃口。 只是忍不住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有的。”玉离笙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下去,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慕言平坦的小腹,低声安抚道,“言言,师尊会让你怀上的,你相信师尊。” -- 第307页 许慕言沉默不语,心里想的却是,不会再有了,此生再也不会有宝宝了。 他现在算是大彻大悟。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坏到这种程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如此说来,许慕言突然发现,师尊真的太像他的亲爹了。 一样的冷血无情,连恶虎都不如。 真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此生居然要为玉离笙而来。 许慕言攥紧拳头,鲜血从合拢的指缝间溢了出来。他也浑然不觉得痛。 合拢松开,然后再合拢再松开。 弄得掌心伤口崩裂,又继续往外冒血。 好似只有手疼,才能让许慕言暂且忘记,方才腹部的剧痛。 玉离笙看着他如此自残的模样,眸色越发深沉下来,抬手抓过许慕言的手,低下头轻轻吻着他的手心。 冰冷的唇瓣隔着纱布,都能感受到徒弟掌心的温度。 再一抬起头时,玉离笙的唇瓣染了一抹血迹,看起来红艳艳的,比胭脂还要鲜艳。 少了几分刻薄寡情,平添了几分柔美。 “师尊亲一亲,言言的痛楚就飞走了。” 可是并没有,许慕言并没有觉得痛楚飞走了。 只觉得方才亲吻他的唇好冷,小寡妇的心更冷,比冰雪还要无情。 “师尊,你没有心啊。” 许慕言抬眸,定定地望着玉离笙,一字一顿道:“你没有心,你要怎么爱我呢?一个没有心的人,知道什么是爱么?” “师尊是真的喜欢你,爱你,想要同你在一起的。即便师尊没有心,师尊依旧爱上你了。” 玉离笙觉得自己真的爱惨了许慕言了。 即便他真的没有心,但他还是爱着许慕言。 可这种爱偏偏是畸形的,是掠夺,欺凌,占有。 玉离笙想把许慕言彻底同自己合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想像爱自己一样,去爱许慕言。 可一个能狠心把自己分裂成两半的玉离笙,又能有多爱自己。 “言言,要不然,你也教教师尊,怎么去爱你,好不好?” 玉离笙的语气听起来很卑微,双手攥着许慕言的一只手,声音发颤的样子,显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负了他一样。 许慕言忍不住牵起唇角,略带嘲弄地道:“师尊,你这个样子,就好像是我负了你一样。” “言言……” “实际上,你爱的并不是我,你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自己。” “言言,师尊真的爱你!” “爱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算数的。师尊总是如此的,嘴上说爱我,可所行所为,让我看不到师尊有一点点爱我。” 顿了顿,许慕言又道:“也许是有一点点吧,但师尊对我的喜欢,就如同对待小猫小狗。我在师尊心里,不过就是连回话都得跪着回的徒弟,一个皮相美,能让师尊舒服的玩意儿,一个随叫随到的炉鼎……一条听话的狗。” “不是这样的!” 玉离笙急了,忙双手按着许慕言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不许说这种话!” “怎么,我戳中师尊的痛处了?师尊敢做不敢认?”许慕言一心求死,想要和玉离笙鱼死网破了。 等他一死,世间再也不会有像他这样的倒霉蛋,满腔热血地拯救玉离笙了。 一次次的折磨,一次次的痛楚,一次次的羞辱……许慕言已经没办法认为,这就是师尊嘴里所谓的“爱”。 和一个没有心的人相爱,原来是这般痛苦的。 许慕言低声喃喃自语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罚我来人间活受罪。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 “可我也没做错什么,不也一样在人间活受罪?”玉离笙试图劝说许慕言同自己一起沉沦,一起堕|落,声音无比蛊惑地道,“只要你同师尊一样,你就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慕言都是跟师尊学的 “我做不到,”许慕言摇了摇头,认真无比地说,“我做不到拿无辜的生命开玩笑,真的做不到。我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又如何?你的生死,掌控在为师的手中,为师不许你死,你就是不能死!” 玉离笙突然翻脸,一下将人按倒在床榻上,冷冰冰地盯着许慕言,沉声道,“你的命早就同为师的命,牵扯在了一起。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都得同为师纠缠不休!” 话音一落,玉离笙就欺身肆意啃咬着许慕言的颈窝。 剧烈的刺痛,并没有让许慕言躲闪,他好像木头一样,不躲不避,任由玉离笙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可是很快,玉离笙又停下了。 沉默了很久,玉离笙又默默地把许慕言的衣衫拢了起来。 并没有动他。 许慕言嗤笑道:“嫌弃我脏,是么?就因为我现在是一个小魅魔?” “言言……” “不要喊我言言,你不配。” 许慕言说完这句话,就准备好要被玉离笙掐脖子了。 可是并没有,玉离笙显得很失落,抬手捏着自己的眉心。 好半晌儿,玉离笙才低声道:“你好好调养身体,等调养好了,师尊就帮你换回原来的身体里。” -- 第308页 “若是……真的没办法,彻底复原你从前的身体和容貌了,师尊就陪你一起毁容。” “在这里……”玉离笙指了指自己尚且通红的面颊,低声道,“狠狠划个几剑,如此这般,师尊就陪你一起伤,一起丑了。” 许慕言难以言喻此刻的感受。 他并不觉得,这样能安抚住他受创的心,反而还越发惊恐。 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刀尖上舔血,在血海里苦苦挣扎。 可是现在,许慕言突然之间觉得好累好累,再也不想这么纠缠下去了。 许慕言为了求死,开始了各种作死行为。 他开始变得和小寡妇一样喜怒无常了。 明明上一刻,小寡妇还把他圈在怀里,温柔地亲他的额头。 下一瞬,许慕言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横跨在小寡妇半张白皙俊美的面颊上。 但小寡妇居然罕见地不生气,还抓着许慕言的手心亲吻,问他手还痛不痛了。 再比如,小寡妇下厨给他做饭,据说做得很辛苦——小寡妇使剑的招式真可谓是天花乱坠,花里胡哨。 但他拿菜刀切菜的本事,就很差强人意,一言难尽了。 甚至为了切一个土豆,把手指甲都切掉了半个。 鲜红的皮肉都露在外头。十指连心,小寡妇居然也不觉得痛。 随意用纱布包了一下,又开始揉面。 小寡妇说,想亲手给许慕言包一顿饺子。 因为知道许慕言很喜欢大口吃肉,就直接做了猪肉大葱馅的饺子。 包饺子除了剁肉馅之外,还要和面擀面皮,还要在每个饺子上捏出漂亮的花边。 但断了指甲的小寡妇,很显然没想到,和面是那么艰难的。 把好好一盆面,弄得血淋淋的,一看就让人很没有胃口。 不仅如此,小寡妇还不准许慕言离自己太远,无论走到哪里,都用铁链子把人绑在一旁。 就连包饺子的时候,也要把许慕言拴在厨房里看着。 好似怕许慕言会无聊,小寡妇还会挑几本山川异域的书籍给他看。 再给他抬来一张椅子,放上软枕,让许慕言舒舒服服地坐着。 只要一伸手,许慕言就能摸到糕点。 玉离笙不许他多吃,因为等下还要吃饺子。 也不许他不吃,因为怕许慕言会饿得胃痛。 许慕言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小寡妇和面,他就在一旁摔摔砸砸。 不是把书摔在了小寡妇身上,就是摔在了饺子馅里。 甚至还把糕点丢得哪里都是。 玉离笙刚开始默不作声的,低头继续和面,为了不把衣袖弄脏,就直接捋过了胳膊肘。 露出两条精瘦白皙的手臂。 明显能看得出来,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预示着手臂的主人一直在隐忍着怒火。 一直到玉离笙忍不住了,才会半哄半劝地说:“言言,你安分一些,你总是这样,师尊没办法给你包饺子了。” “我怎么样了?”许慕言脱掉靴子,往玉离笙身上一砸,满脸挑衅地说,“看不惯我呀?那就杀了我。” “言言,师尊不杀你,师尊想好好照顾你。” 玉离笙也不生气,如今正值冬季,昨夜还下了一场大雪。 厨房虽然暖和,但光着脚毕竟还是很冷的。 玉离笙把手从面盆里拿出来了,准备先洗个手,帮许慕言把靴子穿上。 洗手盆就在许慕言的身旁。 玉离笙缓步靠近,哪知许慕言突然拿过旁边的盐巴,当着他的面,往水盆里撒。 撒完之后,许慕言还笑着说:“洗啊,洗干净点,不洗干净点,怎么给我穿鞋?手那么脏。” “好,师尊洗给你看。” 玉离笙这个人好像天生就不怕痛,果真把双手都放在了水盆里。 断掉的半个指甲,渗出了血,很快就把水染红了。 玉离笙不知道疼一样,一直把指缝中的面疙瘩完全洗干净之后。 才拿回许慕言丢开的靴子,半蹲下来,给他穿上。 “言言,你想怎么折磨师尊都可以,但你不要折磨自己。” 玉离笙抬起发红的眼睛,轻声道:“人间……快要过年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言言,快过年了,你就不能对师尊好一点呢?” “不能。”许慕言摇头,一字一顿道,“你害我至此,我不可能再原谅你了。” “随便你吧,想恨就恨好了,都随你,反正你现在是为师一个人的了,为师想怎么样都行。” 玉离笙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沙哑,给许慕言穿好靴子后,重新打了盆水,洗干净手。 沉默不言地将和好的面拿出来,再揪成一块一块的,用擀面杖,小心翼翼地擀饺子皮。 可玉离笙是真的不会做饭,更别说是包饺子了。 谁知道他是跟谁学的,学得还不怎么样。 擀的饺子皮奇形怪状的,特别丑不说,还薄的薄,厚的厚,难看的要命。 在连续包坏了十几个水饺之后,玉离笙才慢慢掌握到一点点的精髓。 但包得非常丑,简直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许慕言后知后觉,今天应该是冬至了,所以小寡妇才费心费力地给他包饺子吃。 冬至要吃水饺,这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风俗。 -- 第309页 许慕言从前活着的时候,要么一个人过冬至,要么就是寄人篱下,各种看别人的脸色。 从来没过过一次像模像样的冬至。 可现如今,玉离笙却这么大张旗鼓地,想陪他一起过冬至。 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他们相爱的第一年。 也是许慕言穿书后,过的第一个冬天,第一个冬至。 玉离笙边包水饺,边低声道:“原本,为师是不太喜欢过这种节日的,但想着,你也许会喜欢的。这是师尊爱上你之后,过的第一个冬至,无论如何,师尊想亲手给你包一顿水饺。” “言言,你不要总是跟师尊置气,师尊没有心又能如何?不也一样爱上你了?” “等明年开春了,师尊带你一起去看桃花吧。” “春天看桃花,夏天看红莲,秋天看枫叶,冬日围着红泥小火炉,师尊和你一起坐在廊下看雪。你说,好不好?” 可是等不到春天了呀。 许慕言心想,已经等不到春天了。 他等不到明年开春和师尊一起看桃花了。 已经等不到了。 但许慕言也没说什么,只是冷冷地嗤笑一声,许久,他才又道:“师尊,你说得对,只要变得跟师尊一样冷心如铁,狼心狗肺,就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了。弟子现在很快乐。” “看到师尊痛苦,弟子真的觉得非常快乐。” 玉离笙听罢,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开心就好。” 之后便不再开口了,沉默着包水饺。 将一个又一个丑陋不堪的水饺包好,又紧接着去生火烧水。 等水开之后,就把饺子一个个地放入锅中。 等差不多水饺熟了,玉离笙才小心翼翼地将所有没有煮烂的水饺捞出来,然后端给许慕言吃。 玉离笙满脸欣喜和期待地道:“这是师尊第一次包水饺,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看,但你尝一尝味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许慕言敛眸,凝视着面前递来的一小碗水饺。 如果,在玉离笙强行灌他凉药之前的任何时候。 玉离笙能为他包顿水饺,再递到他面前,说一句对不起。 也许,许慕言现在也不会这么伤心,两个人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步了。 许慕言并没有接,只是一把推开了玉离笙的手。 滚|烫的水饺翻了,淋了玉离笙一手背,烫得皮肉都红了。 玉离笙也没说什么,默默地看着碗里,所剩不多的饺子,再一次递了过去,轻声道:“你尝一尝,哪怕就吃一个也好。” 可许慕言再一次推了过去。 这一回,连饺子带碗,被推倒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就如同他们现在的关系,四分五裂,没办法再回到从前了。 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开始过,却又这么不堪地结束了。 每一次许慕言刚开始对师尊感到心动时,可很快又会遭到折磨和羞辱。 一次又一次的羞辱。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玉离笙特别喜欢掌控别人的生死,玩弄别人的真心。 一次次地给许慕言希望,却又一次次地让他感到绝望。 “言言,是师尊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么?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玉离笙忽然上前,作势要掐住许慕言的脖颈,可终究还是收手了。 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年,痛苦又满眼失落地低声喃喃:“言言,你真的……真的就恨不得师尊死么?” “是,我就是恨你,我特别恨你,我恨死你了!” 许慕言霍然站起身来,震得锁链哗啦啦地作响,厉声道:“你把我像狗一样囚禁起来,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互相折磨?” “是,就是要互相折磨!” 玉离笙摇了摇头,突然之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许久之后,他才弯下腰去。 把掉在地上的水饺,一个个捡了起来。 肯定是不能吃了。落满了灰尘。 “人间的百姓都说,冬至是要吃饺子的,这样才不会被冻掉耳朵。原来……都是骗人的。” 玉离笙起身,长长叹了口气道:“骗子,都是骗子。” 两个人再次闹得不欢而散。 外头的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 许慕言整日被囚禁在殿中,穷极无聊。 还不得不面对着棺椁,一具死尸,以及一个小寡妇。 小寡妇特别变|态,每天都把尸体抱出来擦拭干净,洗脸束发。 还隔三差五就给尸体换衣服。 甚至还亲腻地同尸体耳鬓厮磨。 冰冷的唇,贴在同样冰冷的尸体上。 许慕言觉得很恶心,说不出来的恶心。 可不管他如何歇斯底里地闹腾,玉离笙依旧对那具尸体念念不忘。 甚至夜里,许慕言睡床。 玉离笙就抱着尸体躺在棺椁中,还一口一声言言地喊着。 许慕言不知道,玉离笙这个人到底是喜欢他的灵魂,还是喜欢那一具身体。 好像既喜欢他的皮囊,又喜欢他的身体。 两样都喜欢,想要同时得到。 可鱼与熊掌,又如何可以兼得? 无论如何,回不到过去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许慕言面对着墙壁,把头脸埋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 第310页 师尊没有好好珍惜过他,一次都没有。 玉离笙听到动静后,翻身从棺椁中起来,缓步走至床榻边,看着被窝里颤动的身影。 黑夜中,熬红了眼睛。 想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又怕许慕言会再度生气。 许久之后,玉离笙才小心翼翼地躺在许慕言的身侧。 两个人明明躺在一张床上,却又渭泾分明,互相不触碰到对方。 一夜无眠至天明。 许慕言一直到天亮了,才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嘴里絮絮叨叨念着什么。 玉离笙忍不住凑近一听,却听见许慕言说:“我想回家……让我回家。”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师尊为慕言圆梦 回家,又是回家! 玉离笙已经不只一次听见许慕言说,他想回家了。 可是,许慕言的家难道不是昆仑山吗? 为什么一直要念着想回家,这里就是他的家啊! “言言,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我想回家了,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玉离笙简直痛彻心扉,仓皇失措地将人抱在怀里,低声在许慕言耳边祈求道:“不要走,言言,求求你不要走,你走了,师尊要怎么活? 言言,你想走也可以,带师尊一起走吧。 师尊不喜欢昆仑,不喜欢修真界,也不喜欢人间,不爱世间的任何生灵,不爱苍生,不爱一草一木,什么都不爱。 可是,师尊爱你。 拯救天下苍生,那是别人的事情,在师尊眼中,那些东西微不足道,通通不如一个你重要。” 玉离笙自从知道,许慕言想要回家,想要离开他之后。 越发提心吊胆,惴惴不安,患得患失的。 一步都不肯离开许慕言,时时刻刻都要盯着许慕言。 甚至在许慕言身上,又加了更多的锁链,以期能将人强行留在身边。 甚至,玉离笙还生出了打断许慕言双腿的念头。 只要把许慕言的双腿打断,他以后就再也不能逃跑了,再也不能了。 可每一次看着许慕言日益消瘦的面庞。 玉离笙都舍不得下手,他怕许慕言的眼泪,怕得要命。 从前有多么想看见许慕言撕心裂肺地哭,现如今就有多么畏惧。 玉离笙怕许慕言无聊,就趁着雪停了,将许慕言带到廊下。 用厚实的貂皮将人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然后开始堆雪人。 堆两个大的,一个小的雪人。 两个大的雪人,一个是玉离笙,一个是许慕言。 而小的那个雪人则是他们的孩子。 许慕言看着看着,突然就意识到了玉离笙的意图,当即霍然站了起来。 疯了一样往外冲。 锁链把他绊倒了,许慕言一下摔倒在雪地里。 爬着去把小的那个雪人推倒,攥紧拳头,一点点把小雪人砸碎掉。 他再也不会给师尊生孩子了,再也不会了。 就连一个小雪人,许慕言都不能够容忍。 “言言,够了,言言!” 玉离笙伸手搀扶许慕言,却又立马被他推开了。 许慕言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连日来不吃不喝不睡,又被囚禁在殿中,限制了行动。 好像向日葵失去了阳光,很快就要枯萎了。 玉离笙终于发觉,他的言言就像失去阳光的向日葵一样,很快就要枯萎了。 “言言,不要这样,是师尊错了,是师尊错了,师尊不应该那样对你,是师尊错了!” 玉离笙迫切地想挽回这一切,跪在雪地里抱紧了许慕言,一刻不停地保证道:“言言,这是最后一次,师尊往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你最喜欢向日葵,对不对?那师尊就满山种上向日葵!” “你喜欢孩子,那师尊就让你生孩子!” 许慕言神情麻木地说:“不会有孩子了,再也不会有了。我不允许我的孩子,像我一样从小没有父亲宠爱,没有母亲庇护,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凄风苦雨地长大。” 这就是他自卑的,一句都不想多提,一直以来都在尽可能治愈的童年。 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踏上和他一模一样的路。 “可是,你并没有家人,没有爹娘啊,言言?”玉离笙从旁低声道。 他从来都不知道,当初从尸山血海里捡回来的孩子,居然有爹娘,也有家的。 “我有啊,我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当然有爹娘,只不过……”许慕言面无表情地说,“他们都不爱我而已。” “那师尊爱你。” “师尊也不爱我,”许慕言嘲讽他,“一个没有心的东西,破石头,烂木头,小寡妇。” 玉离笙的喉咙开始哽咽了,越发用力地抱紧许慕言。 抱着这具日益消瘦的身体,害怕一阵风吹来,许慕言就要随风消散了。 “言言,你想要爹娘宠爱你是吗?师尊可以帮你编造一个梦境,你起来,师尊现在就带你去看。” 玉离笙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而后一挥衣袖,就带着许慕言入了梦境。 在梦境中,两个人来到了人间。 隔着栅栏,院中正蹲着一个小男孩。 -- 第311页 穿的虽然是粗布衣裳,但浆洗得很干净,正兴致勃勃地拿着小木棍戳着蚂蚁窝。 不一会儿就从屋里走出了一个妇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一出来就抱起小男孩,一边拍着他身上的灰尘,一边笑道:“言言,你怎么又把衣服弄脏了?饭做好了,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还不赶紧去洗手?” 被称作言言的小男孩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去洗手。 许慕言忍不住走进院子,看着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 有爹有娘,有哥哥姐姐,还有一个小言言。 爹说:“来,言言,吃个鸡蛋,长高高。” 娘夹了一个鸡腿过来,笑着说:“你最爱的鸡腿。” 哥哥对着他挤眉弄眼,悄悄地说:“言言,我今天抓到了一只小兔子,你乖乖吃饭,回头我带你去看!” 姐姐则是低头剥向日葵,把瓜子壳去掉,留下瓜子仁,笑着推了过去:“言言,你不是一直说,想吃瓜子吗?来,吃吧,这些都是你的。”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这是许慕言一直以来,最为期盼的。 “谢谢,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许慕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低声喃喃道:“真好,这样真好,我再也没有任何奢望了。” “言言,师尊真的错了,师尊不该那样对你,师尊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喜欢小孩子。” 玉离笙伸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哽咽了,“言言,师尊爱你,师尊真的爱你,言言,不要离开师尊,言言。” “其实……” 许慕言欲言又止。 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只不过,他觉得那是他和师尊的孩子,所以才这样热切地喜欢。 他从前的确在玉离笙的威逼利诱下,说了很多违心的话。 可是后来,他是真心实意地,也已经做好准备像个女子一般,为玉离笙生儿育女了。 也曾经幻想过,孩子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 幻想过师尊抱着孩子时,激动又小心翼翼的笨拙样子。 可是,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个肚子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大起来了。他和师尊的爱情,在没有阳光雨露的滋养下,不健康的发芽了。 却最终因为师尊的缘故,慢慢枯萎了。 “玉离笙,我恨你。”许慕言安安静静地趴在玉离笙的怀里,贴着他的耳畔,低声道:“我真的恨你。” 接下来的日子,看似又渐渐平静下来了。 玉离笙为了赶紧把许慕言的身体换回来,每天每夜地用灵丹妙药,以及自身的灵力,给棺椁中的尸体重塑血肉,修补断骨。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昼夜不息。 可这具尸体了没有任何元神,就是一具“死尸”,既然是死的东西,又怎么能像活人一样,自己消化那些丹药和灵力。 最多就是修复断骨,以及被磨损掉的皮肉,其余的内伤,还需要许慕言的元神归位,才好慢慢调养过来。 可问题又来了。 许慕言虽然答应了要换回身体,可他整个人就好像见不到太阳的向日葵,渐渐枯萎了。 一日比一日的状态差。 许慕言不再像从前那么活泼开朗了,他渐渐变得沉默寡言。 哪里都不肯去,就喜欢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抱膝藏在角落里。 有时候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也拒绝玉离笙再带他出去看雪,好像对人间的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兴趣。 明明从前的许慕言很贪吃的。 只要是吃的东西,哪怕就是个馒头,他都会藏在衣服里,趁着没人注意,就拿出来偷偷摸摸地啃。 哪怕是跪在地上,像狗一样,许慕言也不会让自己的肚子受饿。 可现如今的许慕言,连饭都不吃了,就一个人盯着墙角,一看就是一天,连口水都不知道喝。 玉离笙没有办法,只能强行把饭菜和水,灌到许慕言的嘴里。 又怕他身体受不住,喂了他好些丹药。 却全然没什么用处。 许慕言还是一日比一日的情况恶化,短短一阵子时间,他就瘦了好大一圈。 原本就不胖,现在瘦得皮包骨头,连脸上的骨头都清晰可见。 俊美不再,垂垂衰矣。 玉离笙特别害怕许慕言再这样下去会油尽灯枯。 特别害怕许慕言会离他而去。 如果连许慕言都不要他了,那么玉离笙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玉离笙不敢离开许慕言半步,生怕许慕言会想不开。。 日日夜夜都守在许慕言的身边。 也不敢趁这种时候,去给许慕言换回身体。 慢慢的,玉离笙开始幡然醒悟。 觉得小魅魔便小魅魔罢。 只要是许慕言就行了。 他深爱着许慕言,就应该接受许慕言的一切。 不能因为许慕言现在是个小魅魔了,就对他翻脸无情。 即便玉离笙非常痛恨魔族人,但是……眼前的这个小魅魔,是他的言言啊,是他的言言。 玉离笙沉痛地思考了很久很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不要给许慕言换回到从前的身体里了。 只要许慕言开心就好,是小魅魔也无所谓了。 -- 第312页 晚上,趁着许慕言熟睡了,玉离笙独自抱起尸体,来到了昆仑的后山,在一片荒野无人之地。 挖出了一个很大的深坑,然后将尸体缓缓放了进去。 玉离笙对这具尸体非常念念不忘,依依不舍,但最终还是狠下心肠。 一捧土,一捧土把尸体给埋了。 玉离笙亲手劈开一截树干,咬破手指,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一笔一划写上“爱妻许慕言之墓”,作为墓碑立在坟前。 可又觉得,他的言言还活着,却已经立了墓碑,这样并不好。 若是不写这几个字,又该写什么呢? 玉离笙坐在坟边,静想了一夜。 等太阳出来后,便回到月下小筑。 他伏在了许慕言的耳畔,低声道:“言言,不换身体了,再也不换了。不管你是人,还是魔,师尊都一样喜欢你。是师尊错了,师尊太执迷于过去的苦痛了。那些苦痛并不是你造成的,师尊不应该加罪在你的头上。” 许慕言其实已经醒了,但他没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可是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死死咬紧牙齿,才不至于哭出来了。 兜兜转转,最终他还是个小魅魔。 既然如此,那么此前种种,又算什么? 这具魅魔的身体,不也一样再度被玉离笙搞残废了么? “言言,师尊什么都不求了,只想跟你好好在一起。” 玉离笙的眼泪,滴滴落在了许慕言的颈窝,好像琉璃珠子一样圆润又晶莹剔透。 “言言,师尊……真的喜欢你,师尊很爱很爱你,不要离开师尊,好不好?” “师尊从来没有被人爱过,也没有爱过别人,师尊不知道怎么对喜欢的人好。” “师尊的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心,不过就是琉璃心,破烂石头而已。” “但师尊现在把你装进来了,是你给了师尊希望,是你让师尊动心了。” 许慕言置若罔闻,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初刚来此地时,真真切切是满心热忱。 可一路风雨兼程,他受了太多的苦难,慢慢的,把初心也忘了。 也许,他其实从未改变过什么,一切都是上天早已经注定好的。 “师尊,我们……成亲罢?” 许慕言缓缓睁开眼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给我一个名分。” “你……真的愿意同师尊成亲么?” 玉离笙起身,满脸惊喜,却显得那么难以置信,“真的,愿意么?” “嗯。” 许慕言点了点头,看着玉离笙欣喜的样子,又可怜,又有些可笑。 “好,成亲,今夜就成亲,师尊……师尊去准备一下,今夜让整个昆仑山的弟子,为你我观礼!” 第一百六十五章 师尊偏要天地开一线 玉离笙欣喜极了,整个人有些慌乱,满殿来回走动,低声喃喃自语道:“要准备喜袍,凤冠,贴上喜字,满山要悬挂大红灯笼,地上要铺着红毯……言言喜欢向日葵,可大冬天哪里来的向日葵?” “红梅也好,红梅也好,看着喜气,我去让人把所有红梅都折下来,铺满登上清净峰的长阶。” “这回我要让整个昆仑山的人,见证我与言言结为道侣……” “谁敢……谁敢阻止,我就杀了谁……不,新婚之夜不能见血,留到明日再杀。” 玉离笙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眉梢眼角都藏不住的笑意。 成亲的太过匆忙,但玉离笙仍旧不想敷衍,能如何隆重,就如何隆重。 从回山的第一天起,玉离笙就将整座山封印住了,使了摄魂术,控制了山中所有的弟子。 但玉离笙还没能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用摄魂术控制修为低下的弟子还可。 但如果控制山中其他的长老们,尤其是重明君,便显得有些吃力了。 玉离笙本来就是个没有感情之人,即便是对收留自己的昆仑,以及昆仑山上的众人,同样没什么感情。 便直接设法吸了长老们的灵力,助长自己的修为,还剖了他们的金丹,炼化成丹药,喂给许慕言服用。 以期能挽回即将油尽灯枯的许慕言。 至于重明君——玉离笙倒是对他有那么两分手下留情。 毕竟,在这个世间,重明君是除了许慕言之外,唯一对玉离笙真心相待之人。 玉离笙一刻都不敢怠慢的,生怕会误了好时辰。 因为害怕许慕言是骗他的,遂同许慕言寸步不移,即便是下山去买喜袍,玉离笙也要带着许慕言一起去。 又是上回那家店铺。 老板一眼就认出了玉离笙,甚至还有些惊诧地问:“公子,怎么又是你?” “废话少说,把你们这里最贵最好最漂亮的喜袍拿出来!” 没时间了,已经没时间赶制新的喜袍了,只能直接买成品,若是尺寸不合适,当场再进行修改。 玉离笙显得非常急切,在他的连声催促之下,老板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把店中所有镇店之宝捧了出来。 一一摆放在了二人面前。 不同于上一回,玉离笙失魂落魄地自己过来挑选喜袍。 这一回许慕言也随他一起过来挑了。 玉离笙一直攥紧许慕言的右手,两个人看起来十分亲密,真的像一对新婚夫妻,如胶似漆的。 -- 第313页 老板不是个瞎子,也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只怕是对断袖。 心里想着,这也没过多久,怎么又成一次亲,没准是续弦,或者是纳妾。 按照当地的风俗,不管是续弦还是纳妾,都不允许新嫁娘穿正红色的喜袍。 因此,老板又不动声色地捧来其他颜色的喜袍,像是什么绯红,水红,嫣红,橘红,杏红。 然后故意推到了许慕言的手边。 许慕言看着手边的喜服,又看了看玉离笙手边正红色喜袍,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我就不能挑正红色?” 老板解释道:“回公子的话,咱们这边有风俗的,凡是续弦纳妾,就是不许新嫁娘穿正红色。您身边这位啊,不久前也来店里买过喜袍。” 许慕言听罢,微微愣了愣。 心道,师尊什么时候成过亲,他怎么不知道? 又是为谁买喜袍,同谁成的亲? 猛然又想起,此前玄冰棺椁中的尸体身上穿的大红色喜袍。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了。 原来,在自己死后,师尊曾经同他成过亲,也就是冥婚。 原来,他们两个人早就成过亲了,只是许慕言不知道。 师尊也从未对他说过这些。 “胡说八道!”玉离笙蹙眉,不悦道,“什么破风俗?焉能听你胡言乱语!” 老板也较真了,当即又道:“这可不是我胡说八道!成亲的规矩就是如此的,续弦纳妾就是不能穿正红色!公子若是执意如此,怕是难得上天赐福!” 玉离笙眸色一戾,一剑擦过老板的耳畔钉在身后的木架上,吓得老板面如土色,赶紧跪下求饶。 “不要伤人,我不想大喜的日子还见血。”许慕言低声道,“就允我这一次吧。” “好,师尊不伤人,但今日是你我成亲的大喜之日,你必须得穿大红色的喜袍。” 玉离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喜袍推倒在地,拉着许慕言去挑大红色的喜袍,耐心询问他喜欢哪一件。 不管许慕言喜欢哪一件,玉离笙就同他穿配套的。 许慕言看着眼前这么多的喜袍,看得眼花缭乱,最终随便指了一件,轻声道:“就这件吧。” “给他测量尺寸,喜袍必须合身,不合身就改到合身为止!” 玉离笙冷眼盯着老板,不容置喙地道。 老板吓得面如白纸,连连点头。 好在许慕言最近瘦了好大一圈,原本小魅魔的身体也文弱,并不如从前那般高大。 老板只要稍微修改修改便可。 待二人离开之后,玉离笙又照着上回,准备了好些成亲用的东西。 又是凤冠,又是红盖头,还有红灯笼红蜡烛,以及秤杆。 秤杆是用来挑红盖头的,意味着龙凤呈祥,称心如意。 玉离笙生怕许慕言会多想,便没准备什么枣子花生之类的。 但却买了一床大红色被面的被褥,上面绣着鸳鸯戏水。一看就是好兆头。 因为时间太仓促了,玉离笙原本还想准备更多,但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只能暂且准备这些。 方才买被褥时,卖被的妇人同玉离笙说,成亲前一日晚上,要请一个儿女双全的老人把婚床铺好,然后再挑一个弟弟,在床上睡一晚,俗称“压床”。 据说这是一件非常吉利的事情。 玉离笙虽然不赞同什么续弦不能穿正红色的说法,但还是挺想讨个吉利。 嘴上说着不想得到上天的赐福,心里却又暗暗期盼着,上苍能为二人赐福。 玉离笙马不停蹄地带着许慕言回山。 回去时,许慕言就看见好多弟子在山中布置,一个个看起来神情很麻木。 他便知道,这些都是出至于玉离笙之手了。 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倒也没有多问。 玉离笙没让许慕言动手,自己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忙得热火朝天的。 不知道从哪儿请儿女双全的老人,那么玉离笙就自己铺好婚床。 又点燃红蜡烛,摆成了一个“喜”字。 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通红的喜字。 终于在日落前,将喜房准备好了。 玉离笙又去洗手,自行换上喜袍。 还刻意取下发间的玉簪,换上鲜红的发带。 之后又赶紧去帮许慕言换衣服。 “言言,师尊帮你把锁链解开,你一定要乖乖听话,从今往后,只要你听话,师尊就不锁你了。” 玉离笙小心翼翼地把束缚着许慕言的锁链拆掉,之后就帮他换上喜袍。 推着许慕言坐在铜镜前,打散他的头发,拿过木梳,一边梳一边低声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许慕言看着铜镜里,容光焕发,满脸喜色的玉离笙,再看一看形容枯槁,精神萎靡的自己。 只觉得两人站在一起,如此的不般配。 “言言,你也系一根红发带,这样就跟师尊一样了。” 玉离笙显得很高兴,为许慕言换衣挽发,还为他涂脂抹粉,用手指蘸了点胭脂,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许慕言的嘴唇上。 经过玉离笙的“妙手回春”,许慕言看见自己好像突然之间,又活过来了,看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 “言言,你真好看。” -- 第314页 玉离笙从后,轻轻弯下腰,同许慕言头挨着头,看向铜镜里的两个人影,低声道:“言言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许慕言没吭声,突然之间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觉得铜镜上的少年,并不是他。 “言言,时间匆忙,师尊也厌恶同其他人亲近,遂没找男童为我们压床,不过,你看这样可好?” 玉离笙取过自己的命剑,以及许慕言的命剑,然后用红绸紧紧将两柄剑缠绕在一起。 “用我们的命剑来压床,好不好?” 许慕言没什么意见,神情麻木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好累,真的特别累。 好像一觉醒来,就已经回家了。 玉离笙把缠绕在一起的剑刃,放在喜床上,又拉过被褥盖好。 之后才取过红盖头,盖在了许慕言的头上。 “言言,拉紧师尊的手,师尊带你去拜堂。” 玉离笙牢牢地攥紧许慕言的手,眉梢眼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了。 整个人显得异常欣喜。 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的。 二人脚下铺着红梅,远远望来,好似天然的红毯。 一直走到了正殿,外头乌泱泱跪满了山中的弟子。 各个神情麻木。 玉离笙带着许慕言缓步行至大堂,然后便轻声道:“言言,师尊从前不信正,不信邪,不信天,也不信地,但今日是你我的大喜之日,还是须得三拜拜的。” “既然你我都无高堂在世,便一拜天,二拜地,三拜……” 玉离笙低低笑了一声:“你我夫妻对拜。” 许慕言轻轻嗯了一声,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还有些懵。 由着玉离笙拉着他转了个方向,没有证婚人,没有唱词,没有宾客,什么都没有。 第一拜便拜了下去。 哪知才拜下去的那一刻,外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吹得殿门哐当哐当乱响。 玉离笙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了。 心知,这是上苍不允许他和许慕言在一起了。 即便上苍不肯赐福给他们,玉离笙也想和许慕言三拜拜。 第二拜拜地。 两个人才拜下去,身前的一排红蜡烛,噗嗤一声,全部熄灭。 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玉离笙的眼眶慢慢红了,这是连脚下的大地,也不肯让他跟许慕言在一起了。 一挥手,玉离笙重新把蜡烛点燃,又把殿门合上了。 殿中再度亮了起来。 玉离笙勉强笑着说:“无妨,纵然天地不许,又能如何?我偏偏要天地为你我重开一线!” 而后,拉过许慕言,二人面对着面,缓缓拜了下去。 拜下去的那一刻,头顶轰隆一声巨响。 雷电直接劈开了半个殿顶。 大雨倾盆而下,将才点燃的红蜡烛淋得再度熄灭。 狂风也把许慕言的红盖头吹飞了。 大雨冲刷着许慕言的全身,将他脸上的脂粉都冲刷殆尽了,露出了苍白的面容。 “看来,连上苍都不许我们在一起。”许慕言低声道,“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我不信!”玉离笙勃然大怒起来,咬牙切齿道,“我从来都不信命!我不信!我偏要与你在一起,苍天又能耐我何?” 玉离笙抬头仰望头顶苍天,怒气冲天地大声道:“我玉离笙敢问苍天,可曾对我有过半分公平?我年少时不曾做过任何恶事,为何让我经受那般屈辱?” “既然苍天让我在菩提树下顿悟,给了我毁天灭地之能,又为何让我在红尘中饱受病痛折磨!” “我不服!我今日偏要同许慕言成亲!哪怕与天博弈,我也要胜天半子!” 玉离笙话音一落,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许慕言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 可是下一瞬,殿门自外打开,一道凌厉的剑气火速袭来。 玉离笙一把将许慕言揽入怀中,抬手隔空一抓。 剑刃便在半空中止步不前,玉离笙冷笑一声,掌心灵力翻涌,竟将剑刃送了回去。 剑刃铮的一声,落在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中。 “玉离笙!你二人还真是不知廉耻!” 重明君从外头闯了进来,剑指着二人,咬牙切齿道:“这里是我昆仑大殿,你二人竟敢当着昆仑历代宗主英魂面前,拜堂成亲!” “两个男人如何结为道侣?你们还真是不知廉耻!” 重明君一来,劈头盖脸好一顿疾言厉色地痛斥。 许慕言微微一愣,下意识说了句不太合适的话,他说:“你怎么还活着?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师尊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慕言 “住口!大逆不道!”重明君怒斥道,“玉离笙,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无辜,你柔弱!真不应该带你来昆仑!” 玉离笙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道:“你眼瞎还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的三个亲传弟子,全部都死了!” “你说什么?!” “当年,就是我设计害了秦声,他对你痴心多年,可怜他爱上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一片真心惨遭践踏。”玉离笙冷笑着道,“你可知道,那夜藏书阁之前,秦声误把我当作是你,好一通表诉衷肠啊,秦声被顾子凌欺辱时,嘴里念的却是你!” -- 第315页 “住口!”重明君怒道,“胡说八道!” “可怜他临死之前,还想回昆仑见你,但却双双死在了我的手里。”玉离笙笑容不减,继续道:“还有宁琉璃,他实际上是个男弟子,你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罢?” “男……男弟子?这怎么可能?” 玉离笙:“有什么不可能的?哦,对了,琉璃也死了,我折磨了他很长时间,他一直哭着喊师尊救命,被我往骨头里钉长钉的时候,喊了三声师兄,以及无数声师尊。后来,他还同男子欢好,他叫的声音……很大。” “你住口!”重明君恼羞成怒,提剑就冲了上来。 玉离笙抬手将许慕言推到身后,低声道了句“你自己躲好”。 上前便同重明君缠斗在一处。 因为玉离笙的命剑,还在同许慕言的命剑,一起压床。 所以他只能空手去接向他刺过来的剑刃,但一时半会儿也不落下风。 许慕言站在石柱旁,盯着二人打斗。 雨水顺着面颊淌了下来,眼里不见什么喜怒。 知晓自己拦也拦不住,最多只能以“大喜之日不能见血”,来劝阻玉离笙不要杀人。 可下一瞬,头顶一道雷电劈了过来。 重明君的剑刃异常璀璨,在雷电的照耀下,闪出银白光芒,明亮得让玉离笙短暂地炫目。 玉离笙下意识抬手遮掩了一下。 重明君见状,一剑便冲着玉离笙的胸口刺了过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玉离笙的身体要被穿个通透。 许慕言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他是真的想死吧。 也可能是一种本能反应。 整个人就扑了过去,张开双臂将玉离笙护住了。 而下一瞬,剑刃刺穿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许慕言的身形陡然剧烈晃动,低头一看,剑刃穿透了他的后背,一直从胸口穿了出来。 有什么东西,直接就碎掉了。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触目惊心。 “言言!!!” 玉离笙看得目眦尽裂,厉声嘶吼,连俊美的五官都扭曲起来,一掌将重明君打飞出去。 倒地吐血不止,再也站不起来了。 “言言,你别怕,别怕!师尊会救活你的,言言,你不要害怕。” 玉离笙的声音颤抖得非常厉害,赶紧将人抱在怀里,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 看着许慕言被剑刃穿胸而过,雨水冲刷着两个人的身躯。 鲜血很快就将周围一小片地染红了。 “言言,师尊会救你的,你不要害怕,师尊先把剑拔出来……” “师尊,没有用了,我的心脏……碎掉了,你要是直接拔剑,疼也要把我疼死了。就这样罢。” 可能是受过的疼太多了,许慕言居然也没觉得现在有多疼。 只是一开口说话,鲜血就不停地往外翻涌。 弄得他下巴还有脖颈上,满是粘稠的鲜血。 “言言,师尊给你输送灵力!” 玉离笙抓过许慕言的手腕,便为他输送灵力。 可是下一瞬,他突然想起,许慕言现在是个小魅魔,又重伤至此。 若是难以消化他的灵力,只怕会死得更快。 “言言,你别怕,师尊现在就去挖坟,把尸体刨出来……师尊为你换身体,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说着,玉离笙作势抱起许慕言就走。 却又被许慕言按住了,他低声道:“师尊,你别动,就这样,我还能再跟你说几句话,你再要挪动我,我……我很快就要断气了。” “你不许说,让我说。” 许慕言抬手捂住了玉离笙的嘴,望着他苍白的面容,还有通红的眼眶,有些想笑。 可又实在笑不出来,只能缓缓开口道:“师尊,不要再恨任何人了,这个人间真的……真的很好,你多出去走一走就知道了。” 玉离笙没能开口说什么,两行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他泪流满面地摇了摇头,好像在说,他真的不喜欢这个人间。 又好像在说,求许慕言不要离他而去。 “师尊,我知道,你是没有心,所以才不能好好爱我的,我一直都知道,可我……”许慕言低声道,“还是好恨你,特别恨你。” “我要罚你,生生世世都忘不了我,也见不到我。” 玉离笙的眼泪落得更凶了,素来冷漠阴狠的双眸,此刻流出了滚|烫的眼泪。 眼眶红得好像随时随刻都要溢出鲜血来。 许慕言缓缓喘了口气,试图多吸一口代表着“生”的气息。 可口中还有鼻尖,满是腥甜的血腥味。 而他和玉离笙就好像泡在了血水里。 唯有许慕言体内的魅珠,还在强有力地跳动。 许慕言鬼使神差一般,明白过来了,他告诉玉离笙:“你把眼睛闭上。” 等玉离笙闭上眼睛之后,许慕言把魅珠吐了出来。 然后塞进了玉离笙的嘴里,见他不往下咽,许慕言便催促道:“咽啊,快一点。” 玉离笙缓缓睁开眼睛,感受到自己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心房,突然有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原本心房里只有一颗琉璃心,现如今却好像有了真正的心脏。 -- 第316页 噗通噗通,有力地跳动。 那些对许慕言的爱意,宛如洪水一般涌上心头。 让玉离笙难以承受,感觉心脏好像要炸开了。 原来,他是那么热切地喜欢许慕言。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情。 玉离笙直到此刻才明白,他对许慕言的感情,有多么的深沉。 他好爱好爱好爱许慕言。 只是可惜,他明白得太迟太迟。 “师尊,我把你的心脏还给你。”许慕言用最后的力气,低声道,“我……太累了,我先睡一觉,不要吵醒我。” 话音一落,许慕言的手就重重地垂了下来。 砸在了冰冷的血水中。 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再也抬不起来了。 玉离笙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地往外流,眼睁睁地看着许慕言再一次死在他的面前。 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僵硬,慢慢化作一根合欢木。 玉离笙颤抖着手,才刚要从血窝里,把合欢木拿起来。 可是下一瞬,这根合欢木渐渐化作了齑粉,随风散开了。 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连一点点念想都没给他留下。 “言言……” 玉离笙跪在血窝里,心脏痛得好似被锋利的剑刃,一片一片凌迟,他痛苦得难以自控,死死揪住衣襟。 声音听起来哑得不成样子,两行血泪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混着雨水滚落在地。 “啊!!!许慕言!!!” 玉离笙撕心裂肺地大声咆哮,身上鲜红的喜袍,就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兜兜转转,最终他还是孤独一人。 “我要言言复生……我一定要言言复生,对,我要扭转乾坤,我要和言言重新开始……” 玉离笙低声喃喃自语道:“我不会认输的,绝对不会认输!” “谁也不许抢走我的许慕言!” 玉离笙缓缓站了起来,狂风吹得他身上的喜袍猎猎作响。 宛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抬手一揩唇角上的血迹,阴恻恻地笑道:“我要用整个修真界为祭,为许慕言逆天改命,我要扭转乾坤,潜回过去,找回言言!” “谁也不能阻止我和言言在一起!” “我偏要天地重开一线,成全我跟许慕言!” 轰隆——— 头顶连续响了十几道轰鸣声。 待许慕言回转过神时,再度回到了菩提树下。 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麻木,跪坐在地上很久很久,都未能平复心情。 直到旁边传来一声叹息:“你这次似乎很伤情。” 许慕言没吭声,攥紧拳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哭了很久很久之后,许慕言才擦干眼泪,攥紧拳头,沉声道:“放过我吧,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 “可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你成功让玉离笙爱上了你,并且,还把他的心还回去了。” “……” 许慕言现在不能听见“玉离笙”这三个字,一听见就觉得无比头疼。 下意识双手抱头,满脸痛苦地哽咽道:“不要提他!我不想听见他的名字!” “我要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我不玩了,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我当不了救世主!” “谁爱当谁当罢,放过我吧,让我回家好不好?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就只是想要回家……回家。” 许慕言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混蛋,大混蛋!玉离笙就是个大混蛋!” “丧心病狂的人渣!遭瘟的小寡妇!破石头,烂木头!” 接下来就是他一辈子的脏话。 身旁的人迟迟未开口说话,一直等许慕言骂够了,才低声道:“你骂的是他,并不是我,但为了区分我们,从今往后,我叫玉奉天,他叫玉离笙。” 许慕言道:“叫什么名字重要么?别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我骂他,也骂你。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未落,许慕言就跟弹簧一下,霍然从地上窜了起来。 猛地扑了过去。 作势要将人扑倒在地。 可无论许慕言怎么去追,始终碰不到对方的半片衣袖,气得他咬牙切齿地骂:“都是你!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的!都是你的错!还骗我说,给我开金手指!开个屁!” 玉奉天却道:“如何没给你开?玉离笙没有心,都能爱上你,这不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天赋么?” 许慕言“呸”了一声,啐道:“谁要他爱上我?我就要回家,回家,回家!!!” “可你是这个时空,唯一的救世主。” “放屁!”许慕言气急败坏,恼恨得原地跳脚,“我才不是什么救世主,我不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你是,除你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未来发生的一切了。”玉奉天沉声道,“玉离笙是真的爱你,即便他没有心,亲手斩断了情丝,可他依旧爱上你了。这足够说明,你就是这个时空的救世主,只有你能力挽狂澜,拯救天下苍生。” 许慕言:“……” 他特别小市民心理地想脱口而出一句“天下苍生关我屁事”。 但转念想起从前一个又一个,倒在他面前的无辜之人。 -- 第317页 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那样葬送在了小寡妇的手中。 这句话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许慕言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想回家。” “也许,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件事情了。” 玉奉天一挥衣袖,眼前的场景渐渐错乱,最终浮现出新的场景。 而下一瞬,许慕言就看见了玉离笙。 吓得他当即面如白纸,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一边从地上窜了起来。 往玉奉天身后一藏,抓着他的衣袍,许慕言失声惊叫:“救我!救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你别怕,这只是幻象而已。”玉奉天轻声安抚道,示意许慕言继续看下去。 便见画面中的玉离笙一身血红的婚服,整个人显得异常癫狂。 居然一掀衣袍,双膝重重跪了下去,双手合十,虔诚叩拜。 甚至,玉离笙还哽咽着祈求:“求你把心还给我,求求你,快把心还给我!” “求你让我认清自己的心!” “求你让我跟许慕言在一起!” “求你成全我跟许慕言!” 一边说,玉离笙还一边重重地磕头,祈求着菩提古树开恩,允许他跟许慕言在一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慕言一次次地为了师尊而来 许慕言满脸难以置信。 不敢相信那么桀骜不驯,嚣张跋扈,心冷似铁又暴戾恣睢的玉离笙,居然有一天会跪下来磕头。 求的不是什么长生不老,与天同寿,也不是什么无上的修为,以及俊美的容颜。 求的居然是让他同许慕言在一起! 自己求自己成全。 玉奉天低声道:“这是你第一次死时,发生的事情,菩提古树也是被玉离笙砍倒的,他当时发了疯一样,想让你复生。” “那……那师尊他……他知道当时他跪下来祈求的人,其实正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也最嫌弃,最厌恶的自己么?”许慕言颤声道。 玉奉天:“刚开始不知,后来知道了。” “所以说,师尊他其实是跪下来,自己求自己,哈哈哈,他居然自己求自己……自己求自己的成全……哈哈哈。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天大的笑话!” 许慕言踉踉跄跄地走到古树下,抬手抚着树身,笑着笑着,他就哭了。 “玉离笙他喜欢我,他居然从那时候开始就喜欢我!” “他真的喜欢我,喜欢到跪下来自己求自己成全。” “他喜欢我……却又那么伤害我。” 许慕言又哭又笑,只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可笑了。 原本他以为,师尊只是喜欢他的皮囊,图一时的舒爽,把他当一个漂亮玩意儿,留在身边玩弄罢了。 什么时候来了兴致,就抱怀里哄一哄,不喜欢了,就随手丢开。 现如今却突然被告知,原来师尊真的爱着他,一直爱着他。 只是因为没有真正的心脏,而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又怎么对一个人好。 许慕言已经痛到麻木了,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噩梦。 心里念着的,依旧是回家。 回家二字好像也成为了他毕生的执念。 可回家的方向到底在哪儿,回家的路太长太长了。 他一路风雨兼程,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伤痕累累,可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慕言,距离人间百日大劫,时间已过半数,迫在眉睫了。若你不阻止未来发生的一切,那么你将永远回不了家。”玉奉天低声道,“很快就结束了,再坚持一下,很快你就能如愿以偿地回家了。” “呵呵,说来说去,还是要推我出去送死,其实说白了,我的存在不过就是玉离笙一步登天的垫脚石而已。”许慕言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嘲弄,摇头苦笑道:“他此生都忘不了我罢。” “慕言………” “别说了,不管我答不答应,结果都是要拿我去祭天……” 玉奉天道:“开天之日,玉离笙飞升之时,两个时空扭转,你便能趁机潜回你原来的时空了。” “但愿如此吧。” 许慕言长长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早晚就是一个死,与其等死,不如主动出击,也许事情会变得有所不同。 既然玉离笙对从前的经历,那么难以释怀,不如想方设法潜回他的过去。 然后改变玉离笙的人生轨迹,也许……也许玉离笙就不会再执迷于那些痛苦的遭遇了,也就能真正放下这一切。 许慕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玉奉天听罢,露出一副早就洞悉一切的神情,笑着道:“你不妨去试一试,也许能像你说的那样成功扭转乾坤。” “那我要怎么潜回过去?总得给我个法器什么的吧?”许慕言这回学聪明了,知道玉奉天这个人,特别喜欢给他画大饼。 人是看起来跟小菩萨一样,沐浴在佛光中,好似金身一般,连眼泪都是金光灿灿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玉离笙的缘故。 许慕言总觉得玉奉天也不是外表看起来这般简单的。 与其得到玉奉天口头上的承诺,不如来点实际的,要点法器什么的,必要的时候也能用来保命。 玉奉天微微一愣,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抬手,掌心处悬浮着一颗金光灿灿的珠子。 -- 第318页 许慕言惊愕道:“这该不会是你的金丹罢?天呐……我……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金丹!好圆,好大的一颗珠子!” 比小寡妇的蛋还要圆,还要……仔细想想,大倒也不比小寡妇的大。 但圆是真的非常圆润! 虽然许慕言也知道,自己想歪了,特别不对,特别不好。 但还是下意识拿小寡妇跟这颗金光灿灿的珠子对比一番。 鬼才知道,许慕言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苦难,小寡妇恨不得把蛋都……算了,算了,不提了,这太造孽。 “此宝物名唤混元珠,有逆转乾坤之能,可带你潜回过去。” 许慕言听罢,便正色道:“我猜你一定要说一个但是!” 玉奉天点头笑道:“聪明,但是,逆转乾坤违背天地定律,自当要受天谴,但我暂且可以用佛光庇佑于你,顶多能助你使用三次,一但佛光散尽,你必须要借用混元珠回来,否则……” “否则,我会死?”许慕言问道。 “是,你不仅会死,还会被扭曲的空间绞得魂飞魄散,齑粉一样,散落在时空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许慕言:“……” 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要不然还是原地躺着等死算了,其实回不回家………又又又又又能怎么样呢。 也不能让他生生世世,不得超生罢? 玉奉天道:“怎么,你怕了?” “谁害怕了?”许慕言嘴硬地说,“我只是在想,要潜回玉离笙哪个时期比较好。” 回家还是得回家的,原地躺着等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哪怕天塌下来了,他还是得回家。 “那要看你自己了,不过,一切皆有天意。”玉奉天很高深莫测地如此道。 许慕言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总有一种又要跳入火坑的错觉。 咬了咬牙,他伸手接过了混元珠。 在接过混元珠的一刹那,整个人就开始发光了。 玉奉天抬手一挥,一道金光灿灿的佛光包裹住了许慕言的全身,他沉声道:“慕言,祝你好运,记住,最多只能使用三次混元珠,佛光散尽的那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必须立马回来。” 许慕言点了点头,攥着混元珠,眼睛一闭,感受到耳边簌簌簌的风声。 待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黑暗。 许慕言以为自己还没到地方,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结果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隐约还能听见孩童的哭声。 这让许慕言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还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下一瞬,眼前闪过一抹火光。 借着这抹火光,许慕言才得以瞧清周围环境。 这里黑漆漆的,看起来还挺空旷的,就是不见天日,周围到处断剑林立,头顶还漂浮着黑漆漆的鬼气。 看起来就不是个好地方。 而他们现在,正处在一片比较平坦的地面上。 更让许慕言惊诧的是,自己现在居然是一个孩子的身体! 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不说,还光着脚,脚下有血,双手双脚都被锁链束缚着。 而周围的孩子们都跟他差不多打扮,一个个弄得灰头土脸的。 一群孩子正围成一个圈,拿着火把,议论纷纷道:“我们已经被关入剑冢三天了!这里暗无天日,一点吃的喝的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们全部都得死!” “奴隶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凭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那些人是因为他不肯跪下学狗叫,所以才连同我们,一起关在了剑冢里,不如我们一起,逼他大声学狗叫,也许外头的人就会放我们出来了!” 许慕言:“???” 什么情况?这群小奴隶在说什么?又是在欺负谁? 难道说……这这这就是当初玉离笙告诉他的,幼年时被族人戏弄,连同一群奴隶,被赶去了剑冢,最后为了活命,玉离笙还把一同关押的奴隶,全部都吃掉的那段故事? 许慕言:“……”杀了他,就现在。 “快,把他按住,让他学狗叫,快!” 几个奴隶上手扯着蹲坐在角落里的孩子,大声道:“快学!快!” “我……我不是狗,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幼年的玉离笙双手捂住耳朵,摇头喃喃自语道,“我不是狗,我不是……” “家主根本就不喜欢你,成天到晚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 “还把自己当少爷呢?也不看看,到底是谁连累大家一起被关进剑冢!” “你就是玉家养的一条狗!” “生得这副模样,一看就是给人当漂亮玩意儿的!” 面对着众多奴隶的嘲笑声,玉离笙置若罔闻,捂住耳朵,一遍遍地重复自己并不是狗。 他的不回应,换来的却是其他奴隶的拳打脚踢。 许慕言当即霍然站起身来,大声道:“你们在做什么?还不赶紧住手!” 他这一嗓子喊得响彻云霄,不仅那些奴隶愣住了,就连玉离笙也愣住了。 其中一个奴隶走上前来,一巴掌盖在许慕言的头上,不悦道:“燕燕,你是傻了?昨天你不是还说,让我们大家一起揍他?怎么,饿昏头了?” 许慕言:“……” -- 第319页 啥玩意儿? 燕燕?他叫燕燕? 该死的,他现在该不会是个小女奴隶罢? 吓得许慕言往下一掏……嗯,不错,小是小了点,但起码他现在还是个男的。 “你手往哪儿掏呢?怎么着,你小小年纪,还发|春啊?”这个奴隶嘲笑道,“要不然,你去欺负欺负玉狗?” 许慕言的嘴角开始抽搐:“玉……玉狗?” 下一瞬,他就被奴隶抓着胳膊,大力将他往玉离笙身上一甩。 许慕言现如今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又生得很文弱。 一个没注意,整个人就扑在了玉离笙怀里。 刚好将玉离笙压在了身下。 而周围的奴隶们都开始起哄,让他打玉狗,把玉狗打死。 要死大家一起死,谁都不要活了。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不明白这么一群孩子——最大的看起来也才十四、五岁,怎么就能如此恶毒? 仓惶之下,许慕言骤然同玉离笙四目相对,望着那双通红的眼睛,以及眼中的屈辱,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许慕言赶紧从玉离笙身上翻了下来,他伸开手臂,将人护在身后,大声道:“我不准你们欺负他!” “呦,你倒是突然转性了,怎么着,看他生得漂亮,你就喜欢上了?” “要不是他,我们根本不会被关在这里!” “三天了,整整三天三夜了!一口吃的,一口喝的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们全部都得死!” 奴隶们暴躁起来,纷纷涌上来撕扯玉离笙。 又被许慕言阻拦住了。 许慕言小小的身躯,将玉离笙一直护在身后,两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明明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但许慕言还是跟野狗一样,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奴隶们,咬牙切齿道:“你们敢过来!我就咬死你们!都不许碰他,谁敢碰他,我就杀了谁!” 那些奴隶见了,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并不相信一个瘦弱的小奴隶说的话。 立马又要上手撕扯玉离笙,却被许慕言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手腕。 任凭对方无论对他捶打脚踢,许慕言就是不肯松口。 生生咬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许慕言才松口,一揩唇角的血,冷冷道:“谁再敢过来,我就杀了谁!” 那些奴隶见状,便以为他是疯了,也不敢再去招惹,纷纷退开,各自寻了个角落坐着等死。 “你……为什么要救我?”玉离笙的声音,从背后缓缓传来,“你有什么目的?” 许慕言忍着身上的疼,转头去看他,正对上了玉离笙通红的眼睛。 他是多么想,趁着玉离笙还很可怜无助的时候,把人按趴在地,狠狠揍一顿。 可是一想到,他潜回过去的目的,便只能隐忍住了。 许慕言摇头道:“我没有任何目的,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玉离笙,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一次次地为你而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师尊再一次舍弃了言言 “保护我么?”玉离笙的神色无比的落寞,低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会有人想要保护我。” 许慕言估摸着,这个时期的小寡妇已经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对别人有防备心,也是理所当然。 反正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玉离笙还只是个孩子,恶又能恶到哪里去? 许慕言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这次一定马到成功,解救这个可怜虫于水火之中。 余光一瞥,他见玉离笙的脚踝好像受伤了,鲜血都染透了裤子。 “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许慕言上手要去掀开玉离笙的衣袍,却被他抬手阻拦住了。 “如果伤口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就感染发炎,只会越来越严重的。拖到最后没准腿就残废了,你也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成一个小跛子罢。”许慕言好言相劝道,“我真的只是想要保护你,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我说的话有半句虚假,就让我爹不得好死。” 如此,玉离笙才渐渐松开了手,任由眼前的小奴隶,掀开了他的衣袍,还把他染血的裤腿挽了上去。 “你叫燕燕,是么?” 许慕言连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已经不再计较名字这件事情了。 将裤腿挽起来之后,他才发现玉离笙的小腿上,有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他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这两个并排的血淋淋的窟窿,是被手指戳的,再一看伤口周围,都有些发黑了,连流出来的血,也是黑色的。一看就是被毒蛇给咬了。 玉离笙这个人真是奇怪,伤成这样居然也不吭声,怕不是打小脑子就有什么毛病吧。 “咬伤你的蛇有毒,必须得赶紧把毒吸出来才行,否则毒素扩散到全身,那就麻烦了。” 许慕言沉声道,救人要紧,也顾不得这样好不好看了。 直接跪趴在地,抓过玉离笙的伤腿,给他把毒吸出来。 许慕言一连吐出七口毒血,一直等放出来的血是鲜红色之后,才扯下玉离笙的衣袖,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很熟练地做完了这一切。许慕言挨着玉离笙坐下,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 玉离笙望着小腿上的蝴蝶结,有片刻的愣神,之后才低声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第320页 许慕言道:“因为……我想保护你。” “想要保护我?为什么?” “因为……你值得。”许慕言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又道:“没有任何一个生命是天生就不该存在于世的,人间特别好,等我们离开了这里,我带你去人间看看,好不好?” 玉离笙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我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么?” “能的,一定能,你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 除此之外,许慕言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话,想了想,他又道:“你先睡一会儿吧,也许睡醒一觉,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我睡不着……”玉离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觉得嗓子都快冒火了,“我好饿,也好渴。” “……”许慕言叹气:“我也是。” 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许慕言很快就感受到了饥饿。 长时间的不吃不喝,铁打的胃都受不了。 他开始回想起,小寡妇曾经说过,他被关进剑冢的半个月,喝了人血,吃了人肉。 为了让小寡妇不再走当初的老路。 也为了自己也能吃饱,许慕言不想坐以待毙,决定带着小寡妇在剑冢里转转,也许能找到什么吃的,或者能找到出去的路,也说不定。 “走,我们去那边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不用找了,”玉离笙摇头道,“已经找遍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食物,哪怕连草根草皮都没有,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水,没有食物。什么都没有。” “可是,你还有我啊!”许慕言的眼睛看起来很亮,好像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定定地望着玉离笙,一字一顿道,“即便这里什么都没有,可你还有我啊!” “你?”玉离笙微微一愣,随即低声道,“我可以相信你么?” 许慕言点头,满脸认真道:“你可以相信我,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可不管如何,被关押在这里的奴隶,都三五成堆地围坐在一起。 在这种时候,落单反而对自己不利。 玉离笙也不傻,送上门来的小奴隶,主动跟他抱团取暖了,他也没有将人往外推的道理。 因为这里实在没有吃的,许慕言光着脚,在断剑林立的剑冢里翻找。 除了把脚底板划得鲜血淋漓之外,就只找到了两柄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剑刃。 “来,你一把,我一把,用来防身,谁敢凑过来,上去就是一剑。” 许慕言如此道,递了把剑刃过去。 长时间的饥饿,让他也没什么力气了。 只能和玉离笙并肩靠在一起,许慕言为了鼓励他坚持下去,便给他讲故事。 讲着讲着,许慕言的声音就沙哑起来了,感觉像是含了一口沙子,生疼生疼的。 嗓子里都快冒火了,渴得要命。 黑暗中,奴隶们的眼睛阴绿阴绿的,看起来好似饿狼一样,随时都要扑上去将人开膛破肚,大快朵颐。 许慕言不敢睡着,一直紧紧抓着剑柄,生怕有人过来偷袭他和玉离笙。 在剑冢的时间,简直度日如年,饥饿好像一把火,在所有人肚子里熊熊燃烧。 许慕言一遍遍地安慰玉离笙道:“没关系的,再忍一忍,很快就能出去了。” 只要撑过半个月就好了,半个月之后,就会被放出去的。 只要撑过半个月就好了。 可就在第六天晚上,终于有人忍受不住饥饿,像是饿狼一样将因为饥饿,而瘫软在地的奴隶,咬破血管,开始咕噜咕噜地大口喝血。 血腥味一时间弥漫在了整个剑冢。 之后,越来越多的奴隶爬了过去,在黑暗中,宛如茹毛饮血的野兽一般,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生生分食了。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明明自己很害怕,可还是把玉离笙抱在了怀里,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攥紧剑刃,颤声道:“不要看,也不要害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再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 玉离笙单薄的身子,在许慕言怀里瑟瑟发抖,死死咬紧牙齿,一声不吭的。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被饥饿折磨疯的奴隶们,开始自相残杀,专门挑选比较弱的奴隶扑倒,咬破喉咙吸血,又抓过断剑,直接开膛破肚,大口大口吃着血淋淋的肉。 许慕言从来没这么饿过,饿到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手脚都没什么力气。 饿到渐渐产生了错觉。 饿到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他亲眼看见,玉离笙艰难地爬了过去,撕扯下一条皮肉,然后再缓缓爬回来。 靠在他的身旁,用剑刃把血淋淋的肉块,切成一条一条的,自己吃一口,喂许慕言吃一口。 玉离笙虚弱无力地道:“燕燕,你张嘴,快,吃一点……否则,你会撑不住的,燕燕,听话,快吃呀。” 许慕言尚且有几分神智,死死闭着嘴,不肯去吃这血淋淋的肉条。 “燕燕,你快吃啊,如果不吃的话,你会被饿死的,燕燕,你听话,就当是野兔的肉,快吃吧。” 玉离笙断断续续地道,执意要把肉喂到许慕言的嘴里。 一块并不算大的肉,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下去了。 许慕言全程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 第321页 只觉得饿得一点劲儿都没有,感觉很快就要死掉一样。 一块并不算大的肉,两个人分着吃,吃完以后,比之前还饿了。 无休无止的饥饿,让玉离笙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呆坐在地上,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慕言挣扎着,抬眼看着玉离笙干裂出血的嘴唇。 犹豫了很久,才用剑刃割开手腕,然后贴在了玉离笙的唇边。 许慕言低声道:“喝罢,喝完之后,咱们再躺一会儿……坚持住,一定能出去的,再坚持一下。” 玉离笙抓着许慕言的手腕,大口大口地喝着他的血,看着许慕言痛苦的样子,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也划开自己的手腕,放血给许慕言喝。 “燕燕,你喝我的血,如果这次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那么你将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年幼时的玉离笙,亲手割开自己的手腕,送到了一个小奴隶的唇边,满脸认真,一字一顿地许诺。 许慕言忍不住掀开一丝眼皮,瞥了他一眼,已经隐隐在他身上,看见了小寡妇的身影。 可面前的玉离笙,神色是这么地坚定,许的诺言那么令人动容。 太饿了,又渴又饿,这里一片昏暗,饿到晕厥过去。 也不知道到底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还会不会被放出去,未知的恐惧,让在场的奴隶们越来越疯狂。 互相攻击,自相残杀,到了最后都不仅仅是为了温饱问题。 而是在极端恐惧之中,发疯癫狂了,对着身边的奴隶痛下杀手。 许慕言和玉离笙两具小小的身躯,挤在一个犄角旮旯里。 一人攥着一柄长剑,警惕地目视着左右。 只要有人敢靠近,就毫不留情地一剑刺过去。 绝境之中的两个人抱团取暖,互相将对方看作最可靠的伙伴。 许慕言强撑着,一遍遍地安抚道:“不怕,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的,若是能活着出去,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玉离笙颤声道:“离开?我生来就是玉家的人,我又能躲到哪里去?” “天大地大,总归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许慕言如此道,心想,从源头上阻止玉离笙即将经历的一切。 也许未来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了。那么他也算是为玉离笙逆天改命了。 哪怕当个普通人也好,平安度过一生,也好过将来受尽欺辱。 就这样,两个孩子相互抱团取暖,眼睁睁地看着,奴隶们一个又一个地倒在他们的面前。 即便许慕言再不愿意生吃人肉,但为了活命,他也没办法。 只能和玉离笙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相互喂着吃,填饱肚子最要紧。 渴了就互相喝对方的血。 玉离笙甚至哭着说:“燕燕,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许慕言怕玉离笙会痛,每次都小心翼翼地吸血,不敢吸太多。 可饶是如此艰难地苟且偷生,还是没等来有人打开剑冢。 尸体渐渐就发烂,发臭,再也不能吃了。 断了食物的两个孩子,又继续面临着无穷无尽的饥饿。 许慕言从来没有这么饿过,只觉得身上一点点力气都没有。 也可能是出于这具身体的缘故吧,这具奴隶的身体太过柔弱,年纪也太小了。 撑这么多天,已经很勉强了。 玉离笙应该也特别饿,肚子咕噜咕噜乱叫,一直死死抱住面前的小奴隶,好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也许又过了三天,也许是四天。 总之非常之久,许慕言渐渐就快不行了,整个人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而玉离笙也饿得趴在地上,一双眼睛赤红赤红的。 “燕燕,我们只怕不能活着出去了,可我还不想死,我想活着,我要活着才行。” 玉离笙通红着眼睛,抓过剑刃,缓缓爬向了小奴隶,低声道:“燕燕,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许慕言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能轻微地喘着气,有心想安慰玉离笙,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出去了。 却听玉离笙低声道:“对不起,燕燕,我不能死在这里,我想活着,我太饿了,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现如今,我只能把你吃了,燕燕,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许慕言听罢,回光返照一般地睁大了眼睛。 他和玉离笙抱团取暖,相互依偎,互相鼓励才撑到了现在。 眼看着就能出去了。 结果玉离笙却告诉他,要吃了他的肉? 居然……居然要吃了他的肉。 这是许慕言万万没想到的,他没想过,玉离笙还这么小,就能做事如此狠辣决绝。 第一百六十九章 慕言不要这种福气 可是下一刻,玉离笙就骑在了许慕言的身上,两手高高举起剑刃。 雪亮的剑刃晃得许慕言眼睛生疼生疼的。 长时间的饥饿,让他浑身上下提不起来一点劲儿。 苍白干裂的唇瓣蠕动起来,许慕言的喉咙里好像灌了满口沙子,让他难以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 许慕言是带着记忆,魂魄在佛光的庇护下,借用混元珠的力量,才得以潜回过去。 原本他以为,这个时期的玉离笙是最好拯救的。 毕竟这时的玉离笙还没有经历过那种不堪的事情。 -- 第322页 可是,许慕言此刻才明白,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从最初的胜券在握,信心满满,到现如今的灰心丧气。 许慕言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玉离笙的脸。 他想知道,玉离笙到底是怎么忍心,对着抱团取暖的同伴举起剑刃的。 可是这里太黑了,玉离笙稚嫩俊美的面容,在黑暗下若隐若现,根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可声音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落在了许慕言的耳中。 “对不起,燕燕,横竖你都快死了,临死前,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着。” 话音一落,玉离笙便毫不留情地将剑刺入了许慕言的喉咙。 许慕言猛然睁大了眼睛,浑身剧烈地颤动起来。 他想说点什么,可嘴才一张开,就冒出了鲜血来。 鲜血宛如瀑布一般,从血管里喷了出来,溅脏了一面石墙。 剑刃直接穿透了他的喉咙,正中喉结的位置,一剑将他钉死在了地面上。 许慕言微微张了张嘴,好像一条死鱼,喉咙里咕噜咕噜乱响,吐出了滚热的鲜血。 他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临死前,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将玉离笙的面容,尽收眼底。 看着玉离笙赤红着一双眼睛,好像一条凶恶的野狼,跪伏在他的身旁,大口喝着他的血…… 即便许慕言现在是魂穿,但那一剑刺下来时,他还是能感觉到痛楚。 感受到鲜血从脖颈处宛如瀑布一般地喷了出来,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在一点点流逝…… 许慕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眼下发生的这一切。 他知道在这个时空中,还不存在“许慕言”。 玉离笙也不知道他就是许慕言,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可怜的小奴隶而已。 可许慕言还是觉得很难过,因为他这次是被玉离笙亲手所杀,不带任何一丝犹豫。 而就在不久前,玉离笙还哭着跟他许诺说,若是两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那么他就是玉离笙此生最重要的人。 原来玉离笙的承诺也不过如此。 在生死面前,玉离笙终究还是选择了自己。 下一瞬,混元珠便带着许慕言离开此地,前往下一个时空。 许慕言的魂魄在佛光的笼罩下,借用混元珠的力量,再度潜回了过去。 一路上他都紧紧闭着_娇caramel堂_眼睛,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可是眼泪还是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一滴滴地飞溅在时空扭曲时的缝隙中,在佛光的照耀下,宛如泡影一般,散发着异常璀璨的光芒。 等许慕言再度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已经到地方了。 不同于上一回,一落地就在封闭的剑冢之中。 还穿得破破烂烂,连鞋袜也没有,身上甚至还戴着枷锁。 而这一回,许慕言浑身上下穿戴得很齐整,也十分保暖。 一身竹青色的衣衫,摸起来挺厚实,脖颈上还戴着一条雪白的兔毛围巾。 正站在走廊里,周围的长灯泛起莹莹火光,外头还下着鹅毛大雪。 许慕言有些发愣,琢磨着这回他又潜回了玉离笙成长过程中的什么时期。 正站在廊下发呆时,忽然有什么东西猛地砸了他一下。 许慕言吃痛地“哎呦”一声,下意识抬手一摸,居然摸到了满手的雪。 砸他的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打扮得跟许慕言差不多。 手里还团着雪球,笑呵呵地说:“徐烟,你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好玩打雪仗了?” 许慕言有点懵,一时半会儿没来得及消化自己现在的身份。 余光一瞥,他瞥见旁边的空地上立着两个雪人。 其中一个雪人的面前,写着“徐烟”,而另外一个雪人面前,就简单地写了一个“裴”字。 如此,许慕言估摸着,自己现在就是“徐烟”,而眼前这个少年应该姓“裴”。 “你怎么了,是不是砸痛了你啊?不会吧,不就跟你闹着玩玩,你也至于生气?” 这个姓裴的少年走了上来,特别自然地帮许慕言把头发上的积雪拍掉,满脸赔笑道:“好了,好了,师兄就是逗你玩的,今夜可是除夕,满宗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你可不许生气啊!” “回头要是被大师兄看见你哭丧着张脸,必定要不高兴的。” 许慕言微微一愣,下意识左右环顾一遭,果真见山门中到处张灯结彩,红灯笼挂在殿檐下,隐约还能听见几声爆竹响。 当即脑中灵光一闪,心道,该不会是潜回到玉离笙被关押地牢里过年的那一段吧? 好似为了验证他的猜测,裴师兄又道:“昨夜啊,大师兄又把玉奴传唤过去侍奉了,结果也不知怎么的,玉奴发了疯一样,怎么都不肯服软,还挠了大师兄,把大师兄的脖颈都挠出了一条血印,这会儿大师兄正在气头上,咱们最好不要触大师兄的霉头,省得回头遭罪。” 许慕言:“……” 这么说来,玉离笙此刻应该就在地牢里关押了。 可问题是地牢在哪儿?要怎么样才能接触到玉离笙,并且成功将他救走。 这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许慕言暗戳戳地运转灵力,发现现在这具身体的修为并不怎么样。 -- 第323页 只有微薄的一点点。也不知道平日里上哪儿偷鸡摸狗去了,居然学艺如此不精。 许慕言正寻思着,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打探出玉离笙被关押的位置。 就被裴师兄拉着手腕,一边拉,一边催促道:“好了,好了。差不多也到时辰了,走,咱们去吃年夜饭了。” 可能是二人在山中的身份比较低微,座席都排在很后面。 许慕言抬眸瞥过去几眼,见前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头,甚至都看不清楚主座上的人。 但他本来也没打算同玉离笙曾经的师尊,还有师兄打交道。 如果真有,那也是想杀了那两个人渣畜牲败类。 但许慕言知晓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冲上去就是千里送人头的。 他虽然不算特别聪明,但也没有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见席上那么多好吃的,许慕言也不客气,趁机大快朵颐起来。 还不忘记趁人没注意,偷偷藏点好吃的在衣袖中。 寻思着,回头要是见着了玉离笙,便将食物拿出来给他吃。 好歹今夜是除夕。 “虽说咱们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位份低,但大师兄之前说了,让咱们也别灰心,只要勤加苦练,早晚有一日能享受到玉奴。” “噗嗤……” 许慕言正在喝酒,一听这话,立马毫无任何形象地喷了出来。 一边咳嗽,一边询问道:“什……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估摸着,那玉奴再好,大师兄再对其爱不释手,早晚有玩腻的一天。更何况那玉奴又不肯乖顺,成天到晚惹大师兄生气,哪一次不是被大师兄狠狠捶楚一番?” 裴师兄凑近许慕言,压低声儿道:“我悄悄跟你说,前几日我跟其他师兄往大师兄的寝殿去,站在殿外就听见了玉奴的惨叫声,啧啧啧,你是没听见啊,简直比杀猪叫得还要惨。” “我当时还寻思着,大师兄下手能有多狠?把人折磨得叫声如此凄惨?” 许慕言吃不下去东西了,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低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师兄把玉奴绑在了木架上,然后用长针……这么长……” 裴师兄比划了一下,足有大半根手指长,神神秘秘地道,“直接穿透了玉奴的十根指甲,然后生生把他十根手指甲都撬掉了!” 许慕言听罢,既惊且怒,眼睛陡然就睁大了,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 “这还不算什么,大师兄后来把玉奴,连同那十根血淋淋的手指甲,一起丢了出来。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玉奴可真是太惨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披头散发的,脸上都是血,痛得两手蜷缩着,样子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许慕言虽然没有亲眼看见玉离笙当时的惨状,但他的脑海中已经隐隐浮现出当时的画面了。 气得他死死咬紧牙关,拳头攥得咯噔作响。 裴师兄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异常,自顾自地又道:“说起来玉奴也是惨的,头几年一直给宗主当药人,成天到晚不是放血,就是剜肉……原本以为这就够苦了,没曾想他越来越俊,这不,居然就被大师兄给相中了,现如今基本上算是彻底沦为整个师门的炉鼎了,稍微有点位份的弟子,都碰过玉奴,也就你我这样才入门的,没那福气。” 许慕言咬牙切齿道:“这福气给我,我也不要!” 裴师兄听了,竟然哈哈大笑,等笑够了,才压低声儿道:“烟烟,你可别犯傻,怜悯谁都不要怜悯玉奴,在这个缥缈宗,越是折辱玉奴,我们才能活得越久,否则下一个玉奴,可能就是你了。” 许慕言微微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凭什么?” “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么?” 许慕言:“……” 他对着桌面上的酒碗一看,酒水中倒映出了一张少年的面孔。 怎么说好呢。 漂亮得太过分了,虽然不比从前小魅魔的皮相好看,但也不差。 至少也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 原来凭的却是他现在这张脸。 许慕言忍不住暗暗胆寒,只觉得缥缈宗上下就如同虎穴一般,没一个好东西。 也没有再吃东西的胃口了。许慕言趁着裴师兄去上茅房,赶紧又藏了些吃的在身上。 场上酒过三巡之后,位份低的弟子吃完就可以离席自由活动了。 许慕言不知道地牢在哪里,正寻思着,抓个人过来问问。 哪知忽然就被叫到了名字。 “你叫徐烟是吧?今年新入门的弟子?” 一个面容看起来有几分凶恶的弟子喊住了他,没好气道:“宗主吩咐了,今夜是除夕,满山的弟子,哪怕是条狗,也要放出来过年,但除了玉奴……也不好让他饿死,你去给玉奴送饭。” 说着,还带着许慕言来到山中的厨房,递了个破碗给他,里面就一个又冷又硬,还发黑的馒头。 许慕言忍不住拧着眉头,瞥向了一旁,几条野狗正围在一起,大口吃着盆里的残羹剩饭。 都是弟子们吃剩的饭菜,里面还有好些肉。 居然连野狗吃的饭都比玉离笙吃的好。 玉离笙这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许慕言可想而知了。 “快去!” -- 第324页 对方催促道,根本不给许慕言开口说话的机会。 许慕言很郁闷,根本不知道关押玉离笙的地牢到底在哪里。 但他又不能说他不知道,否则岂不是露馅了? 正巧裴师兄上完茅房回来,见他手里端着个破碗,便问道:“你拿这破东西做什么?喂狗啊?山中的狗可不吃这个。” “……”许慕言抿唇道,“是一个师兄让我去给玉……玉离笙送饭。” 他终究喊不出玉奴二字。 “什么?居然让你去送?简直太过分了,就会欺负我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 裴师兄气恼不已,满脸恨铁不成钢地说:“就你最笨了!别人一看你这逆来顺受的样子,就知道你好欺负!气死我了,大过年的简直晦气死了!” “师兄……” “算了,给我吧,我帮你去送。”说着,裴师兄作势要接过许慕言手里的破碗。 许慕言赶紧道:“我得自己去送,否则……我怕其他师兄知道了,会越发为难我。” 裴师兄略一思忖,觉得也有道理,便道:“那你快去快回,回头我带你下山乐呵乐呵。” 第一百七十章 玉离笙,新年快乐 “师兄!”许慕言赶紧拦道,像个黏人精一样,嗫嚅着说,“我不敢,我自己害怕……想要师兄陪我一起去。” “真是怕了你了,走吧,赶紧的。” 如此,许慕言也算挺顺利就来到了关押玉离笙的地牢。 裴师兄道:“我嫌晦气,就不进去了,你自己进去吧。” “好……要不然,师兄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肚子突然有点疼。还得上个茅房。” “也行吧,那你赶紧的,别磨磨蹭蹭的。” 许慕言赶紧点头答应。 见人走了,立马把手里的馒头和破碗,有多远扔多远。 他也嫌破碗和硬馒头晦气。 趁着左右无人,便摸索着走进了地牢。 里面很昏暗,又冷又湿,迎面就是一股子很难闻的气味。 许慕言掩鼻,缓缓走了进去。 离得老远,就看见角落里缩着一团黑影。 许慕言屏息凝气,轻手轻脚地凑了上前。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才得以看清那黑影是一个人。 此刻的玉离笙披头散发,寒冬腊月仅穿了单薄的衣衫,甚至没有穿鞋袜。 脚背上伤痕累累,旁边一小滩血水。 四肢都被铁链束缚着,抱膝坐在墙角,脸上没什么情绪。 只是在听见脚步声时,才抬起了脸,冷漠地瞥过来一眼,很快又把头低下去了。 许慕言看着这样的玉离笙,只觉得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明明是除夕夜,可山中好似所有人都把玉离笙给忘了。 忘记这里还关押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连山中的野狗都能吃顿饱饭,可玉离笙却只有一个又冷又硬,还发了霉的馒头。 “你是过来给我送饭的么?”玉离笙低声道,“那饭在哪里?忘记拿了……还是,对我有什么要求?” “我对你没有要求,天冷,我怕饭菜会凉,所以一直揣在怀里捂着。” 许慕言缓步靠近,因为没有钥匙开门,所以只能隔着牢门蹲下来。 将怀里藏的吃食,一样一样地掏了出来。 有糕点,橘子,还有一根大鸡腿。 也是掏出来之后,许慕言才发现自己的胸口被烫红了,疼得嘶嘶抽着冷气。 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赶紧把鸡腿递了过去。 许慕言跪在地上,手臂伸进牢门,遥遥递给玉离笙,轻声道:“接着呀,还热着呢,趁热赶紧吃了吧。你肯定都饿坏了。” 哪知玉离笙非但不接,反而眸色越发冷了下来,沉声道:“你在上面下毒了,是么?什么毒?要我命的,还是……” 他狠狠抿了一下嘴唇,越发冷声冷气道:“你也想享用我?” 许慕言:“……” 奇也怪哉了。 从前都是他担心玉离笙会在食物里下毒,怎么现在就反过来了? 看得出来,玉离笙这个时期对其他人的警惕性,已经非常之高了。应当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为了能让玉离笙相信鸡腿上没毒,许慕言故意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大口,然后往肚子里一咽,他道:“你看,我也吃了,真的没毒,我不骗你。” 玉离笙冷笑道:“我身上没有值得你惦记的东西。” “我真的没惦记你什么东西,我发誓,我就是过来给你送饭的。” “若是真的过来给我送饭,只怕是一个冷硬的馒头,怎会是鸡腿?” 许慕言:“……” 他不知道该夸玉离笙聪慧,料事如神好,还是该怜悯玉离笙凄惨的遭遇。 心里想着,玉离笙应该一直都啃又冷又硬的馒头,一个小小的鸡腿对于他来说,都是美味佳肴。 甚至是别人用来同他谈条件的工具。 而图谋的不过就是玉离笙的美色和皮囊。 许慕言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赶紧抬眸望天,才不至于哭出来。 为了让玉离笙打消疑虑,许慕言只好道:“我对你真的没有企图……我不行,我那方面不行……” 玉离笙:“果真如此么?” “果真如此的,天生的毛病。” -- 第325页 许慕言伸长胳膊,面颊都贴在了牢门上,把他的脸都挤得有些变形了。嘴里催促道:“接着啊,快啊,趁着没外人赶紧吃了,否则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我就遭殃了。” 玉离笙沉默了许久,可能真的是太久没沾过荤腥,他缓慢地抬起手来,作势要接过鸡腿。 却在下一瞬,一把抓住了许慕言的手腕,然后往后狠狠一折。 许慕言痛的“啊”了一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气得他破口大骂道:“你有病啊!你折我手臂做什么?我又没得罪你!”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人接的鸡腿掉在地上,沾了很多灰尘。 玉离笙一手死死摁住许慕言的手腕,冷声道:“在缥缈宗,不可能有人真心待我,你一定别有用心。” 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道:“我别有用心?我也得有那个本事别有用心!我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修为低得很,山中的事情,我都不太清楚。这不,除夕夜还被使唤过来给你送饭!” “那鸡腿还有糕点,是……是我偷藏的,我本来还想着,自己晚上饿了吃的。可让我给你送饭的师兄,就给了我一个硬馒头,还发霉了,我嫌晦气,就丢掉了。所以才把鸡腿拿给你吃了,你……你居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玉离笙听他如此一说,这才有了几分相信。 渐渐把手松开了。 然后低头捡起地上的鸡腿。 “哎,别吃了吧,上面都是灰尘,”许慕言揉着手腕,于心不忍地道,“要不然,你等我一会儿,我再去偷一根鸡腿来?” 可玉离笙并没有理会他,甚至都没擦鸡腿上的灰尘,直接就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样子玉离笙真的饿了很久很久,根本顾不得脏了,甚至把骨头都嚼碎了吞咽下去。 许慕言暗暗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多藏一点吃食。 赶紧把糕点,橘子都递了过去。看着玉离笙狼吞虎咽地吃着。 许慕言蹲了起来,低声道:“慢点吃,别呛着了,我没有水给你喝。” 玉离笙没说什么,只是一番风卷残云之后,拖动着锁链,踉踉跄跄地走至窗户下面。 雪花顺着缝隙飞了进来,已经积了一小片雪。 他直接捧起积雪,往嘴里吞咽。 之后又缓慢地挪了回去,继续抱膝蹲坐在墙角。 “这里太冷了,冷得让人都受不了,来,这个给你穿。” 许慕言脱下外袍,整齐地叠好,从牢门的缝隙中塞了进去。 一双眼睛在夜色下,显得亮晶晶的。 “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让你享用我的。”玉离笙冷声道。 “我都说了,我没有那方面的能力,而且……我对你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 玉离笙直接打断他的话,冷声冷气道:“你觉得我可怜?” “不,不是啊。我只是觉得,除夕夜不能回家拜见爹娘,终究很遗憾,便想着,来年要行善积德,只当是为了爹娘攒福了。” 这个理由没什么毛病吧?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又是大过年的,谁都想为家人积福行善。 但玉离笙就是不接,如此许慕言只能把衣衫放在地上。 抱着手臂陪着他,许慕言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你不用担心。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我是今年才刚入门的,什么都不懂。” 玉离笙置若罔闻,并不理他。 “我好想回家的,”许慕言低声道,“特别想回家,过年就应该和家里人一起过才行。可却被迫留在山中,师兄弟们就会欺负我,没有人对我好。” 玉离笙仍旧没有任何动容。 “……师兄还说我生得漂亮,说什么适合修什么双修术,但我又不懂什么是双修术。” 许慕言暗暗琢磨着,要想和玉离笙敞开心扉,那肯定就得和他沦为一样的境遇。 如此这般,才好取得玉离笙的信任。 果不其然,在听见此话时,玉离笙抬头,蹙着浓眉道:“哪一个师兄说的?” 许慕言眼观鼻鼻观心,信口胡言道:“是大师兄说的,他说喜欢我的模样,还说我皮相不错。” 玉离笙听罢,冷笑道:“原来如此,他还真是卑鄙无耻至极。” 许慕言眨巴眨巴眼睛,点头道:“我也觉得他看起来不是个好东西。” “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十……四。” 许慕言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年纪多大,但看面相挺小的,差不多十四、五岁的样子。 玉离笙低声道:“竟然比我还要小几岁。” “我家中有一个哥哥,年纪跟你差不多,对我特别好。”许慕言信口胡言,试图跟玉离笙套近乎,“可是来到缥缈宗后,大家一直明里暗里欺负我,我好想回家的。” 玉离笙抿唇,冷声冷气地道:“回家?一入缥缈深似海,再难有回头路了。” “那我以后经常过来看你,好不好?”许慕言趁机道:“我觉得你看起来像个好人。” “好……人?” “是……是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关押在这里。但我娘说了,相由心生,我见你生得像个好人。” 玉离笙听罢,嗤笑道:“你是第一个说我是个好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玉离笙低声问道。 -- 第326页 许慕言还未来得及开口,忽见外头划过一抹光亮,爆竹声很快就响彻了整座仙山。 玉离笙也下意识望了过去,看见漆黑的夜色,被烟花笼罩,姹紫嫣红,分外好看。 神色忍不住落寞起来。 “新年快乐,玉离笙。” 玉离笙猛然抬头,惊道:“你说什么?!” “我说,新年快乐,玉离笙。”许慕言眨了眨眼睛,故作无辜地道,“我喊错名字了吗?可是,别人告诉我,你叫玉离笙。” “没喊错……” 只是太多人喊他玉奴了,以至于玉离笙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喊他。 “我叫徐烟,烟花的烟。”许慕言轻声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那么每年除夕夜,我都陪你一起过,好不好?” 玉离笙抬眸,用发红的眼睛盯着他看。 许慕言又道:“你没人陪,我也没人陪。他们都不喜欢我,老是欺负我。我们抱团取暖,好不好?” 玉离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神色无比地失魂落魄。 已经很多年没人祝福他新年快乐了。 他几乎快要忘记这种感觉了。 可现如今,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少年,笑着告诉他,想和他抱团取暖。 这种感觉实在太不真实了。 这让玉离笙一度觉得是他方才听错了。 或者此人对他有所图谋。 许慕言见状,便知道玉离笙并不信这番说辞。 也在情理之中罢,这世间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信任。 许慕言也不急着走,没打算跟着裴师兄出去乐呵乐呵。 就想陪一陪玉离笙,能陪多久就陪多久。 许慕言低声道:“在我的家乡,每年守岁的时候,就是我一年到头最快乐的时候了。小时候家里很穷,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吃上平常吃不到的好东西。 大人守岁,祈祷来年平安喜乐,财运亨通,小孩子守岁,祈祷父母安康。家家户户还会在门口铺一层麦秸,一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意思是步步平安,长命百岁。” 玉离笙没说话,因为他好多年没跟亲人在一起守岁了。 这些年来,都是一个人孤独地生活,早就把守岁的习俗忘干净了。 “最要紧的是,我家乡那边有习俗,除夕夜不能打孩子,所以,我只有在除夕当天不用担惊受怕。” 许慕言低声道,还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说起这段话时,语气听起来风轻云淡,没有半分伤心。 好像就是在诉说一件特别小的事情。 玉离笙听罢,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转头望了过去。 只看见少年的侧颜,他脸部的轮廓很柔和,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亮晶晶的。 这让玉离笙恍惚想起,曾经也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双眼睛。 可过去了太长时间,他已经忘记了。 “你经常挨打么?” “是啊,经常挨打,”许慕言长长叹了口气,“可能是我真的很糟糕罢,没人喜欢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慕言被师尊连累受罚 “可你方才不是还说,你有个最疼爱你的哥哥么?” “!!!”许慕言话锋一转,赶紧又道,“是,是啊,除了我哥哥之外,没人喜欢我。” 玉离笙听罢,抬眸审视着许慕言,但终究没说什么。 气氛很快再度沉寂下来。 “你……疼不疼?”许慕言突然又开口询问道,“一定很痛吧?我见你十根手指甲盖都没了,身上……身上好像也有很多伤,你疼吗?” 疼,当然疼,疼得痛不可遏。 可疼又能怎么样? 难道就因为疼,别人就会放过他了么? 玉离笙心道,牵扯着唇角,想要露出嘲弄的笑意来。 却在下一瞬,眼眶渐渐红了。 好多年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了。 自从入缥缈宗之后,再也没有人问过玉离笙疼不疼。 那些人只在乎玉离笙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把他当成药人,或者是一个漂亮的玩意儿,随意作贱玩弄的炉鼎。 根本没有人在乎他疼不疼。 而此时此刻,面前这个少年却问他疼不疼。 玉离笙疼啊,他好疼。 却又不敢说。不敢轻易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给别人看。 生怕说出来之后,别人会越发毫不留情地欺辱他,嘲笑他。 玉离笙沉默不语,把头偏转到了一旁,冷声冷气道:“你的话很多。” “唔,那我不说话了。” 许慕言抱膝坐在地上,周围冷得像个大冰窟窿,稍微待一会儿,寒气就顺着毛发钻进骨头缝里。 以至于他忍不住往手心里哈了几口热气。 这么冷的地方,也不知道玉离笙还要被关押多久,寒冬腊月的,那帮畜牲也不怕把人给冻死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裴师兄见徐烟还不出来,终于忍不住也走了进来。 一眼就瞥见抱膝蹲坐在角落里的人,当即眉头一拧,快走几步上前。 伸手将人拉了起来,裴师兄不解道:“你怎么躲这来了?我都等你老半天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大过年的,不赶紧下山乐呵乐呵,你躲这守着玉奴做什么?” 顿了顿,他又惊诧地道:“你该不会是想趁左右无人,今夜就要享用玉奴罢?” -- 第327页 裴师兄的声音不小,一字一句自然都传到了玉离笙的耳朵里,许慕言赶紧解释道:“怎么可能?我才没那么想!” “那你躲这里做什么?” “我就是见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所以……所以……” 为了防止裴师兄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许慕言赶紧将人往外一拉,嘴里嘟囔着:“好了,好了,快走,快走!” 玉离笙抬眸,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背后,一直等人完全消失在地牢的另一端,才渐渐把目光收了回来。 望着少年留下的衣衫发呆。 许久之后,玉离笙才缓慢地凑上前,抓过衣衫披在了身上。 很暖和,还有少年残留的体温。 玉离笙忍不住凑近一闻,还能嗅到淡淡的香气。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许慕言一路将人推了出去,才到门口,就被裴师兄戳着脑门训斥。 “好你个徐烟!真是色胆包天!我说上回带你去勾栏院玩女人,你怎么要死要活的,怎么都不肯碰,原来是喜欢男人!” 裴师兄压低声儿骂道:“你也不看看地牢里关的是谁!那可是大师兄的炉鼎!大师兄不松口,谁敢去动?你嫌命太长了?” “我没有,我真的只是觉得他很可怜而已!” 许慕言揉了揉被戳红的脑门,感觉这个裴师兄对他还挺好的。 平时应该没少跟徐烟一起偷鸡摸狗。 当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许慕言来了主意,将衣袖捋起来,露出此前被玉离笙掐肿的手腕,故作可怜地道:“师兄!好痛啊。” “你这怎么弄的?谁他妈做的?看我不弄死他!” “是一个师兄……”许慕言故作委屈地道,“他看我是新入门的弟子,上来就掐我,我也不敢挣扎。” 裴师兄气恼道:“那你就自认倒霉吧,谁让你看起来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谁见了不想欺负欺负你?” “我受伤了,疼得很啊,怕是不能跟师兄一起下山玩了。” “真是怕了你了,大男人还娇滴滴的,走,我那有伤药,我拿给你。” 如此,许慕言特别顺利地拿到了伤药,接下来就是怎么支开裴师兄了。 也巧了,一瞌睡就有人过来送枕头。 有几个弟子过来找裴师兄去摇骰子,还招呼着,问许慕言去不去。 许慕言摇头拒绝后,几个人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等众人一走,许慕言赶紧揣着伤药,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原本他还想抱床被褥过去的,但太招摇了,要是被人发现那就不好了。 等许慕言再度回到地牢时,玉离笙居然已经睡着了。 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紧紧裹着他的外裳。 露在衣衫外面的一双手,布满鲜血,血迹已经干了,结成了厚厚的血痂。 许慕言屏息凝气,轻手轻脚地靠近,然后蹲下身来,刚好手伸进去就能摸到玉离笙的手。 如此,他便跪在地上,努力伸长双臂,小心翼翼地为玉离笙上药。 尽可能地动作轻柔,生怕将玉离笙从睡梦中惊醒。 还扯下衣裳下摆,帮他把十根手指都包扎好。 许慕言借着月光,凝视着玉离笙的面容,忍不住低声道:“佛祖保佑,信徒今年的愿望就是保佑玉离笙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吃苦受罪了。放他自由罢。” 他不敢在此地待太久,生怕会被人发现。 遂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殊不知他才一转身,原本熟睡的玉离笙缓慢地睁开眼睛。 眸色十分复杂地望着许慕言的背影。 许慕言原本以为,这就是一个小插曲,回去睡了一觉之后,还寻思着,怎么把玉离笙救走。 哪知才一推开房门,就被人喊去大殿了。 说是大师兄传唤他过去问话。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过去时,就见一个穿着绛紫色长袍,手执折扇的男人站在殿外。还挺人模狗样的。 而玉离笙此刻,正被两个弟子按跪在地,微微低着头,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你就是徐烟?” 大师兄生就一双狐狸眼,面容显得十分阴柔,声音听起来细细的,有些尖锐,抬眸冷眼睥睨着面前的少年。 许慕言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拱手道:“弟子见过大师兄。” “昨夜,是你负责给玉奴送饭?”大师兄冷声问道。 许慕言:“……是的。” “那这件衣裳,也是你的了?”大师兄抬手指了指玉离笙膝盖下,跪着的衣衫,冷声道。 许慕言:“……” 应该承认,还是不承认? 承认的话,会不会当场就被杀掉? 那如果不承认的话,玉离笙会不会遭殃? “你说实话,这衣服到底是不是你给他的?还是说……是你不小心遗忘在了地牢中,嗯?” 许慕言攥紧拳头,心道,怕个锤子,反正自己现在只是元神潜回了过去而已。 又不是没死过,有什么好怕的? 当即就猛地抬头,许慕言大声道:“是我的衣服,你想如何?” “不想如何,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昨夜,究竟是你强迫了玉奴,还是他不知廉耻,主动勾引了你。” -- 第328页 大师兄展开扇面,徐徐摇了起来,嗤笑道:“我想,应该是玉奴主动勾引的你罢?如此下贱,不知廉耻,连个炉鼎都当不好,来人啊,把玉奴的衣衫剥了,按住他,打他二十棍子,让他长长记性。” “是!” 两个弟子齐声道,上手便要去剥玉离笙的衣衫。 玉离笙并没有挣扎,好像已经认命一般。 甚至都没有出声解释,好似认定昨夜送他衣服的少年,根本不会承认此事。 许慕言见状,赶紧阻拦道:“不是这样的!他并没有勾引我!是我,是我主动把衣服送给他的!” “哦?为何?”大师兄好似来了点兴趣,抬手示意弟子们停下,又道,“为何给玉奴送衣衫?难道你不知道,宗袍是不许随意送给旁人穿的,更何况是一个区区的炉鼎。你如此这般胆大妄为,有几条命够折腾的?” 许慕言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多死一次,少死一次,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他若是不主动站出来承认,岂不是要冤枉了玉离笙? 如此一来,玉离笙肯定更加不会信任他了。 许慕言硬着头皮道:“是我的错,我当时只是出于怜悯,所以才……我以后不敢再犯了。” “既然你认错了,那好,门规在上,对谁也不能例外。来人啊,把玉奴放下,将徐烟按住,打他二十棍子,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大师兄一声令下,先前摁着玉离笙的两个弟子,上前便要擒住许慕言。 许慕言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当即二话不说,一掌就打了过去。 奈何现如今这具身体的修为实在太差。 一掌打过去,也仅仅是让对方后退了几步。 很快又冲了上来,用力折着许慕言的手臂,将他往地上一摁。 直接将他按趴在地。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心道,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的要挨打吧? 看这架势,还不是杖背,而是……而是打他屁股! 不要啊,他都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被按趴在地打屁股。 这多丢人啊! 可是很快,许慕言就顾不得丢人了,他只想顾着自己的屁股。 第一棍破风抽下来,正好横跨了许慕言的整个屁股。 痛得他一个鲤鱼打挺,就想从地上翻起来。 可肩膀和手臂,被人摁得死死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大师兄徐徐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对左右围观的弟子们道:“这就是怜悯玉奴的代价,缥缈宗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同门师兄弟之间,亦是如此。从今往后,谁敢对玉奴好,这就是下场!打,给我狠狠地打,把他的腿打断!” 许慕言吓得面色一白,猛然抬起了头。 却意外同玉离笙四目相对。 他看见玉离笙正在看着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 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亲眼看着他被人按趴在地毒打。 冷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许慕言微微一愣,随即心头一涩,觉得自己恐怕,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把玉离笙这块石头捂热了。 昨夜,明明两个人还一起守夜。 他还给玉离笙送好吃的,送衣服御寒,还偷偷送了伤药来,给玉离笙敷上。 可不过短短一夜时间,玉离笙就好像把一切都忘记了。 好像看待一个陌生人一样,静静地观望着许慕言被人虐打。 许慕言一时间都忘记身后的剧痛了,心痛比身上的痛,更加令他难以忍受。 二十棍子噼里啪啦,很快就打完了。 好在,许慕言的骨头很硬,并没有被打断双腿。 可是整个下半身血淋淋的。 像条死狗一样地趴在地上。 大师兄走上前来,一把揪住了玉离笙的头发,将他拖拽到了许慕言的身前,似笑非笑地道:“你好好看看,这就是帮你的代价!从今往后,要是让我知道,你私底下勾引了哪个弟子,你且试试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山中的刑具更硬!” 说着,竟然一把将玉离笙推到了许慕言的身上。 正好压着许慕言的伤处。 痛得许慕言惨叫一声,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等再度醒来时,许慕言发现自己也被关在了地牢中。 而且,还跟玉离笙锁在了一起。 “徐烟……” 玉离笙见他终于醒来了,便主动开口询问道,“疼得很厉害么?你……你一直在哭。” “我才没有哭。” 许慕言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抬手往脸上一摸,果然摸到满手的眼泪。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疼哭了,把头扭到一旁,不肯跟玉离笙说话。 实际上,他身后疼得很,根本没有力气跟玉离笙说话了。 一动不敢动,恨不得把半截身子直接剁掉才好。 不争气的眼泪,很快又流了下来。 “我并非不肯为你求情,只不过,我若当时为你求情了,你会伤得比现在还要惨。”玉离笙低声道,“你不要埋怨我,好不好?” 第一百七十二章 师尊唱歌哄慕言开心 居然让许慕言不要埋怨他! 玉离笙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要不是为了玉离笙,他用得着潜回这个时空,还被人按在地上,当众被人杖打? -- 第329页 许慕言不吭声,气得嘴里呼呼呼地喘着粗气。 “徐烟,别哭了,就当作是我连累了你,可是……”玉离笙话锋一转,又道,“是你自己要靠过来的,又非我强迫于你。” “那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活该受苦?活该被人打成这样,活该被关在地牢里了?” 许慕言气得扭过头来,可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处,疼得他面色惨白,赶紧咬住了拳头,才不至于惨叫出声。 “你流血了。” “废话!” 许慕言含糊不清地道。 那么粗的棍子,二十棍子抽下来,腿骨没断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不破皮流血? 只怕这伤得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结痂了。 “我帮你稍微处理一下吧,只当是还你昨夜的情分。” 玉离笙低声道,起身捧了几捧积雪过来。 然后将雪揉成雪球,握在掌心融化成水。 一点点将与皮肉粘在一起的衣衫打湿。 之后用通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揭开许慕言的衣衫。 饶是如此,许慕言还是痛得哇哇乱叫。 倒也没阻止。 玉离笙低声道:“血肉和衣裳都粘在了一起,不太好揭……算了,你还是忍一忍吧。” 许慕言以为,忍一忍的意思就是说,不处理伤势了,顺其自然,让伤口慢慢长好。 哪曾想,玉离笙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一把扯下了许慕言染血的衣衫。 生生撕扯下了一层皮肉。 许慕言痛得仰起头来,痛到失声,好半晌儿才慢慢缓过来气儿,猫儿一样低声啜泣起来,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玉离笙也没想到,他就随手一扯,竟然就生生扯下来一层皮肉。 见少年的身后血肉模糊,皮肉外翻。 要是不好好处理,恐怕得要了他的命。 便用积雪,帮他把污血一点点地清理干净。 饶是玉离笙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还是能察觉到少年哆嗦得很厉害。 一直死死咬着自己的拳头,眼泪好像小溪流一样,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疼得很厉害么?”玉离笙蹙眉,疑惑道。 他常年受刑,不久前才被撬掉十根指甲。 不比这二十棍子轻,也没掉过眼泪。 可偏偏,眼前的少年一直在哭,虽然没怎么哭出声,但就是这种默不作声地啜泣,更让玉离笙觉得他可怜,甚至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暗暗有些愧疚了。 “烟烟,别哭了。好在没伤到骨头,只是些皮肉伤,很快就能养好了。” 玉离笙压低声儿,语气生硬地哄劝道。 “我没哭!!!” 许慕言闷声闷气地说,嘴硬地说自己没有哭。 玉离笙也不同他争辩,想起地牢里没有伤药,便低声道:“昨夜的伤药,你可还带在身上?” “在我怀里,我……我动不了了,你自己拿,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伤药的事情?” 玉离笙没说什么,摸出伤药后,发现只有小半瓶了。 这小半瓶的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足够让他养好手指了。 可对地上趴着的少年来说,也只够用一次而已。 等药效过了,该疼还是得疼的。 玉离笙微微犹豫起来。 哪知许慕言突然抬手,按住了玉离笙的手腕,低声道:“不要给我擦药了,药太少了,留着给你用吧,劳烦你,帮我把裤子提起来。” 玉离笙松了口气似的,从善如流地将伤药收到了自己怀里。 抬手帮他把裤子提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许慕言只能在地上趴着,动一下就钻心得疼。 玉离笙也没再说什么,半倚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许慕言疼得要命,睡也睡不着,只能忍着疼。 可忍了一会儿,又实在忍不住了,开始扯着嗓子,哇哇乱哭。 玉离笙道:“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有什么好哭的?你此前不是说过,你小时候一年到头都在挨打么?还怕这点伤?” “怕啊,怎么不怕?呜呜呜,那不一样!疼死我了,哎呦,哎呦,啊,好疼啊,啊,啊,啊,疼死我了啊,啊,啊,啊!” 玉离笙嫌他太聒噪,让他闭嘴。 许慕言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才不用受这样的罪!疼死我了,啊!!!杀了我吧,别让我活受罪了,让我死吧,啊,啊,啊!” “你真的很吵”,玉离笙低声道,“如若不然,我打晕你,这样你就不疼了,好不好?” 许慕言一听,觉得这法子可以一试,但转念一想,这不行,办法治标不治本的。 保不齐他晕过去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不管,这都怪你。我太疼了,你得想办法,让我别这么疼了。” 玉离笙:“打晕你,就是最好的办法。” “除了打晕我!你别总是想着打我!!你再想其他的办法!” “我想不到。” “……要不然,你给我唱首歌吧?”许慕言咬牙切齿地提议道,“小时候,我受伤了,疼得睡不着,我娘就会唱歌哄我睡觉。” “我不是你娘,”玉离笙冷漠地道,“我也不会唱歌。” “唱歌很简单的!你随便唱两句就行。” -- 第330页 “不会。” “那我教你,你听好了。” 许慕言清了清嗓子,然后随意唱了一首《小白船》。 哪知玉离笙听罢,点头道:“嗯,唱得不错。” “好了,该你唱给我听了。” 玉离笙:“可我并没有答应你。” 许慕言:“……” 气得他使劲捶地,又扯痛伤口,疼得哇哇乱哭。 玉离笙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 将人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抱了起来,尽量避免压着许慕言的伤口,让人窝在自己的怀里睡觉。 一边轻轻拍打着少年的后背,一边低声哼了起来。 没有歌词,只有简单轻柔的调子。 许慕言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调子,一时间都忘记疼了,眼巴巴地盯着玉离笙的脸看。 一直等玉离笙哼完了,许慕言才问道:“这是什么歌啊?我从前没听过。” “这是我小时候,母亲哼过的,但因为时间太久了,我把歌词忘了,只依稀记得几个调子。” 玉离笙如此道,轻轻拍了拍许慕言的后背,“睡吧,睡醒一觉,你就不疼了。” “你骗我,这伤不疼个十天半月,根本好不了,我要是因此残废了,那都怨你。” “你想让我如何?”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吧。” 许慕言道:“我想让你答应我,将来要是遇见喜欢的人了,一定要对他很好很好,不要伤害他。” “怎么?” “没什么,我就是会看人面相,我感觉你天生一副将来会打老婆的样子,所以提醒提醒你。” “那你看看,你自己的面相,算一算你几时会死?” 许慕言:“……” “你要是不疼了,就睡一会儿吧,没准一觉醒来,就有人放你出去了。” 玉离笙往墙上靠了靠,让自己的身体尽量拉伸,如此才不会触碰到少年的伤处。 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起伏。 许慕言很敏锐地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关键词,玉离笙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他忍不住问道:“也许,等一觉醒来,我们都会被放出去的。” 哪知玉离笙听罢,竟然冷冷地嗤笑一声。 许慕言不懂他为何这般,只当他是心灰意冷,遂从旁鼓舞道:“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被放出去的。” “你不过就是因为给我送了件衣裳,算不得什么罪不容诛的大错,罚一罚,关一关,自然会有人放你出去的,可是我与你不同……” 顿了顿,玉离笙的语气听起来越发低沉,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我在缥缈宗根本算不得人,他们只是把我当成师门公认的炉鼎看待,除非我主动服软,跪下来祈求大师兄的垂怜,否则,他绝对不会放我出去的。” 许慕言:“……” 原来如此,竟然要玉离笙主动服软祈求,才肯放他出去。 以玉离笙的脾气,只怕就是被人打断双腿,也不可能主动服软的。 许慕言忍不住从旁询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这重要么?” “很重要!” 玉离笙道:“十八岁,这是我在缥缈宗待的第七年,我十一岁就拜入山门,当了六年的药人,落了满身伤痛,一年前,大师兄相中了我,将我驯化为炉鼎。” “十八岁……” 要是在许慕言生活的时空,十八岁的孩子才刚刚成年。 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可玉离笙却已经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也就是说,距离玉离笙沦为魔尊炉鼎的那年,足足还差了一年光景。 总不可能将玉离笙关在地牢中,整整一年罢? 岂不是要将人折磨得皮包骨头? 若是玉离笙瘦得皮包骨头了,哪里还会被魔尊相中? 如此一来,玉离笙必定在此期间,被放出地牢了。 许慕言默默思索,心想,以玉离笙的脾气,绝对不会轻易服软的,必定在此过程中,还要经历更大的折磨。 真是可恨自己现在的身体,实在太差劲了,又被打成了这样,根本没办法保护好玉离笙。 “睡吧,一觉醒来,太阳就出来了。”玉离笙低声喃喃道,盯着窗外的雪夜发呆。 许慕言疼得根本睡不着,几次想要开口,让玉离笙帮他上点药,又隐忍住了。 本来伤药就不多了,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好了。 因为失血过多,许慕言感觉到身体异常的寒冷。 地牢里又阴又潮,哪怕连堆枯草都没有。 两个人只能拥抱着,互相给对方取暖。 “好冷,好冷……我……我快要冻僵了。” 许慕言冻得牙齿打颤,嘴唇都冻得干裂出血。 只能尽量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使劲钻进玉离笙的怀抱。 玉离笙虽然觉得这样很不自在,但把人抱在怀里,总归比一个人受冻,要舒服许多。 便也默许了。 一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外头的大雪果真停了,太阳也出来了。 可化雪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 许慕言又疼又冷又饿,感觉自己这回只怕还没救出玉离笙,就要死在地牢里了。 便是这种艰难时刻,那位裴师兄悄悄潜了进来。 -- 第331页 一眼就看见两个人搂抱在了一起,当即便对着许慕言招了招手,压低声儿道:“烟烟,快点过来,看师兄给你带什么来了。” 许慕言勉强挣扎着起身,往牢门前挪去,他身上太疼了,趴在地上反而最舒服。 但地上太凉了,站着也不行,铁链子不够长,只能跪趴着,手撑在地面上。 “师兄……” “疼得很厉害吗?不怕,师兄给你带了好东西来……”裴师兄神神秘秘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圆溜溜的丹药,低声道,“这是我偷来的,听说止痛效果特别好,吃一颗立马就不痛了,烟烟,你赶紧吃,吃完就躺下睡觉。等大师兄气消了,我再去给你求求情。” 许慕言看着这颗丹药,万分想吞咽下去,可转念一想,玉离笙十根手指甲盖都没了,应该比他屁股更痛。 俗话不是说了么,十指连心。他伤得再重,就是些皮肉伤,养一养就好了。 可玉离笙十根手指甲都没了,只怕不是两三个月就能养好的。 “师兄,等我疼得最狠的时候,我再吃吧。”许慕言低声道。 如此,裴师兄也没说什么,把丹药递给他之后,又悄悄送了一瓶伤药。 “这也是我偷的,都是顶好的东西,你用完之后,一定要记得把瓶子砸碎,然后悄悄丢出窗外,别让人发现了。” 许慕言赶紧点了点头,忍不住问:“有……有吃的吗?我饿,我好饿。” “有,我给你带了两个馒头,本来是想给你带别的吃食,可又怕被人发现了,再说,你现在受伤了,吃点清淡的也好。来,拿着吧,师兄看着你吃。” “谢谢师兄。” 许慕言看得出来,这个裴师兄对“徐烟”真的很好。 要是换了其他人,躲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趟这浑水。 被人记挂着的感觉真好。 玉离笙也忍不住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从来没人对玉离笙好过 “好了,快吃吧,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 裴师兄低声道,余光瞥见玉离笙望了过来,登时眉头一拧,“看什么看?扫把星!要不是你,烟烟才不会受这份罪!你要是敢欺负他,我要你好看!” 许慕言赶紧打断他的话,催促道:“师兄,谢谢你偷偷过来探望我,你赶紧离开吧,别被旁人撞见了。” “好,那我先走了,等我找机会,再过来看你。” 等人一走,许慕言才又缓缓挪了回去,他不能坐着,压着伤口太痛了。 就只能跪着,虽然这样子很难看,但他从前在玉离笙跟前,也没站起来过。 便也不觉得有什么。 许慕言递了一个馒头过去,低声道:“给你,快吃吧。” 玉离笙没接,抬眸定定地审视着许慕言。 “吃吧,你我现在也算作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你要是饿死了,就没有人和我抱团取暖了。” 如此一来,玉离笙才接过馒头,低头啃了起来。 许慕言不知道裴师兄多久才能过来探望他一次。 不敢把馒头吃完,怕下顿就没有了。 所以掰了一小块下来,剩下地藏在了怀里。 见玉离笙望了过来,许慕言便说:“我没什么胃口。” 玉离笙也没多问,沉默着把馒头啃完之后,才道:“我帮你上药吧。” 上药也就意味着,许慕言还得脱了裤子,让玉离笙看。 许慕言的面色腾得一下就红了,但脸面不值钱,活着最要紧了。 于是点头,把伤药递给了玉离笙,之后便趴回了地上。 眼睛一闭,面颊越来越红了。 玉离笙沉默不语,解开许慕言的腰带之后,并没有给他上药,而是从墙角抓了一点灰尘。 假装是药粉,洒在许慕言的伤处。 许慕言觉得这“药”洒上来,还挺疼的,但也没多想,只当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了。 等玉离笙帮他把药上好之后,许慕言才挣扎着起身,主动帮玉离笙上药。 等做完了这一切,许慕言才呼了口气,懒洋洋地半趴在了玉离笙的膝上。 玉离笙低声问道:“你那颗丹药……” “等我最疼的时候再吃。”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许慕言担心玉离笙还会被人折磨,便想留下来喂给他吃。 浑然不知,此刻玉离笙的眸色沉了下来。 正在惦记着他的丹药。 “我先睡一会儿,睡着了就不疼了。” 许慕言觉得自己应该是疼过劲儿了,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觉。 便找了个相对来说,比较舒服的姿势,把头枕在玉离笙怀里。 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玉离笙没有睡着,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十指连心,即便上了药,他还是痛得难以忍受。 如果,能吃一颗止疼的丹药,那就好了。 哪怕只是让他轻松一个晚上也好。 可是,这个徐烟真的跟其他弟子不一样。 不仅不喊他玉奴,也不嘲笑他,甚至对他也没什么企图。 顶多就是喜欢凑过来抱抱他,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玉离笙暗暗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糊弄徐烟,不给他好好上药,还欺骗他,窃取了他的伤药。 -- 第332页 可如果伤药都用在徐烟身上,自己便用不了了。 愧疚不过只有那么一丝,玉离笙很快又把魔爪,伸向了怀里的少年。 试图偷他的丹药。 可是手才一触碰到少年的衣领,就被他一把抓住了。 玉离笙大惊失色,还以为对方醒了。 却听见徐烟低声喃喃自语道:“妈……妈……” 妈?哦,就是娘的意思。 玉离笙心道,真是没出息,不过一点皮肉伤,居然就疼得喊娘。 哪知仔细一听,又听见徐烟说:“妈……妈的,居然……居然敢打我……等……等我回去了,我把……把你们的坟都给刨了……” 玉离笙:“……” 看不出来,这孩子脾气还挺大的。 明明哭起来梨花带雨,怎么骂起人来,居然要刨别人的坟。 如此反差,让玉离笙有些忍俊不禁。 刚要继续摸索着偷出丹药,哪知却听见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玉离笙猛一抬眸,蓦然瞥见熟悉的,令他日日夜夜,无比惊恐的身影。 “呦,还抱在了一起,啧啧啧,玉奴啊,玉奴,你的本事没见长,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来人正是大师兄,锦衣华服,贵气逼人,同这个阴暗潮湿的地牢,显得格格不入。 此刻正摇着折扇,细长的眸子微微上挑,露出一副阴柔的样貌来。 “好一对狗男人,都被关到这里来了,居然还在这搂搂抱抱……玉奴,你可是免费让这弟子享受过了?” 玉离笙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下意识伸手捂住了怀里少年的耳朵。 他知道,这孩子昨晚疼得一夜没睡,眼下好不容易睡着了。 便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殊不知就是玉离笙这种举动,竟然当场就惹怒了大师兄。 “真是不知廉耻!枉费我悉心教导你,将你视为自己最珍爱的炉鼎,你却如此胆大妄为,没有我的允许,竟然敢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来人啊——” 大师兄一拢折扇,往手心里敲了一下,冷声吩咐道:“把两个人拉开,将玉奴吊起来,鞭子拿来,今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炉鼎,让他知道,我才是他头顶的天!” 一声令下,身后立马走上前两个弟子,将牢门打开。 一人拉一个,强行将两个人分开。 而后抓住玉离笙的两只手腕,用麻绳系在了牢门上。 大师兄慢条斯理地吩咐道:“泼盆冰水上去,再取一根鞭子来。” 许慕言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一把甩在了地上。 摔得七荤八素的。 耳边嗡嗡作响,好半晌儿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耳边传来“嗖啪”一声惊响,他才清醒过来。 入目便见玉离笙被人捆住双手,吊在了牢门上。 而此前那个大师兄手里正攥着一根漆黑的长鞭,一鞭一鞭往玉离笙身上抽打。 发出嗖啪嗖啪的可怕声响。 每一鞭都能直接抽碎衣衫,抽烂玉离笙的皮肉,留下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饶是如此,玉离笙就宛如木头一般,死死咬紧牙齿,一声不吭。 许慕言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浑然忘记自己身上有伤。 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往大师兄身上狠狠撞了过去,口中大喊:“畜牲!我要杀了你!” 大师兄没有防备,果真被一头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就砸了下来。 登时将他打得唇角崩裂流血。 许慕言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里来的力气,可能是被玉离笙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刺激到了。 连续挥舞着拳头,将人抡倒在地,还不满意,还要冲上去打人。 下一刻就被旁边的弟子打飞出去,身子重重地跌在地上。 “大胆!你是嫌命太长了,居然敢对大师兄动手!” 一个弟子从旁呵斥道,一脚踩住了许慕言的后背,不许他乱动。 而另一个弟子赶紧上前将大师兄搀扶起来,满脸赔笑道:“大师兄,这个徐烟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年纪小,不懂事,居然敢对大师兄动手……把他的狗爪子剁了,给大师兄出出气!” “很好,这些年来,除了玉奴之外,你是第二个敢对我动手的人。”大师兄将人推开,抬手一擦唇角的血迹,看着地上挣扎不已的俊美少年,突然来了点兴致,“我平生没什么爱好,一爱美人,二爱驯化美人,越是桀骜不驯的美人,我越是喜欢,越想要驯服。” 缓步走了上前,他用折扇挑起了徐烟的下巴,仔细端详了片刻,笑道:“看着年龄挺小,但模样还算不错,性子也烈,我喜欢。来人啊,把他带回去,洗刷干净了,今晚送到我的房里。” “是,大师兄!” 许慕言被人粗|暴地拽了起来,听见此话,脸色都白了。 他知道现在的这副身体,修为奇差无比。根本没办法同面前的大师兄抗衡。 只怕难以带着玉离笙离开缥缈宗。 难道,在这个时空中,等待他的下场,却是要被人折磨至死么? 许慕言咬紧牙关,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就是咬舌自尽,也不要受那等欺辱。 他被人扭着胳膊,硬生生地拽出地牢,同玉离笙擦肩而过时。 -- 第333页 许慕言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玉离笙,两个人刚好四目相对。 可玉离笙的神情很冷漠,和上回一样,始终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慕言知道,玉离笙是救不了他的。 但知道归知道,在看见玉离笙如此冷漠麻木的神情时,许慕言还是觉得很难过。 明明,两个人此前还挺好的,不是吗? 夜里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还互相给对方上药,他给玉离笙唱《小白船》,玉离笙也为他哼唱了童谣。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等等,我……我还有几句话,想跟玉离笙说。” “你也配和我谈条件?”大师兄冷声道。 “大师兄不就是想玩一玩我么?只要大师兄允了我这个小小的要求,想怎么玩,咱们就怎么玩。” 大师兄听罢,冷笑道:“也罢,除夕刚过,不好让山中弟子觉得我刻薄无情,便允了你罢。” 等许慕言才被人放开,他便靠向了玉离笙。 抬手帮玉离笙把麻绳解开,之后才不动声色地将半个馒头,以及那颗丹药塞到了玉离笙的怀里。 许慕言压低声儿道:“我可能……活不过今夜了,这些都给你吧。” 玉离笙没吭声,只是神色看起来有些许的惊慌失措。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抓住面前的少年。 可终究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玉离笙颤声道,“从来没有人,真心对待过我,从来没有。” 许慕言低声道:“因为……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好了,别磨磨蹭蹭的,带走,带走,拉下去从里到外好好洗刷干净,再送到我房里,至于玉奴……”大师兄略显嫌弃地道,“再关几日,饿他几天,不许给他东西吃,等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知道怎么当好炉鼎了,再放他出来。” 许慕言被人拖到了一间房里,然后将他丢进了水池。 鲜血很快就染红了一片池水。 “快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洗刷干净!要是洗得不干净,回头有你好受的!” 那弟子将他推到水池里之后,又丢过来一条毛巾,以及一盒羊脂,不怀好意地笑道:“自己准备好,回头能少吃点苦头!” 而后便下去了。 许慕言咬紧牙关,一把将羊脂丢进了水池里。 在地牢里折腾了一夜,的确弄得浑身脏乱。 忍着身上剧痛,许慕言稍微梳洗了一番,换上了送过来的衣袍——鲜红的纱裙,薄如蝉翼,衬得他的皮肤如珍珠一般莹白。 许慕言余光瞥见,角落的桌面上,放着一把剪刀,便往怀里一揣,心道,即便今夜要死,他也得拉个垫背的才成。 哪怕杀不了那个狗屁大师兄,最起码也得把他的根子剪下来不可。 打定主意之后,许慕言将剪刀藏在了衣袖中,深呼口气,跟着此前那名弟子。 来到了一座寝殿中。 之后那名弟子就将殿门从外头关上了。 “你穿这身衣裳,倒是挺好看的。” 大师兄用折扇挑开珠帘,手里还攥着一条软鞭,上下打量了少年一遭,笑道:“不错,美人就该穿红衣,这样才显得肤白若雪。” 许慕言的喉咙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攥紧袖中的剪刀。 暗暗告诫自己,遇事不能慌,慌也没用。 顺利的话,他用剪刀结束这畜牲的命。 倘若不顺利,他就直接结束自己的命。 大不了下一个时空,又是一条好汉。 “大师兄……其实,好玩的花样,多得是,何必打打杀杀的,弄得血淋淋的,那有什么意思?” “呵呵,那你说,你会什么花样?” 许慕言道:“我会跳舞,大师兄,你看这样可好?我为大师兄跳一段舞,若是跳得还合大师兄的心意,那大师兄今夜就轻饶了我,如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明明师尊就在慕言面前 “不如何,”话锋一转,大师兄又道,“好,我倒是许久没见过美人跳舞了。” 说着,便抽过一张椅子坐下,把鞭子放在手边的桌上,慢条斯理地摇着折扇。 许慕言其实根本不会跳舞,但琢磨着只要足够搔首弄姿就可以了。 遂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故意款摆腰肢,宛如灵蛇一般,在原地扭动摇晃。 舞姿不说如何曼妙轻盈,但那腰肢纤细,双腿笔直修长,扭得还挺风骚。 大师兄来了点兴趣,笑着道:“好,扭得幅度再大些,把衣衫撩起来扭……对,就是这样,很好,你扭得让师兄很满意。” 许慕言咬紧牙关,心里暗暗道,是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就原地扭几下,卖弄卖弄风情,又不会掉块皮肉。 只要能杀掉眼前这个畜牲,许慕言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故意弯腰,两手贴着脚踝一路抚摸至胸膛,许慕言并不解开衣衫,只是身上的红纱本就轻薄,在此冰天雪地的寒冬,他就好似一朵海棠花,那般娇艳欲滴,楚楚动人。 还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边款摆着腰肢舞动,一边扯着红纱遮住面容,露出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大师兄越发来了兴趣,觉得此人虽不比玉奴俊美,但胜在很通情识趣,还会卖弄风骚。 -- 第334页 但又不似外头勾栏院里的小倌一般大胆热情,反而还有几分纯真羞涩。 便是这般羞涩的小模样,看得人心头一痒,大师兄喉咙有些涩了,折扇啪的一声收拢起来。 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的腿,笑着道:“好你个徐烟,果真有几分能耐,来,坐在师兄的腿上,让师兄好好疼疼你。” 许慕言强忍着恶心,暗骂这畜牲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但还是佯装羞涩。 缓缓凑了过去,待大师兄伸手要搂他腰肢时,许慕言再灵巧地往后躲闪。 故意绕到他的背后,笑着说:“大师兄抓不住我。” “倘若抓住你了,你要如何?” “那就任凭大师兄处置。” 许慕言紧紧攥着袖间的剪刀,随时准备动手。 此话一出,大师兄哈哈大笑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便放下折扇,提着鞭子起身。 一面往许慕言身前靠近,一面将鞭子折成两股,狠狠挣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既然你想玩,那么我就陪你好好玩一玩。” 语罢,一鞭子冲着许慕言打了过去,饶是许慕言躲闪及时,还是被鞭尾扫到了手臂。 当即抽碎了衣衫,露出了鲜红的鞭痕。 同雪白的皮肤一衬,更显得触目惊心。 许慕言咬紧牙关,见他把折扇放下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许慕言没猜错,那折扇便是大师兄的法器。 而鞭子打人再痛,也不过就是一条普通的鞭子而已。 “大师兄,轻点啊,你打疼人家了………” 许慕言一边娇滴滴地嚷道,一边将人往殿里引。 穿过殿中垂下的红纱,一直躲躲闪闪。 大师兄也不恼,追过来有一鞭,没一鞭地挥舞着。 宛如猫捉老鼠一般,肆意作弄着对方。 恶意将许慕言的衣衫,抽碎成一条一条的,然后放声大笑。 等笑够了,大师兄才快走几步,将人堵在了墙角,抬手捏正他的下巴,低声笑道:“再躲?你还想往哪里躲?” “我不躲了,”许慕言故作柔弱,娇滴滴地掩面哽咽道,“大师兄,我已经知道错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敢跟大师兄动手了,还望过了今夜,大师兄能饶了我一回。” “那要看你今晚的表现,你若表现得好,自然饶你,若表现得不好,那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大师兄低声道,凑过来便要亲吻许慕言的脸。 许慕言赶紧故作娇羞,将脸偏转过去。 而后趁机,一剪刀狠狠往大师兄的后心刺了过去。 哪知还没有刺到,就被其一把钳住了手腕。 登时宛如碎骨一般的剧痛,从手腕上蔓延开来。 许慕言吃痛不已,手一松,剪刀便掉落在地。 而他也被一股大力,狠狠摔在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人一脚踢到了小腹。 整个人被踢飞多远,许慕言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直接就咳出了鲜血。 “我早看你不对劲儿了,整个缥缈宗就没人敢怜悯玉奴,而你不仅怜悯他,还敢为了他同我动手,说!你同玉奴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慕言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气,捂着肚子抬头冷声道:“我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看不惯你的为人!像你这种人渣畜牲败类,迟早不得好死!” “哈哈哈,事到如今,竟还敢如此嘴硬,好,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我手里的鞭子更硬!” 语罢,竟又甩开长鞭,劈头盖脸地鞭打许慕言。 许慕言咬紧牙关,暗暗痛骂玉奉天,怎么没告诉他,潜回时空之后,他将修为尽失。 如今跟个废物一样,除了被人虐打之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真的要被人虐打而死么? 许慕言不服气,心里一万个不服气,他觉得自己命不该绝,不该沦落至此。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许慕言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了打向他的鞭尾。 大师兄眉头一蹙,冷笑着收鞭。 谁曾想许慕言抓得十分之紧,收鞭反而将人也拉了过来。 许慕言趁机在半空中旋身翻至大师兄的背后,用鞭子勒住他的脖颈。 将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里动静一大,外头守候的弟子便出声询问道:“大师兄?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唔!唔!” 大师兄被鞭子紧紧勒住了脖颈,两手使劲抓着鞭身,试图拉开。 奈何许慕言勒得很紧,面色憋得铁青,根本没办法开口求救。 为了防止外头的弟子察觉异样闯了进来,许慕言不得不假意哭喊起来:“啊!我错了,啊!!!师兄饶命啊,救命,来人啊,救救我!” 此话一出,外头的弟子们互相对视一眼,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许慕言暗松口气,见剪刀离自己并不远,便伸脚去捞。 好不容易将剪刀捞至身边,还没来得及捡,手里的鞭子啪的一声,竟然从中间断裂开来。 许慕言大惊失色,一把抓过剪刀,胡乱一扎。 便听“啊”的一声惨叫,慌乱之下,他竟一剪刀插在了大师兄的左眼中。 登时鲜血飞溅,大师兄撕心裂肺地大喊,一掌将许慕言重重地打飞出去。 -- 第335页 许慕言整个人宛如断了线的风筝,撞开了殿门,从殿里滚到了外头,摔下了台阶。 又吐了好多血。 守门的弟子们见状,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争先恐后地涌入殿中,便听见大师兄厉声嘶吼道:“把徐烟抓起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剉骨扬灰!啊!!!!!” “是!” 一群弟子赶紧又冲了出来,可哪里还有徐烟的身影。 “追!他一定往山下逃了!快追!把所有出山的门,全部封锁!” “要不要去地牢守着?万一徐烟又回头找玉奴了呢?”一个弟子提议道。 “蠢货!徐烟去找玉奴做什么?玉奴是能吃,还是能喝啊,带着玉奴岂不是更逃不掉?” “是,快追!” 许慕言并没有往山下逃,一来,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二来,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恐怕还没逃下山,就会被抓回去了。 三来,玉离笙还在地牢里关着,如果他自己逃跑了,那么就以大师兄的为人,一定会拿玉离笙泄愤的。 如此,许慕言只能暂且在山中藏身,见追他的弟子们走远了。 才敢踉踉跄跄地往地牢里跑。 哪知还没跑至地牢,迎面就遇见了裴师兄。 “烟烟,你……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听说,你被大师兄带走了,难不成你……”裴师兄惊愕道,不过只有短短一瞬,他赶紧将人拉过来,往角落里一藏,满脸恨铁不成钢道,“你该不会是逃出来的吧?” 许慕言不太清楚,裴师兄对“徐烟”的感情,有没有到不顾性命的地步,也不敢轻易相信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 “烟烟,你不能再待在山上了,否则,你一定会死的!”裴师兄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满脸惊恐地道,“大师兄肯定会杀了你的!你不能再留在此地了!”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被捂住了嘴,没办法说话。 又听裴师兄道:“不如这样,我偷偷去藏书阁点把火,等火一大,众人都去救火了,便顾不得再抓你了,你就赶紧趁机逃下山去,再也别回来了!” 许慕言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相信裴师兄。 可也没有时间再让他考虑了。 裴师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了许慕言手里,低声嘱咐道:“如果,实在逃不掉,就用这把匕首自刎罢,长痛不如短痛,总比被抓回来折磨死要好。” “还有,倘若你死又死不了,被人抓回来了,千万千万不要把我供出来!” 许慕言大力点头,伸手接过了匕首。 而后同裴师兄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许慕言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 紧赶慢赶跑回了地牢,连口气都不敢喘,抽出匕首就开始撬锁。 这匕首削铁如泥,撬锁不在话下。 玉离笙见状,忙起身急声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没有时间解释了!”许慕言低声道,“我带你逃离这里,放你自由!” 说着,他又用匕首去砍捆住玉离笙的锁链。 可许慕言有些小看这些锁链了,即便匕首削铁如泥,竟也无法撼动束缚着玉离笙的锁链。 玉离笙低声道:“别白费力气了,捆住我的锁链,乃玄铁打造而成,若非玄门上等法器,根本无法砍断。” “我不信!” 许慕言不信这个邪,两手抓着匕首大力砍着锁链。 可除了让自己筋疲力尽,弄得伤痕累累之外,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我不信,我不信命,我不信!” 许慕言不肯放弃,一直把匕首都砍到卷刃,最后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还是没能把锁链砍断。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许慕言颓靡地跪倒在地,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为什么砍不断?为什么我那么没用……明明你就在我面前,明明……明明只差一点点的,为什么砍不断这破链子……” “徐烟……” 玉离笙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有人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从未想过,有人想带他逃离此地,放他自由,他的喉咙也哽咽起来,冲过去伸开双臂,震得铁链哗啦啦地乱响。 “烟烟……”玉离笙用力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都颤了起来,“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我们只认识几天而已。” 不是几天…… 他们早就认识了,而且还彼时相爱。 却又没办法互相袒|露真心。 许慕言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般挫败过。 明明他已经抓住玉离笙了,可到头来,他还是没办法带玉离笙逃出生天。 “我就是为了你而来的。” 许慕言反抱住玉离笙,一想到他今年才十八岁,还要在缥缈宗继续受苦受难,之后还被囚禁在魔界三年,便觉得好像有刀子在绞自己的心。 好像带着记忆潜回来,反而更清醒,也更痛。 许慕言明明就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可就是没办法改变。 这种无力感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了。 “不公平,这不公平!” 许慕言低声喃喃自语道,睁大了一双泪眼,“这不公平!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而后,他又发疯一样,使劲捶打着铁链。 -- 第336页 没有可以利用的工具,他就一拳头一拳头砸下去,试图将铁链砸断,然后带着玉离笙离开这里。 砸了一拳又一拳,直到手骨都砸碎了,血肉模糊的一片,鲜血染红了锁链,但却没办法撼动分毫。 “烟烟,没有用的,可能,这就是我的命罢,”玉离笙抬手阻止,小心翼翼地捧着许慕言的双手,低声道,“烟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第一百七十五章 慕言代替师尊受了剔骨之刑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许慕言筋疲力尽,疲倦地跌坐在角落里,同玉离笙肩并肩靠在一起。 玉离笙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抬眸望着少年的面孔,一点点将他的面容刻画下来,映在脑海中。 没过多久,外头便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喊声:“走水了,走水了,藏书阁那边走水了!快来人啊,快去救火,快啊!” 很快外头就乱成一团,山中弟子们哪里还管得了捉拿徐烟,全部跑去救火了。 两个人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并排坐着,肩膀靠着肩膀,手拉着手。 许慕言此时此刻,已经不再畏惧死亡了。 死亡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家常便饭。 临死前,还能如此安逸地同玉离笙坐在一起,也许还不错。 “玉离笙,我想,我很快就要死了。” 许慕言神色很平静,说起死亡,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他回握住了玉离笙的手,在这一刻,他原谅了两个人此前种种。 “玉离笙,在我临死前,再说一会儿话罢。” 玉离笙喉咙哽咽道:“你不该……不该怜悯我,你不该接近我,是我害了你。”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没有人逼迫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许慕言低声笑道,“玉离笙,不管你今后经历了什么事情,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好。” “还有,以后,你要是遇见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对他很好很好。” “好。” “……人间特别好,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多出去走一走。” “可是……没有人陪我,我一个人……在人间孤苦无依的,人间会接纳我这样的人么?”玉离笙颤声道。 “会的,因为……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不对,是他们枉为人师,枉修正道,是师门负你。”许慕言低声道,透过窗户,见火光烧红了半边天,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他的时间不多了,在这仅剩的一点点时间里,许慕言给玉离笙唱了一首《好运来》。 稍微改编了一下歌词:好运来,祝玉离笙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光和爱。 好运来,祝福玉离笙好运来。 叠个千纸鹤再系上红发带,愿年少时期的玉离笙天天好运来…… 唱着唱着,许慕言又哭了,他本来不想哭的,可唱完之后,就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烟烟,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一定活的比任何人都久,比任何人都好,他要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玉离笙低声道:“你是我此生,最后的良知。” 可这话语气太沉了,声音太轻,许慕言根本没有听清楚。 下一刻,地牢的大门就被人踹开了。 许慕言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真当死神一步步地逼近时,他还是从心底觉得胆寒。 一直紧紧攥着玉离笙的手,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居然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啊!” 大师兄的眼睛被许慕言戳瞎了一只,已经包扎好了,可鲜血还是染红了白布,此刻望着蜷缩在一起的两人,咬牙切齿道:“看不出来,你对玉奴还真是情深似海,死心塌地!” “废话少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把你的眼睛戳瞎的,你要报仇,你便过来找我!” 许慕言壮着胆子,缓缓站了起来,伸开双臂将玉离笙护在身后。 明明他也很害怕的,明明他平日里最怂了。 可真遇见事儿了,他还是勇敢地站出来了。 保护弱小,是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责任。 “你卑鄙无耻,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终究会遭报应的!” 许慕言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等着看你最终的下场!”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自己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嘴硬!” 大师兄冷笑道,对着身后的弟子们道:“去,把徐烟抓住,剥了他的衣服,绑在刑架上,再去取一套刀具来,先剔了他的髌骨,再剔蝴蝶骨,把他身上的骨头,全部给我剔下来!” 许慕言吓得面色惨白。不想受这样的罪,当即便要撞墙。 哪知大师兄下一句话便是:“哼,你要是敢在剔骨之前自刎,那么,我就让人把玉奴的骨头剔下来。” 只这么一句话,许慕言的脚就顿住了。 侧身望向了玉离笙。 他亲眼看见玉离笙的脸色也惨白惨白的,看得出来,年少时期的玉离笙,还是很怕痛的。 可是……如果许慕言现在不死,他就得受剔骨之刑了啊。 若是他死了,玉离笙就得受了。 “救救我……”玉离笙苍白的唇瓣蠕动着,无声地吐出几个字,“烟烟,求你救救我吧,救救我……” -- 第337页 救救我—— 玉离笙在向他求救呢。 年少时期的玉离笙在向他求救。 可是,许慕言救了玉离笙,谁又过来拯救许慕言呢? 就是这么一愣神,许慕言已经被人抓住,绑在了刑架上。 面前摆放着一排刀锋雪亮的刑具。 “好好看着,这就是怜悯你的代价!” 大师兄上前扯住了玉离笙的头发,逼迫他抬头,亲眼看着许慕言受刑,冷笑着道:“玉奴啊玉奴,你此生就活该受人如此作贱!” “你就不配有人待你好!” “没有人会爱你!” 许慕言听罢,大声反驳道:“不对!他配!有人爱他,我爱他!” 玉离笙猛然抬头,眼中蹦出了泪光。 “哈哈哈,你爱他,那么你问问他,愿不愿意代替你受这剔骨之刑?”大师兄步步紧逼,冷笑道,“玉奴,你愿意代替徐烟受剔骨之刑么?” 玉离笙没有开口,他知道的,只要他开口了,那么徐烟只会比现在更惨。 比剔骨还要凄惨的刑罚还有很多,比如,千刀万剐,洗刷之刑,油炸腰斩。 玉离笙不敢开口啊,他害怕徐烟会因此受更大的折磨。 只能死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你看,他不愿意呢。”大师兄冷嘲热讽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是个痴情种,下辈子擦亮眼睛,挑个好人罢。” 许慕言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被人按在地上杖打的时候,玉离笙在旁边看着,一声不吭。 他被人带走洗刷干净,送到别的男人床上时,玉离笙沉默不语,置若罔闻。 到了现在,他被人绑在刑架上,要被剔骨了,玉离笙还是不开口。 玉离笙的嘴可真是金贵啊,死都不肯开口。 许慕言好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心如死灰地歪坐在刑架上。 眼里无悲无喜,已经不再挣扎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勇敢。 也从未想过,曾经烫红手背,都要心疼地帮自己吹一吹,现如今却如此平静,镇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死气沉沉地受了剔骨之刑。 最先被剔出来的是髌骨,然后再是蝴蝶骨,肋骨,脚指骨,琵琶骨…… 许慕言全程死死咬紧牙关,一声未吭,没有发出任何惨叫,比哑巴还要哑巴。 可他却因为痛楚,十根手指甲深深扎进了掌心,鲜血从指缝间蔓延出来。 “啊!!!徐烟!!!!!” 玉离笙痛苦地跌跪在地,捂着胸口厉声嘶吼。 震得铁链哗啦啦作响。 “徐烟!!!烟烟!” 玉离笙挣扎着,想要爬过去。 可下一瞬,就被人踩住了后背。 “哈哈哈哈哈,玉奴啊玉奴,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动情了!这就是你动情的代价!” 许慕言缓缓呼了口气,眼前血红一片,他觉得自己应该快不行了。 耳边尽是玉离笙凄厉的哭声,比死了爹妈哭得还惨。 的确是很惨的,在玉离笙年少时期最无助的时候,偏偏遇见了想要保护的人。 还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被剔骨了。 许慕言有点想笑,但又实在笑不出来,好久之后,才轻声地问:“被剔骨的人明明是我啊,你怎么……哭得这么凄惨。” 而后,他的脑袋僵硬着,往旁边一垂,彻底没了气息。 “死了。”一旁的弟子起身,冷漠地道,“大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丢到后山喂狼,至于玉奴……”大师兄冷笑道:“拉下去,用蘸了辣椒水的鞭子打,我倒是要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勾引人了!” 这是许慕言意识彻底断开时,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一落,眼前佛光骤现,护着许慕言的元神,再度将他引至了错乱的时空之中。 许慕言哭得难以自控,头顶悬浮着的混元珠发出异常璀璨的光芒。 玉奉天说过,混元珠的力量最多只能带他潜回过去三次。 奴隶燕燕一次,被剔骨的徐烟一次,那么也就是说,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许慕言抬手抓过混元珠,双手护在胸口。 周围的罡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拜托你,带我潜回过去,找到玉离笙。” “无论结果如何,哪怕再被人剔一次骨,我也要最后试一次!” 只听耳边连续传来十几道轰鸣声,佛光划过时空隧道,再一次庇佑着许慕言的元神,潜回了下一个时空。 许慕言耳边嗡嗡作响,好半晌儿都没办法缓过神来。 再回转过神时,他正置身于一片战场之中。 到处都是与魔人厮杀的玄门弟子,入目一片狼藉,尸山血海,白骨积山,血流成河,断剑林立,惨不忍睹。 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而许慕言此刻,正身着月白色道袍,左臂弯挂着一柄雪白的拂尘,背负长剑。 俨然就是一个小道长的打扮。 看来这回他魂穿的是一个道长,还是挺正面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修为怎么样。 周围都血流成河了,他身上倒是挺干净的。 也不知道是一直坐山观虎斗,还是才刚来,没来得及打斗。 -- 第338页 下一瞬,就有人从旁喊道:“周演!你发什么呆?师兄弟们都在战,你看不见吗?” 许慕言:“……” 原来,他现在的名字叫作“周演”。 “玄门弟子听令!魔尊作恶多端,穷凶极恶,这些年杀害玄门弟子无数,诸多宗门家族相继罹难,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诛杀魔尊,为修真界除害!” 不对,等等。 现在这个阶段,是在玉离笙多少岁的时候? 难道说,这个时候的玉离笙已经在菩提树下顿悟了? 所以,待会儿是不是就能看见玉离笙诛杀魔尊了? 许慕言赶紧从旁拉了个弟子询问道:“你认不认识玉离笙?现在是什么时候?魔尊攻破了缥缈宗没有?你快说啊!” “周演,你脑子有病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捣乱!”被他拉住的弟子,急声骂道,“魔尊一年前,就已经攻破了缥缈宗,还把修真界第一美人玉离笙献给了魔尊!这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你怎么还问?!” 说着,还一把挣脱了许慕言,提剑又上去和魔人厮杀。 许慕言听罢,心里暗暗一沉。 如此说来,现如今的玉离笙应该正值弱冠,不偏不倚刚好二十岁。 距离徐烟被剔骨而死,隔了两年。 也就是说,这时候的玉离笙已经在魔界关押了一年时间!!! 许慕言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还未来得及多想,自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他就好似后背长了眼睛,身子微微一侧,一拂尘就打了过去。 将那个魔人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许慕言微微一愣,心道,老天开眼,这回总算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出家人便出家人罢,好歹也是个正道弟子。 总比让他穿成魔族人,要强上太多太多了。 许慕言收了拂尘,心念一动,背后的长剑嗡的一声飞了出来。 围绕着他游走一圈,最终落至了他的手中。 手腕一振,挽了数道剑花。 许慕言提剑一边往魔界冲去,一边高声大喊:“诛杀魔尊,剿灭魔族,复兴正道,大家跟我冲啊!” “冲!” “杀啊!” “诛杀魔尊!剿灭魔族!” “复兴正道,拯救天下苍生!”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该死的小寡妇 一群玄门弟子热血沸腾,纷纷提剑厮杀,势如破竹一般,杀进魔界。 “铮”的一声,许慕言一剑挑起一个魔人,将之往旁边一甩,鲜血飞溅在了他的面颊上。 他也顾不得擦了,一心都是攻破魔界,救出玉离笙,带玉离笙逃出生天。 许慕言遇见魔人二话不说提剑就砍,一路走来,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个魔人。 脚下踏着无数尸骨,眼看着就能摸到通往魔界的大门了。 却在下一瞬,被一股强劲儿的力道,狠狠打飞出去。 许慕言整个人倒飞出去,同成千上万个玄门弟子,一起跌落在地。 胳膊压着胳膊,腿压着腿。 还未起身,一阵气血翻涌,差点吐血出来。 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见头顶团聚着一团黑雾,雾气散尽之时,露出一个身着玄袍,束着紫金冠,面色冷峻,不苟言笑的男人。 听见旁边有人大声道:“是魔尊!魔尊出来了,大家快跑啊!” 许慕言:“……” 不是应该说“大家快冲啊”么? 怎么能是逃? 这么没出息的话,那做什么还要打上门来,自寻死路? 魔尊脚踏虚空,冷眼睥睨着脚下众人,冷笑着道:“真是不自量力,不过区区上万个玄门修士,竟就敢攻打魔界,看来还是本座对你们太过心慈手软,才让你们如此放肆!” 说着,一抬手便隔空掐起一个修士,而后当着众人的面,生生捏成了齑粉。 许慕言的喉咙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要说赶紧逃了。 现在他也想赶紧逃命去。 可又不想丢下这么多人临阵脱逃,否则岂不是显得他贪生怕死。 当即就要霍然站起来。 哪知许慕言身旁的一个道士,比他率先站了起来,提剑指着魔尊,满脸浩然正气地道:“你作恶多端,十恶不赦,无恶不作,天地难容!今日。我等玄门中人便要替天行道,将你就地诛……” 最后一个“杀”字还没有说出口。 许慕言只觉得耳边一道劲儿风袭来,嘭的一声,方才还站在他身旁的道士,瞬间消失殆尽,化作了齑粉。 魔尊冷笑着道:“自不量力!本座此前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从今往后,顺吾者昌,逆吾者亡!本座便是此间尊主,若有谁敢不听本座的命令,杀无赦!” 他一抬手,冷声吩咐道:“太丑,太老的杀无赦!把年轻貌美的修士绑起来,洗刷干净送入魔界,供魔族的子民享用!” 一声令下,成片上万的魔人自魔界涌了出来,将场上残留的修士擒住。 只要觉得修士不够年轻貌美,便会一剑刺死。 有好些修士不甘心被俘虏,直接自刎而死。 许慕言攥紧手里的长剑,望着半空中的魔尊,以及周围密密麻麻涌上来的魔人。 从心底涌起了无力感。 也是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玉离笙当初为何宁愿舍弃那般多的东西。也要换取毁天灭地的力量。 -- 第339页 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修为低下本就是一种罪过,修为低,又生得很美的修士,更容易招人觊觎,而被擒住充当炉鼎使用。 “周演,看来今日我们没办法活着回师门了,与其落入魔人手中受辱,不如一死了之,以身殉道!” 许慕言一听,下一瞬转过头去,刚想劝说对方,蝼蚁尚且偷生之类云云。 哪知方才说话的道士竟然已经割断喉管,血染大地了。 许慕言:“……”这样显得他很贪生怕死。 “各位,来生再见!” 又一个修士倒了下去。 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的修士选择自刎而死,都不想落入魔人手中受辱。 许慕言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一个又一个稚嫩鲜活的少年,倒在了他的面前。 而这一切,并不是结束,仅仅是开始而已。 魔尊两年后才会被玉离笙反杀,也就是说,他还要统治修真界两年。 而在这两年中,无论是修真界,还是人间,都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得安宁。 但还有一部分修士,并没有来得及自刎,便被魔人擒住了,夺了兵器按跪在地。 包括许慕言,也被魔人粗|暴地夺掉剑刃,将他的双手反绑在了一起。 只有极少几个修士,跪下来求饶之外,其余人都显得很有骨气,宁死不从,甚至还破口大骂那些求饶的修士。 许慕言一声没吭,在这些人中算是最为冷静的。 他们好像一群待宰的小羊羔,被绳索捆在一起,由魔人推搡着赶至了魔界。 再以姿色身段,被分为几批。 姿色身段最差的,充当魔界最低贱的炉鼎,犒劳魔界大军。 姿色身段中游的,便五花大绑送到魔界的南风馆去,供魔界比较有头有脸的魔人享用。 至于姿色身段脱颖而出的,则被拉过去洗刷干净送到大殿,供魔尊享用。 许慕言不知道自己现在生得美还是丑,但他从那些魔人看他的目光便知道,自己现如今的模样不仅不丑,也许还十分俊美。 他同五个俊美少年一起,被魔人拉了下去。 而后带到了魔界后山的一个冷池之中,用剑刃逼迫他们脱了衣裳跳下去,把自己里里外外清洗干净。 被抓来的修士,哪一个不是玄门正道的弟子? 还有些是家族中的嫡系子弟,哪里肯受此等羞辱,自然不肯。 可不肯的代价,便是直接被一剑刺死,就连尸首也不能幸免,被魔人拉下去喂狼。 这招杀鸡儆猴一使出来,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哪里还敢说什么。 只能默默褪下衣衫,走进冷池中沐浴。 许慕言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公共浴池,也从来没跟这么多美男一起沐浴。 更别说是脱了衣服泡在同一个池子里了。 当即就忍不住面皮一红,咬牙安慰自己,大丈夫就应该能屈能伸。 这有什么的,反正现在这具身体,原则上来说,也不算他的。 都是男人,该有的东西谁没有,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即便许慕言如此宽慰自己了,还是不肯褪下亵裤。 见左右的魔人走了过来,许慕言“啊”的一声尖叫,假装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摔至了冷池中。 其实他水性不错的,从前还跳入池中,帮玉离笙抓蛇来着。 但他特别会装,跟个大青蛙一样四脚朝天,不停地蹬腿,溅起了大量的水花。 一边在池里挣扎,许慕言一边大喊:“救命,救命啊,我不会水,快救救我!” 那些魔人见状,便收了兵器,站在岸上冷眼旁观。 还是许慕言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伸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拽出水面。 许慕言也很从善如流地起身,一边咳嗽,一边道谢。 几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各自默默将自己洗干净。 别人有没有里里外外洗干净,许慕言不知道,反正他只随便洗了洗,也没太当回事儿,难不成等会儿还有人检查他洗干净了不成? 上了岸之后,魔人便送来了一盒羊脂,放在了几人面前,冷漠无比地道:“今夜,魔尊要享用你们,先自行准备好,也能少吃些苦头。” 顿了顿,可能还是为了杀鸡儆猴,魔人又道:“魔尊有过人之处,曾一夜弄死数名炉鼎,不想死的话,就听命行事。” 许慕言:“……” 羊脂又是羊脂! 他现在只要一看见羊脂,两眼一抹黑,就想晕死过去。 正暗暗想着,如何才能避开这道关卡,直接逃出去寻找玉离笙。 哪知也巧,那看守他们的魔人,不知为何,突然肚子疼,也顾不得看着他们涂抹了,捂着肚子就跑了。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了。 “跑不跑?现在没人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条死路,何必还要受魔尊的欺辱?” “我同意,我宁死也不肯受辱!” “可我们现在手无寸铁,又被关押在此,如何才能逃出去?”其中一个人低声道,“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来一招声东击西,假意大喊有人逃跑了,等外头的魔人冲进来,我们便抢夺魔人手中兵刃,然后杀出一条血路来!” 许慕言听罢,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 且不说他们现在正身处魔界,不知魔界中的地形。 -- 第340页 便说外头的魔人千千万万,就凭他们五个人,根本插翅难飞。 还不如勇敢一些,舍身取义,服侍魔尊之时,趁机要了他的命。 当然,许慕言不想当活菩萨,所以不想舍身取义,也不肯劝说别人舍身取义。 但就这么坐以待毙,肯定不是办法。 如此,许慕言便勾了勾手指,等人都凑过来,才低声道:“我看不如这样吧。” 众人道:“愿闻其详?” “听天由命,随机应变。” “……” 许慕言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听天由命,随机应变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也都没再言语。默默地穿好衣裳,好像待宰的羔羊,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复杂。 很快,又有魔人进来,见他们穿戴齐整了,便将几个人赶猪似的,往大殿中引。 周围十分昏暗,左右悬浮着鲛人烛,泛起了阴绿诡异的光芒。 紫色幽莲宛如爬山虎一般,盘踞在了整座宫殿的墙壁上,一直蔓延至了头顶。 五个人被赶进来之后,魔人便呵斥他们跪下。 许慕言一向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便硬是不肯跪下,其余人见他如此,也都很硬气。 可后来见魔人抽出长剑,要劈过来了。 许慕言赶紧跪下来,心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苟就苟,起码得先见到玉离笙才行。 他一跪,其余四个人也不敢硬气了,即便再不情愿,也伏首跪下。 整个大殿弥漫着一股很诡异的气味,厚厚的帷幔遮掩着正上方的主座,根本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形。 可还是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哭声,好似被人堵住了嘴巴,不能大声喊叫出来。 动静奇大无比,可没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自帷幔中丢出了什么东西。 众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望了过去,便见是一个少年,被人五花大绑,衣衫不整。 隐隐能看见衣衫下面,淤青发紫的指痕,必定是让人反复把玩所致。 嘴里堵着小衣,已经咽气了,临死前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满脸惊恐。 一旁的魔人见怪不怪,魔尊凶勇,嗜荤如命,一天怎么说也得玩死几个炉鼎。 当即便有魔人将尸体拖出去喂狼。 许慕言咬紧牙关,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心道,等会要是他晚节难保了,就赶紧撞柱死了拉倒,省得活着受尽屈辱。 哗啦一声,帷幔从里面扯开,先是探出了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大手,随即才露出魔尊冷峻,不苟言笑的面容。 “都洗刷干净了么?” 一旁的魔人恭声道:“回魔尊,已经洗刷干净了,这五个是其中容貌身段最为出色的,还请魔尊享用。” 魔尊随意瞥过几眼,好似在挑拣什么货物一般,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在五人之间徘徊。 许慕言心里默默祈祷,别挑我,别挑我,别挑我。 可他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 魔尊的手指径直落在了许慕言的身上,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慕言艰难地吞咽口水,已经在挑选最适合他撞的柱子了,不卑不亢地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周,单字一个演,我是个出家人!” “出家人……是个道士……”魔尊嗤笑道,“本座对道士没什么兴趣,来人,拖下去剁成肉泥。” 不对,等等,为什么别人都是拖下去喂狼,就偏偏要把他剁成肉泥? 这也太不公平了! 许慕言霍然站了起来,决心不再受人欺辱,往一旁的柱子上急奔而去,作势要一头撞死。 哪知魔尊却隔空掐住他的脖颈,把他提溜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烈性子,很好,本座喜欢你的性格……” 魔尊冷笑着,将人一把丢下台去,许慕言顺势翻滚了几圈,再度被魔人擒住。 “但烈马容易伤人,把他带下去,套上铁锁,关到地牢里,不给他吃喝,什么时候求饶了,再放他出来。” 魔尊一声令下,许慕言就被魔人强行摁住拽了下去。 将他拖拽至了阴暗潮湿的地牢,从上面上取下一个铁环,往他脖颈上一扣。 之后魔人将他推倒在地,从一旁的火盆里,拿出烧红的烙铁,二话不说直接冲着许慕言的胸膛烫了过来。 许慕言“啊”的一声惨叫,烧红烙铁直接燎了他的衣衫,贴着他的皮肉发出一阵白烟,还伴随着滋滋的声音。 整个地牢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许慕言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低头一看,胸口被烙上了一朵妖冶的莲花。 看来这是要把他当炉鼎一般,关押起来了。 “魔尊吩咐了,不给你吃喝,什么时候求饶了,再放你出去!” 魔人把烙铁丢回火盆里,冷声冷气道,“我劝你不要试图抵抗,一旦来到魔界,就永远无法离开,从前有个炉鼎性子烈如疯犬,后来被魔尊狠狠教训了几顿,现在跟猫儿一样老实,学着点!” 语罢,魔人转身离去,还不忘记把地牢的门落锁。 许慕言疼得呼呼喘着粗气,两手拉开衣衫,试图帮自己吹一吹。 好在他一路风雨兼程,早就受惯了,这一点疼痛还能忍耐。 便又去拽脖颈上的铁链,发出沉闷的响声。 -- 第341页 这锁链很结实,根本挣不断。 “别挣扎了,这锁链便是专门用来压制修士体内的灵力,一旦被套上,根本没办法挣脱。” “是谁?!” 原本安静的地牢,冷不丁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吓了许慕言一跳。 赶紧四处张望,却见地牢的角落中,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因为光线昏暗,许慕言倒也没注意到,此刻一见,忍不住道:“你也是被关押在此地的玄门弟子?” “呵,我可不是什么玄门弟子,”那人低声嘲弄地道,“我不过就是个师门弃徒罢了,被师门洗刷干净,五花大绑,送给魔尊赏玩的礼物而已。” 许慕言:“……” 不对,等等,这身世怎么这么耳熟? 他猛然往角落里一窜,抬手就拨开对方的乱发,果然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个时期的玉离笙正值弱冠,容貌比上一个时空时,更美上三分。 也可以看得出来,玉离笙的模样一直定格在了弱冠之年,往后数十年,都没再发生改变。 如若一定要说有,那么就是一年比一年俊美。 许慕言的心脏噗通噗通乱跳,不知道该怎么同玉离笙相认。 可是下一瞬,他就被玉离笙掐着脖颈按倒在地了。 玉离笙冷笑道:“怎么,连你也想欺负我?你算什么东西,同是炉鼎,你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唔!” 该死的小寡妇! 居然二话不说就掐他脖颈! 这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手劲儿这么大? 掐得许慕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面色都逐渐发青了,两手胡乱地拍打着,抬腿乱踢。 “哼。” 玉离笙终究没杀他,恐怕同为炉鼎,随意杀人会受什么刑罚。 将人丢开之后,他便继续坐回去了。沉默得像个死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慕言抓花了师尊的脸 许慕言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好不容易等咳嗽平复了。 他心想,是时候跟玉离笙说出真相了。 奴隶燕燕是他,被人剔骨的徐烟是他,现如今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周演,还是他! 他就是为了玉离笙而来的,一次次地为了玉离笙而来。 “我就是……” 许慕言的嗓子里,好像突然堵了一块大石头,竟然没办法开口解释了。 他狐疑自己是不是声带被小寡妇掐断了,赶紧尝试性地骂:“蠢笨的猪刚鬣,遭瘟的弼马温……” 哎? 这说话声音很清晰啊? 许慕言赶紧又继续解释:“其实我就是……” 完了,又说不出来了。 难道声带一时好,一时坏? 许慕言捂着喉咙,又尝试说别的话,他嘴里哼哼:“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十分流畅。 看来声带没坏,许慕言锲而不舍,又继续道:“我就是……” 很好,再一次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尝试了很多次之后,许慕言终于确定了。 在潜回过去之后,他不能主动地跟玉离笙坦白身份。 那旁敲侧击也许行呢? 许慕言打算给玉离笙唱《小白船》和《好运来》。 可让他非常失望,他同样唱不出来,无形中有什么力量,阻止他和玉离笙相认。 玉离笙就好像看傻子一样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冷声道:“你刚才骂谁?” 许慕言:“……” “骂我自己总行了吧。” 许慕言暗暗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无法同玉离笙相认,也无妨。 他还可以像在上一个时空一般,一点点地感化玉离笙。 只不过这一回,许慕言自身都难保了。 魔人过来送饭,遥遥丢了一个馒头给玉离笙,之后转身就走了。 许慕言这才想起来,魔尊吩咐过,不许给他送吃的喝的,要逼他就范来着。 玉离笙也没说什么,好像已经对这种被关押的生活习以为常。 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硬馒头,还拍了拍上面的杂草,之后就掰碎了,一点点地往嘴里塞。 许慕言抿了抿唇,也找了个相对来说比较干燥的草堆上,抱膝坐着。 眼巴巴地瞅着玉离笙啃馒头,看着看着,他就饿了,肚子咕噜噜地乱叫。 可玉离笙根本没有给他分馒头的意思,默默把馒头啃完了,连一点馒头渣都没给许慕言剩。 许慕言摸了摸肚子,又开始安慰自己说,这很正常,毕竟二人初相逢,玉离笙这会儿并不认识周演,也从未受过周演的任何恩惠。 在仅有一个馒头能填饱肚子的情况下,玉离笙不分给他吃,也理所应当。 毕竟玉离笙从来都不是心怀天下,怜悯众生的小菩萨。 “咕噜咕噜………” 许慕言的肚子又在叫了,他只能勒紧裤腰带,默默忍着。 地牢里昏暗湿潮,他又冷又饿,根本睡不着。 玉离笙也睡不着,因为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实在太吵了。他冷声道:“不许发出怪声。” “我不是故意的,”许慕言低声道,又默默地裤腰带再勒紧一些,几乎快要不能喘气了,“是肚子自己在叫。” “不想挨饿,便趁早顺服魔尊,自然就不用受这种苦了。”玉离笙冷嘲热讽道。 -- 第342页 许慕言暗暗叹了口气,虽然能理解玉离笙现在对自己的敌意。 毕竟在玉离笙眼中,他现在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而且还是个影响玉离笙休息的陌生人。 “我是个出家人,”许慕言两手紧紧捂住肚子,试图让肚子听话一点,不要发出怪声,低声解释道,“出家人六根清净。” “是出家人又如何?还不是同样沦落至此了?在魔尊的眼中,可不管你是出家人,留家人,都一样。” 玉离笙低声嘲弄地道,同样也被锁链束缚着,禁锢住了自由。 但他很显然被关押的时间太久,已经习惯如此。 甚至还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侧卧在草堆上睡觉。 委实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才,比十八岁时的玉离笙,少了几分怯弱,多了几分阴冷刻薄。 许慕言暗暗叹了口气,寻思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跟玉离笙拉近距离。 要不然,再给玉离笙唱首歌吧? 既然不能唱《小白船》和《好运来》,那么唱别的歌也行啊。 许慕言还会唱《无锡景》,但很遗憾,在这个修真界没有无锡这个美丽的地方。 他至今为止也没搞清楚,这整个修真界,到底有多么广阔。 便只能稍微改动改动歌词了。 清了清嗓子,许慕言道:“我……我突然好想唱歌。” “你看见什么东西没有?” 玉离笙对着许慕言扬了扬拳头,震的铁链哗啦啦作响。 许慕言眨了眨眼睛,特别诚恳地道:“看见了,一个拳头。” “具体些。” “一个沙包大的铁拳。” 玉离笙冷笑道:“你信不信,我这一拳头下去,你至少能掉三颗牙。” “我不信……哎呀,哎呀,我开玩笑的,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许慕言见玉离笙攥着拳头过来了,赶紧双臂护头,往角落里一藏。 心道,玉离笙这个人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一点都不斯文。 才刚一躲好,就听见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开锁的声音。 几个魔人提着漆黑的长鞭,挨个牢房检查,时不时能听见鞭子着肉的噼里啪啦声响。 但很奇怪的是,居然光有鞭子着肉的声音,却没有人发出半句痛呼。 这让许慕言不禁生疑,心道,这打的都是死肉烂骨不成? 怎么光挨打,不吭声? 这一个两个嘴还挺硬啊,看不出来居然都是那般铁骨铮铮的好汉。 许慕言当即肃然起敬,还未来得及多想。 却见方才还扬起拳头要把他牙齿打落三颗的玉离笙,噗通一下对着他跪了下来。 姿态要多卑微有多卑微,两手撑地,额头几乎都贴到了地面。 这委实吓了许慕言一跳,赶紧起身不肯受玉离笙此等大礼,还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摆手道:“别别别,折煞我了,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何至于突然跪下?快快快,起来,起来!” 哪知玉离笙并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许慕言十分诧异,刚要走过去将人搀扶起来。 哪知下一瞬,自背后猛地一道劲风袭来。 嗖啪一声,直接抽至了许慕言的后背上。 许慕言忍不住“啊”了一声,脚下一踉跄,便倒在地上。 哪知紧接着又劈头盖脸抽过来一鞭。 许慕言赶紧狼狈地躲闪,可他被锁链束缚着,根本无处遁形。 不过片刻,就挨了十多鞭,将他身上的衣衫抽碎,落下一条条的血痕。 而许慕言在挨了不下于二十鞭之后,他才明白过来,赶紧学着玉离笙的样子,跪了下来。 如此,狂风暴雨一般的鞭打,才终于停了下来。 “不错,还挺聪明……,”魔人收回了长鞭,冷声道,“挨二十多鞭,就能懂规矩的炉鼎,还真是不多见了。” 许慕言疼得呲牙咧嘴,恨得咬牙切齿。 心道,这都是什么破规矩,查房的时候,炉鼎还得跪下? 还不能发出声音,越叫打得越狠,一直到收声为止。 既然魔界对待炉鼎有这规矩,玉离笙方才竟然也不提醒他,就看着他傻呼呼地站着被人打! 简直岂有其理! 可偏偏许慕言又对玉离笙发作不得。 毕竟在玉离笙眼中,他现在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帮他是情分,不帮才是本分。 玉离笙大约也是不想惹麻烦,光是那熟练跪下的动作,就不难想象,玉离笙被人虐打了多少次,才生生打折了他的傲骨,将他逼成现如今卑微的模样。 怪不得后来的玉离笙不允许任何人提玉奴二字。 这何止是年少时期的屈辱,只怕还是玉离笙此生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 许慕言咬紧牙关,暗暗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要是意气用事,只怕活不过今夜。 那几个魔人见新来的炉鼎还挺乖顺的,便也没多逗留,巡查完毕之后,便离开了地牢。 等魔人一走,玉离笙立马跟没事人一样,从容不迫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也没看许慕言,直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怜许慕言就惨了,胸口被烧红的烙铁烙了一个印子,方才又挨了二十多鞭。 -- 第343页 身上疼得要命,偏偏又没有伤药,连用水清理一下都不行。 许慕言捂住手臂上的伤,然后默默地退回墙角。 他什么也没说,既没有抱怨玉离笙为何没有提醒他。 也没有怨天尤人,唉声叹气。 只是默默地鼓起腮帮子,帮自己吹一吹,仿佛他吹的是仙气,吹一口气,伤口就不痛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度死一样的寂静。 周围昏暗得很,又累又饿,身上还疼的许慕言根本无法入睡。 也学着玉离笙的样子,背靠着墙角,低头想事情。 但也没过多久,又有魔人进来了。 这回好像挑拣大白菜一样,从各个牢房中,拽几个炉鼎出去。 时不时还能听见炉鼎的哭声,好像杀猪一样凄惨。 许慕言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他还不至于蠢到认为这些炉鼎被带下去好吃好喝。 自然明白被带走是要伺候魔人的。 心里暗暗祈祷着,千万别过来拉他,也千万别拉玉离笙。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一个魔人路过牢房门口,忽然对旁边的同伴道:“玉奴的伤都养了一个多月了,应当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拉出来伺候魔尊了。” “魔尊今夜兴致颇高,白日捉回来的那几个玄门弟子,通通都被魔尊玩死了,普通的炉鼎哪里受得住,也是时候让玉奴过去伺候了……” 说着,便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第一反应就是,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不允许任何人强迫玉离笙行事! 当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许慕言一下就扑了过去。 在魔人惊愕的目光中,撞入了玉离笙怀里。 许慕言骑在玉离笙腰上,二话不说,狠狠一爪子挠了上去。 只这么一爪子,立马在玉离笙的右脸上,挠出了五条鲜血淋漓的伤口。 许慕言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要再挠一爪子。 哪知下一瞬,他就被两个魔人按住肩膀,从玉离笙身上强行拖了下来。 其中一个魔人上前查探,只看见玉奴满脸的血迹,当即怒道:“脸都花了,要怎么服侍魔尊?魔尊见了必定要不高兴的!” 许慕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以他此前观察发现,魔尊好美色,也就是说,不够美的,身段不够好的炉鼎,魔尊压根看不上。 如今,他一爪子把玉离笙的脸给挠花了,魔尊见了岂不是要倒胃口? 如此,底下的魔人又怎么敢拉玉离笙过去服侍? “可恶,你这炉鼎居然如此胆大包天!”魔人怒道,“去取夹棍来!把这炉鼎的手指夹断!” 许慕言的脸色骤然一白,下一瞬大力挣扎。 他知道夹棍是什么东西,那玩意儿套在十根手指上,用力往两边拉,指骨都能生生夹断。 十指连心啊,许慕言宁愿提剑自刎,也不愿意受夹棍! 玉离笙沉默不语,只是在听见夹棍二字时,身子小幅度颤了一下。 抬起手背擦拭滑落在唇角的血迹,忍不住冷眼瞥了过去。 “不好用夹棍,魔尊还未曾享用过此人,魔尊还特意吩咐下来,不许给此人吃饭,要逼他就范,可见魔尊对此人有几分兴趣。鞭子打两下便罢了,若是用夹棍夹断了手,那还如何服侍魔尊?”一个魔人压低声儿道。 “有道理,若是魔尊动怒,只怕我等都要小命难保。” 几个魔人私底下一合计,便不好再对许慕言动刑了。 但也没饶过他。 直接收紧了锁链,将许慕言摆出了跪地的姿势。 如此,许慕言连躺下来休息都不行了。 但无论如何,他保住了玉离笙,虽然只是暂时的。 许慕言还是觉得很值,并没有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 等魔人离开后,玉离笙才起身,捂住自己的右脸,低声道:“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 我是为了你而来的,玉离笙。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世人皆凉薄,众生皆负我 但很诡异的是,现在的许慕言居然连这句话都被限制说出口了。 也许就是冥冥之中,上苍不允许玉离笙认出他来吧。 许慕言暗暗叹了口气,只好道:“因为我蠢。” 玉离笙:“……” 他想了无数种答案,唯独没想过这种。 须臾,玉离笙低声道:“是挺蠢的,真是自以为是,你该不会觉得,你这么做,我便会感激你罢?那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早便看透玄门中人虚伪的嘴脸,你从我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觉得自己应该帮你。”顿了顿,许慕言又道:“但你也应该明辨是非,我没有害过你,你又怎生认定,我就同外面那些人一样,对你不怀好意?” 玉离笙道:“世人皆薄情,众生皆负我。” “……我是个出家人,我不能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许慕言打算从他是个道士层面入手。 心想,玉离笙不信世人,难道还不信出家之人么? 偏偏玉离笙就是不信,甚至还冷笑着道:“在你被关进来之前,这里曾经关押着一个秃驴。” “什么秃驴……呸,”许慕言赶紧改口道,“那是僧人,对出家人用词应当尊重一些。” -- 第344页 “那个秃驴刚开始,也满嘴的大道理,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宁死不屈之类云云……可是后来,还不是为了活命,屈服在了魔尊身下?为了讨魔尊开心,甚至过来折磨我。”玉离笙冷笑着,语气听起来十分嘲弄,“既然佛不渡我,我又何必信佛?” 许慕言:“……” 秃驴是秃驴,道士是道士,虽然都是出家人,但信奉的不一样。 许慕言嘴硬地狡辩道:“我是道士,又不是僧人,再者,你又怎知对方是真和尚?万一是假和尚呢?” “你怎么知道那秃驴是假和尚?”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是真和尚?” “你不必在此同我咬文嚼字,”玉离笙有些不耐烦了,但很快,他又道,“魔界对炉鼎有一规矩,但凡容貌毁去的炉鼎,便会送给魔界大军享用,期间昼夜不息,不会给炉鼎任何喘气的机会,服侍的魔人一个接一个,一直到炉鼎身死为止。” “所以……”这就是玉离笙没有自毁容貌,保全自己的原因? “所以,如果我被送去了那种地方,你就死定了。”玉离笙抬手擦了一把面颊上的血迹,面无表情地道,“我一定要活下去,谁敢挡我的路,我便让谁死!” 许慕言:“……” 他也相信,如果误打误撞把玉离笙坑到那种地方去了,只怕他要成为玉离笙此生最恨的人了。 “抱歉,”许慕言为自己的冲动鲁莽感到愧疚,但话锋一转,他又辩解道,“但我只是想保护你,而且,我下手很有分寸的,不会让你脸上留疤。” 玉离笙冷哼一声,抬手一揩面颊,又摸到了满手的血,他冷眼遥遥凝视着许慕言,双眸阴沉得很,好似毒蛇一般死死盯住了猎物。 而许慕言也下意识浑身发颤,攥紧了拳头。 “好了,就当是我下手重了,我可以弥补你的。”许慕言压低声儿道。 “你如何弥补?”玉离笙同样低声道,“这里没有伤药,又暗无天日,到处潮湿阴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伤口,若是处理不好,都会溃烂……身上落疤,倒是无所谓,谁又能看得见……现如今,我只有这张脸了。” 这张好看的脸是玉离笙此生的幸,也是他此生的劫。 因为模样俊美,世间罕见,他几次三番被当作礼物,在各种人手中迎来送往,受尽非人的虐待和屈辱。 也因为这张漂亮的脸,在其他炉鼎被拉出去犒赏三军,或者被丢出去喂狼时,玉离笙能够侥幸不死,苟延残喘。 玉离笙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士方才是为了救他,所以情急之下才抓烂了他半张脸。 但他现如今,不会相信任何人了,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他答应过徐烟,今后无论遇见什么样的危险,经历怎样屈辱的事情,都不要轻言放弃。 活着才有希望。 这也是他受辱时,能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念头。 他要活下去,遵守和徐烟的约定,好好活下去。 玉离笙静坐在角落中,暗夜中,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许慕言暗暗叹了口气,忽然道:“我有办法处理你脸上的伤口,不会让伤口溃烂。” “什么办法?”玉离笙压低声问,“你会有这么好心?” 许慕言:“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谁信?” “如果我打诳语,会被雷劈的,真的。”许慕言满脸认真,一本正经地道,“我发誓。” 玉离笙嗤笑一声,没说信,但也没说不信,只是冷冷询问道:“你都自身难保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来,你过来些,我这铁链太短了,我没办法过去,你凑近些。”许慕言的眼睛在夜色下很亮,明明都被人按跪在地,还被铁链束缚着,但他看起来仍旧开朗热情。 这让玉离笙突然想起了徐烟,那个为了救他,被人剔骨而死的徐烟。 脑海中也蓦然浮现出当初大师兄说过的话。 “玉离笙,你就是个祸害,谁沾上你,谁倒霉。” “徐烟是因你而死的!” “任何对你好的人,都会因你而死!” “你就不配被人真心对待!” 那些冷嘲热讽,依旧回响在耳畔。 玉离笙沉默了,他不想再对任何人袒露心扉。 也不想和任何人有亲密的接触。 遂沉默不言,也没有什么动作。 许慕言见状,又道:“我真没骗你,你凑近些来,来啊,玉离笙。”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玉离笙抬头,蹙紧眉头道,“谁告诉你的?” “我听别人说的,你在修真界的名气很大,大家都说你是修真界第一美人,所以……”许慕言半真半假地道。 “什么第一美人,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漂亮玩意儿罢了。”玉离笙突然自嘲地低笑起来,忍不住瞥向了那个道士,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周,单字一个演,”许慕言刻意强调了他的名字,“演,我的名字叫作周演,你可以叫我……”阿演,燕燕,烟烟,言言,全部都是他。 希望玉离笙聪明点,能猜出来。 可是,玉离笙并没有猜出来,甚至都没听许慕言把话说完,就很不耐烦地道:“好吧,小道长,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为我处理伤口?” -- 第345页 “你凑近些,我就告诉你。” 可能是太害怕会被送去犒赏三军,玉离笙抱有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 起身往道士身边走近,心里默默盘算着,如果道士心怀不轨,那么他就直接把道士杀掉。 大不了就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横竖毁容之后,玉离笙也活不了了。 “再靠近些,这铁链不够长,我动不了……”许慕言跪直了,尽量昂起头来,抬起一双宛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低声道,“再凑近些……你可以蹲下来吗?我跪着不太方便……” “我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一定杀……” 玉离笙才蹲下身去,蓦然觉得面颊一热,先是一惊,而后猛然往旁边躲避,惊愕地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帮你处理伤口啊,口水是可以消毒,防止伤口溃烂发炎的……你放心,我嘴里没有藏毒……”顿了顿,许慕言抿唇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嫌我的口水脏啊?” 那必定是嫌弃的,居然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道士舔了脸。 玉离笙忍不住问:“你不觉得脏么?我的脸上并不干净……我很久没洗澡了,脸上都是灰尘,还有血迹……” “不脏,你一点都不脏。”许慕言一字一顿地告诉玉离笙,他一点都不脏。 脏的是人心,玉离笙很干净。 可能是被这一句“你一点都不脏”感触到了。 玉离笙鬼使神差一般,再度贴向了道士。 而下一瞬,那个道士就伸出舌头,仔细地舔舐着玉离笙面颊上的伤口。 用口水一点点将血迹舔舐干净。 温柔地好像对待什么无价之宝。 玉离笙忍不住出声嘲笑道:“现在的出家人,都像你这般胆大妄为么?这算不算犯了清规戒律?” “不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许慕言往旁边吐出口血水来,见玉离笙脸上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地差不多了。 心道,要是有伤药就好了,哪怕一点点也好,敷在玉离笙的脸上,再用纱布包一下,就不会再疼了。 许慕言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显得灰心丧气的。 “你叹什么气?”玉离笙不悦道,“别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看得人眼睛疼。” “……我觉得,我应该能帮到你的,却没能帮到你,所以觉得……”许慕言又叹了口气,“很抱歉。” 玉离笙没想到这个道士居然会同他说这样的话。 因为没能帮到他,而觉得很抱歉。 这是玉离笙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玉离笙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嘲笑道士太过仁慈好,还是笑他空有怜悯众生的心,却没有普渡众生的能力好。 “小道长还真是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呵。” 许慕言自然也听得出来,玉离笙这是在嘲讽他,但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都很沉默。 整间地牢死一般的沉寂。 但许慕言知道的,这地牢里关押了许多炉鼎,正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中,双眼中充斥着绝望。 许慕言被铁链束缚着,站也站不起来,只能一直跪着。 刚开始还好,就是膝盖比较疼,后来疼过劲儿了,只要不动弹,就没什么感觉。 稍微一动弹,就好似成千上万根针,一齐扎过来一般,痛楚难忍。 可再难忍,许慕言也要忍。 他不想那么没有出息地求饶,也不想去侍奉魔尊。 他这么一跪,就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腹中火烧火燎的,没什么力气,好像死人一样挂在铁链上。 在地牢中关押的炉鼎,只要没犯错,一人一天有一个馒头,两天可以给一碗水喝。 昨晚魔人过来送饭时,不仅给了玉离笙一个馒头,还给了他一碗水。 当时,许慕言看着那碗水,想喝极了。 他可以忍受住饥饿,但难以忍受干渴。 双唇早就干裂出血,起了白皮,裂出了难看的沟壑。 许慕言蠕动嘴唇,想向玉离笙讨口水喝。 哪知玉离笙沉默着,仰头将水喝干了,又默默啃着馒头,完全没有要分享的意思。 许慕言暗暗安慰自己,两个人是因为才认识,并不熟悉,玉离笙对他有防备之心,也是正常的。 毕竟两天才给那么一小碗水,还不够一个人喝的。 或许,玉离笙私底下给他喂水,还会招来魔人的虐打。 如此一想,许慕言就释怀了,并没有埋怨玉离笙。 可就在第三天夜里,玉离笙啃完了馒头,突然开口道:“小道长,我劝你还是服软罢,从未有哪一个炉鼎,能活着离开魔界,也没有哪一个炉鼎,能逃得出魔尊的掌心。” “……你是要让我屈服,然后在魔尊面前卑躬屈膝,婉转求欢么?” 许慕言低声道,心想,如果是三十多岁的玉离笙就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即便三十多岁的玉离笙没有心,可他那异于常人的占有欲,不允许许慕言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 哪怕是十八岁时的玉离笙,也没有劝说许慕言屈服。 偏偏二十岁时的玉离笙,在魔界饱受折磨之后,学到了新的生存法则,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许慕言不知道,在这一年时间里,玉离笙到底经历过什么。 -- 第346页 为什么跪下去的动作那么娴熟。 又为什么说起侍奉魔尊时,表现得那么风轻云淡。 “是,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便只能向魔尊服软。”玉离笙低声道,“当然,如果你不想活了,那么便继续反抗到底罢,我不会帮你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是慕言自作多情了 “你可以反抗,但反抗的结果,会让你比现在惨烈百倍不止。当初同我一起来此的炉鼎,也同你一般不吃不喝,反抗到底,可是后来——” 许慕言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他便被魔人掰开嘴,强行灌了二十碗参汤,吊着他的命,之后将他绑在了木架上,安排了数千魔人在外排队。” “惨叫声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再后来,他就死了。” 许慕言:“……” 好生风轻云淡的口气,后来,他就死了。 玉离笙说这话时,就好像在说“天气真好”,“花儿真香”一样沉着淡然。 口中说着别人的生死,手里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许慕言突然之间,好想抱着玉离笙大哭一场,但他又被铁链束缚着,根本就办不到。 好久之后,许慕言才虚弱无力地道:“我宁死不屈,实在不行……我就咬舌自尽。” 但在咬舌自尽之前,他还想多陪一陪玉离笙。 哪怕一句话都不说,默默守着玉离笙也好。 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总归不想让玉离笙孤单一人。 玉离笙有些小看这个道士了,本来他初见道士时,还觉得这道士撑死扛三天,就要跪地求饶了。 可这道士足足撑了七天七夜,依旧没有屈服。 只是精神看起来萎靡不振,已经跪不稳了,好像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歪倒在角落里。 手腕被铁链勒出了深深的紫痕,只怕再吊下去,双手都要废了不可。 昏迷不醒时,道士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玉离笙忍不住凑近细听,猛然浑身剧烈颤动起来,“啊”了一声,吃惊地张了张嘴。 脑海中咔擦蹦出来一个名字“徐烟”。 那个为了救他,被人生生剔骨而死的徐烟。 可面前的人并不是徐烟。 若不是徐烟,又怎么会哼唱,当初玉离笙在缥缈宗地牢时,给徐烟哼唱的调子呢? 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玉离笙心想,应当只是巧合。 人死不能复生,徐烟和周演,又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玉离笙还是很想知道,周演为什么也会哼唱这首调子,遂在魔人离开之后。 掰开了道士的嘴,将水喂了进去。 没过多久,道士就缓缓醒来了。 看起来很迷糊的样子,一张嘴声音就十分沙哑,轻声唤了一句:“师尊……” “我可不是你的师尊。”玉离笙冷声冷气道,见人终于醒了,便低声询问,“你方才嘴里哼唱的调子,是从哪儿听来的?” 许慕言不记得自己有哼过调子,当即就露出了一副很迷茫的神色。 玉离笙又问:“你方才昏迷不醒时,嘴里一直在哼的……” 说着,他就哼了一小段。 “从哪儿听来的?”玉离笙追问。 许慕言眨了眨眼睛,想告诉玉离笙,我就是听你哼过的。 可话到嘴边,就是没办法说出来,也没办法同玉离笙相认。 只要是能让他同玉离笙相认的话,甚至是动作,都不允许许慕言表达出来。 冥冥之中,就是有人阻止他们相认。 连老天爷都不允许他们认出彼此。 如此,许慕言只好道:“我忘了。” “忘了?这怎么会忘?你再仔细想想!”玉离笙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按着他的肩膀逼问。 可一按之下,许慕言吃痛地哼了一声,身子摇摇欲坠起来。 好半晌儿,许慕言才低不可闻地道:“我……好痛。” 玉离笙愣住了。 那怎么可能不痛。 被铁链束缚着,站也不能站,蹲也不能蹲,坐也不能坐,只能跪直身子,才能不被铁链勒死。 哪怕是个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玉离笙犹豫了很久很久,可能是太久没人跟他说过话了。 也可能是被道士嘴里哼的调子,勾起了一丝良心。 玉离笙左右逡巡,见没有魔人巡逻,便凑过去,压低声儿道:“把嘴闭紧了,别发出任何声音,小心引了魔人过来。” 之后,便缓慢地帮许慕言调整锁链,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等许慕言能够坐在地上时,玉离笙才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腿拉出来。 许慕言全程死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生怕会给玉离笙惹麻烦。 “很疼么?”玉离笙问。 “嗯。” “疼就对了,疼了说明腿骨没有跪坏。” 玉离笙看问题的角度还是很刁钻的,在他眼里,只要没死就行。 再疼咬紧牙关也能忍耐,反正他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忍过来的。 “你脸上的伤口结痂了,”许慕言突然道,“我说的吧,口水可以消炎的,你别乱摸,就不会留疤了。” 玉离笙道:“有这闲心,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罢。” 顿了顿,他又冷嘲热讽地说:“最讨厌你们这种出家人,还说什么众生平等,只会满嘴的大道理。” -- 第347页 “众生本来就是平等的,”许慕言坚持这点观点,一字一顿道,“在我眼中,你和天下苍生没有任何区别,没有孰轻孰重,同等重要。” “虚伪,”玉离笙毫不客气地指责道,“真有那么一日,你是不是又该说什么舍身取义,舍弃小我,成全大我?” 许慕言摇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就舍弃我自己,成全你们所有人。” “看不出来道长年纪不大,倒是如此深明大义,心系天下苍生,真是大公无私。”玉离笙又冷嘲热讽起来,对这种话嗤之以鼻。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许慕言轻轻叹了口气,也没再辩解什么,只是问道,“你偷偷帮我,会不会被我连累?” “会。”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在被魔人发现之前,再把你绑回去便是了,来吧,大公无私,心系天下苍生的小道长——” 玉离笙从怀里取出半个馒头,掰开了泡在碗里,馒头泡水后,很快就膨胀起来,变得十分松软。 “吃吧,”玉离笙把馒头喂至了许慕言的唇边,低声道,“吃完之后,帮我一个忙吧。” “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我就一定帮你。”许慕言大口大口地吃着凉水泡馒头,只觉得这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吃得十分香甜,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先吃,等吃完了再说。”玉离笙低声道。 等许慕言三口两口把馒头吃完了,玉离笙才道:“帮我为一个人超度罢。” “为……谁?”是徐烟吗?是不是徐烟? 许慕言心脏砰砰砰地乱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为我母亲,我好些年没有回去祭拜她了。” 许慕言听罢,竟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好,我答应你,原来你还挺孝顺的,你一定很想她罢。”许慕言顺势小小地吹了一波彩红屁。 哪知玉离笙听罢,竟然冷冷地笑了起来。 笑得让许慕言满头雾水,根本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恨死她了……” “什……什么?” “我说,我恨死她了。”玉离笙压低声儿道,“我恨她,恨死她了,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副好看的皮囊,又为什么死的那么早。” 许慕言很少听玉离笙谈起他的父母,在原文中,玉离笙的母亲去世得早,玉离笙一直都是跟父亲,还有兄长生活的。 初时,玉离笙在家里也挺受兄宠的,只是后来他兄长为了争抢家主之位,所以就把他给害了。 总而言之,玉离笙的童年也非常不幸。 “可是,她已经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了啊,玉离笙。”许慕言从旁温声细语地道,“她给了你生命,让你降世,看遍人间烟火,给了你好的样貌,让你不必因为外表而心生自卑。” “我出生之时,天有异象,举国三年无雨,人间大旱,宛如烈狱一般。那时,所有人都认定我是个灾星,包括我的母亲。” 玉离笙贴着墙角坐着,两腿舒展开来,大半张脸都隐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楚他此刻的情绪。 声音轻飘飘的,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那时,我母亲难产了,生了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产婆问我父亲,到底是保大,还是保小。我父亲深爱着母亲,便说要保大,让我生生窒息在母体之中,然后将我的尸体引出来。” 许慕言也不打岔,静静地当一个聆听者。 “但后来,我并没有死,我特别想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 玉离笙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黑暗几乎将他完全吞没了。 他的身上一点光亮都没有,好像棺椁中的枯骨,了无生气。 “……我用双手,挖开了我母亲的产道,强行从中探出头来,不顾一切地挣扎出了母体。” 许慕言微微张了张嘴,已经能够想象出那种画面了。 一双很稚嫩的小手,为了能活下去,生生挖开了母亲的产道,硬生生地挣扎出来。 那该是怎样恐怖的场景。 “……因此,我母亲元气大伤,再也没办法受孕了。” 玉离笙缓缓道来,说起往事时,没什么情绪起伏,但许慕言还是能听出来,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也因此,我母亲后来早亡了。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清楚,母亲的模样了。记忆中,她一直在闭门养伤,不抱我,也不亲近我,她并不爱我。” “我小时候很少能见到她,每次都只能隔着一道房门,有时候,她会跟我说几句话,嘱咐我乖,让我听话,不要惹父亲和大哥生气。” 玉离笙说起这话时,还低声笑了笑:“可能父亲真的非常爱我母亲罢,所以即便知道我是个祸害,还是对我十分偏宠,那时,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大哥,他也非常宠我,时常同我玩游戏,哄我开心。” “因此,即便没有母亲爱护我,我过得也十分开心。可后来,母亲就死了,死得很突然,临死前,她终于愿意见我一面了,拉着我的手,好像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就撒手人寰了。” “从那天往后,我头顶的天就一点点塌了下来,父亲的心好像也随着我母亲的死,而一并去了。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大哥对我的态度,也慢慢变了,从最开始的疼爱,慢慢疏远,冷漠,最终,他把我推向了无底深渊。” -- 第348页 “小道长,你说,我母亲临死前,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玉离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看见面前的道士,突然想起了被人剔骨而死的徐烟。 又或者是,听见道士在哼唱母亲曾经哼过的小调,突然就勾起了这些沉痛的记忆。 反正不管怎么样,玉离笙鬼使神差一般地问出口了。 而后转头定定地望了过去,静静等着道士开口。 许慕言想了想,他说:“我想,你母亲一定是想告诉你,错不在你,她很爱你,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玉离笙长长叹了口气,满脸落寞的样子,让许慕言十分心疼。 忍不住就凑过去,想要抱住玉离笙。 可该死的锁链束缚着许慕言的手臂,让他没办法同玉离笙相拥。 “我累了,劳烦你帮我母亲超度罢。” 玉离笙闭上了眼睛,显得十分疲倦。 其实,许慕言压根就不会超度,要是在他原来的世界,如果想念已死的亲人了。 那就可以直接去坟前烧纸祭拜,或者找座桥,也可以烧纸给死去的亲人捎信。 但眼下没那条件,许慕言也只能装模作样地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胡编乱造几句经文。 心里默默祈祷着,若是有来生,能否在孟婆汤里加点糖,再给玉离笙喝下去。 玉离笙的一生实在太苦太苦了。 好像从来都没有甜过,却苦了那么多年。 怪不得玉离笙后来笑起来的样子,那么像是在含笑九泉。 明明笑着,可又那么阴恻恻的,让人不敢接近。 好久之后,许慕言才缓缓吐出口气来,他突然又问:“玉离笙,你还记得,你的生辰八字么?” 玉离笙睁开眼睛,蹙眉道:“问我的生辰八字做什么?你是要跟我交换庚帖么?” 第一百八十章 原来师尊是小天蝎 “不是的,我……我会看人面相,还会给人算命……但你首先要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我好帮你算一算你的未来。”许慕言眨巴眨巴眼睛,开始忽悠人了。 “我看你是假道士罢,怎么还学江湖骗子那一套……算命,呵呵,我从来都不信命。” “你就告诉我呗,要不然,我先告诉你?我的生辰是每年七月二十七,也就是向日葵盛开的时节。” 许慕言笑着说,“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 玉离笙不知道向日葵就向日葵,什么花语,鸟语的,他不懂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便摇了摇头,冷漠地说:“不知道。” “向日葵的花语就是信念,光辉,忠诚,爱慕,对生命的热爱,就像头顶的太阳一样,永远不会失去温度。” 玉离笙听罢,忍不住抬眸望去,他看见黑暗中,道士的双眸异常明亮,好像夜空中的星星,在闪闪发光。 他下意识想伸手,抓住那抹光亮,终究还是有些自惭形秽地收回了手。 慢慢地将自己完全蜷缩在了黑暗之中。 “我其实喜欢很多花的,像山茶花啊,桃花啊,牡丹,芍药,腊梅,还有海棠,我都很喜欢,但我最喜欢的是向日葵……”许慕言的嘴很碎,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 很奇怪的是,此前玉离笙一直觉得他很吵,此刻却挺喜欢听他一直絮絮叨叨说些让人听不太懂的话。 玉离笙认为,自己可能是太孤独了,所以才很渴望有人能来陪一陪自己。 便偏转过头,静静地望了过去,听道士说话。 “……好了,我说了一大堆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了吗?”许慕言问道。 “十月二十五。” “十月二十五啊,十月二十五……秋天啊。” 许慕言心里暗暗一琢磨,秋天不就是菊花盛开的季节吗? 他如果如实相告,玉离笙会想歪嘛? 如果不直接说,不显得自己想歪了,所以很心虚? 于是乎,许慕言决定实话实说,他道:“秋天是菊花盛开的时节……你别想歪。” 许慕言看见玉离笙的表情不太对,赶紧又道:“菊花分好多种类的!什么小红菊,风毛菊,翠菊,案头菊,甘野菊,菱叶菊等等,种类很多的。” 玉离笙似笑非笑地道:“你急什么?” “我……没有急啊,”许慕言有些心虚地吞咽着口水,“我真的没有急。” “你懂得挺多,区区菊花居然被你说出这么多种类来,怎么,你也喜欢菊花?”玉离笙冷笑着问。 “菊花怎么了,喜欢菊花难道犯了什么清规戒律吗?”许慕言赶紧搜肠刮肚,把肚子里不算多的墨水往外倒,“正所谓,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玉离笙道:“你文采很好。” “不不不,我不敢,我不配,这些诗句都不是我写的,而是一些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所写,我是很倾慕他们,但我不敢胡说八道,说成是我写的。” 许慕言这点底线还是有的,实在没那么厚的脸皮。 “我知道。” “啊?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这些不是你能想出来的,你没那个脑子。” 许慕言:“……” -- 第349页 好吧,鬼知道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许慕言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同玉离笙道,“你很好,不要自惭形秽,也不要看不起自己,你真的很好,很干净,我……我喜欢你。” 玉离笙没说什么,低声喃喃自语道:“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许慕言急了,忙道,“我就是喜欢你啊!一见钟情不行吗?” “可你是个出家人。” “啊……”对啊,许慕言差点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出家人,但很快,他又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为了你还俗。” “我不干净,很脏的,侍奉过很多男人,很脏很脏。” “不脏,你一点都不脏,脏的是人心,并不是你,你真的很好,我喜欢你,想还俗和你在一起。”许慕言一字一顿,神色无比认真地道,“等我们逃出这里了,我立马还俗,然后带你远走高飞,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归隐山林。” “你也喜欢……男人?” “我不喜欢男人,”许慕言摇了摇头,最起码,他刚穿进来的时候,还挺直的,他道,“我喜欢你。” 玉离笙:“……” “你是在骂我,不是个男人么?”玉离笙低声道。 “……我的意思是说,无关性别,无关男女,无关是非,无关善恶,无关对错,无关任何人任何事物……我就是单纯喜欢你这个人。” 玉离笙微微张了张嘴,发出了短促的“啊”,对于突如其来的表白,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应对。 第一反应就是,道士是不是在骗他的。毕竟道士沦落至此,如果没有他的救济,道士很快就要死了。 很快玉离笙就冷静下来了,嗤笑道:“好老套的把戏,可惜我早就认清世人的嘴脸了,利用别人的感情,小道长,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我没有!” “你急什么?没有就没有,说那么大声做什么?想把魔人引来,再赏你一顿鞭子是么?” 如此,许慕言只好压低声儿又道:“我真的没有,倘若我在利用你的感情,就让我不得好死。” “这种誓言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省省力气罢,小道长。”玉离笙又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听他狡辩了。 许慕言缓缓呼了口气,暗骂自己猴急什么的? 赶着投胎,还是赶着吃饭啊,这么猴急剖白心迹做什么? 这下好了,玉离笙不搭理他了。 “……十月二十五是天蝎座,传说,天蝎座的守护星是冥王星,掌管着冥界。” “什么意思?”玉离笙又听不懂了,“你是不是在骂我?”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 许慕言纠结着道,“我长得那么面目可憎么?” “是有些丑。” 许慕言:“……” 算了算了,不跟玉离笙一般见识。 许慕言呼了口气,接着道:“天蝎座的人热情似火,爱憎分明,永不退缩,性格坚韧,遇事沉稳,正气凛然。” 但同时,天蝎座的男人善妒记仇,睚眦必报,城府颇深,最要紧的是,精力超出常人的旺盛,因此,在那方面的事情上,占有欲极其强烈旺盛。 怪不得小寡妇在那方面上,能力那么强,原来是十月二十五出生的小天蝎。 勿怪乎此了。 “天蝎的幸运色是黑色,幸运数是四,就是这个……”许慕言伸出四根手指,在玉离笙面前晃了晃。 玉离笙听得稀里糊涂的,完全不懂这些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道士好像在骂他。 因为道士一直把他比作为天蝎。 天蝎就是蝎子,心如蛇蝎,如避蛇蝎,蛇蝎心肠,都是很不好的意思。 当即神色就冷了下来,玉离笙冷声冷气道:“我讨厌黑色!” “可黑色是天蝎的幸运色啊。”许慕言苦恼地说。 玉离笙:“我讨厌黑色。”讨厌黑暗,一直很向往光明。 却没有人来救赎他。他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顿了顿,他又问:“那你是什么做的?” “……我是水泥做的。” “什么意思?” “我开玩笑的,我是狮子座的,守护神嘛,就是头顶的太阳喽。” 许慕言语气轻松地道,因为嘴巴一直说个没完,唇瓣又干裂流血了。 他忍不住舔舐着嘴唇,尝到了血腥气。 “至于,我是什么性格,慢慢的,你就清楚了。”许慕言压低声儿,神色无比认真地道,“诚请冥王星保佑你这只小天蝎,余生风光霁月,无灾无难。” “我不信神佛,不信天。”但玉离笙想试着相信道士口中说的冥王星。 余生不求什么风光霁月,无灾无难。 但求像个普通人一般,经历生老病死之后,轮回转世便好。 不要再这般受人折辱了。 两个人畅谈了一夜,许慕言跟他说了很多关于星座方面的知识,玉离笙一开始只是静静地聆听,后来似乎受到了感染,对他的态度温和了一些。 在第二日魔人过来送饭时,玉离笙还破天荒地掰了半个馒头喂给了许慕言吃。 玉离笙道:“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过话了,你要是死了,我又是一个人了。” “那我尽量活久一点,能陪你多久,就陪你多久。”许慕言承诺道,低头小口啃着馒头。 -- 第350页 实话实说,炉鼎们吃的馒头又冷又硬,难吃的要命,但可能是太饿了的缘故,许慕言竟然还吃得十分香甜。 等魔人一离开,玉离笙就会帮他把锁链松一松,两个人并肩靠在一起小声闲聊。 不过大多时间都是许慕言在说话,说了很多关于外面世界的事情。 玉离笙则是沉默地听着,一双好看的瑞凤眼略显狭长,好似浓墨勾勒出的线条,与俊美的五官一衬,显得面容浓墨重彩,十分妖冶。 偶尔会应一两声。 譬如,许慕言告诉他,端午节要吃粽子,还告诉他粽子分甜粽和咸粽,甜粽里面包蜜枣,咸粽里面可以包五花肉,还有咸蛋黄。 玉离笙听罢就说:“我知道,咸粽好吃。” 许慕言和他的口味不一样,便说:“可我从小到大都吃甜粽啊,甜粽多好吃啊,糯米很香,很甜的,要是以后有机会了,我包甜粽给你吃。” 玉离笙:“好。” “中秋节要吃月饼,月饼的种类可太多了,甜的咸的都有,还有麻辣口味的,但我还是坚定不移地喜欢吃甜的。” 玉离笙:“我吃咸的。” “那以后我做甜的月饼给你吃。等过了中秋节,那就属冬至了,冬至要吃饺子……”许慕言的大碎嘴子又开始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一口气说了好多吃的。 玉离笙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冷不丁打断他道:“小道士,你是不是很饿?” “是啊,”许慕言抿了抿干裂的唇瓣,小脸骤成了苦瓜,“我好饿啊,小天蝎。” 玉离笙喊他小道士,许慕言就喊他小天蝎。 有来有往的,谁也没吃亏。 “不过,等我们逃出魔界了,就能吃饱穿暖了,每年的所有节日,我都陪你一起过,好不好?”许慕言转过头,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玉离笙的脸。 玉离笙微微蠕动着唇角,好久之后,才自嘲地_娇caramel堂_笑道:“等活着离开这里再说吧。” 好景并不长,在某一日,魔人再度过来查房,看见许慕言生龙活虎的,立马就知道是玉离笙偷偷给他喂水喂饭了。 二话不说,就将玉离笙按跪在地,当着许慕言的面就开始打他。 玉离笙这个时期,早就受惯了各种刑罚,好似根本不知道疼,整个人显得异常冷静,一个字都没吭。 反而是许慕言大力挣扎,破口大骂,撕心裂肺地大喊。可他的挣扎不仅没能阻止魔人欺辱玉离笙,反而让魔人下手更重。 一直到许慕言嗓子都喊哑了,喉咙里好像被刀子割开了一样疼。 那些魔人才把玉离笙松开,将人再度束缚起来。 “看来还是让你吃太饱了,从今天开始,三天给一个馒头!” 之后,便锁上牢门扬长而去。 许慕言哭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停地摇头,张着嘴无声地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没关系,我早就伤习惯了,这些伤对我来说,不过就是家常便饭罢了。无妨。” 玉离笙的语气轻飘飘的,并不在意身上又添了许多新伤,只要漂亮的脸还在,他就不会被拉去犒赏三军。 只不过,原本两个人一天分吃一个馒头,就很勉强了。 如今三天才一个馒头,狗都不敢这么喂的。 玉离笙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面前的小道士很心善,不似其他人那般道貌岸然,满肚子坏水。 也许,他能利用小道士,逃出魔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道士宁死不屈 魔界会定期拉他们这些炉鼎出去当劳工,魔尊平生酷爱美人,为了妆扮美人,便会让人去寻鲛人珠。 所谓的鲛人珠,实际上就是鲛人的眼泪所化作的珍珠,光滑圆润,通体散发着耀眼的莹光,不仅可以用来制作各种发冠,还能装饰魔宫。 一般鲛人多在南海出现,鲛人没有性别之分,可男可女。 若是喜欢上了男人,便会自动分化为女身,若是喜欢女子,便会分化成男人。 绝大多数的鲛人都十分貌美,上身同凡人无异,下身则是一条鱼尾,布满了漂亮的鳞片。 而鲛人生产的鲛绡,颜色艳丽,五光十色,入水不湿,极是轻盈,鲛人泪可化珠,油可作为长明灯万年不熄。 不过魔尊虽喜欢美色,但不知为何,偏偏不喜欢貌美的鲛人,总是嫌弃鲛人硕大的鱼尾,以及身上似有似无的鱼腥气。 捕捉鲛人为的不过三样宝物,鲛绡,鲛珠,以及鲛油。 而南海那边的鲛人性格凶猛,精通水性,常在深海区出没。 又性|淫,常发生鲛人掳走凡人,然后卷至水底欺辱至死的事情。 越是漂亮的人,鲛人越是喜欢。 魔尊便因此,隔三差五就吩咐魔人带领一些炉鼎前往南海。 用铁链子将炉鼎们拴起来,然后丢下深海,待鲛人同炉鼎欢好,深嵌其中,还未离身之时,岸边的魔人再将炉鼎拽上来。 若是幸运的话,炉鼎就会拉着鲛人一同上岸。 若是不幸运,那么鲛人则会直接强行挣脱,往往会将炉鼎的下身完全撕裂开来,导致炉鼎流血过多而死。 玉离笙入魔界已有一年时间,初来时,很受魔尊喜欢,日夜不休,夜夜笙歌,自然幸免于难,不曾被拉过去当鲛人的诱饵。 -- 第351页 后来有几回,则是他重伤难行,才侥幸逃脱。 如今,玉离笙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届时,他可以利用小道士,引开那些魔人,之后独自逃跑。 如此一来,他就能离开这里了。 玉离笙想清楚这些后,对小道士的态度好转了许多,甚至还主动安慰他,让他不要难过。 许慕言哪里知晓玉离笙心里所想,看见玉离笙身上的伤,就觉得很难过。 不明白玉离笙年少时期,怎么可以过得如此凄苦。 但不可否认的是,经历过这事之后,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了。 玉离笙仍旧喜欢喊他小道士。 而许慕言则是喊他小天蝎。 好像这么一来,彼此都是对方很特别的存在。 魔尊在关押了许慕言一段时间后,有一天突然又想起他来了。 便又吩咐魔人带他出来,洗刷干净送往大殿。 许慕言万分不情愿,可即便再不情愿,他也没办法。 临走之前,玉离笙靠过来悄悄告诉他:“魔尊特别喜欢驯化烈性美人,你越软,魔尊越没什么兴趣,不仅如此,魔尊特别厌恶举止粗俗之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许慕言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有点明白了。 虽然他性格不够软和,举止并不粗俗,但他特别会装模作样啊! 等魔人将许慕言带过去时,他才发现,原来被带过来伺候魔尊的炉鼎,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殿中弥漫着很奇异的气味,鲛绡制成的帷幔挡住了许慕言的视线。 但还是能隐约看见,帷幔上倒映的影子。 半倚着的人影应该就是魔尊了,两个炉鼎跪在一旁,给魔尊揉肩,还有两个炉鼎捏腿。 甚至,还有一个炉鼎直接坐在了魔尊的怀里,清瘦的身影上下起伏。 隐约能听见似哭非哭的低吟。 许慕言是个过来人,没理由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好事儿。 心中谨记着玉离笙说过的话,他越软,越粗俗,魔尊越是讨厌。 很快,帷幔就从里面掀开了,探出了半个人影,魔尊衣衫不整,露出了大片白皙发红的胸膛,先是瞥了许慕言一眼,才沉声道:“小道士,被关押了那么久,可有想清楚?” 许慕言深呼口气,开始表演了。 首先,他得特别软骨头才行。 于是离得老远就开始跑,一个狼狈的滑跪扑倒在了魔尊身前。 两手握住魔尊的手,还没等魔尊勃然大怒,许慕言就开始哭了。 “奴家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魔尊怜惜奴家。” 说着,他还故作娇羞地开始嘤嘤嘤。 魔尊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眉头蹙紧,才一抽手,根本没用什么力道。 哪知许慕言就弱柳扶风一般,顺着台阶就往下滚。 滚出好远好远,感觉都快从殿里滚到殿门口了,才堪堪停下。 许慕言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娇嗔道:“魔尊好坏呀,这么用力推奴家做什么!” 够娇软了吧?软到许慕言自己都快往外吐了,这辈子都没这么娇软过。 “你……真的是先前那个道士?” 魔尊狐疑是不是搞错了,之前明明是个性子很烈的美人,他起初对出家人是不感兴趣的,就是冲着小道士性子烈,才肯将人留下。 原本关押小道士,也只是想磨一磨他的野性,结果才关押了这短短一阵子,不仅野性全无,还如此矫揉造作,令人生厌。 魔尊蹙眉,忽然摆了摆手,对左右的魔人道:“将这东西拖出去剁碎了喂狗罢,看着碍眼。” 话音未落,立马从旁行来两个魔人,作势要将许慕言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许慕言一听,这不行啊,要是他死了,那么玉离笙怎么办? 想起玉离笙说的第二招,许慕言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 顺势又打了个滚,在地上扭得像个麻花,死缠烂打,胡搅蛮缠地嚷嚷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伺候魔尊!魔尊大人千秋万代,一统修真界指日可待!” “魔尊大人英明神武,寿与天齐!” “魔尊大人挥一挥衣袖,山崩地裂,日月失色!” “魔尊大人跺一跺脚……啊!” 魔人听不下去,上前按住了许慕言的肩膀,扯住套在他脖颈上的锁链,作势要将人拖出去剁碎了。 哪知魔尊突然抬手道:“慢,将人放下,不要停,你继续说。” “咳咳咳。” 许慕言被勒得直咳嗽,捂住喉咙咳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道,“魔尊大人跺一跺脚,四海倒流,万人跪服!” “很好,本座喜欢会说话的舌头。” 魔尊突然来了几分兴致,他一向不喜欢太循规蹈矩的美人,也见惯了各种阿谀奉承,就喜欢搜罗一些新鲜的,特别的美人。 而此刻的许慕言在他眼中,无异于是新鲜的,就如同魔尊初见玉离笙时。 “你叫什么名字?”魔尊沉声问道。 “奴家……” “还是拖下去剁碎了喂狗罢。” “等等!”许慕言猛然抬手,大声道,“我会好好说话的!别碰我!” “你们先退下。”魔尊摆了摆手,示意魔人们先行退下。 之后才缓缓起身。 -- 第352页 脚下并未穿鞋袜,衣衫不整,宽大的玄色衣袍一直从榻上拖到了地面。 然后缓步行至了许慕言的面前。 许慕言手脚并用,往后不断挪动,一直到后背贴在了殿门上,才终于避无可避了。 他想,如果今日魔尊要动他,那么他就立马咬舌自尽! 宁死也不受辱! “你叫什么名字?小道士。” “我……我姓倪……”许慕言吞咽着口水,颤声道,“单字一个蝶,蝴蝶的蝶。” “倪蝶?” “对,我就是你爹。” 许慕言的舌头,小心翼翼地伸在了牙齿之间,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只等着一口咬下去,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哪知魔尊听罢,冷笑着道:“你不是叫作周演么?嗯?” “周演是我的道号,倪蝶才是我的真名,我还有个小名,叫作阿耶。” 当然了,阿耶就是父亲的意思。 许慕言的灵力被封了,知道以自己的本事,顶多就是靠着偷袭,也许能伤一伤魔尊。 只能暂且先痛快痛快嘴,好在魔族人肚子里都没什么墨水的,竟然也没听出来。 魔尊听罢,蹙眉道:“好别扭的名字。” “不过,你长了一条会说话的舌头。”魔尊冷笑道,“你模样不如玉奴美,身段也比他差上好些,也就一条舌头还勉强能入本座的法眼。” 许慕言:“……” 他现在的模样也没魔尊说得那么差吧。 脸也很俊的,身段很好。 当然了,他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当然不能跟玉离笙那种修真界第一美人媲美了。 即便玉离笙的遭遇再不堪入耳,再悲惨可怜,但他的美貌可是整个修真界公认的。 这点不可否认。 “听闻,你同玉奴关押在一处,是么?”魔尊冷不丁开口道。 许慕言心惊肉跳地道:“是又如何?” “玉奴性子太野,桀骜不驯,被本座狠狠教训了一年,才终于让他服软了些,但在床笫之欢上,仍旧不肯服软。”魔尊冷笑着道,“在魔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有谁能让玉奴哭出来,那本座就放谁自由。” 许慕言一听,猛然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原来,这就是玉离笙不肯轻易相信别人的原因么? 为了自由,应该会有很多炉鼎折磨玉离笙,逼迫他哭出来吧? 怪不得玉离笙会说,之前有个秃驴,为了讨魔尊的欢心,而折辱他。 原来玉离笙说的都是真的! 许慕言下意识咬紧牙关,攥紧拳头一声不吭,冷冷盯着面前的魔尊,恨不得食其血肉,啃其骨头。 “你这种眼神,让本座很不喜。”魔尊抬手掐住了许慕言的脖颈,冷笑着道,“区区蝼蚁,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来人,将玉奴带过来,本座要看看,一个出家人,到底会不会为了活命,而残杀无辜的炉鼎!” 立马有魔人应是,然后抓玉离笙去了。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欺辱别人算什么本事?”许慕言断断续续地道,被掐得面色发青了,“我诅咒你,将来魂飞魄散,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本座!”魔尊仰天大笑,忽然一把将人丢了出去,冷声道,“这个世间能诛杀本座之人,还未曾降世!本座将一统修真界,与天同寿!” 许慕言好不容易才停稳,捂住喉咙剧烈地咳嗽。 连半点趁手的法器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偷袭魔尊。 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玉离笙受人欺辱么? “魔尊,已将玉奴带到。” “把人放下,你们都出去吧。” “是。” 魔尊一声令下,魔人立马把玉离笙丢在了地上。 许慕言赶紧爬了过去,将玉离笙挡在了身后,毫无惧色地道:“要杀就杀我,同他不相干!今日,我落于你手,是我技不如人!” “你竟如此袒护玉离笙,怎么,你二人从前认识?”魔尊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玉离笙的身上,冷笑道,“还是说,小道长曾经也玩弄过玉离笙的身体?” “我呸!我才不像你们这般龌|蹉不堪!我同他之间清清白白,不曾发生过任何纠缠!” 许慕言破口大骂起了魔尊,恨不得将之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一边死死将玉离笙护在了身后。 魔尊见状,立马起了几分兴致,忽道:“你是出家人,要守清规戒律,若是本座今日破了你这色|戒,你该如何自处?” 许慕言咬牙切齿道:“我宁死不屈!” “哈哈哈,有意思,不如这样,既然你这么喜欢玉离笙,本座便将他赏给你了,只要你今日有本事,让玉离笙哭出声来,本座就放你离开魔界,绝不食言。” 魔尊笑着道,打心底里认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喜欢看见有情人相爱相杀。 并以此为乐,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玉离笙痛哭流涕了。 “快些,本座没有耐心了。” 魔尊一把掐住许慕言,将他推倒在了玉离笙的身上。 两个人皆被锁链束缚着,灵力被封,根本就不是魔尊的对手。 许慕言“啊”了一声,整个人就压在了玉离笙的身上。 两个人贴得很近,也非常紧,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 第353页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小道士的真心错负了 玉离笙的眸色十分深邃,宛如两潭泉水,死气沉沉的。 映出了许慕言惊慌失措的面容。 许慕言的心,宛如小鹿乱撞,砰砰砰地狂跳。 两臂撑在玉离笙的头两侧,近距离地观摩着他俊美出尘的面容。 玉离笙又浓又密的睫毛,好似两把扇子,瞳孔颜色较淡,宛如琉璃一般。 此刻倒映出了小道士清俊的面容。 两个人贴得很近很近,魔尊一脚踩在了许慕言的后背。 如此一来,许慕言受迫,重重地压在了玉离笙的身上。 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怎么,小道长,你不是喜欢玉离笙么?那本座就大发慈悲,将他赏赐给你了,为何还不动手?嗯?” 魔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二人,宛如看待蝼蚁一般,冷笑道:“还是说,你想让本座亲自动手?” “慢!不许你动他!” 许慕言赶紧出声阻止,大声道。 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来不及擦拭,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滚落下来,滴在了玉离笙的唇边。 玉离笙苍白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面色冷静得可怕,无声地唤了一声:“小道士。” 且不说许慕言有没有那方面的能力,即便他有,他也不愿趁人之危! 若是他此刻受迫,同玉离笙行事,那同其他欺负玉离笙的恶人,又有什么区别? 许慕言不愿意欺辱玉离笙,死都不愿意欺辱他。 可又不肯让魔尊欺辱玉离笙,难道要再度抓伤玉离笙的脸么? 那魔尊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将玉离笙丢出去犒赏三军? 许慕言心急如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也没用。 因为这诡异的姿势,他的胸膛和玉离笙的胸膛紧紧相贴。 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还在等什么?你当真不怕死么?”魔尊从旁冷笑道,“本座说话算话,只要今日,你让玉离笙流泪了,那么,本座今日就放你离开此地。” 其实,如果玉离笙心里有小道士,听到此话,直接挤出一滴眼泪来,那么小道士就能重获自由了。 但玉离笙死都不肯掉眼泪,甚至觉得,既然他无法离开此地,那么其他炉鼎也别想离开。 玉离笙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小道士。 心里想着,如果小道士敢对他做出什么,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小道士的。 可小道士并没有动他,甚至还咬牙切齿地怒声道:“真是无聊至极的游戏!只有弱者才会喜欢玩这样的游戏!逼迫玉离笙流泪,算不得什么本事!我比他更加坚韧!若你能让我流泪。我便算你赢!” “激将法对本座毫无用处,你的眼泪在本座眼中,分文不值。”魔尊冷笑道,不过,他喜欢驯服桀骜不驯的美人。 玉离笙从前也很桀骜不驯,被他关押起来驯服了一年,现如今乖顺得好似猫儿一般。 魔尊早就对他兴致缺缺,一直想找个新鲜的炉鼎代替。 但寻来的炉鼎,都没什么意思,模样身段差不说,在床上都一个样子,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招数。 浑然没有驯服烈马的快意。 而此刻,魔尊对小道士颇有几分兴致,他喜欢道士的牙尖嘴利。 如此,驯服起来方有一番趣味。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怕本座让人将你剁成肉泥喂狗么?”魔尊冷笑着道。 “怕!”许慕言理直气壮地大声道,“我会害怕,并不是因为我懦弱,而是因为我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个人!既然是人,就会害怕,就会疼!” “……” 魔尊没想到这个道士还挺实诚的,居然就直接承认了,要知道,从前也有不少修士,在魔尊面前叫嚣。 说什么宁死不屈,可往往魔尊稍微一施加刑罚,就甚少有人能坚持得住。 更多时候,他不过就是嘴上威胁一番,那些人就怕了。 就连疯狗一般的玉离笙,不也屈服在了他的掌下? 因此,魔尊起了想要驯化小道士的念头,挥手让魔人将殿中的炉鼎们带走。 包括玉离笙也被一并带了下去,临走前,他最后看了小道士一眼,苍白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说。 许慕言却霍然一下,从地上弹跳起来,猛地冲上前去,拉住了玉离笙的衣袖。 这种被抛弃的感觉,似曾相识。 记得在上一个时空,徐烟也是这么跟玉离笙擦肩而过的。 再一次的,玉离笙再一次闭上了他的金口。 什么都不说,无形中将许慕言推到了别的男人怀里。 这是三十多岁的玉离笙,宁愿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做不出来的事情。 却在玉离笙年少时期,轻而易举就做出来了。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许慕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死死攥紧了玉离笙的衣袖。 只要玉离笙一走,等待着许慕言的,将是无休无止地羞辱。 即便,许慕言也知道,玉离笙留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诛杀魔尊。 但还是从潜意识里觉得,玉离笙一声不吭,沉默不语的样子,好像在把他一寸寸地往外推。 许慕言油然而生一种,他被人抛弃了的错觉。 -- 第354页 “放开我罢,我救不了你。” 玉离笙抬手,将许慕言的手往外推,可并没有推动。 只好一根根地去掰他的手指,压低声儿道:“我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能力去救你?小道士,真是抱歉,你的真心错负了。我不会因为你而流泪的。” 许慕言被推开了,手里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整个人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来认为,经历过那天晚上的敞开心扉,两个人已经是朋友了。 如果是朋友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同进退。 可在危险来临时,玉离笙还是再一次把他推出去了。 “呵呵,小道士,你也看见了,玉离笙的心里根本没有你,倘若他心里有你,就该不顾一切地保护你,可他并没有。” 魔尊从旁冷笑着,抬手捏着许慕言的下巴,迫他抬头望向自己,嘲弄地道:“本座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那就休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许慕言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一直等殿门从外头轰隆一声合上了,才堪堪反应过来。 为了不受辱,许慕言终究决定还是咬舌自尽,提前离开这个时空。 可魔尊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捏他下巴的手,猛地用力。 咔擦一声,就卸掉了许慕言的下巴。 许慕言疼得惨叫出声,牙齿彻底没办法咬合了,自然也不能咬舌自尽。 怎么办? 难道真的上苍注定,他今日要受此等羞辱么? 许慕言的心脏砰砰乱跳,暗暗安抚自己,冷静,冷静。 遇事一定要保持冷静,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 “想咬舌自尽么?你想得美,只要是本座看中的人,就一定要得手。”魔尊冷笑着道,“小道士,你最好是一直反抗到底,你越是反抗,本座越是喜欢。” 语罢,一下将许慕言甩了出去。 许慕言的身子咚的一声,直接撞在了床榻之上。 顾不得后背被撞得生疼生疼的,两手胡乱一扯。 一不小心就将头顶的帷幔扯了下来,这些帷幔都是用鲛绡制作而成,颜色鲜艳,触手温凉,好似掬着一汪清泉。 劈头盖脸铺在了许慕言的身上。 这张床榻上铺着厚实的狼皮,周围还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可想而知,不久前这里才发生过什么事情。 许慕言胡乱地扯开帷幔,手脚并用地往床里面乱爬。 拖动着身上的锁链发出阵阵清响,魔尊见状,哈哈大笑。 也不知从何处摸来的长剑。 一把抽出剑刃,用剑尖挑起帷幔,笑着道:“你想藏到哪儿去?嗯?小道士?” 许慕言面如金纸,因为下巴被卸了,根本没办法合拢牙齿,涎液顺着下巴滴落下来,沾湿了脖颈。 直到后背嘭的一声,撞到了墙角,他才终于避无可避了。 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影便压了上来。 许慕言惊慌失措之下,双手胡乱摸索,蓦地,被他摸到了一支发簪。 应该是此前的炉鼎不小心遗留下来的,只是可惜,发簪的尾端不够锋利。 根本刺不死人。 许慕言快速把发簪的尾端,在墙角上狠狠一擦。 铮的一声,磨出了火星。 想都没想,狠狠往自己的喉咙刺了过去。 哪知魔尊早有防备,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冷笑道:“想死?可没这么容易!” “就那么不情愿与本座欢好么?嗯?” 许慕言何止是不愿意,他恨不得将魔尊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了才好! 但凡他现在有能力诛杀魔尊,势必要把魔尊的头,摁在泥坑里狠狠踩几脚! 许慕言的手腕被桎梏住了,没办法再往喉咙上刺,索性整个人往魔尊怀里撞去。 魔尊往后一躲,攥着许慕言的手腕,将人扭过一圈,直接揽入怀中。 一手攥着他的手腕,将人紧紧圈在怀中,魔尊低声笑道:“身手不错,灵力都被封了,居然还敢同本座动手……有意思。” 许慕言恼怒地狠狠瞪着魔尊,忽而一个蝎子摆尾,右腿高高抬起,一脚踢向了魔尊的后背。 哪知魔尊就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竟抬手轻轻一拍,宛如碎骨一般的剧痛,火速蔓延开来。 许慕言痛得踉跄着腿,膝盖一软,单膝就跪了下去。 还未来得及起身,迎面一脚就踹至了胸口。 整个人被踹飞出去,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重重摔倒在地。 哐当一声,撞翻了烛台。 连手里的发簪也被魔尊夺了去。 魔尊把玩着这支发簪,盯着发簪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莲花,忽而低笑着道:“怎么,小道士也喜欢这支发簪?那早说便是了,待会儿就给你用上,你急什么?” “或者,你亲手用上,给本座瞧瞧,也许本座还会考虑,留你一具全尸。” 语罢,曲指一弹,铮的一声,发簪不偏不倚正好扎在了许慕言两腿之中的地面上。 险些就让许慕言当场变太监了。 许慕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想再这么猫捉老鼠一般,受人折磨戏耍了。 索性抬手去抓地面上的簪子,意图自刎。 可这簪子扎进地面很深,根本拔不出来。 -- 第355页 魔尊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道:“你还真是急不可耐!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支发簪了,不急,这发簪已经被其他炉鼎用过了,本座再让人给你送新的来,保管你会喜欢的!” 说着,还拍了拍手,门外立马涌进来几个魔人。 其中一个魔人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十多支发簪。 许慕言面色又开始发白了,知晓自己今日只怕躲不过去了。 余光一瞥,忽然瞥见被他撞翻的蜡烛台。 这点的应该是鲛人蜡,一经点燃,可万年不灭。 许慕言把心一横,暗道,宁死也要保全清白。 一把抓过蜡烛台,往自己脸上狠狠一烫。 发出滋滋的声音,伴随着皮肉被烫焦,冒出了好大一股白烟,以及难闻的血腥气。 许慕言疼得浑身不停地发抖,手腕一软,蜡烛台就滚落在地。 而他清俊的脸,也已经毁了,留下了半个巴掌大的烫伤,血肉模糊的一片。 魔尊见状,眉头紧紧蹙起,不悦地道:“想不到你的性子居然如此之烈,宁愿自毁容貌,也不肯同本座欢好?” “如此丑陋,让人生厌。” 魔尊顿了顿,又道:“小道士,你可知道,在魔界,但凡自毁容貌的炉鼎,都会被拉下去犒赏三军,届时伺候的可是千千万万个魔人!” 许慕言知道的,他听玉离笙说过。 可他除了自毁容貌,以保清白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他宁死也不肯受辱。 当即便从地上挣扎着起身,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可还没撞到,便被两个魔人擒住,按跪在地。 “怎么,还想寻死?”魔尊缓步逼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冷声道,“真是不自量力!” “带下去,绑起来,犒赏三军,死后再剁碎了喂狗。” 一旁的魔人听罢,便道:“魔尊,这道士现如今如此丑陋不堪,底下的魔人也瞧不上。不如,押送至南海去,以他为诱饵,捕捉鲛人。鲛人生性凶猛,可不论什么美丑,只怕能生生将道士撕碎。” 魔尊听罢,竟也应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魔人将道士拖下去。一眼都不肯多看这个丑东西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玉离笙,我来渡你了 许慕言被两个魔人拖拽着,再度丢回了地牢。 他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爬起来,蜷缩在墙角,把头脸都埋在了膝上。 “小道士……”玉离笙缓缓靠近,从旁轻轻推了他一把,压低声儿道,“你是在……哭么?” 许慕言没有理他,死死抱紧膝盖,一声不吭的。 “小道士,你别哭了,魔尊心狠手辣,他是骗你的,即便我掉眼泪了,他也不会放你离开魔界。” 玉离笙低声道,见小道士如此这般,隐隐生出几分愧疚之感。 再度想起了当初的徐烟。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将身边的人推出去了。只为求一个自保。 玉离笙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是他活了二十年,用无数血泪换回来的经验。 只要他狼心狗肺,冷心似铁,他才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他答应过徐烟,不管经历了什么事情,都一定会活下去的。 玉离笙的目光,缓缓扫向了道士全身,见他身上并没有任何欢爱后的痕迹,眉头不由一蹙。 忽而强行将他的头拉出来,入目便是一张毁了大半的脸。 皮肉都被烫烂了,血红一片。 下巴也被人卸了,根本合不拢嘴。 小道士满脸血泪的样子,就这么蓦然映在了玉离笙的眼中。 玉离笙甚至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这……这是魔尊做的?疼么?” 玉离笙的声音发颤,喉咙剧烈地上下起伏,隐隐有了几分哽咽,“疼么?小道士?” 那势必是很疼的,但比剔骨来说,其实还可以忍受。 许慕言可以忍受这些皮肉伤,也不在乎这张脸。 反正他不会待在这个时空中太久。 他在乎的是,玉离笙在不在乎他。 在乎的是,玉离笙再一次把他推出去了。 没有任何犹豫,玉离笙再一次把他推出去了。 哪怕玉离笙当时,假模假样地袒护一下他,或者不痛不痒求几句情,许慕言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过。 玉离笙的心真狠。 当时可是一根一根,把许慕言拉他衣袖的手指掰开的。 好似多沾了许慕言一刻,就要遭遇不幸一般。 玉离笙的不幸,来自于很多人。 可许慕言的不幸,完全来自于玉离笙。 如果,当初没有相遇,那该有多好。 许慕言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在拯救玉离笙的道路上,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在时空隧道中,来回穿梭,不顾一切,只为了改变玉离笙的命运。 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许慕言什么也改变不了。 也许,这就是玉离笙的命,玉离笙命中注定该受此等劫难,无人可以改变他的命数。 玉离笙抬手,帮他把下巴推了回去,又抓过许慕言的手,低声道:“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居然让许慕言不要生气? -- 第356页 许慕言都恨不得扇他两耳光,能控制住不打玉离笙,就算他脾气好了。 “小道士,我给你留了馒头,你吃,都给你吃,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玉离笙的声音发颤,眼眶微微泛红,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将偷藏的一个馒头,献宝一样地捧在了许慕言面前,颤声道:“我曾经在魔尊手里,生不如死,几次在生死间徘徊……我不敢为你求情,我怕再受到灭顶之灾,可是,小道士,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会原谅我的,对么?” 许慕言不搭理他,把头脸扭到一旁。 “小道士……周演,阿演,你行行好,理一理我罢,好不好?” 玉离笙挪了过去,掰下一小块馒头,往许慕言嘴里塞,急切地道:“阿演,以后,我的馒头都分你一半,水也给你喝,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你不是说,以后的所有节日,都陪我一起过么?你忘记了?” 许慕言当然没忘记,可渡玉离笙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甚至在心里默默念着,有人渡你玉离笙,无人渡我许慕言啊。 他也好委屈,好难过,好想哭的。 也希望这世间有一个人,能义无反顾地渡自己。 可是没有,玉离笙没有渡他,反而把他一步步拉下了地狱。 许慕言难过极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时空。 再也不想跟二十岁的玉离笙有任何交集了。 可是,下一刻,玉离笙就哭了。 在他面前红着眼眶掉眼泪。 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负了他一般。 许慕言侧眸望了过去,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玉离笙卑微可怜地在他面前,红着眼眶掉眼泪,祈求他的原谅。 可真当这一幕发生时,并没有令他多么开心。 “你理一理我罢,”玉离笙哽咽道,“不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不是我。可你为什么不理我?” “……” “阿演,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玉离笙抓着许慕言的手,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了两人合拢在一起的手掌上。 许慕言缓缓呼了口气,仍旧一言不发。 玉离笙便趁机凑上去,学着当初许慕言的样子,用舌头一点点舔舐着他的伤口。 为他清理脸上的血迹。 “脏。” 许慕言把头偏转过去,见玉离笙的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很可怜,又怕他会想歪。 遂又补充一句:“我脸脏。” “不脏,让我帮你清理罢,好不好?” 都不等许慕言答应,玉离笙主动凑了过去,帮他把脸上的伤口清理干净。 之后又掰碎了馒头,喂到许慕言的嘴边。 “吃啊,小道士,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许慕言勉强吃了一口,觉得嘴里实在太苦了。 心也是,太苦了。 “小道士,你再吃一些吧,来,我喂你。” 玉离笙低声道,见小道士的唇瓣发白起皮,还裂开了血沟,脸色看起来很差,精神也不好。 有心想询问小道士,究竟是如何做到,让魔尊对他网开一面的。 可看见小道士如此惨淡的脸色,鬼使神差一般,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玉离笙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小道士,甚至连一碗清水也拿不出来。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 可许慕言吃了一口之后,就无论如何也不肯吃了。他摇了摇头,抬手推开了馒头,低声道:“我没有胃口,你自己留着吃吧。”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玉离笙贴着许慕言坐下,两个人的肩膀并在一起,他转头望了过去,盯着血肉模糊的伤痕,低声道,“这是怎么弄的?” “我自己弄的,我不想受辱,所以,才抓过油灯,直接烫了上去……很丑是吧?”许慕言抬手虚虚地抚了上去,自嘲地笑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玉离笙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追问道:“什么不是第一次?” “没什么,即便我说了,现在的你也不会懂的。” 许慕言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毁容了。 上回毁容比这次要厉害十倍不止,这次不过就是毁了半张脸而已,对许慕言来说,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前后两次,他都是间接因为玉离笙,所以才惨遭横祸。 许慕言有时候苦思冥想,琢磨着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十恶不赦,所以这辈子才遇见了玉离笙。 又或者是,他上辈子掘了玉离笙的坟,杀了他全家,抢了他的妻儿。 所以这辈子要过来偿还。 许慕言是多么地想,趁着玉离笙还没有长成大变态,赶紧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狠狠揍他两拳头。 可又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许久之后,许慕言才压低声儿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你,出家人本就要慈悲为怀,心系天下苍生,我爱天下苍生,我也爱你。”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许慕言还是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去他娘的天下苍生,他只想快快乐乐地当一条老咸鱼。 -- 第357页 玉离笙听罢,脸上流露出了晦涩难懂的神色。 隐晦地表现出了几分嘲弄的笑意。 在他看来,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最起码,玉离笙就从未遇见过真正心系苍生之人。 “小道士,我不想欺骗你,其实,我曾经也遇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修士,他们也都跟你一样,满嘴的仁义礼智信,口口声声说心系天下苍生,为百姓谋福祉,可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放弃了我。” 玉离笙低声道:“我曾经当过几年药人,被人放血,剜肉,痛苦不堪,救回了一个又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们当中有玄门修士,有出家人,也有普通老百姓。最可怕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许慕言问:“你说,我想听。” “最可怕的事情是,他们从来不在乎我的死活,从未对我有过任何一丝感激,把我当个工具,还是可以反复使用的工具。甚至,连他们养的灵宠生病受伤了,也用我的血,我的肉炼制成丹药医治。 在那些人的眼中,我的生命还不如区区一个灵宠,甚至不如他们养在身边的一条狗。” “小道士,难道我不是天下苍生中的一人么?”玉离笙转头,定定地望着小道士,沉声道,“佛云,一花一世界,一木一菩提,可我始终无法勘破其中关窍,我没有那种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的觉悟,我没有。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可他们却觉得我生性自私冷漠,冥顽不灵,桀骜不驯。恶意剥夺了我的自由。” “为何就无人过来渡我?” “我知道自己并不好,但我也没有十恶不赦,作恶多端。为什么不能渡我?” 许慕言知道玉离笙吃过很多苦,受过太多的委屈,他一直都知道。 也一直在想办法度化玉离笙。 可这太难了,他已经快要精疲力竭了。 许慕言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保护自己没有错,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你一定要舍身取义,杀身成仁。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始终相信,苍天有好生之德,绝对不会委屈一个好人,也不会饶恕一个恶人。” “玉离笙,就让我来渡你罢,好不好。” “玉离笙,我来渡你了。” 玉离笙应声抬眸望去,有一瞬间,他在许慕言身上看见了光亮。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渴望有人渡他。 他希望世间有一个人是专门为了他而降生的。 专门为了渡他而来。 就是希望有一道光,彻头彻尾地属于他,哪怕他死了,也只能藏在他的棺椁中,照亮他的枯骨。 可真当有人这么告诉他时,玉离笙又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经历过太多失望,乃至于绝望之后,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包括面前的小道士。 玉离笙突然觉得,魔尊之所以没有将小道士拖过去犒赏三军。 没准就是想利用小道士,以此来驯化他。 或者是,小道士也在密谋什么,像曾经的那些人一样,试图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玉离笙不敢去赌,生怕赌输了就会万劫不复。 他答应过徐烟的,不管未来经历了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活着才有希望。 只要他活着,早晚有一日要亲手诛杀曾经羞辱过他的所有人。 他要让那些人不得好死,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滔天的恨意宛如浸泡在了墨汁里的棉絮,密密麻麻堵在了玉离笙的心头。 他的心里只有恨意,没有任何良知,一双淡如琉璃的双眸,深邃冰冷,没有任何一丝温度。 许久之后,玉离笙才缓缓舒了口气,似笑非笑地说: “好,小道士,你来渡我罢。” 只不过,玉离笙要让他用性命来渡。 哪怕小道士临阵退缩了,玉离笙也会亲手将他推出去赴死。 这可能就是玄门正道所说的“以身殉道”罢。 玉离笙心道,他只不过就是想要成全小道士而已。 “……小天蝎。”许慕言隐约察觉到玉离笙眸色中诡异的冷光,忍不住转头看他,微微抿着苍白的唇角,轻声道,“我就是上苍派下来,专门渡你的,我……我只为你一个人而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小天蝎回头看看小道士吧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突然变得安稳起来。 魔尊并未再寻二人的麻烦了,听闻是最近又有了新欢。 还是一对双生子,模样生得绝美,年龄不过十六岁,哥哥温润如玉,清俊出尘,弟弟明艳动人,热情似火。 乃是玄门家族出生的子弟,自幼就学了好些术法,剑术也不错。 因为一个家族都被擒获,为了保护族中亲人不受迫害,兄弟二人自愿在魔尊座下为奴为宠。 更难得可贵的是,兄弟二人是玄门修士,自幼就泡在药浴中长大,身骨比普通人要柔韧许多。 听闻,能做出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比女子的身骨还要柔韧。却又不失男子的英气。 魔尊最近对二人爱不释手,原本陪在身边的炉鼎,也早就玩腻了,随手就打发给了座下的魔人。 抱着兄弟二人寻欢作乐,夜夜笙歌,载歌载舞,哪有闲情逸致,想起地牢中关押着的玉奴。 -- 第358页 可能是由于许慕言容貌毁损的缘故,魔人连饭都不给他吃了,好似要放任他自生自灭一般。 好在玉离笙现在对他还算不错。有玉离笙一口吃的,就绝对少不了许慕言的。 一个馒头掰两半,你一半,我一半,一碗清水,你一口,我一口。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都让许慕言有一种,他和玉离笙是一对夫妻的错觉。 不仅分食物吃,分水喝,地牢里很冷,一年四季阴冷刺骨。 两个人好像困兽一般,夜里抱在一起睡觉,互相给对方取暖。 但好景不长,可能是此前被魔尊当胸踹过一脚的缘故吧。 许慕言最近一直觉得胸口好闷,好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不上不下的,压得他难受极了。 一开始,他也没当回事儿,心道,以前师尊教训他,那是真下狠手,别说用脚踹了,还用剑鞘抽他。 不也一样没什么事,男子汉大丈夫的,哪有这么娇气。 遂也没管。 可是后来,许慕言正在给玉离笙唱歌,唱着唱着,胸口又闷了起来。 玉离笙急忙问他怎么了,许慕言摆了摆手,说自己没事。 却又在下一瞬,哇的一声,吐出好大一口黑血来。 玉离笙的瞳孔骤然发颤,满脸震惊地盯着小道士吐血。 也是这时,许慕言才发现,魔尊的一脚和师尊的一脚,还是不一样的。 当初师尊再打他,也没有下死手,一直吊着他的命。 生病受伤了,师尊还会给他治疗。 可是,魔尊暴戾恣睢,残忍无情。 那一脚下去,直接就是把许慕言往死里踢的。 竟然生生踢碎了许慕言的内脏,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好痛好痛。 许慕言软软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小团,两手紧紧捂住肚子,好像搁浅的鱼儿一样,嘴巴里源源不断地冒出了血泡。 “小道士,你这是怎么了?你哪里疼?告诉我,你到底哪里疼?” 玉离笙急切地询问道,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是不是魔尊对你做了什么?你说话啊,小道士。” 许慕言只觉得好痛,身子好沉好重,他好想死。 想赶紧离开这个时空。 再也不想这么痛下去了。 可又放心不下玉离笙。 他还没来得及在玉离笙的心头,播种爱和光明的种子,他不能这么快就死了。 “……我没事,可能是饿的吧,有些胃痛,我躺一会儿就好了。”许慕言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安慰道,“我真的没事,你可不要小瞧我,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这么点小病小痛,根本要不了我的命。” 玉离笙不是怕小道士死,他是怕小道士不能死得其所。 若是小道士死在了地牢里,那么,玉离笙要怎么利用他逃出生天?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那么痛?” 许慕言眯了眯眼睛,心想,这个时期的玉离笙,曾经当过几年药人的。 虽然现在不当药人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许,还能发挥出药人的作用。 血肉都可作药使用。 可是,如果许慕言要求玉离笙为他放血剜肉,又同当初欺辱他的畜牲,有什么分别呢? 明明玉离笙那般厌恶,有人把他当药人使用,许慕言又怎么忍心喝玉离笙的血,吃他的肉。 玉离笙也瞬间想起来了,药人不能自医,但他的血肉应该还能用来疗伤。 虽说功效必定比不得从前了,但现如今条件艰苦,聊胜于无。 他不是个瞎子,也不是个傻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小道士眼下很痛苦。 那从喉管里吐出来的血,都是乌黑乌黑的。 一看就是五脏六腑受了重伤,只怕会要了他的命去。 玉离笙在想,小道士会不会为了活命,而冲过来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甚至,玉离笙都后悔,为什么要说出他曾经是个药人的事情。 可鬼使神差的,玉离笙对这个道士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玉离笙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些,已经做好了只要道士扑过来咬他,就一掌将人打出来的准备。 可是小道士并没有提他曾经是个药人的事情。 仿佛忘记了一般,一个字都没有提。 小道士看起来真的很痛苦,在地上垂死挣扎,面色如金,形容惨淡。 身下已经吐出了好大一滩黑血。 “……你帮我揉一揉肚子吧。”许慕言压低声儿道,“你帮我揉一揉,我就不痛了。” 仅仅是这样而已么? 仅仅如此? 玉离笙不相信小道士仅仅要求他如此,又往后离远了些。 许慕言也发现了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忍不住抿了抿唇,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有些委屈,又有些失落地问:“你连帮我揉一揉肚子,都不愿意吗?” “只是……如此么?” “仅仅如此,我……我没有力气伤害你的,真的,我发誓。” 可即便如此,玉离笙还是犹豫了许久,才缓慢地移了过去。 为了防止小道士伤害他,玉离笙不动声色地抓过他的手腕,将人圈在了怀中。 又恐小道士会用牙齿,咬破他的血管吸血,便假意喂他吃饭,将一整个干硬干硬的馒头。 -- 第359页 直接堵在了小道士的嘴里,不偏不倚,刚好卡得死死的。 如此一来,小道士就没法咬破他的血管,也没办法吸他的血了。 许慕言同样也不是个傻子。 正因为他不傻,所以他一瞬间就明白了玉离笙的意图。 但终究没有拆穿。 可以理解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更何况玉离笙曾经受过那么多的伤害,对人有防备心,并非坏事。 毕竟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像许慕言一样心善的。 这世间也独独只有一个许慕言。 “揉一揉就不痛了,你睡一会儿吧,等睡醒了,胃就不痛了。” 玉离笙也没有去拆穿小道士善意的谎言。 不知道是骗小道士的,还是欺骗他自己的。 玉离笙将人抱在怀里,空出的一只大手,缓缓贴着小道士的腹部轻揉。 口中念念有词,说只要揉一揉肚子,再睡一觉,就不会痛了。 只要揉一揉就不痛了。 如果玉离笙的手有如此神奇的功效,那只怕就是传说中的神手了。 许慕言暗暗叹了口气,痛楚折磨得他精神疲惫。 即便嘴里堵着馒头,可从喉管里呛出来的鲜血,还是涌了出来。 到最后馒头完全被血浸泡软了,又软又滑,许慕言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咬着,才不至于让馒头掉下来。 他看着玉离笙的侧脸,心里默默念着:回头啊,小天蝎,回头看看小道士。 只要你回头看了,你就会发现,小道士一直在咬着馒头,就是害怕馒头掉出来之后,你会惶恐不安,担惊受怕。 即便你不堵着小道士的嘴,小道士也不会咬你的。 可是玉离笙不抬头,他也不回头看。 沉默着帮小道士揉肚子,浓密漆黑的长睫,好像两把水墨扇,还微微发颤。 眼尾狭长且黑,似笔尖勾勒出的线条一般。 毫无疑问,即便玉离笙落魄至此,但他仍旧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 玉离笙的皮囊真的很美。只是可惜,他的心肠却是无比狠毒的。 许慕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梦里仿佛又回到了菩提树下,他和玉奉天遥遥相望。 玉奉天那满头的白发,好似雪花一般在半空中飞舞。 整个人沐浴在金灿灿的佛光之中,脸上的神情无比的悲天悯人。 这让许慕言恍惚想起了和玉离笙初见时,玉离笙的眼中,也是那般悲天悯人的神色。 可又好似两潭死水,没有任何一丝鲜活气。 两个人的身影反复在许慕言的梦中出现,最终轰隆一声,合而为一了。 吓得许慕言“啊”的一声,从梦中醒转。 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大张着嘴,呼呼呼地喘着粗气。 眼前无比地黑暗,连点光芒都没有。 “……做噩梦了么?小道士?”玉离笙的声音,缓缓从黑暗中传来,无比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不怕,有我在呢。” 许慕言惊魂未定,呼呼喘着粗气,许久才道:“是……是啊,做噩梦了,好可怕……我在梦中看见鬼了。” 不,准确来说,玉离笙这个人比鬼还可怕。 玉离笙听罢,略有些惊奇地道:“出家人也怕鬼么?” 许慕言心道:出家人不怕鬼,但怕你。 “好了,不怕,不怕,要是有鬼过来了,我帮你把鬼打跑。” 玉离笙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小道士的后背,好笑道:“睡吧,你躺我怀里睡,我身上暖和。” 许慕言这才躺了回去。 二十岁的玉离笙身上,的确挺暖和的,热气腾腾的。 比三十多岁的玉离笙暖和多了。 手脚都是暖的,不像三十多岁的玉离笙,除了那根玩意儿之外,其他部位冰冷冰冷的。 死了三天的人,都没玉离笙手那么冷。 许慕言也很贪恋这难得的温暖,把脸埋在了玉离笙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一瞬间又觉得莫名的心安。 两个孤独的生命,正在彼此给对方取暖。 灵魂也互相依偎着。 许慕言油然而生一种,想要和二十岁的玉离笙,合而为一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很想和玉离笙在一起。 孤独的灵魂,就是应该靠拢在一起才行。 可是……他又担心玉离笙会往别的方面乱想。 遂不敢轻举妄动。 殊不知玉离笙也在强忍着心头突然涌起的悸动。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一直以来,他都特别厌恶那种事情。 厌恶到了极致。甚至不肯同人触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玉离笙突然想和小道士有一些逾越的举动。 很想看看小道士身上,有没有很特别的地方。 夜色下,玉离笙的呼吸声,渐渐沉重起来。 有好几次,想要往小道士的腰间摸索。 又害怕小道士觉得他这个人特别不知廉耻,特别低贱。 便强行忍住了。 许久之后,玉离笙才压低声儿道:“小道士,你睡了没有?”我被你折腾得睡不着了。 “没呢。” “我……我想,想……”玉离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正值年轻气盛时,又突如其来的悸动。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第360页 憋了半天儿,玉离笙才低声道:“我想听你唱歌!” 许慕言:“……” 他还以为玉离笙想说什么,结果就是想听他唱歌啊。 唱点啥好呢,之前为了跟玉离笙套近乎,他会唱的基本上都唱遍了。 唱重复的也没什么新意,如果不然,整段十八摸? 不行,这不合适! 许慕言赶紧暗暗摇头,告诫自己不要胡来,想了很久之后,他才道:“我给你唱生日歌罢?” “什么歌?” “生日歌。” “谁的哥?” “不是谁的哥,是生日歌。” “生日是谁?” 许慕言:“……” 他急了,攥着拳头往玉离笙身上一捶,气鼓鼓地道:“爱听不听!真当我是你养的百灵鸟?让我唱,我就唱?” “百灵鸟的声音没你这么粗。” “……” 许慕言啊啊啊开始乱叫,突然没法跟玉离笙好好沟通了,上去就是一顿拳头。 “好了,小道士,我想听你唱歌。”玉离笙笑着将人圈在怀里,低声道,“唱罢,小道士,我真的很想听。” 第一百八十五章 情这一字太伤人 许慕言哼了哼,忽然有点孩子气地道:“我声音粗,没百灵鸟唱歌好听。” “你这是生气了么?”玉离笙忍俊不禁地问,“出家人不应该心胸宽广,慈悲为怀么?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生气了?” 许慕言便老气横秋地道:“此言差矣,你只听说出家人慈悲为怀,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玉离笙道:“听过,这又怎样?” “你知道一个人身上,最能伤害别人的利刃是什么吗?”许慕言突然发问,夜色中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好像夜空中的星星,闪闪发光。 玉离笙忍不住低头瞥了一眼,很快就把目光错开了。 然后又低头瞥了一眼,再次把目光错开。 直到他第三眼瞥过去时,许慕言突然“啊”了一声,双手往下一捂,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的。 原本惨白的一张脸,此刻竟然涨红了,小道士面红耳赤地咬牙低骂道:“你在看哪里?!你……你……你思想不干净!” 玉离笙:“……” 他也没有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只是觉得小道士的眼睛里,好像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在黑暗中,好似有种奇异又温暖的光芒笼罩,遂才一次次忍不住侧眸望去。 但又生怕自己会陷进去,而不敢正大光明地看,只能飞快瞥几眼。 “我……没往哪里看。” 望着小道士伸手捂住的地方,玉离笙的浓眉都蹙了起来,脸上很快就流露出了嘲弄的神色。 玉离笙道:“你捂什么捂?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么?” “我什么时候不打自招了,分明就是你老往我……我这里看,所以……所以我才……” 许慕言通红着脸,赶紧从玉离笙怀里爬出来了。 只觉得自己的脸辣得狠,热气呼呼呼地往上窜。 见玉离笙的目光,正大光明地望了过来,许慕言越发难为情起来,恨不得一刀把自己切掉才好。 许慕言清了清嗓子,赶紧正色道:“好了,你还没回答我,人身上最能伤人的利刃是什么。” 玉离笙不答,原本他对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没什么兴趣,也懒得猜。 可见小道士一直把自己捂得紧紧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是什么? 分明就是想将他往这方面引导。 难道说,小道士的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么? 竟同他满嘴不干不净,说这种下流至极的事情,简直不知廉耻。 玉离笙冷笑一声,为自己方才想同小道士亲近的念头,感到无比厌恶,沉声道:“你已经把答案告诉我了。” 许慕言:“……” 没啊,他没说答案啊。 难道是…… 他尴尬极了,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埋掉算了。 赶紧把手拿开了。 暗恼自己好端端的,突然问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问题做什么。 这下好了,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为了不让玉离笙继续误会下去,许慕言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最能伤人的利刃,其实是人的舌头。” “人的……什么?” “人的舌头。” “谁的舌头?” “人的。” “你确定是人的舌头?”玉离笙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宛如毒蝎一般,死死盯着小道士的脸。 他已经确定了,完全确定了。 这个小道士就是藏不住狐狸尾巴了,满嘴不干不净,在同他说些极其污秽不堪的话。 一时捂住自己,一时又告诉他,最能伤人的利刃,便是人的舌头。 想不到,小道士年纪不大,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出家人,懂得倒是挺多。 这些风花雪月,若非亲身体验过,又怎能张口便来,还问得如此坦然自若? 玉离笙嘲弄地笑道:“怎么,魔尊也如此这般伤害过你?” “嗯,”许慕言点了点头,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还以为玉离笙总算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了,解释道,“舌头是人身上最锋利的利刃,可以轻易穿透最脆弱的心理防线。” -- 第361页 玉离笙道:“你懂得很多。” “懂得不多,但只比普通人多懂那么一点点。”主要是许慕言已经死过好几回了,对生命也有了一些感悟。 他误以为玉离笙是在夸他见多识广,当即又有点飘了,许慕言歪过头去,眨了眨眼睛问:“那我……展开细说?” “随便!” 玉离笙冷声冷气地道,顿了顿,他的神色越发不好看了,又道,“你若不觉得难为情的话,细说便是了。我无所谓。” 许慕言不理解,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啊,为什么要觉得难为情? 他不过就是想告诉玉离笙,人身上最伤人的利刃,不是手,也不是脚,而是嘴巴。 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可却能说出冰冷无情的字眼。 杀人诛心之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区区一条舌头,便是害死人的利刃。 “人的舌头比利刃还要锋利,无形中就能杀人,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其实并不赞同的。”许慕言一本正经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如果,一个人被泼上了脏水,又没办法及时清理干净,那么从他旁边经过的人,见他如此脏污,自然而然会认为他整个人便是脏的,毕竟没有那么多人有闲情逸致,探究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如外表一般脏污。这时候若是不替自己辩解,而认定什么清者自清,不多加理会,甚至藏起来,不同外人来往,只怕会更加让人无法接近。” 玉离笙:“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其实就是想说,玉离笙,你其实现在就是被人泼了污水,看似很脏,让人难以接近,那些人骂你,辱你,毁你,将你践踏至尘埃中,可即便如此,你的心仍旧是干干净净的,他们只是不了解你而已。” 许慕言又开始往玉离笙嘴里吨吨吨地灌鸡汤了,拉起他的手,满脸认真道:“不知者不怪,这世间终究还是好人多的。别人越是觉得你难登大雅之堂,你就越得证明给他们看,当你踏上一定的高度时,那些曾经辱你的人,便只能仰视着你了。若你就此一蹶不振,封闭自己的内心,沉沦其中,反而正中他们的心意,越发肆无忌惮地欺辱你。” 玉离笙听罢,心绪久久未能平复,许久之后,他才自嘲地笑道:“像我这样的人,还能有出头之日么?会有人愿意接纳我么?” “会的,一定会的,只要心里有光,无论走到哪里,光明都会照亮你脚下的路。”许慕言趁机又道,“心存善念,才能终见光明。” “心存善念,终见光明。” 玉离笙重复着这一句话,原本充斥着怨恨的心,似乎一瞬间有光芒照了进去。 不过很快,那光芒便渐渐熄灭了。 玉离笙压低声儿道:“小道士,你为什么不早点同我相遇。” 许慕言:“……” 他早就同玉离笙相遇了! 当初成为奴隶燕燕的时候,玉离笙的年纪还很小! 只是很可惜,当初的时机不对,最终以惨烈的结局收尾。 玉离笙怎么能责怪他来得太迟?明明是玉离笙始终认不出他。 许慕言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所以,你方才说,人身上最锋利的部位是舌头,指的是恶语相向,对么?”玉离笙又问。 “是啊,不然还能指什么?” “没什么。” 倒是玉离笙想歪了去,他原本还以为,许慕言要展开同他说说,魔尊的舌头是如何锋利,如何伤人的。 之后,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许慕言的喉咙又开始痒了。 他怕咳嗽的声音太大,会影响到玉离笙休息。 遂用拳头堵住嘴巴,尽量不咳出来。 把脸都憋红了,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每咳一声,都好似要将整个肺部都咳出来一般。 许慕言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体被摧残狠了,也快要不行了。 不知道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之前他听闻,魔尊打算让魔人带一批炉鼎前往南海,捕获鲛人,这回也要把他赶过去。 不知道玉离笙能不能幸免于难。 也不知道届时能不能逃出生天。 许慕言暗暗揣摩,觉得只要离开魔界,又不在魔尊的眼皮子底下,逃生的几率应该会很大。 他的水性还算不错。 只要魔人把他丢下了海,许慕言就有把握能逃走。 只是不知道二十岁的玉离笙水性如何。 许慕言想着想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佝偻着腰背,把头脸都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玉离笙的目光,一直落在小道士的身上,亲眼看着小道士咳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喉咙里好像装了个破风箱,呼呼呼地乱响。 忍不住收拢起了手指,攥紧成拳。 他想,是不是应该让自己的药人之体,发挥作用。 纵然给小道士喝几口血,又能如何? 若是小道士死在地牢中了,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但玉离笙又颇为担心,小道士是否会贪得无厌,不仅仅满足于喝他两口鲜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生死面前,玉离笙就不相信,小道士会那么心甘情愿地赴死。 玉离笙一直盯着小道士咳嗽,始终没有出手相救。 冷眼旁观着小道士的痛苦。 -- 第362页 一直到外头天色刚亮,地牢的门再度被打开了。 一群魔人鱼贯而入,手里提着长鞭,挨个牢门查探,抓出身体还算强健的炉鼎出来。 用绳索捆住了炉鼎的双手。 好像扎蚂蚱一样地系在一根绳索上。 魔人粗暴地将许慕言从地上拽了起来,解开了束缚在他身上的锁链。 同样将他的双手绑了起来。 而后也把玉离笙提了起来,刚好一前一后,两个人被绑在了一起。 约莫抓了二十多个炉鼎,魔人好似赶猪一样,将一群炉鼎驱赶出了地牢。 可能是担心炉鼎会反抗,在离开地牢之后。 又强行掰开每个炉鼎的嘴,将一颗圆溜溜的褐色丹药灌了进去。 “这是噬心丹,若是没有解药,十日之内,就会化作一滩浓血,若是不想死,就安分守己些,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 为首的魔人冷声道,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忽而扫到了玉离笙,想起此人在炉鼎当中,性格最烈,也最不安分。 当初才刚入魔界时,几次三番想要逃跑,每次都被抓回来狠狠教训一顿。 整整折磨了一年,才堪堪消停些了。 但仍旧让人无法放心,为首的魔人想着要杀鸡儆猴,遂抬手一指,冷声道:“去取一副铁钩,穿过他的琵琶骨!” 话音刚落,一旁的魔人忽然有什么事,从旁低语了几句。 而后刚才发话的魔人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可问题又来了,许慕言和玉离笙被一前一后绑在一起。 距离挨得十分之近。 方才那个魔人遥遥一指,其他炉鼎都赶紧往旁边躲闪,偏偏许慕言很傻,别人对玉离笙躲闪不及,偏偏他迎了上去,将玉离笙护在了身后。 魔人拿了沉重的铁钩过来,看了看许慕言,又看了看玉离笙,不知道该穿哪一个的琵琶骨,便从旁问道:“方才,头儿指的是谁?我眼神不太好,没瞧清楚。” 一旁的魔人道:“应该是玉奴罢,这帮炉鼎当中,就属玉奴最不老实。” “不对吧,那个新来的小道士也不老实,前几日拉他去伺候魔尊,结果这臭道士宁可自毁容貌,也不肯屈服,实在是块硬骨头。”另一个魔人道。 “玉奴最不老实了。” “屁!要我说,那臭道士最不老实!头儿这是要杀鸡儆猴,听我的,去穿那臭道士的琵琶骨!” 两个魔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还争执起来了。 拿铁钩的魔人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不知道该听谁的,只好抬手,在玉离笙和许慕言的身上来回点。 眼看着,那手指最终要落在玉离笙的身上了,许慕言的心脏砰砰乱跳,几乎快要提到嗓子眼了,攥紧拳头,心里暗暗想着,无论如何,他得保护好玉离笙。 蓦然觉得后背有道冲劲儿袭来。 他没有防备,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步,差点一头扎到旁边的魔人怀里。 那魔人见状,当即呵斥道:“你这臭道士,都被抓来当炉鼎了,竟然还不肯老实!去,把他给我按住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慕言被铁钩穿骨 立马有两个魔人一左一右,强行将许慕言按跪在地。 铮的一声,沉重的铁钩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许慕言的瞳孔瞬间放大,眼看着那黝黑的铁钩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开始剧烈挣扎反抗,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挣脱。 只觉得后背传来嘶的一声,衣衫就被扯开了,紧接着就是噗嗤一声闷响。 骨头被利刃穿透的痛楚,瞬间蔓延开来,火速传遍了许慕言的四肢百骸。 许慕言猛地扬起头来,痛得大张着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鲜血顺着铁钩滚落下来,滴答滴答,溅湿了地面。 疼,疼,疼,疼,疼!实在太疼了! 疼痛程度无异于当初剔他的髌骨! 许慕言痛得根本没办法直起腰来,却又在下一瞬,被魔人提溜住铁锁,狠狠往上一提。 他吃痛,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脸上的冷汗,簌簌地往下砸落。 “你们都看清楚了,谁若是敢反抗,这就是下场!”魔人高声道。 之后,便拿着长鞭,驱赶着众多炉鼎离开魔界。 许慕言每往前走一步,脚下就是一道鲜红的脚印。 痛得他几乎失语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除了痛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了。 就连玉离笙一直在背后喊他,许慕言也完全顾不得了。 许慕言现在就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明明……明明他当时站得很稳的,地面也很平坦。 突然从背后一股大力,猛地推了他一下。 许慕言这才一不小心往前冲了一步。 原本,他和玉离笙之间,总归有一个人要被铁钩穿身的。 其实,玉离笙大可不必如此的。 许慕言从未打算要退缩过,立誓一直坚守在玉离笙的身前。 可玉离笙突然从背后推他,硬生生地把他推出去了。 再一次的,玉离笙再一次地把他推出去了。 明明私底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的,相处得也算融洽。 -- 第363页 却在每一次危险来临时,玉离笙都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出去。 每一次都是。 许慕言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他自愿代替玉离笙受苦,与被玉离笙推出去挡灾,这是两码事。 许慕言自愿如此,不等同于他活该如此。 也许,在玉离笙的眼中,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比得过自己的性命罢。 二十岁的玉离笙,终究不是许慕言的师尊。 许慕言到头来,真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片真心惨遭辜负。 “小道士,你疼得很厉害么?如若不然,我背着你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了,玉离笙趁着魔人没注意,从旁低声地道:“小道士,你怎么不理我?” 许慕言心道,老子要不是现在手被绑起来,没手打你,都恨不得抡圆胳膊给你两巴掌! 居然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 许慕言终究不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打他旁边经过,也绝对捡不到舍利子。 抛开他现在的身份是个道士之外,他不过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经历了被人囚禁虐待,高空坠落而死,被人一剑刺穿喉咙,血尽而亡,死后肉身都被人吞食入腹,又惨遭剔骨而死。 现如今又被魔人用铁钩子穿透了琵琶骨。 这些随便哪一样单独拎出来,都可以列为修真界百大酷刑之中。 偏偏,许慕言这个命比小强还要旺盛,就好似路边的野草,无论经历怎么样的风刀霜剑,风吹雨打,就是死不了。 怎么都死不了。 疼。 他好疼。 疼得精神恍惚,疼得想死。 许慕言不想再理会玉离笙了。 他觉得玉离笙这个人真的……有病,打小就能看得出来,病得很不轻。 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许慕言要是遇见这样的病娇,一定一个电话打给警察叔叔。 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精神病院里的护士,把人看牢了,千万别把玉离笙放出来嚯嚯别人。 可是,这里是修真界。 玉离笙的阴狠,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别人折磨成这样的。 许慕言可以理解,毕竟不知人苦,不可劝善。 但他很难原谅。 平心而论,倘若换作是他,在经历了玉离笙所经历的一切事情之后,也许会比玉离笙还要变态。 但无论如何…… 玉离笙不能……最起码他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将身边真心爱护他的人推出去。 长此以往,又有谁还会真心对待玉离笙? “小道士,你不要不理我……是,我的确失手推了你,但当时,那魔人本来指的便是你。”玉离笙压低声儿道,微微低着头,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如果你不站出来,那么……那么被铁钩穿透琵琶骨的人,便是我了。” 许慕言:“……” 呦,居然还挺诚实。原本他还以为玉离笙死都不会承认从背后推了他一下。 “小道士,就当作是我对不起你罢,我……我从前受过太多刑罚,身子骨早就落下了诸多病根……每每遇见阴雨天气,简直痛不欲生。” 玉离笙压低声儿,悄悄用手指去勾许慕言的手心,颤声道,“我不能再受刑了,不能了……否则,我会死的,我不能死,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他曾经答应过徐烟的,不管未来经历怎样的痛苦折磨,他都要好好活下去。 活着才有希望。 他要将缥缈宗上下屠戮殆尽,鸡犬不留! 哪怕是个鸡蛋,也要打碎! 不留一丝活口! 他要为徐烟报仇雪恨! 要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因此,玉离笙不肯死,他好想活下去。 即便让他踏着别人的尸骨,得以苟延残喘,那也在所不惜!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就比你皮糙肉厚,铁钩穿透我的琵琶骨,我就不会流血,也不会痛,是么?” 许慕言何尝又能承受得住。 他原本就被魔尊踢碎了五脏六腑,能熬一天是一天了。 谁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他也不是铜墙铁壁,金刚不坏。 怎么玉离笙就认定他不会有事儿呢? “小道士,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玉离笙摸索着,同许慕言十指相扣,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哽咽着道,“再有下回,我替你受,好不好?” 许慕言长长叹了口气,心道,再有下回,你还是会把我推出去挡刀的。 但他没有说出口,也没有收拢起手指,神色显得有些颓然。 离开魔界之后,又往南行了许久的路,一直到日落时,魔人才停了下来。 把一群炉鼎当作鸡鸭一般,直接系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之后便生了火堆,三五个成群围坐在火堆旁闲聊。 从山林间猎了野兔子,还有野山鸡,魔人虽然生性豪放,但终究不是野兽,自然也甚少茹毛饮血。 将兔子的皮随意扒一扒,也不开膛破肚,甚至都不用水清洗,直接就架在火堆上烤。 没一会儿就烤得油滋滋的,冒着浓郁的腥气。 几个魔人吃了几口,破口大骂道:“真是难吃!兄弟几个真是倒霉,什么破烂差事都丢给咱们!” -- 第364页 “就是说啊,魔尊前脚才得了一对美人,把身边所有得宠过的炉鼎都赏下去了,但凡有点身份的魔人,都上杆子分一杯羹了,就咱们几个兄弟真惨,什么荤腥都没沾到,还被打发去南海捕捉鲛人,真是晦气!” “鲛人哪里是那么好抓的!听说,上回被差去南海的魔人,还被鲛人偷袭了,那鲛人身体强健,体格硕大无比,硬生生地将魔人卷入海里行事……等好不容易将魔人拉上岸,啧啧啧,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这么大一个血洞!”那个魔人双手比划了一下,满脸后怕地道,“疼也要疼死了。” “啧!” “鲛人生性凶猛,可不论什么美丑,也不论什么男女,但凡让他们掳走行了事,啧啧啧,有几个人能好生活下来!” 几个魔人聚在一起,毫不避讳地高声闲聊。 许慕言听着听着,眉头就蹙紧了,他抬眸望了一下四周。 看见每一个炉鼎的脸色都惨白惨白的,他们的面容憔悴不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 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各个年轻俊美。 只不过,他们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朝气了,好似已经心死一般,一个个看起来行将就木,宛如行尸走肉。 唯有玉离笙对此忿忿不平,眼中迸发着阴冷的狠意,牙齿也死死咬紧。 “魔尊说了,这回最起码带回去二十匹鲛绡,十斛鲛珠,还要半人高的鲛脂,到时候找一个大木桶,用刀子一点点剐,把鲛脂剐下来再带走。” “啊?要那么多的?那岂不是要抓上百个鲛人?”一个魔人惊愕道,“弄这么多鲛绡做甚的?” “听说,是用来给魔尊的新宠裁剪衣裳的……不过也说不准,咱们魔尊性情不定,没准等咱们带着鲛绡回去,那两个新宠就不受宠了,也许魔尊还能赏给咱们玩一玩。” “你想得美!等轮到你了,那两人早就出气多,进气少了,死鱼一样,那有什么意思?要我说啊,还不如去抓个鲛人上岸,听闻鲛人各个生得貌美,比玉奴也不差什么。” “哈哈哈,鲛人美是美,但生性凶猛,头两年也有魔人跟你一个想法,后来……” “后来怎么着?” “后来,他就没有后来了。” “……” 许慕言竖起耳朵偷听,从魔人的口中得知,南海的鲛人生性凶猛,很难以驯化,还特别风流,对那档子风花雪月之事。 又因常在海底生活,轻易不会上岸,遂须得他们这些炉鼎充作诱饵。 等鲛人缠绕着炉鼎卷入海底,正情深难以自控之时,再将炉鼎拽上岸。 如此,鲛人若是不能及时抽身离去,就会被岸上的魔人捕捉。 而此次任务量巨大,只怕要捕捉上百个鲛人,他们这些炉鼎势必要一次次地被丢下深海,再一次次地惨遭鲛人捕捉。 即便没有噬心丹,他们这群炉鼎在经历了鲛人的摧残之后,也很难再活下去了。 等待他们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玉离笙紧紧攥着拳头,阴沉着脸一字不发。 突然,一个魔人又道:“那咱们就带了二十来个炉鼎,会不会太少了?早知道就多带些炉鼎出来了的,反正魔界最不缺的就是炉鼎。” “不少,玉奴一个人就能顶上一百个炉鼎了,哈哈哈,他是真的耐折腾,之前魔尊对他百般用刑,他都一声不吭,跟死人一样!” “要是换了旁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魔尊只怕早就将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玉奴那身子……啧啧啧。” 魔人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不堪入耳,说到最后,又开始揭玉离笙的老底。 辱他曾经是整个缥缈宗的炉鼎,骂他残花败柳,人尽可夫。 玉离笙一直保持沉默,死死攥紧拳头,指甲都完全掐入了掌心,生生掐出了鲜血。 许慕言忍不住侧眸望去,突然发现原来玉离笙此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玉离笙曾经真的受过很多刑罚,现如今的身体经受不住任何折磨了。 只怕铁钩穿到他的琵琶骨中,会生生要了他的命去。 “不要听。”许慕言抬起双手,因为手腕被绑在了一起的缘故,他只能两手呈开花状,捧着玉离笙的脸,纤长的手指,捂住了他的耳朵,低声道,“不要听,不要想,就当他们是在放屁。” 玉离笙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双眸赤红无比,充斥着怨毒和憎恶,苍白的薄唇狠狠抿成了一条直线。 消瘦的肩膀,也在不停颤动着,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们是畜牲,是人渣,是杂碎,是败类,咱们不理他们。”许慕言压低声儿,一字一顿地说,“你在我眼中,特别好,特别干净,我不会像那些畜牲一样,欺负你,辱骂你的,我……我会像你的父亲一样……” “???” 玉离笙猛然抬眸,满眼愤怒地瞪着许慕言。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玉离笙处处欺骗慕言的感情 “啊,我说错了,我会像你哥哥一样……额。” 玉离笙的眼睛里簌簌窜出了两束小火苗。 “好吧,我会像你的亲人一样,好好保护你的。” 玉离笙眼中的怒火,这才簌地一下熄灭了。 他歪了歪头,冰冷的面容贴着许慕言的掌心摩挲,有点孩子气地轻轻哼了哼。 -- 第365页 许慕言:“……” “小道士,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许慕言俊脸一板:“……没有!” 脑子有坑的人才会原谅! 那副铁钩现在还在许慕言的琵琶骨里嵌着呢,疼死了! “小道士,你原谅我吧,求求你行行好,原谅我吧。”玉离笙的语气渐渐卑微起来,眼眶通红地望了过去,有些急切地小声道,“你若是还生气,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就是别不理我,你不理我……我……我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所有人抛弃了。” 许慕言:“……” 他都不明白,二十岁的玉离笙,脸皮怎么这么厚。 这一刀砍过去,只怕不会出血。 上一刻还两面三刀,从背后对他下毒手。 下一刻,又能楚楚可怜,祈求他的原谅。 那把脸伸过来,让他打两下出出气,也不是不行。 可玉离笙这个眼泪啊,好似珍珠一般,从他清冷凤眸中,一颗一颗地滴落下来。 显得那般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如果不是因为许慕言知道他是个黑心眼的坏东西,都要误以为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居然把玉离笙招惹哭了。 想抽玉离笙几下出出气,都好像是一件大罪过。 “你别哭,我都没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许慕言的语气生硬,但还是轻轻为玉离笙擦拭眼泪,压低声儿道:“我说了会渡你,就一定会渡你的,别哭了,我又不会离开你。” “小道士,我长这么大,甚少有人真心待我,你是第一个对我付出真心之人。” 许慕言:“……” 什么鬼? 什么叫作“你是第一个对我付出真心之人”? 奴隶燕燕呢? 被剔骨而死的徐烟呢? 玉离笙该不会把这俩人全给忘了吧? 还是说,玉离笙现在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以此来欺骗别人的感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从现在开始,就能隐隐在玉离笙身上,看见小寡妇的影子了。 许慕言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玉离笙看着他攥起来的拳头,低声道:“怎么了?你是内急么?” 许慕言:“……”不是内急,是想揍你这个坏东西。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许慕言:“……”废话! “你的眼神也……” 许慕言:“……”想刀一个人的心,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 咕噜—— 玉离笙的肚子很不合适地发出了声音,他抿了抿干裂出血的唇,已经很久没沾过水了。 胃里也早就空了,此刻嗅到烤肉的气味,即便腥气难闻,也让他忍不住暗暗生津。 “你饿了么?”许慕言从旁压低声儿道,“还有没有馒头了?” “没有了,都吃完了。”玉离笙摇了摇头。 “为何魔人不给我们吃的,不是要利用我们捕捉鲛人?不吃饱哪里来的力气?”许慕言忿忿不平地道,“要想马儿跑,就得先给马儿吃饱,这种道理他们还不懂么?” 玉离笙嗤笑一声,摇头道:“他们哪里是不懂,只不过就是故意让我们虚弱不堪,好丢下海去,任由鲛人欺辱。” “原来如此。” 许慕言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魔人用心之歹毒。 但不吃饭的话,手脚饿得都没什么力气。 只怕就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跑了,也根本跑不了多远。 “你想不想吃烤兔子?”许慕言盯着被魔人嫌弃太腥,而丢在一边的烤兔子,压低声儿道,“想不想吃烤山鸡?” “想。”玉离笙不假思索地道,顿了顿,他又蹙眉,“不许胡来,这些魔人跟在魔尊麾下,也是见惯了美人的,普通的美人计,对他们毫无用处,再说,你现在……” 其余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许慕言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玉离笙是在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个美人了,连使用美人计的资格都没有。 “谁说要使用美人计了?”许慕言压低声儿,十分自信地道,“真男人从不靠美色行凶,你别出声,看我的。” 清了清嗓子,许慕言忽然开口道:“一路奔波劳累,可否赏点吃的?饿得快没劲儿了。” “给你一鞭子,你吃不吃?”魔人们被打断了谈话,纷纷转身望了过去。 见说话的是小道士,忍不住嗤笑道:“都被铁钩穿透了琵琶骨,竟然还不肯老实!欠打是不是?” “无论如何,我也是个出家人,出家人眼中见不得杀生,我见各位也没有要吃那些野物的意思,不如直接把它们给放了吧?”许慕言面露怜悯之色,从旁劝道,“上苍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不积德行善?” 魔人听罢,纷纷猖狂大笑起来,他们本就是魔族人,生性凶猛,残忍无情。 哪里管什么积德行善? 只不过一听说小道士见不得杀生,那些魔人本来就满肚子的怨气,正穷极无聊地围在一处闲谈。 此刻见小道士劝说他们修成正果,都好似听见什么笑话,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臭道士,都沦落至此了,还敢满嘴正道,我看就是伤得不够重,何该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酒!” -- 第366页 “即便你们杀了我,我也不惧。”许慕言的神色越发肃然,正色道,“因果循环,若是手里沾了太多血腥,造下太多杀戮,来生必要投生畜牲道。” “这臭道士在诅咒我们!”一个魔人阴沉着脸道,“不如把他舌头割下来!” “不过看着道士的样子,即便把他舌头割下来,他也是不怕的。”旁边一个魔人道,“他们这些玄门修士就是这样,连死都不怕,动不动就提剑自刎,咬舌自尽,没什么意思。” “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不如这样,让这臭道士手里也沾沾血腥,看他还敢不敢自称为出家人了!” “好主意,但又不好杀这些炉鼎……呐,还有好些野物,去把道士拎过来!” 两个魔人起身,走上前去将许慕言的双手解开。 抓着穿透了他琵琶骨的锁链,将人狠狠拽了过去。 许慕言疼得冷汗涔涔,死劲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当众惨叫出声。 他多少能揣摩出这些魔人的性情,魔人就是以虐待戏耍他们这些炉鼎为乐。 炉鼎们越是痛苦,魔人也就越开心。 如此,许慕言剧烈反抗,嘴里大喊着:“我不能杀生!我死都不能杀生!我不能触犯门规,我不能!” 魔人们一听,立马哈哈大笑道:“不杀也得杀!否则就砍了你的手指!” 说着,还把一柄匕首硬生生地塞到许慕言手中。 扯着他身上的锁链,将他往地上被绑起来的野物上一推。 许慕言脚下一踉跄,一头就扎在了野兔堆里。 兔子们惊恐地发出叫声,可又挣扎不开绳索。 许慕言半推半就,假模假样,一面撕心裂肺地大喊“我是出家人,我不能杀生”,一边一不小心、手忙脚乱地一匕首扎死了一只野兔子。 滚热的鲜血飞溅了他满头满脸。 同时也让许慕言装模作样地猛然从地上弹跳起来,面露惊恐地大喊:“我……我杀生了,我杀生了!” 魔人们见状,立马哈哈大笑起来,对着面前的小道士指指点点,浑然把他当个乐子了。 “什么出家人,现在手上还不是沾了血?等到了南海,第一个把你丢下去饲鲛!那南海的鲛人体格硕大,凶猛无比,必定让你痛不欲生!” “哈哈哈哈哈!” 许慕言恰到好处地伸手一掐大腿,把眼眶逼红了。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可怜,又绝望。 同时也极大程度地让魔人们猖狂大笑起来。 “我……我不能杀生,我不能吃肉……我不能吃,我不能吃的!” 许慕言开始表演了,往地上一跌,手脚并用地往后乱爬,不停摇头道:“我不能吃肉,出家人怎么能吃肉呢?我不能,我不能吃肉!!!!” 魔人:“出家人不能吃肉?来,把那道士按住了,把方才砍熟的肉,全部都塞他嘴里!” 立马有两个魔人冲了过去,将许慕言按倒在地。 另外一个魔人抓起地上烤得半熟的兔子肉,使劲往小道士嘴里塞。 许慕言当然不能表现出,他非常想吃的样子。 遂一边大力挣扎,一边狠狠抿嘴,怎么都不肯松口。 魔人呵斥道:“把他的嘴掰开!往里灌!让他全部吃干净!一口都不许剩!”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慕言察觉到魔人在大力掰他下巴。 他也很适时地松开了牙齿,一整只烤兔子,迎面就被塞进了嘴里。 许慕言吞咽艰难,几乎快被噎得翻白眼了。 无比艰难地用牙齿,胡乱把嘴里的兔子肉往喉咙里吞。 都来不及咀嚼,一大块,一大块地被吞入腹中。 这让许慕言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好像蟒蛇吞蛋一般。 一口将完整的蛋吞了下去,死死卡在了喉管中。 被逼着吞吃了太多食物,许慕言的嗓子被来不及嚼碎的骨头划破了。 鲜血的甜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粘腻难受得要命。他好痛。 可是只要想到,如果不想办法填饱肚子的话,那就没有力气逃跑。 许慕言没办法,总不能让玉离笙使用美人计,换点吃的来吧? 他做不到,也开不了口。 玉离笙看着小道士被人如此欺辱,霍然站了起来。 下一瞬,就被一旁的魔人一鞭子抽了过去,席卷了他半边肩胛。 “坐回去!胆敢反抗,你就死定了!”魔人呵斥道。 玉离笙死死咬紧牙关,看着小道士痛苦的样子,暗夜中,眼眶都憋红了。 但终究,他坐了回去,一个字都没有说。 许慕言好不容易才有了喘气的空档,哇的一下,从喉管里喷出了好大一口鲜血。 他知道的,自己的喉管肯定是被划出了不浅的伤口。 食道都受了严重的伤。这血也许就是从胃里直接呛出来的。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吃饱了,肚子里有食了。 许慕言还得想办法,帮玉离笙也弄点吃的。 不能光自己一个人吃饱喝足,就完全不管玉离笙的死活了。 “啊!!!” 许慕言忽然一把挣脱开来,而后故作疯癫一般,跪倒在地,两手抓着地上的肉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魔人见了,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 第367页 “道士疯了,哈哈哈,这道士疯了!” “你们快看啊,道士吃兔子肉了,吃得多开心啊!” “谁说出家人不能吃肉?这不是吃得好好的?哈哈哈。” 许慕言充耳不闻众多魔人的嘲笑,借着跪姿,深深弯下腰去,不动声色藏了几块兔子肉。 他其实想多藏一点好肉,比如说鸡腿,兔子腿什么的,想给玉离笙改善改善伙食。 可是那些魔人已经不给他机会了,冲过来一脚将他踢翻,然后把许慕言当皮球一样,踢过来,再踢过去的。 肆意折磨,猖狂大笑。 玉离笙冷眼旁观,因为牙齿咬得实在太用力,连俊美的五官都狰狞了。 终于,在被踢踹了不知道第多少脚,在荒郊野岭滚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后。 那些魔人们总算玩累了,抓着许慕言身上的铁链,就跟拖死狗一样,把他丢至了玉离笙身边。 再度绑住了许慕言的双腕。 之后便三五成群寻了个安生地睡觉去了。 也不管他们这些炉鼎的死活。 “小道士,醒醒,小道士!” 玉离笙见魔人们没留意这边,赶紧将许慕言扶坐起来,虚虚地靠在树干上。 “小道士,醒醒,快醒醒,小道士!” 玉离笙抬手轻轻拍打着许慕言的脸,压低声儿急切地唤道,“小道士!” “……别拍了,疼。” 许慕言缓缓睁开眼睛,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头发上沾满了碎叶,虚弱无力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打人不打脸,你打我脸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玉离笙水性不行 “小道士,你怎么这么傻?”玉离笙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怒道,“你就这么想吃那几块肉?不惜差点把命都赔上?” “是啊,我就是很想吃,我饿啊,我好饿。” 一天就半个馒头,有时候两天才半个馒头,他又不是猫儿,半个馒头怎么可能吃得饱。 长时间的饥饿,以及身上的伤痛,让许慕言很快就要油尽灯枯了。 “我……我没有吃独食哦,我也偷偷给你藏了点。” 许慕言悄悄打量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此前藏的兔子肉。 因为被魔人当皮球踢打,许慕言在地上滚了好多圈,这兔子肉上也沾了不少的灰尘。 他小心翼翼地吹干净,而后喂到玉离笙的唇边,低声道:“吃啊,快点吃吧。” 玉离笙哪里吃得下去。 他哪里吃得下去! 这是小道士几乎是用命才换回来的食物,他怎么吃得下去! 玉离笙死死咬紧牙齿,把头脸扭了过去,一言不发。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你是觉得脏吗?”许慕言低声安慰道,“没关系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玉离笙不知道小道士到底哪里学来那么多的大道理。 年纪不大,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不吃的话,怎么有力气逃跑呢?”许慕言低声道,“你很想要自由的,对不对?” 玉离笙是很想要自由,可是,他方才亲眼目睹,小道士为了这几块微不足道的兔子肉,到底是怎么在魔人的脚下受辱的。 被魔人一脚又一脚地踢踹,又被抓着锁链,来回拉扯拖拽。 从喉管里一口又一口喷出来的鲜血…… 这些,清清楚楚地映在了玉离笙的眼中,会成为他日后难以忘怀的噩梦。 “小道士,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玉离笙的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肩膀颤抖着,哽咽道,“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答应过你的,我要渡你。出家人不打诳语。”许慕言勉强笑了起来,唇角上还淋漓着未干的血迹,低声道,“吃吧,我看着你吃。” 玉离笙点了点头,两手接过兔子肉,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这兔子肉到底是什么滋味,他是半点没尝出来。 胸膛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满了。 好久之后,玉离笙才哭着说:“谢谢你,小道士,这是我此生吃过最好吃的兔子肉,谢谢你愿意渡我。” 许慕言没说什么,只觉得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 隐隐知道,自己可能快坚持不住了。 也许,很快就要油尽灯枯。 可许慕言还是希望自己这回能多挺一会儿。 能多陪玉离笙一时,就多陪他一时。 能多开导他一句,就多开导他一句。 翌日天亮,魔人们起身,将炉鼎们赶了起来,继续往南海去。 可能是时间紧迫,魔尊催得太急,要用新的鲛绡,给新得的两个美人裁剪衣裳。 这些魔人一路上都骂骂咧咧的,动辄就挥鞭子打骂炉鼎,催促炉鼎快些赶路。 许慕言因为比其他人多戴了一副铁钩的缘故,走路非常吃力,挨打的次数也最多。 到了后来,根本走不动了。 魔人拧着眉头叫嚣:“快起来!别装死!” 许慕言真真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只觉得身体沉重得要命,一步路都走不得了。 眼瞅着鞭子又要落了下来。 玉离笙二话不说,忽然走了上前,半蹲下来,低声道:“小道士,上来,我背着你!” -- 第368页 “呦,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罢了罢了,要背便背罢,要是敢耽误赶路,那就试试看!”魔人冷笑着道,又催促炉鼎们加快脚程。 势必要在天黑之前,赶至南海。 “对不起啊,是我拖累你了。” 许慕言伏在玉离笙的后背,头脸贴着他的肩胛。 少年时期的玉离笙,身骨尚且稚嫩,可已经能背得动许慕言了。 每一步都走得很平,也很稳。 许慕言油然而生一种,很心安的感觉,眯着眼睛,虚弱无力地道:“我会不会很重啊?你背着我,吃不吃力?” “不重,你很轻。” 轻得好像一片羽毛,根本没什么重量的。 玉离笙从来都不知道,小道士居然是如此瘦弱,又是如此轻的。 明明这般瘦弱的身骨,却又好似蕴藏着一种奇怪的力量。 小道士的坚毅和勇气,已经远远超出了玉离笙的想象。 “小道士,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要生,我们一起生,要死,那我们就一起死。”玉离笙低声道,将人背得更稳了,“死后我们一起入黄泉,一起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再一起转世投胎。” 许慕言听罢,心里暗暗道:祝愿自己来生再也不要遇见玉离笙。 可玉离笙说的却是:“愿来生,你我能够再度相逢。” 好不容易终于赶至了南海。 一望无际的海水,一阵阵遮天蔽日的惊涛骇浪。 海水与天好似连成了一条线,远远望去,海连天,天连海,海天相连,不分彼此。 “都打起精神来,别一个个都死了半截似的!”魔人挥舞着长鞭,冷声道,“南海的鲛人体格硕大,性情凶猛,尤其在那方面,尤其凶狠。待会儿会将你们分开绑,用铁链子套在腰上,一个个送你们下海!”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下海之后,便自行将衣裳脱了!而后等着鲛人过来,同鲛人行事时,切记,务必不能急躁,等鲛人上钩了,再将鲛人紧紧抱住。如此,我们便会立马拉动铁链,将你们拉上岸来!” “一人最起码捕获两个鲛人上岸!少一个鲛人,便斩你们一条手臂,听清楚了没有?” 众炉鼎有气无力地道:“听清楚了。” 魔人十分不满,大声道:“都没吃饭?大点声,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炉鼎半死不活地道:“听清楚了。” “你二人怎么不开口?”魔人又开始杀鸡儆猴了,提着鞭子指向了玉离笙的脸,冷声道,“玉奴,你听清楚了没有?” 玉离笙道:“听清楚了。” “那臭道士听清楚了没有?”魔人又问。 许慕言虚弱不堪,因为长时间缺水,嗓子都哑得不成样子了,微微张了张嘴,发出了无比嘶哑的声音:“我去你妈的……” 玉离笙的手指一紧,脸上飞速闪现出一丝慌乱。 魔人没听清,凑上来问:“他方才说什么?” 玉离笙面不改色地道:“他说,他听得很清楚。” “不对,他说的不是这句,你把人放下来,让他再说一次!”魔人虽然没听清小道士在说什么。 但他看小道士刚才说话的嘴型,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他听清楚了。 玉离笙面露迟疑地道:“他受伤很重,只怕会站不稳。” “放他下来,管他站得稳,还是站不稳,等会儿第一个把他丢下海去!” 魔人冷声道,逼迫着玉离笙将道士放下。 上下打量了道士一番,似乎也觉得道士伤得不轻,看样子快要油尽灯枯了。 “这病鬼样,只怕不够鲛人折腾的,”魔人拧着眉头道,“不过,这道士身上的血腥味够浓,不如直接推下去,当诱饵算了!” 说着,这魔人就要将小道士推下深海。 哪知玉离笙从旁一拦,死死抓紧了小道士的手腕,他沉声道:“是不是,只要抓够了鲛人,就能给我饭吃?” “是,不过,你和那些炉鼎们不一样,他们一人抓两个,你最起码得抓十个……”顿了顿,魔人故意奚落嘲笑道,“到底是曾经当过师门炉鼎的人,就是耐折腾!” 玉离笙暗暗攥紧拳头,深深呼了口气,许久才道:“好,等我抓了十个鲛人上来,但是……我要同这道士绑在一起,他身上血腥味重,可以帮我把鲛人引来。” 魔人们听罢,似乎觉得一个玉奴,抵得上十个炉鼎。 没准把道士丢给玉离笙利用,还能捕捉更多的鲛人。 当即便招呼着,让一旁的魔人们过来给玉离笙松绑,而后用特制的铁链,死死缠绕在了玉离笙的腰间。 几乎要将他的腰都夹断一般,生怕他在海底逃了。 至于小道士,这些魔人只是把他当作引鲛人前来的诱饵一般。 便未给小道士再套锁链,直接拉扯住了穿透小道士琵琶骨的锁链。 一拽之下,又绞出了大片的血迹,疼得许慕言闷哼一声,都没来得及低声骂娘。 就被魔人一脚踢下了深海。 耳边的风簌簌刮着,许慕言根本睁不开眼睛。 噗通一声,整个人就跌落至了深海中。 他的水性不错,在水底下甚至可以睁开眼睛。 还未来得及把头探出水面,紧接着又传来噗通一声。 -- 第369页 玉离笙径直扑了过来,重重撞在了许慕言身上。 两个人一同往深海里沉去。 许慕言的脑子浑浑噩噩的,好半晌儿才反应过来。 他的身体被玉离笙缠得很紧很紧。 玉离笙好似把他当作救命稻草了一般。 如此,许慕言便知晓了,二十岁的玉离笙,只怕还是个旱鸭子。 要不是身上还套着铁链,只怕一个海浪打上来,玉离笙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唔!” 许慕言吃痛地闷哼出声,海水冰冷刺骨,伤口一沾海水,疼得更是痛彻心扉。 艳红的鲜血,也缓缓从他身上蔓延出来。 许慕言知道,鲛人喜腥,若是嗅到了血腥气,很快就会成群结队地赶来。 必须得在鲛人成群结队赶来前,赶紧挣脱束缚离开这里。 许慕言都想清楚了,反正自己已经快要油尽灯枯,噬心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而玉离笙从前当过好几年的药人,常年累月同一些毒物为伴,早就百毒不侵了。 即便不吃噬心丹的解药,想必也不会死。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许慕言琵琶骨里的铁钩倒是好弄,只要他咬牙忍住疼,自己使劲一拽,把铁钩拽掉便是了。 关键是玉离笙腰间缠绕的铁链,总不能拦腰把他砍成两截罢。 许慕言抬眸,入目便是玉离笙深邃的双眸,好似两潭死水,古井无波。 赶紧比划了一番手势,许慕言告诉玉离笙说,他要帮他解开束缚。 水底下阻力大,手里又没有趁手的法器,可以快速地劈断铁链。 而且这铁链是特制的,一看就非常的坚硬。 寻常剑刃根本就没有办法砍断。 许慕言的身体往水下潜了潜,两手扶着他的腰间。然后试探性的张开嘴,用尖锐的牙齿,咬上了死死缠绕在玉离笙腰间的铁链。 奈何这铁链实在太坚固,一咬之下,许慕言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要硌碎掉了。 他又开始上手拽,又拉又扯,用拳头大力捶打。 可就是一点用都没有。 难道这一回,还跟上回一样,明明玉离笙就在他的面前,他也没办法带玉离笙逃出生天。 许慕言不信命,他怎么都不肯信命。 拼了命一般,要将铁链弄断。 岸上的魔人只觉得手里的铁链一直在疯狂摇摆,当即不怀好意地笑道:“看来是有鲛人上钩了,正行事儿呢,等这铁链摇摆得再剧烈些,应该就差不多了。” “不过看这架势,哈哈哈,来的鲛人必定成年了,凶猛成了这样,这回有玉奴好受的!” “指不定玉奴还喜欢呢,装什么贞洁烈男?之前在缥缈宗当炉鼎,整个宗门上下共用他一人!” “就是!也就咱们魔尊看上了他的脸,否则就以他那种不堪的背景,哪里配入魔界?早就剁碎了喂狗!” “你们快看,这铁链的动静还真是不小啊!” “别急着将人拉下来,好好折磨折磨玉奴!别对他太客气!” “哈哈哈!” 怎么挣不断?怎么就挣不断? 无论许慕言如何努力,就是挣不断玉离笙身上的铁链! 在水底下待的时间越久,两个人憋气的时间就越长。 许慕言倒是没什么关系,他水性不错,从前被小寡妇抓着头发,按在莲花池里淹,早就习惯了。 可玉离笙不行! 二十岁的玉离笙水性不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道士尸沉深海 眼看着玉离笙就要被淹死了,可岸上的魔人压根不管他的死活。 根本不肯把人拽上去! 许慕言咬紧牙关,抓着玉离笙的衣袍,两腿在水底一荡,直接冲了上去。 根本顾不得他现在是不是出家人了,救人要紧! 两手捧过玉离笙的后脑勺,许慕言直接就凑了过去。 将口中为数不多的空气,渡入玉离笙的口中。 玉离笙只觉得唇瓣一凉,眼睛陡然睁大了,下意识要将人推开。 可又猛然发现,小道士只是在帮他渡气。 只是帮他渡气而已。 不沾染半分情与欲,没有任何不干不净的行为。 仅仅是帮他在水下渡气。 小道士正在挽救他的生命! 玉离笙想清楚之后,意图推开小道士的手,渐渐垂了下来。 他的水性不行,因为缺氧,整个肺部都好似要炸开了一般。 求生的意识,让玉离笙把小道士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拼命纠缠着小道士的身躯,紧紧将他禁锢在怀中,吸取着叫作“生”的气息。 入鼻却是腥咸的海水。 海底昏暗极了,根本没有办法看清左右的情形。 许慕言的四肢渐渐失去了力道,肺一阵阵地抽疼,他知道的,即便自己水性不错。 但终究不是一条鱼,在深海之中,没有办法长时间停留。 否则,他会窒息而死。 仅存的氧气,又分给了玉离笙一半,许慕言赶紧将人松开,生怕自己会因为缺氧,而尸沉深海。 耳边蓦然传来噗通噗通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炉鼎被丢下了深海。 一个个在水底拼命挣扎,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铁链的束缚。 -- 第370页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经过方才的动静,后背上的伤口再度撕裂开来。 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往四周扩散。 隐隐约约就听见一阵诡异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极其迅猛无比,不过瞬间就抵达眼前。 许慕言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噗通”一声,旁边的水流激荡,眼前蓦然一片血红。 在一片血红的海水中,他瞧见了传说中的鲛人。 上半身像人,下半身是一条健硕的,通身布满鱼鳞的鱼尾。在水下来去自如,宛如水蛇一般扭动。 伴随着周围的血色越发浓郁,越来越多的鲛人被吸引过来。 随意抓过炉鼎,肆意咬破炉鼎颈窝的皮肉,一点点将血肉吞噬殆尽…… 许慕言被玉离笙抱得实在太紧了,根本没办法挣脱。 又没办法在水底下说话,只能拼命比划着手势说:“我快被你勒死了,你松开我。” 可那双死死搂住许慕言腰肢的手,不仅没松,反而越来越紧。 就好似对待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许慕言知道的,溺水的人都这样,求生的欲望会迫使着溺水者,拼命拉拽身边的人。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求生。 哪怕最终的结果是大家一起死。 许慕言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知道这只是玉离笙在求生的欲望驱使下,才不得不如此。 遂也没有埋怨玉离笙。 只是抬手揽着了玉离笙的腰。 哪怕是死,他也会陪着玉离笙一起死的。 蓦然,旁边一条鱼尾狠狠甩了过来,一下砸在了许慕言的背上。 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穿透许慕言琵琶骨的铁钩子上。 更不幸的是,这些鲛人生性凶猛,尤其喜欢血腥味,一嗅到血腥味,好似发了狂一般。 一鱼尾将许慕言背上的铁钩子撞落下来。 许慕言只觉得琵琶骨几乎都被这股力道撞得碎裂开来。 骨肉分离的痛楚,在此刻显得那般清晰。 那背上的铁钩子才一落,许慕言突然发现自己自由了。 没有铁钩子的束缚,以他的水性完全可以逃走。 可问题是,许慕言是自由了,但玉离笙还被紧紧束缚着。 那鲛人好似对玉离笙更感兴趣些,一鱼尾撞掉许慕言背上的铁钩,还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 黑暗中,一双阴绿的眼睛,散发着泠泠寒光。 忽而一甩鱼尾,轻而易举就凑上前来,布满鱼鳞的手臂,往前一捞,作势要将二人分离。 可二人抱得很紧很紧,根本没办法分开。 鲛人歪了歪脑袋,俊美的面容,苍白得吓人,宛如海藻一般的长发,在水里飘散。 正用阴冷的双眸,死死盯着玉离笙,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 许慕言一瞬间就察觉出了鲛人的意图。 当即将玉离笙护着往后一推,下一瞬,那健硕的鱼尾,再次拍打过来。 这一回,紧紧缠绕住了许慕言的双腿,大力将他从玉离笙身上拉开。 顿时,双腿传来宛如碎骨一般的痛楚。 许慕言吃痛,下意识松开了玉离笙,大力捶打着缠绕着自己的鱼尾,胡乱地用手抓着鱼尾上的鱼鳞。 扣得手指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也将鲛人的鱼鳞扣下来了几块,宛如刀片一般,锋利十足。 那鲛人吃痛,露出了一口獠牙,整个面容都显得狰狞起来。 竟一下扑了过来,作势要咬掉许慕言的脑袋。 玉离笙也终于清醒了片刻,一手紧紧揽住小道士的腰,一手抓着铁链,使劲一震。 岸上的魔人还以为鲛人上钩了,下意识收线。 噗通一声,玉离笙抱着许慕言破水而出。 两个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湿淋淋的,水珠顺着苍白的面容滚落下来。 “该死!居然没抓到鲛人!今日,你不抓十个鲛人上来,你且试试看!” 魔人气急败坏,冷着脸骂道:“抱道士做什么?这道士不能吃,又不能喝!快滚下去!” 语罢,一脚踢向了玉离笙的后背,再度将两人踹入了深海。 噗通一声,饶是许慕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仍旧差点被海水呛到。 再度入水的一瞬,许慕言脚下好似踹到了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才那个鲛人。 居然被许慕言误打误撞,一脚踹了下去。 那鲛人恼羞成怒,摇摆着鱼尾,再度扑了过来,一口獠牙又尖又长。 许慕言的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这么锋利的牙齿,不比狗牙厉害多了? 反正眼下没有趁手的工具,撬开玉离笙身上的铁链,不如借鲛人的牙齿一用? 想明白这些后,许慕言把目光落在了鲛人的牙齿上。 等鲛人一靠近,便抱着玉离笙往旁边躲闪,趁乱比划着手势说:“可以用鲛人的牙齿,咬断你身上的铁链!” 玉离笙略显犹豫,同样比划着手势道:“这能行么?”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不行? 许慕言比划着说:“就试一试!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如此,玉离笙显得有些犹豫。 -- 第371页 若是放开了小道士,唯恐小道士会抛下他,自己逃跑。 可若是不放开小道士,两个人抱在一起,在水中行动缓慢。 只怕早晚要被鲛人咬伤。 犹豫了许久之后,玉离笙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哪知才一松开小道士,那小道士就宛如水蛇一般,在水底下畅通无阻。 一下就游出去好远。 玉离笙下意识伸出手去,试图去抓小道士。 可根本没能触碰到小道士的半片衣角。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道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眼前。 又被抛弃了么? 玉离笙心想,因为一时心软,他再度被人抛弃了,是么? 明明说好了,要借用鲛人的牙齿,帮他咬开身上的铁链,然后一起逃生。 可小道士才一脱困,立马抛下他逃了。 玉离笙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失去了小道士的保护之后,那鲛人又游了过去,抬手一钳玉离笙的下巴,硕大的鱼尾一摇一摆,渐渐从鱼尾中部开始分化。 玉离笙咬紧牙关,挥起拳头挡开鲛人。 谁料那鲛人力大无穷,竟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往上一拉。 强迫玉离笙和自己贴紧。 玉离笙自知逃生无门,只怕当真要受此鲛人羞辱。 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哪料下一瞬,方才还死死攥紧他手腕的力道,倏忽消失了。 玉离笙猛地睁开眼睛,就发现方才逃走的小道士,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手里还抓着铁钩子,自背后用铁钩卡在鲛人的唇齿之间,那鲛人吃痛。 鱼尾大力拍打海水。 可许慕言宛如藤壶一般,死死攀附在鲛人的身上,无论鲛人如何挣扎,用鱼尾剧烈拍打摇摆,始终没办法摆脱许慕言。 玉离笙的瞳孔猛然一亮,有些不敢相信小道士居然还会回来。 在小道士的眼神催促之下,玉离笙总算反应过来。 赶紧游了过去,将腰间的铁链,往鲛人的嘴里一塞。 在其齿间缠绕。 之后才对着小道士点了点头。 许慕言暗暗深呼口气,心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若是不成仁,那么就只能成为死人。 下一瞬,许慕言猛然将铁钩拽了出来,狠狠往鲛人的肩胛骨一扎。 锋利的铁钩瞬间穿透了鲛人的肩胛,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鲛人吃痛极了,发疯一般大力挣扎。 使劲拍打着鱼尾,试图挣脱。 只听噗嗤一声。 玉离笙只觉得腰间一松,方才还死死缠绕住他的铁链,竟然真的被鲛人挣断了! 难以言喻的喜悦,一瞬间冲上了大脑,他整个人激动万分,连肩膀都不停地颤抖着。 许慕言生怕被魔人察觉,赶紧抓过铁链,穿过铁钩,将鲛人系上去。 之后就游至玉离笙的跟前,拉着他的手,领着他往岸上游去。 玉离笙下意识反握住了小道士的手,心头涌起了久违的希望和悸动。 虽然水性并不好,但玉离笙还是尽力同小道士一起往岸上游去。 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海水冰冷刺骨,两个人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心贴得也越来越近。 身上的衣衫在水底漂浮,好似浮萍一般,交织在了一起。 玉离笙从来没有这般欣喜过,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了。 巨大的喜悦充盈了他整颗心。 许慕言的心脏同样砰砰乱跳,总有一种拐带玉离笙私奔的错觉。 只要他带着玉离笙逃出去了,也许,就能改变历史。 能成功改写玉离笙凄惨的命运。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上岸了,哪知身后蓦然传来剧烈的水流,不知打哪儿又涌来一群鲛人。 漆黑的海水中,那一双双阴绿的眼睛,宛如地府中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 正步步紧逼,向二人靠近。 许慕言几乎快没有力气了。 在海底待了太久,方才发了疯一样,同鲛人扭打,又带着一个玉离笙。 体力早就快消耗殆尽了。 全靠着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往前走去。 可许慕言到底只是个凡人,他甚至都不是一条海蛇。 哪里比得过那些鲛人,眼看着鲛人就要追上来了。 许慕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用力推了玉离笙一把,借着海浪的冲劲儿,一把将人推出数丈之远。 玉离笙的身形往前翻滚,甚至都摸到了岸边的礁石! 他猛地回头一看,就见密密麻麻一片阴绿色的光芒,在海中步步紧逼地追了过来。 而小道士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两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整个人往海底坠去。 头发好似海藻一般散开了。 那些追上来的鲛人,七手八脚抓着小道士的腿,将他往海底更深处拖拽。 如果玉离笙不出手救回小道士的话,那么等待小道士的下场,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群鲛人会生生折磨死小道士的。 也许,鲛人还会喝尽小道士的血,吃他的肉,噬他的骨,将他一点点吞噬殆尽,连点残渣都不剩。 玉离笙的眼眶一热,忍不住张了张嘴,吐出了一串气泡。 -- 第372页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回头去救小道士。 而是两手攀着礁石,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上岸。 夜色降临人间,周围一片漆黑,冷风一吹,彻骨的阴寒。 玉离笙不敢回头,几乎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岸。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尽量吸收代表着“生”的气息。 他不敢停下,彻夜踉跄着逃命去了。 一次都没敢回过头。 一次都没有回头。 玉离笙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冷风吹在身上,宛如刀割一般痛楚难忍。 水珠尽数被甩在了身后。 他最终还是抛弃了小道士。 第一百九十章 这就是渡化病娇的下场 玉离笙不敢停下来。 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被再度抓回去。 他太害怕了。 真的太害怕了。 再也不想被人当个漂亮玩意儿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再也不想被人百般折磨羞辱,再也不想了! 可是……他把小道士丢下了。 他为了求生,眼睁睁地看着小道士被一群鲛人拖回了深海中! 玉离笙心里清楚无比,他知道等待小道士的下场是什么。 小道士真的在渡他,用生命为代价渡他。 明明小道士是可以自己逃生的,却因为要带他一起逃,而最终命丧深海。 真是可笑! 水性不好的玉离笙侥幸逃脱了,可水性很好的小道士,却最终没能逃生。 玉离笙没有了最开始逃出生天的喜悦,只觉得无比的痛苦,煎熬,甚至是绝望。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才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小道士……”玉离笙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眼泪簌簌往下掉,“是我辜负了你,若有来生,你再也不要遇见我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许慕言被鲛人七手八脚拖拽至海底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 没什么特别的。 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被玉离笙抛弃了。 只是让他有些难过的是,玉离笙刚才逃跑的很匆忙,姿势很狼狈。 却一眼都没有回头看过他。 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许慕言其实并没有埋怨玉离笙先爬上岸了。 生死时刻,能逃一个是一个。 而且,原本就是许慕言亲手把玉离笙推上岸的。 亲手把生的希望留给了玉离笙。 可是……为什么玉离笙不回头看看他呢? 据许慕言所知,鲛人是不能上岸的。 因为鲛人没有人的双腿,无法在陆地上行走。 也就是说,只要上了岸,就安全了。 玉离笙上了岸去,也就安全了。 即便不千里送人头,傻呼呼地回头救他。 起码也回头看看他啊。 看看为了救他,而即将失去生命的小道士啊。 难道连小道士临死前的样子,也不看一眼么? 许慕言很纠结这一点。 不明白玉离笙到了最后,为什么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也许在玉离笙心里,从始至终爱的只有自己。 任何一切人和物,都不过是玉离笙脚下的石头。 而很不幸。 许慕言一次次地成为了玉离笙的垫脚石,爬墙梯,可以反复利用的工具。 还好意思跟他许诺说,下次有危险,会挡在许慕言的身前。 结果都是骗人的。 如果,三十多岁的玉离笙在此,一定不会松开许慕言的手。 一定不会。 可二十岁的玉离笙,却没有一次握紧过许慕言的手。 许慕言黯然神伤。 肺部好似要爆裂开来,整个人没有了任何力气。 他被鲛人拖拽至了海底。 无数鲛人围绕着他,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许慕言是宁死也不肯受辱的。 宁死也不肯。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用尽浑身的力气,一口咬断了手腕上的血管。 疼倒也不疼,反正都疼麻木了。 只是很累。 许慕言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感到很累。 血管才一咬断,鲜血如柱,瞬间蔓延开来,染红了周围一片海水。 “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许慕言默默念着,只觉得头痛欲裂。 眼前很快闪现过一道佛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混元珠散发着异常璀璨的光芒,在许慕言的头顶盘旋。 之后,裹挟着许慕言的元神。 再度将他引回了时空隧道之中。 而这一次,许慕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仰头哇哇乱哭。 眼泪飞溅在时空隧道中,又被罡风绞成水雾。 他再也没办法潜回过去寻找玉离笙了。 再也没办法了。 在佛光散尽的最后一刻,混元珠将许慕言带回了菩提树下。 许慕言失力一般地跪倒在地,崩溃地大哭起来。 只觉得心口好疼好疼,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 原来渡人的代价,是这般难以承受的。 “你看起来很伤情啊,慕言。” 玉奉天缓步靠近,半蹲下来,拥抱了许慕言,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细语地道,“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慕言,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 第373页 许慕言从前不知道心碎是什么滋味,现如今才堪堪明白。 怪不得世间有那么多出家人。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修无情道。 情这一字太伤人了。 实在太伤人了。 许慕言没办法再正视三十多岁的玉离笙了,也没办法再正视玉奉天。 不管是玉离笙,还是玉奉天,这两个人本质上就是由一体分化而成的。 “我……我改变了玉离笙的命运,我……我救走了他,我用生命为代价,终于成功渡了他,可以放我回家了吗?” 许慕言抬手推开了玉奉天,偏转过头,不肯看那张熟悉的脸,几乎有些哀求的意味了,“放我回家吧,我真的想回家……我想妈妈了。” “可是,你并没有成功改写玉离笙的命运,他并没有获救。”玉奉天低声道,“他又回头寻你了。” “什么?!你说什么?他回头寻我?”许慕言猛然一抬头,满脸不敢置信,忽而一咬牙,直接骂道,“傻哔——他还回头寻我做什么?!” “因为,不管是他,还是我,都放不下你。慕言——”玉奉天抬手,轻轻抚摸着许慕言的面庞,目光是那般的悲天悯人,“历史是无法改变的,是你的一次次强行干预,无形中推动了所有的一切,你以为你是旁观者,实际上,你是书中人。” 许慕言满脸惊恐地颤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果循环,是你亲手种下的因,才得来了今日的果。”玉奉天缓缓道:“我一直在等你,一直一直一直在等你。” “奴隶燕燕是你,被剔骨的徐烟是你,葬身南海的周演还是你……我一直在菩提树下苦苦等你。” “许慕言,我和他都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你。” 许慕言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以他的智商,已经完全理不清楚了。 所以说,历史注定是没办法更改的。 他从来都不是旁观者,而是书中人。 看似潜回了过去,想要逆天改命。 殊不知这原本就是玉离笙的命中劫难。 所有的故事就是一个圈,许慕言没能打破蝴蝶效应,反而一直在推动故事发展。 也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 “我和他能熬到现在,都是因为你啊,慕言。”玉奉天缓缓地说,“是你告诉了我们,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都不要放弃求生的希望。” “慕言,你的存在,让玉离笙看见了光明,可伴随着你的死亡,一点点地熄灭了玉离笙心底的火。” “所以说,我费尽心血折腾了一圈,实际上,什么都没能改变,未来该发生的事情,仍旧会发生,对么?”许慕言轻声问。 玉奉天道:“是,这一切早已注定。” “可你为什么当时不阻止我?为什么要给我混元珠?为什么明知道我潜回过去,会受尽委屈,还放任我离去?”许慕言攥紧拳头,哽咽着道,“好玩么?一次次地骗我,一次次地利用我,这真的好玩么?” “慕言,这是命中注定之事,我也没办法改变,慕言……等一切都结束了,你就自由了。”玉奉天温声细语地安抚道,“我不会让玉离笙继续纠缠你的,到时候,你就彻底自由了。” 时至今日,许慕言发现,身边的人,他一个都不能信。 普天之下,能渡他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很久之后,许慕言才问:“玉离笙知道么?” “知道什么?” “知道燕燕,徐烟,还有……小道士,他记得这些过往吗?”许慕言攥紧拳头,颤声道,“他能认得出我吗?” 玉奉天道:“我记得。” “可我不要你记得!!!”许慕言突然暴怒,咬牙切齿道,“我要他记得!!!我要玉离笙记得!我要玉离笙记得我曾经为他付出的一切!我要让他知道,是他一次次地辜负了我!我要让他知道,我没有对不起他,是他一直在欺负我!” 玉奉天沉默了良久。 如此,许慕言便知道了,玉离笙不记得。 玉离笙不记得幼年时,同他在剑冢中抱团取暖的奴隶燕燕了。 玉离笙也不记得,在他十八岁的时候,那年除夕夜有多冷,不记得徐烟祝福过他新年快乐。 玉离笙甚至不记得,在他二十岁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叫作周演的小道士,为他分析了星座,为他唱歌……为他葬身南海。 通通都不记得了,玉离笙通通忘记了。 “当初,玉离笙在菩提树下剜心时,曾经令他动容过的任何人,或者事情,都被一同割舍了。”玉奉天解释道,顿了顿,又开口说,“不过,他现在有心了,也许……他想起来了,你不如亲口问问他。” “你还要我亲口问他?”许慕言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从未与他相遇过!” “慕言……” “别喊我名字!我恨死你们了,我真的……恨死你们了。” 就是因为这两个人,许慕言才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的苦。 一次又一次地死亡。 那种生命一点点流逝,手脚渐渐冰冷,慢慢地,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的感觉,许慕言大大小小,已经承受了五次! 伤身又伤情! 被一个死病娇虐了又虐,虐身又虐心,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一次次地在死亡的边缘来回横跳。 -- 第374页 这可能就是渡化病娇的下场! 许慕言一把抓过悬浮至半空中的混元珠,泄愤一般,使劲往玉奉天的脸上一砸。 顿时将玉奉天砸得头破血流。 许慕言以为玉奉天会躲开的。 而玉奉天认为许慕言不会出手伤他。 可结果就是,玉奉天头破血流。 鲜血顺着面颊滚落在地,宛如雪地红梅,烈烈如焚。 “你!”许慕言突然有些气短。 “无妨,只要你消气便好。”玉奉天摇了摇头,低叹道,“慕言,如果你消气了,便回去吧,玉离笙在等你,整个修真界都在等你,天下苍生都等着你去拯救。” “别!”许慕言抬手,赶紧道:“别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我不是救世主,我不配!” “配不配,从来都由不得你说了算。”玉奉天抬起右掌,混元珠在其掌心之上漂浮,散发着异常璀璨的光芒。 微风一吹,满头白发宛如蝴蝶一般,在半空中飞舞。 他的目光悲天悯人,眼底参杂着太多的情绪,好似打翻了墨砚,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了。 佛光将他笼罩其中,仿佛渡了一层金身,像极了庙里的小菩萨。 “慕言,人间快要过年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许慕言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里没有我的亲人,也没有我的朋友。我已经付出了太多次生命,是……是这世间的人,没有好好珍惜我,一次都没有珍惜过我。” 玉奉天的神情越发悲天悯人了,抬手轻轻为许慕言擦拭眼泪,温声道:“人间很好,难道不是么?” “人间是很好,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有在人间感受到温暖,从未感受过。”许慕言侧过脸去,不肯让玉奉天碰,哆嗦着唇瓣道,“太苦了,活着真的是太苦了。” “这是最后一次,很快你就能顺利回家了。”玉奉天轻声安抚道,“慕言,你一直以来都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这次也不会例外的,对么?” 许慕言狠狠抿了抿唇,没言语。 “最后一次,去渡化玉离笙,帮助他顺利飞升,待他飞升当日,便是你回家之时。” “我现在没办法相信任何人了,”许慕言摇头,自嘲地笑了起来,“但我又明白,如果我不去,你一定会想尽办法逼我去的。” 玉奉天不可置否,的确让许慕言猜对了,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总而言之,他一定会让许慕言再度回到玉离笙的身边。 可他也没有完全欺骗许慕言。 送许慕言回家,从始至今都是谎言。 许慕言此生都回不了家了。 但这是玉奉天最后一次,把许慕言推向玉离笙了,最后一次。 第一百九十一章 慕言失去了声音 因为……玉奉天不想一生都被囚禁在菩提古树中,无法离开,也无法转世投胎。 他是玉离笙的另外一半,是玉离笙最脏,最臭,最难以启齿的一半,也是玉离笙的一道残影。 玉奉天同样深爱着许慕言,从始至终,他都深爱着许慕言。 可是,许慕言就只有一个人。 如此,玉奉天只能取而代之,彻底消灭玉离笙,而后代替他同许慕言在一起。 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许慕言会是他一个人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玉奉天看着许慕言的眼神,越发温柔似水,脸上也泛起温和的笑容。 忽而将混元珠往许慕言眼前一送。 化作一条项链,直接套在了许慕言的脖颈上。 许慕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珠对你有用,待开天那时,你便可以借用此珠的力量,舍弃肉身,跳入两个时空相接的隧道中,我会用佛光照亮你回家的路。” 玉奉天解释道,抬袖一挥,半空中蓦然出现了一道金光灿灿的光圈。 “跳进去之后,你就能再度回到玉离笙的身边了。” 许慕言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猜,你一定要说一个但是!” “你还真是冰雪聪明,但是——”玉奉天微微一笑,“和上回一样,你的身体已经毁了,没办法再用了,这次,会再度为你换一具身体。” “什么样的身体?该不会是魔族人罢?我不要!”许慕言赶紧道,“我情愿穿成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野大汉,八旬老汉,街头乞丐,哪怕是一个小姑娘都行!就是不要穿成魔族人!” 玉奉天道:“不会让你穿成魔族人,你放心便是了。” 顿了顿,他又道:“只不过,你不可以主动告知玉离笙,你究竟是谁。” 许慕言一听,心道,嘴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说就说,你管我? 不让他说是吧,那好啊,等会儿跟玉离笙一见面,他立马就扑过去,抓着玉离笙的手臂,大声告诉他: “我就是被你一剑穿喉而死的奴隶燕燕!” “我也是为了救你,而被人绑在刑架上剔骨而死的徐烟!” “我还是为了渡你,惨死在深海之中,被鲛群分食的小道士!” “我更是你的亲传弟子许慕言!” 许慕言一定会这么告诉玉离笙的。 他深知狗血的套路,普遍都是主角们不长嘴。 你不说,我也不说,你没长嘴巴,巧了不是,我也没长舌头。 -- 第375页 嗐,就是不解释,嘿,就是玩儿! 许慕言不想当个哑巴,他有委屈就会大声说出来。 哪怕玉离笙不在意,他也要大声说出来,因为,他自己在意! 事到如今,他只能自渡了。 哪知玉奉天好似察觉到了许慕言的想法,摇头笑道:“你说不出口的。” 许慕言:“???” “祝你好运,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务必让玉离笙顺利飞升,开天之日,就是你回家之时。倘若,在此之前,你身死道消……那么,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你的魂魄会彻底消散。” 玉奉天的声音听起来虚无缥缈的,抬手轻轻一挥,许慕言整个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根本不给许慕言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将他推入了光圈之中。 耳边的风声簌簌作响。 许慕言被冷风吹得根本睁不开眼睛。 胸前的混元珠散发出了异常璀璨的光芒,伴随着许慕言身体的下坠。 宛如一颗流星,划过了长空。 轰隆一声—— 许慕言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彻底人事不知了。 “怎么突然晕过去了?是不是高兴坏了啊?” 许慕言是被这一句话惊醒的。 他霍然睁开眼睛,目视着左右的一切。 入目却是一张俊秀到有些刻薄的少年面孔,许慕言先是有些懵逼,随即整个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霍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抬手指着面前的少年,满脸不敢置信,大张着嘴巴,想说点什么。 结果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论许慕言多么努力地张大嘴巴,可就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见他醒来后,这少年蹙紧眉头,同旁边的男人道:“阿爹,确定要把这哑巴送去昆仑山,给玉离笙享用?” “不送他去,难道送你去么?”男人冷笑道,“玉离笙现如今在昆仑只手遮天,死活要将昔日座下爱徒许慕言复生,满修真界寻找同龄俊美少年,挑选最合适的容器,以供来日许慕言复生。 我这位继子虽然哑了,但模样生得不错,不多不少,今年正好满十七岁,昨日昆仑已经派人传来拜贴,若三日后不将人洗刷干净送往昆仑,只怕咱们整个谢家都要完蛋!” 少年听罢,点头道:“是是是,阿爹说得是,就该送这哑巴去,省得姨娘成天到晚心心念念着她这个哑巴儿子,都不能好生侍奉阿爹了。” “嗯,谢枫,你姨娘那里会由我去说,你找几个人进来,把他洗刷干净,换身衣裳,再让人送至昆仑去。” 男人低眸,带着点审视意味地凝视着跌坐在床,还不停扣自己嗓子的继子,低声道:“启辰,你不要怪爹,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天生筋脉堵塞,无法修道,还是个哑巴,此行前往昆仑,切记讨好玉离笙,否则,不仅你得死,你的母亲,还有整个谢家都要一起死!” 语罢,转身离开了。 许慕言现在有点懵逼。 谁能来给他解释一下? 玉奉天不是说好了,要送他回到玉离笙的身边? 结果这九转十八弯的,又给他整了个新身份? 新身份也就罢了,还他娘的是个天生筋脉堵塞,无法修道,还是个哑巴! 怪不得玉奉天此前言之凿凿地说,他绝对无法对玉离笙说出自己的身份。 是没法说,让哑巴开口,跟让老母猪爬树,能有什么区别? 许慕言现在恨得肠子都青了。当时在菩提树下,怎么不抓着玉奉天,好好揍他一顿呢? 现在好了,想揍也揍不着了。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哑巴便哑巴呗,这有啥的,好歹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足矣。 可谁能过来告诉他,为什么面前这个面容清秀到甚至有些刻薄的少年,怎么长得那么像许慕言生前时的继弟? 不仅继弟像,方才那个说话的糟老头子,也有几分像许慕言当初的继父。 通过方才二人的谈话,许慕言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同从前太像太像了。 难道这是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么? 还是说,这是玉奉天在给他机会,让他把生前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做一个了断? “虽说你不会说话罢,但长得真不错,同姨娘很像,尤其是一双眼睛,勾人得很……” 许慕言:“……” 妈的,连说话的口气都像啊!这也太像了! 许慕言的拳头,登时就石更了。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见谢枫伸手过来,要捏他的下巴,许慕言迅速无比地侧头一躲。 抬手一把抓住谢枫的手腕,试图一个擒拿,要将人重摔在地。 哪知,现如今的身体好似生了很久的大病,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仅没能一个擒拿手,将人摔倒在地。 反而看起来像是在调|情一般。 谢枫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地道:“谢启辰,你终于想通了,是也不是?” 许慕言:“……”想通你妈。 还有,这名字是怎么个回事? 启辰,启辰,脐…橙?骑……骑那什么什么什么乘?! 许慕言有受到惊吓,心道,玉奉天千万不要玩他啊,这种谐音梗,一点都不好玩。 -- 第376页 “你本就是姨娘从外面带回来的,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些年来,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一清二楚……” 谢枫反握住许慕言的手,往自己脸上一贴,无比温柔地道,“只是可惜,你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一年到头汤药不离口,走路扶墙,吐痰带血,还动辄就要晕倒……偏偏还最怕痛了,哪怕是针扎你一下,你都要眼泪汪汪的……” 许慕言:“……” 什么?谢启辰是这么个德性的人?! 杀了他罢,就现在! 这不行,这不可! 在许慕言心里,自己虽然位处玉离笙之下,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怎么可以这么娘们唧唧的,针扎一下就眼泪汪汪呢? 哪里有人能怕疼成那样? 许慕言愤怒地将手抽了回来,因为不能说话,他没办法开口骂人。 只能扬手给谢枫一耳光,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哪知他的手上压根没什么力道。 这一巴掌扇上去,反而像是在打情骂俏。 谢枫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神色越发温柔地道:“看来兄长这真是想通了,既然如此,我也并非那等薄情寡义之人,你且放心,我会找人代替你前往昆仑,而后将你安置在外,你我当一对真正的夫妻,才不当劳什子的兄弟。” 许慕言:“……” 该死的玉奉天! 居然把他弄到了这种鬼地方来! 什么鬼啊这是,连自己的继兄都不放过,还是个人么? 气得许慕言的脸都红了,突然“呸”的一下,往谢枫脸上吐了口口水。 “兄长连使小性子,都这般可爱率真。”谢枫抬手擦拭面颊上的口水,低声笑道,“你老实些,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我饶不了你。” 许慕言:“……” 该死的,他从前那么一个爱说话的大碎嘴子,居然有朝一日,说不出话来了。 真是太急人了! 这都怪玉奉天! 要是再见到玉奉天,一定要把那厮痛打一顿才行! 许慕言气得要命,偏偏发作不得。 谢枫寻来几个侍女,让她们服侍着许慕言沐浴更衣。 原本,谢枫还想留下来亲眼看着许慕言是如何沐浴更衣的。 结果刚好前头有什么要紧事儿,被人传唤过去了。 如此,屋里便只有许慕言和几个妙龄女子了。 “公子,奴婢们为您宽衣解带,沐浴更衣。”说着,一双柔荑就伸了过来。 许慕言赶紧双手护住胸前,警惕地望向周围。 开什么玩笑? 他一个纯纯的大老爷们,怎么可以让几个妙龄女子为他宽衣解带? 这实在太不像话了! 把许慕言急得捂住嘴巴直咳嗽。 “公子,如若不然,先喝药吧,公子的身子一直不好,若是再因同家主置气,而伤了身子,夫人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侍女从旁低声劝道。 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还乌黑的苦药,递到了许慕言的面前。 许慕言打心底里拒绝喝药,并且觉得自己拳打一头老虎,没什么问题来着。 可那一瞬,他就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当即精神一震,赶紧接过药,把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 俗话还有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有病了就是得喝药,不喝药哪里能好。 许慕言一口气喝完之后,苦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 那侍女倒挺心细如发,赶紧从旁端来一盘蜜饯,以供许慕言挑选。 许慕言也不客气,挑了个看起来最大最红的蜜饯含入口中。 嘴里的苦涩果然淡了下去,满嘴香甜。 他特别爱吃甜的,吃完一颗还要。 侍女便趁机游说道:“公子不如一边沐浴,一边吃蜜饯?” 许慕言觉得这个可以有,遂打着很蹩脚的手势,意思是让她们都出去。 众多侍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侍女道:“公子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写在扇上便是。” 说着,那侍女还抬手指了指许慕言的腰。 许慕言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腰间居然别着一柄扇子。 展开一看,却是一面空扇。他正觉得奇怪,暗暗想着:这他娘什么玩意儿? 哪知下一瞬,那扇面上便浮现出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这他娘什么玩意儿。 许慕言:“……” 不是吧?这么神奇的? 这么高端的法器,居然是他这条咸鱼可以用的? 如此说来,哑巴就是靠这柄折扇同别人交流的? 许慕言想了想,心里又默默念道:“我饿了,我要吃烤鸡烤鸭烤全羊,还想喝酒,要女儿红,低于三十年的,我不喝。” 而后,那折扇上面缓缓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字。 同许慕言心里所想,半点不差! 好家伙! 这玩意儿可太好使了啊! 简直就是哑巴的福音啊! 不仅可以充当“嘴巴”,代替许慕言说话,主要拿在手里也很帅。 从前许慕言就很羡慕,有人能以扇子作为法器,觉得扇子挥来挥去,风流潇洒,实乃装逼的一大利器。 现如今自己居然也用上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多少能填补许慕言现在是个哑巴的遗憾。 -- 第377页 侍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公子今日怎么了,从前公子很难伺候的,两种东西他不吃。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要不是靠灵丹妙药续命,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难得见公子主动想吃东西,侍女们赶紧下去准备了。 许慕言等人一走,这才解开衣袍,缓步踏入水池中,一边舒舒服服地泡澡,一边继续捏蜜饯吃。 心里琢磨着,自己现在非常“废”,说好听点呢,就是清冷病弱,与世无争的金贵公子。 说难听点就是病鬼,还是个美貌的病鬼。 许慕言深知,以自己现在的身体,可能没办法独自逃离谢家。 须得想办法让他们放松警惕才是。 最好是能阻止谢枫偷梁换柱,将他救走。 能被人送往昆仑,许慕言简直求之不得,省得自己千里迢迢赶路了。 侍女们将菜肴一一端了上来,才一摆好,准备要给公子擦背时,一抬头,一柄折扇就横在眼前。 上面写着:全部出去守着。 如此,侍女们只好先行出去。 门窗都关得好好的,也不怕公子会逃跑。 许慕言也没打算立马就跑,最起码先吃饱喝足了再说。 一手抓着烤鸡,一手抓着烤鸭,直接大快朵颐起来。 香,实在太香了。 好久不知道吃饱喝足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许慕言吃着吃着,又想起了玉离笙。 心里想着,如果当时能有这么多的菜肴,不知道该有多好。 许慕言很遗憾,自己没有让二十岁的玉离笙吃饱喝足过。 但遗憾归遗憾,不影响他继续吃饭。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还光着身子泡澡,别提多舒坦了。 吃完以后,许慕言把手洗干净,上去穿衣服。 要不然怎么说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即便只是个哑巴继子,但为了送至昆仑山时,不丢谢家的脸面。 遂吩咐侍女送了不下于二十套衣裳来。 许慕言挑了一套天青色的长袍,这边才一穿好,便听房门被人推开了。 谢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神色匆匆地道:“不好了,昆仑山的奉天长老玉离笙,竟然亲自前来了,正在前厅坐着!你不能再留在谢家了,从秘道走!快!” 说着,还一把拉过许慕言的手腕,将他往屋里推。 才推了几步,外头又涌进来几个门生。 为首的门生拱手道:“公子,家主吩咐,说大公子弹了一手好琴,让大公子前去献艺。” 许慕言一听,居然让他跑去给玉离笙献艺? 还弹琴? 让他弹棉花还差不多,他会弹个屁琴! 而且,哪家的公子会抛头露面给宾客献艺的? 一看那糟老头子就不安好心。 许慕言深呼口气,心想,长痛不如短痛,横竖早晚都要和玉离笙见面的。 等他一见到玉离笙,立马就表明身份。 想清楚后,他攥紧手里的折扇,猛地展开,上面写着:“我愿意献艺,琴在哪里?” 谢枫见状,气急败坏地低骂道:“你还真是不知好歹!想攀玉离笙的高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又对着旁边的门生呵斥道:“把琴抬着,让谢启辰献艺去!” 等许慕言随着一群人赶至前厅时,离得老远就看见宾客席上,坐着一道白影。 谢家主满脸赔笑地道:“玉长老能来此,谢家真是蓬荜生辉,原打算送犬子谢启辰赶至昆仑学道,听候玉长老差遣,既然玉长老今日亲自来此,那不如直接将人带回山中便是了。” 玉离笙的神色很冷,酒盏里的酒水辛辣无比,他喝酒如喝水,什么感觉都没有。 仍旧是一身白衣,清华绝伦,可眉眼之间,却再不似从前半分悲天悯人。 反而被一股惆怅笼罩着,似江南仲春时的薄雾,又湿又沉,让人不敢同他直视。 许慕言只是遥遥望过去一眼,就立马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冲动。 眼眶也渐渐濡湿了。 他突然之间很想知道,时至今日,玉离笙可还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又会不会嫌弃他现在病痛缠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柔弱不堪,半截入土,好似一阵风刮来,就要倒地不起。 甚至,他现在是个哑巴。 遥遥记得,玉离笙是最讨厌哑巴的。 也曾经不止一次地责骂许慕言是一条死鱼,怎么折磨都不肯开口求饶的死鱼。 现如今,一切都应验了,许慕言现在就是一条不会说话的“死鱼”。 玉离笙心中可还有他? 又会不会像当初一样,嫌弃他现在的身体,不如最初的样子。 还百般逼迫他换回到原来的身体中? 许慕言越想越是难过。 那种想要逃离病娇的冲动,瞬间就涌上心头。 他忽然一把推开身旁抱琴的门生。 慌不择路地乱跑。 胸膛剧烈上下起伏,许慕言心窝里憋着一股怨气。 竟没看清楚脚下的路,在身旁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就听周围的人大喊:“不好了!大公子跳湖了,大家快来救人啊!” 而后一瞬间,就跟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好多门生纷纷跳水救人。 -- 第378页 许慕言的水性不错,在水底下身形宛如水蛇一般灵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跑什么的。 明明他特别想见玉离笙。 特别想见师尊。 可到头来,明明都相逢了,他却退缩了。 许慕言心里痛骂自己是个胆小鬼。 有什么好躲的? 明明从始至终,辜负了这段感情的人,一直都是玉离笙。 也一直都是玉离笙薄他。 不该逃的啊,他不该逃。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他的言言再度回来了 许慕言猛地从水底探出头来,奋力地往前游,抬手一抓岸边的石头,想要上岸。 哪知一抓之下,竟然抓到了一个人的小腿。 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仰头望去。 同玉离笙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许慕言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天地之间,轰隆一声荡然无存了。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玉离笙! “你……为什么要逃?”玉离笙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年,缓缓蹲了下来,抬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冷声道,“为何要逃?” 许慕言:“……” 妈呀,救命! 玉离笙的手劲儿怎么这么大!掐得他好疼! 一直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倒是把他先拉上岸啊! 现如今已是深冬,这湖水冰冷刺骨,还结着碎冰。 许慕言冻得小脸苍白,牙齿忍不住咯咯打颤。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不流通了,好似凝固住了一般。 玉离笙见他不说话,眉头忍不住蹙紧了,低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总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他的言言。 实在太像太像了。 自从许慕言再度死在他的面前之后,玉离笙好似疯了一般,大肆在昆仑山内乱杀。 一夜间血流成河。 他发疯一般查阅藏书阁中的书籍,势必要找出可以让许慕言起死回生的办法。 哪怕是动用禁术也在所不惜! 终于被他寻找到了让许慕言复生的办法。 只不过这种方法过于残忍了,须得拿活人祭天。 玉离笙曾经满山悬挂招魂幡,设下阵法,招唤许慕言的亡魂回来,可却无疾而终。 甚至,玉离笙根本就不知道,许慕言到底是何等的来历。 有心想寻找到许慕言口中说的亲人,想以他亲人的血肉,为许慕言再塑肉身。 但天大地大,玉离笙根本找寻不到许慕言的亲人。 许慕言就好似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在这世间无亲无故。 玉离笙始终没办法勘破其中关窍。 唯一知道的是,他爱许慕言,他深爱着许慕言。 如果不能复生许慕言,那么他活着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甚至不惜天南地北搜寻同许慕言年纪相仿的俊美少年。 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个最适合容纳许慕言元神的容器。 只要许慕言的元神一回来,立马就有新的肉身可以使用了! 这一回玉离笙不会再逼他了,只要许慕言开心就好。 想要谁的身体,就用谁的身体。 玉离笙为了能复生许慕言,什么都不顾了,已经从修真界各地,抓回了上千个少年。 只打算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以这上千个少年的性命,向天献祭。 以求上苍开恩,能换回许慕言的元神! 可就在昨夜,玉离笙正在殿中,守着许慕言的命剑。 蓦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慌忙为自己算了一卦。顺着卦象上的指引,连夜千里迢迢赶至了扶风。 此地是修真界较为偏远的一个城镇。距离昆仑山千里之隔。 乃修真界有名的佛骨圣地,遍地行走的都是比丘。 可能是因为玉离笙曾经在菩提树下顿悟的缘故。同佛门极是有缘。 若非当初重明君盛情相邀,也许玉离笙就遁入空门,剃发为僧了也未可知。 玉离笙并非第一次来此地了,上一回来此时,还是十多年前。 那时,他也是夜里心神不宁,对月算卦,寻着指引寻来的。 却在死人堆,乱坟岗中遇见了幼年时期的许慕言。 费尽心力才将许慕言救下,并且带回昆仑,收之为徒,养在座下。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玉离笙再一次来到此地。 却在当地的一个修真小家族中,发现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看起来面色苍白,病弱清瘦,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不停地哆嗦着。 明明长得并不像许慕言,可就是一双眼睛……不,准确来说是眼神很像他的言言。 玉离笙蹙眉,冷声道:“为何不说话?” 许慕言想说话来着,关键他现在是个哑巴,根本不能开口。 僵硬着手指,要去抽腰间的折扇,哪知玉离笙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微一用力,就将许慕言从水中拽了上来。 “怎么,还想对本座动手?”玉离笙冷声道,“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玉长老误会了,这位便是在下方才提过的继子,名唤启辰,自幼就患有哑疾,不能开口说话,又天生经脉堵塞,无法修道,他腰间的折扇,并不是伤人的法器,而是可以与他心意相通的工具,他心里想什么,折扇上就会显现出什么。” -- 第379页 谢家主赶紧上前解释道,还满脸赔笑。 等玉离笙才将手松开,许慕言脚下失力,整个人歪倒在地,捂住喉咙直咳嗽,呛得原本苍白的俊脸都红了。 “启辰,还不赶紧拜见昆仑山的玉长老?”谢家主冲着许慕言呵斥道,“你跑什么跑?难不成身后是有鬼追你了?如此失态?!还不赶紧跪下赔礼道歉!” “是啊,大哥,你跑什么跑?在自己家中,还怕成这样,难不成见着鬼了?”谢枫从旁冷笑道。 许慕言捂住喉咙直咳嗽。 他哪里顾得上谢家父子,眼下就只想快点跟玉离笙相认。 慌慌忙忙地摸到折扇,赶紧展开,扇子被冰冷的湖水浸泡透了,才一展开,水珠就滴答滴答地顺着扇叶滚落下来。 许慕言都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水珠,心里默默念着:师尊,我是慕言。 而后,就把扇面举高了,往玉离笙眼前一伸,想让他看清楚些。 哪知玉离笙的浓眉蹙紧了,眸色中泛起泠泠寒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地上的少年。 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这是他一惯要杀人的征兆。 许慕言心里一个咯噔,暗道,师尊现在已经有心了,为什么看到他扇面上的字后,居然露出这副表情? 难道说,师尊其实并不爱他?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或者说,师尊并不相信他就是许慕言? “大胆!你这逆子,真是大逆不道!让你向玉长老赔礼道歉,你竟敢如此胡言乱语?诚心讨打不成?”谢家主怒道。 就连谢枫也大吃一惊,从旁错愕地说:“大哥,你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怎敢这般同玉长老说话?” 许慕言:“???” 他现在一头雾水。 他不就是跟玉离笙说,自己就是许慕言么? 如此就算大逆不道了? 许慕言满脸疑惑地将扇面反了过来,想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哪知一看之下,许慕言也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便见上面写道:玉离笙,你猪狗不如,不得好死! 吓得许慕言赶紧连连摇头摆手,表示自己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可太冤枉了! 赶紧又在心里默念道:“师尊,我是你的言言啊!” 许慕言这回学聪明了,自己先看,再拿给玉离笙看。 结果扇面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大字:玉离笙,老子要*死你!!! 唬得许慕言赶紧把扇子收拢起来,慌忙比划着蹩脚的手势,想告诉玉离笙,他是许慕言。 可他比划的手势实在太蹩脚了,不仅玉离笙看不懂,其他人也看不懂。 玉离笙却问:“扇上写着什么?” 许慕言连连摇头,把折扇往背后一藏。 “拿来,给本座看看。” 许慕言哪里敢给玉离笙看,一把将扇子往身后的湖里一丢。 玉离笙稍一抬手,那扇子就飞入了掌心,缓缓将扇子打开,入目便是一行清晰无比的黑字。 一瞬间,许慕言只觉得头顶的天都要塌了。 谢家父子面露好奇,双双侧眸偷觑,看见扇面上的字后,又双双大惊失色,倒抽一口冷气。 谢家主为了讨好玉离笙,便下令道:“这等逆子,再不好生管教管教,只怕要反了天了!来人,把家法请出来,给我打,打断他的腿!” 说着,又转头赔笑道:“玉长老,实不相瞒,此子只是我的继子,并非我的亲生儿子,若是有什么得罪长老的地方,还请长老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被两个门生擒着手臂,从地上拽了起来。 再一把按在了长凳上,他拼命挣扎,看着门生提着足有他手臂粗的长棍,缓步向他逼近。 大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偏偏发不出任何声音! 该死的! 居然让他成了一个哑巴! 该不会又要当着玉离笙的面受刑罢? 许慕言剧烈反抗,拼命挣扎,可他现在的身体太弱了,就是一个常年汤药不离口的病鬼。 哪里是身强体健的门生的对手。宛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仓皇地抬起头来,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玉离笙,希望师尊能及时出手救下自己。 只要师尊开个金口,那么自己今日就得救了。 可玉离笙就是不开口,反而还饶有趣味一般地把玩着他的折扇。 看着折扇上面变幻莫测的字迹,除了骂人的话之外,再无其他了。 许慕言的眼眶渐渐红了,有些垂头丧气地想,玉离笙现在都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会出手救他。 不要他的命就算玉离笙大发慈悲了。 可是玉离笙怎么可以认不出他来呢? 怎么可以认不出他? 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次次都认不出他来。这让许慕言感到很绝望。 他不想再一次次地吃苦受罪了,再也不想了。 就在那大棍子即将落在许慕言身上的前一刻,玉离笙忽而一甩折扇,呵斥道:“谁准你们动他的?” 嗖的一声,折扇在半空中游走一圈,等再回到玉离笙手中时,已经染上了一抹鲜红。 “这样才好看呢。”玉离笙满意地看着折扇上淋漓的血迹。 下一刻,就见围着许慕言的几个门生喉咙咕嘟咕嘟冒出了血泡。 -- 第380页 而后簌簌地倒了下来,脖颈上被割裂出了很深的伤痕。 吓得周围的侍女们花容失色,纷纷往后躲闪。 谢家主满头冷汗,忙赔笑道:“玉长老恕罪,逆子年幼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长老,是这逆子之错,若长老不嫌弃,那便将逆子送给长老处置,谢家绝无二话!” 玉离笙未言,只是缓步上前,用折扇挑起了许慕言的下巴,命令道:“抬眼看着本座。” 许慕言应声抬起头来,他死死咬紧嘴唇,几乎都咬出了鲜血来。 明明他是不想哭的,可两行眼泪毫无征兆地淌了下来,一滴滴地溅在了扇面上。 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再度涌上了玉离笙的心头。 玉离笙心神慌乱,觉得这种眼神就是他的言言没错了。 可又害怕,万一寻错了,该怎么办? 他此生不爱天下苍生,唯爱许慕言一人。 哪怕许慕言身死道消,再也不回来了,他也要从一而终,为许慕言守活寡。 今生绝不再对其他人动情! 玉离笙的眼睛渐渐红了,唇瓣蠕动着,好多次想开口询问。 可又害怕,如果他拆穿了慕言的身份。 那么慕言会不会像上一回一样,最终还是离他而去? 玉离笙从前行事随心所欲,没什么可顾虑的。 现如今却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生怕一着不慎,再错过了许慕言。 或者是,再和许慕言分离。 已经……已经两次了。 许慕言已经惨死在他面前两次了,玉离笙再也没办法承受了,再也没办法了。 很久之后,玉离笙才哆嗦着缓缓将染血的手掌伸了出去。 他的面色显得十分阴沉,好似地府中的鬼君一般阴恻恻的。 让人不敢直视,不敢接近。 玉离笙把手伸了出去。 他知道的,如果是他的言言,就一定敢伸手握住他的手。 如果是他的言言,那么就一定会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 诚然如此的。 许慕言抽了抽鼻子,毫不犹豫地把手伸了过去。 紧紧地攥住玉离笙的手。 两个人的手终于再度握在了一起。 那种熟悉感实在太过于强烈了。 即便许慕言现在面目全非了,甚至都无法开口说话。 但玉离笙还是瞬间就认出他了。 这个就是他的言言,没错了。 一定不会错,这辈子都不会错了! 他的言言又一次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玉离笙语无伦次地低声喃喃自语,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大力搂紧许慕言的腰肢,喉咙都有些哽咽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玉离笙想要挽回曾经种种 玉离笙激动万分,顺势将人拉了起来,一解身上的衣袍,劈头盖脸将许慕言包裹严实,连根头发丝都不肯露在外面。 生怕冷风会吹着他的言言,再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好似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呵护。 许慕言也终于,如愿以偿地蜷缩在了师尊的怀里,两手揪着他的衣衫,把头脸贴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举动把周围的人都吓坏了,不知道玉离笙为何突然如此。 谢家主甚至还一揩满脑门的冷汗,从旁赔笑道:“既然玉长老看上了逆……不,看上了犬子,那么便将犬子送给玉长老享用便是。” “享用?呵呵,这原本便是本座看中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把他当作礼物转送出手?” 玉离笙冷笑着,刚要出手杀人。 可又蓦然想起,许慕言也许会不喜欢。 他的言言很善良的,连路边的小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从前,因为玉离笙滥杀无辜,曾经多次同许慕言发生争执。 也许,这就是许慕言一直以来很怕他的原因。 无论如何,玉离笙渐渐收拢起了灵力,许久,他才冷笑道:“既然这家法都请出来了,也就没有直接收回去的道理。” 谢家主满头雾水,心想,玉离笙这到底是要惩治哑巴,还是不要惩治哑巴。 若是想要惩治哑巴,倒是把哑巴放下来打啊,何必还要出手相救? 难道说,玉离笙有什么房中怪癖,就喜欢私底下同俊美少年,玩一些花样? 如此一想,谢家主面露了然,赶紧吩咐道:“来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将东西都抬进去!” 而后,又转头赔笑着道:“作为赔礼,此子就由玉长老处置了,死生不问,但凭玉长老高兴!” 下一瞬,玉离笙便冷眼剜了过去,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便拢成了一条墨色长线。 目光一瞥,他瞥向了一旁站着的谢枫,冷声道:“本座的确不高兴了,但应该受罚的人,是他!” 谢枫当即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玉离笙居然会把毒手转向了他的身上。 面色骤然惨白,赶紧求饶道:“玉长老,我……我没有任何怠慢玉长老之处啊,玉长老饶命啊!” “本座厌恶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玉离笙冷声道,“还是说,你们是想让本座亲自动手?” 许慕言听罢,从玉离笙怀里探出半边脑袋,想了想,觉得谢枫这玩意儿也不是啥好东西。 -- 第381页 此前还想偷梁换柱,把他养在外头当个漂亮玩意儿呢。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长得有点像许慕言生前的继弟。 新仇旧怨加起来,让许慕言没办法替他求情。 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缩在玉离笙的怀里。 该死的,他快冻僵了。 湖水冰冷刺骨,他就在里泡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现在这具身体,比许慕言想象中还有孱弱,只怕受不得这样的风寒。 许慕言觉得嗓子里痒极了,强忍着想要咳嗽的冲动。 可细碎的咳嗽声,还是从苍白的唇瓣中溢了出来。 玉离笙听罢,下意识将人抱紧了些,见谢家主不开口,便提了个音道:“怎么,你们不愿?” 谢家主咬紧牙关,心道,赔上一个儿子,同赔上整个谢家,孰轻孰重,他还是明白的。 大不了就是些皮肉伤,又打不死人,可若是得罪了玉离笙,只怕就离死不远了。 当即,谢家主赶紧呵斥道:“你这逆子!竟然敢冒犯昆仑山奉天长老?还不跪下认错!” 又转头对左右的门生道:“来人,将谢枫按住了,给我重重地打!” 玉离笙神情冷漠无比地道:“还得打断一双腿。” 谢家主咬牙切齿,忍痛道:“打断他的一双腿!” 此话一出,门生们面面相觑,但也不敢耽搁,赶紧将谢枫擒住,往长凳上一按。 谢枫直到被按下去,才堪堪回转过神来,大声道:“阿爹!不要啊,阿爹!不要打断孩儿的腿!” “太吵了,”玉离笙蹙紧眉头,面露不悦道,“你的声音太难听,吵到了本座的耳朵。” 谢家主一听,赶紧道:“快!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很快就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声。 许慕言忍不住暗暗感慨,人生的机遇是何等的奇妙。 明明上一刻,还是他被人按在长凳上,差点被毫不留情地一顿捶楚。 结果下一刻,便乾坤颠倒了。 他曾经吃过太多的苦,受过太多的罪。 在剩下的时间里,许慕言一点苦都不想吃,一点罪都不想再受了。 现如今距离百日之约只怕不剩多少天了。 距离许慕言抛弃肉身,以血肉为玉离笙铺一条通天大道,已经不剩多少天了。 在剩下的日子里,许慕言只想过得安稳一些。 竭尽所能地将玉离笙引回正道。 “玉长老,天色已晚,若是不嫌弃,便在此地小住几日?”谢家主从旁赔笑着道,“客房已经清整干净了,若玉长老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玉离笙的确有许多事,想要问个一清二楚。 但眼下,他只想抱着他的言言,找一个温暖的地方,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一身干净衣服。 再抱在怀里,好好依偎一会儿。 “准备热水,姜汤,干净衣服,要快!”玉离笙沉声吩咐道。 随着门生的引路,来到了客房。 玉离笙抱着许慕言一脚才踏入房门,立马便道:“这里不够暖和!再端几个火盆来!要最好的炭火,若是有烟尘呛到了他,本座让你们死无全尸!” “是是是!” 门生们面色惨白,连忙低头应是。 又是端火盆,又是送被褥,将一桶一桶的热水往屋里提。 玉离笙全程紧紧抱住许慕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怀里的少年。 等最后一桶热水提进来之后,便呵斥众人退下。 玉离笙压低声道:“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好不好?” 许慕言点了点头,身上湿漉漉的,衣衫紧紧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就想赶紧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许慕言正要起身脱衣服,哪知下一瞬,就被玉离笙从衣衫中抱了出来。 径直走到火盆边,而后才亲自动手为许慕言脱衣裳。 虽然从前经常和玉离笙行事,但毕竟现在又换了一回身体。 许慕言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更何况师尊的手很冰,就跟死人手一样。 让他忍不住浑身瑟瑟发抖,好似雨中的海棠一般,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是我的手太冷了么?”玉离笙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很快,他就低声下气地道歉,“是我不好,你等一等。” 语罢,玉离笙竟然直接将手伸进了火盆里。 吓得许慕言赶紧伸手拽他胳膊,大张着嘴,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古怪腔调。 “没关系,又烧不坏,你瞧。” 玉离笙把手收了回来,除了手掌发红之外,果真没有烧坏,他的身体金刚不坏,永生不灭,可却能感受到疼。 火烧到他的时候,他也会痛。 但这点痛同许慕言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现在不凉了呢。”玉离笙抬手轻轻解开许慕言的腰带,在火光的映照下,眼眶渐渐红了起来,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先洗澡,等洗完了再说。” 许慕言又不能说话,只能点了点头。 衣服一脱,他才知道现在的身体,到底有多文弱。 虽然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了,但自幼汤药不离口,又天生筋脉堵塞,无法修道。 估计平日里也一年到头养在家中,缠绵病榻,很少出去走动。 -- 第382页 身形清瘦不说,皮肤还透着病态的苍白。 比起从前的身体,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上苍夺走了许慕言的修为,他健康的身体。 甚至……还夺走了他的嗓子。 让许慕言没办法开口说话。 曾经的许慕言那么爱说话,成天到晚就跟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 现如今安静得让玉离笙感到无比的难过。 玉离笙隐忍着,不肯发作,生怕自己发疯的样子,会吓坏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徒儿。 身形清瘦没有关系,他会料理许慕言的一日三餐,将他养得白白胖胖。 修为尽失,那也没有关系,玉离笙多的是办法抢夺别人的金丹,送给许慕言使用。 失去了声音,也无妨,玉离笙会找一个最适合许慕言的嗓子,给他换上的。 只要许慕言回来就好。 玉离笙一点都不嫌弃许慕言现在是个修为尽失,还哑巴的废人。 一点都不嫌弃。 他只是觉得很难过。 因为是他亲手,一步一步,将许慕言逼到这个份上的。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回来就好,剩下的一切可以慢慢挽回。 只要许慕言还肯回来便好。 玉离笙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入木桶中,而后认真无比地帮许慕言洗澡。 全程谨慎,好似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一眼都不肯错开。 甚至都不敢眨眼睛,就害怕这只是他做的一场美梦。 梦一醒,许慕言就会再度离他而去了。 许慕言嗓子里痒得很难受,知晓自己现在的身体不争气。 只怕一阵风吹来,他就得倒了。 为了不让玉离笙担心,他只能强忍着不咳嗽。 直到憋得俊脸通红,才忍不住捂住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好似要将心肝肺都咳出来一般,嫣红的鲜血,从喉管里呛了出来。 玉离笙急得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边低声唤着“言言”,一边扯过毛毯,将人从水桶里捞了出来。 慌忙为他换上干净衣服。 坐在火盆边烤火,都来不及给许慕言擦拭头发,玉离笙便握住许慕言的手腕,为其输送灵力。 一直等许慕言的咳嗽渐渐好转起来了,玉离笙才抬袖一点点擦拭着他唇角的血迹,急切到语无伦次起来。 “怎么身体如此之差?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不管你再怎么难养,我也要养!是师尊没有照顾好你!” “你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师尊不会再强迫你换回原来的身体了,再也不强迫你了!” “师尊爱你,师尊真的真的好爱你!” “是师尊错了,是师尊大错特错了!” “言言,你不会有事的,师尊会带你寻遍名医,一定会治好你的。” “已经……已经两次了,你已经死在我面前两次了,师尊承受不住了,再也承受不住了!” “言言,你不要离开师尊!” 玉离笙再也忍不住了,两臂将许慕言紧紧抱在怀里。 好似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 紧紧搂住,一刻都不肯撒手。 他太害怕,这只是他思念过度,而做的一场梦了。 “言言,你打师尊一下!师尊想确定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许慕言:“???” 居然有这等好事儿? 真的可以打么? 他抬眸,望着眼前的玉离笙。 看着玉离笙红着眼睛,在他的面前掉眼泪。 再度想起了年少时的玉离笙。 太能装模作样了。 年少时的玉离笙,就是这么可怜兮兮地,欺骗了许慕言一次又一次。 许慕言气聚丹田,准备给玉离笙一拳头,好一解心头之气。 可下一瞬,就被玉离笙抱得太紧,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该死的! 玉离笙抱他太紧了,许慕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就在许慕言以为,自己要活活窒息而死之时,玉离笙总算松开他了。 “言言,你原谅师尊了,是不是?”玉离笙攥紧许慕言的双手,双膝跪在地上,急切地好像一个讨糖吃的小朋友,哽咽着问,“你舍不得师尊的,对么?言言?你一定是舍不得师尊,所以才回来找师尊了,是不是?” 许慕言:“……” 该死的! 玉离笙的手劲儿好大! 攥得他的手好痛啊,快要断掉了! 可任凭许慕言怎么挣扎,始终摆脱不了玉离笙的禁锢。 他也总算明白了,此前谢枫为什么说他金贵,平生最是怕痛了。 这具身体不仅是个药罐子,病鬼,哑巴,还是个痛点很低的人! 稍微一点疼都受不了,立马就要眼泪汪汪的! 这要是行事,岂不是要哭得死去活来的? 许慕言只要一想到,玉离笙是个毫无节制的小天蝎,势必要同他抵死缠绵,只觉得头顶的天都要塌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他们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许慕言自认为,他从前是个一拳头能打死老虎的真男人。 现如今怎么就娘们唧唧的,动不动就掉眼泪,哭鼻子,实在太丢人现眼了。 可又没办法控制现在过于发达的泪腺。 -- 第383页 没一会儿就泪流满面的。 玉离笙心疼得无以复加,手忙脚乱地替许慕言擦眼泪,赶紧哄道:“不哭了,言言,不哭了,师尊错了,师尊真的错了,师尊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欺负你了,言言,你别哭了,你一哭,师尊的心都快碎了,好言言……” 许慕言也不想哭啊,关键师尊的手劲儿也忒大了,攥得他手腕骨好疼。 他越挣扎,玉离笙就攥得越紧,好似怕他立马长翅膀飞了一样。 偏偏现在他又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 许慕言的目光在玉离笙身上游走,试图去找自己的扇子。 他要把扇子拿回来,再将毕生所学的所有脏话,一五一十地骂出来方可解恨。 不仅如此,许慕言还要告诉玉离笙,关于燕燕,徐烟,还有小道士的事情。 要原原本本地告诉玉离笙。 许慕言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憋自己心里,这样对他来说,太煎熬了,也太不公平了。 “言言,你找什么,师尊帮你找找?”玉离笙低声问道。 许慕言只好比划了一下手势,告诉他,自己是想寻回扇子。 玉离笙见状,便将此前染血的扇子取了出来。 扇面还湿漉漉的,染着鲜血,只有巴掌大的地方还算干净。 许慕言赶紧拿回扇子,心里默默念道:“玉离笙,你可还记得你年少时,曾经有人真心渡你?” 然后,他就把扇子展开给玉离笙看了。 哪知玉离笙看了之后,眼眶更红了,失魂落魄地道:“是啊,我早该想到的,你应该恨我,是我亲手将你逼成现在这般模样的。” 许慕言:“???” 什么情况? 他没有提过半个“恨”字啊,只是在问玉离笙还记不记得从前种种。 带着满心疑惑,许慕言将有字的扇面,往自己面前一翻,便见扇面上写着:玉离笙,我恨你,恨死你了。 许慕言大惊失色,即便他恨玉离笙,但此时此刻,他也不会再说出口了。 难道现如今还有比让玉离笙飞升成神,以及让许慕言回家,顺手拯救一下天下苍生,更重要的事情吗? 在这等大事面前,他对玉离笙恨也好,怨也罢,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事有轻重缓急,不该仅仅拘泥于爱恨情仇之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许慕言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该死的,难不成折扇浸泡了水,坏了不成? 为了验证这扇子到底坏没坏,许慕言心里又默默地道:“玉离笙,我脚凉,帮我穿袜子。” 语罢,许慕言就赶紧看向扇面。 果不其然,扇面上缓缓浮现出一句:玉离笙,我脚凉,帮我穿袜子。 分毫不差,一个字都不差。 看来扇子并没有坏。 只不过许慕言没办法,利用扇子同玉离笙心意相通。 这难道就是玉奉天此前提醒他的,说他绝对说不出口。 原来如此。 原来玉奉天早就有所准备了,就是不肯让他和玉离笙相认! “脚凉是么?那师尊帮你捂一捂,好不好?” 玉离笙起身,抓过许慕言的脚踝,一手扯开衣襟,便将他的一双纤细白皙的脚,塞入怀中。 许慕言的脚是不凉了,但他的心却渐渐凉了。 他不敢相信,觉得自己一定能同玉离笙心意相通的。 当即猛然将人推开,翻身下榻,踉踉跄跄地跑去寻找笔墨纸砚。 许慕言突如其来的反常,吓到了玉离笙,以至于玉离笙慌忙起身,从背后搂住许慕言的腰,哽咽着求道:“言言,不要走,不要再离开师尊了,你想要什么,师尊都给你,哪怕是师尊的心,师尊也剖给你,言言!” 许慕言火急火燎的,他并不是想逃离,只是想告诉玉离笙,他们早就见过面的。 想告诉玉离笙,那三段惨痛的过往。 他还想告诉玉离笙,他们有过曾经的。 是他用生命,一次次地去渡玉离笙! 是玉离笙薄了他,一次次地薄了他! “啊!!!啊!!!”许慕言因为没办法说话,只能张嘴啊啊乱叫,急得满脸通红,赶紧展开折扇,心里默念,“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玉离笙见状,忙答应道:“好,好!师尊给你准备!地上太凉了,你还没有穿鞋袜,言言,你听话,师尊先帮你把鞋袜穿上,好不好?” 许慕言深呼口气,心想,不急于一时,主要地上的确挺凉的,冻到他的脚了。 遂点了点头。 玉离笙立马面露喜色,打横将人抱回床上。 之后拿过袜子,手指摩挲过袜子,玉离笙忍不住蹙眉道:“这布料实在太粗糙了,配不上本座的言言。” 但也知道,小地方就这样,拿不出什么太好的东西来。 等回了昆仑便好了,玉离笙会用最好的鲛绡给他的言言裁剪新衣裳。 此刻,也只能暂且先委屈一下许慕言了。 “言言,你先如今的身体不甚好,切莫大喜大悲,你若真心恨师尊,不想看见师尊这张脸,那么从今往后,师尊都戴上面具同你说话,可好?” 玉离笙将袜子靠近火盆,直到热了之后,才亲手帮许慕言穿上尚有余温的袜子。 -- 第384页 之后便是靴子。 从头至尾神色认真,好似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玉离笙在焚香弹琴,可他却只是在帮徒儿穿鞋袜而已。 “言言,师尊抱你过去。” 玉离笙故技重施,又打横将许慕言抱了起来,径直走至桌案前。 而后落座,让许慕言舒舒服服地坐在他的怀里。 “言言,你若说不出口,那便写出来吧。” 玉离笙拿过毛笔,放入了许慕言的手中。 又替他抚平宣纸。 许慕言缓缓呼了口气,心道,自己嘴不能说,那还写不出来么? 玉奉天该不会当他是一个肚子里没半点墨水的文盲罢? 可是,让许慕言感到很绝望的是。 他明明想着的是“燕燕”二字,可一写到宣纸上,却变成了“休书”! 连写都写不出来。 玉奉天让他口不能说,手不能写! 让他残废至此,让他无法同玉离笙相认!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准他同玉离笙相认? 许慕言不信这个邪,非得往宣纸上写。 可越写越不对。 所想非所写。 明明他只是想同玉离笙相认。 可写出来的却是一封完整的休书。 玉离笙看见这封休书之后,先是满脸不敢置信地摇头,随即突然开始发疯,一把抢过面前的休书,瞬间撕成了碎片。 按着许慕言的肩膀,厉声道:“我不准!!!你已经同我成亲了!已经成亲了!我不认这封休书,我不认!” 许慕言也有些懵,他本意没想写休书来着。 可写出来的东西,却又白纸黑字,就是休书。 所用笔墨,那叫一个绝情狠辣,无比决绝,好似勘破红尘一般。 写的是什么“从今往后,我与你玉离笙恩断义绝”,还有什么“我宁愿此生都没遇见过你”,甚至还有几句不堪入目的话。 譬如“你如此肮脏不堪,怎么配我”,“玉离笙,你真是太脏,太令人恶心了”,“水性杨花,人尽可夫,不知廉耻”,“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可把许慕言吓坏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玉离笙脏,从来没觉得! 这话一写出来,就以玉离笙的脾气,不得当场把他给活剐了啊? 唬得许慕言一个激灵,顺势从玉离笙怀里滑跪在地,满脸惊恐地比划着手势说:“你不要打我,我没有那么想,我真的没有那么想!” 可他比划的手势,实在太蹩脚了。 脸上的急色,以及满脸的泪珠,让许慕言看起来好像着急跟玉离笙撇清楚关系。 甚至不惜跪下来请求玉离笙放他走,从此以后,一刀两断。 他们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玉离笙通红着眼睛,也顺势跪倒在地,双手抓着许慕言的手腕,哽咽着道:“为什么?言言,为什么你回都回来了,却不愿意再同师尊有任何牵扯了?” 许慕言急得脸都红了,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而且,玉离笙抓得他的手腕好疼的。 “言言,你就那么恨师尊,恨不得同师尊一刀两断,再也不见么?” 玉离笙知道许慕言恨他,可怎么都想不到,许慕言恨他恨到,居然揭他的伤疤。 甚至还嫌弃他的曾经,指责他水性杨花,人尽可夫,不知廉耻。 他的言言不爱他了,他的言言觉得他特别脏。 可既然如此,当初在昆仑时,许慕言又为什么要扑过去,为他挡下一剑? 到底是为什么? “你不能不爱师尊啊,言言!”玉离笙状若疯癫,又哭又笑起来,“我本来是没有心的,是你把心还给了我,让我明白了什么是情,什么是爱!现如今,你又要抛弃我?你若是走了,你让师尊一个人怎么活?” “你告诉我,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 “言言,不走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师尊都给你!” “师尊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师尊不要孩子了!就活该师尊此生断子绝孙!师尊再也不要孩子了!” “师尊什么都不该求的,什么都不配拥有!师尊从始至终,只想求你一人!” 许慕言疼得龇牙咧嘴的,看着玉离笙发疯一样,在他面前可怜兮兮地掉眼泪。 听着玉离笙嘲讽他自己,说他此生活该断子绝孙。 可是,玉离笙年少的时候,又做错了什么呢。 为什么要让玉离笙从小到大活得这么苦。 许慕言同样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被玉离笙一次次地握紧手,再一次次地被抛弃。 两个人之间,好像真的没办法回到最初了。 “言言,你要是生气,就捅我几剑,好不好?言言?” 玉离笙召唤出剑刃,一把抽开,将剑柄塞入许慕言的掌心,急切地道,“你捅我几剑罢,言言,你放心,师尊不会死的,师尊的身体金刚不坏,不死不灭,这世间没人能杀得了师尊!” “只要你高兴,你想怎么样都行!” 许慕言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提不起玉离笙的命剑。 剑刃才一塞到他的手中,就跟往他手腕上贴了一张千斤符似的。 以至于许慕言整个人往下一歪,额头嘭的一下就磕在了地上。 -- 第385页 立马磕得他头昏眼花的,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 眼前蓦然一黑。 玉离笙当场给他还了一个。 两个人面对面跪着。 许慕言误打误撞给玉离笙磕了一个,玉离笙立马还了他一个。 磕完之后,两个人互相对视。看见对方的额头上都磕红了一块。 玉离笙满脸心疼,又满心绝望地想,他的言言真的不爱他了,为了离开他,都跪下来磕头求他。 而许慕言心里想的却是,我滴个乖乖,师尊这个头磕得可真实诚啊。 古往今来,只有徒弟跟龟儿子一样,恭恭敬敬地给师尊磕头。 哪有当师尊地反过来给徒弟磕头的。 他俩这到底算什么? 夫妻对拜么? 你磕一个,我磕一个,磕得都很实诚。 许慕言满脸郁闷,下意识抬手要给玉离笙揉一揉额头。 哪知玉离笙会错了意思,以为许慕言是要扇他耳光,不仅没躲,还主动凑了上去。 许慕言的手掌轻轻贴在了玉离笙的面颊上。 看着玉离笙通红的眼睛,以及额头上的红印,竟然觉得有几分滑稽,忍不住就微微笑了起来。 玉离笙见他笑了,也跟着牵扯起唇角,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嘴角满是苦涩。 “言言,不要休掉师尊,好不好?言言。”玉离笙抬手,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扯着许慕言的衣袖,哑声道,“不要休了师尊,行么?” 许慕言有些忍俊不禁,慌乱间摸到扇子,他现在明白了。 他真的没办法同玉离笙相认。 冥冥之中,可能早就注定好了的。 一切的一切,都在将他往一条死路上推。 他和玉离笙之间,就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第一百九十五章 慕言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冤种 许慕言知道的,自己终究要助玉离笙飞升的。 他会是玉离笙飞升的垫脚石,爬山梯,过河桥,甚至是衣袖间的一缕清风,脚下的一寸红尘。 却唯独不是玉离笙厮守一生的人。 飞升后的玉离笙应该会彻底斩断人世间的情爱。 此生再也不会动情了,也不会再记得许慕言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玉离笙今后,再也不会对自己动情了。 许慕言就觉得心脏很痛,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同时也明白了。 自己真的对玉离笙动心了。 真是可笑。 他越是挣扎着,想要摆脱的一切,最终还是把他拖进了无尽的深渊。 越是百般告诫自己,千万千万不能动情,可到了最后,还是动了不该动的情。 终究人非草木,心非磐石。 “言言,你怎么不说话了?言言,你想让师尊怎样都可以!” 玉离笙急了,两手捧着许慕言的脸,急切又卑微地祈求道,“你还在生师尊的气,是不是?还在怪师尊毁了你的身体,让你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是不是?” 许慕言抿了抿唇,眸子微微垂下,既没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活佛,又岂能不埋怨? 那种痛苦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言言,以后师尊再也不逼你生孩子了,师尊可以不要孩子的,师尊只想要你一个!” 玉离笙见他一直垂着眼睫,一声不吭的,更是急得无以复加,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许慕言的心。 只能低声下气地在许慕言面前,一遍又一遍请求他留下来。 许慕言缓缓呼了口气,心里暗道,玉离笙能留他一时,却留不住他一世。 他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只不过,在剩下的日子里,许慕言希望能和玉离笙好好相处。 不要再发生任何争执,也不要再有任何误会了。 可助玉离笙勘破情爱又谈何容易? 许慕言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玉离笙放下同他之间的过往。 怎么样才能让玉离笙彻底斩断红尘。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离笙对他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一直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好似害怕许慕言会突然长翅膀飞了一般。 寸步不移地陪在许慕言身边。 就连晚上睡觉,也要十指相扣。 “言言,你别怕,师尊一定会帮你调养好现在的身体,再治好你的嗓子。” 玉离笙紧紧握住许慕言的手,两人同床共枕,面对面相拥。 如此亲密无间,都能互相听见对方的心跳。 以及嗅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言言,你身上有很多秘密,”玉离笙满脸温柔,伸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面颊,注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道,“师尊从前没有心,所以迟迟未能勘破其中关窍,你其实……并不是从前的许慕言,最起码,师尊没有抚养过你这么多年,对你从未有过恩情,是不是?” 许慕言的眼睛骤然一亮,猛地抬起头来。 刚好撞入了玉离笙深邃的双眸中。 他的心脏砰砰乱跳,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终于,玉离笙终于要发现了么? 终于发现他其实原本不属于这个时空,而他的到来,完完全全就是为了玉离笙! “言言,在你死后,师尊没有再去挖坟掘墓,有让你曾经的身体好好安息。” -- 第386页 玉离笙低声道,语气说不出来的哀伤,在失去许慕言的日日夜夜中,他根本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当时的心痛和凄苦。 一心都是为许慕言招魂,为他重塑肉身。 可奇怪的是,和许慕言第一次死时,一模一样,玉离笙无论用什么方法,就是无法召唤回许慕言的元神。 哪怕就是一点点元神碎片,都无法召唤回来。 玉离笙甚至还千方百计,派人满修真寻找许慕言的亲人,可都无疾而终。 许慕言就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 这世间没有他存在过的任何痕迹了。 在那些悔恨交织的日日夜夜中,玉离笙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小徒儿。 越是回想,越是发现许慕言同从前相比,性情大变。 从前的许慕言极其痛恨他这个师尊。 人前人后多是嘲讽,冷落,咒骂,视檀青律如命,痴恋其成狂。 可后来的许慕言对檀青律不过尔尔。 当真是不过尔尔。 玉离笙从前想方设法地奚落折磨许慕言,曾经不止一次当着檀青律的面折磨许慕言。 当时的他还不懂,被其他男人当着心上人的面百般欺辱折磨,究竟是一种怎样惨无人道的刑罚。 以从前许慕言的脾气,岂肯如此受辱? 应当早就私底下同檀青律远走高飞了。 又岂会一直留在昆仑,留在他这个师尊的跟前? 只是可惜,玉离笙幡然醒悟地太迟太迟,罪孽早已行下了。 覆水难收,破镜真的可以重圆么? 玉离笙想到此处,越发将人往怀里搂紧,下巴抵在许慕言的颈窝。 在这一刻,他终于暂且松了口气,找回了些许的安宁。 “言言,师尊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难言之隐,包括你这两次借尸还魂,师尊不逼你,等师尊治好了你的嗓子,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再告诉师尊,好不好?” 许慕言也不是不想说。 从前的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他的确来自于别的时空。 一个玉离笙根本就不知道的时空。 现如今的他,却是不能说出口了。 真真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许慕言只觉得自己越陷越深,正一步步地踏入玉奉天给他设下的陷阱中。 越是想逃离,越是泥足深陷。 越是想要逆天改命,可最终的结果都是功亏一篑。 事到如今,许慕言不知道该信谁才好。 既不敢轻信玉离笙,也不敢轻信玉奉天了。 因为这两个人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今之计,许慕言只能选择自渡。 若是无人渡他,那么他就渡己。 常言说得好,渡人容易,渡己难。 但如果无法自渡,又怎么去渡别人? 许慕言下定决心,一定要从中跳出去,不肯当命运的奴隶,受其摆布。 他也绝不是玉奉天手中的棋子。 玉奉天越是不让他和玉离笙相认,那么他越是得告诉玉离笙从前种种! 许慕言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冤种。 什么好事儿都没摊上,什么坏事都找上他了。 别人穿书,那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怎么轮到他穿书了,整个就一大冤种了? 被一个死病娇虐身又虐心,反复被虐,在死亡的边缘来回横跳。 死了又死,活了又活。 许慕言气得睡不着了,一抬眼看见玉离笙也没睡。 深邃狭长的双眸,好似两汪泉水,一直盯着他不放。 许慕言看见他就想起了当初在魔界地牢时的小天蝎! 啊呸! 什么小天蝎! 整个一白眼狼! 不知恩图报便罢了,还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全天下的白眼狼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玉离笙! 虽然那是玉离笙和玉奉天的合体。 但现在玉奉天也没在跟前。 因此,许慕言这股怨气,就只能冲着玉离笙发作了。 他忽然抬起手来,想给玉离笙一拳头。 又猛地想到,打人不打脸,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玉离笙本来就没什么优点了,就一张脸长得……还行吧,能凑合,普普通通修真界第一美人而已! 那既然不能打脸,只能往别的地方打了。 于是乎,许慕言攥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往玉离笙的胸膛上一捶。 玉离笙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捧着许慕言的拳头,贴着唇边亲了一下,低声道:“言言乖,早些休息吧,师尊不累,不必帮师尊捶胸的。” 许慕言:“……” 该死的! 想他从前的身体,一拳打死头老虎不在话下。 现如今用尽全力,也只能像是猫猫踩|奶,轻飘飘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简直气死人了! 他蓄力好久的一拳,居然打在了棉花上……不,准确来说是钢筋铁骨上。 因为许慕言一拳头捶上去,手骨好痛。 原本泪腺就十分发达,此刻眼中泪光闪烁,好似阳光底下的湖面一般波光粼粼。 许慕言真是恨死自己现在的身体了,觉得太娘们唧唧了,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 -- 第387页 他强迫自己不要可怜兮兮地掉眼泪。 可那眼泪还是簌簌往下滚落。 怎么都止不住。 “言言,师尊……师尊没有说你捶得不好,师尊也没有责骂你,不哭了,快,别哭了。” 玉离笙赶紧又亲又抱,温声细语地安抚道:“师尊只是怕你累着。” 许慕言:“……” 啊!啊!啊! 他真的没想帮玉离笙捶捶! 只是单纯想揍他来着! “好了,别不高兴了,你若想捶,那倒不如捶这里吧。” 玉离笙抓着许慕言的手,缓缓往自己的腹部移动,低声道,“肚子上是软骨,不会硌痛你的手。” 许慕言:“……” 他该不该夸一夸,小寡妇现在温柔体贴? 的确,胸膛上骨头太多,硌得他手疼。 腹部就不一样了。 许慕言这回学聪明了,知道自己现在痛点低到惨不忍睹。 遂起身,左右逡巡一遭,想找点什么趁手的玩意儿。 “言言,你渴了,还是饿了?”玉离笙也跟着起身,衣衫有些松垮,一起身就露出了大半精瘦的胸膛,“扇子在这里。” 他把扇子递到了许慕言的手里。 许慕言赶紧展开扇子,心中默念道:我手痒,想揍你,但我又怕手疼。 扇面上随之缓缓浮现出了一行大字,却不是许慕言心中所想的字,而是:我心痒难耐,想要你,但又怕疼。 玉离笙看了一眼,俊脸竟然罕见地红了。 微微抿了抿唇,欣喜若狂地想,言言终究还是爱他的。 若是不爱,又怎么可能让他碰呢。 可转念想起,他的言言现在身体不好,动辄就要吐血,病弱不堪,须得好好调养才是。 不可急于一时,他还想着要和许慕言日久天长。 “言言,想不到你竟……竟还念着,你我未曾洞房花烛……” 许慕言:“?” 什么意思? 他有提这方面的事情么? 满脸疑惑地转过扇子。 上面一片空白,字迹已经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 许慕言又默念道:快点,我没耐心了! 这一回他亲眼看见扇面上浮现出了他心中所想,才拿给了玉离笙看。 哪知玉离笙见了扇面上的字迹之后,脸色当即就更红了。 甚至还很罕见地有些扭捏。 许慕言都不知道他脸红什么,又扭捏什么的。 “言言,不可,你听师尊说,你现在的身子骨很弱,不方便那般的,且等师尊调养好你的身子,届时……随你怎样。”玉离笙低声道,话虽如此说,但他的喉咙还是不受控制地吞咽口水。 太久没有碰过许慕言了,他原本就是个毫无节制的人。 这么久没有恩爱过,自然想得很。 可玉离笙又实在害怕会伤到他的言言。 根本不肯有所行动。 只是眼睛忍不住就往许慕言身上望去,喉咙阵阵缩紧。 许慕言不明所以,还以为玉离笙是说,等他身体好了,就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打斗。 拳拳到肉的那种。 心想,这也不是不行。遂又要躺回去继续睡觉。 哪知许慕言才一躺下,一不小心就拽到了玉离笙的腰带。 他只觉得眼前一白,哗啦一下,就将玉离笙的衣衫扯下来了。 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许慕言艰难地吞咽口水,看着手里的腰带,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赶紧展开扇面,告诉玉离笙,他不是故意的。 哪知扇面上却显现出:我就是故意的。 玉离笙见状,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攥紧拳头,极力克制自己。 心里默默念着,这不行,这不可,来日方长,不可急于一时。 他贪图的并不仅仅是许慕言的身子,更在乎的还是许慕言的灵魂。 因此,玉离笙不肯再作出任何伤害许慕言的行为了。 “言言,你自己先睡,屋里太闷了,师尊出去喘口气。” 玉离笙嗖的一下掀开被褥,翻身下床,一把将散落的衣衫拢了起来。 慌乱间连靴子都穿反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师尊装柔弱失败 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迎面的冷风吹散了玉离笙的头发,让他暂且恢复了几分神智。 玉离笙通红着脸,低头瞥了自己一眼,忍不住咬了咬牙。 余光一瞥,便见院中有个大水缸。 快走几步上前,玉离笙两手按在水缸边缘,将头脸扎入水中。 冰冷的水让他脸上的红热,消散了那么几分。 一直等玉离笙快不能呼吸了,才气喘吁吁地起身。 脑海中还不断浮现出许慕言的脸。 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情,再度波涛汹涌起来。 玉离笙不得不抓起水瓢,一瓢一瓢的冷水,从头浇下。 不知浇了多少瓢,将自己浑身弄得湿漉漉的。 如今正值寒冬,冷风一吹,濡湿的头发上都结出了细碎的冰花。 玉离笙不敢回去,他害怕自己只要一看见许慕言,就忍不住想同他恩爱缠绵。 遂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只要他想起了许慕言,就往头上浇一瓢冷水。 -- 第388页 而许慕言在他离开之后,久久未能入睡。 听见外头的动静,便起身裹着被褥出去查探。 才一穿过走廊,就看见玉离笙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水缸边上。 还不停往自己身上浇冰水。 月色下,那张俊脸无比清晰动人,发丝黏在面颊上,平添了几分妖冶。 哪里还像个人,分明就是个勾魂摄魄的雪妖。 饶是许慕言见惯了玉离笙那张俊脸,此刻也不得不暗暗发出一声感慨:小寡妇长得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深更半夜地不睡觉,说什么屋里闷,出来喘口气。结果就是出来冲凉水! 寒冬腊月冲凉水澡,这脑子指不定是有什么毛病。 许慕言光是看着都觉得好冷,赶紧裹紧了小棉被。 心想,玉离笙不睡,那是他的事情。 自己现在身体不好,不能瞎折腾,该吃吃,该睡睡,反正也没多少天可以活了。 于是乎,许慕言打了个哈欠,裹着小棉被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哪知忽听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转身一瞧,就见玉离笙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病,竟然一拳头打向了水缸。 登时碎了一地的残渣,冰水也流了一地,迎着月光一照,好似结了满地的冰花。 许慕言艰难万状地吞咽口水,心想,大冬天的,玉离笙的火气怎么还如此旺盛。 该不会是想那个什么吧? 这不行的,许慕言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床榻上的。 当即转身就跑。 哪知就是这么巧,应验了小说里的狗血桥段,偷看逃跑必定发出声响。 许慕言都顾不得去看脚下翻倒的花盆了。 裹着被子赶紧往回跑。 可还没跑出去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嗖的一声。 眼前一晃,玉离笙的身影刚好就堵住了许慕言的去路。 “言言,师尊不是说过,让你乖乖睡觉,为何不听话?” 玉离笙浑身湿漉漉的,长发都有些凌乱。 衣领开得太低,几乎都能看见隐约的两簇红缨,真真是肤若凝脂,白皙似玉。 再往下看,就是八块腹肌了,甚至能瞧见玉离笙圆润干净的肚脐眼。 “言言,你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入迷?”玉离笙轻声道,低头审视着面前的小徒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而了然,“你喜欢看,那就多看几眼。” 说着,玉离笙还特别贴心地拉开外裳,试图让许慕言再多看几眼。 冷风一吹,白皙的皮肤都泛起了红点,好似雪中梅花一般,烈烈灼眼,渐渐又聚拢为成片的绯色。 许慕言赶紧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想看。 方才只是误打误撞才看了几眼的。 脑袋一缩,就要回房睡觉。 可玉离笙把他的路挡得死死的,不肯让他轻易离开。 正当许慕言气得脸色发红,准备抬腿踢他一脚时。 玉离笙竟然主动弯下腰,一手穿过他的腋下,一手绕至他的膝弯。 轻而易举就连人带被褥抱了起来。 “言言,外面冷,你现在的身子弱,吹不得半点风的,听话,师尊抱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许慕言的心脏砰砰乱跳。 这要是以前啊,他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偷看玉离笙发疯,那势必要被按在院子里狠狠折辱一番。 玉离笙哪里管外头是下雨,还是下雪,只管自己快活。 现如今总算没在那种事情上,强迫许慕言了。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改变吧。 若是从最开始,师尊就能这般待他,护他,疼惜他,不知道该有多好。 许慕言不敢再去回想从前种种,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再一剑将玉离笙捅个对穿。 等回房之后,玉离笙小心翼翼将人放至榻上。 也是这会儿,许慕言才发现,玉离笙的手受伤了,正汩汩往外流血。 但流的并不算多,一会儿应该就结痂了。算不得什么大伤。 许慕言便也没管,裹着被子躺下,准备入睡。 “言言,师尊去换身干净衣裳。” 玉离笙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许慕言,又低眸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伤,若有所思起来。 转身便去隔间换了身干净衣服,顺道还摸过镇纸,将伤手放在桌面上,狠狠用镇纸猛砸了几下。 鲜血顿时汩汩涌了出来,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玉离笙抬手看了看,确定伤势挺严重之后,才丢开染血的镇纸。 缓步走至床边。 见许慕言已经闭目睡下了,浓密的长睫还一颤颤的,便知他还没睡熟。 遂故意发出一声闷哼。 许慕言听见了,但并没有理会。心想,就那一点点伤,可至于哼哼唧唧的。 再晚一点,只怕伤口就要结痂了吧。 “言言,你往里面去一些,师尊挨着你睡。” 玉离笙轻声道,故意抬起伤手,轻轻推了推许慕言的肩膀。 如此一来,那般浓郁的血腥气,迎面就扑了过来。 许慕言只是哑巴了,但他鼻子还是好好的,自然嗅出来了。 当即就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只血淋淋的大手。 吓得他霍然从床上蹦了起来,指着玉离笙“啊啊”了半天。 -- 第389页 直到扇子飘浮至了半空中,自动展开,许慕言的心意,才得以表达出来。 ——卧槽!你杀人去了啊?怎么流那么多血? 玉离笙见状,眉头微微一蹙,很快又舒展开来,故作风轻云淡地道:“无事,小伤罢了。” 许慕言:“什么小伤?这么多血啊!你该不会又干起了老本行,掏别人的心肺去了吧?” 玉离笙:“……”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血就是他自己的呢? “我受伤了,”玉离笙抬起伤手,面无表情地道,“这是我自己的血,你连我的血都嗅不出来了么?” 许慕言:“……” 虽然说,血型的确是有很多种类,但问题是,他又不是属狗的,怎么可能嗅得出来? “言言,你睡吧,师尊不疼,小伤罢了。”玉离笙低声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慕言,“反正,这么多年,为师都伤惯了,也不会有人为我心疼。” 许慕言:“……” 行,爱一个人,就要相信那个人说的所有话。 既然玉离笙说没什么事,那就当没什么事儿好了。 不就是手受了点伤,流了点血么?整得跟谁手没受过伤一样! 许慕言从前受过的伤,还少么? 浑身上下哪一处伤,不都是拜玉离笙亲手所赐? 许慕言咬紧牙关,暗暗告诫自己,这是一报还一报,不要心软。 好好想一想自己曾经被打聋过耳朵,被拖拽摔打,高空坠落,被一剑穿喉,剔骨,葬身南海…… 多想一想这些东西。 再想一想,勘破情爱的真谛,不就是先爱上,再渐渐不爱,最终释怀么? 现如今玉离笙已经将这段感情拿起来了,那么,许慕言要做的,就是帮助玉离笙放下。 因此,许慕言狠下心肠,不肯去搭理玉离笙,大被蒙头,双手捂住耳朵,直接睡觉去了。 黑夜中,玉离笙久久未能回神,他攥了攥拳头,只觉得钻心刻骨一般的疼。 原来,十指连心是真的。 可就是斩断他十根手指,也没有许慕言冷落他,来得痛苦。 玉离笙一夜无眠。 许慕言也一夜无眠。 翌日清醒时,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皆是一片青灰。 要不然怎么说谢启辰是个药罐子呢。 不过就是昨夜失足跌落湖中,又吹了会儿冷风。 结果今日就病倒了。整个人病怏怏的,也没什么精神。 玉离笙原本想今日就带许慕言离开此地,可见小徒儿面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 也不敢轻易挪动地方了。 只好暂且在谢家小住几日,待许慕言的病情稍有好转,便立马带他回昆仑。 玉离笙私底下寻来谢家主询问,谢启辰平日里都吃什么药。 谢家主诚惶诚恐地道:“都是一些有助于补气血的药,这孩子是早产儿,出生时他母亲又刚好难产,险些就一尸两命了,虽然后来母子平安,但这孩子自出生起身子骨就差,跟猫儿似的,好不容易养活了,结果年过五岁仍旧不会说话。这才知晓,他竟是个天生的哑巴。 不仅如此,他还天生筋脉堵塞,修不得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比女儿家还要娇弱,遂一年到头都待在房中,多是缠绵病榻。 曾经谢家请了个有名的医师上门曾言,此子只怕活不过弱冠。” “哪个医师说的?”玉离笙冷声道,“怕不是什么庸医罢,本座见他精神尚可,活蹦乱跳,如何活不过弱冠了?” 谢家主道:“这都是医师说的,况且,这些年,谢家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虽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但一直以来,我都将他视为己出,对他疼爱有加。现如今,他又得了玉长老的垂青,便是立马死了,也该死而无憾了!” “住口!”玉离笙勃然大怒,霍然起身,隔空一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寒声道,“就是你死,你谢家上下满门死光死绝,他也不会死!” 谢家主被掐得面色铁青,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本座此前昭告整个修真界,寻十七岁的俊美少年,送往昆仑修道,以表昆仑同玄门各门各派,同气连枝,这是好事儿啊。” 玉离笙冷笑着道:“怎么传到你们的口中,竟就成了本座荒淫无道,心狠手辣,放荡成性,要将这些少年炼化为炉鼎了呢?这都是谁告诉你们的?” 谢家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第一个放出话说,玉离笙发疯了,在昆仑山乱杀。 死活要将昔日爱徒复生,遂满修真界寻找同龄俊美少年,意图挑选出最合适的容器,以供许慕言的元神寄附。 甚至,还有人说,曾经亲眼见过玉离笙下山买喜袍,以及一些婚嫁所须的用品。 还纷纷猜测,玉离笙这是要同谁成亲。 猜到最后,都说是同许慕言冥婚。 还说什么,曾经亲眼看见师徒二人在一起无媒苟合。 就连华青宗的覆灭,据说也是玉离笙一人所为。 传得神乎其技,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又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 总而言之,谣言早就传得沸反盈天。 倘若换作魔尊还在世的那些年,玉离笙还是个可怜的炉鼎,根本不值一提。 随便来个修士,就把他碾死了。 可自从玉离笙当初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当众一剑斩杀魔尊,甚至还绞碎了他的元神之时。 -- 第390页 昔日的玉奴一朝飞升,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奚落的炉鼎了。 现如今修真界各门各派,谁不知道玉离笙疯了。 可都不想率先站出来讨伐,生怕会沦落为下一个魔界,下一个昆仑。 谢家主也不想跟狗一样,在玉离笙面前奴颜婢膝。 只不过是没有能耐彻底诛杀玉离笙而已。 但凡有机会,谢家主都恨不得手刃玉离笙,为儿子报仇雪恨。 势必要废了玉离笙的修为,打断他的双腿,让他再度沦为人人可欺,人人可辱的炉鼎! “从你的眼神中,本座看出了浓烈的恨意。” 玉离笙冷笑起来,摇了摇头好似看着一个死人一般,“本座不会杀你们的,但也不会放过你们。近日,本座突发奇想,炼制了一些丹药,但还没来得及试一试药效如何,不如,就在你身上试一试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师尊只怕会与你再度分离 谢家主满脸惊恐,剧烈挣扎起来。 可他哪里是玉离笙的对手,被硬生生灌下了一颗丹药。 整个人跌落在地,使劲扣嗓子,试图把丹药吐出来,可这丹药入口即化,根本扣不出来。 谢家主发现自己身上的血液逆流,皮肉渐渐萎缩,浑身的骨骼都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声响。 惊恐之下,发出了惨烈的叫声。 不过片刻,他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玉离笙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甚好,甚好啊!这整个修真界,都将匍匐在本座的脚下!” 他就是要统治修真界,成为众生的主宰,让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着他的鼻息活着。 凌驾于所有宗门之上,称王称帝,创造出一套新的秩序。 从此往后,再也没人知晓他曾经的不堪了。 他会和许慕言一生一世……不,应该是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与天同寿,万古长青,不死不灭! 什么狗屁医师,一派胡言! 玉离笙就不信了,他会治不好许慕言! 这一回,他就是剔骨,剜肉,放血,逆天而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许慕言! 谢家不过就是当地一个小小的家族,玉离笙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但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许慕言和谢启辰之间的关系。 私心以为,只要没人知道,那么许慕言就是许慕言,从未变过。 两个人还能,从前两次成亲之礼,依旧作数。 玉离笙再也不是当初的玉奴了,现如今的他已经有能力反抗命运的不公了。 他心里清楚,玄门百家早晚有一日要联手讨伐,将他围剿。 因此,玉离笙必须多做准备,为自己也留一条后路。 别的术法,他或许未臻化境,但摄魂之术,却修炼得炉火纯青。 甚至还修了禁术,炼制邪丹,将生人炼化为傀儡。 这种傀儡与一般的行尸走肉不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身死道消,而是处于一种不生不死的境界,也可以说是活死人。 只听从玉离笙发号施令,与敌人厮杀时,不会疼也不会流血,乃是绝佳的杀人工具。 除非被当场挫成齑粉,否则只剩一只手,也会同敌人不死不休。 玉离笙根本不爱什么天下苍生,他也不想飞升成神。 只想凌驾于整个修真界之上,当此间主宰,同许慕言双宿双栖,恩爱缠绵。 除了许慕言之外,玉离笙不爱人世间的一切,哪怕是一花一木,一树一草。 对他而言,苍生从来都不配他付出,从来都不配。 既然玉离笙曾经当药人时,能放血剜肉拯救苍生。 那么现在,他也能收回这一切。 玉离笙随手便将谢家主解决了,并且觉得这还不够。 之后,又故技重施,将丹药融入谢家的水井中,让满门上下,都沦为不生不死的行尸走肉。 如此一来,就再也没有人能心怀不轨了,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他和许慕言了。 玉离笙很满意现如今的谢家。 满门上下一片死一般的安宁。 没有任何人再去打扰他和许慕言独处了。 玉离笙又抓来几个大夫,把剑架在他们的脖颈上,逼迫他们为许慕言诊治。 可人间的大夫医术有限,只能开些方子,缓解许慕言的风寒,却无法调养好他的身体,也治不好他的嗓子。 许慕言躺在床榻上,发起了高烧,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整个人火烧火燎的。 俊脸通红,好似煮熟的虾子,呼吸声都比平日里要粗重许多。 眼皮子也沉,只能勉强掀开一丝眼皮。 见地上跪着一群大夫,一个个面色如金,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玉离笙则是立在一旁,满身煞气,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这小公子的嗓子是胎带的毛病,一般来说,若是天生就哑,那么也该是个聋子才对,但不知小公子为何只是坏了嗓子,却能听得见。” 这个问题,许慕言也觉得很奇怪来着。 以他对天生就哑的理解,一般是十聋九哑。 先天哑巴的人,大多都是聋子。 可能这个“谢启辰”是个意外吧。 只是哑了,但并没有聋,好歹还能听见玉离笙的声音。 -- 第391页 否则许慕言也不会读唇语,不知道该如何同玉离笙交流。 玉离笙听罢,冷冰冰地道:“若是本座知道,这顽疾如何治,还需要找你们来做甚?” 吓得那大夫面色一白,脑袋一缩,结结巴巴地道:“我是想问,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公子并不是先天哑巴,而是因为什么事儿,所以才哑的?” “何意?”玉离笙冷声问。 大夫道:“譬如,小时候受到了惊吓,或是吃了什么东西,被人毒哑了。” 玉离笙此前询问过的,谢家主说,谢启辰随他母亲踏入谢家大门时,已经哑了。 至于为什么哑,也都是听谢启辰的母亲所说。 难不成,当真有什么隐情? 想到此处,玉离笙狠狠蹙紧眉头,他已经将整个谢家的人,都弄成了傀儡。 即便现在找了人过来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许慕言烧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大夫所言,蓦然想起了自己可怜的老母亲。 既然暂时回不了家,那么睹人思人也是好的。 当即就摸索着,拿出扇子展开了。 玉离笙侧眸一瞥,便见扇面上写着:我想阿娘了,很想见她。 许慕言突然很想知道,谢家的那个续弦小娘,生得什么模样。 会不会同他妈妈有几分相像。 玉离笙见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心想,小徒儿只不过是借尸还魂罢了,又算不得真正的谢启辰。 怎么一口阿娘喊得还挺亲热的。 该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谢启辰了吧? “稍晚一些,我再带她来看你。”玉离笙只能暂且安抚道。 为了不让许慕言见血,便转身同大夫们道:“此地不甚方便,各位请至隔间,再行商议。” 大夫们面面相觑,均不敢多言,只能一窝蜂地涌入隔间。 玉离笙刚转身要走,哪知衣袖就被拉住了,回眸一看,就见扇面上又写道:师尊,你太凶了,那些大夫都是普通的凡人,又不是什么大罗金仙。 言下之意便是,那些大夫治不好许慕言的嗓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言言,师尊天生就是一张冷脸,这并不是凶,”玉离笙抬手轻轻拍了拍许慕言的手背,温声道,“你乖,先睡一会儿,师尊等下给你煎药,喝了药,本座的言言就不难受了。” 许慕言还是不甚放心,觉得玉离笙身上的杀气很重,又准备说点什么。 哪知玉离笙已经收了他的扇子,顺手把许慕言的手臂塞回被窝里,低声道:“好了,闭上眼睛,该休息了,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被……” 许慕言眨巴眨巴眼睛。 玉离笙见了,又长长叹了口气:“算了,打了你,心疼的还是为师。” 语罢,就起身走至了隔间。 等再出来时,玉离笙已经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了。 他活了三十多年,前大半生都泡在苦水里。 无穷无尽的欺辱,以及重刑教会了玉离笙一个道理。 无用的人是不配活在这个世间的。 既然那些人治不好言言的嗓子,留着也是无用。 不如杀了一了百了,省得这些人出去管不住自己的口舌,到处嚼舌根。 玉离笙煎好了药回屋时,就见许慕言还没睡。 可能是高烧不退,实在难受得紧,小脸都绯红一片,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言言,来,先把药喝了,等喝完了药,烧就退了。” 玉离笙缓步行至床边,先是将碗放下,小心翼翼地将许慕言抱在怀里。 这才端起碗来,一勺一勺吹温了,再往许慕言的唇边送。 许慕言现在嘴里没什么味,这老中药实在苦得要命。 气味也重,熏得他脑仁都疼。 才喝几口,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的。 “言言,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喝药的话,何时才能好转?” 玉离笙低声哄劝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捏了一颗蜜饯放入许慕言的口中。 “这样有没有好点?” 许慕言烧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嘴里含了个东西,甜甜的,凉凉的。 嘴里的苦味很快就冲散了不少。 可吃过糖的人,又怎么能受得了苦? 倘若一直苦下去,许慕言还能坚持。 可现如今嘴里甜了,他就再也吃不下任何苦了。 所以等玉离笙再喂他喝药时,许慕言就跟孩子一样,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言言,是师尊不好,忘记你特别怕苦了,不如这样——”玉离笙话锋一转,低声道,“师尊先喝,然后再喂你,好不好?” 许慕言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勉强掀起一丝眼皮,抬眸望向玉离笙。 眼前骤然一黑。 玉离笙的脸同他瞬间挨近,而后直接就亲在了他的嘴唇上。 许慕言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药汤就顺着喉咙滚入腹中。 他的嘴唇有些发麻了,舌头也不听使唤。 玉离笙就趁此机会,直到把药喂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又凑上去,蜻蜓点水一般,擦过了许慕言的唇瓣。 “点到为止,等你身子好转了,师尊再好好疼疼你。” 许慕言听罢,心里暗戳戳地想,小寡妇只会让他疼。 -- 第392页 “言言,你身上好烫,”玉离笙绞了湿手帕,放在了许慕言的额头上,将人往怀里搂紧了些,低声道:“师尊身上凉,你靠紧些。” 许慕言疲倦地眯着眼睛,胡乱地点了点头。 可没一会儿,玉离笙的身上就热了起来,即便抱着许慕言,也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凉爽了。 “言言,你等一下,师尊去去便回。” 玉离笙将人放回床上,一边解开衣衫,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如今虽是寒冬腊月,但最近几日都没下雪。 不过好在湖水已经结冰了。 玉离笙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纵身跳入了冰湖之中。 从前的他很怕冷的,因为年少时期,曾经在雪地里苦苦挣扎过,后来又被囚禁在魔界之中,甚至还跪过雪地,落下了不少的寒疾。 哪怕是夏季,殿中也会放一个火炉子,更莫说是纵身跳入冰湖了。 玉离笙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他的水性一般,也不敢往湖中央游去。 等身体足够冷了,再立马上岸。 抓过地上的衣衫随意擦了几把。 冷风一吹,头发都结出了雪白的冰花。 玉离笙哈一口气,就是一阵白烟。 但他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只要能让他的言言舒服,这些都不算什么。 “言言,这样会舒服一些么?” 玉离笙再度将人拥入怀中,下巴抵在许慕言的头顶,低声道:“言言,快些好起来,师尊想带你回家。” 许慕言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了一个大冰块,还挺舒服。 往上一贴,就好似能听见滋滋的声音。 下意识就抱住了玉离笙的腰,舒舒服服地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玉离笙冻得唇色青紫,浓密的睫毛上都结出了冰花,看起来好像两把羽扇。 见许慕言主动抱他了,玉离笙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大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头发,玉离笙低声道:“言言,师尊宁负天下人,也绝不负你。” “师尊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菩萨,也不是什么心怀天下苍生的圣人,师尊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你一人。” “言言,这世道不公,天道不公,诸天神明皆目盲心盲,有负于我。” “我不怕受天谴,不怕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我只怕会与你再度分离。” “言言,你一定要好起来,等来年,师尊带你去看向日葵,漫山遍野的向日葵。” “如果,你一直好不起来,那么师尊就把身上的灵骨剜出来给你。” 玉离笙低头亲吻着许慕言的头发,轻声道:“师尊的灵骨,还是当初在菩提树下顿悟之后,才机缘巧合之下形成。据说,有重塑人血肉之功效。” “若是剜下灵骨,师尊的修为将尽数毁于一旦。” “再也没办法提起手中的剑刃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佛堂中点亮的千盏明灯 “所以……师尊先扫清挡在你我二人之间的所有障碍。等无人再能威胁到你我之时……如果,到了那天,你仍旧没办法好转,那么,师尊……就把灵骨剜出去送给你。” “以我的灵骨,重塑你的血肉,让你再度做回许慕言。” “只不过,到那时,师尊就是废人一个了。”玉离笙的声线颤了起来,低声道,“言言,你千万不要抛弃师尊……师尊不想再沦为废人,但为了你,师尊愿意一试。” “如果师尊赌赢了,你我就永远在一起。” “倘若,师尊赌输了……那么,就当师尊命该如此……这个人间是很好,但我不愿意再有来生了。” 许慕言烧得晕晕乎乎的,只知道师尊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的,就是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反而还觉得有些吵。 下意识就抬起手来,捂住了玉离笙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玉离笙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低声笑了笑,倒也没生气。 他不敢休息,一直守在许慕言的身旁,喂水喂药,时不时绞帕子给许慕言擦拭着额头。 熬了一天一夜,许慕言的烧总算退了。 才刚刚清醒,就说想要见一见母亲。 玉离笙给他熬了小米粥,里面放了红枣,百合,又加了许多蜜饯,将许慕言扶坐起来,才温声细语地道:“言言,你烧糊涂了,你只不过是借谢启辰的身体还魂罢了,又不是真正的谢启辰,你在为师的眼中,仍旧是许慕言。” 许慕言当然知道自己不是谢启辰,但他就是想见一见谢启辰的母亲,想知道,谢启辰的母亲同自己的妈妈像不像。 只是想要睹人思人而已。 穿进书里这么久了,他想家了,想妈妈。 许慕言拿起扇子,又道:“我就是很想见一见她,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占了她儿子的身体,应该为她尽一尽孝道。” 玉离笙略一思忖,才低声道:“等你病好了再说吧,眼下你生了病,又满脸病容,若是让她瞧见了,只怕要难过的。” 许慕言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最害怕别人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地掉眼泪了。 尤其害怕女子在他面前掉眼泪。 心想,自己现在染了风寒,要是把病气过给别人了,那就不好了。 -- 第393页 遂暂且点头答应了。 等喝完了小米粥,许慕言的脸上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也没什么困意,在屋里憋太久了,遂央求着玉离笙,能不能带他出门透透气。 哪怕就是在外头转一转也好。 玉离笙抬手贴向许慕言的额头,见高烧已退,看起来人也精神了不少。 又想着,难得今日天气好,带言言出去转转,透一透气,也未尝不可。 一直把人关屋里,就是个没病没痛的人,也要被关病了不可。 玉离笙略一思忖,便也没什么不好答应的。 沉默着取来厚实的貂毛大氅,将许慕言从头到尾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由雪貂的皮毛制作而成的,毛绒绒的皮草,穿戴起来十分保暖。 把许慕言的脸衬得雪润可爱,倒是少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金贵。 许慕言突然有一种,自己是个残废的错觉。 吃饭要喂,走路要抱,就连衣服也要玉离笙帮他穿。 全程就坐床上不动,等着享受就行了。 大抵皇帝的待遇,也差不多如此了。 人间的街道委实热闹,许是快过年的缘故,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眼下天色还亮堂着,若是到了晚上,指不定有多好看。 这让许慕言突然想起了自己生前,曾经受蒙古族的同学邀请,去他老家游玩几天。 正巧赶上了千灯节,当时那个同学告诉许慕言,千灯节用蒙语说,叫作“明干卓拉”。 要是用汉语来说,就是千盏灯节。 但这个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点的,而是要去庙里才能点燃。 并且当地的人认为,点的灯越多越吉利。 说起来也巧罢,千灯节在每年农历十月二十五日举行,而玉离笙的生辰,也正是十月二十五日。 从前许慕言一直都没弄明白,玉离笙到底同菩提树有什么关系,为何那么多人,苦苦追寻一生,都没办法寻得菩提树。 即便侥幸寻到了,也没有机缘在菩提树下参悟。 偏偏玉离笙不仅遇见了,还成功在菩提树下顿悟。 玉离笙应当天生就与佛门有缘,出生当天,就是千灯节举办之日。 如果,玉离笙年少时没有经历过那样不堪的事情,也许,他会遁入空门,如今大抵也是个道行颇深的比丘了。 谁又能想到,世事无常。 玉离笙见许慕言的脸色不对,忍不住从旁询问道:“言言,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慕言摇了摇头,深呼口气,展开了折扇,他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师尊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玉离笙道:“愿闻其详。” 如此,许慕言才斟酌着用词,尽量不去犯这破扇子的忌讳,缓缓道来。 “这街上到处张灯结彩的,突然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到过的一个地方,那里每年都会举行千灯会。” 玉离笙听罢,低声道:“什么是千灯会?为师从未听过。” 许慕言便解释道:“千灯会其实就是庙里每年举行的一种法会,当地的百姓家家都会去庙中点灯,等的灯越多,越吉利。” 如此一说,那么玉离笙便懂了,但他终究不是个和尚,并不甚懂其中细节。 只不过,他很喜欢和许慕言说话,即便许慕言只是用扇子同他说话,玉离笙也觉得非常开心。 “原来如此,师尊从未去庙中点过灯的。”玉离笙轻声道,他手上沾太多血腥了,也不敢去拜菩萨。 他甚至曾经亲手毁掉了菩提树,罪过非三言两语可以诠释清楚。 许慕言又道:“在十月二十五日,这天晚上,阖家上下幸福地团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玉离笙听罢,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道,阖家团圆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 现如今,他只求能同许慕言组建一个家庭。 哪怕没有孩子。只有他和言言两个人,玉离笙也心满意足了。 “十月二十五日……其实也是我的生辰。” 玉离笙低声喃喃道,抬头望向了许慕言。 许慕言当然知道,十月二十五日是玉离笙的生日,还知道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天蝎。 但问题是,他也没办法同玉离笙相认。 只能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 玉离笙的眉头忍不住蹙紧了,他从未对许慕言说过,他的生辰八字,可观许慕言的神情,却好似早就知晓一般。 “那天晚上啊,天底下的信徒都会涌入寺庙中点灯,一整夜都灯火通明。” 许慕言默念着,扇面上的字迹清晰流畅,一字不落地映入玉离笙的眼中。 玉离笙的眸色很深,里面好似灌满了化不开的浓墨,渲染着郁结已久的愁思。 “人们会在寺庙周围,包括殿顶,门窗,佛龛,供桌,各个角落里都点上灯,整个佛堂里灯火通明。僧人和信徒会在佛堂中虔诚诵经。” 许慕言说到此处,眼睛都亮晶晶的,记忆一下子就飞回到生前了。 他也曾经亲手点燃过一盏长灯,在佛堂前虔诚叩拜,保佑母亲安康,往后余生平安喜乐……以及一夜暴富,一觉醒来穿成世界首富的独生子,别墅靠海,学业有成,成为世界顶级一流男模,史上最年轻的影帝非他莫属,拥有十万头猪牛羊等等。 -- 第394页 总而言之,当初的许慕言太贪心,一下子许了好多好多的愿望。 可现如今,他一样心愿也没达成。 顿了顿,许慕言又道:“佛堂中点亮的千盏明灯,就好似海上的灯塔,为深陷苦海中苦苦挣扎,无处逃生的可怜人,引一条回家的路,祈愿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 玉离笙沉默了许久许久,才低声道:“言言,像我这样的人,恐怕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现如今能拯救我脱离苦海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他紧紧握住了许慕言的手,眼中闪烁着动人的泪光,低声道:“言言,师尊的幸福很简单,只要你陪在师尊身边,即便你什么事情都不必为师尊做,师尊也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许慕言听罢,一阵怅然若失。 心道,可我终究是要回家的啊。 你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时空的人,殊途又怎么能同归? 终究,我是你飞升的垫脚石。 但许慕言终究是没能说出口的。 气氛实在太低沉了,让许慕言有些喘不上气来。 正巧有个卖冰糖葫芦的经过,许慕言的眼睛一亮,忙抬手指了指。 玉离笙瞥了一眼,心道,这些人间的小零嘴不干不净的,可见许慕言满脸期待。 他也不忍心拒绝,便开口道:“老人家,多少钱一串?” “三文钱一串,公子瞧瞧,要哪一串,就自己拿罢。” 许慕言听罢,满脸兴致勃勃地绕着插满冰糖葫芦的草垛子看。 见草垛子上,除了山楂做的冰糖葫芦,居然还有苹果糖葫芦卖。 许慕言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多么渴望得到一个小小的苹果糖。 可到了最后,好不容易得到了,转瞬之间又失去了。 小时候很难得到的东西,长大了就一直心心念念着。 许慕言不敢贪心,千挑万选了一颗看起来有拳头那么大的苹果糖。 在玉离笙付钱时,便着急地要一口吞下去。 玉离笙余光瞥了一眼,低声道:“言言,你一口吞不下的。” 许慕言不信,觉得这苹果糖大虽大,但自己绝对能一口吞下去。 当即就不听劝阻,一口就塞到了嘴里。 结果就是,因为嘴张得太大,下巴直接脱臼了。 许慕言的嘴合不拢了,手里拿着苹果糖,满脸惊慌地转头望向玉离笙,不停地比划手势,让他赶紧帮忙。 “为师都说了,你一口吞不下的,可你偏偏不肯相信。”玉离笙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温柔地捏着许慕言的下巴。 就听咔擦一声,瞬间帮他把下巴推回去了。 许慕言愤愤不平,觉得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实在太差劲了,居然连吃个苹果糖都如此费劲。 当即就气闷起来,从鼻孔里冷冷窜了口气,直接扭过头去。 “生气了?”玉离笙转头去看许慕言的脸,有些好笑道,“你是生苹果糖的气,还是生师尊的气?” “哼!” 许慕言冷冷哼了一声,攥紧了手里的苹果糖。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好言言,别生气了,师尊又未曾笑话你,如若不然,师尊给你赔礼了,好不好?” 许慕言一听,师尊居然要向他赔礼!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呵。 哪知才一转过头去,玉离笙就凑近身来,当街亲了过去。 都把许慕言直接亲懵了。 这里可是人间的大街啊! 人来人往的,天还没暗呢! 许慕言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做贼心虚一般地左右环顾,见没人看过来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勃然大怒,怒目圆睁地瞪着玉离笙。 “挺甜的。”玉离笙笑容满面,还意犹未尽似的舔舐着嘴唇,“为师说的是苹果糖,真是挺甜的。” 许慕言气得更狠了,赶紧展开扇子就要骂人。 玉离笙早有准备,一手将扇子抓住,笑着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的,前面有猜灯谜的,师尊带你过去瞧瞧。” 说着,他就拉着许慕言的手,往前面走去。 许慕言又哼了一声,一边小口啃着苹果糖,一边不情不愿地跟着玉离笙往前走。 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一对闹了别扭的夫妻。 玉离笙推开挡路的人群,将许慕言护在怀中。 便见眼前的摊子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上面写着谜题。 每猜对一道谜题,便能得到相应的礼物。 这种小游戏,许慕言早八百年就玩过了,反正猜不出来就直接上网搜索,就看谁的网速快了。 但眼下没那条件,只能拼脑子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为慕言点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明灯 许慕言抬眸望去,见一个灯笼上写着:三水压倒山,猜一个字。 这种题他七八岁就猜过了,当即扇面一展,上面写着一个“当”字。 可惜,周围围观猜谜的百姓太多,吵闹得很,各种答案都冒出来了。 许慕言又不能开口说话,大冬天还举着个扇子,像个傻子一样。 见无人理会他,当即就意兴阑珊起来,有些心灰意冷地准备收扇子了。 却听身后的玉离笙道:“三水压倒山,是为当字!” -- 第395页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在场所有人如雷贯耳,纷纷寻声望了过去。 “这位公子猜对了!”摊主笑着道,将对应的礼物送了过去,“公子拿好!” 玉离笙瞥了一眼,见礼物就是一个蝈蝈笼子,没什么特别的,也不值什么钱。 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并且解释道:“并非是我猜出来的,而是我身旁的这位朋友猜对的。” “那他为何自己不说?咱们这里没什么规矩,猜出来谜题,就直接大声说出来就成了。”摊主道。 玉离笙道:“我这位朋友,嗓子不甚舒服,说话声音略小,你们方才都没听见罢了。便由我来代替他说。” 如此,众人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们也没猜出来,就是凑个热闹,过来玩一玩的。 见有人会猜谜,便纷纷聚拢过来了。 许慕言稍感欣慰,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个哑巴。 玉离笙如此一说,反倒维护了他所剩不多的自尊心了。 摊主指了指旁边的灯笼,笑着道:“这位公子,一口咬掉牛尾巴,猜一个字。” 许慕言心念一动,假装在同玉离笙窃窃私语,实际上将扇面展开给他看。 玉离笙见状便道:“乃一个告字。” “草头上面飞,打一个字!” “早晨的早字。” “久雨初晴。” “晴天白日,立竿见影的白字。” 小摊主见状,知晓来了个厉害的,便又道:“一半满一半空,猜一个字!” 这种字谜对许慕言这种穿书者来说,基本上是毫无难度。 当即就默念了一个“江”字。 随即玉离笙正色道:“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江字。” 接下来,又猜对了几个字谜,周围聚集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许慕言每猜对一个字谜,人群中就响起了一片掌声。 猜到最后,摊主都急了,一揩满脑门的虚汗,笑着道:“公子好生厉害,再要猜下去,这谜题可要猜完了啊。” 许慕言倒也不是冲着猜谜的礼物来的,只是凑凑热闹。 但该他得的礼物,他还是一样不落地收下了。 转头见周围好多小朋友正眼巴巴地瞅着。 许慕言见状,便将赢来的礼物,全部都分了出去。 那些孩子喜出望外,纷纷道:“谢谢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心眼真好!” 一口一声漂亮哥哥,把许慕言喊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见孩子们可爱,还忍不住抬手抚摸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发,微微笑了笑。 玉离笙忍不住眸色一沉,原来,言言是那么喜欢小孩子的。 原来,言言这么讨小孩子的喜欢。 如果,他们也有孩子的话,那不知道该有多好。 过个几年,孩子就能跑能跳,还会撒娇地喊爹爹抱抱了。 只是可惜啊,言言应该再也不会答应给他生孩子了。 即便言言很喜欢小孩子。 玉离笙也不敢问,提都不敢再提孩子的事情。 等孩子们都散开后,两人便在街道上随意转了转。 玉离笙想买点什么东西,好送给许慕言,讨他开心。 可挑来选去,都觉得此等俗物,根本就配不上他的言言。 好不容易才在一个首饰摊上,挑了一支发簪。 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胜在簪上雕刻的海棠花栩栩如生。 玉离笙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言言,这个……你喜欢么?” 许慕言应声望去,见是一支海棠发簪,好看倒是好看的。 但海棠花的花语不好,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 玉离笙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你不是也喜欢海棠花么?” 许慕言只好解释道:“我是喜欢海棠花,但海棠花的花语不好。” “花语……”玉离笙低声念道,“花语……花语是什么。”好似曾经有人也同他说过花语。 可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许慕言:“海棠花的花语是苦苦的相思,无望的爱恋,代表着愁绪。” 玉离笙一阵怅然若失,鬼使神差一般,他又问:“那……向日葵的花语,又代表什么?” 这一回,许慕言沉默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折扇,心里默默念着:代表着希望。 可折扇上一个字都显示不出来。 冥冥之中,玉奉天就是不允许他和玉离笙相认。 这种结果许慕言早就猜到了,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玉离笙仍旧不死心,又问:“真的不知道么?” 许慕言抿了抿唇,既没点头,也没有摇头。 好久之后,玉离笙才低声道:“罢了,不知道便不知道吧。” 随手将簪子丢了回去。 玉离笙也没了给许慕言挑选礼物的心思,见时候不早了,应该带言言回去了。 可转念又想起了许慕言此前同他说的话。 若是点一千盏灯,就能祈愿心上人获得幸福。 那么,玉离笙也愿意在庙中,为许慕言点一千盏灯。 不,三千盏,五千盏,哪怕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盏。 只要上苍能成全他和许慕言,玉离笙没有任何事情是不能做的。 -- 第396页 “言言,此地是佛骨圣地,既来到此,不如,你我也去庙中,拜一拜菩萨,好不好?” 许慕言微微一愣,心道,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么? 小寡妇这种满手血腥的人,居然也会想着去庙里拜菩萨? 确定不会被佛堂中的佛光打出来么? 但也由不得许慕言考虑了。 玉离笙拉着他的手,询问过路的百姓,得了指路之后,便大步流星地往寺庙的方向赶去。 待二人到庙门口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玉离笙抬头望向庙门,低声念道:“观音寺。”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可能这些年来,实在没行过什么善事,如今骤然来此圣地。 竟让玉离笙油然而生一种心虚之感。 若非来此地为许慕言祈福,玉离笙应该终其一生,不会踏入寺庙之中。 许慕言并非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穿书以来,还是第一次。 入了山门之后,眼前霍然开朗了许多,庙中的僧人见二人到此,便询问二人来此缘由。 玉离笙便道:“心有困惑,无法勘破,遂来此地参拜,以求菩萨能指点迷津。” 这话说的,许慕言当即就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 小僧人听罢,便念了句“阿弥陀佛”,道:“菩萨自会为施主指点迷津。” 而后就放两个人进去了。 许慕言原本还以为,要跟小僧人再求几句的。 没想到进来得如此容易。 在小僧人的指引之下,二人踏入佛堂。 一见头顶大慈大悲,怜悯众生的观音像,玉离笙的脸色便不甚好看了。 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小僧人便道:“施主请进,有何困惑,便虔诚向菩萨叩拜,菩萨会为施主指点迷津。” 玉离笙道:“多谢。” 但还是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一直等许慕言转身看他了,玉离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踏了进去。 抬头望向头顶的观音像,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当初菩提树下种种。 玉离笙想起,自己从前在菩提树下发过的誓言,若是能得佛门庇佑,脱胎换骨,此生必定遁入空门,常伴古佛青灯。 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参悟之后,便将誓言抛之脑后,满脑子想的全是如何报仇雪恨。 现如今面对着观音像,玉离笙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以至于许慕言都跪下去了,他还迟迟未动。 许慕言双手合十,抬首望着眼前的观音像,心里暗暗念着: 信徒许慕言恳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保佑信徒此行顺利。 保佑玉离笙能彻底斩断人世间的七情六欲,真正能做到大彻大悟,顺利飞升。 拯救天下苍生的绝望。 之后,便郑重其事地拜了三拜。 玉离笙一直立在许慕言的身后,看着他无比认真地叩拜菩萨。 双眸中闪烁着晦涩难懂的光芒。 他突然之间,很想知道,许慕言在菩萨面前,到底许的是什么愿望。 许慕言的愿望中,是否有他这个师尊的存在。 玉离笙发了疯似的,想了解许慕言的一切,可又不敢去问。 愿望说出来就不会灵验了。 蓦然,衣袖被人拽了拽,玉离笙侧眸一瞥,便见许慕言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了,还展开了折扇。 许慕言道:“师尊,你也来拜一拜菩萨罢,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普渡众生,也会庇佑师尊的。” 哪知玉离笙竟然冷冷一笑,沉声道:“我不信什么菩萨,从来不信,若心中无佛,即便拜下去,也是心不虔,意不诚,何必多此一举。” 其实,玉离笙不是从小就不信神佛的。 他小时候每一次受难,都在心里默默祈求上苍,祈求菩萨保佑,助他逃出生天。 可每一次都让他满眼绝望。 说起来也可笑,玉离笙年少时期经历过太多苦难,天真热忱化作泡影,一直渴望得到救赎。 可又偏偏信不过任何人。 他从来都不爱什么天下苍生,从来不爱,只爱许慕言一人而已。 时至今日,玉离笙连装模作样的那一套把戏,也懒得装了。 菩萨庇不庇佑于他,玉离笙都无所谓,早已勘破了,根本不在乎。 只不过,玉离笙却希望,菩萨能庇佑许慕言,让许慕言快点好起来。 许慕言听罢,又道:“师尊,莫说那种话,菩萨会听见的。” “听见便听见,我心本就如此。”玉离笙冷漠无比地道。 蓦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对许慕言道:“既然你这般信佛,今夜留在此地,小住一夜便是了。” 许慕言正有此意,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下好了,玉离笙竟然替他说了,简直求之不得。 一路走来,他亲眼看见太多人倒在他的面前了。 很多无辜之人惨死在了玉离笙的手里,若是杀戮太重,上苍又岂会容许玉离笙飞升。 许慕言能做的事情很有限,眼下就想替那些亡魂诵经超度,以慰心底不安。 “那好,我去寻几个僧人陪你,”玉离笙低声道,“我不喜欢这种地方,太闷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去外面等你。” 许慕言乖乖点了点头,也没强迫玉离笙一定得陪着他诵经。 -- 第397页 玉离笙离开观音寺时,西边落日熔金,天色也渐渐沉了。 想起许慕言说的点灯祈福,他的胸膛就火烧火燎的。 总觉得应该为言言做一点什么事情才行。 下了山后,玉离笙又来到了此前的街道,见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到处都是小贩在吆喝着卖花灯,迎来过往的路人手里,都提着盏明灯,穿梭在人群中。 还有不少人挤在河边放荷灯。 玉离笙望着眼前热闹的人间,心头一热,眼神深邃了许多。 另一头,许慕言随着几个僧人念经——他不能说话,只能蠕动蠕动嘴唇。 也不知过了多久,腿脚都跪麻了。 忍不住悄悄捶了捶腿,许慕言龇牙咧嘴地想,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竟然要跪在这里替玉离笙赎罪。他在这腿脚都跪麻了。 该死的玉离笙也不知道跑哪儿风流快活了,这一会儿都没见着他人。 许慕言正暗暗唾骂玉离笙居然抛下他一个人出去玩乐了。 忽听外头传来了吵闹声,而且越来越吵。 惊扰了佛堂中念经的僧人,许慕言随着僧人走出佛堂。 迎面就听见有僧人在喊:“你们快看!好多灯!这是谁点的!” 顺着僧人手指的方向,许慕言下意识抬头望去。 便见从山下缓缓涌上来数以千计的天灯。 好似成片成片的萤火,划破夜空,照得周围亮如白昼。 那些天灯好似星星一般,落至了许慕言的眼中。 他的胸膛一瞬间涌入了很多情绪。 好似头顶遮天蔽日的天灯一般,汹涌浩瀚地将他整个人填满了。 第二百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许慕言微微张了张嘴,可却一个字都没能发出来。 山间的夜风,猛地从远处袭来,迎面扑了他一脸。 宛如利刃一般,穿透了他的喉咙,割裂他的喉管。 因为此前一直在佛堂里诵经,许慕言便把貂毛大氅解开了。 方才一听见动静,就随同僧人们涌了出来。 完全忘记自己现在的身子骨病弱不堪,没了貂毛大氅,许慕言被冷风一吹,浑身都在发颤。 他的喉咙艰涩,抬眸望着越来越多的天灯,从山脚涌了上来,再缓缓飞向天际。 胸口火烧火燎的,好似揣着一团火焰。 许慕言头脑一热,下意识就往山门外冲去。 想要看看到底是谁点了那么多天灯。 他的身体冻得有些僵硬,双腿跪得麻木了。 先是缓缓往前挪了几步,而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了最后,许慕言直接跑了起来。 冷风迎面吹了过来,将他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衣袍也猎猎作响。 头顶亮如白昼,足以让许慕言看清楚脚下的路。 他心里默默念着,祈求菩萨保佑,让他也能获得幸福。 却在下一瞬,许慕言在山门外的长阶上,看见了玉离笙。 玉离笙好似一直在等他。 手里提着一盏还没有放出去的天灯,头微微向上仰着。 在万千灯火的映照下,好似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淡淡的华光。 让他看起来不似真人,好像才从画中飞出来的神仙一般。 依旧是初见时那身不染纤尘的白袍,穿在玉离笙的身上,说不出来的清华飘逸。 许慕言缓缓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站在山门口,遥遥注视着玉离笙。 而玉离笙也恰好望了过去。 二人之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 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玉离笙在看见许慕言出来后,脸上渐渐泛起了温柔的笑容,他忽然伸开双臂,笑着道:“言言,过来,让师尊抱一抱。” 许慕言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脚下好似生根一般,再也动弹不得了。 他心里暗暗想着,老天爷行行好吧,可别再玩他了。 他可是要回家的啊! 怎么可以一次次地对玉离笙动情? 怎么可以一次次地心软? 他和玉离笙终究不是一个时空的人,殊途又怎么可以同归? 二人之间是不会有未来的。 他们不会再有未来了。 “言言还在生师尊的气,是不是?” 玉离笙低声笑道,“既然,言言不肯自己过来,那么师尊便过去找言言。” 说着,玉离笙往前走去,提着手里还没放出去的灯。 身后更多的天灯,冉冉升起。 明亮的灯火照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发间,他脸上的温柔神色十分动人。 “言言曾经一次次地往师尊身边走来,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一路风雨兼程,受尽磨难。这一次,换师尊来寻你。” 这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距离,许慕言却觉得玉离笙好像走了一万年那么漫长。 他的脚不听使唤了,生根一般,死死扎在了地面上。 下意识紧紧攥着拳头,也不知道是太冷了,还是怎的,许慕言的牙齿咯咯打颤。 眼眶也涩涩得难受起来。 亲眼看着玉离笙缓步踏上台阶,走至了他的身前。 “言言,你的手好凉,怎么不穿件大氅再出来?” -- 第398页 玉离笙的语气略有些责怪地道,攥着许慕言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一贴。 深深凝视着许慕言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这是师尊为你点的九千九百九十八盏天灯,一盏不多,一盏不少。” “别人有的东西,我的言言也该拥有。” “言言,加上师尊手里的这盏灯,才刚好能凑齐九千九百九十九盏,你陪师尊一起放,好不好?” 许慕言的眼眶涩涩得难受,望着漫天飞舞的天灯,好似流星一般,划破夜色。 照亮了这片漆黑的大地。 他的心头一热,只觉得好似棉絮填满了胸腔。 下意识就点头答应了。 玉离笙低声道:“言言,为师听山下的百姓说,若是把心愿写在天灯上,再高高地放出去,若是被神明看见,便会帮忙实现愿望。” 许慕言展开折扇,心里默默道:“可是,师尊不是从来都不信神佛么?为何还要……” “因为……你信啊。”玉离笙低声念道,抬起右手,掌心处蓦然幻化出一支毛笔。 他把毛笔递了过去,轻声道:“言言,你写吧。” 许慕言接过毛笔,才刚提袖要写,蓦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不决。 玉离笙便道:“师尊知道,若是心愿被别人知晓,那么就不会灵验了,师尊不会偷看,你放心写便是了。” 如此,许慕言这才放心大胆地提笔要写。 可是,才一落笔,他又犹豫了。 不知道该写什么才好。 心头有很多很多愿望,对未来也有很多憧憬。 让他一时间难以抉择。 想了很久很久之后,许慕言还是提笔在灯上落下二字“回家”。 回家是他最初的心愿,也是一次次让他坚持下来的理由。 如果,到了最后,许慕言还是没能顺利回家。 那么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勇气,继续存在于这个时空了。 同玉离笙之间的种种,会生生将许慕言逼死的。 回家是许慕言最后的信念了。 他从始至终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回家。 写好之后,许慕言想了想,展开扇子,同玉离笙道:“师尊,你也写一个心愿吧?” 他原本就是客套客套,毕竟玉离笙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哪知玉离笙这次居然罕见地点头答应了,接过毛笔之后。 玉离笙提着衣袖,缓缓在灯上落笔。 留下两行墨迹: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许慕言一个人。 他的愿望也很渺小,小到只求上苍成全他和许慕言。 可是,此时此刻的玉离笙又如何知晓,他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玉离笙的手一松,天灯便缓缓飞了起来。 在二人的注目之下,划破夜空,渐渐融入万千灯火之中,再也分不清楚了。 许慕言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就特别没出息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一黑,他整个人就被玉离笙揽入了怀中。 “肯定冻坏了吧?傻言言,怎么不把貂毛大氅穿好再出来?” 玉离笙将人紧紧抱在怀中,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寻思着,若是再染了风寒,为师就又会把药亲自渡入你的口中?” 许慕言:“!!!” 天地良心啊! 他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从来都没有! 许慕言的俊脸腾得一下就烧了起来,刚抬起头想要解释。 哪知身子一斜,整个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玉离笙竟然抱着他,毫不避讳地大步流星往山门中走! 这可是观音菩萨庙啊!里面那么多僧人,若是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许慕言着急得赶紧展开折扇,心里念着:“师尊!这里可是和尚庙!!!” 玉离笙瞥了一眼折扇,理直气壮地道:“为师知道。” 既然知道,那怎么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把他抱进去的?! “你与师尊都成亲了,如何就抱不得了?”顿了顿,玉离笙低声笑道,“还是说,言言其实是想试一试,在观音菩萨面前,与师尊……” “!!!” 吓得许慕言赶紧伸手,一把捂住了玉离笙的嘴。 生怕玉离笙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玉离笙脸上的笑容更盛了,笑意几乎要从眉梢眼角中溢出来了。 他也没再说什么,越发将许慕言往怀里抱紧了。 等许慕言因为胳膊酸,而把手臂放下来时,玉离笙才低声道:“其实,为师倒是很想试试看呢,应该会很刺激吧,在大慈大悲的菩萨面前,居然行出那种事情……” 许慕言一听,赶紧又要去捂玉离笙的嘴。 哪知玉离笙竟亲在了他的手心。 登时那手心好似被火炭燎过了一般,许慕言慌里慌张地把手缩了回来。 张着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越是说不出话,越是把他气得面红耳赤。 眼中波光粼粼,好似叶落时湖面泛起的涟漪,说不出来的风情万种。 玉离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现在的言言也可爱得紧。 稍微逗一逗,立马就面红耳赤的。 “言言,你这副样子,难道就是人间所说的欲迎还拒?其实,你也很想让师尊那么待你,是也不是?” -- 第399页 许慕言怎么可能那么想? 他怎么可能那么想! 他还没有饥渴难耐到那种程度啊! 再说了,就以他现在这副病弱身骨。 哪里受得住啊? 会折腾死人的! 许慕言气得展开折扇,破口大骂。 骂人不骂娘,不如聊家常。 哪知他在心里骂得很凶很凶,结果扇面上显示得却是: 师尊是个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师尊就会欺负我! 师尊是个坏人!小傻瓜! 我不跟师尊玩了! 许慕言:“……” 嗯?他能是这么骂的? 他明明骂得可凶可凶了,结果就这? 就这? 这什么玩意儿? 许慕言气鼓鼓地想,这扇子是不是有毛病啊,既然能与他心意相通,倒是一字不落地翻译出来啊! 怎么着,还不让骂点脏话了? 简直把许慕言气得半死。 偏偏玉离笙还凑了过来,看得十分认真仔细。 甚至,玉离笙还问道:“折扇折扇,告诉本座,你的主人此刻在想什么。” 许慕言:“……”想刀了你。 可折扇上却显示的是:求师尊怜惜。 气得许慕言赶紧收扇,已经准备好回头架口大铁锅,把这扇子撕碎炖汤给玉离笙喝了。 “言言,你惯会口是心非。” 玉离笙笑了起来,好似被取悦到了,抱着许慕言就亲,也不管这里是不是佛门圣地。 直到许慕言的嘴唇发麻了,才依依不舍地停下了。 “言言,现在还不行,你现在的身体尚未恢复……即便师尊也很想,但终归还是你的身体最重要。” 许慕言:“……” “你听话,等你的身体好些了,师尊再好好疼疼你。” 许慕言:“……” “你现在是叫启辰?”玉离笙突然问道。 许慕言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目光警惕地望着他。 “启辰……真是个好名字,启辰,脐橙……” 玉离笙意有所指道,抱着许慕言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一路上许慕言都心惊胆战的,生怕遇见了庙里的僧人。 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迎面就遇见了一个僧人。 那僧人惊见二人,微微一愣,随即阿弥陀佛起来,好像朗朗乾坤之下见到了鬼。 许慕言羞愤欲死,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拉倒。 暗暗抬手掐着玉离笙的胸膛,还恶意去拧他的红缨。 “小师父,我这位朋友方才着急冲出山门看灯,一不小心扭伤了脚,伤得还挺严重。眼下天色已晚,山路不好走了,我佛慈悲为怀,不知可否留我二人在此借宿一晚?” 玉离笙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好似为了表明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甚至还道:“小师父,不信的话,你自己瞧一瞧。” 说着,把许慕言放了下来。 许慕言:“……” 他不得已,赶紧装出一副腿伤的样子,才一落地,就站立不稳,往旁边一倒。 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望向了僧人。 玉离笙也很适时地扶住了许慕言,面露忧色地道:“小师父,你瞧,他连站都站不稳了。多可怜啊,他还是个孩子。” 僧人犹豫片刻,才道:“阿弥陀佛,此事我一人做不得主,现在便替二位去问住持师父,还请二位施主稍候。” 说着,转身便去寻住持师父了。 等人一走,玉离笙才低声笑道:“言言,你装模作样的本事,一如当初。” 许慕言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展开折扇回嘲道:“彼此彼此。” 而后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双双笑了起来。 玉离笙道:“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为师的本事,都让你学会了。” 许慕言:“那是师尊教得好。” 玉离笙:“不,是你冰雪聪明,天资过人。” “师尊过奖,还是师尊口传心授得好。”许慕言又道。 玉离笙笑了笑:“为师也觉得,自己教得很好。” 许慕言:“……” 真是个厚脸皮。 第二百零一章 玉离笙为慕言守长夜 没过多久,那僧人便回来了。 一见面就气喘吁吁地道:“阿弥陀佛,让二位施主久等了。住持师父答应了,二位施主今夜可以在此借宿一晚。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玉离笙顺势将许慕言抱了起来,随着僧人往后山行去。 一路弯弯绕绕,总算在一片僻静的屋舍中,僧人停了下来,指着相邻的两间禅房道:“这两间禅房是昨日才清整出来的,原就是供远道而来的居士小住。二位施主今夜便在此休息罢。” 玉离笙也挺客气地道:“多谢小师父引路,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不知道为什么,许慕言在听见玉离笙说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的时候。 总有一种错觉。 就觉得玉离笙嘴里说的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或者是“挡我者死”。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等僧人走后,玉离笙便踢开了房门,将许慕言抱入了禅房。 目光在屋内逡巡一遭,轻而易举便寻到了床榻,把人放下之后,玉离笙才点燃了烛火。 -- 第400页 原本昏暗的禅房,终于明亮起来。 玉离笙低声笑道:“言言,那和尚让你我分开住呢。这禅房里甚冷,被褥也薄,你一个人只怕一晚上都暖不热。” 许慕言摸了摸床上的被褥,的确很薄。 但也没办法,就这条件,反正总比睡在荒郊野岭要舒服多了吧? 他抬眸望了一圈,没寻到火炉子,心想,这条件可真是艰苦。 “言言,你想不想让师尊留下来?”玉离笙低声询问道。 许慕言觉得,这种事情就不能问,问就是不想。 于是双手呈狂风扫落叶状,将玉离笙往门外赶。 玉离笙道:“那师尊真的走了。” 许慕言连连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玉离笙点了点头:“也好。” 而后就真走了。 许慕言:“……” 该玉离笙留下来暖被窝,他不留下来,不该他留下来,他恨不得把自己都缝在许慕言身上。 许慕言气得半死,把被褥一拉,往身上一盖,蒙头就睡。 可这被褥太薄,他现在的身体又病弱,根本暖不热。 忍不住一直哆嗦着。 蓦然,有什么声音从外头传来。 许慕言忙起身一看,就见玉离笙不知何时回来了。 手里还提着一个火炉子。 “怕你夜里冻着,我特意去寻庙中的僧人讨来的。” 玉离笙解释道,将火炉子放在床边之后,才很自然地脱下靴子。 翻身上榻,将准备往床里面缩的许慕言抓兔子一样地揽在怀里。 “言言,师尊怎么舍得看着你受冻?乖乖睡觉吧,等明日天一亮,师尊便带你回昆仑了。” 许慕言本来是没什么睡意的。 可在玉离笙哄孩子一样的安抚下,渐渐被困意笼罩。 很快就睡下了。 玉离笙抱着许慕言良久,等确定他睡熟之后,才将人放回床上。 仔细为他掖好被子,望着许慕言酣睡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许久之后,玉离笙起身,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不知不觉又寻到了佛堂中。 夜色朦胧,已经降了一层霜,外头冷得好似冰窟一般,寒风簌簌吹着。 玉离笙站在佛堂外很久很久,最终还是踏了进去。 望着头顶大慈大悲的观音像,玉离笙终究还是跪了下去。 双手合十,虔诚祈求道:“大慈大悲的菩萨,弟子玉离笙自知罪孽深重,难逃天谴,终将一死以谢天地,及诸天神佛。” “弟子一生孤苦无依,历尽艰难险阻,痛苦不堪,难言其中悲苦。弟子心中有怨有恨,憎恶天下芸芸众生,恨苍生不公,至今未曾改变。” “但弟子现如今,愿意放下一切仇恨,只求菩萨开恩,成全弟子与许慕言。” 玉离笙低声喃喃自语,前所未有地虔诚叩拜,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地祈求道:“菩萨慈悲,这一切罪孽皆是玉离笙一人犯下,要杀要剐,要诛要灭,都由玉离笙一力承担,请求菩萨饶恕许慕言!” 说着,他便重重叩首,祈求菩萨开恩。 可不知哪里来的冷风一吹,竟将佛堂里的蜡烛吹灭了一半。 玉离笙心尖一颤,此前种种凄惨经历,再度浮上眼前,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攥紧拳头,他深深呼了口气,又低声道:“弟子,愿意跪佛堂,守长夜,只求许慕言的嗓子能好起来。” 这一回,蜡烛没有再熄灭了。 玉离笙觉得菩萨这是答应了,便低声道了句谢,而后便跪在佛堂前,一动未动。 许慕言是被冻醒的,醒来后下意识往身旁一摸,结果原本该躺在他身边的人却不见了。 缓缓坐起身来,他揉了揉眼睛,等清醒过来之后,才穿上鞋袜,裹好衣裳。 手里捧着小油灯打开房门。 迎面就袭来一阵冷风。 许慕言冷得一缩脖子,见天色还沉着,心道,这死小寡妇,深更半夜地不睡觉,上哪儿去了? 这庙里都是和尚,佛门重地,可容不得玉离笙在此放肆。 许慕言寻了一圈,也没寻到。 路过白天去过的佛堂时,隐隐约约听见低沉的声音。 心道,该不会闹鬼了吧?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佛门圣地,哪里来的鬼。 鬼使神差一般,许慕言悄无声息地缓步靠近,却惊见佛堂中跪着一道白影。 正是玉离笙! 许慕言忙吹熄了油灯,往殿门外一躲,生怕惊动了玉离笙。 奇也怪哉,明明白日里才说过,不信神佛的玉离笙,竟然深更半夜偷偷跑来佛堂前叩拜菩萨。 许慕言凑近耳朵细听,便听见玉离笙低声念念有词:“求菩萨保佑……” 保佑什么? 许慕言没听见,又把耳朵往里探了探。 就听见玉离笙低不可闻地道:“弟子愿意舍弃一切,只求能与许慕言在一起。” 这一字一句,好似一记重锤,猛然砸向了许慕言的天灵盖。 所以说,玉离笙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佛堂长跪不起,就是为了求菩萨保佑,让他二人在一起? 可是……光是求菩萨保佑,又能有什么用呢? 要求就求玉奉天啊,求他自己啊! -- 第401页 明明是玉离笙自己不愿意成全自己! 许慕言心头一涩,死死咬紧牙齿,才不至于发出声音。 望着佛堂中跪着的白影,无声地呐喊道:求菩萨是没用的! 求什么神明都没用! 要求就求你自己! 是另一个你,不肯让你我相认! 可是玉离笙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冥冥之中,一直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一个玉离笙,一个玉奉天,把许慕言折腾得死去活来。 一个拼命拉着他不放,一个又用尽全力,将他往外推。 许慕言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个漂亮玩意儿,被人迎来送往的。 为什么总是对他那么坏。 他在外头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手脚都冻麻木了,才转身准备回去。 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许慕言赶紧抬眸望天,看着头顶漆黑的夜色。 好似浓墨一般,无论如何也化不开了,他的愁绪久久不散,棉絮一般堵满了胸腔。 不知不觉,便又回到了禅房中。 许慕言冻得手指僵硬,试了好几次,才将房门推开。 失魂落魄地摸黑踏入房中,摸索着翻身上榻。 被褥尚有几分余温,床边的火炉子却渐渐熄灭了。 许慕言在一片黑暗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将被褥蒙过鼻子,死死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哭出声来。 忽闻外头传来簌簌的声响,寒风将窗户吹来,卷杂着枯叶,吹散一地。 外头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这让许慕言蓦然想起一首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想必明年的今天,两个人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也不知道到了那时,玉离笙在哪儿,身边可有佳人相伴,又有谁陪着他在廊下温酒看雪。 玉离笙又是否还记得,当初那个拿性命渡他的许慕言。 一夜无眠,许慕言自己根本暖不热被窝。 窗户被寒风推开,他也懒得起身去关。 雪花顺着寒风飘了进来,很快就将火炉子彻底吹熄了。 许慕言又开始发烧了,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的。 一时如置身红莲业火之中,烧得他无处遁形。 一时又宛如置身冰天雪地,连哈口热气也能结出晶莹剔透的霜花。 烧得糊里糊涂的,口干舌燥,想要喝口水,却连下床为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一夜辗转难眠,直到外头天色微亮,许慕言身上的热才渐渐散去。 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会儿。 直到听见咿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许慕言勉强掀起一丝眼皮,入目便是一道白影。 “言言,天快亮了,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你再睡一会儿,睡饱了再起来,师尊给你准备了热汤,等你一醒,便能喝了。” 玉离笙的手指冰冷,不敢去碰许慕言,只能虚虚地抚过他的头发。 许慕言迷迷糊糊的,听了个大概,胡乱点了点头,又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言言乖,师尊带你回山,这一回,哪怕是头顶的天塌下来了,也别想将你从师尊身边带走。” 玉离笙满脸温柔,低声喃喃自语道。 见窗户不知何时被风推开了,便上前再度将窗户关好。 之后又重新点燃了火炉子。 在火炉子旁烤热了双手之后,玉离笙解下外裳,翻身上榻,热气腾腾地贴向了许慕言。 只觉得这一刻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才渐渐有了些动静,应该是庙中的僧人起早诵经了。 玉离笙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至门口,才一推开门,迎面就遇见了昨夜的那位僧人。 僧人刚一开口,才说了句“阿弥陀佛”,便被玉离笙抬手打断了。 “嘘。” 玉离笙作出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儿道:“小师父,别出声,莫惊扰了屋中人。” 僧人对此见怪不怪。 从前也有不少山下的居士,或者是名门望族家的少爷小姐,来庙中借宿。 不比他们这些僧人,要守庙中的清规戒律。 什么时辰睡,什么时辰起,都不得有半点差错。 便认定这二位施主应当也是名门望族的公子,遂比旁人要金贵些。 一直走到廊下,僧人才道:“阿弥陀佛,施主,住持师父的意思是,待雪停之时,二位便可自行下山了。” 玉离笙轻轻嗯了一声,还挺客气地道:“多谢小师父了。” 待许慕言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亮。 禅房里暖洋洋的,火炉子也没熄,甚至连窗户都关得好好的。 一时间还以为,昨夜种种皆是错觉。 好半晌儿才缓过神来。 “言言,师尊怕你吃不惯山中的斋饭,便特意借用了厨房,熬了一锅热汤,你喝了也好暖暖身子。” 虽然是素汤,但玉离笙也有很用心地炖了。 熬了小半锅冬笋汤,冬笋还是天不亮的时候,玉离笙在后山的竹林里挖的。 那时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冬笋藏得很深很深,并不好找。 玉离笙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冬笋挖来,给许慕言炖了热汤。 -- 第402页 原本他还想下山买雪蛤回来,一起炖了给许慕言好好补补身子。 可庙里的僧人一直从旁盯着,毕竟是和尚庙,见不得荤腥的。 只能暂且作罢了。 许慕言打开盖子,一股竹笋的清香扑鼻而来。 他原本还暗戳戳地想,师尊炖的汤,能喝么? 想不到短短一阵子未见,师尊的厨艺竟然精进了不少。 “言言,这是用最新鲜的冬笋炖的,你放心,师尊切冬笋之前,把冬笋洗得很干净,也刷干净了锅,用的水也是现从水井里打上来的。” 玉离笙解释道,见许慕言裹着被子坐床上,有些像是他今早在雪地里看见的野山鸡。 因为下雪天不好找食物,野山鸡只能一头扎在雪地里,样子很是滑稽。 “知道你怕冷,来,师尊喂你吧。”玉离笙低声笑着,一勺一勺吹温了,才敢往许慕言的唇边送,低声道,“言言,你尝尝味道如何?咸淡还成么?” 第二百零二章 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太阳 就这般,玉离笙负责喂,许慕言负责喝,没一会儿汤就见底了。 许慕言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抬手摸了摸自己撑圆的肚子,眯着眼睛看起来像一只占了天大便宜的小狐狸。 “言言,你若是喜欢喝,以后师尊天天给你炖汤,换着花样给你炖。” 玉离笙放下瓦罐,笑着取出手帕,擦拭着许慕言的嘴唇,“言言就只管好好养身子,师尊一定把言言养得白白胖胖的。” 既然许慕言不愿意给他生孩子了,那么他就把许慕言当个孩子宠爱,也未尝不可。 只要许慕言高兴,不生便不生罢。 众生皆苦,玉离笙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在人间饱尝疾苦。 但无论如何,没有后代终究是玉离笙心头的遗憾。 “言言,等外头的雪停了,师尊就带你下山,咱们一起回昆仑。昆仑山上有的是灵丹妙药,一定能治好你的嗓子。” 玉离笙为许慕言披上大氅,而后又单膝跪地,准备为他穿鞋子。 吓得许慕言赶紧抬手,意思是,起来,快起来。 “言言,你同师尊早已成亲了,也行过了夫妻之礼,你我既是师徒,也是夫妻。何须如此见外?” 倒也不是许慕言太见外,主要是玉离笙现在对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 让许慕言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但他也没再继续阻止了。 心里暗暗想着,他曾经为了玉离笙,不知道跪下过多少次。 玉离笙仅仅是单膝跪下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好了,言言,你头发也乱了,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你看看……” 玉离笙将人推到梳妆台前坐下,微微弯腰,贴着许慕言的耳边笑道:“活像是狮子狗,头发都翘起来了。” 许慕言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望了过去,便见铜镜中,映照出了两个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审视自己现在的模样。 不得不说,玉奉天每次给他挑选身份,都会刻意为他挑张俊脸。 不管是小魅魔,燕燕,徐烟,小道士,还是现如今的谢启辰。 一个个的皮相都很好。 只不过,现如今的身体气色不甚好,难掩憔悴,眼底微微发青,好似病痨鬼。 许慕言不知道,现在这具身体,到底还能撑多久。 但他无比确信,玉离笙这次会不惜一切代价,挽救他的生命。 “言言,你现在的模样,师尊也喜欢的。”玉离笙温声细语道,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在师尊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喜欢向日葵的许慕言……你是师尊的太阳,唯一的太阳。” “言言,是你的到来,驱散了师尊心头的阴霾,也是你让师尊明白了,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谢谢你,言言,”这一声谢谢包含着千言万语,凝聚着许慕言数不清楚的血泪,现如今,终于得到了玉离笙的肯定,这一天来得太迟,太迟了,玉离笙又道,“还有,对不起。” 许慕言的情绪久久难以平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玉离笙的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好半晌儿才咧嘴笑了笑。 “言言,师尊为你束发罢。” 玉离笙对束发这件事情,已经熟能生巧了,甚至还会缝补衣裳,也能绣花。 他预备着,等回到昆仑之后,便给许慕言亲手裁剪新衣裳,既然言言喜欢向日葵。 那么他就在衣襟上绣上向日葵。等来年开春,就漫山遍野撒上向日葵种子。 等向日葵开了,就在花海里搭建一个秋千。 对了,言言还喜欢吃西瓜。 那么就让言言一边吃西瓜,一边坐在秋千上看漫山遍野的向日葵。 玉离笙憧憬着两个人的未来,已经开始谋划幸福生活了。 “言言,外头的雪约莫也停了,我们走吧?” 许慕言没什么意见,反正早走晚走都得走。 出了禅房之后,玉离笙领着他去同山中的住持师父告辞。 那住持师父见了二人,不知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之后由僧人将他二人送至了山门口。 通往山下的台阶,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 整片大地都好似被白雪覆盖住了,到处银装素裹。 -- 第403页 玉离笙道:“小师父请留步,多谢庙中收留。” 那僧人道:“阿弥陀佛,住持师父方才托我为二位施主,带一句话。” “哦?”玉离笙微微挑起一边的眉头,低笑道,“真是稀奇,有什么话,方才不能说,非得托小师父相告,这是什么道理。” 许慕言还挺信佛的,一听这话,赶紧暗暗掐了掐玉离笙的手臂。 玉离笙便不再多言了。 如此,那僧人才道:“住持师父说,所有相,皆是虚妄。念妄心才动,即具世间诸苦。” 顿了顿,他又道:“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方能立地成佛。” 玉离笙听罢,若有所思起来,许久,才低声道:“受教了,我心有苍生。所行所为,不负己心。” 他心中有苍生,苍生若有相,那么便是许慕言一人。 许慕言听罢,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连仅仅见了一面的住持师父,都看出来玉离笙满身罪孽了。 若是玉离笙再不回头是岸,恐怕终遭佛门所弃。 等僧人走后,玉离笙才道:“言言,和师尊回山罢?” 许慕言点了点头,已经准备好跟师尊一起御剑了。 哪知玉离笙却突然弯下了腰,低声道:“言言,这里好歹也是佛门圣地,不好动刀动剑,师尊背你下山,可好?” 只要不让许慕言滚下山去,那么他是没什么意见的。 他现在可会娇贵自己了,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能不走路,就不走路。 当即往玉离笙的背上一扑,许慕言心里暗暗叫了一声:“驾!” 通往山下的台阶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此前上山时,许慕言没注意。 眼下玉离笙背着他下山,他穷极无聊。 闲得没事就开始数台阶。 从一数到三千二百六十一! 足足三千二百六十一个台阶! 玉离笙全程气息平稳,面不红,气不喘,十分轻松地将人背了下来。 等到了山脚之后,玉离笙才又道:“言言,以后的路,师尊都愿意这样背着你走,哪怕是荆棘载途,哪怕是刀山火海,师尊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吃一点点的苦头了。” 许慕言把脸往玉离笙肩膀上一埋,没吭声。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展开折扇问道:“我还想回谢家看看。” 主要是想看一看谢家的小姨娘,是不是同妈妈相像。 玉离笙的目光闪烁,压低声儿道:“你去看她,她只怕就舍不得让你离开了。” “难道,在你心里,一个萍水相逢的外人,也比师尊重要么?” 许慕言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算了,不见便不见罢。 见了指不定还要招惹许多麻烦。 于是,许慕言便圈住了玉离笙的脖颈,不再吭声了。 如此,玉离笙也暗暗松了口气。 抬手一挥,长剑瞬间便幻化而出。 他抱着许慕言轻轻一跃,稳稳落至剑上。 玉离笙低声道:“言言,困的话,你就睡一觉,等睡醒了,我们便到家了。” 许慕言轻轻嗯了一声,无比放心地缩在了玉离笙的怀里。 耳边的冷风簌簌袭来,还飞舞着晶莹剔透的雪花。 但现如今,寒风已经侵袭不了许慕言了,再也侵袭不了了。 玉离笙将人牢牢抱在怀中,宛如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 二人的周身萦绕着一圈微微泛起金色光芒的结界。 半片雪花都落不至许慕言身上,半点寒气都无法侵袭许慕言的身体。 “言言,从今往后,你就是昆仑山的主人,师尊的道侣了,你只管高坐玄门上,衣不沾霜雪。” 有那么一瞬间,许慕言认为自己在玉离笙的眼中,好像就是无价之宝,准确来说,应该是失而复得的宝贝。 师尊的眼中,心里,满满当当装得全是他。 现在,应该是玉离笙最爱他的时候了吧。 只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不知道玉离笙对他的爱,又能维持多久。 一路御剑飞行,虽然也用不着许慕言出力,但他还是觉得很累很累。 不到半日的时间,许慕言就有点撑不住了。 觉得喉咙好痒。 他之前受过太多伤,吐过太多次血,瞬间就明白了喉咙痒意味着什么。 这具身体实在太病弱了,说是病入膏肓也不为过。 明明年纪不大,可已经行将就木,宛如风中残烛一般,苟延残喘了。 玉离笙似乎也察觉出了许慕言的身体不适。 并不那么着急赶路。 每行一段路,便会在当地寻间客栈,稍微休整,有时会留下过夜。 玉离笙随身带着大夫开的药,才将许慕言安顿好之后,就马不停蹄借用了客栈的后厨。 为许慕言亲自煎药。 他实在信不过别人,总觉得这世间除了许慕言之外,所有人都会害他。 遂连煎药的事情,也从不肯假手他人。 待煎好药之后,玉离笙赶紧端回房间,可才一推开房门,迎面就袭来一阵血腥气。 再一看窗户,居然还是打开的。 许慕言歪倒在床边,面色惨白,脸上干干净净,不见任何血色。 -- 第404页 见玉离笙回来了,还悄悄把染血的手帕收回袖间,不让他看见。 甚至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冲着玉离笙微微一笑。 玉离笙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他的言言,一定在他去煎药时,偷偷吐血了。 又害怕会被他发现,赶紧把血迹清理干净。甚至还打开窗户通气。为的就是不让玉离笙发现端倪。 玉离笙的喉咙艰涩,但还是顺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走至床边,低声道:“言言,药煎好了,等冷一冷再喝。” 将药碗放至床边的矮桌上,他又起身去关窗户,“言言,屋里是有些闷,但窗户还是尽量开小一些,寒风刺骨,师尊怕伤着你了。” 许慕言只能乖乖点了点头,暗暗庆幸自己隐瞒住了。 他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自己居然会借尸还魂在一个病痨鬼身上。 还如此得不中用,好似瓷娃娃一样,吹不得风,淋不得雨,受不住霜雪。 真正就是个娇宝宝。 许慕言也从来没被人如此娇宠过,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等药稍微凉了几分之后,玉离笙才端起来喂他,低声道:“言言,这回师尊往里面放了很多很多的糖,你尝一尝罢。” 许慕言依言喝了一口,这药果然不苦了,可奇怪的是,也并不甜,喝起来没什么味儿。 “还苦么?” 许慕言摇了摇头。 “那便好,等喝完了药,师尊给你剥个橘子吃,这时候的橘子最是甘甜爽口,你定然会喜欢的。” 许慕言还是点头,并没有太当回事儿,等喝完药之后,玉离笙果真拿橘子过来剥。 才剥好,就迫不及待地掰开一瓣送到许慕言的嘴里。 许慕言嚼了嚼,既没觉得甜,也没觉得酸,味同嚼蜡一般。 他狐疑,是不是师尊故意整他的,怎么给他弄了个假橘子来。 遂等玉离笙再喂他吃橘子时,赶紧抢先一步,将橘子塞到玉离笙的嘴里。 玉离笙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好容易才吞下了橘子,他道:“好酸,我被卖橘子的商贩骗了,怪不得你不喜欢,真是可恶!我现在便是找他算账去!” 说着,霍然站起身来。 许慕言的心,也登时凉了半截。 心想,不是吧,不是吧,当个哑巴已经够惨了啊,居然还要剥夺他的味觉! 人活着不就是得吃喝玩乐开开心心的么? 现在连味觉也消失了? 那下一次消失的是什么?听觉,视觉?还是他的双腿? 许慕言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正缓慢地开始死亡。 等待死亡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玉奉天到底还想怎样? 既然想让玉离笙斩断七情六欲,勘破生老病死,飞升得道。 那么不是应该让玉离笙去体验凡人的生老病死么? 让许慕言体验,这算什么事? 许慕言不难想象,如果自己像个凡人一样,慢慢就病死在了玉离笙的怀里。 玉离笙该有多么绝望。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从未得到过。 而是明明都得到了,可最终还是一点点地失去了。 第二百零三章 慕言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蓦然,许慕言一跃而起,自背后猛地抱住了玉离笙的腰。 他抱得很用力。 就好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死死抱着玉离笙。 “言言……”玉离笙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言言,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好了,师尊不走,师尊留下来陪着言言,师尊给言言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许慕言胡乱地点了点头,悄悄地把眼泪擦掉了。 他不敢让玉离笙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病到连味觉都失去了。 生怕玉离笙再度发疯。 “言言,从前是师尊苛待了你,对你不起,从今往后,师尊会把欠你的东西,一样一样,全部都补回来的。” 玉离笙抱着许慕言上榻,直接将人当孩子一样,抱在了怀里,又拉过被褥,仔细掖好,之后才温声细语地道:“言言,你想听什么故事?” 许慕言也不知道,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能胡乱摇头。 如此,玉离笙又笑道:“幸好为师早有准备。” 他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几本书来,在许慕言的面前晃了晃。 “师尊出去买橘子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个小书摊,便顺手买了几本回来。师尊也不甚喜欢看民间的话本,遂让摊主帮忙挑的。” 玉离笙解释道,买时只是粗略地瞥了几眼书皮,着急给许慕言煎药,遂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看。 只是听摊主说,这都是当下最时兴的话本,在当地卖得很好,几乎人手一本。 玉离笙只当那摊主是为了卖书,才吹得天花乱坠。 可拿了一本书翻开,玉离笙立马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翻开一页后,蓦然一行大字映入眼帘——《清冷仙君的农门小娇妻》。 光一看书名,就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感觉。 玉离笙蹙起眉头,耐着性子往后又翻了一下,粗略看了几眼。 没看见什么不堪入目的字眼。 略呼了口气,玉离笙缓缓念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那白衣仙君忽然一剑挑飞了蒙面人的纱巾,哪知青丝瞬间飞扬,纱巾一落,竟然露出一张日思夜想的脸来……仙君神色一凝,忍不住失声唤道,苏翠花,你还想往哪里逃……” -- 第405页 原本许慕言心烦意乱,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冷不丁听见玉离笙嘴里蹦出一个“苏翠花”,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好半晌儿才反应过来,师尊在给他读话本。 “……苏翠花,你让本座找得好苦!你带着本座的……孩子,到底想去哪里?” 玉离笙大抵也是读不下去了,读得磕磕绊绊,断断续续的。 一低头就看见许慕言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好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听得倒挺认真的。 玉离笙竟一时间有些为难,心道,言言还真是雅俗共赏,高山流水听得,这农家的吹拉弹唱,也能听得。 既然言言想听,那么他今日就豁出去了。 清了清嗓子,玉离笙接着念道:“翠花,本座是爱你的,但本座的心里,也有另外一个女子,她是本座的同门师妹,如今她伤重,需要你腹中孩子的胎衣做药引子,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座会娶你为妻……” 玉离笙心道: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许慕言心道:哇,好古早,好狗血啊。 “……你失去的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一双腿,一副容貌,可师妹失去的却是爱情……”玉离笙的眉头蹙得很紧,“苏翠花娇声软语地说,慢一点,别压着孩子……” “……言言,要不然,咱们换一本吧?这后面的不好看。” 突然,玉离笙停了下来,俊脸不由红了起来。 霍然把书合上了。 后面基本上就是没羞没臊的故事,没什么好看的。 许慕言眨巴眨巴眼睛,顿时心领神会了,遂也没坚持。 “那就这本罢……”玉离笙又换了一本,打开一看名字,登时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起来。 这本书的名字叫作:《蚀骨药香:我沦为仙君掌心娇宠的日日夜夜》。 玉离笙觉得这不好,赶紧又换了一本。 结果名字分别是:《好人一胎五娃:魔尊大人轻点宠》,以及《夜夜笙歌,我当上了师尊的娘》。 总而言之,玉离笙不想念了,赶紧丢垃圾一样,将这些书丢到火炉子里烧。 “言言,这些都不好看,师尊给你弹琴,好不好?”玉离笙又提议道。 许慕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迎着火光看去,就见玉离笙的耳垂红彤彤的,好似两个小红灯笼。 想不到师尊现如今纯情了不少,从前看有图册的话本都能面不改色,现如今不过读了几句,就立马面红耳赤的。 许慕言按住了玉离笙的手,等人看过来之后,才摇了摇头。 比划着手势说,自己困了,想要师尊抱着睡。 “好,师尊抱着言言睡,师尊哪里也不去,今生今世寸步不移地守在言言的身边,师尊哪里都不去了。” 翌日许慕言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片刻,眼前是昏暗的。 屋里的陈设好似浸泡在浓墨里一般,许慕言揉了揉眼睛,好半晌儿才缓过神来。 他发现自己一整夜都躺在玉离笙的怀里。 两个人举止亲密,好似缝在了一起。 许慕言转头,见玉离笙还没醒,鸦青色的睫毛又密又长,还微微发卷。 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他起了玩心,抬手捏住了玉离笙的睫毛,而后轻轻一拽。 玉离笙的眼皮登时微微动了一下,唬得许慕言赶紧把头脸往他怀里一埋,假装自己还没醒。 过了片刻之后,许慕言没察觉到动静,便掀开一丝眼皮偷觑,见玉离笙还在睡,心想,师尊睡得还真是死猪烂沉的,竟然这样都没醒。 于是乎,许慕言的胆子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起身,捋过师尊的一缕长发,给他编头发。 可如此背对着玉离笙不甚方便,还得扭过腰身,会很累的。 许慕言便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两腿分开搭在玉离笙的腰侧,坐在他的怀里。 如此方便多了。 哪知玉离笙早已醒了,许慕言动他睫毛的时候,他便知道了。 本来想装睡,看看小徒弟想对他做什么。 谁曾想一大早的,小徒弟就在他怀里又蹭又磨的。 虽然是无心之举,而且两个人的衣衫穿得齐齐整整的…… 但玉离笙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男人,更何况,眼下是早晨。 别的男人在早晨会发生什么事情,玉离笙也不能幸免。 玉离笙暗暗咬了咬牙,拳头也攥紧了,指骨都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 许慕言毫无察觉,一心一意帮玉离笙编辫子。 为了方便编辫子,甚至还微微起身,等编到辫尾时,才落回身子。 一不留神动静就有些大了,许慕言吓得屏息凝气,赶紧盯着玉离笙看。 见师尊还是没醒,便又放下心来。 说起来奇也怪哉。 方才他坐回去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压到什么东西,还硌得慌。 许慕言误以为自己不小心压到了折扇,遂一面紧紧盯着玉离笙的脸,一面小心翼翼地提起身子。 伸手就去摸索折扇。 可摸了一圈,也没摸到折扇在哪里。 反而还因为现在的身体太病弱,双腿没什么劲儿。 腿脚一软,又跌坐回去了。 -- 第406页 这次的动静忒大,许慕言吓得赶紧往玉离笙胸口一贴,为了证明自己一直在睡觉,还微微张了张嘴,发出轻微的鼾声。 玉离笙脸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牙齿咬得咯噔作响。 低头一看,言言正趴在他的胸膛装睡。 睡醒一觉之后,言言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睡觉的样子像个孩子。 这让玉离笙忍不住就放软了心肠,认为,许慕言方才一定不是故意的。 不过就是同他玩闹一番罢了。 亦或者是,二人许久没行过事,言言心里也想念得紧,可又碍于脸面,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遂才用这种笨拙的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真是个傻徒弟。 玉离笙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暗暗想着,言言现如今的身体不好,恐怕承受不住。 可眼下心里的火气已经被勾起来了,又断然没有轻易饶过许慕言的道理。 就如同当初在昆仑,许慕言曾经在他面前叫嚣着说:“用手啊,师尊不会没试过罢?” 玉离笙一直牢牢记得许慕言说过的话。 用手也是可以解决的。 “言言,师尊知道你在装睡。” 玉离笙一手揽住许慕言的腰肢,贴着他的耳畔,声音略显沙哑地道,“傻言言,你与为师都是道侣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言?你想要什么,只管说便是了。” 许慕言:“……” 该死的,原来师尊早就醒了。 他也不打算继续装睡了。 索性就睁开眼睛,准备起身。 哪知身子才往后挪了挪,立马就被玉离笙一把揽在怀中。 二人贴得很紧很紧,几乎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了。 玉离笙的脸微微泛起了红潮,双眸也有些濡湿,动情地道:“言言,不要走,师尊想你。” 许慕言:“……” 他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见玉离笙红了脸,连气息都有些紊乱了,这才堪堪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方才硌到他的东西,并不是折扇? 而是…… 只这么一想,许慕言的脸腾得一下就红透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暗想着,不会的,自己现如今都半截入土了。 别说是跟玉离笙行事了,哪怕就是让他自己来,只怕半条小命都得丢在床上了。 玉离笙即便再想,应该也不差这一次,一顿饱和顿顿饱,他难道还琢磨不透? 因此,许慕言认为,玉离笙绝对不敢轻易动他。 撑破天了,也就是抱一抱,恐怕连亲亲都不会有。 “言言,你是故意的,是也不是?你明明知道,师尊是个正常男人,却还要在早上如此那般……” 玉离笙的声音有些哑,跟糖浆似的,还拉着丝,声声柔媚入骨,勾得人心神摇曳。 巧了不是? 许慕言也是个正常男人! 一大清早的,谁受得了这个? 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许慕言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沉着冷静,要矜持高贵。 千万不能色令智昏,被师尊的美色冲昏了头脑。 别人行事,那顶多就是肾亏。 他若是和玉离笙行事,小命直接就没了。 许慕言虽然已经死过很多次了,但他不想晚节不保啊。 当即就比划起来手势,意思是:你要是敢动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玉离笙见状,摇头低笑:“师尊不懂。” 气得许慕言又满床去找折扇。 可他才一挪动,耳边立马传来玉离笙低低的闷哼声,“言言,你是想要师尊的命么?” 许慕言竟一时间骑虎难下,不敢再动弹半分了。 但问题是,这不是他不动,这事就能顺利解决了的。 他动也不行,不动更不行。简直就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言言,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偷了师尊的香囊,将为师引入昆仑后山的洞府……你可还记得,你同为师说过什么?” 许慕言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他同玉离笙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一见面就是那种令人尴尬的境地,当时玉离笙躺在地上,浑身濡湿,蜷缩成一团。 墨色的长发湿淋淋地黏在雪白的颈间,说不出来的活色生香。 还一口一声“难受,好难受”,“快救救师尊”,“慕言,救救师尊”。 当时许慕言天真无邪,就是这么被骗了。 一回想起来,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心酸血泪史。 许慕言不明白了,好端端的,玉离笙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当即抬眸,满脸疑惑地望了过去。 “言言,当时,你曾跟师尊说,如果难受的话,就自己解决一下……可是师尊不会呢。” 玉离笙压低声道,“好言言,你也教一教师尊,好不好?” 许慕言:“……”他的脑海中飞快闪现出一万句脏话。 这事儿还需要他教? 难道不是男人与生俱来就会的么? 难道说,师尊是想…… 许慕言鬼使神差一般反应过来了,赶紧把嘴捂住,大力摇头。 玉离笙见状,忍不住笑道:“你捂嘴做什么?师尊有说什么吗?你这样子,会让师尊误会的。” -- 第407页 第二百零四章 爱之深恨之切 许慕言:“……” 难道师尊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没让他误会么? 反正不行,说什么都不行,打死都不行! 许慕言捂住嘴,身子往后一挪,试图离玉离笙越远越好。 可奈何他原本就是坐在了玉离笙的身上,这么一挪,直接将师尊身上的白衫都拉扯得紧绷绷的。 玉离笙当即倒抽口冷气,下意识就攥紧了拳头,因为过于用力,手指骨都开始泛白了。 额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鬓发滚滚流入颈窝,渲透了雪白的衣领。 好看的薄唇也狠狠抿了起来,作出一副隐忍的表情。 他放在许慕言后腰上的手,渐渐松开了,任由许慕言逃也似的,从他怀里溜走,而后裹着被褥,鹌鹑一样地往床角一缩。 双手紧紧捂住嘴巴,面红耳赤地大力摇头。 玉离笙长长地叹了口气,双眸中的猩红还没有完全消散,连声音都沙哑了许多。 “言言……你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如此这般……岂不是要了师尊的命去?” 他深深地凝视着许慕言的脸,看着这孩子鹌鹑一样,把自己裹在被褥中。 只露出了一张通红的脸,难得的是,竟还有几分动人的羞涩。 远比平日里苍白着脸,要风情摇曳许多,勾得玉离笙心神荡漾,精致的喉结微微泛红,忍不住上下滚动。 很久很久之后,玉离笙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低声道:“言言,师尊……喜欢你,师尊真的喜欢你,你不要害怕师尊,好不好?师尊不会再伤害你了,你若实在不愿……那便罢了,师尊不强迫于你。”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不怪他害怕。 从前他的身子骨可健壮了,一拳头打死头老虎,那根本不在话下。 即便后来借尸还魂到小魅魔的身上,也在双修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体质。 即便他都是小魅魔了,还常常被玉离笙欺负得涕泗横流,哇哇大哭。 更别说现如今的许慕言,只是一个常年汤药不离口的病痨鬼了。 但凡现在的身体,有小魅魔的一半……不,哪怕只有小魅魔的十分之一。 许慕言也能咬紧牙关,勉勉强强,心不甘情不愿,顺势就允了师尊了。 听到此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玉离笙的语气有几分可怜。 “言言,你别害怕师尊,在这个世间,师尊最不愿伤害的人,便是你了。” 玉离笙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从来不是。 眼下,他却想在许慕言的面前,当一回真正的正人君子。 说了不会强迫,那必定言出必践。 玉离笙长长地呼了口气,攥紧拳头试图将内心的燥热驱散开来。 心里默默念着《清心咒》,可效果却几等于无。 只好起身,大步流星走至桌前,拿起茶壶。 迎头浇了自己满头满脸。 冰冷的茶水顺着泛红的面颊滚落下来,滴落至了雪白的颈窝。 玉离笙舔了舔唇,满脑子想的都是许慕言。 再这么下去,他只怕要走火入魔了不可。 他不敢再去看许慕言了,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心生魔障,无法自控。 当即霍然转身,大步流星往门外走去。 房门才一拉开,迎面正好遇见了店小二。 “吓我一跳……哎?客官,您这是怎么了?”店小二手里端着一盆水,满脸疑惑地问,目光忍不住往半掩的房门里一瞥。 “没事!” 玉离笙啪的一声,重重将房门关上了,冷着脸道:“去准备饭菜,价钱不是问题,食材一定得是最新鲜的,否则……” 店小二浑身一哆嗦,赶紧点头答应,端着木盆脚下匆匆地下了楼。 玉离笙深呼口气,也下了楼,大步流星地出了客栈。 目光左右逡巡一遭,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一头扎雪堆里去了。 他渐渐闭上了眼睛,冰冷的雪花落至了他的脸上,颈窝,发间。 总算舒缓了几分燥热。 许慕言又裹了一会儿被褥,见玉离笙还没回来,赶紧起身,将衣衫从头至尾整理齐整。 他扑到铜镜前一照,见镜中人双靥通红,双眸都似染上了几分春色。 赶紧拍了拍面颊,许慕言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寻欢作乐的好时候啊! 别人行事,撑破天了,就是肾亏。 他若行事,只怕小命难保。 很快,许慕言又想。 师尊这么衣衫不整的跑出去,做什么去了? 外头天寒地冻的,他身上的衣衫都濡湿一片。 师尊那么怕冷,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又会不会一个把持不住,再同其他人…… 许慕言赶紧摇头,打消了自己这个想法。 心道,不可能的,师尊绝对不可能找其他人的。 他对师尊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许慕言暗暗有些后悔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也许,纯情的老实人玉离笙真的不会呢? 万一是真的不会,所以才来向他请教的? 许慕言仍记得,当初他也误以为师尊很精通那方面的事情。 知道如何让自己快活。 -- 第408页 可后来种种证明,玉离笙只是精通如何在许慕言的身上快活。 如此一想,许慕言有点心虚了,万一把人憋出个好歹来,那任务还做不做了? 他还要不要回家了? 起码……起码他应该教一教玉离笙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 在道德允许的范围内,随意支配自己的身体,并不是什么罪过。 砰砰——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客官,小的过来给您送饭!” “……”许慕言下意识张了张嘴,又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哑巴。 只好走至门前,一拉房门,他比划着手势问:“方才那位公子去了哪里?” 店小二见状,面露为难地道:“对不起啊,客官,小人看不懂这个……” 罢了罢了,这么大人了,肯定跑不丢。 如果这样都跑丢了,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个师尊不能要了。 许慕言侧身让开了路,店小二见状,忙将饭菜端了进去,手脚麻利地摆放好。 “客官,您慢用,若是还有什么吩咐,直接喊,不,直接下楼寻小的就是了!” 等店小二走后,许慕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现在不管亏了谁,许慕言都不想再亏了自己的嘴了。 他转身往桌前行去。 伸手拉过板凳,准备落座。 结果伸手一拉,竟然扑了个空。 眼前再一次地暗沉下来,连看见的东西都是重影的。 许慕言心脏一颤,暗道,我的老天爷啊,求求您老人家,可别再整我了。 这个可不兴玩的。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眼前依旧重影。 只能试探着伸出手去,想去摸索板凳。 谁曾想又摸了个空,身体还因为惯性,一下摔倒在地。 不仅将桌子撞翻了,饭菜洒了一地,碗筷噼里啪啦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残渣。 很不幸的是,许慕言在摔倒的时候,右手还不小心压在了碎瓷片上。 疼得他眼泪汪汪。 只能依稀看见手上一片血红。 许慕言张了张嘴,想要喊人进来帮一帮他。 嘴是能张开,可嗓子是坏的。 老天爷已经收走了他的声音,现如今好似还要收走他的一双眼睛。 许慕言从来都没有如此害怕过! 他从来没有! 即便他曾经生生死死过数回,都没有这般惊慌失措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以往的死,即便再痛苦,再刻骨铭心。 等喉咙里的最后一口气咽下去,也就解脱了。 可现如今却是让许慕言亲眼看着自己,慢慢地失去六感,慢慢地没法下地走动,没法生活自理,最后,病死在玉离笙的怀里…… 这过程太过漫长,也太过痛苦了。 原来,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许慕言没办法接受,张着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两手胡乱摸索着。 他想去找玉离笙。 想去找师尊。 他想一头扎进师尊的怀里,也许只有这样,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一点。 可许慕言同时又清醒地明白,他现如今沦落至此,全部都是拜玉离笙所赐。 无论玉离笙现在,或者未来对他有多好,多宠。 两个人之间的过往,血淋淋的,根本没办法抹平。 爱之深,恨之切。 他恨死玉离笙了,现在却只有玉离笙了。 许慕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遇事不能慌,慌也没有用。 玉奉天曾经告诉过他,这是最后一次,将他推向玉离笙了。 玉奉天还曾经告诉过他,等玉离笙飞升当日,就是开天之时,届时,许慕言只要放弃肉身,跳入时空相接的隧道里,就能回家了。 如此一来,是不是就可以说明,这副病痨鬼的身体一死,便能回家了? 若是如此的话,那玉离笙究竟要因何才能斩断七情六欲,飞升成神。 难道说,玉离笙将来会渐渐厌弃许慕言这副病弱的身体。 慢慢将爱意磨挫得半点不剩,甚至,还对许慕言产生了厌弃,所以才突然看开了,大彻大悟了? 许慕言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玉奉天到底想做什么。 他坐在地上,缓了很久很久,眼前才渐渐清明起来,再度能看清楚东西了。 只不过看东西还是有些重影,模模糊糊得,好似被浓雾笼罩。 “言言,师尊回来了……” 房门猛地从外头推开,玉离笙一脚才踏入房门,手里还拎着给许慕言买来的蜜饯。 一眼就看见跌坐在地的许慕言。 玉离笙脸上的神色陡然大变,一把丢开蜜饯,大步流星地冲了上前。 两手抓着许慕言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是谁?!你说出来,师尊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许慕言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半个字来。 “是不是这间客栈的人?是不是?言言,是师尊不好,师尊不该离开你,师尊应该寸步不移地守着你的!” 玉离笙勃然大怒,猛然起身,一招长剑,厉声道:“我去杀了他们!” -- 第409页 衣袍立马就被人拽住了,许慕言摇了摇头,比划着手势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任何人的事……” “言言!”玉离笙的瞳孔骤缩,盯着许慕言流血的右手,他一把丢开了长剑,弯腰将人打横抱回榻上。 “对不起,言言,是师尊不好,师尊不该在这种时候动情的!” “我不应该离开你的,我应该寸步不移地守着你!”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玉离笙嘴里念念有词,一叠声儿地认错,赶紧帮许慕言处理伤口。 说起来也有些可笑,从前玉离笙死都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现如今不是他的错,他认得倒挺快的。 许慕言疼得龇牙咧嘴,还没开始哭呢,就觉得手背上一凉,他抬头一看,两大串眼泪从玉离笙发红的眼眶中翻涌出来。 这一刻,他在玉离笙的脸上,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心疼。 除了心疼之外,便是满满的自责。 也许,师尊现如今真的已经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了。 也终于开始为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而感到心疼了。 许慕言相信的,他相信了玉离笙现在是爱他的。 可这份爱,应该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吧。 色衰爱弛,许慕言虽然年纪尚小,但他这副病骨会慢慢消磨他的美貌。 失去了美貌,健康,生活无法自理,废人一样瘫痪在床。 身上会慢慢发烂发臭。 到了那时,玉离笙应该就不会喜欢他了吧。 这样也好。 许慕言抬了抬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折扇,心里默念着:师尊哭起来真丑。 拿去给玉离笙看。 从前,许慕言每次一说这话,玉离笙都会破涕为笑。 可是这一回,玉离笙却没能笑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许慕言的伤手,贴在自己的额上,无法控制地哽咽道:“言言,师尊到底怎么做,才能彻底将你留住?到底怎么做,你和师尊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言言……师尊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求了,只求能跟你在一起……” “我们归隐山林,当一对普通夫妻。” “哪怕吃糠咽菜,只要有你陪着,师尊甘之如饴。” “言言,求求你,行行好吧,可怜可怜师尊……师尊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第二百零五章 师尊放血为慕言疗伤 许慕言看着师尊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居然不知道,该觉得痛快好,还是该心疼。 早知如此,玉离笙何必当初啊! 当初如果两个人好好的,那么接下来的这一切,应该都不会发生。 明明,许慕言还是小魅魔时,他就真心实意地答应了,要给玉离笙生儿育女。 明明是师尊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师尊总是对他那么坏,那么绝情。 一次都没有好好珍惜过他。 许慕言心里暗暗宽慰自己,不要伤心,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有因才有果。 他暗暗想道,等自己瘫痪了,生活不能自理了,也没办法同玉离笙恩爱了,开始发烂发臭,成为一个狼狈不堪的残废。 到了那时,玉离笙就不会再爱他了。 色衰爱弛。 玉离笙对他的爱,应该也会色衰爱弛罢。 许慕言抬手,缓缓抚摸着玉离笙的头发,无声地道:“看吧,玉离笙,我曾经说过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红着眼眶掉眼泪,卑微地祈求我不要离开,现在,我都做到了呢。” 可他却一点都不痛快,一点也不高兴。 “言言,你不要害怕,师尊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 玉离笙缓缓舒了口气,尽量挤出一丝笑容来,“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天无绝人之路。” 他曾经当过几年的药人,还曾用自己的血肉,救活过无数人。 即便,后来他不当药人了,但血肉依旧可以用药。 实在不行,玉离笙便再度修为药人,他要用自己的血肉,调养好许慕言的身体。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许慕言。 玉离笙隐隐有预感,倘若这次再失去了许慕言,那便彻底失去他了。 往后天上地下,再也没法与许慕言相见。 他再也不能失去许慕言了。 再也不能了。 外头终究人多眼杂,玉离笙也不愿在外多加逗留。 把心一横,抱着许慕言连夜赶回了昆仑。 昆仑山上下一片死寂,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热闹。 各大峰头都笼罩在一层浓雾中,死气沉沉的,连鸟雀都无法在山间飞掠。 玉离笙马不停蹄地将许慕言抱回了月下小筑。 这里还保持着,许慕言成亲当夜的样子。 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玉离笙将人安置在榻上,握着许慕言的手,解释道:“我知道的,你舍不得为师,一定还会回来,遂还一直留着喜房。” “言言,你放心,师尊知道你现在受不住,师尊绝不强迫你。” “言言,你乖,师尊先去给你煎药,很快就会回来。” 许慕言听罢,下意识伸手拉住了玉离笙的衣袖。 “言言……”玉离笙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他道,“不怕,回家了,师尊带你回家了,不会有人再敢伤害本座的言言了。” -- 第410页 许慕言心有余悸,生怕自己会突然失去光明,他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曾经,他在这个寝殿,挨过打,跪过夜,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 实际上,他是很害怕这里的。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是不愿意回到月下小筑的。 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玉离笙温声细语地劝道:“言言,师尊得给你煎药去,喝了药,身体才能好……你放心,师尊哪里都不去了,就在山里一直守着你。” 许慕言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一点点地把手松开了。 “言言最听话了。”玉离笙抬手摸了摸许慕言的头,轻声道,“师尊很快就回来看你。” 许慕言点了点头。 等玉离笙一走,他就把自己裹在被褥中。 因为害怕突然之间会失明。 索性就把头蒙住,这样就看不见了。 玉离笙站在殿外,再三确定许慕言没有跟出来之后。 才来到了山中的厨房。 按照大夫之前开的药,除此之外,玉离笙拉开衣袖,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鲜红的血汩汩涌了出来,滴入了煎药的瓦罐中。 为了不让许慕言发现,还特意在里面加了很多的蜜饯,如此一来,不仅苦味能散去不少,还能遮掩住血腥气。 等煎好药之后,玉离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寝殿。 就见许慕言又把自己藏在了被褥中,好似很害怕。 玉离笙的心又开始闷闷地疼了起来。 “言言,药煎好了,师尊喂你喝药。” 玉离笙照例是亲自给许慕言喂药,一勺一勺喂完之后,放下碗,起身扶着许慕言,让他舒服地躺在床上。 还细心地拉过被褥,给他掖好。 “言言,睡吧,师尊哪里都不去,便在此地陪你。” 许慕言点了点头,也的确有些困了。 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玉离笙又陪了他一会儿。 他才起身吹灭了油灯,只留了一根红蜡。 然后推开殿门,来到了后山的地牢。 就如同当初魔界的地牢一般无二。 里面关押着许多十七岁的少年,用铁链子套住脖颈,宛如牲畜一般,在此地苟延残喘。 稍有叫骂,便会被守地牢的弟子一顿鞭子伺候。 见玉离笙过来了,守地牢的弟子们宛如傀儡一般,面无表情地拱手。 玉离笙道:“将地牢里的少年,一个个都拉出来,本座要亲自验一验货。” 而后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静静等着少年们一个个被拉出来,再按跪在他面前。 “饶命,玉长老饶命啊!我……我不想当炉鼎,我不想当炉鼎!”这少年面色惨白,跪在地上还不停磕头求饶。 玉离笙似笑非笑地道:“谁说寻你们过来,是要把你们当炉鼎?就你们这种薄柳之姿,也配?”连他言言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嗓音也不好,配不上他的言言。 “拖下去,把舌头割下来喂狗。” 玉离笙冷声吩咐道,很快就听见外头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下一个。” 他在挑选最适合许慕言的声音。 挑选了半宿,足足挑了不下于千人,才终于勉强挑出了一个人选。 “只是勉强同他有三分相像罢了。”玉离笙低声道,抬手掐住少年的脖颈,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抬手一抓,一团光芒便抓至了掌心。 “拿你的嗓子一用,这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可不要不知好歹。”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嗓子给许慕言换上,迫不及待想听见许慕言开口唤他一声师尊。 连一刻都不能等了,赶紧回到月下小筑,施法为许慕言换嗓子。 可让玉离笙感到痛苦的是,这团光芒怎么都不肯挨近许慕言。 即便被他强行放入许慕言的喉咙处,很快就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散开了。 玉离笙不信这个邪了,只当是这嗓子同许慕言不够匹配。 这回他学聪明了,一下夺了五个少年的嗓子,也不挑同许慕言的声音像不像了。 反正只要能让许慕言再度开口说话便好。 可是,让玉离笙很绝望的是,无论他怎么施法,要为许慕言换嗓子。 最终都无疾而终。 根本换不了。 他开始暗暗反思,是不是自己修为尚浅,遂才无法为许慕言换嗓子。 为了验证,到底是玉离笙的问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传唤了一个弟子进来,抬手一挥,解开了摄魂术,那弟子刚失声唤了声:“玉长老……” 转瞬间就被玉离笙掐住脖颈,生生掐断了他的声带。 之后,又为他换了嗓子。 玉离笙道:“你开口求饶,本座便饶了你。” 那弟子捂住喉咙,剧烈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道:“求玉长老饶……” 话音未落,就被气急败坏的玉离笙当场直接挫成了齑粉。 “可恶!” 玉离笙目眦尽裂,面如豹状,厉声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可以为别人换嗓子,却偏偏不能为言言换?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不公! 为什么要夺走言言的嗓子! 到底是为什么! -- 第411页 玉离笙痛苦难忍,提剑指天,咬牙切齿道:“我不服!我就是要同许慕言在一起!” “这一次谁都不能阻我!” “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敢带走我的言言,我就杀谁满门!” 头顶顿时电闪雷鸣,狂风四起,吹得玉离笙的衣衫猎猎作响,他的双眸燃起了熊熊烈火。 对此间的痛恨,又加重了数倍。 如果失去了言言,那么玉离笙根本就不知道,何为苍生,何为人间了。 他的眼中没有苍生!只有言言。 他只知道,如果失去了言言,那么他也活不下去了。 但在他临死之前,他要将整个修真界屠戮殆尽,一个不留。 让天底下的千千万万个生灵,为他二人殉葬! 哪怕是死,玉离笙也要让苍生陪着他一起死! 既然他没办法得到幸福,那么天底下就无人能得到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里,渐渐又回归平静了。 许慕言总觉得自己最近特别累,没有缘由的累。 实际上他每日什么都不用做,衣食住行师尊都把他伺候得好好的。 包括洗澡换衣服喂药,哪怕许慕言想吃个橘子,师尊都会细心地为他剥好。 再把橘子分成一瓣一瓣的,亲自送到许慕言的嘴里。 许慕言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的。 有时候他都觉得师尊好像在把他当猪养。 每次他除了睡,就是吃,偶尔的娱乐活动,也仅限于师尊为他表演才艺。 譬如,师尊吹拉弹唱都很不错。 今日弹琴,明日再给他吹个笛子,拉个二胡什么的。 还会效仿二十四孝之彩衣娱亲,穿上戏服,当场给许慕言唱段昆曲。 才艺可谓是花样百出。 好像天底下就没有玉离笙不会的才艺,师尊什么都会,什么都行。 对此,玉离笙是如此解释的。 “我年少时,曾经当过师门公认的炉鼎,那些畜牲为了拿我寻欢作乐,便曾将我丢入人间的南风馆中,让我同里面的妓子学些取悦男子的手段……遂被迫学了些吹拉弹唱,后又曾将我丢入人间的戏楼,强行将我扮作花旦……” 玉离笙说这话时,身上的大红色戏袍还没有换下,为了应景,脸上还罕见地涂抹了些胭脂水粉。 他的身段极佳,长袖盈风,云鬓珠花。一颦一笑极具风情,唱念做打也一板一眼的,真真好似一位梨园名伶。 许慕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狠狠抿了抿唇。 他不记得玉离笙还被人丢进过南风馆,也不记得他被丢进过戏楼了。 如今见玉离笙面色如常,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云淡风轻。 说起这段过往时,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好像说的事情,根本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这足以让许慕言为他感到心痛了。 他怜悯玉离笙的过去,可他又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离笙吃苦受罪,却什么都无法改变。 幸好,这种日子已经结束了。 人间太苦了,等玉离笙勘破了情爱,便能离开此间,飞升成神。 此后风光霁月,一片光明灿烂。 许慕言想到此处,心里有了几分慰藉,他展开折扇,安抚道:“师尊,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珍惜当下,及时行乐,才是最要紧的。” “珍惜当下,及时行乐……”玉离笙缓缓重复这句话,忽而笑道,“言言,你是不是在暗示师尊什么?” 许慕言:“……” 他立马丢开折扇,转身躺回榻上,被褥拉过头顶,直接装睡。 身后的玉离笙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满眼宠溺地笑了笑:“言言,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是什么?师尊又没说什么,你就躺下,还钻进被褥里了……难免不让师尊多想啊。” 许慕言恨得牙根痒痒,霍然一把掀开被褥起身,准备同玉离笙大干一场。 哪知恰好看见玉离笙在宽衣解带,大红色的戏袍半褪,挂在了臂弯上,隐约可见白皙的胸膛。 淡青色的血管在雪白的皮肉下,显得有些狰狞,一看就非常有劲儿。 事实上,玉离笙就是非常有劲儿。 曾经种种,许慕言还历历在目,一刻不敢忘记。 玉离笙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上的伤口挡住,笑着问:“馋了?” 许慕言:“……” 算了,还是养好身子再说吧,他可不想马上风啊。 第二百零六章 师尊爱的从来都不是慕言的皮囊 许慕言很快又躺了回去,背对着玉离笙不吭声了。 “言言,师尊去给你煎药,你乖乖待在殿中,外面的积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师尊在院子里给你搭了个秋千,等明日,师尊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吧,总憋在殿里也不好。” 许慕言没转身,直接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玉离笙早就对这个手势见怪不怪了。 换好衣服之后,他便下去给许慕言煎药了。 为了能更快地调养好许慕言的身体,玉离笙已经不满足于割腕放血了。 甚至已经起了剜肉的心思。 曾经,他特别厌恶别人把他当作药人,放他的血,剜他的肉。 现如今的玉离笙突然又很感激,自己曾经当过药人。 -- 第412页 别人的血肉在玉离笙眼中都是脏的,在这个世间,只有玉离笙有资格为许慕言放血剜肉。 玉离笙沉默着,拉开衣衫,露出了毫无瑕疵的胸膛。 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放在火焰上炙烤。 而后便贴着自己胸口,生生剜下巴掌大小的皮肉来。 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玉离笙下手很快,他对别人心狠手辣,对自己也是毫不留情。 全程不曾发出过半声痛呼,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同失去许慕言的痛苦比起来,剜下胸膛处一块皮肉,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他终究不是个木头人,剜肉依旧会很疼。 冷汗顺着鬓发滚落下来,脸色也惨白下来。 玉离笙都顾不得先替自己包扎伤口了,满心都是为许慕言煎药。 他一定要调养好许慕言的身体。 如此,才能和许慕言一期一会,天长地久,恩爱缠绵。 玉离笙担心许慕言会察觉到药汁的异样,每次都会特意放些蜜饯进去。 好在,许慕言也没有察觉到什么,这让玉离笙心头稍安。 等将汤药煎好之后,玉离笙才随意清理了一番伤口。 对他而言,只要不死,就算不得什么伤。 而他本就是不死不灭之躯,因此,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玉离笙照例是将汤药亲手喂给许慕言喝下,一滴都不许他剩。 等亲眼看见许慕言喝完之后,便将人扶躺下,好似哄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哄道:“言言乖,喝完了药就早些睡吧,师尊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许慕言闭着眼睛,胡乱地点了点头。 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了。 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那些药喝再多都没用,他就好像是被蛀虫挖空了的枯木,了无生气,苟延残喘。 不知何时就要彻底油尽灯枯了。 许慕言最近,还总是吐血,当然,他从来不敢当着玉离笙的面吐。 每次都是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好似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而后就是哇啦哇啦地往外吐血。 许慕言每一次都很小心地将“案发现场”清理干净。 生怕会露出端倪,还不得不在玉离笙的面前装作,他很好,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可纸包不住火,许慕言也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就是从潜意识里不想让玉离笙看见他油尽灯枯的样子。 许慕言不想发烂发臭,不想逐渐沦为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 他想给玉离笙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想让自己在玉离笙的记忆中,永远都是十七岁的鲜活少年。 即便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并不可能。他早晚会因为色衰爱弛,而渐渐将玉离笙对他的爱意消磨殆尽。 玉离笙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少年,他突然发现,他的言言又瘦了。 明明都精细地照顾了,可是言言还是食欲不振,日益消瘦。 面颊上都没什么肉,显得颧骨异常突兀。 脸色青白,眼底发黑,唇瓣总是血色寡淡。 昔日的美貌,早已不在。 玉离笙不觉得许慕言这个模样丑陋。 他也一点点都不嫌弃许慕言。 不仅不嫌弃,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高攀了许慕言。 玉离笙觉得许慕言太干净了,如果不是被他亲手拖下泥潭。 现如今的许慕言依旧高高在上,意气风发。 哪里会沦落成如今这般田地。 莫说许慕言现在是个行将就木的病鬼,哪怕就是个乞丐,满脸络腮胡子的野蛮人,甚至是五旬老汉…… 玉离笙也不嫌弃。 他爱的从始至终都不是许慕言的皮囊,从来都不是。 他爱的是许慕言的灵魂。 两个纯粹的灵魂,相互依偎,彼此亲密无间。 玉离笙忍不住凑过身去,轻轻啄着许慕言的嘴唇,为他苍白的嘴唇上上色。 好半晌儿,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言言,睡吧,等睡醒一觉,太阳就出来了。” 又陪了一会儿,玉离笙才起身离开寝殿。 昨夜,他已经清点过了,山中现如今一共关押了两千六百多名少年。 还差将近四百人。 玉离笙一刻都等不及了,他想赶紧凑其三千童男,设下血祭,向天换命。 以三千童男的血肉,为许慕言延长寿命。 以命换命。三千人换许慕言一人。 玉离笙觉得很值。 他等不了那么久了,生怕多耽搁一日,许慕言的病情就会越来越重。 又担心修真界玄门百家,联手上门围剿。 还担心很多突发状况。 玉离笙最近总是患得患失,担惊受怕。 夜里甚至不敢睡觉。 生怕哪天一睁开眼睛,许慕言就又消失不见了。 玉离笙实在太害怕了,他再也无法忍受失去许慕言的痛苦了。 即便许慕言的身子骨,一直不见好转,那也无妨。 先为许慕言延长生命。 身子骨可以慢慢调养。 玉离笙有的是时间可以寻访名医,为许慕言治病。 可像这种以命换命的血祭,只能挑选同龄人,而且是童子才行。 -- 第413页 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玉离笙为了防止这些炉鼎会私底下行事,还刻意分开将他们囚禁起来。 索性从距离昆仑山比较近的集镇,派弟子下山,以广收门徒为由,专门挑选十七岁的童男入山。 又命人在后山挖出一个万人巨坑,周围拉满了符咒,只等着挑选一个适当的时机。 等天快亮了,玉离笙才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寝殿,轻手轻脚地脱下靴子,翻身上榻。 虚虚揽着许慕言,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一切都秘密进行着。 可即便玉离笙足够小心谨慎了,还是不小心被许慕言发现了端倪。 许慕言突然提及,此前修真家族送族中弟子上昆仑之事。 这还是当初他从谢家主的口中得知的。 玉离笙含糊其辞道:“原先,为师苦苦寻你未果,便想在他们当中,寻一个替身。” 许慕言摇头,举起折扇又道:“不对,我记得谢家主说过,是师尊想要将我复生,遂才抓了那么多少年入山。那些人现如今在何处?” 玉离笙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师尊便让人将他们放下山去,自行回家了。” “果真?” “果真。”玉离笙言之凿凿地道,又补充一句,“留他们在山中也是无用,一来,都是一群吃白饭的,山中可不养闲人,二来,放他们回去,也对他们的家族有个交代。”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但许慕言怎么就不甚相信呢。 但他也没什么精力过问了。 他近日来很嗜睡的,动不动就困了。 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清醒的时间很短暂,每次喝完药,困意立马就涌了上来。 许慕言坐在玉离笙的怀里,二人荡着秋天。 外头的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许慕言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么温暖的阳光了。 舒舒服服地窝在师尊怀里。 渐渐的,许慕言又睡着了,手里的折扇吧嗒一声,砸落在了玉离笙的腿上。 “傻言言,你的天真善良总是用错了地方。”玉离笙亲昵地低头亲了亲许慕言的额头,低声笑道,“言言,师尊有时候,倒情愿你心狠手辣一些。只要你冷心似铁,这个世间就无人能伤害到你了。” 他亲了许慕言的额头,忍不住又凑上去,蜻蜓点水一般,蹭了蹭他温热的唇瓣。 许慕言近日病得很厉害,即便他一直掩掩藏藏,不肯让人发现端倪。 但玉离笙也不是个傻子。 小徒儿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他心里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清楚小徒儿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他才会想用以命换命的法子。 不管是三千人,还是三万人,只要能换回许慕言的寿命,玉离笙什么都不在乎了。 在他的眼中,天地万物都比不过许慕言一人。 若是将来有朝一日,真的要受天谴,玉离笙也心甘情愿。 只求许慕言平安无事。 “言言,你乖乖睡觉,等你睡醒了,天就亮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玉离笙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嘴唇,双眸死死盯着少年沉睡的苍白面容,脸上满是温柔的神色,“言言……师尊渴了太久太久,等你病好了,师尊再好好疼爱你,好不好?” 许慕言睡得很熟,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在睡梦中,又再度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荒凉可怕,阴风阵阵,暗无天日的剑冢。 他好像死鱼一样,被一把利刃插|入了喉咙。 嘴巴微微张着,咕噜咕噜地吐出了血泡来。 临死前双眼还睁得很大,死死凝视着年少时期的玉离笙。 看着眼泪从玉离笙发红的眼眶中,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抱着他的尸体,沙哑着声儿,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呜咽着唤他燕燕。 在梦里,玉离笙并没有吃了他,而是一直抱着渐渐凉透的燕燕。 不知道枯坐了多久。 后来剑冢的门终于从外头打开了。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一个玉离笙。 他抱着凉透的尸体,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步一踉跄地走出剑冢,瘦弱的身影定格在了许慕言的脑海中。 许慕言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地摇头,嘴唇微微蠕动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很快,他又回到了缥缈宗,在他剔骨而死之后。 他亲眼看见玉离笙被人按趴在地,打得半死不活,满身都被鲜血浸透了,可仍旧挣扎着,往前爬。 嘴里不停撕心裂肺地喊着:“徐烟,烟烟,带我一起走吧,徐烟,带我一起走吧……” 在梦中,玉离笙最终还是没能抓住徐烟的手,就被周围的弟子强行拉开了。 最后一次,许慕言又回到了深海,他一个人失重般沉没在了海底。 周围安静极了,也昏暗极了。 一点光亮都没有。 他一个人被遗弃在深海中,周围腥咸的海水,从他的嘴里灌入他的胃部。 整个人缓缓往海底沉去。 蓦然,耳边传来破水声。 许慕言勉强掀开一丝眼皮,就看见前面有一团光芒,在缓缓向他游来。 一直到光芒近在眼前,他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 第414页 原来,玉离笙当初并不曾抛下他独自逃跑。 而是去而复返了。 玉离笙手里攥着一颗鲛珠,在海底显得异常明亮,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另一只手,倾尽全力地向他伸了过来。 就在两人的手即将接触到的那一瞬。 一把铁锁至海面上直直地砸了下来,穿透了玉离笙的肩胛骨。 他痛得仰起头来,鲜血瞬间将周围的一片海水都染红了。 即便如此,玉离笙还是向着小道士伸出了手,试图拉着他一起上岸。 可终究还是擦肩而过。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许慕言冷汗潸然,惊恐地从梦中苏醒过来。 殿里一片昏暗,忽听外头传来轰隆一声,竟有闪电似银龙一般翻涌。 吹得窗户哐当一声打开了,料峭的寒风一股脑地从外头灌了进来。 许慕言大张着嘴,忍不住呼呼地喘着粗气。 好半晌儿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些只不过就是他做的一场梦。 梦一醒,他还躺在寝殿的榻上。 可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般! 实在太真实了。 许慕言慌忙偏头,想推醒师尊交醣團隊獨珈為您蒸礼寻求安抚。 哪知却见身旁空无一人,他抬手一摸被褥,已经凉透了,说明师尊早就离开了。 第二百零七章 你总是对师尊很坏 这么晚了,师尊出去那么长时间,做什么去了? 许慕言心神未定,被噩梦一吓,完全没了睡意。 索性起身,想去倒杯茶水喝。 穿好鞋袜,披好衣衫,喝了杯不温不冷的茶水,许慕言七上八下的心,才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蓦然,他耸了耸鼻子,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狐疑是不是自己的嗅觉也出现了问题,好端端的,哪里来的血腥气。 许慕言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是鼻子不行了,走至窗前,准备关好窗户继续睡觉。 可血腥气却越来越浓郁了。 这一回,他没有嗅错,就是血腥气,而且应该还是人血。 冷风是从北面刮过来的,正好冲着寝殿的窗户吹了进来。 许慕言心想,深更半夜的,玉离笙不知道去了哪里,该不会又干起了老本行,大半夜不睡觉,跑去生剖别人的心肝,然后煮汤喝罢? 想到此处,许慕言的面色微微一白,很快又摇头,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师尊又不是茹毛饮血的畜牲,怎么可能动不动就剖活人的心肝。 这么晚了出门去,也许是出去有什么事,也未可知。 可他还是忍不住暗生疑惑。 说起来,从二人回山之后,除了玉离笙之外,许慕言就再也没见过其他人。 想当初他与玉离笙成亲当夜,就成了喜丧,也不知那该死的大冤种重明君,现如今是否已死。 许慕言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鬼使神差一般,他推开了房门。 抬眸一看,漆黑的天幕雷电翻涌,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 将头顶照得一瞬间亮如白昼。 直直地冲着北面的荒山打了过去,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 这实在太古怪了,如今正值寒冬,又非盛夏,如何有这般密集的雷云? 而且,北面荒山上空,泛起了诡异的鲜红,好似被血雾笼罩住了一般。 许慕言越想越觉得这不对劲儿,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 索性裹紧了衣裳,连貂毛大氅都忘记披了,顺着血腥气,寻到了北面的孤山上。 离得老远,就看见密密麻麻围站着一群昆仑山的弟子,一个个跟树桩似的。 许慕言走上前去,同一人比划着手势打招呼道:“怎么都在这守着?发生什么事儿了?” 可却没有一个弟子回应他。 头顶刚好划过一道雷电,许慕言这才得以瞧清这些弟子的脸。 一个个宛如行尸走肉一般,面无表情,除了有心跳和细微的呼吸之外,同死人毫无差别。 乌泱泱地一群人将整座山头包围住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心中的不详预感,也越来越浓烈了。 许慕言攥紧了拳头,头顶又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又冷又急,好似冰碴子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很快就将许慕言从头至尾打湿了。 他呼呼地喘了口热气,抬手一抹脸上的雨水,推开面前的弟子,又往前走了一阵。 这山路难行,又下起了大雨,许慕言的身子骨不好,几乎是一步一踉跄,满身泥泞地往前挪。 远远的,就隐约听见凄厉的惨叫声,而后紧接着,轰隆一声,有什么重物落地。 许慕言藏在树后,扒开身前的草丛望了过去。 就见眼前乌泱泱跪满了人,一个个手上,脖颈上,都套着粗重的锁链,嘴巴也被堵住了。 宛如赶鸭子一般,将他们往一个巨大的深坑边驱赶。 再被人毫不留情地一剑割喉,踢下深坑。 许慕言轻而易举就在这些人中,寻到了一抹雪白的身影。 玉离笙单手执着一把竹伞,背对着许慕言,即便外头下着倾盆大雨,但他依旧不染纤尘。 -- 第415页 连脚下的白色靴子都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泥水。 “快一些,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将所有人都割开喉咙放血,再推入深坑之中!” 玉离笙沉声吩咐道,脸上一片泠泠寒光,语气更是没有任何一丝温度。 他抬眸望了望天,掐指一算,时辰很快就要到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今夜,他就以这三千人的血肉为祭,做法向天以命换命,以三千人的命,来换许慕言一个人的命。 蓦然,玉离笙听见一道细微的踏碎枯叶的声音自背后袭来。 眸色当即一戾,一挥衣袖,劲风直接扫了出去。 吹散了周围的草丛,露出了一道人影来。 “言言!” 玉离笙瞳孔骤缩,赶紧将劲儿尽数收了回来,飞身上前,一把抓住许慕言的手臂,焦急地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你怎么来了?!” 看着许慕言浑身湿漉漉的,还满身泥水,他的心都快要碎了,赶紧将人揽在怀里,护在竹伞底下。 玉离笙低声道:“言言,外头冷,还下着雨,你不该出来的,师尊这就抱你回去,好不好?” 说着,他弯下腰,作势将人打横抱起来。 哪知却被许慕言直接伸手推开了。 玉离笙抿了抿唇,仍旧为许慕言撑着竹伞,任由雨水将自己淋透,他低低地唤道:“言言……” 许慕言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哆嗦着手指,打开折扇,开始质问了:“为什么?师尊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残杀无辜了!可这些又是什么?” “言言,师尊可以对此作出解释,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听话,师尊先送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玉离笙温声细语地道,上前一步,作势要牵许慕言的手。 哪知却被许慕言狠狠甩开了,他怒目圆睁,字字泣血地质问:“你究竟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言言,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师尊……师尊有不得已的苦衷!”玉离笙也深切地知道,他不能再和许慕言产生任何误会了。 再也不能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便是。 误会就像雪球,你不解释,我不解释,只会越滚越大,最终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玉离笙立马就作出解释了,他忙道:“言言,不要再欺骗为师了,你身体是什么状况,为师一清二楚!” 许慕言微微一愣,整个人僵硬在了当场,他本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 “言言,师尊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师尊已经想尽了办法,喂你吃各种灵丹妙药,为你调养身体,还不惜放血剜肉!” 玉离笙满脸痛色,语气沉重地道,“你也知道的,师尊从前当过很多年的药人,一身血肉皆可作药,可连师尊的血肉对你都没有任何效果……师尊真的太害怕了,怕你有朝一日病死在师尊的怀里,言言,师尊实在太害怕了!” 所以,这就是玉离笙肆意屠戮活人的理由?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许慕言这次下界来渡玉离笙,根本就毫无意义。 不仅未能渡玉离笙从善,反而一步步将玉离笙往罪恶的深渊逼近。 这根本不是救赎啊,而是通往更大的深渊! 许慕言接受不了! 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男女平等,生命平等,人人平等。 这世间的任何生命,都值得尊重! 生命是最宝贵,最鲜活,最灿烂的东西,它是无价之宝啊! 许慕言接受不了,玉离笙拿别人的生命作为挽救他的代价! “这世间只有一个许慕言!”玉离笙几乎有些哽咽了,他向着许慕言伸出手去,低声道,“来,言言,把手给师尊,好不好?师尊只是想挽救你的生命,师尊想为你续命……就当作是师尊求你了,多活几年,陪一陪师尊罢,言言!” 许慕言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 是,这世间的确只有一个许慕言。 可这世间,又怎么可能有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呢? 也就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许慕言此行的目的,就是渡玉离笙成神,而不是让他一步一步地深陷泥沼,一步步地堕落成大魔头! 这是他万万不想看见的局面! “言言,你就一定得让师尊跪下来求你,你才肯留在师尊的身边,是么?”雨水顺着玉离笙的面颊滚落下来,他的喉咙剧烈缩动起来,“倘若,你不是真心想要同师尊在一起,为何……为何还要一次次地回来?你还不如不回来啊!” “是你一次次地给了师尊希望,可又一次次地让师尊绝望!” “许慕言,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师尊?” “你真的爱师尊么?” “还是……你只是把这当作一场游戏,看着师尊为了你丧心病狂,为你不顾一切,为你一次又一次地逆天而行……你就这么喜欢看师尊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一场游戏,从来都不是一场游戏! 时到今日,许慕言才堪堪明白,一直以来是自己大错特错了。 从始至终,是他先把这一切当作游戏的。 他以为自己在渡玉离笙,实际上却在把玉离笙一步步地推向绝境。 -- 第416页 给玉离笙希望,又转瞬之间让他绝望。 这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感觉,玉离笙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了。 “言言,你说什么都没用,我意已决,决计不可能更改!”玉离笙冷声道,”不过是三千人的性命,算不得什么!师尊今日就将狠话放在这里了!” “你愿意好,不愿意也罢,今夜,师尊都要替你续命!” “你若敢死,师尊就打通魔界,放出魔域中千千万万个魔人,屠戮整个修真界,连人间也要毁于一旦!” “到时候死的可就不仅仅是这区区三千人了!” “你不是心怀天下苍生么?那好啊,到底是天下苍生重要,还是这三千人重要,你自己抉择!” 玉离笙一把丢开竹伞,同许慕言在大雨中对峙,谁也不肯后退。 两个人都是很执拗的脾气,谁都不肯率先向对方服软。 “快,将剩下的人,全部都推下深坑!” 玉离笙一声令下,其余约莫千人被拽了上来,再一个个被推下深坑。 慌乱间,有人吐出了嘴里的布,破口大骂道:“玉离笙!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玉离笙!你这个人尽可夫,水性杨花的贱人!” “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若有来世,我必定要将你打成废人,囚禁起来,日日夜夜将你践踏成泥,让你不得好死!” “听见了吧,言言,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般羞辱师尊的,”玉离笙面无表情地道,“你善待这天底下芸芸众生,偏偏不肯善待师尊,你怜悯苍生,唯独不肯怜悯师尊。” “言言,师尊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师尊也想被人喜欢,被人关爱。” “如果,有选择的话,师尊也不想当药人,不想被人割肉放血,不想当师门公认的炉鼎,受人百般折辱,也不想被人五花大绑,送往魔界为奴为宠……” “可是,师尊没有选择。” “言言,师尊没有选择的余地,师尊只是想同你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 许慕言也想问一问头顶的苍天,为什么让玉离笙的一生,如此艰难? 少年时期艰难困苦,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了,竟然还爱上了自己的徒儿! 到了现在,还爱而不得。 生离死别只在一瞬之间! 如果,许慕言不回家了,他不回家找妈妈了。 那么,上苍会成全他们么? 许慕言不知道,上苍会不会成全他们。 也没有任何人告诉他答案。 他也不敢去赌,生怕赌输了就会万劫不复。 眼看着,所有人都要被推下去了。 许慕言忽然跑过去,一把抽出一个弟子腰间的佩剑,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言言!不要!!!!!” 玉离笙看得目眦尽裂,因为太过惊恐,连五官都显得无比狰狞,他厉声呵斥道:“你敢死!你若是敢死!我就毁了这个修真界!” 许慕言惨然一笑,摇头无声地蠕动着嘴唇。 虽然没发出一声,但玉离笙还是瞬间就看懂了。 许慕言在说:师尊,收手吧,人在做天在看,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可是,真的还能回头么? 第二百零八章 师尊输给你了 很久之后,玉离笙才摇了摇头,面露苦涩地笑道:“言言,师尊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也不想回头。 凭什么要他回头!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心爱之人,有一个好的未来! 这天底下任何人都拥有追求幸福的资格,凭什么他玉离笙就没有资格? 他只是想求一个拥有许慕言的未来,他有什么错! 他不过就是想和许慕言在一起! 可是,许慕言也逼他,所有人都逼他,讨厌他,憎恶他,这世间就没有人真正地喜欢他。 玉离笙觉得很难过。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许慕言是最懂他的。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许慕言对任何人都有情,可对他最是无情。 给他希望,又让他那么绝望。 “言言,如果你不是真心实意喜欢师尊,当初为什么还要招惹师尊呢?” 玉离笙缓缓逼近,雨水冲刷着他的身躯,溅湿了他的长袍。 两扇长睫被雨水打湿,显得又黑又浓,脸上悲切的神色,显得那般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好似雨中的海棠花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许慕言都觉得,好像是自己太过分了。 居然让玉离笙沦落至此。 明明,玉离笙应该冷心如铁,凉薄寡情,玩弄人心,高人一等。 可现如今的玉离笙就好似被所有人抛弃了。 像条没人要的流浪狗一般,红着眼眶,站在雨地里,委屈又可怜地问许慕言,当初为什么要招惹他。 “言言,你告诉师尊,你爱师尊,你心里只有师尊,你爱师尊胜过爱世间所有人,好不好?” 玉离笙趁机凑近许慕言的身前,一把攥住了他手里的剑刃,狠狠一绞,竟绞出了大量的鲜血。 顺着指缝滴落下来,触目惊心。 “言言,别怕,不要害怕,师尊不动你,师尊绝对不会再伤你分毫了,师尊就是想问一问你,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师尊,有,还是没有?” -- 第417页 其实是有的。 许慕言没办法欺骗自己,他心里是有玉离笙,有师尊的。 否则,他当初也不会穿回过去,还在时空隧道中,哭成傻狗。 他爱玉离笙。他真的爱玉离笙。 可那又怎样呢? 又不会有结果。 许慕言终究是要回家的,他很想妈妈。 他和玉离笙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许慕言既没点头,也没有摇头,迟迟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让玉离笙放弃这段感情。 想让玉离笙勘破人世间的情爱,想让他原地飞升。 想让玉离笙过得更好。 可是,玉离笙就是勘不破,怎么都勘不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越是得不到许慕言的回应,玉离笙就越是憎恨。 他不相信时至今日,许慕言会不爱他。 “言言,都是师尊不好,从前,是师尊把你欺负得太狠了,你心里怨恨师尊,不要紧……你不想回答,不要紧……” 玉离笙低声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许慕言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没关系,只要你留在师尊身边便好,你若只爱师尊一分,师尊就爱你十分,百分,千分,把所有遗失的爱,全部都补给你。” “只要你留下来……” 许慕言的喉头哽咽,许久之后,他才抬手举着折扇道:“我承认,我是无法阻止师尊杀人,但我若杀的人,是我自己,师尊同样也阻止不了我。” 玉离笙摇头,满脸悲切地道:“言言,不要,不要这样,言言,师尊还想跟你好好过日子,还想跟你千年万年,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许慕言却道:“你若是就此收手,从现在一直到我病死,你我还有一段恩爱时光,若师尊不肯收手,今夜,就是我的死期。” 玉离笙久久未能说出话来,站在雨地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很不甘心地回身望了一眼即将完成的阵法。 再看一看面前满脸决绝的少年。 只觉得心就好像被人凌迟了一般,疼得他恨不得从未来过这个世间。 “……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很久很久之后,玉离笙才失魂落魄地道,“许慕言,我输给你了。” 他抬手夺掉许慕言手里的剑刃,将人狠狠拉入怀中。 两个人抱得很紧很紧,两颗心脏也砰砰乱跳,好似也要贴在了一起。 “言言,活着真是太苦了,师尊再也不要有来生了,再也不要来人间了。” 许慕言也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反抱住了玉离笙的腰,他在心里默默求道:苍天啊,睁开眼睛看看吧,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命运折磨成什么样了。 玉离笙前生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此生才要活得如此痛苦! 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许慕言。 两个人紧紧相拥,大雨还在不停地下,头顶的天好似塌了个大窟窿,黑漆漆的。 周围也是,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绝境中的两个人,只能彼此为对方取暖。 许慕言又咳嗽了,从嗓子里哗啦啦地吐出血来。 玉离笙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大步流星离开此地。 回到寝殿之后,就赶紧为许慕言换衣服,用被褥紧紧将人包裹起来。 殿中摆了不下于二十个火炉子。 许久之后,许慕言才僵蛇回暖,胸口总算有些热气了。 他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眼皮子也好沉,很想睡了,却又害怕自己这么一睡,就再也起不来了。 玉离笙割开手腕,往许慕言的唇边凑近,温声细语地哄道:“来,言言,喝几口罢,喝了师尊的血,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这一幕,好似当初在剑冢中的场景。 许慕言微微一愣,摇头想要拒绝。 可玉离笙却道:“你不是说,你想和师尊再快活一阵子么?如果,你不喝师尊的血,身体又怎么受得住?” 如此,许慕言只好凑过去,嘴唇贴着玉离笙的手腕,小口小口喝着他的血。 “言言,人间快要过年了,最起码陪师尊过完新年再走,好不好?” 许慕言点了点头,眯着眼睛歪倒在玉离笙的怀里。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周围温暖如春,很惬意,他也很心安。 好像常年漂泊在外的孩子,终于回家了。 玉离笙听了许慕言的话,但也没有完全听进去。 他只是答应,不杀剩下的那些童男,但也没说一定要放过他们。 便将炼制好的丹药,强行灌入他们的口中。 让他们沦为不生不死的傀儡。 一辈子只能在玉离笙的掌控中苟延残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小到大的经历,教会了玉离笙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玉离笙学会了如何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 想当初,他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从小也看过很多书,可书里没有教会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也没有人教他怎么去对喜欢的人好。 所以,玉离笙表达爱意时,总是显得很笨拙。 小心翼翼地付出真心后,又急切地想得到许慕言的回应。 既怕许慕言感受不到他的爱意,又怕许慕言被他的爱意灼伤,总是患得患失,战战兢兢。 -- 第418页 一刻都不敢放松。 许慕言承诺过,要在病死前,好好跟玉离笙相处。 因此,他也不再拒绝玉离笙了。 两个人夜里睡觉,也抱在一起。 敞开心扉之后,许慕言突然发现,也不是那么害怕师尊了。 师尊也并不会像从前那样,又是掐脖子,又是薅头发,不给吃不给喝,连觉都不让他好好睡,恨不得把他折磨死。 现如今的师尊对他很温柔,很温柔,哪怕许慕言就是轻轻皱一皱眉头,师尊都会心疼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是许慕言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总而言之,两个人相处得很融洽。 没有再发生任何争执了。 最近天气也不错,没下雨,中午太阳出来之后。 玉离笙老早就在廊下支了张矮桌,而后又放了个火炉子,桌上摆了水果,还有几样点心。 茶水是甜甜的牛乳茶。 然后还放架美人榻,上面铺着厚厚的毡子,确定不会硌到许慕言之后,才将人抱出来,安置在上面。 如今正是寒冬,腊梅也开了,香气袭人,红得烈烈如焚。 许慕言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虽然现如今失去了味觉,但为了不让师尊担心。 他还是会尽量多吃点东西,甚至有时候会挑三拣四。 玉离笙不仅不嫌弃他难伺候,反而还格外喜欢许慕言的挑三拣四。 对他来说,只要能让许慕言高兴,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知道许慕言爱吃甜的,就准备很多甜点。 知道许慕言喜欢听小曲儿,玉离笙就天天给他唱。 玉离笙想要留住面前的少年,能留多久,就留多久。 他静静地凝视着少年的脸,看着这张脸苍白,难掩病气。 已经失去了美貌。 但在他的眼中,言言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像是阳光底下怒盛的向日葵,永远鲜活,漂亮,充满着蓬勃的朝气。 不会因为风霜雨雪,而受到任何侵蚀。 他爱他,往后余生一直深爱着他。 是许慕言给了他一颗心。 第二百零九章 师尊彻底情绪崩溃了 玉离笙抓过许慕言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口,他道:“言言,昨晚,师尊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头顶的天好像破了个大窟窿,整个修真界一片混乱,空间被撕裂开来,日月同天,四海倒流,山崩地裂。” “两个时空交错,好像一个扭曲的隧道,光芒从里面溢了出来,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师尊还看见,有一道人影,跳入了时空交错的隧道中。” “血,到处都是漫天飞舞的血沫。眼前一片血红,好像红色的蒲公英,撒满了整片大地。” 许慕言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形容的,不就是他回家的路么? 难道说,这是玉离笙做的一个预知未来的梦? 许慕言霍然坐了起来,一把拉住玉离笙的手,忙展开折扇问他:“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玉离笙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后来,我就看见一架天梯,直冲云霄。我站在下面,脚下踩着累累尸骨。我拼命地寻找你的身影,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这个噩梦委实太可怕了,玉离笙醒来之后,久久都未能回神。 说出来之后,玉离笙又道:“言言,你说,这会不会是上苍在暗示我什么?” 许慕言心想,这就是你的未来,你头顶三花,脚踏祥云的飞升之路啊! “言言,我近来心绪不宁,总觉得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大事。”玉离笙低声喃喃自语道,“还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许慕言:“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关于,我年少时期的一些梦,还有……” 曾经遇见的一些人,但很可能是他出于一种自我保护,那些记忆总是蒙着一层纱,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玉离笙不敢逾越雷池,总觉得一旦彻底想起来了,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可又忍不住一遍遍地去回想。 他想到了许慕言曾经说起过的花语,忍不住又问:“言言,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 许慕言展开折扇,心中所念却无法诉说出来。 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我最近总是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可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太久的缘故吧。” 玉离笙低声道:“如今,我已三十二岁,已经不再年少了。” 许慕言:“……” 好端端地,提年纪做什么! 不提年纪,他还不生气,一提年纪就气得慌! 玉离笙三十二岁,许慕言十七岁,两个人正好相差了足足十五岁!!! 单一说相差十五岁,可能给人的感觉就是老夫少妻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就这么说吧,在古代十五岁就能成亲了。 玉离笙十五岁的时候,许慕言恐怕还是个小蝌蚪。 就很离谱,整个一老牛吃嫩草。 呸,老男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玉离笙自己不说,谁又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他今年三十二岁了? 许慕言也看不出来,在他的记忆里,二十岁的玉离笙就生得这副模样了。 -- 第419页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田地里的韭菜,那是割了一茬又一茬,可就是不见玉离笙老。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还在。 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玉离笙不仅不老,还越来越美。 可能老天爷剥夺了玉离笙运气的同时,又给了他无与伦比的美貌,作为补偿吧。 “言言,你眼睛怎么回事?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为师……师尊的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么?” 玉离笙询问道,抬手擦了擦面颊。 许慕言对着他勾了勾手指,等玉离笙凑近了,才猛地扑过去,恶狼扑食一般,往玉离笙脸上啪叽亲了一大口。 “言言,你……”玉离笙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狂喜,语气急切地道,“是你主动亲了师尊!” 许慕言立马摆出一副“大爷就是亲你了,你能咋滴,砍死我呀”的表情,拽得跟地痞流氓一样。 双臂环胸,颇为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言言,你甚少主动同师尊亲近,这样……真好。” 玉离笙缓缓摩挲着被许慕言亲过的那块皮肉,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师尊往后都舍不得洗脸了。” 许慕言:“……” 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不洗脸不行,人要脸树要皮,师尊怎么可以不讲卫生呢? 再说了,不就是主动亲一亲师尊的脸,这算什么。 要是照师尊这么说,那两个人以前还……也没听他说,他从今往后不洗澡了啊。 “言言,昨晚师尊听你有几声咳嗽,师尊削梨给你吃,好不好?” 玉离笙随手拿过一只梨子,准备削皮。 许慕言见状,突然抬手阻拦了一下。 “怎么了,言言?你不喜欢吃葡萄,难道也不爱吃梨?” 许慕言不是这个意思,主要突然想起来冬天可以把梨子烤了吃。 掐手指算一算,好久没吃过烤梨了,都快忘记烤梨的滋味了。 虽然说,他现在失去了味觉,也吃不出来烤梨是什么个滋味。 但饱一饱眼福也是好的。 制作烤梨的方法很简单,跟烤红薯差不多。 以前读书那会儿,许慕言很穷的。 为了不打扰母亲的生活,读书时就住校,放假了能不回家,就不回家。抽空就去小餐馆给人洗盘子。 一个月靠着可怜巴巴的几张小面值钞票生活。 一包泡面都恨不得分三顿来吃,那时的物价也不算很高,一只烤梨大概五块钱。 那是许慕言三天的饭钱,所以每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买。 本想着,等成年了,能正式出去找工作了,只要肯努力,生活就会慢慢好起来。 谁曾想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要死不死的,看了本破书,就赶上了穿书的热|潮。 来到这个弱肉强食,每天都在死人的修真界。 许慕言拿过一个梨子,放在火炉上烤,玉离笙只听说过,烤红薯,烤花生,还从未见过有人烤梨。 当即饶有趣味地从旁观望。 就见那颗梨子,在火炭的炙烤之下,外面青黄的皮,慢慢变成深褐色,看起来果肉也软了下来,散发着浓郁的清香。 许慕言得意洋洋起来,等梨子烤好之后,便用火钳子夹到碗里。 取过小勺破开褐色的果皮,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玉离笙忍不住称赞道:“言言,你真厉害,你知道很多师尊不知道的事情,还会做很多师尊不会做的事情。” 许慕言心想,那是当然,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穿书者,虽然很不幸,被修真界最高危的职业欺负了…… 算了,英雄不问出处,不提那伤心事儿了。 许慕言挖了一大勺梨肉,往玉离笙唇边一送,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师尊。 玉离笙先是一愣,随即会错了意思,轻轻吹了几口气,才道:“好了,不烫了,你快吃吧。” 许慕言没有收回手,而是又往玉离笙的唇边凑了凑。 如此,玉离笙才懂了他的意思,面色越发温柔起来,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了笑意来。 他张嘴尝了一口烤梨,入口清甜无比,比他今生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甜。 这一生太苦了,甜往往只在一瞬之间,苦涩却晕染了他的半生。 回首往事,除了关于许慕言的记忆之外,没有任何人,或者事值得玉离笙留恋。 他这一生为数不多的甜,都来自于许慕言。 这让玉离笙怎么舍得放开许慕言的手。 “真甜,言言,这是师尊今生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玉离笙攥着许慕言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好像手里捧着他的全世界。 言言的手那么纤细,瘦弱,苍白,仅仅是一层皮,包着骨头,即便包裹得如此严实,手上的温热却少之又少。 玉离笙不敢攥太紧,生怕会弄疼许慕言。 他也不敢攥太松,生怕许慕言会像羽毛一样,风一吹,人就消失不见了。 以前,他总是觉得,他和许慕言能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很长。 所以才那般肆无忌惮地消耗着许慕言的青春。 现如今又突然发现,他和许慕言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十分短暂。 短暂到玉离笙不敢休息,不敢离开,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会错过许慕言分毫。 -- 第420页 许慕言已经油尽灯枯了,慢慢的,他的双腿就好似老树根一般,不能动弹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下半身被人砍掉了。 缓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下半身瘫痪了。 行将就木,不能动弹了。 许慕言还尝试着,用发簪狠狠扎上去。 痛感全失,唯有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 玉离笙发现这事后,脸上又流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但很快又被他隐藏起来。 抓着许慕言的手,温声细语地道:“没关系,言言,师尊不介意,师尊真的不介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始终都是本座的言言。” 可是,许慕言介意,他很介意。 最近,他突然变得很怕死,非常怕死。 他不想再死了,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身体会很沉很沉,手脚慢慢变凉。 喉管吸取的空气,会慢慢稀薄,生机会一点点地从身体中流逝。 这种死亡的感觉,许慕言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不能下地走路之后,他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还总是反反复复地做噩梦。 梦里全都是从前师尊对他用刑的场面,以至于许慕言连睡梦中都不得安稳。 干裂的嘴唇不停蠕动着,玉离笙仔细分辨之后,才明白过来。 许慕言在说:“师尊,我特别怕疼,不要打我,好不好?” 玉离笙背转过身去,偷偷哭了好几场。 他恨死从前的自己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想穿回过去,狠狠将从前的自己,捅个十七、八剑,好好给许慕言出一出气。 玉离笙害怕极了,生怕许慕言就这么活生生地病死在了他的怀里。 又开始策划着,寻找更多的童男童女,为许慕言续命。 甚至,他还动了剜下自己灵骨的念头。 是了,他的灵骨是可以重塑别人的血肉。 可是一旦剜下了灵骨,便意味着,他会灵力散尽,一身修为尽数毁于一旦。 甚至,还会失去不死不灭的躯体,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玉离笙太害怕了,他不敢让自己沦为废人。 如果他沦为了废人,以他的美貌,身段,以及在修真界的名声,他会再度变回那个人人可欺,人人可辱的炉鼎! 玉离笙既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许慕言病死,又不愿轻易剜下自己的灵骨。 他又开始大量放血,用匕首在身上剜下大块大块的血肉。 用尽各种灵丹妙药。 满修真界寻找医术高明的医师。 可效果微乎其微。 许慕言还是一日比一日病弱,一日比一日消瘦,慢慢的,他身上就没什么肉了。 好像一副骨架,只有一层皱皱巴巴的皮,包在上面。 头发失去了色泽,慢慢枯黄,到现如今已经花白了。 可是,明明这具身体只有十七岁啊!只有十七岁! 却已经病重至此了! 玉离笙私底下就差把自己整个炖汤给许慕言喝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药人之体,已经不管用了。 便尝试着,用从前师尊炼制药人的方法,再度将自己炼为药人。 时间紧迫,一个好的药人,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炼制出来的。 玉离笙认为,把自己变回药人是最快捷的方法。 于是,他私底下又开始同蛇虫鼠蚁,蜈蚣蝎子相伴,总而言之,这天底下什么东西最毒,他就跟什么毒物待在一起。 丝毫不在乎这些毒物,会咬破他的血管,从他的血管中爬进去,肆意吞噬着他的血肉。 这对玉离笙来说,算不得什么痛苦。 根本不痛。一点都不痛。 同许慕言曾经受过的苦比起来,差得很远。 同失去许慕言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玉离笙暂时不敢轻易剜下自己的灵骨,但他还是尝试着,剔下了自己的一根肋骨。 将骨髓放出来,亲自为许慕言炼制丹药。 可效果仍旧不明显,甚至在许慕言服用后不久,还吐了血。 玉离笙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第二百一十章 师尊散尽灵力只为一人 他不明白了,一个区区的凡人,用了那么多灵丹妙药,还喝了他的血,吃过他的肉,甚至还服用了他的骨髓。 怎么就是挽回不了一个生命? 怎么就是救不回来他的言言! “言言,师尊用尽了办法,可就是治不好你,言言,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不是一定得把你送回去,你才能活?” 玉离笙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失去了往日所有的隐忍克制,他虚虚地将人抱在怀里。 宛如抱着一副白骨。 只觉得很轻很轻。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珍视呵护一个生命。 他倾尽全力,也挽回不了他的许慕言。 “言言,你不属于这个时空,对不对?你的家到底在哪里?” 玉离笙双眸赤红,语无伦次地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不该动情,不该奢求能拥有你,是我错了!” 许慕言想说,不要认错啊,不要认,你也很苦的,不要认错了。 如果是我经历了你的经历,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得比你好。 -- 第421页 我曾经借用混元珠的力量,潜回了你的过去。 亲眼看见了你的痛苦,挣扎,不甘,甚至是憎恶,怨恨,以及难以言喻的耻辱。 这些,我都曾经亲眼看见了。 可是,许慕言气息微弱,已经没办法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油尽灯枯了,看来是陪不了玉离笙过新年了。 这个除夕夜,不会再有人对玉离笙说,新年快乐了。 “言言,你告诉师尊,你的家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只有送你回家了,才能救你?” 玉离笙哽咽着道:“师尊要你活着,师尊不要你死,言言。哪怕此生再不相见,只要你平安喜乐,纵然再不相见,师尊也心甘情愿!” 这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只要许慕言平安活着,哪怕此生再不相见。 哪怕许慕言离开之后,会把他忘了,也无妨,只要活着就好。 许慕言努力抬起手来,缓缓抚摸着玉离笙的脸,心道,如果,自己不回家了,那么能和师尊有一个好的结局么? 倘若,他不回家了,那上苍能否成全他和玉离笙? 可是上苍不答应啊。 “言言,求求你,为了师尊,再撑几天,好不好?言言!” 剜灵骨,他要去把自己的灵骨剜出来,重塑言言的血肉。 让言言再度变回从前的许慕言! 对,剜灵骨,把灵骨剜出来! 现在就只有灵骨能挽回许慕言的生命了。 玉离笙疯魔一般,满脑子都是把自己的灵骨剜出来。 废人就废人罢。 哪怕再被人抓过去当炉鼎,又能怎样? 不过就是剜骨罢了,这算不得什么。 只要言言平安无事就好。 玉离笙好不好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让许慕言好好活着。 这是他欠许慕言的,是他一直以来薄了许慕言。 就该他剜灵骨偿还。 如果,他的真心付出,能得到许慕言的回应。 那他二人就是金童玉童,天造地设的一对。 若是,他的真心错付了,那就是他玉离笙命该如此。 此后,唯愿自己三魂七魄,永世不得超生,再不来此人间行。 “言言,你别怕,等着师尊,师尊很快就回来了。”玉离笙轻轻将人放回床榻上,满脸温柔地道,“言言,快过年了,除夕那天,师尊一定做很多很多的好菜,给我的言言吃。你一定要等等师尊。” 许慕言下意识抬手去拉师尊的衣袖,可却扑了个空。 玉离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寝殿,决绝的背影映在了许慕言的眼底。 伴随着背影的消失,许慕言眼底的光亮也渐渐暗了下来。 他一开始以为是蜡烛熄灭了,还想摸索着,去点蜡烛。 直到被火焰灼伤手指之后,才堪堪明白一件事。 他失明了。 他看不见了。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许慕言下意识想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可瘫痪之后,他没办法挪动双腿了。 连最简单地抬腿都做不到。 心里暗暗喊着,师尊快点回来。 我好害怕,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师尊快点回来。 我真的好害怕,师尊! 可是他喊不出来。 动弹不得,双目失明,又偏偏有口难言。 许慕言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从来没有。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整个修真界放逐了。 周围安静得很,连外头风吹落叶的声音,都听得无比清楚。 许慕言哆嗦着,死死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哭出来。 心里一刻不停地喊着师尊,希望师尊能快点回来陪陪他。 现如今的二人,已经成为了彼此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许慕言不知道师尊做什么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师尊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他只知道,自己呼吸困难,又剧烈咳嗽起来,喉管里涌出大量的腥甜。 应该很快就要死了。 弥留之际,他的双手还是空的。 即便要死,许慕言也希望自己的手里能抓点什么。 希望师尊能陪在他的身边,送他最后一程。 可是师尊没来,师尊迟迟不回来。 许慕言恨死这具身体了。 摸索着就要翻下床,爬出殿外,去把师尊找回来。 然后躺在师尊的怀里,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 可却在翻身下床时,手臂一软,一头摔了下去。 就当许慕言以为,他可能要当场摔死时,眼前蓦然一片金光灿灿,一双手臂稳稳将他接住了。 那种如沐佛光的熟悉感,也再次涌了上来。 直到听见玉奉天低低地叹息:“言言,我是真的不忍心看你沦落至此。” 许慕言愣了愣,他突然发现自己又能看见了。 不,准确来说,他别的都看不见,唯独能看见玉奉天。 他张了张嘴,尝试着说话,竟然也成功了。 许慕言反抓着玉奉天的手臂,着急地道:“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啊,救救我,救救我!” 他抓得很紧很紧,望着此生最熟悉的面孔,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 第422页 “即便,你和玉离笙是两个人,可是,当初我潜回过去时,你和他还没有分开啊!” “我是燕燕,是徐烟,是小道士啊!”许慕言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语气急切地说,“我们曾经是患难与共的伙伴,是黑暗中彼此唯一的依靠!小天蝎,你帮帮我吧,你帮帮我!” “言言,你别哭啊,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别哭了。”玉奉天抬手,轻轻擦掉许慕言的眼泪,温声细语地道,“我这不就来帮你了么?” “你放心,我说过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将你推向玉离笙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语罢,玉奉天抬手一挥,许慕言就从这具病弱不堪的身体中,缓缓脱离出来。 又被玉奉天用佛光庇佑着,小心翼翼地放入一朵金莲之中。 玉奉天满眼温柔地望着在金莲中沉睡的许慕言,低声道:“言言,辛苦你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便是。” 而后,他将金莲收好。 幻化而出谢启辰的样子,病弱不堪地躺在了床上。 很快,外头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殿门轰隆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玉离笙脚下踉踉跄跄,不得不用手撑了一下殿门。 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手印。 右手中攥着一根鲜血淋漓,还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骨头,宛如玉石一般光滑。 只不过,他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一身白衫也被鲜血染透了。 面色苍白到了极致,脚下虚浮,每往前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道血脚印。 “言言,师尊回来了。” 师尊带着灵骨回来了。 师尊救你来了。 玉离笙体内的灵力枯竭得很厉害,几乎快要完全散尽了。 生剜灵骨的痛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原本,他以为就跟剜肉,剔骨的痛楚差不多。 谁曾想剜下灵骨之后,气海中原本汹涌浩瀚的灵力,瞬间就溢散开来。 金丹转瞬之间就化作了飞灰。 失去了所有修为之后,玉离笙只不过就是个凡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彻头彻尾的废人了。 玉离笙没有精力再去收拾自己了,只能拖着残败的躯体,满身鲜血地回来了。 一步一踉跄地扑到了床边,抬手去探许慕言的鼻息。 还好,有气。 虽然气息微弱,但只要人还没断气,这根灵骨就不算白剜。 “言言,师尊……会用最后的灵力,帮你……帮你重塑肉身……” 玉离笙痛得很厉害,挣扎着运转气海中最后的微薄灵力。 以自身的血肉为媒,以灵骨为引,强行为许慕言重塑肉身。 却在许慕言的肉身形成的那一刻,喉咙一痒,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玉离笙暗暗道,不痛,他一点都不痛。 再坚持一下就好,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重塑言言的肉身了。 他会尽量把言言的肉身,做得和最初时一模一样。 只差一点了,再坚持一下下就好了。 不痛,他真的一点点都不痛。 只要言言活着,一切都值了。 玉离笙咬紧牙关,鲜血从齿缝间溢了出来,顺着下巴,滴落在了脖颈处。 雪白的领口,早就被鲜血染红了。 他的胸膛凹下去好大一块,甚至都能透过血洞,看见里面鲜红的,鲜活的,砰砰乱跳的心脏! 玉离笙流的血也是红的,他的心脏也是鲜活的,同任何人都没差别。 他爱许慕言,爱到发疯,爱到癫狂。 爱到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救回许慕言。 噗嗤—— 玉离笙仰天又喷了好大一口血,灵力彻底枯竭了。 整个人往后一倒,再也没办法爬起来了。 他跌趴在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少年,亲眼看见许慕言的元神,回归到了重塑的肉身之中。 看着许慕言缓缓睁开了眼睛,同从前的模样一般无二。 没有任何差别。 “言言,师尊没有骗你吧,师尊说了,一定会救回你的,师尊……做到了。” 玉离笙气息奄奄,总算可以大松口气了。 谁知下一刻,他的脖颈就被人掐住,狠狠将他提到了半空之中。 “玉离笙,你该不会认为,我真的爱上你了吧?”玉奉天假扮许慕言,冷冷笑着,语气无比嘲弄地道,“我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爱上你?” 玉离笙满脸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鲜血顺着唇齿滴落下来。 只觉得一瞬间五雷轰顶,曾经受过的所有苦难同现在比起来,都不过是毛毛细雨,不值一提了。 “玉离笙,我此生最恨的人,便是你!我恨你,恨死你了,倘若不是你,我不该是这样的人生!” 玉奉天咬牙切齿道,手底下猛地用力,看着玉离笙满脸鲜血的样子,仰头哈哈大笑,等笑够了,他才道,“你如此肮脏不堪,怎么配得上我?” “多谢你的灵骨,也不枉费这些日子以来,我百般讨好了。” “你已经没用了,除了一张脸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只怕送给别人当炉鼎,别人都不肯要罢。” “也罢,也罢,你我终究师徒一场,我给你一个痛快!” -- 第423页 玉奉天冷冷笑着,一挥衣袖,便将玉离笙带到了悬崖边上。 掐着玉离笙的脖颈,让他置身于万丈高空之上。 “玉离笙,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下辈子别来了。” “去死吧!” 玉离笙被一股劲气,狠狠推了出去。 整个人失重一般,从万丈高空跌落下去。 他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飞散在冰冷的夜风中。 耳边是簌簌的风声。 恩断义绝。 他的一片真心最终还是被辜负了么? 是被抛弃了么? 又一次,被最信任的人抛弃了。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人间的。 玉离笙如果早知道今日,当初降生时,就不应该拼命挣扎着,想要看一看这个人间。 早知如此…… 他就应该死的。 应该死的。 不应该出生,不应该活着,不应该动情,不应该心存一丝侥幸。 以为狠狠伤害过许慕言之后,还能和许慕言破镜重圆。 不怨,不恨,这些都不是言言的错。 但若是能重来一次,他再也不要爱上许慕言了。 玉离笙的身体飞速地下坠,从他的喉咙里喷涌而出更多的鲜血来。 他用尽浑身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心底最难以割舍的名字。 “许慕言!!!!!!!!!!” 第二百一十一章 玉奉天想取而代之 “师尊!!!” 许慕言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冷汗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下来。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在梦中,他再一次回到了过去。 看见玉离笙宛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很多人迎来送往,拳打脚踢。 许慕言在梦里,发了疯一样,挡在玉离笙的面前,嘶吼着让那些人滚开。 可密集的鞭子还是凌空抽了下来,玉离笙遍体鳞伤地蜷缩在地,像一条无家可归被人遗弃的大狗狗,独自舔舐着伤口。 那双发红的眼睛,深深刺痛了许慕言的心脏。 许慕言缓了许久,才渐渐明白,方才那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罢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朵金莲之上。 不远处仍旧是那棵高大的菩提古树。 看来,他应该是又死了一次,所以元神又回到了这里。 许慕言的眸色一暗,有些失魂落魄地想,这下完犊子了,还未来得及帮助玉离笙勘破情爱,结果直接就病死了。 也不知道,玉离笙回来后,发现他病死在床榻上,会不会吓一跳。 又会不会发疯,会不会歇斯底里地崩溃大哭。 这些他都无从知晓了。 “言言,你醒了。”玉奉天的声音从旁边飘了过来,身形如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凭空幻化而出,温声细语地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许慕言:“……” 痛倒也不痛,因为再一次死亡,他的元神没地方可去,暂时只能待在金莲之中。 在佛光的庇佑之下,不仅没有哪里痛,反而还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整个人懒洋洋的。 只不过让他觉得有些别扭的是,他的元神暂时寄托在巴掌大的金莲之上。 也就是说,现在的许慕言大约只有玉奉天一根手指高。 这让许慕言觉得很别扭,总有一种玉奉天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的错觉。 “言言,那具肉身已经油尽灯枯了,不能用了,所以暂时只能委屈你,待在这金莲之上,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我很快就会帮你重塑肉身,保管和你最初的模样,一模一样。” 玉奉天满脸温柔地笑道,已经打算借花献佛,将玉离笙以灵骨为代价,才重塑出来的肉身,送给许慕言使用。 许慕言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并不是肉不肉身。 反正是魂穿,也不可能带着一具身体回到原本的世界罢。 “你上回告诉我,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可我……我又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许慕言坐在金莲之上,满脸郁闷地道,“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还能回家吗?” “言言,你为何一定要回家?留在这里难道不好么?”玉奉天抬手捧起金莲,望着只有他手指大小的小人儿,微微一笑,“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不会像玉离笙那般欺负你的,反而会好好保护你,照顾你。” 许慕言听罢,忍不住眉头一皱,他抬眸望向了玉奉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玉奉天的笑容,不再像从前那般慈悲为怀,悲天悯人。 而是有一种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年少时的玉离笙站在了他的面前。 许慕言抿了抿唇,清醒地摇头道:“我不要,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他和玉离笙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如果他不回家的话,那么往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许慕言不想再过打打杀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当一个普通人就好了。 救世主谁爱当谁当,反正他不想当了。 玉奉天听罢,神情略显落寞,很快他又正色道:“可你并没有成功助玉离笙飞升,你看这里——” -- 第424页 他抬袖一挥,眼前便浮现出些许的画面来。 画面上,依旧是血流漂杵,积骨成山的修真界。 人间饱受战乱纷扰,生灵涂炭,风雨飘摇。 “言言,你也亲眼看见了,人间迟早会因为玉离笙而生灵涂炭,他手上沾了太多鲜血,犯了太多的杀戮,早已是一个十恶不赦,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了。” “你并没有成功救赎他。”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按照玉奉天的指令去做的么? 怎么时至今日,他又突然告诉许慕言,人间迟早会因为玉离笙而生灵涂炭,还指责玉离笙是一个十恶不赦,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不该如此的啊! 许慕言觉得事情本不该如此的! 那倘若他没有一次次地复生,再一次次地死亡,很多事情玉离笙根本不会犯下。 许慕言头痛欲裂,总觉得玉奉天好像在给他洗脑。 从前百般花言巧语,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借口,诓骗他去救赎玉离笙。 现如今又言之凿凿,指责玉离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慕言道:“那依你的意思是,玉离笙杀戮太重了,没办法去渡,就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入魔?当那什么魔神,邪神,肆意屠戮人间,残害玄门弟子?” 玉奉天道:“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杀戮过重,迟早要被佛门所弃。” “为今之计,只能将他就地诛杀,以绝后患了。” “不行!”许慕言猛然站了起来,情绪无比激动地道,“不行!不能杀他!天下苍生是命,玉离笙也是命!” “在我心里,天下苍生和玉离笙同等重要!” “这世间就没有任何生命,是原本就不该存活于世的!每个人都是此间独一无二,是平等的!” “我……我知道,师尊他做错了很多事,杀了太多的人,我知道,是他错了,他不好,但……但他也过得很苦啊。” 许慕言拍着自己的胸膛,急得都有些哽咽了,“我……我可以为他赎罪的,我可以为他赎罪!” “你?玉离笙曾经那般折磨你,你还想为他赎罪?”玉奉天眸色一冷,沉声道。 “是,我可以为他赎罪!反正我又不会真的魂飞魄散,再让我死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请再给玉离笙一次机会吧!” 许慕言不想看见玉离笙死,即便生生不见,只要知道对方还活着,便足够了。 “我知道,师尊他一直以来太坏了,做错了太多事,犯了太重的杀戮,但其中大部分原因都在我!” 许慕言又道:“他摆血阵,也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言言,你要知道,玉离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他现在喜欢你,但将来若是遇见了别人,也许爱得比现在还要热烈。”玉奉天低声道,“他不像我,从始至终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也是玉离笙,你能爱他,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不,你不是他,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是同一个人!”许慕言一口咬定,两个人是有区别的。 他爱的是玉离笙,并不是玉奉天。 即便曾经他潜回过去时,玉离笙和玉奉天还未曾分化,但他那时是带着对玉离笙的爱去的。 并不是为了玉奉天。 在许慕言心里,玉离笙和玉奉天只是模样一模一样而已。 他分得清楚谁是玉离笙,谁是玉奉天。 “可是,当初你潜回过去之时,我与他还是同体。”玉奉天露出年少时玉离笙的神情,悲切地唤他,“燕燕,烟烟,小道士,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许慕言摇了摇头,觉得玉奉天变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些话。 下意识就往后退了退,可无论他怎么退,始终无法逃脱玉奉天的手掌心。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话了!”许慕言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如何就不可能了?我比玉离笙差在哪里?”玉奉天低声道,“我与他的模样一般无二,不过就是白了头发……还是说,你嫌我脏?在意我的过去?” 许慕言不是这个意思。 主要是,现在玉离笙和玉奉天已经分开了,彻彻底底成为了两个人。 而他许慕言就只有一个啊! 他不能同时跟两个人在一起吧? 否则那成什么了? 再说了,他是要回家的! 不管是玉离笙,还是玉奉天,同他都不会有结果的。 玉奉天也很适时地道:“我同你说笑的,现如今的我,只能同你眼前的菩提古树相伴,又如何能同你在一起?” 许慕言心有余悸,总觉得这个玉奉天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想了想,他突然质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和玉离笙相认?为什么让我有口难言?我需要一个解释。” “因为,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玉奉天微微一笑,竟用佛门禅语来堵许慕言的嘴。 好似为了宽许慕言的心,他甚至抬手就是一道佛光撒下,温声细语地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看,我的周身皆是佛光,佛门弟子不打诳语。” 许慕言还是半信半疑,他下意识抬眸望向了眼前的菩提古树,再一次想起了玉离笙。 也不知道此刻的玉离笙怎么样了。 -- 第425页 他突然之间,很想再看一看玉离笙。 可是玉奉天不允许,甚至还以他的元神太虚弱为由,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言言,你几次生死,元神遭受重创,还很虚弱,先在这金莲之中,养一养伤,若是时机成熟,我再放你出来。” “那时机什么时候才会成熟?”许慕言问,“难道就在这坐以待毙了不成?不是说,人间的浩劫快要到来了?那你还愣着做什么?你的修为不知道比我高了多少,你出手阻止玉离笙,岂不是更快?” 玉奉天道:“天机不可泄露。” “你除了会说天机不可泄露,你还会说什么?” “若是由我出手,玉离笙就必死无疑了。” 许慕言:“……” “你还想让我出手么?” 许慕言:“算了,其实,待在菩提古树下也挺好,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吧。” “好,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玉奉天倒是比玉离笙好说话,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好似个得道的高人一般,眼中流露着悲天悯人的神色。 周身沐浴在金光灿灿的佛光中,一身白衣胜雪,满头银发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仙。 许慕言有好多次,都忍不住心里暗想,玉奉天看起来真的不像被弄脏的那一个。 反而玉离笙看起来,更像是经历了难以言喻的折辱。 两个人该不会弄错了吧。 不过很快,许慕言就会摇头否定自己,这绝对不可能的。 玉离笙的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昔日受辱时,留下的疤痕。 可见脏的那一半,的的确确就是玉奉天。 可能是玉奉天待在菩提古树中太久的缘故,周身有佛光庇佑,适才让他看起来冰清玉洁似仙人一般。 不过,许慕言并不会因为脏的那一半是玉奉天,而对他心生嫌弃和恶心。 在金莲中修养的日子,其实很无聊。 玉奉天说话总是不急不缓,温声细语的,以至于许慕言和他都吵不起来。 这里是一处密闭的空间,很安静,很祥和,并且只有他们两个人。 待久了,就跟坐牢差不多。 许慕言闲得直在金莲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一边打滚,还一边扯着嗓子嗷嗷叫,说太无聊了,想出去走走。 玉奉天听了,便会无奈地笑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过去。 许慕言就会像猴子一样,抱住玉奉天的手指。 然后爬到他的肩膀上,冲着他的耳朵大喊:“玉奉天!时机什么时候才能成熟?我等得都快不耐烦了!” “不急,等你的元神再养一养。”其实是在等玉离笙在人间多受些苦。 若是不受尽苦楚,又如何能彻底将玉离笙的阴邪逼出来,让他入魔呢? 玉奉天在给玉离笙时间,让他去犯下更大的杀戮,更多的罪孽。 如此,他才有绝佳的理由,就地诛杀玉离笙,然后扬名立万,拯救整个修真界。 踏着玉离笙的尸骨飞升。 从今往后,他就彻底自由了,再也不用被封印在菩提古树中,受尽孤独。 他还会和许慕言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小道士和小天蝎一定能再续前缘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丧家之犬玉离笙 玉奉天都想清楚了,等他杀了玉离笙,就取而代之。 他不会再伤害许慕言一分一毫了,会把此前亏欠言言的东西,尽数补回来。 和言言当一对神仙眷侣,再生几个孩子出来玩一玩。 玉奉天不嫌弃许慕言曾经和玉离笙有过几段过往,不嫌弃许慕言的身子不干净了。 反正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干净人。 玉奉天都想好了,孩子若模样像言言,那他就当慈父。 哪怕孩子把天都捅出个大窟窿,他也不动孩子一根手指。 若孩子很不幸,模样像他,那玉奉天就当严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保管把孩子管教得服服帖帖的。 胆敢惹言言生气,就休怪他无情了。 许慕言哼了一声,跟小壁虎似的,扒拉着玉奉天的耳朵,蹭蹭蹭地爬到了他的头顶。 抓着他的两缕头发,大喊了一声:“驾!” 玉奉天:“?” “我太无聊了,你哪里都不让我去,我在金莲上躺着,屁股都快长老茧了!” 许慕言哭丧着脸道,想起从前玉奉天把他坑得半死不活的,心里就来气,大声道,“我不管!!!你给我当坐骑玩!” 玉奉天听罢,也没生气,还挺好脾气地道:“好啊,那你可得坐稳了,手抓好,千万别掉下来,要是摔了碰了,可不许哭鼻子。” “哼!”小瞧人! 哪知下一瞬,玉奉天就晃了晃脑袋。 许慕言的身形一歪,压根没抓紧,一头就摔了下去。 吓得他啊啊几声,在半空中胡乱扑腾。 而后啪叽一声,跌落在了玉奉天怀里。 许慕言艰难地把头伸了出来,只觉得自己好像趴在了一条潜水艇上。 两脚一蹬,竟然还踩在了什么东西上。 玉奉天低低地闷哼一声,伏下身来,伸出两指将许慕言捏了起来。 “快放开我,放开我!” 许慕言在半空中胡乱挣扎,可他现在太小了,根本没办法撼动玉奉天分毫。 -- 第426页 也是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方才跌落的地方,有些不太对劲儿。 不过也无所谓了。 “放开你,你又要胡闹了。”玉奉天笑了笑,“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我在这里待了十多年了。”不过,很快他就能彻底摆脱了。 这种孤独寂寞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他不会让许慕言等太久的,玉离笙能给许慕言的东西,他同样能给。 绝对不会再亏待许慕言半分了。 玉奉天将人提了起来,又放回了金莲之上。 许慕言顺势在金莲上滚了一圈,摆出个大字型趴在上面,脑袋一扭,直接不理人了。 “怎么,生气了?”玉奉天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揉了揉许慕言的腰,目光上下一扫,忽而笑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许慕言哼了一声,手脚并用往里面挪了挪,奈何玉奉天手重,一根手指压在他后腰上,就跟一座大山似的,压得他根本没办法爬走。 许慕言怒道:“你放开我!别用手指头压我腰!腰都快要断了!!!” “好,我不动你。”玉奉天把手收了回去,之后变戏法一样,捏了一颗枣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许慕言的面前,低声道,“吃吧,你现在很小,随便给你一点吃的,就足够你吃一天了。” 这话诚然不错。 许慕言以前小时候没饭吃的时候,就总是幻想自己有一天,变成一只小蚂蚁就好了。 成天到晚能躺在食物堆里吃。 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一颗小小的枣子,居然有一天会像个庞然大物一般,屹立在他的面前。 许慕言又哼了一声,翻身坐了起来,双臂环胸,哼道:“你在求我做事?” 玉奉天想了想,才笑着道:“便算作是我求你的吧。” “那行吧,既然你主动开口求我了,那我就尝一尝这颗枣子。” 许慕言露出一副十分勉强的样子,站起身来,双臂比划了一下。 发现两只手臂环起来,居然都抱不下一颗枣子! 当即往上一扑,四肢并用地抱着枣子,啊呜咬了一口。 入口清甜多汁,许慕言像只小老鼠一样,环绕着枣子啃了一大圈,就吃得饱饱的了。 心满意足地往金莲上一躺,露出了撑得圆鼓鼓的肚子。 许慕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居然有点困了。 玉奉天拿起枣子细瞧,忍不住笑道:“言言,你是老鼠么,把枣子吃成这样?” 而后特别自然地把许慕言吃剩的枣子放入口中,玉奉天又笑:“这枣子真甜。” 这让许慕言有些难为情了。 总觉得玉奉天现在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可具体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 在这里休养的日子,真可谓是穷极无聊。 玉奉天成天到晚不是打坐,就是打坐,话也很少。 许慕言穷极无聊,只能自己找点事儿做。 他会偷偷藏在玉奉天的茶杯里,等玉奉天喝茶的时候,再猛然跳出来,吓他一跳。 还会拖着比自己还要高大的菩提叶,像小老鼠一样,在上面啃出玉奉天的脸。 甚至,许慕言还会趁玉奉天打坐的时候,偷偷去抱一支最细的毛笔,蘸上墨汁,想偷偷在玉奉天的脸上画山羊胡子。 可他实在太小太小了,抱着毛笔时,一个没注意,直接一头扎进了砚台里。 差点被里面的墨水给活活呛死。 好在玉奉天拉了他一把,两根手指就将他捏了起来,放进茶杯里涮一涮,再把他放回在金莲上。 许慕言被呛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还不忘记扯住玉奉天的衣袖擦脸,一边还忿忿不平地埋怨道:“都怪你!把我变得这么小!害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玉奉天道:“好好好,怪我,怪我。” 然后还不忘记嘱咐道:“衣服都湿透了,脱下来烤一烤罢。” 许慕言不愿意,开什么玩笑,他的身体是玉奉天可以随便看的吗? 当即就满脸浩然正气地严词拒绝。 可下一瞬,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下都不等玉奉天开口了,许慕言默默扯过一片莲花花瓣,作为屏风挡在身前。 然后将脱下来的衣服,丢到玉奉天面前。 玉奉天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衣服弄干之后,又还了回去,想了想,他道:“其实,你不必这般提防着我,你从前在缥缈宗受刑,屁股都被棍子打烂了,还是我帮你上了药,那时……” 顿了顿,他轻轻咳嗽一声:“那时,怎么没见你害臊?” 许慕言:“……” 那不一样啊! 当时他都快疼死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正所谓,医者父母心啊,当时不管是谁给他上药,在许慕言心里,都跟活菩萨一样。 压根没往歪处想。 再说了,当时他的臀腿都被打得像个烂桃子,身上露出的部位血淋淋的,就没有一块好肉,有什么好看的。 真是的,玉奉天这个人怎么能这样? 都记不得他点好,居然还把这点糗事拿出来说道。 许慕言也很不客气地反讥道:“你也好意思跟我提?当初在缥缈宗,我对你们多好?我就差把一颗真心剖出来,剜给你们了,结果你们可倒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于刑具之下!” -- 第427页 他说的是你们,不仅仅是玉奉天,还有玉离笙。 玉奉天听罢,神情落寞下来,低低地道:“对不起,当时……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可我现在有了。”玉奉天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么?” 许慕言抿了抿唇,好半晌儿才道:“你虽然和他生得一模一样,但终究不是他。” “为什么?我想要一个理由。” 许慕言道:“我每次看见他,哪怕就是远远地看一眼,我的眼睛就会涩涩得难受。” “就像现在,你这么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我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但他不一样,他只要这么看着我,我……我就……” 剩下的话,许慕言没有接着说,而是红着脸,把头往旁边偏了偏。 许慕言的脸一红,玉奉天就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玉奉天还是觉得很不甘心,特别不甘心。 明明,当初他也参与其中了,可为什么到头来,他却像一个多余的,一个第三者。 始终都融不进去,也走不进许慕言的心里。 难道说,是因为他没有像玉离笙那么不是东西,心狠手辣地强迫许慕言么? 就因为他对许慕言太温柔,太宠溺,没有像玉离笙那样,同许慕言耳鬓厮磨,抵死缠绵。 所以,才会被许慕言无视? 若是如此,玉奉天也可以如此那般。 他也可以同许慕言如此那般地在一起! “言言,其实我也……”玉奉天的神色复杂,忍不住抬手,轻轻用食指指腹摩挲着许慕言的脸。 可下一瞬,又被许慕言直接躲开了。 许慕言攥紧拳头,摇头道:“你是出家人,还是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罢。” “倘若,我要说不呢?”玉奉天低声道,“为什么,你能爱他,就是不能爱我?言言,是你曾经告诉过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你还告诉我,我是天蝎座,守护星是冥王星,你还说,想和我一起归隐山林,每年都陪我过除夕……这些,你都忘了么?” 那自然是没办法忘记的,可当时许慕言只是同玉离笙说的。 并不是为了玉奉天。 虽然,奉天和离笙本就是同一个人,但现如今已经分化了。 而许慕言就只有一个,难道要他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给玉离笙,一半给玉奉天么? 更何况,如果没有后来的师徒情分,许慕言根本不会潜回过去,也就不会同时和这两个人有牵扯了。 感情这种东西,没有对错,但总得分一个先来后到吧。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第一次闹得不欢而散。 玉奉天也没了继续打坐的心思,将许慕言安置在金莲上后。 一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他再一次来到了人间,站在悬崖底下,望着眼前的冷泉。 玉奉天知道,玉离笙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 现如今灵力散尽,又坠落山崖,即便侥幸不死,应该也身受重伤了。 一挥衣袖,玉奉天便追了过去。 果然在一片荒郊野岭中,发现了玉离笙的踪迹。 彼时的玉离笙哪里还有昔日昆仑长老的风采,浑身血迹斑斑。 正倚靠在一棵枯树旁。 胸前的伤口,已经被他包扎过了,可时不时还会有鲜血涌出来。他摔下悬崖时,很不幸,摔断了一条腿。 灵力枯竭,修为尽失之后的玉离笙,就同一个废人没什么区别。 但在他的脸上看不见什么情绪,冷漠得好像这些伤都是别人受的,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这般斜斜地倚在树干上,看起来像是一条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 忽然,远处传来分枝踏叶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有一群玄门弟子涌了过来。 “大家快看!这里居然还藏着一个人!”为首的玄门弟子惊道,手里拿着火把,往前一照,忽道,“这……这是玉离笙罢?” “谁?”其余的弟子听罢,纷纷凑了上前,顿时数十个火把凑近,人群中登时传来了议论声,“还真是玉离笙!”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了如此重伤?” “不知是修真界哪位好心的仙门名士,居然将玉离笙打成重伤了,真是大快人心!” “快,趁着玉离笙伤重,把他绑起来,带回宗门问罪!” “玉离笙作恶多端,十恶不赦,曾经又是那般不堪的身份,早就该死了!” 说着,几个玄门弟子取来绳索,要将玉离笙绑起来带走。 却听玉离笙冷笑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只这一声,在场众人便心生畏惧,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敢率先上前动手。 “大家别怕!你们看玉离笙这副模样,一看就是重伤难行,否则也不会如丧家之犬一般,孤身在这荒郊野岭之中!”一个玄门弟子道。 “对,师兄说得是!谁知道玉离笙这又得罪了谁,才会沦落至此!” “咱们人多,不怕他!快,搭把手,把他绑起来带走!” “他要是敢反抗,也不用对他手下留情,只管狠狠打他便是!”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为什么要骗走他的灵骨 说着,那些人面露凶狠,涌上来抓着玉离笙的手脚,要将人绑起来。 玉离笙咬紧牙关,狠狠一把将冲上来的弟子推开。 -- 第428页 可他现如今灵力散尽,修为尽失,这一推之下,不仅没能将人推开,反而像是投怀送抱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对方怀里。 这弟子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嫌弃地道:“滚开!我家祖上十八代都是清白人家!我可不是什么断袖!” 说着,还一把将玉离笙狠狠推在地上,顺势重重踢了他一脚。 玉离笙痛得身体蜷缩成一团,只觉得这一脚下来,似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踢碎了。 剧痛之下,他的喉咙里又开始涌出鲜血了。 一边咳嗽,一边呕出鲜血来。 众人见状,纷纷嘲笑道:“想不到昔日高高在上的玉长老,居然有朝一日,会沦落至此!这是被谁所伤啊?” “看样子是修为尽失了,奇也怪哉,玉离笙的修为如此高深,居然也会被人弄得修为尽失,真是大快人心!” “我可怜的表哥,曾是华青宗的门生,家里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下有可怜的妻儿,谁知玉离笙突然犯了疯病,竟然在一夜之间,屠戮了整个华青宗!” 又有一个弟子出来骂道,还不忘记用剑鞘狠狠抽打在玉离笙的背上,忿忿不平地说:“可怜的表哥一死,家里的天都塌了,老母亲受不得打击,当天就跟着去了,就剩下孤儿寡母,成天到晚以泪洗面!” “简直可恶!后来那孤儿寡母怎么样了?” “被我接回了家中,当了妾室!”方才说话的弟子道,“表哥不在了,身为兄弟,我总不能看着孤儿寡母睡大街讨饭吃吧?” “你仁义!”欺负兄弟的遗孀,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众人群情激愤,各个都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肆意对玉离笙拳打脚踢。 甚至还一脚踩在玉离笙的背上,只听咔擦一声,玉离笙的蝴蝶骨就被踩断了。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昔日的玉长老不是很嚣张么?怎么沦落至此了?该不会是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出卖了吧?” 玉离笙从喉咙里喷出更大一口鲜血,他好久好久,没受过这种羞辱了。 好多年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可这些羞辱和伤痕,同被许慕言背叛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同许慕言说的那些诛心之言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玉离笙被人扯着头发,强迫他抬起脸来,鲜血顺着咬紧的齿缝涌了出来。 耳边众人肆意地放声大笑,对着他的脸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你们看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仙门名士的模样?分明就是……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早就听说过玉离笙的美名了,他曾经可是师门上下公认的炉鼎!我大表叔曾经去缥缈宗拜师学艺,就为了一睹传闻中修真界第一美人的芳容!我表叔还说了,当年只要是缥缈宗的亲传弟子,都有机会享用玉离笙!” “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表叔说的,还能有假?我表叔还说了,缥缈宗还会定期举行宗门内的试炼,奖品就是玉离笙。当时大家都打破头,就为了能和美人春宵一刻!” 这些人说话越来越放肆,也越来越难听,到了最后,简直不堪入耳。 玉奉天攥紧拳头,恨不得将这些人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可一想到贸然出手,会打乱自己的计划,只好暂且忍下了。 他望向狼狈不堪的玉离笙,冷笑着道:“你胆敢那么伤害我的言言,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好好受着吧!这只不过是一点点利息!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言言的人!” “这世间没人能伤害言言,包括我自己!” 语罢,玉奉天便消失在了原地。 “玉离笙,还不求饶?你再不求饶,我便用刀子,刮花你的脸,看你以后,还怎么去勾引男人!” 玉离笙全程都面无表情的,让人看不出来他是喜是怒。 脑海中反反复复,始终浮现着许慕言的脸。 想起曾经,许慕言甜甜地唤他师尊。 想起两个人之间的过往,并非时时刻刻都剑拔弩张,还有很多甜蜜的回忆。 可是,这些回忆全部都碎了,被许慕言亲手打碎了。 许慕言应该很恨他,恨死他了吧。 所以处心积虑,回到他的身边,处处讨好,还骗走了他的灵骨! 他的灵骨啊!!! 失去了灵骨之后,玉离笙的金丹瞬间就化作了飞灰,灵力散尽,修为尽失,就是一个废人了。 他原本以为,许慕言是对他有情的,可现在才知道,许慕言已经不爱他了,不,也许从来就没有爱过。 也许一直以来,都是他玉离笙一厢情愿的。 现如今,他沦落至此,是他愚蠢,是他活该,是他咎由自取! 早知如此,当初……当初就不该动情,就不该动情啊!!! “为什么要骗走我的灵骨,到底为什么要骗我!”玉离笙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禁锢,疯了一样往前跑。 他要去找许慕言,他要亲口问一问许慕言,到底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欺骗他! 为什么把他的心骗到手之后,又要丢在地上狠狠践踏! 就因为他曾经当过药人,当过炉鼎,当过奴隶,所以他的真心就不值钱吗? 还是说,许慕言从始至终,就从未对他有过真心? -- 第429页 “大家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众人纷纷追了上来,不知是谁,自背后一剑鞘打在了玉离笙的断腿上。 玉离笙痛得闷哼一声,身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很快就被追上来的人按住了。 “呸!就你这样的人,也配谈真心?”一个人啐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 “该不会真的以为,入了昆仑之后,你就能彻底摆脱曾经了吧?少白日做梦了!” “炉鼎就是炉鼎,即便侥幸锦衣华服加身,也当不了枝头的凤凰!” “看样子是被人骗了真心,还剜了灵骨,啧啧啧,真是可怜啊,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薄情寡义,贪图的不过就是你的皮相而已!” “就你这样的人,谁会拿真心待你?” “哦,此前昆仑的宗主重明君,倒是真心把你当个人看待,可结果呢,整个昆仑都差点被你屠戮殆尽了!” “没有人性的东西,空有一副好皮囊,其实就是蛇蝎心肠!” “我看不如这样吧,玉离笙生得一副好皮相,指不定还会勾引其他人,不如把他的脸给刮花了,看他日后还靠什么勾引人!”其中一个弟子提议道,狠狠抓着玉离笙的头发,踩着他的断腿,逼他抬起脸来。 “好!把他的脸给划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一柄雪亮的剑刃在玉离笙的眼前摇晃。 玉离笙面无表情的,就好像根本没听见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心里想的,念的,盼的,全部都是许慕言。 他就不明白了,以前的许慕言总是骂他没有心,指责他不会爱人。 现如今,他有心了,又要这么骗他,害他。 骗走了他的心,还骗走了他的灵骨。 一次次地给他希望,又让他这么绝望。 蓦然,玉离笙只觉得面颊一凉,锋利的剑尖就贴了上去。 而后,手起剑落,在他的脸上划出了血痕。 “来,我们在玉离笙的脸上下棋吧?谁先来?” “我来!” 说着,一个人提剑,在棋盘上划了一个圈。 “那我也来划一剑!”又一个弟子兴冲冲地在棋盘上划了一剑。 就这样,你一剑,我一剑,肆意在玉离笙的右脸上下棋。 半张脸都血淋淋的。 玉离笙没吭声,他知道的,自己越是惨叫,这些人也越是开心。 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脸,如果许慕言不爱他的话,他好看或者不好看,都不重要了。 玉离笙满眼绝望,很多次想要咬舌自尽。 可胸膛处有把火在熊熊燃烧。 他不能死,不能死啊! 他一定要找到许慕言,然后亲口问问言言,是否对他有过那么一丝丝的真心。 他想亲口问问许慕言,为什么要给他一颗心。 给了他一颗心,又让他这么痛彻心扉。 “这人该不会傻了吧?都在他脸上下棋了,他还一声不吭的?” “你不懂,他就这样,据说啊,玉离笙当年在魔界也是这样,不管魔尊怎么折辱他,就是一声不吭,连哭都不会,就是个木头美人。” “原来如此,那改明个咱们也试试,看他到底会不会哭。” 一群人将玉离笙绑了起来,连夜拖拽下山。 在天亮时,找了个小茶棚歇脚。 还将玉离笙的双手,直接绑在了拴马的马桩上,然后一群人便去吃饭了。 玉离笙倚靠在马桩上,脸上的血迹未干,离远一看,血淋淋的一片,看起来异常恐怖。 茶棚里的小姑娘看他可怜,拉着阿爹走进里屋,小声道:“阿爹,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怎么把好好的一个人,折磨成那样,还拴在马桩上,那里多脏啊!” “嘘,小姑娘家家的,江湖上的事情少打听!这些都是修道之人,可不是咱们平头老百姓能招惹的!” “可他看起来太可怜了吧。” “这世道乱成这样,谁不可怜?你有这闲心,就想想怎么把自己嫁出去吧!”老汉催促道,“去,把茶水端过去!” 小姑娘答应一声,端着茶水出去了,趁众人没留意,她悄悄走到马桩旁,压低声儿道:“你饿不饿?我这里有一个饼子,你吃不吃?” 玉离笙抬了抬眸,见面前站了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粗布衣裙,皮肤微黑,模样仅仅是清秀而已。 此刻遥遥递了一个玉米饼子过来。 “问你话呢,怎么不理人?你吃还是不吃?”小姑娘又问,“你不吃的话,那我可就走了。” “吃,但我没有手可以拿。”玉离笙温声细语地道,“能劳烦你,喂我几口么?” 这小姑娘见玉离笙挺可怜的,身上都是血,脸上也是,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衣服颜色了。 但没有受伤的那边脸,看起来很俊,同屋里坐着吃饭的众人一比,玉离笙看起来很和善。 又想起最近总有一些修道之人来此地打打杀杀的,闹得民不聊生,人心惶惶的。 还总爱抓些年轻俊俏的少年,便以为玉离笙也是因此被抓的。 便觉得玉离笙好生可怜,便凑过去,把饼子喂到玉离笙的嘴边。 玉离笙虚弱地咳嗽起来,又道:“能再近些么?我浑身都疼得厉害,动弹不得了。” -- 第430页 小姑娘一听,便又凑近了些。 哪知玉离笙突然起身,扑了过来,一口咬下小姑娘发间的簪子,而后在绑着自己双手的绳索上一划。 竟然挣脱了。 小姑娘吓得面色惨白,刚要出声大叫,玉离笙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儿道:“嘘,闭嘴可活,出声必死无疑!” 说着,还将小姑娘强行拖拽回了屋里。 里面正做饭的老汉听见动静,便道:“翠翠,快,把菜端出去,别让道爷们等急了。” 下一刻,一支发簪就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吓得老汉手一软,哐当一声,手里的盘子应声砸落在地。 外头的修士不耐烦地大喊:“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没事,老汉年纪大了,手滑摔了盘子,道爷们且等等,一会儿饭菜就好!” “那快点儿,正饿着呢。” 屋里,老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道:“公子饶命啊,老汉的夫人去世得早,一个人辛辛苦苦把闺女拉扯大,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公子要杀,就杀我罢,放了她罢!” 玉离笙道:“我不杀你,也不杀她。” “那公子想如何?”老汉问道。 “杀了外头那些人,”玉离笙低声道,“那些都是邪门歪道,专门在人间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此前见我生得俊美,便强行绑了我。” 老汉一听,赶紧道:“那好,那好,只要公子放了翠翠,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 玉离笙跌落神坛了 “你这里可有什么毒药?”玉离笙问。 老汉道:“咱们是正经开店的,哪有什么毒药,不对,有,老鼠药行不行?家里闹老鼠,就备了些。” 玉离笙听罢,点头道:“也可,下入饭菜中,让那些人吃。” 然后就亲眼看着老汉将老鼠药混入饭菜中,端出去给外面的人享用。 那些人饿了许久,一看见饭菜,都跟恶狼似的,很快就吃得碗盘见底,正吆喝着,让店家再炒几个菜。 哪知肚子突然一阵剧痛,当场呕吐起来,各个捂住肚子满地打滚。 玉离笙放开了翠翠,然后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夺了一个弟子腰间的剑刃,抓着对方的头发,二话不说,一剑割裂喉管。 接下来就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亲手将这些人的喉管割开。 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鲜血染透了地面。 老汉带着翠翠,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求道:“公子饶命啊,要杀就杀我罢,求公子饶了小丫头一命!她今年才十五岁啊,还是个孩子!” “爹!”翠翠哭着抱住她爹,目视着玉离笙,毫无畏惧地道,“要杀就杀我!别杀我爹!” 玉离笙看着抱头痛哭的父女二人,缓缓抬起了手里的剑刃。 蓦然,他又想起了许慕言。 如果许慕言在此的话,一定会阻止他滥杀无辜的。 可是,许慕言欺骗了他,骗走了他的灵骨,又把他抛弃了。 凭什么还要他在乎许慕言的想法? 玉离笙作势要手起剑落,将这对父女杀了,以绝后患。 可听见翠翠哭着喊爹,又恍惚想起,曾经许慕言为了不挨打,也抱着他的腿,喊他爹爹…… 这一剑就没有挥下去。 玉离笙放下了剑,沉声道:“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语罢,他便拖着伤重的身体,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走。 试图回到昆仑,回到清净峰。 他要去找许慕言,要当面问一问许慕言,为什么要骗走他的灵骨。 可还没走回昆仑,玉离笙就因为体力不支,而倒在了路边。 眼前一黑,就听见有道女子的声音传来,然后就彻底人事不知了。 待玉离笙再度恢复意识时,就见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板上。 身下是厚厚的一层枯草,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而他正身处于一间简陋的破庙中,但里面却收拾得挺干净。 角落里还放了锅碗瓢盆,以及未熄灭的火堆,看起来是有人在此地居住。 玉离笙缓缓撑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断腿也用木架固定住了。 看来是有好心人救了他。 正当玉离笙打量周围时,外头就进来了一个姑娘,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薄粥。 一见他醒了,这姑娘忙快走几步上前道:“你醒了啊,那正好,把这碗粥喝了吧?” 玉离笙不认识此人,有些警惕地抬眸凝视着对方,只要对方敢对他不利,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掐断她的脖颈。 “你别害怕,我不是个坏人,是我出去买菜的时候,发现你满身是血的倒在路边,所以就把你带回来了。”这姑娘道,“你可重了,幸好我以前干惯了粗活,力气大得很,否则还真拖不动你。” 玉离笙听罢,便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遥遥。” “遥遥……”似乎在哪里听过,可玉离笙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来,你先喝粥吧,我哥哥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等他回来,就让他帮你换身干净衣服吧。”遥遥道,将碗递了过去。 玉离笙没接,只是听说她还有个哥哥,便问道:“你们兄妹二人,为何住在这破庙之中?是哪里的人氏?” -- 第431页 “说来话长,我们也是逼不得已。”遥遥道,“我哥哥本来是玄门弟子,奈何摊上了一个恶毒师尊,好不容易脱离师门,那个恶人竟还派人追杀我哥哥,没办法,我们只能四下逃窜,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 玉离笙听见此话,眉头不由蹙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又问:“那你哥哥从前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他叫什么……”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哥哥不让我说……”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随即有道男音传来:“遥遥,我回来了。” 玉离笙却在听见这声音之后,脸色陡然大变。 不会错! 他曾经养育了那个人十多年,虽然从心底里厌恶,但对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玉离笙的心狠狠沉了下去,知晓自己没法待在这里,见遥遥起身,忙自背后,一把叩住了她的脖颈,将她禁锢在了怀里。 檀青律才一进屋,就看见自家妹妹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叩住了脖颈,当即勃然大怒,忙上前一步道:“你是何人?竟敢伤我妹妹!你找死!” 话音一落,檀青律看了对方几眼,忽然有些难以置信地唤:“师……师尊?” 玉离笙沉默不语,只是挟持着遥遥,下了榻,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 “哥哥,救我,救我!”遥遥吓得花容失色,忙道,“我出去买菜的时候,看见他满身是血的倒在路边,见他可怜,就把他拖回来了。对不起,哥哥,我错了,我不该随随便便把人带回来,哥哥救我!” “遥遥,别怕,有哥哥在,谁也不能伤你。”檀青律冷眼注视着玉离笙,见他一身白衣皆被鲜血染透了,狼狈不堪,遍体鳞伤。 甚至连半张脸都被人用剑划出一道道的血痕。 看样子应该是重伤难行,否则,也不会血淋淋地倒在路边。 想清楚这些后,檀青律反而不着急了,他冷笑着道:“师尊,真是好久不见啊。” “别唤我师尊,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玉离笙同样冷声道,“退下,自行封住灵力,否则,我就杀了她!” “哈哈哈哈哈,师尊啊,师尊,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杀谁?”檀青律又转头同遥遥道,“妹妹,你不必怕他,他现在重伤难行,伤不了你的,你身上可是有一半魔族人的血,没那么容易死。” 遥遥一听,当即狠狠一挣,果真如檀青律所言,她终究不是个普通的凡人。 身上流着一半魔人的血,对付普通的修士都不在话下,更别说是灵力散尽,修为尽失的玉离笙了。 玉离笙被劲气一冲,脚下一踉跄,居然跌倒在地,他的断腿是从膝盖部位就断掉了。 挣扎了几下,居然没能站起来。 遥遥满脸不敢置信地道:“哥哥,你喊他什么?师尊?难道,他就是玉离笙?这不可能,我曾经见过玉离笙,他怎么沦落至此了?” “那谁知道!”檀青律缓步上前,一脚踩在了玉离笙的断腿上,听见咔擦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彻云霄,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师尊啊,师尊!你终究还是落在了徒儿的手中!” 玉离笙浓眉紧皱,没有发出半分惨叫,好似被人踩着断骨的人,并不是他。 其实,他平生受惯了欺辱,这些痛楚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远远不如比许慕言骗走他的灵骨,来得痛彻心扉。 玉离笙好半晌儿,才冷冷笑着,开口道:“你这欺师灭祖的孽徒,当初要不是我从玄门弟子的手中,将你救下,你早就死了。” “哈哈哈,师尊啊师尊,时至今日,您老人家竟还这般出言不逊,你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的你,不过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檀青律一改往日温润如玉的样子,撕下伪装,肆意羞辱玉离笙,嘲弄地笑道:“啧啧啧,还真是可怜啊,弄成这副难看样子,师尊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又是被哪个修士给欺负了吧?” 玉离笙冷眼睨着他,苍白的薄唇微微一抿,便抿出了一条直线来。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檀青律在玉离笙这种阴冷的目光注视下,陡然想起自己从前在昆仑学道时,三天两头被玉离笙刁难的种种过往。 那时玉离笙不知何故,明明救了他,带他上山,还收他为徒。 可偏偏就不喜欢他,只有在外人面前,玉离笙才会对他表现出几分慈爱,平日里见了他,都是冷眼相待。 檀青律一直以来都不明白,同样都是徒弟,自己到底比许慕言差在了哪里。 为何玉离笙对许慕言就是比待他要温柔。 眼下见玉离笙竟还敢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目光审视着他,檀青律恼羞成怒,一把掐住玉离笙的脖颈。 狠狠将之从地上掐了起来,再往身后的墙面上狠狠一撞,檀青律咬牙切齿地道:“玉离笙,当初你诛杀魔尊,剿灭魔族之时,可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落在魔族遗孤的手中?” 檀青律本以为,他说出自己是魔族遗孤之后,玉离笙一定会大惊失色,暴跳如雷,可并没有。 玉离笙的反应很平淡,脸上不见喜怒,没有半分情绪变化。 就仿佛早就洞悉了一切。 这让檀青律既恼且恨,根本不满意玉离笙如此反应,当即越发用力地掐着玉离笙的脖颈。 -- 第432页 看着鲜血从玉离笙的唇角溢了出来,顺着下巴滴落在地。 总算让檀青律有了一丝报复后的快意,他恨恨地道:“自从我拜入昆仑的那一刻,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找你报仇雪恨!” “玉离笙,你别以为,你换了一身皮,当了昆仑的长老,就能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仙门仙首了!” “我告诉你,少痴心妄想了!山鸡就是插上彩羽也当不了凤凰!” “你永远都是那个,在魔尊手心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婉转求欢,楚楚可怜,被人视为玩物的炉鼎!” 檀青律对着玉离笙就是一番冷冽毒辣的羞辱,每一句话都好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地往玉离笙的心口扎。 他紧紧盯着玉离笙的脸,想要看见玉离笙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 想让玉离笙羞愤交加。 可是并没有,玉离笙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平静。 只是因为被掐住了脖颈,而没办法呼吸,脸色渐渐变得酱紫。 可饶是如此,玉离笙还是没有流露出半分痛色,也没有开口求饶。 “你还真是个木头美人呵!”檀青律一把将玉离笙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笑道,“也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玉长老,曾经什么样的折辱没受过?什么样的刑具没试过?又怎么会将这点小把戏放在眼里?” 玉离笙跌倒在地,断腿诡异地扭曲着,鲜血又汩汩地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形容狼狈不堪,发丝散乱,唇角上还淋漓着未干的鲜血。 明明都狼狈成了如此形容,甚至都被毁了半张脸。 可玉离笙看起来还是很美。 微微侧着脸,露出苍白的,没有损伤的半张脸,下颌线清晰无比,真真是远山青黛,近水含烟。 明明都年过而立,可身形和外貌看起来,好似才正值弱冠,正应了那一句秋水为神玉为骨。 檀青律微微看得有些痴迷了,他早些年拜在玉离笙座下时,就知道自己这位师尊是个美人。 但此前因为师尊清冷疏远,高高在上,而不敢轻易同师尊对视。 眼下师尊骤然从神坛上跌落下来,低贱如尘埃。 才让檀青律发现,原来自己的师尊是这般绝色。 虽然毁了半张脸,但依旧美得风姿摇曳,身段也极佳,不知若是在床上行事,该是何等销魂动魄的滋味。 “是他害了族人,是他害得我差点死在玄门弟子手里,是他害得我在华青宗当了十多年的婢女,受尽了屈辱!我要杀了他!” 遥遥满脸憎恨,忽然从墙面上,一把抽出剑刃,快走几步上前,作势要杀了玉离笙。 “妹妹!别冲动!”檀青律赶紧出手阻拦道,“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哥!”遥遥跺脚恼怒道,“为什么要拦我?难道哥哥忘了,就是此人当年毁了我们的家园,才害的你我兄妹分离!难道说,哥哥心里还顾念着跟玉离笙的师徒之情?所以下不去狠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师尊在等慕言接他回家 倒也不是顾念着师徒之情。 檀青律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把玉离笙当成自己的师尊,又何来的师徒之情?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在玉离笙座下担惊受怕,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不能那么轻易让玉离笙死掉。 还有,可怜的许慕言,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师弟。 如若不是玉离笙处心积虑地勾引,原本许慕言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是因为玉离笙一次次从中作梗,以至于檀青律曾经亲手将许慕言推了出去。 檀青律此前听闻,玉离笙在昆仑大办婚礼,可又在当夜癫狂发疯,到处杀人。 可见,许慕言又死了。 那个穿成小魅魔的许慕言,再一次死了。 檀青律时至今日,仍旧记得那天晚上,他抱着小魅魔耳鬓厮磨,恩恩爱爱。 至今为止,依旧对其中滋味难以忘怀。 倘若不是玉离笙从中作梗,原本檀青律有想过,要把许慕言带回魔界的。 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檀青律冷声质问道:“是你杀了慕言,对不对?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不会接受一个小魅魔,所以,你杀死了他,是不是?” 玉离笙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抬手,轻轻擦掉唇角上的鲜血,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 他知道的,檀青律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说起来也可笑,从前的玉离笙实在太自负了,自负到认为自己是这个世间的主宰,肆意执纵着别人的命运。 殊不知自己是在作茧自缚,才沦落到此等地步。 难道,这些就是许慕言想看见的么? 玉离笙失魂落魄地想,许慕言千方百计骗走了他的灵骨,把他拉下高位,应该就是想看他再度被人羞辱成炉鼎罢? 如果真是这样,他情愿被许慕言亲手折辱,也不愿意落到别人的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哥!还废什么话?杀了他为族人们报仇雪恨!”遥遥跺脚恼怒道,“如果哥哥下不去手,就换我来!我恨死他了,恨不得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生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遥遥,急什么?反正人已经落在你我兄妹手中了,还怕他长翅膀飞了不成?”檀青律温声细语地安抚了遥遥,又转头同玉离笙道,“师尊,您放心,徒儿一定会好好侍奉师尊的。” -- 第433页 语罢,他便偏头同遥遥道:“你去外面,用铁钳子夹一块烧红的火炭来,小心些,别伤了自己的手。” 遥遥应了一声,恨恨地把剑收了回去,转身出门夹火炭去了。 等再折身回来时,就看见自家哥哥已经把玉离笙绑在了椅子上。 见她进来后,檀青律道:“来,把火炭给我罢,你先出去做饭,哥哥还有几句话想问一问玉离笙。” 遥遥把铁钳子递了过去,看了看檀青律,又看了看玉离笙,她突然道:“哥哥,你不要被玉离笙的美色所骗!虽然我们是魔族人,天生就……但玉离笙是我们的仇人,无论如何,哥哥也不能同他在一起!”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嘴上没个把门的,说什么呢,哥哥怎么可能看得上玉离笙这么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檀青律笑着道,“去吧,做饭去,一会儿便好。” 如此,遥遥这才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还不忘记把破烂的木头门也关好了。 等人一走,檀青律就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了,双眸死死盯着玉离笙发红的喉结,还有那截玉似的颈子。 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哑着声儿道:“师尊,我问什么,师尊就乖乖答什么,否则,徒儿可要让师尊吃些苦头了。” 玉离笙抬眸,冷眼盯着面前的大徒弟,眼中流露出了阴寒的杀意。 这让檀青律没由来地浑身哆嗦了一下,双膝条件反射一般,想要赶紧跪下。 他恨自己的膝盖不争气,怎么见了玉离笙就想跪下,再一看玉离笙的这副神情,当即恶从胆边生,忽然一耳光抽了上去。 玉离笙的脸狠狠地往旁边偏转过去,口鼻齐齐流血,眼前也一阵黑,一阵白的。 好半晌儿才缓过气来。 “玉离笙,你神气什么?别以为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昆仑长老,你现在不过就是个阶下之囚!”檀青律抬手揪住玉离笙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道,“我想怎么你,就能怎么你!” “你最好早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还有现在的处境!”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你,没有人真心待你!” “许慕言也不爱你,他只是怕你而已!” 玉离笙却道:“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师尊啊师尊,都到这种时候了,师尊还不肯服软?”檀青律哈哈大笑,饶有趣味地将火炭往玉离笙的嘴唇逼近,冷冷道,“师尊,你说,徒儿要是把这火炭塞到师尊的嘴里,会怎么样?” “会把舌头烫烂的吧?” “反正师尊说的话,没有一句是我爱听的。” “既然师尊的嘴说不出好听话,那不如直接把嘴烫烂,师尊意下如何?” 玉离笙听见此话后,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忍不住再一次想起了许慕言。 他心里还对许慕言存有一丝希冀的。 他暗暗想着,言言肯定是太气此前种种了,所以才会骗走他的灵骨,还将他打落山崖。 言言只是在气头上,并且知道悬崖下有水潭,摔不死他的,所以才故意说了绝情的话,还把他推下悬崖了。 等言言气消了,就一定会出来寻他的。 一定是这样的。 言言一定会出来寻他的,一定会的。 他不能死,不能死啊。 一定得等到言言过来找他。 言言要是找不到他,肯定会更加生气的。 玉离笙心里暗暗安慰自己,期盼着许慕言过来寻他。 他甚至还想,只要许慕言过来接他回家。 那么他也就不怨恨许慕言骗走他的灵骨,还把他推下悬崖了。 两个人从此两不相欠,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了。 谁也不再埋怨记恨对方的无情。 可是,许慕言就是不出来找他。 怎么都不出来找他。 好像已经把他给忘了。 玉离笙断的是左腿,从膝盖骨的位置,完全错位了,几乎都能看见森白的骨头茬儿。 此刻被绳索死死绑在椅子腿上,深深陷进了他的血肉里。 他疼得都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好,多说一个字,都想去死。 可为了等许慕言过来接他回家,玉离笙还是咬紧牙关,默默忍下了。 只要许慕言过来接他回家。 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 只求许慕言接他回家。 “师尊,为什么不求饶?你该不会觉得,弟子不敢对师尊动手吧?” 檀青律用铁钳子夹着烧红的火炭,往玉离笙的胸口上,狠狠烙了上去。 就听滋滋的声音,冒出了一阵白烟,随即就是皮肉烧焦的腥臭气味,弥漫开来了。 玉离笙紧紧抠着椅子,因为过于用力,连指尖都抠出了鲜血来。 全程没有发出半句惨叫,脸上也没有流露出痛苦,可冷汗却顺着鬓发滚落下来,肉眼可见的血色从脸上退散了。 “师尊,你该不会真是个木头人罢?当真一点都不痛的么?”檀青律瞥了一眼,见皮肉都烤焦了,血淋淋又乌黑的一团,看起来异常吓人。 他还有了意外收获,看见玉离笙的胸膛上,被白布缠绕着。 鲜血将白布都染透了。 檀青律蹙了蹙眉,伸手就要解开白布。 -- 第434页 哪知方才还一动不动,像根木头一样的玉离笙,突然大力挣扎起来,咬牙切齿地道:“孽徒!你敢!” 吓得檀青律猛然把手缩了回去。 条件反射一般,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檀青律脱口而出一句:“弟子不敢,弟子有错!” 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了。 檀青律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指着玉离笙的脸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语罢,直接上手扯开玉离笙缠胸的纱布,因为渗了血的缘故,皮肉和纱布都黏在了一起。 他这么猛地一扯,连皮带肉拽了下来,血珠子都喷在了檀青律的脸上。 檀青律瞳孔骤缩,惊愕无比地道:“你这是……这是怎么了?谁剜了你的……骨头?” 却见玉离笙的胸前,有两处很明显的伤痕,皮肉外翻,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一处,是他剜了肋骨,放骨髓出来为许慕言炼制还魂续命的丹药。 还有一处,则是他剜下了自己的灵骨,为了给许慕言重塑肉身。 不仅是胸前,其实只要脱下玉离笙的衣裳,檀青律就会发现,玉离笙的手臂上,还缺了几块肉。 手腕上横着一条又一条的血痕。 每一条都深可见骨。 那是玉离笙曾经为许慕言放血,剜肉的证据。 可是这些,许慕言都不知道,他也没亲眼看过。 “是谁做的?到底是谁?!师尊,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檀青律满脸不敢置信地道,他从未想过,在这个世间居然有人将玉离笙伤到如此地步! 那修为该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第二百一十六章 论美还得看师尊 玉离笙冷冷道:“同你有何干系。” 檀青律听罢,心想,是啊,同自己有什么干系? 说起来,他真该好好谢谢把玉离笙伤成这样的人。 否则玉离笙现如今又怎么会落在他的手里? “师尊,你伤成了这样,倒是让弟子好生心疼啊。”檀青律满眼兴奋,看着遍体鳞伤的玉离笙,心头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快意,他想将昔日的恩师狠狠踩在脚底。 想让师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就只能在他脚下匍匐,苟延残喘。 “早就听闻,师尊是天生炉鼎之体,身上还有淡淡的海棠花香,越是汗流浃背,越是香气袭人。不知是不是真的。” 檀青律凑近想要细闻,可玉离笙身上的血腥味实在太重了,他又嫌弃地挪远了些,语气不善道:“弄成这副难看样子,真是扫兴!” 玉离笙不肯轻易开口,他知道自己越是开口,檀青律就越兴奋。 索性眼睛一闭不再言语。 哪知就是玉离笙的这种行为,彻底惹恼了檀青律。 檀青律认为这是一种蔑视,觉得玉离笙在看不起他。 当即就掐住玉离笙的脖颈,一手扶在了自己腰上,预备让玉离笙知晓,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却忽听外头遥遥喊他:“哥哥,饭菜做好了,快出来吃饭吧!” “遥遥,你自己先吃!”檀青律冷着脸道,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玉离笙,已经做好准备,狠狠教训教训这个不肯乖顺服软的师尊了。 “哥哥!”遥遥推门进来,跺脚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里面要做什么!除非我死,否则哥哥永远都不许跟玉离笙在一起!他是我们的仇人!” 檀青律咬紧牙关,见遥遥进来了,便也不好再继续下去。 他恶狠狠地同玉离笙道:“师尊,你且等着吧,你早晚要在徒弟的手中,痛哭流涕,生不如死!” 玉离笙置若罔闻。 “走吧,遥遥,咱们吃饭去。” 檀青律临走前,还不忘记折磨玉离笙。 他将玉离笙松绑,只吊着他右手的食指,将整个人吊在了房梁之上。 唯独脚尖可以堪堪沾着地面。 等做完了这一切,檀青律才笑道:“师尊,您老人家可要站稳了,否则手指头可是要被吊断了呢。” 玉离笙不言不语,脸上没什么情绪。 檀青律冷哼一声,转身出去吃饭了。 他吃饭时还心不在焉,脑海中反反复复浮现出玉离笙泛红的双眼,还有玉似的颈子。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低声道了句:“遥遥,你自己慢慢吃,哥哥去折磨玉离笙!” 哪知才一起身,遥遥就从背后拉住了他的手腕。 檀青律不解地道:“遥遥,你怎么……” “哥哥!你不要喜欢玉离笙,好不好?”遥遥抬起一张娇俏的小脸,哽咽着道,“我知道的,哥哥喜欢男人,魔族人天性如此,本就不忌什么男女,哥哥跟谁在一起都行,可就是不能跟玉离笙在一起!他太脏了!” “遥遥,你可能是误会了,哥哥根本看不上玉离笙,他又老又丑,现如今脸也毁了,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檀青律温声细语地安抚道,“我就是想去抽他几鞭子,好好泄一泄愤!” “哥哥!”遥遥赶紧拦道,“哥哥,我不许你单独和玉离笙在一起!玉离笙曾经当过炉鼎的,他可会勾引人了,即便哥哥看不上他,可万一玉离笙主动勾引哥哥,那怎么办?” “遥遥,你真是多虑了。”檀青律急不可耐,现在就想去狠狠教训教训玉离笙。 -- 第435页 想看着玉离笙在他怀里痛苦挣扎,要哭不哭,要笑不笑,面红耳赤的样子。 偏偏自己的亲妹妹一直拦着他,檀青律急得脸都红了。 但毕竟遥遥是他的亲妹妹,也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檀青律即便再着急,也舍不得对遥遥说半句重话,只能半真半假地从旁哄道:“遥遥乖,听话,哥哥只是想去折磨折磨玉离笙,哥哥在他座下当了十多年的弟子,饱受玉离笙的欺辱,他还杀了哥哥的心上人,哥哥比你更恨他!” “果真?”遥遥显得不甚相信,抬眸疑惑地望向了檀青律,“许公子的死,不仅是哥哥心头之憾,也让我此生难以忘怀。” 她咬紧牙关,恼恨道:“这都怪玉离笙!如若不是他,许公子就不会死!” “所以,妹妹,哥哥才不让你杀玉离笙的,否则,岂不是白白便宜他了?”檀青律很适时地从旁宽慰道,“玉离笙杀了我最爱的师弟,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可是……”遥遥还是心有余悸,总觉得自家哥哥看玉离笙的眼神很不对劲儿。 不仅仅是憎恶,还有深深的痴迷。 一看就是沉迷于玉离笙的美色中了。 真是可恶! 连半张脸都被人刮花了,居然还那么好看! “不行,我得去把他另外半张脸刮花,看他日后怎么勾引男人!”遥遥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把菜刀,气势汹汹地要去刮玉离笙的脸。 檀青律哪里舍得啊! 师尊好不容易才落在了他的手里,不好生玩一玩,岂不是太可惜了。 从前修真界调侃玉离笙的美色,还流传了这么一句话:没玩过玉离笙的人,都不能算作男人。 檀青律心道,若自己此生不将玉离笙玩弄到手,便算作白活一场。 当即忙拉住遥遥,阻拦她道:“别,我还想着,要把玉离笙丢到人间的南风馆去,好生羞辱羞辱他,若你把他另外半张脸刮了,他还靠什么勾引那些公子哥?” “这……”遥遥有些犹豫了,想了想,她又道,“哥哥,我要你对天发誓,你对玉离笙绝无半点想法,否则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还真是他的亲妹妹啊,发誓还发如此毒誓。 檀青律略一思忖,心道,他的确对玉离笙没有半点想法。 而是,对其满心都是想法。 于是乎,檀青律对天发誓道:“我发誓,我对玉离笙绝无半点想法,否则天诛地灭,死无全尸!” 如此,遥遥这才相信了,她放下了手里的菜刀,冷冷道:“哥哥,如果不是因为玉离笙,你我兄妹不会分离那么多年,我们的家园也不会被摧毁。你都不知道,我从前在华青宗过得是什么日子!” “他们嫌我是个半人半魔,不仅给我戴上枷锁,肆意羞辱,还见我生得貌美,对我动手动脚……动辄打骂罚跪挨饿,我过得连看家护院的狗都不如!” “这一切都是因为玉离笙!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受那等欺辱!” “他还害死了许公子!”遥遥哽咽道,“自我被人戴上枷锁之后,许公子是第一个待我那么好的人!” “可偏偏好人不长命!” “好好好,遥遥你别哭啊,哥哥知道这些年让你吃苦受罪了,你放心,从今往后,有哥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檀青律将人拉入怀中,轻轻拍了拍遥遥的后背,以示安抚。 等遥遥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檀青律才急火火地回屋去看玉离笙。 便见玉离笙被吊住一根手指,悬挂在半空中。 唯有脚尖能勉强沾地,身体摇摇欲坠,好似风中落叶,楚楚可怜。 脸色苍白得没有任何一丝血色,唇瓣因为缺水而干裂出了血沟。 发冠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头发散乱,脸上布满污垢,鲜血淋漓,哪里还有当初高高在上,清冷疏远的仙人之姿。 分明就是一个受尽折磨的阶下之囚! 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可怜炉鼎! “师尊,弟子的招待,不知师尊是否满意?”檀青律缓步走上前来,望着玉离笙的脸,低笑着道,“师尊,你说,你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生得这么美,细细一瞧,身段也好,不知扭起来是何等风情!” 玉离笙冷笑道:“本座真是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这孽徒。看来,还是本座对你太过手下留情了,以至于你现在竟敢以下犯上,欺师灭祖!” “哈哈哈,师尊,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现在就跟一个废人没区别了,而我,却能像捏死一只小蚂蚁一般,将你捏死。” 檀青律笑道,目光毫不避讳地在玉离笙的身上打量,在那截纤细的腰上流连,微微挑了挑眉,他又笑:“师尊,你这腰生得好生纤细,让弟子好……渴。” 玉离笙呵斥道:“不知廉耻!” “师尊说我不知廉耻?呵呵,到底是谁不知廉耻?曾经在无数个男人手里徘徊?”檀青律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听闻,师尊从前是师门公认的炉鼎,只要是亲传弟子就有机会享用师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玉离笙狠狠抿了抿嘴唇,那些惨痛的经历,就是他心头最深,也最不愿意想起的疤痕。 每当别人提及,就痛彻心扉。 偏偏檀青律要扒开他的伤疤,还要在上面撒盐。 -- 第436页 “怎么,弟子说到师尊的痛处了?”檀青律故作惊讶,又笑道,“这可不是弟子一人在说,从前慕言私底下议论得更欢,他那时就经常在我面前说你不知廉耻,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第二百一十七章 慕言恨师尊,我也恨师尊 “还说你道德败坏,根本不配为人师表。说你生就一副好皮囊,天生就该是个炉鼎呢。” 檀青律笑着说道:“慕言从前最厌恶的人,就是师尊了呢。” “师尊到底是怎么误以为,慕言是爱慕师尊的呢?” 檀青律一针见血地告诉他:“那根本不是爱,慕言只是怕你而已。他有对师尊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么?” 没有,慕言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从来没有。 “我想应该不会有,慕言倒是跟我说过呢。而且不止一次哦,师尊。”檀青律笑了,饶有趣味地欣赏着玉离笙狼狈的姿态,又接着道,“他说,师兄,我爱你,我好爱你,师兄跟我在一起吧,我们一起私奔去。” 玉离笙知道,他知道曾经的许慕言私底下骂他很难听。 也知道许慕言曾经和檀青律是两情相悦的。 不仅是他知道,整个昆仑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 玉离笙知道两个人曾经是一对苦命鸳鸯,可他还是当了棒打鸳鸯的大棒。 他就是讨厌看见别人幸福,就是想要毁掉别人的幸福。 正因如此,他从前才那般下狠手地惩治自己的小徒儿。 还不惜一切代价,巧取豪夺,硬生生地将许慕言从檀青律的手中抢走了。 甚至不止一次在檀青律的面前,强迫许慕言承欢。 只是到了后来,玉离笙才堪堪明白,他的小徒儿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徒儿了。 外表虽没变,但里面的魂魄却变了。 因此,在听见这些话后,玉离笙并不怨恨许慕言,一点也不怨恨。 甚至还在暗暗期盼着,许慕言能赶紧过来,接他回家。 玉离笙好痛,他现在真的好痛。 身上已经伤得体无完肤了。 一根手指被吊了起来,承受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已经吊断了,血液根本不流通,疼到了麻木。 玉离笙觉得好累好累,只想赶紧睡一觉。 可他连睡觉都是一种奢望。 檀青律是铁了心想要狠狠羞辱他,上前薅着他的头发,迫他抬起脸来。 “玉离笙,你算个什么东西!倘若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慕言怎么可能会死?”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跟慕言在一起了!” “我和慕言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小时候怕黑,一个人不敢睡觉,哭着跑去敲你的房门!” “可是,师尊是如何做的呢?疾言厉色地将他训斥一顿,还罚他跪在外面一整夜!” “慕言哭了整整一晚上!事后哭着过来找我,说以后再也不要理师尊了!” “慕言小时候是很喜欢师尊的呢,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个想起师尊!” 檀青律沉声道,眼睛都开始冒火了:“我仍旧记得,小时候慕言淘气,上树掏鸟蛋,然后献宝一样,拿去给师尊看!” “可是师尊做了什么呢?把慕言好不容易掏的鸟蛋踩碎了,还训斥他少学些旁门左道。” “慕言是个没心肝的东西,哭一场就忘了,隔天又出去给师尊采覆盆子。” “可是师尊依旧没有好脸色,那踩碎的鸟蛋,被丢出窗台的覆盆子,师尊的冷漠,训斥,无视……交织着慕言的整个童年。” “怪不得慕言恨你,我也恨你!” “我曾经有想过,要把你当师尊的,是你自己枉为人师!” “玉离笙,我不会轻饶了你的,我要让你日日夜夜,饱受折磨,我要让你向慕言,还有我死去的族人们赔罪!” 檀青律疾言厉色地道,看着玉离笙玉似的颈子,忍不住狠狠吞咽起了口水。 要说不说,论美还得看师尊。 即便沦落至此了,师尊依旧那么有风情,仅仅露出一截玉颈,便让他有些把持不住了。 檀青律深呼口气,忽然凑过去,想要啃咬玉离笙的脖颈。 哪知偏偏这时候,遥遥又进来捣乱。 遥遥推开房门,怀里抱着一个木桶,一进门就道:“哥哥,这藤条的柔韧性可好了,我把藤条都泡在了盐水里,保管一藤条下去就皮开肉绽!” 檀青律赶紧收手,差点被遥遥撞见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道:“放那吧,我等会儿再用。” “哥……”遥遥放下木桶,起身抬头,满脸认真道,“我睡不着了,想亲眼看着哥哥折磨玉离笙。” 檀青律有些迟疑,他本意是想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 既然要欺师,肯定不能把人弄得血淋淋的,那多脏啊。 可遥遥就在边上盯着,这让檀青律有些骑虎难下了。 “哥哥,你在等什么?若是哥哥狠不下心肠,那么我来便是了。” 说着遥遥就拿起了一根藤条,凌空甩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遥遥,还是我来吧,仔细别伤了你的手。”檀青律夺过藤条,心道,要是让遥遥来,指不定就把玉离笙打坏了。 要是把玉离笙的身体打坏了,那就没意思了。 -- 第437页 檀青律咬了咬牙,在遥遥的目光中,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站在了玉离笙的面前。 “师尊,你若实在疼得紧了,就求饶便是,徒儿也许会顾念旧情,下手轻些呢。” 玉离笙听罢,脸上没什么情绪,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已经准备好熬刑了。 区区藤条而已,这并不算什么。 言言一定会来寻他的。 一定会过来接他回家的。 一定会的。 只要熬过去就没事了。 玉离笙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有关系,反正他都受惯了。 不就是藤条么,他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 也许言言会看在他受伤严重的份上,心疼他呢。 也许,言言会不忍心呢? 玉离笙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许慕言了。 也可以说是,许慕言是他最后的执念了。 哪怕是死,他也要再见许慕言一面。 他就是得亲口问一问许慕言,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嗖啪—— 檀青律仅用了五分力道,一藤条抽上去,从玉离笙的脖颈,一直至他的腰胯。 横着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藤条抽碎了玉离笙的衣衫,抽烂了他的皮肉,血沫飞溅。 玉离笙痛得浑身剧烈哆嗦,紧紧攥着拳头。 又因为被吊起来的缘故,他甚至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十指连心,他真的好痛好痛。 可是言言还不来,他怎么都不来。 不来看望他,也不接他回家。 言言好像真的抛弃他了。 就好像玉离笙曾经信任过的人,最终一个个将他抛弃了。 “好,打得好!”遥遥高兴地蹦起来鼓掌,“真是大快人心!玉离笙,你也有今天!” 檀青律也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藤条的柔韧性这么好。 但转念一想,自己此前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便不肯手下留情了。 他想看见玉离笙哭,想听见玉离笙向他求饶。 一下又一下,根本不留一丝情面。 满屋子就听见嗖啪嗖啪的声响,血沫四下飞溅。 玉离笙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岌岌可危,脚下踩着一片血沫。 鲜血还不断地顺着衣衫滴落在地。 他紧紧咬着牙齿,不肯发出半分惨叫。 疼狠了,玉离笙才会低低地唤:“慕言……” “什么?”檀青律停了下来,凑近身去询问,“师尊该不会在喊慕言罢?” 玉离笙沉默不语。 “哈哈哈,不会真的在喊慕言罢?”檀青律突然笑出声来了,“你该不会真的爱上慕言了吧?” 玉离笙还是不答,紧紧攥着拳头。 “慕言不会喜欢你的,慕言那孩子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他是什么脾气,我一清二楚!”檀青律冷笑道,“他特别爱干净,别人用过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用。” “师尊这么脏,年纪也大了,脾气还很差,慕言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师尊呢?” 玉离笙低声道:“他爱的就是我。” “你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你害他害得还不够?”檀青律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此前在山上,就是你伤了慕言!你把他弄得遍体鳞伤,甚至连他体内的五脏六腑都不同程度地受损了。如果不是怕你会伤害我,慕言怎么可能会屈服于你?” “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么?他恨你都来不及!” “这世间根本没有人真心喜欢你,大家贪图的,不过就是你的皮囊而已。” “师尊,你命该如此,天生就该是个炉鼎!” “你怎么就偏偏不认命呢?” 檀青律抬起藤条,指着玉离笙的脸,羞辱他道:“要不要徒儿帮师尊回忆回忆,作为炉鼎的记忆?看看师尊生疏了没有?” “够了!”玉离笙突然暴怒,狠狠挣扎起来,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师尊,看来你还是没弄清楚,现在是谁在掌握主动权,你以为你还是昔日的玉长老么?只怕我现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了。”檀青律冷笑道,忽而掐着玉离笙的脖颈,沉声道,“我不会饶过你的!” 他解开了绳索,揪着玉离笙的衣襟,将人往门外拖拽,见遥遥要跟上来,檀青律呵斥道:“没你的事!回去睡觉!” 遥遥跺脚恼道:“哥!” “叫哥哥是吧?那就乖乖回去睡觉,否则,我只当从来就没有你这个妹妹!” 说罢,檀青律就揪着玉离笙的衣襟,浑然不顾玉离笙断了一条腿,只能踉踉跄跄,几乎是半拖半拽的,将人拖拽出门。 第二百一十八章 师尊雪夜长跪 踏着浓浓的夜色,也不知往前走了多久。 又开始下雪了,外头的寒风宛如刀子一般,割得人生疼生疼的。 玉离笙被迫随着檀青律来到了荒郊野岭,仓惶间,连鞋子都掉了。 赤着脚走在雪地里。 身后留下了一串串凌乱的血脚印。 檀青律将人带到了荒山上,周围一片漆黑,他忽然顿足,一把将玉离笙按跪在地,抓着他的头发,迫他抬起了头。 “我的好师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这是谁的墓,又是谁的碑?” -- 第438页 玉离笙受迫抬起了头,入目就是四座紧挨在一起的坟。 正对着他的石碑上写着“许慕言之墓”,五个大字。 “这是我为慕言立的坟,还有那里,琉璃的,秦师兄的,顾师兄的,他们都直接或者间接地惨死在了师尊的手里。”檀青律沉声道,“我们师兄弟五人,原本感情很好很好,师尊,你知道修真界把我们五个人,誉为什么?” 都不等玉离笙回答,檀青律又道:“誉为昆仑五剑,师尊对我和慕言太冷漠了,从小到大,我和慕言,还有小琉璃,都像跟屁虫一样,跟在秦师兄和顾师兄的身后。” “那是我们五人最快乐的时光,彼此都把对方当成最亲的亲人,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你死我活,也没有剑拔弩张。” “那时,慕言很淘气的,总是带着琉璃上树掏鸟蛋,下河摸小鱼,每天都弄得脏兮兮的。” “然后,晚上慕言就跟我挤在一个木桶里洗澡。” “可是,年少的时光实在太短暂了,稍纵即逝。” “慕言从前很偏袒我,每天都跟在我的身后,一声声师兄地唤我。” “只要是我说的话,他字字句句都肯信的。可是,怎么突然有一天,慕言就变了呢。” 檀青律道:“他变了,最初,他只是刻意躲着我,我没太当回事儿,后来,我发现他脸色越来越苍白,精神越来越差,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腕上,有很多伤痕。” “我知道,那一定是师尊所为,除了师尊之外,没人敢那么伤慕言。” “我原想借此机会,让师尊身败名裂的,谁曾想,慕言那么傻,都被师尊伤成那样了,还要袒护师尊。” “后来,我想了很久很久,慕言应该袒护的不是师尊,而是我罢。”檀青律言之凿凿地道,“为了我的安危,他不得不疏远我,甚至,为了我而刻意去讨好师尊。” 玉离笙沉默不语,雪越下越大了,他冻得半边身子都没知觉了。 以极卑微,极狼狈的姿势,跪在了许慕言的坟前。 “慕言是一个好孩子,是我负了他,若有来生,我一定好好补偿他。” 檀青律长叹口气,忽而又变了脸色,咬牙切齿地道:“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全部都不会死!是你害死了慕言!是你毁了他!!!”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檀青律扯住玉离笙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道:“挨个磕头赔罪!说你错了,大错特错!说你不对不起他们,说!” 他大力将玉离笙的头,狠狠按了下去。哐当一声,玉离笙的额头就重重地砸在地上。 雪才刚下,山上的积雪并不深。 如此一磕,立马破皮流血,鲜血顺着眉骨滚落下来,滴进了玉离笙的眼里,再顺着下巴,沾湿了衣襟。 “说话!说你错了!说你对不起他们,快说!” 檀青律逼迫玉离笙挨个坟墓磕头,扯着他的长发,浑然不顾玉离笙曾经是他的师尊,是救他性命,又养育了他十多年的师尊。 放肆地折辱着玉离笙,摁着他的后颈,强迫他跪在坟前磕头赔罪。 玉离笙面无表情的,鲜血流进了他的嘴巴里,满嘴都是浓郁的铁锈味。 雪越下越大了,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白雪。 眼前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耳边嗡嗡作响,头皮几乎都要被生生撕扯下来了。 “你就跪在这里!向慕言,琉璃,还有两个师兄赔罪!” “玉离笙,我告诉你,慕言的死全部都怪你!是你害了慕言,是你毁了他的一生!” “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拜在了你的座下!” “你太恶毒了,你枉为人师,枉修正道!” “今晚,你哪里都不许去!就跪到雪停为止!如果上苍可怜你,自然会停雪的,但如果连上苍都觉得你罪无可赦,那你就跪死在慕言的坟前罢!” 檀青律说着,还施法将玉离笙的身体固定住。 让他除了保持跪姿之外,根本动弹不得。 说完之后,他冷冷看了玉离笙一眼,随即转身便离开了。 丝毫不管重伤难行,灵力散尽,修为尽毁,又一身薄衫的师尊,是否能在寒冬腊月的大雪天活下去。 玉离笙冻得面色发白,浑身不停哆嗦着。 他静静地跪在雪夜里,正对着他的就是许慕言的墓碑。 血液都好似凝固了一般,微微出口气,就是一阵白烟。 浓密漆黑的长睫都结了一层冰花。 很快发间,肩膀都覆盖着一层白雪。 雪夜中,玉离笙深深熬红了眼眶,紧紧攥着拳头。 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慕言的墓碑。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就剩心口还有一点点热气了。 而他的言言始终没来寻他,也没有过来接他回家。 好像把他遗忘了。 雪花落在了玉离笙的睫毛上,眼前也渐渐发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雪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远处的山脉都被大雪覆盖住了。 就连墓碑也陷在了积雪中。 玉离笙缓缓呼了口气,心头的那点热气好像随时都要彻底散开了。 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坚信自己本命不该如此的。 -- 第439页 倘若,在雪停之前,许慕言还不来接他回家的话,那他就……就……再也不理许慕言了。 他再也不要理许慕言了。 玉离笙抬眸,凝视着面前的墓碑,失魂落魄地低声念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白头。” 大雪纷纷落在了他的头顶,发梢,肩膀。他一身薄衫在雪地中瑟瑟发抖。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玉离笙念完这句,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地哭出声了,他哽咽着颤声道:“言言,师尊真的好痛,过来接师尊回家吧。” “师尊再等一等你。” “如果雪停之前,你还不来的话。那师尊就不等你了。” “不等你了。” …… “师尊!!!!!” 许慕言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话一出口,眼泪就争先恐后涌了出来,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师尊,师尊!” “慕言,你怎么了?”玉奉天及时出现,将人捧在手心里,温声细语地道,“做噩梦了么?不怕不怕,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师尊,师尊!我要去找师尊!” 许慕言只觉得心脏突然剧痛无比,好像有剑刃在里面乱绞,他方才梦见玉离笙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周围荒凉无比。 梦里的师尊满身都是鲜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我要去找师尊!我要亲眼看看他,我要去找他,带我去找他!” 许慕言梦魇一般,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襟,在玉奉天的手掌心中,翻来覆去地打滚,放声大哭:“我好痛,我好痛啊!” “痛?你哪里痛?怎么可能会痛?”玉奉天不解,用佛光将许慕言笼罩住,急切地询问道,“现在还痛么?” “痛!这里,这里好痛,像是有人拿刀子在剜,这里痛!”许慕言抬手指向了自己的心口,摇头大哭道,“我的心脏好痛!一定是师尊出事了!我要去找他!你放我去找他!!!” “……”玉奉天僵了一下,不明白许慕言为什么会突然心痛,便道,“你是做噩梦了吧?不怕不怕,没人再敢伤你了,不怕,慕言,乖,不怕了。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他双手捧起许慕言,将人护在了自己的心口,“慕言,乖,不哭了,那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向你保证,乖…不哭了。” 许慕言迟迟不能缓解,总觉得玉离笙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梦里太真实了,玉离笙浑身都是血,哭成了那样。 许慕言宁愿那只是一个噩梦。 “我……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得回去找他,我得去找师尊!”许慕言语无伦次起来,赶紧翻坐起来,抬头望向了玉奉天,恳求道,“让我再看他一眼,好不好?就一眼,我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让我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玉奉天听罢,浓眉狠狠蹙紧了,眼底流露出了怒色,不过很快,他又温声细语地安抚道:“你不必担心玉离笙,他是何等高深的修为,你又并非不知,普天之下,谁能伤得了玉离笙?” “可是……可是我总觉得他过得并不好,”许慕言低声道,“我再一次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一定难过极了,我怕他会再度到处发疯,我想回去看看他。” “慕言,你要知道,你不过就是玉离笙飞升路上的一道情劫罢了,他若是迟迟勘破不了,又如何飞升?”玉奉天沉声道,“难道……你不想回家了么?” 第二百一十九章 慕言无效撒娇 许慕言道:“我想回家。”做梦都想回家,想回去看看妈妈过得怎么样。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找一份工作,努力挣钱养活自己的同时,再把妈妈也接过来照顾。 再也不想看继父一家子的脸色了,他那个傻批继弟再敢过来找他的麻烦,许慕言就把狗东西照死里揍。 可是他没能如愿回家,现如今还被困在此地,根本没办法离开。 许慕言心里很不安,总是觉得玉离笙好像出事了,他默默安慰自己,玉离笙修为很高深的。 只要玉离笙不欺负别人,那就算不错了。 这天底下又有谁能伤得了玉离笙。 “你就是太累了,所以总是喜欢胡思乱想。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儿的,等时机成熟了,我就放你回家。”玉奉天从旁温声细语地道,“你现在的元神很虚弱,只能待在金莲中修养,有我保护你,谁也伤不了你。” 许慕言听罢,抬手捏了捏绞痛的眉心,之后,他又抬头道:“真的不能让我去看一眼师尊么?就看一眼……远远地看一眼,不现身……这样也不行么?” 玉奉天摇了摇头道:“不行,你的出现只会让他更难以割舍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难道,你不想让他勘破情爱了么?” 许慕言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微微低着头,神情有些落寞。 “慕言,有我陪着你,还不够么?”玉奉天又开口哄他了,低声道,“你从前对我极是热忱,现如今却好似冷漠了许多。” “你明知故问。”许慕言如此道,背过身去,双臂环胸,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怎么,还生气了?”玉奉天见状,有些好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许慕言的脑袋。 -- 第440页 又被许慕言毫不客气地抬手推开了。 玉奉天也不生气,无奈地同他讲道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比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期盼着你平安快乐,比他们所有人都希望你可以获得幸福。” “所以,你此前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受尽折磨,死了又死,活了又活?”许慕言没好气地道,“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别以为我现在没提剑捅你,就是跟你冰释前嫌了。玉离笙不是个好人,你就是个好人了?” 玉奉天不可置否,从未说过自己是个好人,但他只想对许慕言一个人好,听罢,便低声道:“那些……并非我本意。” “那我现在心情不好,手特痒,我反手抽你一耳光,也并非我本意,行不行?” 玉奉天:“……” “慕言……” “你既想让我念着旧情,可又不愿意承认,当初是你害我死了三回……”许慕言背对着玉奉天,沉声道,“好事儿都是你做的,坏事儿全让玉离笙一个人背了,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玉奉天抿了抿唇,对此前种种感到无比抱歉,好久才道:“能不提那些事了么?” “是你先提的,而且是反反复复地向我提及。每一次提及那些过往,都好像是扒开我的伤口,在上面撒盐,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当初我被你们联手伤得多深,死得有多惨。”许慕言深呼口气,顿了顿,又接着道,“凭什么不让我提?那是我曾经……曾经渡你们的代价!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忘记?” 玉奉天沉默不语,双眸中流露出心痛和不忍,许久之后,他才又道:“我会尽可能地补偿你。” “哼,还说要补偿我,可却连我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许慕言故作赌气,把脸一扭,冷声道,“我是让你上天给我摘星星了,还是让你下海为我擒蛟龙了?那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那往后,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我使唤不动你,我没那个资格求你!您老人家心系天下苍生,眼中哪有我啊!” 玉奉天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许慕言这话说的,居然有点撒娇的意味了。 竟也不觉得生气恼怒,反而隐隐有些喜欢。 以往许慕言都对他太客气了,很少同他亲近,就更别说像个孩子一样撒娇了。 玉奉天忍不住微微一笑,突然之间就被取悦到了,他道:“你这话是何意,我何时不在乎你了?我只是在保护你不受伤害,如何就成了铁石心肠之人了?又怎么让你受委屈了?” “哼,还说是保护我,我看啊,这就是变相的囚禁!”许慕言一语中的,当即玉奉天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眸色也沉了下去。 不过很快,玉奉天又镇定自若起来,他道:“你莫胡闹,我自有打算,凡事自有定数,天机不可泄露。” “哎,你这个人!”许慕言气鼓鼓地起身,两手掐腰,跺脚恼道,“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我都这么说了,你都不肯答应,气死我了,啊,啊,啊!!!!!气死我了!” “好了,你也别气了,不如这样吧……”玉奉天略一思忖才道,“你若实在觉得闷,我也可以带你出去透透气。” “去哪儿?” “保密。”玉奉天低声笑了笑,神神秘秘地道,“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 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檀青律早上起来时,推开房门,看见大雪已经过膝了,漫天遍野都被积雪覆盖。 寒风吹在脸上,就宛如利刃割裂了皮肤一般痛楚。 “哥哥,这雪下了一天一夜了,看样子只怕天黑了,雪都不会停。看来玉离笙就是死有余辜,自作自受,连老天爷都不帮他!”遥遥走了出来,同檀青律并肩站在门口,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忿忿不平地道,“要我说啊,就该把玉离笙拉过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生生疼死他才好!像他那种大恶人,就不配活在这世间,他早就该死了!” 檀青律心里惦记着玉离笙,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就是铁打的人,恐怕也受不住。 更何况玉离笙重伤难行,灵力溃散,修为尽失,不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又素有寒疾,从前大夏天,殿里都会放个火炉子,阴雨天气都没办法出门,一年到头汤药不离口,如此那般病弱楚楚,一身病骨,只怕会受不住啊。 “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遥遥抬手,在檀青律眼前挥了挥,“哥哥,我不想在人间继续东躲西藏了,我想回魔界,我想回家了。” “好,遥遥,你先回屋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檀青律根本无暇顾及遥遥,心里想的全是玉离笙。 他在想,师尊身子骨不好,又在外头跪了一天一夜,只怕性命难保。 他暂时还不想让师尊死,最起码,不能让师尊这么痛快地死掉。 起码也得带回魔界,让玉离笙跪在魔界,向曾经死去的数以万计的魔族人赔罪。 更重要的是,檀青律从前便听闻,玉离笙生就一副合欢骨,天生的炉鼎之体。 但一直以来都没试过,若是不欺师灭祖,以下犯上,狠狠折辱一番师尊,那么此生就算白活。 想到此处,檀青律已经踏出了门槛,身后的风雪很大,远远地将遥遥的声音甩在了后面。 -- 第441页 待檀青律寻去时,离得老远就看见一具雪人——玉离笙还真是可怜啊,跪在雪地里足足一天一夜。 浑身都被积雪覆盖住了,整个人几乎都冻成了一座冰雕。 半张脸都被白雪覆盖住了。唯有口鼻还散发出微弱的气息。 “师尊,雪夜长跪的滋味如何?”檀青律快走几步上前,过膝的积雪,让他走起路时,脚下踩出了咿呀咿呀的声音。 他故意站在了玉离笙的眼前,看了一眼玉离笙冻得青紫的俊脸,又看了看许慕言的墓碑,沉声道:“跪省了一夜,师尊可有反省出什么?” 玉离笙并没有回答他,他已经冻到失去了知觉,他的双膝已经冻坏了,鲜血融化了积雪,又凝结成了坚冰。 将他的双腿连同这片大地冻在了一起,稍微动一动,就是彻骨的惨痛。 “哦,我知道了,师尊是冻得说不出话来了,是么?呵呵,师尊放心,徒儿自有妙法,可解师尊之苦!”语罢,檀青律从腰间拽下了水囊,里面的水还很烫。 取下塞子之后,他直接将滚烫的水,从玉离笙的头顶倒了下去。 积雪一触碰到热水,立马便融化了。雪水混着鲜血滚落下来,沾湿了玉离笙整张脸。 凌乱的长发狼狈地粘在了他的面庞上,显得清冷又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生出怜香惜玉之感。 檀青律却并不觉得玉离笙这样子可怜,只觉得他可恨至极。 又故技重施,捏正玉离笙的下巴,将剩下的热水,直接灌进了他的嘴里。 滚烫的热水,融化了玉离笙唇瓣间的碎冰,烫红了他的嘴唇,也烫烂了他的舌头。 玉离笙眉头一蹙,忍不住发出细微的闷哼声。 “怎么,疼啊?”檀青律略感惊吓,笑着道,“这很疼么?慕言当初被邪祟拖拽,一整条大街上都是他的鲜血和碎肉,他当时断了多少根骨头来着?十根?二十根?师尊仔细数过没有?” 第二百二十章 玉离笙总是被最信任的人辜负 都不等玉离笙回答,檀青律丢开水囊,钳紧他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笑着道:“我想,师尊应该也没有认真地数过罢?毕竟,慕言当初死得太惨了,被折磨得几乎都不成人形了。” “师尊也会心痛么?” 檀青律伏下身去,双目灼灼地望向了玉离笙的眼睛,沉声道:“师尊,您老人家也会心痛么?” 玉离笙不答,嘴里满是鲜血的味道,他太久没喝过水,进过食了。 修为散尽之后,他就是个普通人,自然也得吃饭喝水。可现如今,他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是一种奢望。 “师尊,怎么不说话?您老人家是无话同弟子说,还是说不了话?”檀青律低声道,有些疑惑地想掰开玉离笙的唇齿,看看他的舌头是否完好无损。 可才一掰开玉离笙的嘴,一大股鲜血顺着唇齿溢了出来,淌了檀青律满手。 “师尊……” 檀青律陡然大惊失色,抬眼一看玉离笙,却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好似风中残叶一般,随时随刻都有可能随风而逝。 当即也顾不得再继续羞辱玉离笙了。 檀青律身子一矮,两手攥紧玉离笙的手臂,急切地低声道:“师尊!别睡!师尊,千万不要睡着!否则,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师尊!!!” 玉离笙听着耳边的声音,心想,自己要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对所有人来说,应该会是一件好事儿吧? 毕竟,他作恶多端,十恶不赦,无恶不作,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了。 他死或者不死,又有谁会在意呢? 许慕言也不在意他,许慕言不来找他,不来接他回家。 好像已经彻底把他给忘了。 玉离笙沉重地闭上了眼睛,只想就此死了,再也不想继续受苦受难了。 可檀青律不让他死,攥着他的手腕,用自身的灵力,助他融化身上的冰雪,为他取暖,还一声声地在他耳畔威胁道:“玉离笙!我不准你死!你敢死!!!你若是敢死,我即刻就刨了许慕言的坟,我让他连死都不得安息!” 玉离笙勾了勾唇,想反唇相讥,可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他就好似棺椁中的枯骨,被人践踏成泥的海棠花。 失去了金丹,灵力,修为,尊位,失去了一切。 可笑他剜下了自己的灵骨,放弃了一切,最终却不过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细细想来,玉离笙的一生都败在了“信任”二字上! 一次次地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小时候他最信任哥哥了,结果哥哥折磨他,把他推下悬崖,害他摔断腿了。 后来他信任师父,结果师父拿他当药人,剜他的肉,放他的血,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再后来他又信任师兄,以为师兄是真心怜爱疼惜自己。结果师兄拿他当炉鼎,还和整个师门的弟子公用。 最后玉离笙曾经想过,魔尊也许是真的爱他,想立他当魔后,结果魔尊是个风流鬼,只是贪图他的美貌而已。 没有人真心待他,也没有人爱他。 玉离笙当初彻底对人世间感到失望无比,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心剖出来,封印在了菩提树中。 自此以后,再不动情。 谁知上苍又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 第442页 他都没有心了,居然还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可结果是,许慕言在骗走了他的灵骨之后,迅速弃他如敝屣。 玉离笙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今世才要受此等折磨! 为什么他信任的人,最终都要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伤害他,欺骗他,抛弃他。 等不到了。 玉离笙从闭紧的双眸中,缓缓流出了眼泪。顺着面颊滴落在了檀青律的手背上。 他等不到许慕言了。 “师……师尊?你这是……哭了么?”檀青律愣了愣,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手背上的泪珠。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玉离笙如此楚楚可怜地落泪。 即便师尊已经狼狈至此,还毁了半张脸,可哭起来还是这般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这是师尊羞愧懊悔的眼泪,是不是?”檀青律低声道,“师尊也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是么?” 玉离笙心道,是,他是做错了,大错特错。 他就不应该那般自己为是,当初应该手起剑落,直接杀了檀青律和……许慕言。 就应该心狠手辣,一人一剑,送他们上西天! 他就不应该动情! 不应该于心不忍! 对他这种人来说,本就不应该有软肋! 但为了能活下去,日后卷土重来,大开杀戒,血洗修真界,玉离笙再度选择了隐忍。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把许慕言找到,然后囚禁起来。 即便是死,他也要拉着许慕言陪葬! 他死也不会放过许慕言的! 玉离笙故作柔弱,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病弱楚楚的可怜样子,勾得檀青律三魂七魄都飞了大半。 “师尊……你不会有事儿的,弟子这就带师尊离开这里!” 檀青律鬼使神差一般,脱下了自己的外裳,披在了玉离笙的身上,而后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玉离笙很清瘦,平日里看着身形高大,可一抱在怀里,根本没什么重量。 而且全程很乖顺,没有半分反抗。 这让檀青律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欲,他觉得是自己驯化了师尊,让那么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玉离笙,拜倒在了他的脚下。 他兴奋极了,满心欢喜,只要想到,他征服了自己的师尊,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抱着师尊一路走得飞快,才一踏入房门,就使唤起了遥遥。 “妹妹,去抱一床被褥来,然后给火炉子加点柴火,把火烧得旺一些,快去!” “哥哥,你没病罢?好端端的,你救玉离笙做什么?!”遥遥满脸惊愕地道。 “你不懂,听我的话便是了,快些!”檀青律的魂儿都被玉离笙勾了,连头也不转地吩咐道。 他见玉离笙冻得瑟瑟发抖,赶紧拉过被褥,给师尊盖好,忍不住温声细语地道:“师尊,你早些服软,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你放心,徒儿不会让师尊死的。” 最起码,他现在不想让师尊死。 只想体验一下,征服师尊的快意。 “来,师尊,喝些热水吧,徒儿喂你。”檀青律倒了热茶,作势要喂给玉离笙喝下。 哪知遥遥快走几步上来,一掌将茶碗打翻了,遥遥跺脚恼道:“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哥哥要是执意救玉离笙,那我就死给你看!” “遥遥!”檀青律提了个音道,“不许胡闹!无论如何,玉离笙……他终究救过我的性命,还抚养了我十多年,他是我的师尊啊!” “我不管!如果不是因为玉离笙,我怎么可能流落在外,受人欺辱?”遥遥不依不饶,上去就要将玉离笙从床上扯下来,破口大骂道,“呸!真是不要脸!你这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贱人!我不准你碰我哥哥的床!” “遥遥!”檀青律抬手将玉离笙护住,抓着遥遥的手,将人推开了,厉声呵斥道,“出去!” “哥!” “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哼!”遥遥当场就气哭了,抹着眼泪就往外跑,连房门也没关。 “师尊,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师尊莫怪她。”檀青律又倒了碗水,喂给玉离笙喝下,之后将人扶躺在了床上,温声细语地道,“师尊,徒儿知道,那些事情都不是师尊自愿的,弟子都知道。” 玉离笙未言,低眉顺眼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师尊,你若是早些服软,徒儿又怎么忍心,那般折磨师尊?”檀青律抬手,虚虚地抚过玉离笙受伤的面颊,心疼地问,“疼么?” 玉离笙还是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师尊,只要你乖顺,徒儿绝对不会再伤害师尊了。虽然我不知道,师尊这些日子以来,都经历了什么,但师尊放心,只要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檀青律言之凿凿地道,无论如何,玉离笙终究是他的师尊,只有他能伤害玉离笙,别人想都不要想。 哪怕他玩腻了,厌倦了,不想继续玩下去了,玉离笙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别人是没有资格杀他师尊的。 说起来除了当初和小魅魔在一起的一夜之外,檀青律还没同别人好过,眼下见师尊如此楚楚可怜,就忍不住想同他试一试鱼水之欢。 但思及师尊现如今伤重,只怕受不住的,若是将人弄死了,倒有几分可惜的。 -- 第443页 “师尊,你伤重至此,须得好好养伤才是。这个你且先吃下去。”檀青律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乌黑的丹药,递过去道,“这是用来疗伤的丹药。” 玉离笙并没有接,只是微微抬眸,定定地凝视着檀青律,一言不发。 “怎么,师尊是担心这颗丹药有毒么?还是说,师尊是想让徒儿亲手喂到嘴里?”檀青律低声笑道,“那又有何难,只要师尊欢喜便好。” 话音刚落,玉离笙便接过丹药,放入了口中。 檀青律见了,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师尊,你若早这般乖顺,徒儿又怎么忍心伤你。” 第二百二十一章 师尊的梦里全是慕言 玉离笙并没有开口,微微垂着头,凌乱的额发遮掩住了他清冷的眉眼,让人看不出来,他此刻是什么情绪。 他是知道的,自己即便毁了半张脸,但容貌依旧很美。 曾经,他就用同样的手段,让许慕言一步一步地沦为他的掌心之物。 现如今,玉离笙又要故技重施,将檀青律的心紧紧攥在手里。 因此,玉离笙不会过分拒绝檀青律的示好。 不仅如此,还一定程度上示弱,以此,来满足徒弟病态的征服欲。 玉离笙低低地道:“为师……很痛。” 果不其然,檀青律听罢,眼睛蓦然就亮了起来,忍不住流露出了笑意,但很快,他又敛眸,故作关切地道:“师尊莫怕,弟子这便出去烧些热水来,好生给师尊洗洗干净,师尊身上落了好些伤,若是不及时处理,只怕要留下满身疤痕。” 说着,檀青律起身,兴冲冲地出去烧热水了。 趁屋里没人,玉离笙缓缓起身,盘腿而坐,双手结印,试图运转灵力。 可他的灵骨被剜,金丹化作飞灰,修为毁于一旦。 空荡荡的气海一片狼藉,连一丝丝的灵力都运转不出来。 这让玉离笙面色一白,狠狠抿了一下唇角。 他不甘心自己就此沦为一个废人,双手又飞快变幻法印。 哪知非但没有运转出灵力,反而因为伤重,喉咙一痒,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玉离笙虚弱不堪地伏在床榻上,伸手捂住了嘴,发出了剧烈的咳嗽,每一声都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 鲜血从指缝间溢了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了被褥上,留下一抹刺眼的鲜红。 他的左腿从膝盖骨的位置,就已经完全错位了。 又在大雪中跪了一天一夜,皮肉和衣衫早已沾在了一起,血肉模糊的一团。 隐隐还能看见森白的骨头茬儿。 玉离笙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咳嗽。 他尝试着,想为自己先把断骨接上,可又因为伤势过重,稍微挪动一下,鲜血就从断骨处蔓延出来。 不一会儿,玉离笙就满头冷汗,脸上更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心里暗暗安抚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他本来就伤惯了,这些不过就是皮肉伤罢了。 算不得什么。 可为了能隐忍住断骨的痛楚,玉离笙还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许慕言的名字。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几分痛楚。 檀青律提了一桶热水进来,将热水倒在了木桶里。 又将火炉子放在了木桶边,这才笑着道:“师尊,让弟子服侍师尊沐浴更衣罢。” 他嘴上恭恭敬敬地唤着师尊,实际上根本不等玉离笙答应,直接走上前去,抬手就摸上了玉离笙的腰带。 神色略显急切,檀青律低声道:“师尊若是乖顺些,也能少吃些苦头。” 哪知下一瞬,玉离笙的手就轻轻地按在了檀青律的手背上。 檀青律面露不悦地冷笑道:“怎么,师尊不愿?这般金贵的,碰都碰不得了?又不是没被其他人碰过,师尊还会在乎这个?” 玉离笙道:“血把衣服浸透了,都黏在了一起,强行扯开……很痛。” 说着,他按着檀青律的苍白玉指,颤颤地蜷缩起来了。 好似真的很怕疼,好看的眉头都蹙了起来,越发显得病弱楚楚,惹人怜爱。 “原来如此,那倒是弟子唐突了。”檀青律很吃玉离笙这一套,目光忍不住落在了玉离笙的颈窝,看着那截玉颈雪白干净,喉咙又紧了些,“那……弟子寻剪刀来,帮师尊剪开衣衫?” “不好……”玉离笙摇了摇头,脸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虚弱不堪地倚在檀青律的手臂上,缓缓道,“直接将我放入木桶中,等热水将衣衫浸透便可。” 檀青律略一思忖,心想,反正现在人已经落在自己手里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再者说了,师尊现如今如此病弱不堪,又怎么承受得住徒弟的顶撞? “好,就依师尊的意思,弟子抱师尊过去。” 檀青律顺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至木桶边,再小心翼翼将玉离笙放入了木桶中。 “师尊,好生洗洗干净,等洗干净了,弟子就给师尊上药包扎,只要师尊乖顺,弟子又怎么舍得伤害师尊。”檀青律贴在木桶边上,见玉离笙冷汗潸然,脸色煞白,明明都沦落至此了,却又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越是受虐,就越是美艳动人,越是被虐到极致,越是娇艳欲滴,楚楚可怜。 -- 第444页 忍不住就伸手,虚虚抚摸着玉离笙脸上的伤痕,檀青律咬牙切齿地道:“该死!居然有人敢毁师尊的脸!若是让我遇见了,我必定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以解心头之气!” 玉离笙沉默不语。 那些毁他容貌的修士,尽数被他一剑割喉而死了。 在这世间,就只许他玉离笙辜负别人,不许别人辜负他一丝一毫。 “师尊,这衣裳师尊是想自己脱,还是让弟子代劳?”檀青律低声笑道,“只要师尊开口,弟子义不容辞!” 玉离笙听罢,漆黑的长睫微微一颤。他不是不明白檀青律对他的心思,就因为太明白,才更觉得恶心嫌弃。 居然连座下的徒弟都肖想自己的身体。 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 这天底下的男人皆凉薄,见一个爱一个,喜欢的不过只是他的皮囊而已。 玉离笙自认为这副皮囊没有什么特别的,也从不觉得自己的脸美到倾国倾城。 可就是有那么多人觊觎他的美貌。 细细想来,好似从玉离笙幼年时,这种事情就一直在发生着。 他好看的并不仅仅是皮囊,骨相之美更是世间难寻,更莫说是极佳的身段了。 老天爷给了他这副容貌,是他的幸,也是他此生最大的不幸。 空有美貌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反而是一种罪孽。 玉离笙暗暗攥紧了拳头,绝对不允许自己被除了许慕言之外的任何人染指。 他再也不要沦为别人的炉鼎了,再也不要受那种屈辱。 宁死也不肯受了。 玉离笙并没有剧烈地反抗,从前流的血泪,教会了他如何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 是以,在没有恢复灵力之前,他只能暂时示弱。 玉离笙轻声道:“我自己来。” “好,弟子手重,也怕不小心弄疼了师尊。”檀青律显得很好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玉离笙,笑着道,“不过,师尊可要快一些,否则水就凉了……如果让弟子发现,师尊在故意拖延时间,那么弟子也不介意,将师尊拖到雪地里洗澡……我想,那一定非常有意思吧?” 玉离笙在听见此话时,原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一分,他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他清楚地明白,檀青律只是想要戏耍他罢了。 “师尊,这样吧,弟子数十个数,师尊要把所有衣服都脱下来,包括亵裤,全部都脱下来……”檀青律贴着玉离笙的耳畔,低声道,“衣服脏了,弟子帮师尊洗干净。” 玉离笙狠狠咬了一下牙齿,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若是他有朝一日恢复了灵力,必定要将这孽徒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可眼下,檀青律已经慢条斯理地开始报数了:“一,二,三……七……” 玉离笙隐忍着,颤着手指缓缓解开腰带,头顶便是檀青律火辣辣的目光。 可就在玉离笙把衣衫脱下来之时,外头蓦然传来轰隆一声剧响。 遥遥一脚把房门踹开,风雪簌簌吹了进来,玉离笙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 就见遥遥满脸泪痕,一把抽出剑刃,往自己脖颈上一贴,怒冲冲地道:“哥哥!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若哥哥执意要和玉离笙在一起,那我今日就死给你看!” “遥遥!”檀青律抬头,满脸紧张地冲上前去阻拦,开口哄道,“你这又是何苦?我不是说了,我对这个老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又老又丑,脾气还差,还是我们的仇人,我岂会对他动什么心意?你快些将剑刃放下来,当心伤了你自己!” 又老又丑,脾气还差的玉离笙:“……” “呸!我才不信!哥哥分明就是被玉离笙的美色迷住了!”遥遥满脸怒火,跺脚大声骂道,“待我杀了他,就跟哥哥一起回魔界!” 玉离笙全程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兄妹抢夺一柄长剑。 妹妹哭得死去活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哥哥则是软硬兼施,半哄半劝。 最终遥遥被夺下了剑刃,转身夺门而出,口口声声说,她要出去跳悬崖。 而檀青律听罢,当即又急又气,在看了玉离笙一眼后,便施法设下一道结界。 慌忙追了出去。 等二人走后,玉离笙才稍微松了口气。 连日来受尽折磨,遍体鳞伤,身上的白袍早就被鲜血染透了。 玉离笙解开衣衫,为自己仔细清洗干净身上的血污。 之后便艰难地从木桶中出来。 可冻坏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竟一头摔倒在地。 木桶翻倒,地上一片狼藉。 玉离笙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爬上了榻。 用仅剩的力气,将腿骨接了回去,又撕下布条包扎好。 等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伤痛和疲倦迅速笼罩全身,玉离笙在一片黑暗中,蜷缩成了一小团,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在他的梦中,他又一次回到了昆仑。 回到了和许慕言独处的日子。 他在梦中抱紧了许慕言,一声声祈求着,让许慕言不要抛下他。 第二百二十二章 玉奉天向慕言表白了 玉奉天说,要带许慕言去一个地方,还整得神神秘秘的。 临走之前,这厮终于大发慈悲,把许慕言的肉身还给他了。 -- 第445页 这肉身同许慕言最初的身体一模一样,面容,身段,衣着打扮,没有任何不同。 以至于许慕言骤然一见,还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直到玉奉天从旁温声细语地提醒,许慕言才堪堪反应过来。 自玉奉天的肩头一跃而下,整个人往肉身上一扑。 待许慕言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如初了。 他扭扭胳膊,扭扭腿,有些惊奇地询问道:“这具肉身是如何重塑出来的?我记得,我之前的身体已经废了,后来玉离笙把尸体埋在了昆仑的后山。他不会拿这种事情撒谎的。” 许慕言言之凿凿地道,检查一番,确认自己的身体零部件都齐整了,同从前一模一样,胳膊腿也很灵活。 甚至连气海中的金丹,也在平稳地旋转。 这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许慕言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回到最初的身体里。 也没想过,自己的金丹还在,连修为都未曾丧失。 “我自是有办法的,只不过付出了一些代价罢了,但同你比起来,那些代价不值一提。”玉奉天微微一笑,抬手一招,一柄长剑幻化而出。 许慕言眼睛一亮,惊道:“这是我的命剑?怎么在你这里?我还以为,这剑在……”他以为剑在玉离笙那里,结果却在玉奉天的手里。 想来,玉离笙并不是很在乎他的命剑罢,连剑刃都被玉奉天拿走了。 “现在,我将此剑物归原主,也希望你能做回最初的许慕言。”玉奉天微微一笑,将剑刃递了过去。 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少年,满眼的温柔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玉奉天很遗憾,没有成为许慕言的师尊,也没能亲自传授许慕言任何法术。 但他有信心,能和许慕言天长地久的在一起。 “多谢。” 许慕言接过命剑,手指轻轻抚摸过剑身的纹路,恍惚又想起当初和玉离笙在昆仑山拜堂成亲之时。 那时的玉离笙看起来真得很开心,忙里忙外置办了好些东西。 还用红绸系住了两人的命剑,用来压一压喜床。 他甚至还想起了,曾经玉离笙夺过他的剑刃,这冷硬的剑身当时让许慕言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回想起来,许慕言的身上还隐隐有些作痛。 也不知道玉离笙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又是否像从前一样大开杀戒。 这一切许慕言都毫不知情,神色也渐渐落寞起来。 “你其实不必同我说谢谢,这些都是我自愿为你做的。”玉奉天从旁温声细语地道,“无论为你做什么事,我都甘之如饴。” 许慕言不想接这话,便问:“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 “等去了,你便知道了。” 玉奉天开始卖关子了,自然无比地伸手攥住了许慕言的手腕,一挥衣袖,二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等眼前再度能视物时,许慕言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花海,漫山遍野的向日葵,铺满了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一望无际的花海。 向日葵迎着太阳怒盛,像是一个个金灿灿的小太阳,每一株向日葵都散发着勃勃生机,在阳光的沐浴下,好似渡了一层淡淡的华光。 微风一吹,漫山遍野的向日葵挨挨挤挤地摇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许慕言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向日葵。 从来没有。 去有向日葵的景点拍照片是要收费的。而且为了保护植物,游客是不允许进入花海中央,只能站在远处遥遥观望。 而此时此刻,许慕言就站在花海最深处,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将他包围住了。 只要他微微伸一伸手,就能摸到向日葵的花瓣,还有碧绿色的叶子。 许慕言恍惚有一种,幸福就在他手边的错觉。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向日葵?还开了这么多。”许慕言喃喃自语道,脸上流露出了动容的神情。 玉奉天一直凝视着许慕言的脸,听罢,微微一笑,周身金灿灿的佛光,笼罩在他的周围。 那一头雪白的长发,好似也镀金一般,显得流光璀璨的。 他随手一挥,指尖劲风连根将向日葵割断。玉奉天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小小太阳。 正欲开口说几句话,哪知许慕言下一句话就是:“这是可食用的,还是不可食用的向日葵?若是成熟了,得产多少瓜子啊。” 玉奉天:“……” “可以拿出去卖,发财了。” 玉奉天:“……” 他不太明白,许慕言在面对此情此景时,为什么一心想着向日葵的瓜子能不能吃,以及拿出去卖。 他该怎样才能让许慕言明白,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穷二白,受人欺辱的可怜少年了。 他有能力保护许慕言,还会把许慕言照顾得很好很好。 许慕言跟他在一起之后,不用再考虑银子的事儿,他再也不会让许慕言受冻挨饿了,再也不会了。 “如果,我生前也有这么一大片土地就好了。”许慕言忍不住长叹口气,“我连一亩三分地都没有,在我生活的时空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有主人的,人死了是要火葬的,然后把骨灰埋在地下。” “我没钱,也没有地,死了估计连火葬的钱,都得我妈出。我妈没钱,她没办法给我买墓地,我也理解,随便把我的骨灰往哪条小河里一撒就行了,我没意见。” -- 第446页 “慕言,你喜欢土地,那我就买一整片土地送给你。” “唉,我喜欢的其实……算了。” 他喜欢的其实并不是土地,而是安稳的生活。 许慕言想有一个可以为自己遮风避雨的家。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可能地满足你。”玉奉天将手心里护着的向日葵,送给了自己此生的太阳,“你的生辰是七月二十七,也就是向日葵盛开的时节。” 许慕言微微一愣,下意识抬眸望向了玉奉天。 “你是狮子座,守护神是头顶的太阳。” 许慕言手心一紧,抿起了嘴唇。 “你喜欢向日葵,而向日葵的花语是信念,光辉,忠诚,爱慕,对生命的热爱,就像头顶的太阳一样,永远不会失去温度。” 这些都是曾经许慕言潜回时空,化身小道士,在魔界的地牢中,同玉离笙说的。 一字不差,玉奉天一字不差地把当时许慕言说过的话复述出来了。 许慕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玉奉天了。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连许慕言曾经在玉离笙面前卖弄肚子里的墨水,而念出的诗句,玉奉天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生辰是十月二十五,天蝎座,守护星是冥王星。幸运数是四,幸运色是黑色……”玉奉天缓缓道,脸上又流露出了晦涩难懂的情绪,“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你是燕燕,是徐烟,也是小道士。” 许慕言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他只觉得再听下去,自己的眼泪肯定会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多听一句,他都快不能活了,被一剑穿喉,很痛。 被绑起来剔骨,更痛。 最后,他用尽全力,咬断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乃此生至痛。 许慕言没有勇气再回想这些了,他赶紧偏转过头,故作无所谓地道:“嗐,好端端的,又提这些做什么………等我回家了,桥归桥路归路,咱们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不见了……” 他说着说着,头就渐渐低了下去,瘦弱的肩膀剧烈颤了一下。 许慕言抬手掩住嘴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变化,许久才闷闷地道:“别说了,如果……你真心觉得对不起我,就……就饶了我,放我回家吧。” “如果你还想补偿我,我也不会拒绝的,”许慕言低着头,眼眶都红了,“给我钱吧,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钱和人总得占一头罢,回家之后也得好好生活。没钱的话,以后死了,连块像样的墓地都买不起。 许慕言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一眼就望到头了,他的身心都经受了很大的伤害。 只怕一辈子都没办法释怀,死亡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他其实要钱也不是为了自己,他若死了,一捧骨灰往哪儿撒不是撒。 死都死了,哪怕用他的骨灰混水泥糊墙,也无所谓了。 主要是,许慕言不得不为自己的母亲考虑,所以还是要钱最实用了。 “言言,你同我在一起,不需要再考虑那些凡尘俗物了,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让你过上好日子。”玉奉天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向日葵,送到了许慕言的手边,低声道,“以后,每年春节,你还愿意陪我一起过么?” 许慕言没吭声,也没有去接玉奉天送给他的向日葵。 他现在心里已经方寸大乱了,好像猫狗在打架。 狗言说:“少他妈犯贱了许慕言!不要相信玉奉天的鬼话!他害你害得还不够惨?” 猫言说:“可是,玉奉天当初遇见你时,还不知道你是许慕言,他当时也很苦,他不是故意的。” 狗言:“放屁!错了就是错了,覆水难收,破镜又怎么可能重圆?他害死了你整整三次!!!一次又一次地把你往死路上逼!他都不出手救你!” 猫言反驳道:“玉奉天比玉离笙对你温柔多了,你就算回家了,也无法解脱。何不留下来,让玉奉天好好照顾你,补偿你?” 狗言:“放屁!不回家的话,那妈妈怎么办?你不要你妈妈了吗?” 猫言:“妈妈如果真的爱你,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童年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委屈?光生不养,算什么父母!” 狗言:“但凡有点骨气的男人,都不该原谅玉离笙!” 猫言:“别听狗的,粉身碎骨很痛的!你难道真的要用自己的血肉,助玉离笙飞升吗?干脆别管玉离笙的死活了,留下来和玉奉天在一起吧!” 狗言:“别听这死猫的!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呸!坏狗!” “死猫!” …………… “够了!”许慕言突然大喊一声,双手捂住耳朵,大力摇头道,“不要再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玉奉天大惊失色,忙开口安抚道:“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言言,你怎么了,言言?”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放我回家!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许慕言往后倒退,抽出剑刃在花海里乱砍,砍得花叶纷飞,落了他满身,“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 慌乱间,从许慕言的脖颈处,跳出了一颗珠子,他鬼使神差地一把握住,大声道:“混元珠!带我去见玉离笙!” -- 第447页 “不要!!!” 玉奉天忙冲过去,抬手想要阻止许慕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许慕言借助着混元珠的力量,竟然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糟了,要是让言言看见玉离笙的惨状,只怕他要心软的!”玉奉天眸色一沉,忙撕裂空间追了过去。 许慕言的心脏砰砰乱跳,两手紧紧握住混元珠,心里默念着,带我去见玉离笙。 耳边的风簌簌地刮着,让他都没办法睁开眼睛。 待再度能视物时,许慕言正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白茫茫。 他的面前,齐齐整整排列着四座坟墓。 正对着许慕言的墓碑上,赫然五个大字:许慕言之墓。 “奇怪,为何我的坟墓会在这里出现……这是……”许慕言往旁边望去,神情更加难以置信了,“琉璃,秦声,顾子凌……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居然有他们师兄弟四人的坟墓,唯独缺了一个檀青律的坟墓。 以许慕言对玉离笙的了解,就是玉离笙吃错了药,也绝对不会为秦、顾二人立坟的。 那这四座坟墓,又是何人为他们所立? 还有,混元珠为何要把他带到这里来? 许慕言百思不得其解,蓦然,他发现了自己的墓碑前,隐隐有一片凹下去的深坑,被白雪覆盖住了,但还是比周围的积雪,要矮一些。 当即眉头微微一蹙,他上前半蹲下来,抬手一摸地上的积雪。 竟然扒出了一片红雪。 第二百二十三章 慕言和师尊重逢 在触碰到由鲜血染红的雪后,许慕言的心脏狠狠疼了一下,他赶紧抓紧衣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心悸,到底为何。 还有,为什么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师尊……? 许慕言的脸色蓦然一白,总觉得师尊肯定出事了。 而且一定出大事了。 这种不好的预感实在太过强烈了,以至于许慕言心痛得都几乎直不起来腰。 顺着混元珠的指引,许慕言慢慢往山下走,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到了最后,他直接跑了起来。 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可以御剑,冷风吹起了他的头发和弟子服。 好似飘起的飞蓬,逆着风呼呼呼地往山下狂奔。 积雪几乎蔓至了膝盖,山路难行,许慕言跑得太快,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 头脸和上半身都深深地扎进了雪地里,冰冷的雪花不仅扑不灭许慕言心里的燥火,反而让胸膛里的火焰熊熊燃烧。 他就是要去见玉离笙! 不管怎么样,他就是要确定玉离笙过得好不好! 哪怕就看一眼也行! 许慕言从雪地里爬了起来,都顾不得掸干净衣裳上的积雪,心里火烧火燎的。 嘴巴微微张着,呼呼往外冒着热气,又化作一阵阵白烟。 许慕言深呼口气,起身之后,又开始往山下跑,就这么三步一滑,五步一摔,到最后因为脚下失力,整个人翻倒在地。 顺着山坡滚了下来,一直滚落至了山脚,重重地扎在雪地里。 就露出一个脑袋来。 玉奉天追过来时,恰好就看见许慕言在卖力地从积雪里挣扎出来。 小脸冻得红扑扑的,难为他寒冬腊月,竟然还热成了这样。 额头上还冒出了热汗,满头满脸都是积雪,看起来狼狈极了。 玉奉天忍不住想要上前搀扶,可又蓦然想起了什么,渐渐又把手收了回来。 敛眸望着瘦弱的少年,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跑,只留给玉奉天一道背影,好似逃也般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慕言,你不要怪我,要怪就只能怪造化弄人。”玉奉天凝视着许慕言的背影,低声道,“我实在太爱你了,我不能再容忍你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就算是我阴险狡诈罢,哪怕你日后怨我,恨我,怎么都好。” “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我爱你,我好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言言。” 玉奉天低声喃喃自语道,一挥衣袖,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比许慕言提前一刻到达那间破庙,透过半掩的破烂房门,隐约可以看见床榻上蜷缩着一团白影。 短短几日不见,玉离笙已经重重摔下了神坛。 现如今的玉离笙修为尽毁,灵力散尽,断了条腿不说,容貌也毁了。 如此得凄楚可怜,好像没人要的流浪狗一般,蜷缩在了床榻之上。 “真是可怜啊,但这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玉奉天冷声道,仅一个抬腿的动作,便行至了床榻边。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玉离笙的脸,看见玉离笙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身上的衣衫也湿漉漉的,甚至还结了冰,整间破庙冷得跟冰窖一样。 玉离笙干裂的唇瓣,还在不停蠕动,好似在说些什么,玉奉天忍不住凑近身细听,便听见玉离笙在说:“言言,师尊错了……饶了师尊罢,言言……” 还说什么“言言,师尊想你,师尊真的很想你。” “接师尊回家吧,师尊真的好痛……师尊快要死了。” 玉奉天听了几句,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动容,可很快,他就敛眸冷笑道:“你和言言不会有结局的,他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 第448页 语罢,玉奉天抬手一翻,一个小瓷瓶幻化而成。 “这里面装的,可是至烈至阳的丹药,若是服用下去,却不行事,就得死!”玉奉天冷眼盯着玉离笙,咬牙切齿地道,“凭什么你就能高高在上?而我就得低贱如尘埃?凭什么你就能得到神明的救赎,而我却必须常伴菩提古树,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你越是干净,就显得我越脏!我这满身的疤痕,满心的伤痛,无人与我分担!” “凭什么你要把所有肮脏不堪的东西,全数推给我?” “明明是我们三个人的故事,可我始终被你们忽视!” “这不公平!” “我就是恨你!” 玉奉天抬手扯着玉离笙的头发,将小瓷瓶里的丹药,尽数灌进了玉离笙的嘴里。 “我要让慕言亲眼看着,你是怎么背着他,同其他男人寻欢作乐的。” 玉奉天松开了手,冷眼看着玉离笙渐渐发红的面颊,低声道:“如此,脏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语罢,玉奉天便幻化出檀青律的模样,伏身贴向了玉离笙。 玉离笙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好似置身于红莲业火之中,烧得他几乎快要无处遁形了。 隐约看见有一道身影逼近,他尝试着睁开眼睛。 可无论如何,就是看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 玉离笙挣扎着,声音极沙哑地道:“言言……是你么,言言?” 对方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扶上了他的腰,作势要解开他的腰带。 “言言……是不是你?”玉离笙又问了一句,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起来了,但他尚存几分理智。 宁死也要守住清白。 现如今他失去了一切,唯独还有一副干净的身子。 若是不能守住清白,那他就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配得上许慕言了。 可对方依旧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拉开了他的衣襟,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手掌的温热。 “不,你不是许慕言,你不是他!” 玉离笙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力气,猛然起身,一掌将人推下榻去。 可他现如今身体十分虚弱,这么一推之下,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地。 额头嘭的一声,磕在了地面,鲜血顺着眉骨滚落下来,流进了他的眼睛里,眼前一片血红,玉离笙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你不是言言,你不是他!”玉离笙尝试着站起来,可怎么都站不起来了,只能摸索着在地上爬,浑身都泛起了一层红霞,低声喃喃自语道,“不行,我不能自甘堕落!言言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不行的!我不能对不起言言,我不能!!!” 玉奉天眉头一蹙,有些惊愕于玉离笙的忍耐力居然如此强悍。 心道,是不是药效不够,便想着,再喂他一颗。 哪知却见玉离笙在地上胡乱摸索着,竟摸索到了一条板凳腿,他狠狠抓了过去。 咔擦一声,板凳腿竟然断裂开来,玉离笙抓过断裂的一截板凳腿,狠狠往自己的大腿上一扎,鲜血瞬间就蔓延出来了。 玉离笙试图用身上的疼痛,来缓解药效,一边往腿上扎,一边语无伦次地道:“不可以,我不可以那样!言言会生气的,言言一定会生气的!!!” 本来腿上也没多大的地儿,不出片刻,就扎满了血洞。 鲜血再一次浸透了玉离笙的衣衫,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地面都被鲜血染红了。 “言言,言言,言言……” 好似喊许慕言的名字,就能缓解身上的痛苦一般,玉离笙一声声地唤着言言,几乎快要哭出声了。 玉奉天见状,脸上也流露出了晦涩难懂的情绪,他看着在血窝里苦苦挣扎的玉离笙,再一次回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时候。 那些经历实在太惨痛了。 穷尽一生,都无法释怀。 玉奉天突然生出一种负罪感,他从来没想过,玉离笙爱许慕言竟然爱到了这种地步! 这药吃下去,若是不及时行事,可是会死人的。 即便难受至此,玉离笙依旧不肯作出任何对不起许慕言的事。 哪怕用自我伤害的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如此一比较,玉奉天突然发现,自己对许慕言的爱,好像也不过如此。 如果,今天他和玉离笙交换身份,他很难保证,自己会为了许慕言,而做到这种地步。 便是这般一愣神,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了。 玉奉天略一思忖,终究还是没有再靠近玉离笙半步。 而是双手结印,设下了一个幻阵,他先将玉离笙藏了起来。 再幻化而成玉离笙的模样,扯下衣衫躺在了床榻上。 之后,便又变出一个傀儡人,伸手揽在了怀里。 等许慕言好不容易赶来时,透过半掩的房门,看见了里面抱在了一起的两人。 他只看见,玉离笙衣衫不整地将一个少年抱在了怀里,两人抱得很紧,举止亲密无间。 那少年的后背好似玉一般的莹白,墨发披散在了后背,显得肤白若雪,楚楚动人。 虽然看不见这少年的脸,但许慕言很清晰地看见了玉离笙的脸! 他看见玉离笙的俊脸发红,额头上还冒着热汗,好似宠溺小猫小狗一样,伸手把玩着少年的长发。 -- 第449页 许慕言脚下一顿,猛然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屋里的两个人。 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鼻子一酸,眼眶立马就红透了。 所以……师尊对他的爱,其实也不过如此。 这不,他病死了也没多久,就又找了一个少年寻欢作乐。 好歹两个人也成亲了,师尊不能……最起码不应该在许慕言尸骨未寒时,同其他男人欢好。 师尊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呢? 许慕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从前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玉离笙的,玉离笙想跟谁好跟谁好,关他什么事。 也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闲醋。 直到现在,许慕言才知道,亲眼看着喜欢的人,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样难熬的滋味。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像被人拿剑在里面乱绞。 脚下一软,许慕言差点摔倒在地,下意识抬手抓住了门框,发出了响声。 而屋里的玉离笙也恰好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之下,许慕言的脑袋里轰隆一声,如受天雷盖顶。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就跑! 许慕言也不知道自己要跑什么的,反正腿脚就突然不听使唤了,转身就逃命一样地跑开了。 他张着嘴哭,冷风灌进了嗓子里,好像刀割一样疼。 也不知往前跑了多久,许慕言又想,做错事的又不是自己,凭什么要跑? 是个男人就不该跑,哭得娘们唧唧的,多丢人啊。就应该提剑冲进去,捅死那对狗东西! 许慕言的心头火簌簌往上翻涌,抽出长剑又折身回去了。 正准备一脚踹开房门大开杀戒。 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万一……玉离笙的死毛病又发作了,怀里抱着的,只是许慕言的尸体呢? 这可说不准啊,毕竟玉离笙又不是没犯过这种缺德事儿。 而且,方才许慕言只是看了个背影,压根没看见那狗东西的脸,万一真是自己的尸体。 那他提着剑冲进去喊打喊杀,是不是不太好? 最起码……不礼貌,也不矜持。 显得他像是吃醋了,而恼羞成怒一样。 许慕言又冷静下来了,把剑收了起来,站在房门口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推门而入。 他一进来,玉奉天就有点懵了,原本还要起身,赶紧又坐了回去,死死将傀儡圈在了怀里。 被褥盖在了腿上,猛然一看,好像在行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但实际上,玉奉天只是抱着一个傀儡,一个木头人而已。 “师尊……我……我又回来了。”许慕言抿了抿唇,缓步行了上前,颤抖着手,想要抓过师尊怀里的人,一探究竟。 可下一瞬,师尊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 许慕言提着口气,见状,便小声道:“师尊,你怀里的人,其实就是我,对不对?师尊,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我不怪你,就让我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他伸出手,执拗地想要看一看对方的脸,哪知师尊却一掌将他推了出去。 许慕言往后倒退几步,先是一愣,随即他就明白了,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所以说,我在师尊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玉奉天揣摩着用词,缓缓道:“既然,你已经看见了,我也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许慕言怒气冲冲地抽剑,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了这个狗东西!” 说着,他一剑就往玉离笙怀里少年的后心刺了过去。 玉奉天心里一惊,没想到许慕言的火气,居然如此之大。 按理说,正常人看见这种不堪入目的场景,不应该伤心欲绝,转身就跑? 怎么许慕言还闯进来,提剑刺他! 这不对劲儿!许慕言不对劲儿! 玉奉天为了不露出马脚,抱着怀里的傀儡起身躲闪,二指夹着许慕言的剑刃,冷声道:“你闹够了没有!” “没够!凭什么我辛辛苦苦为你守身如玉,你竟然在这里寻欢作乐!”许慕言怒道,“从前,我不小心跟檀青律抱了一下,你就打聋我一只耳朵,还让我跪钉板!那你现在又算什么?!” 他快要气疯了,根本没有空暇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心都是刺死狗东西,再跟玉离笙同归于尽! 要死大家就一起死!谁都别想好过! 许慕言手下运气,剑刃宛如灵蛇一般,竟然舔上了玉奉天的脸。 当即划出了一条血口,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玉奉天一手抱着傀儡,空手接白刃,他是处处留情,生怕伤到许慕言一丝一毫。 可许慕言却处处毫不留情,好像把他当仇人一样,一口一句“狗东西”,“负心汉”,“陈世美”。 玉奉天前两个听懂了,但他不知道陈世美是谁,骤然一听,眉头就狠狠蹙了一下:“陈世美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你管不着!!!”许慕言提剑就砍,大声道,“还手啊,快还手!是个男人就跟我真刀真剑地打一架!”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若是输了,任由你处置!你杀我也好,剐我也罢!” “但你要是落入我的手中了——”许慕言恨恨地道,“你就等着吧,我也让你尝一尝,跪钉板的滋味!!!” -- 第450页 许慕言是越冲越勇,打得玉奉天节节败退。 玉奉天根本不敢还手,他害怕自己会伤到许慕言,他甚至想赶紧把怀里的傀儡丢开。 真是又碍事,又重,玉奉天恨不得把傀儡推出去挡剑。 “还不还手?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是不是!!!” 许慕言被妒火冲昏了头脑,手底下根本就没有章法了。 在挥了十几剑之后,玉奉天终于还是出手,一掌将他打了出去。 许慕言往后连退数步,后背就撞到了房门上,他眼眶红得更狠了,哆嗦着嘴唇道:“你居然……为了别人打我,你打我……” “我……”没有啊,他收着劲儿呢,方才那一掌很轻很轻的,就用了一层力! 玉奉天赶紧道:“我方才只用了一层力!” “那你还想用几层力打我?”许慕言哽咽着道,“把我打死了,你好跟别人在一起,是不是?” “玉离笙,我告诉你,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许慕言嚎啕大哭,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不会祝福你们这对狗东西的!” 语罢,许慕言转身就夺门而出。 玉奉天心生不忍,他一把丢开怀里的傀儡,下意识就要追出去。 哪知还没冲出房门,身体就动弹不得了。 该死的! 他不能离开菩提古树太久! 周身的佛光好似锁链一般,团团将玉奉天束缚住了,任凭他如何挣扎,就是无法挣脱。 “言言!回来!许慕言!!!”玉奉天大喊一声,下一刻就受到了菩提树的召唤,在佛光的笼罩下,被强行带走了。 许慕言一边跑一边哭,嘴里不干不净骂遍了生平学到的所有脏话。 也不知往前跑了多久,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一软,整个人就摔进了雪地里。 许慕言没有立马站起来,脸埋在雪地里哭,大力捶打着积雪,发泄着怒火。 可就在下一瞬,一双手缓缓扶了上来,抓住了许慕言的一条腿。 许慕言:“???”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拖了过去。 “是谁?” 许慕言仓惶回头。 整个人就愣在了当场! 他看见了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 鲜血浸透了身上的衣衫,根本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了。 披头散发的,大半张脸都被遮掩住了,只隐约能看见,有一边的脸上被人刻下了一道道的血痕。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此人这般狼狈吓人,可是,许慕言却在看见他时,油然而生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以至于,许慕言都忘记了挣扎,被拖拽了过去,头脸上沾满了白雪。 “言言……”那人低着头,喃喃自语地道,“我要……言言。” “谁?你要谁?!”许慕言一愣,猛然翻起身,跪在了对方面前,抬手拂起他的乱发,露出了此人的全貌,“师……师尊?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不可能!” 许慕言不敢置信地摇头,怎么都没办法将眼前血淋淋的人,同昔日高高在上,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的玉离笙联系在一起。 “言言,我要……我要我的言言,言言………”玉离笙已经看不见了,他被玉奉天灌下了毒药,又没及时服下解药,鲜血流进了眼睛里,毁了他的双目。 此刻,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心里唯一念着记着的,只有他的言言。 “不,不可能,玉离笙不可能沦落至此,你是假的!”许慕言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下一刻,玉离笙就抬手抚摸着许慕言的面颊。 这种熟悉感,实在太强烈了。 许慕言没办法自欺欺人,说这个人不是玉离笙了。他扑过去,紧紧抱着玉离笙,痛苦地大喊: “师尊,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啊!!!!!!我要杀了他!!!” “啊!!!!!!!!!!!!!玉离笙!!!!!师尊!!!!!!!” “言言……”玉离笙的手,缓缓从许慕言的面颊,划过他的喉咙,慢慢抚上了他的衣襟,“言言,想要……言言。” 第二百二十四章 慕言带师尊回家 再度清醒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许慕言沉默着从雪地里翻坐起来,身上沾满了积雪。 伸手拢了一把衣衫,才堪堪将积雪抖落干净。 天色暗下来之后,周围更冷了,许慕言方才又是流泪,又是流汗。 冷风一吹,原本湿漉漉的额发都结冰了。 微微启唇呼口热气,眼前就是一阵白烟,干冷干冷的。 许慕言侧眸望了一眼,见玉离笙整个人蜷缩成很小一团,正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原本脸上异常的嫣红,此刻终于散去了不少。 昏昏沉沉地卧在雪地里,那一身的血衣好似寒梅一般烈烈如焚。 许慕言强忍住哭出来的冲动,赶紧仰头望天。 头顶的天空黑漆漆的,别说是月亮了,就是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唯有刺骨的寒风,还在簌簌地刮着,宛如利刃割裂皮肤一般,令人痛楚难忍。 许慕言吸了吸鼻子,将外裳脱了下来,然后包裹在了玉离笙的身上。 -- 第451页 之后便寻思着,应该尽快寻个温暖的地方,避一避风雪。 许慕言身上很痛。 玉离笙方才就跟疯狗一样,肆意折磨他,还低唤着说言言别走。死死将他禁锢在了怀里。 浑然不顾周围如此寒冷,风雪仍旧未停。 许慕言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居然把玉离笙害成了这样。 也不知道,玉离笙为何会身中那种剧毒。 光方才那阵仗便可知晓,那毒性究竟有多强烈。 明明,许慕言来此地时,还是白天,应该还未过正午。 眼下只怕都过了子时了。 许慕言浑身冻得僵硬,哆嗦着手指,试图御剑将玉离笙带走。 可雪越下越大,又是深夜,周围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路。 更糟糕的是,许慕言因为身上有伤,在扶着玉离笙御剑之时,风雪太大,一不小心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许慕言下意识抱住了玉离笙,为他充当垫子。 饶是如此,两人还是抱在了一起,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也不知滚了多久,才堪堪停下。弄得两人浑身都是雪花。 许慕言全程紧紧将玉离笙护在怀里,才一停下来,立马查探玉离笙有没有受伤。 见玉离笙依旧昏睡着,脸色苍白如纸,唇瓣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身上冰冷,如果不是胸口还有点热气,根本同死人无异了。 许慕言赶紧起身,两手捧过玉离笙的手,来回乱搓,不停地往他手心里吹热气,低声道:“师尊,别睡太沉,我带你回家,师尊,徒儿带你回家了。” 玉离笙漆黑的长睫微微一颤,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反应了。 许慕言知道的,师尊从前是最怕冷的,现如今还重伤至此,只怕寒疾发作,能生生将人折腾死。 可许慕言穿得衣服很薄,没办法给玉离笙更多的温暖。 身上只要是能脱下来的衣服,尽数都脱下来给玉离笙穿上了。 许慕言不过就穿了一身玉色的绸衫,冷风将他的脸,还有露出来的手背,吹得发青发紫。 但尚且有灵力可以护体,因此,还勉强能抵抗住严寒。 只不过,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原本他这副肉身就不是原装的,同他的元神相融的时间又太短。 方才又被玉离笙疯狗似的一番折腾,眼下,灵力也渐渐枯竭了。 “师尊,我背着你走,就是爬,我也要带你回去!” 许慕言吃力地将玉离笙背了起来,一手拄着命剑,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 积雪几乎要蔓至了膝盖,风雪又太大,他身后背着的玉离笙看似很清瘦,可实际上比许慕言要高大许多。 许慕言这么一背,都有种小孩子背着大人的感觉。 好像随时随刻,他都有可能被玉离笙这座大山给重重压垮了。 许慕言给自己打气,自我鼓励道:“许慕言,你要加油啊,你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你可以背得动师尊的!” “回家的路就在你的脚下了,很快就能到家了。” “……不能哭,不能那么没有出息,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还怕这么一点风雪?” “只要你救了玉离笙,以后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他再敢欺负你,就会被天打雷劈的!” …… 许慕言被累塌了腰,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他不仅给自己打气,还不忘记鼓励玉离笙,他道:“师尊,你不是说,你很想我么?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啊。” “你怎么不理人呢?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丢下你,自己走了。” “师尊,你怎么不理我啊。” “师尊……” 许慕言生怕玉离笙这么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见没办法将人喊醒,索性就疾言厉色地骂道:“玉离笙!你给我醒过来!别他妈在老子面前装死!你不是很有能耐的?怎么现在装死了?” “我告诉你,你欠我太多太多了!” “你从前不是说过,你要补偿我?就这么补偿的?” “寒冬腊月的,我都快冻死了!!!!!可你倒好,吃得饕足意满不说,还让我背着你走!我都快疼死了!” “别以为你装死,我就会可怜你,你想得美!” “你要是敢死,我立马……立马下山找别的男人,我……我找十个,一百个,一千个!我让你明年的坟头草都长得有我腰那么高!” “你不是说,不允许我跟其他人眉来眼去么?那好啊,等你死后,我就男女不忌了,是谁都可以,谁来都可以!” “我要自甘堕落了,玉离笙!!!” 许慕言一股脑说了好多好多话,可玉离笙就是醒不过来。 玉离笙身上的鲜血,都染透了许慕言的衣衫,没什么温度,冷得都吓人。 许慕言有点绷不住了,他好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直陪在玉离笙身边。 如果他一直陪着玉离笙,也许玉离笙就不会沦落至此了! “玉离笙,你听好了,你要是再不理我,我以后就跟别人生孩子了,我不仅让别的女子生我的孩子,我还帮别的男人生孩子!我气死你!!!” “……师尊,你要是敢死……你要是敢死,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许慕言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簌簌就掉了下来,哽咽着道,“你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连家都回不了了。” -- 第452页 玉离笙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真的死了一样,气息很弱很弱。 许慕言寻到了一处山洞,费力地将人背了进去。 山洞里到处都是一些动物的尸骸,还有一些枯草。 许慕言哆嗦着手指,将人放了下来,将枯草铺好,又垫了件衣裳。 之后才将玉离笙挪了上去。 “师尊,你要是没死,就吭一声啊,哪怕多喘口气也是好的………”许慕言抓着玉离笙冰冷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了玉离笙的脸上。 玉离笙漆黑的长睫,微微一颤,总算有了一点反应,手指轻轻动了动。 “师尊!”许慕言喜出望外,赶紧又道,“师尊,快醒醒,不要睡了,师尊!” “言言……”玉离笙干裂苍白的唇微微一动,低不可闻地吐出了一句。 “言言在,言言在!我就是你的言言啊,师尊!你的言言在这里!”许慕言哽咽着道,“醒过来吧,师尊!告诉我,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畜牲,居然把你伤成了这样!我饶不了他!!” “言言……”玉离笙反反复复只会说这一句,而且并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面颊还泛起了异常的红色。 许慕言用嘴唇贴向了玉离笙的额头,竟然惊人的滚热,他道:“师尊,你发烧了!” 完了,一定是先前两人在雪地里打滚时,出了汗,冷风一吹,阴邪入体了。 所以才引起了高烧。 “师尊,你再多跟我说几句话,我想听的,师尊!”许慕言扑到洞口,双手捧起积雪,而后放在了玉离笙的额头上,试图为他物理降温。 可下一刻,玉离笙就面露痛苦,把自己蜷缩成更小一团了,昏迷不醒中,还喃喃自语道:“冷,我好冷,言言,师尊好冷,言言,言言……” “我这是在帮师尊物理降温,师尊发了热,若是高烧不退的话,恐怕会烧坏脑子的。”许慕言如此道,见玉离笙这么怕冷,想了想,还是把积雪拂干净了,用他冰冷的双手,贴向了玉离笙的额头,“师尊,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言言,师尊……师尊好痛,言言……不要走,不要丢下师尊一个人,言言……” 许慕言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些时日里,玉离笙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么会沦落至此? 金丹也没了,修为尽毁,灵力散尽,毁容断腿,遍体鳞伤。 一身白衣都被鲜血染透了。 许慕言心疼得无以复加,后悔到眼眶憋得通红。 “师尊,我一定要知道,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我要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道,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怨毒。 恨不得将残害玉离笙的罪魁祸首,一刀一刀凌迟处死。 可眼下,他却不得不先处理玉离笙身上的伤。 在处理伤势的过程中,许慕言的眼泪就没断过。 他解开玉离笙的衣衫,看见他身上到处都是鞭狠,棍伤,还有深可见骨的刀伤,甚至,还有血淋淋的窟窿。 那是玉离笙曾经剜骨留下来的伤痕,至今为止,伤口都无法结痂,一直在往外冒血。 许慕言甚至还看见,玉离笙手臂上凹凸不平的肌肤,以及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而这是玉离笙曾经放血剜肉,为许慕言治病的证据。 许慕言还看见了玉离笙身上很多很多很多的伤,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皮。 就连腿骨都断了,没有好好处理,腿都变形了。 怪不得玉离笙会昏迷不醒,但凡是个人都承受不了这种伤痛。 许慕言强忍着眼泪,尽量温柔地替玉离笙处理好伤口。 他身上没带伤药,便只能先用自己的舌头,一点点把玉离笙伤口周围的污血舔舐干净。 人的口水是可以消毒的。许慕言并不嫌弃玉离笙,也不觉得这很脏。 从前他很抗拒的事情,现如今做起来没有任何犹豫。 许慕言只想让玉离笙活下来,不惜一切,也要让玉离笙活下来。 等将所有伤痕都清理过一番之后,许慕言又撕下自己的衣衫,小心翼翼地为玉离笙包扎。 又生了堆火,抱着玉离笙围着火堆坐着。 许慕言一遍遍地在玉离笙耳畔唤道:“师尊,你的言言回来了,你就不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吗?师尊?” 玉离笙没有什么反应,冰冷的身体慢慢有了些温度,但仍旧没有醒转过来的意思。 唇瓣干裂出几条沟壑,正往外流血。 许慕言用湿漉漉的衣角,轻轻沾了沾玉离笙的嘴唇,又抓过一团白雪,放在嘴里含化了,再将雪水渡到玉离笙的口中。 看着师尊冻僵的身体,渐渐柔软了些,脸色也没有那般难看了。 许慕言高悬起来的心,总算稍稍放下来了些。 但他仍旧不敢大意,一直寸步不移地守在玉离笙的身边,嘴里念念有词,说了好多好多话。 许慕言告诉玉离笙:“师尊,只要你这次能熬下来,那么,从前种种一笔勾销,你我两不相欠了。” “我知道师尊绝对不会背着我,同其他人欢好的,我就知道!” “师尊……你怎么还不醒?天都快亮了。” 许慕言摸索着,同玉离笙十指相扣,哽咽着道:“不要死,好不好?师尊,不要死,好不好?” -- 第453页 玉离笙这下总算有了点反应,手指主动蜷缩起来,紧紧同许慕言的手握在了一起。苍白的唇瓣蠕动起来,好似在说些什么。 许慕言凑近一听,就听见玉离笙在说:“言言,是师尊错了,你不要抛下师尊一个人,求求你了,师尊真的知道错了……带我回家吧,言言……师尊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五章 师尊从动情的那一刻起就输了 ? “好,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我哪儿都不去了,就陪你。” 许慕言低声安抚道,声线都有些发颤了,“师尊,你快醒醒,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我饶不了他!” 玉离笙的意识仍旧不甚清醒,仿佛被人丢弃的流浪狗一般,摸索着抓过许慕言的手,急切地贴向了自己的面颊。 就好似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玉离笙的脸上流露出了轻松和喜悦的神色,低声喃喃道:“我抓住言言了,我抓住了,言言再也不能走了,再也不能了。” 许慕言听罢,只觉得心脏疼得厉害,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玉离笙年少的时候。 那么狼狈,那么不堪,浑身上下遍体鳞伤,就没有一块好肉。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互相给对方取暖。 好似被整个世界放逐了,唯有彼此是心中最后的希望。 许慕言抱紧了玉离笙,觉得师尊身上好冷,一直在瑟瑟发抖。 那堆火渐渐熄灭了,外头下那么大的雪,根本没办法出去捡枯树枝。 玉离笙冻得很厉害,瘦弱的肩膀不停哆嗦,失血过多之后,脸色苍白中还透着淡淡的青色。 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许慕言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师尊死,尝试着运起灵力为二人取暖。 可他现在元神和肉身没有完全融合,原本就所剩不多的灵力,尽数输送入混元珠之中了。 许慕言尝试了很多次,指尖的灵力稀薄得可怜,好像连老天爷都放弃了玉离笙。 要让玉离笙生生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不可。外头的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不一会儿积雪就将洞口都掩盖住了。 “冷……言言,师尊好冷,言言……”玉离笙昏迷不醒时,嘴里还胡乱蹦出了几个字眼,双手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靠拢过去。 两手摸索着探入了许慕言的衣襟,当即冰得许慕言浑身一颤,师尊的那双玉手,简直像是死了三天的死人手。 又僵又冰,十根手指都没法轻易弯曲,就那么直挺挺地探入许慕言的衣衫中,好似要破开他的皮肉,生生用他的鲜血,来为自己取暖。 许慕言并没有将玉离笙的手推开,反而还将人往怀里又抱紧了些,压低声儿道:“等雪停了,我立马就带师尊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还回昆仑,回月下小筑,我给师尊点十个火炉子,好不好?” 玉离笙没有应声,只是将头脸都往许慕言怀里埋了埋,许久才低声喃喃道:“言言,别走,言言,不要丢下师尊一个人……” “不走,我哪里都不去了,我就陪着师尊。”回家的事可以暂且放一放,等玉离笙把伤养好了再说。 可眼下,山洞里冷得跟冰窖一样,恐怕两个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很不幸的是,玉离笙的寒疾又发作了。 从前在山上,重明君很偏宠玉离笙,也很为他的身体着想,知道玉离笙有寒疾,便隔三差五炼制些丹药,送给玉离笙服用。 自从玉离笙上回发疯,囚禁了重明君之后,再也无人给他炼制缓解寒疾的丹药了。 在这一刻,许慕言甚至恨自己怎么不是药人。 如果他是药人,就能用自己的血肉,来缓解师尊的痛苦了。 “疼啊,言言……好疼啊,疼……好冷,师尊好冷,言言,言言……” 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玉离笙才会喊痛喊冷。 寻常玉离笙都给许慕言一种桀骜不驯,状若疯狗,时不时发点精神病的感觉。 以至于在许慕言的印象中,三十多岁的玉离笙应该是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草菅人命,心狠手辣,做事无所不用,宁可他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他的坏人。 一个钢筋铁骨,刀枪不入,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恶人。 所以,许慕言从来没想过,三十多岁的玉离笙会再一次跌落神坛。 被人从高位上生生拖了下来,按在尘埃里狠狠践踏,将他的傲骨再度一根根折断,碾碎,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许慕言从来都没想过,玉离笙有朝一日会跌下神坛,被人折磨成这样。 他从来没想过,师尊会狼狈脆弱到蜷缩成一团,在他面前无助地说自己好痛。 原来,师尊终究还是个凡人,也会流血,流泪,也会疼。 许慕言难以言喻此刻的感受,竭尽全力想为师尊取暖。 他缓缓解开了腰带,拉开衣衫,紧紧抱住玉离笙。 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抵御外面的霜寒。 玉离笙好似也察觉到了温暖,渐渐安静下来了,筋疲力尽一般,昏睡在了许慕言的怀里。 二人相拥着,倒在了枯草堆上,寒风透过石壁间的缝隙,呼呼地往里挤。 也不知道从哪里飘进来的雪花,落在了许慕言的发间脸上,他也顾不得掸雪,嘴里呼呼喘着热气。 -- 第454页 似乎也察觉到了许慕言的嘴里有热气,玉离笙摸索着扑了过来,好似吸血鬼一般,吸取着许慕言身上的暖气。 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玉离笙浑身都很冷,好似冰雕一般,根本没什么温度。 昏迷间本能地去寻找任何一切能给他带来温暖的东西。 哪怕面前是一堆火,玉离笙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哪怕飞蛾扑火,也好过被冻死在此地。 “嘶……”许慕言倒抽口冷气,摸索着握住了玉离笙的双足。 不知道是何人将玉离笙丢在了冰天雪地里。 玉离笙甚至连鞋袜都没有穿,眼下双足冻得青紫。 许慕言并不嫌弃,摸索着将师尊的双脚也护在怀里。 那双冰冷的玉足,才一贴到许慕言的胸膛,就引得他不停地打寒颤。 但即便如此,许慕言也未曾松开手。 好似天与地都不复存在了,这世间唯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言言,冷……”玉离笙还是很冷,从内而外觉得冷,他失血过多,皮肤都透着不正常的惨白。 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伏在许慕言的颈窝处,张口就咬他脖颈。 许慕言疼得闷哼一声,玉离笙立马就停住了。 “不,不能咬言言,言言会疼的,不能咬,不能咬……”玉离笙都意识不清了,竟然还顾及着许慕言会疼。 赶紧松开了嘴,还伸手给许慕言揉了揉。 “不痛,言言不痛,师尊给言言揉一揉,痛痛就飞走了。” 这是玉离笙很少见的孩子气,却说得许慕言泪流满面。 他的肩膀狠狠抖了几下,按着玉离笙的后脑勺,将他的脸按在自己的颈窝处,许慕言低声道:“没关系,师尊,你咬罢,吸了我的血,你应该会舒服一些。咬罢,我不痛。”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玉离笙喝过许慕言的血,许慕言也同样喝过玉离笙的血,甚至还吃过玉离笙的肉,饮过他的骨髓。 爱恨交织在一起,早就分辨不清楚了。 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时,许慕言念起的,还是当初和玉离笙相视一笑的场景。 原来,不知不觉中,许慕言也深陷其中,无可自拔了。 “不咬,言言会痛的,不能咬。”玉离笙执拗地摇了摇头,“言言会生气的,如果言言生气了,就不会再理我了。” “不会的,我不生气,这是我让你咬的。”许慕言颤声道,“如果,我说如果,如果这次师尊撑过去了,那我……我就……” 就不回家了。 也不知道,在那一个时空,现在是什么光景了。 即便真的回去了,这满心的创伤,会像噩梦一样,笼罩着许慕言。 让他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摆脱。 不如留下来,哪怕是互相折磨也好,他不好过,玉离笙也别想好过。 “你就什么?说下去。” 眼前蓦然一道金色光芒骤现,玉奉天便出现在了许慕言面前,望着眼前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二人,眸色立马深沉了许多。 “如果,玉离笙这次撑过去了,你便要如何?说下去。” “小天蝎……”许慕言就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抬起脸来,急声道,“救救他罢,救救玉离笙!他受了很重的伤,他快死了,你救救他,好不好?”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并非此间之人,不好随意插手玉离笙的生死。”玉奉天冷声道,抬手一招,就将许慕言拉了过来。 许慕言不肯,死死抓着玉离笙不放,大声道:“你说谎!你以前干预的还少?我看你分明就是在骗我,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是不是?” “还有先前,在破庙里,那个和别人欢好的人,其实就是你,对不对?是你假扮成了玉离笙!是你在骗我!” 玉奉天不可置否,只要脑子没问题,在遇见伤重的玉离笙之后,稍微想一想,就该明白了。 许慕言能猜到,也不奇怪。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玉奉天强行将许慕言拉了过来,浑然不顾玉离笙从枯草上滚落在地,冷声道,“我就是不服气,明明我和他原本是一个人,为何脏的那个,却是我?” “凭什么他玉离笙就能重新做人,当昆仑高高在上的玉长老,而我却满身脏污,还被封印在菩提古树中,永失自由?” “凭什么玉离笙能得到神明的救赎,而我却连心爱之人,都要拱手相让?” “言言,你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公平么?”玉奉天冷声道,“你一口一声小天蝎地喊我,分明就是承认我与你当初的种种过往!”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选择玉离笙,而不选择我?” “我可从未打过你,饿过你,让你跪钉板!你都能爱玉离笙,为何就不能爱我?” “那不一样!!!”许慕言挣扎着,试图摆脱玉奉天的桎梏。 可玉奉天的手就好像铁骨一般,死死钳住他的手腕不放。 “如何不一样?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和他原本就是同一个人!”玉奉天咬牙切齿地道,“我爱你啊,言言!我对你的爱,不比玉离笙对你的爱少!” “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就连一点点爱,都不愿意施舍给我?” “我是你的小天蝎啊,是你当初亲口告诉我,以后的每一个节日,你都要陪我一起过的!” -- 第455页 “明明是你亲口答应的,为何到了最后,我却要背负一切肮脏和痛苦,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人欢好?” “言言,救赎我罢,我会比玉离笙对你更好!我会比他更强大,我有能力保护你了,我能让你幸福!” “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是……你是我的神明啊,是我唯一的救赎!我这短短的一生,受尽了屈辱,你是我最后的良知,也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许慕言竟然有一瞬间的错愕。 就好像年少时的玉离笙站在他的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三心二意,答应过的事情也要毁约,还同其他男人在一起。 他下意识望向了地上的玉离笙,又转头看了看玉奉天。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除了头发的颜色不同之外,基本上一模一样。 “可我……只有一个,不能把我剁成两半罢?”许慕言喃喃自语道。 玉奉天听了,竟然笑了一下,很快又正色道:“自然不会,这天底下只有一个许慕言,你是最最独一无二的。” “你应该和我在一起才对。”玉奉天满脸温柔,抬手轻轻抚摸着许慕言的脸,“你不干净了,我也是。你我都残缺了,可又那么地般配。” 许慕言听出来了,玉奉天说他不干净了,指的是他和玉离笙曾经在一起过。 也就是说,玉奉天现在已经将自己视为一个独立的人。 一个脱离了玉离笙的,活生生的人! 可是,许慕言并不是因为,当初那三段惨淡的经历,而爱上玉离笙的。 而是先爱上了玉离笙,才潜回过去,发生了那三段经历。 可时间是无法逆转的,在玉奉天看来,就是他和许慕言先认识的。 又被后来的玉离笙横刀夺爱了。 “言言,等玉离笙死后,我就自由了,到那时,你我一起归隐山林,当一对神仙眷侣。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如果是女儿,就叫朝阳,如果是男孩,就叫羲和,你说,好不好?” 玉奉天的脸上流露出憧憬的神色,他被封印在菩提古树之中的日日夜夜,无人陪伴,孤寂难忍之时。 就会一直念着许慕言,然后幻想着以后和许慕言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幻想他和许慕言生了孩子,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此后,再也没有生离死别了。 许慕言却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他面色一白,颤声道:“所以,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从始至终,你都没打算让我回家,你只是在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是不是?” “我只是想要和你再续前缘。佛家有句话,叫作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玉奉天沉声道,“我与你的缘分不会散,这辈子都不会散。” “你骗我,哈哈哈哈哈,连你也骗我!”许慕言又哭又笑,眼泪都冒出来了,狠狠一挣,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指着玉奉天的脸,咬牙切齿道,“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颗棋子吗?还是助你重获新生的工具?” “言言,我是真的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和你再续前缘。” “你爱我……哈哈哈哈,你竟然敢说,你爱我?!爱我就要反复利用我,欺骗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苦受难,一次次地在生死间徘徊?”许慕言咬牙切齿道,“你一点都没变!跟从前一模一样!” “为什么都欺负我啊,你们为什么都要欺负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来欺负我……我要回家啊,我要回家!放我回家!” 许慕言嚎啕大哭,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玉奉天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满脸心疼地道:“言言,我本来不想隐瞒你的,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你就不会倾尽全力了。” “你看啊,你的任务完成得多好!不用等到天诛了,玉离笙现在就是一滩烂泥!根本没有资格再跟我争抢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你放开我啊!!!”许慕言大力挣扎,可怎么都没办法摆脱玉奉天的桎梏。 他回家的希望,算是彻底破灭了。绝望瞬间涌上了心头。 只能大力捶打着玉奉天的手臂,来发泄心头的委屈,还有这一路上经历的苦难。 “为什么连你也要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就欺负我没爹疼,没娘爱!” “我才十七岁啊!!!!我才十七!是你毁了我的人生!” “言言,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别哭了,言言,求求你别哭了。我不是在帮你报仇么?你看啊,玉离笙现在多凄惨啊,像条死狗一样,你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玉奉天的声音中,难掩兴奋,紧紧抱着许慕言的腰,贴着他的耳边道:“言言,玉离笙不是毁在我的手里,而是毁在你的手里了。像他那样的人,一生都不能沾半点情爱。” “他从爱上你的那一刻,他就输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师尊彻底入魔了 “他输了,彻彻底底输给你了。” 许慕言也知道,玉离笙是毁在了他的手里。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到来,玉离笙现如今依旧是昆仑高高在上的长老。 又怎么会从神坛上跌落,沦落至此? “啊!!!!!!!!”许慕言痛地大声嘶吼,嚎啕大哭起来。 -- 第456页 任凭玉奉天如何哄他,都毫无用处。 好像只有哭,才能缓解心里的委屈。 “言言………”玉离笙从昏迷中缓缓醒来,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玉奉天见状,赶紧一手捂住了许慕言的嘴,不肯再让他发出半点声音了。 他贴着许慕言的耳畔道:“言言,我现在就为你报仇雪恨,好不好?” 许慕言急得原地跳了起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言言,是你吗?言言,言言,你在哪里?言言?” 玉离笙已经瞎了,他的双眸失去了光明,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只能匍匐着,在地上摸索,手心都被地上的石头割裂出了血口。 他也浑然不顾,茫然地在四周寻找。 “言言,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理一理师尊,好不好?” “言言,师尊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师尊罢,好不好?” “言言,你不要冷着师尊,你可以折磨师尊,囚禁师尊,想怎么对师尊都可以,但就是不要让别人动手,行么?” 许慕言着急地想要回应,奋力地踢打着玉奉天,可就是没办法挣脱桎梏。 玉奉天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将他禁锢在了怀中。 “言言,”玉离笙摸索到了玉奉天的脚边,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袍,面露喜色地道,“我抓到你了,言言,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就知道!” 玉离笙紧紧抓着玉奉天的衣袍,声线都哑了:“言言,你带师尊回家,然后把师尊囚禁起来罢,好不好?” 玉奉天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玉离笙,忽而将他踢开,玉离笙喉咙一甜,仰天喷了好大一口鲜血。 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许慕言猛然睁大了眼睛,被死死捂住嘴巴,根本没办法开口阻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离笙大口吐血,然后又摸索着爬过来了。 “言言,只要你能原谅师尊,你对师尊做什么都行,师尊是你一个人的,只是你一个人的。”玉离笙想去抓许慕言的衣袍。 可却被一脚踩在了手背上,咔擦一声,玉奉天把他的右手手骨都踩断了。 玉离笙“啊”了一声之后,就死死闭上了嘴,不愿意再发出惨叫了。 许慕言的反应远比玉离笙还要大,原地蹦了起来,因为被捂住了嘴,他连发泄情绪都做不到。 这种憋屈感,足够让许慕言减寿十年了。 玉奉天浑然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满心都是憎恨。 他憎恨玉离笙曾经得到过许慕言,却又不好好珍惜。 憎恨玉离笙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高坐神坛,遗世独立。 憎恨玉离笙能得到许慕言的救赎。 同时也憎恨玉离笙曾经伤害许慕言的种种。 玉奉天狠狠碾着玉离笙的手背,一言不发,就故意让玉离笙误认为是许慕言在折磨他。 玉离笙竟也不恼恨,还断断续续地说:“言言……只要你能原谅师尊,师尊……师尊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我爱你,许慕言。” “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只怪我当初不懂,才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的苦。” 许慕言摇头,他想告诉玉离笙,他们之间两不相欠了。 可玉奉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抛下重伤的玉离笙,强行将许慕言带走了。 洞穴中的光芒才刚刚散尽,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檀青律一马当先地闯了进来,看见瘫倒在地的玉离笙,先是喜出望外,随即怒上心头,几步冲了上前,一把抓着玉离笙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玉离笙!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言言……不要走。” “许慕言早就死了!他就是现在还活着,他也不会要你!”檀青律冷声道,见玉离笙衣衫不整的,脖颈上竟然还有些奇怪的痕迹,当即眉头狠狠蹙紧了。 遥遥落后一步踏入山洞,一进来就皱眉道:“好奇怪的气味啊。” “玉离笙!说!到底是哪个野男人帮你逃跑的?”檀青律怎会不知这代表着什么,当即勃然大怒,厉声逼问,“你还真是不知廉耻!我不过就离开了一会儿,你就迫不及待地去找男人了!” “哥,还跟他啰嗦什么?你想带玉离笙回魔界问罪,我不拦你了,但你看他啊,伤成这样都能跑这么远,要是伤好了,还不得飞了?”遥遥从旁添油加醋道,“要我说啊,不如把他另外一条腿也打断!看他还怎么跑!” “玉离笙!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檀青律咬牙切齿地道,“你还真是不知廉耻!” 玉离笙置若罔闻,仍旧喃喃自语地说:“言言别走,不要丢下师尊一个人……师尊怕黑,这里太黑了。” “怕?你还有怕的东西?”檀青律冷冷笑道,“我今日就让你知道,逃跑是个什么代价!” “遥遥,把你的簪子取下来给我!” 遥遥听罢,立马照做了,她不解地问:“哥哥想对玉离笙怎样?” “自然是给他一些教训了!”檀青律面露狠意,抓着玉离笙的手指,用簪子的尾端,狠狠往他指甲盖里一戳,再猛然一挑,生生剥下了一块血淋淋的指甲。 玉离笙痛得面色苍白,下意识要缩手,可又被檀青律紧紧拽住了。他疼得眼眶都红透了,死死咬着牙齿,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 第457页 “呀!”遥遥吓地倒抽冷气,赶紧转过头去,有些惊慌地道,“好多血!” “你要是害怕,就出去等着。”檀青律沉声道,双目死死盯着玉离笙的脸,“我今日再不好好教训教训他,只怕他都不知道我的厉害!” “早就听闻十指连心,那是锥心之痛。” “玉离笙,没人能救得了你,你今日要是不开口求饶,就别怪我生生剥掉你十根指甲!手指不够,还有脚趾,我就不信,你能忍住!” 檀青律冷笑着,紧紧攥着玉离笙的手指,用尖锐的簪子,贴着指缝,使劲往肉里狠狠一戳,在玉离笙剧烈哆嗦时,再狠狠一剜。 一整片指甲盖就连皮带肉被生生剜掉。 玉离笙全程没有发出过半句惨叫,似乎已经接受自己从神坛上跌落下来,又无人能救他的事实。 死死咬紧牙齿,从喉管里呛出来的鲜血,自齿缝间溢了出来。 檀青律见状,眉头狠狠一蹙,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能忍!那好啊,我看你到底能忍成何等程度!” 语罢,他下手越发毫不留情了,在剜指甲盖时,还会故意用簪子尖锐的部分,狠狠扎在玉离笙血肉模糊的手指上。 那一双玉手哪里受得了这般摧残,很快就血肉模糊,失去了原本的美感。 “真是可怜啊,疼成这样竟然也能忍住,不过也是,想当初师尊当炉鼎那会儿,什么刑没受过?哪里还怕这个?徒儿的手段自然比不得昔日的魔尊。” 檀青律冷冷道,连拔了玉离笙十根手指甲,才大力将他往地上一甩。 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脚边狼狈不堪的男人,出言羞辱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些不过就是对你私自逃跑的惩戒罢了。再有下回,你就等着被我打断双腿,永生永世囚禁在魔界,当一个彻头彻尾的炉鼎罢!” 玉离笙狼狈地跌趴在地,一言不发,沉默得好像一根木头,一个死人。 似乎被剜了指甲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檀青律迟迟不见玉离笙开口,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他又道:“我此行要带你回魔界,向当初被你害死的那些魔族人请罪,你最好能安分守己,否则就休怪我不顾念师徒旧情,对师尊痛下毒手了!” 说完之后,檀青律嫌恶地取出一张手帕,仔细将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而后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圆溜溜的丹药,刚欲蹲下身来,给玉离笙服下。 蓦然又想起什么,檀青律随手把丹药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玉离笙,似笑非笑道:“你就不配别人对你好,玉离笙,自己把丹药捡起来吃了吧,别再脏了我的手!” 玉离笙还是沉默不语,他还想去找许慕言,他想亲口问问许慕言,到底为什么要抛弃他,还任凭他在外受尽折磨。 所以,他必须活下去,哪怕再狼狈不堪,他也要活下去。 玉离笙的眼睛看不见了,只能听声辨别丹药落地的大致位置。 然后用鲜血淋漓的双手,在地上慢慢摸索。 檀青律见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眉头狠狠蹙紧了。 半蹲下来,抬手在玉离笙的面前挥了挥,结果玉离笙一点反应都没有。 为了防止玉离笙是故意装瞎,檀青律就抬起簪子,作势要刺进玉离笙的眼睛里。 可玉离笙仍旧毫无反应,还直直往簪子上撞了过来。 檀青律赶紧收起了簪子,这才相信玉离笙是真的双目失明了。 竟让他的心头瞬间涌起了几分悲切。 昔日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玉长老,终于还是被人狠狠拉下了神坛。 从神坛上坠落,跌进了肮脏的尘埃中,受尽了欺辱。 “……这可能就是你的报应罢。”檀青律低声喃喃自语道,大发慈悲地捡起了丹药,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再送至了玉离笙的唇边,喟叹道,“无论如何,你应该跟我回魔界,向我死去的族人们下跪道歉。” “你我终究师徒一场,虽然你对我并不算好,但总比让我沦落成那些修士手中的玩意儿,要强上许多了。” “待你赎清了一身的罪孽,也许……我能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便算作我报答你的师恩了。” 那一颗丹药,玉离笙是混着鲜血吞咽下去的。 听见此话,他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不悲不喜得像个死人。 檀青律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取出绳索绑住了玉离笙的双腕,见他连鞋袜都没穿,脚上都是血。 有心寻一双鞋袜给他,可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去寻鞋袜。 遥遥倒是有不穿的,但女儿家的足小,玉离笙自然也穿不了绣花鞋。 遥遥甚至还不怀好意地道:“哥哥想拿我的绣花鞋给玉离笙穿?那好啊,把他的脚砍一半下来,准能穿得进去。” “遥遥!”檀青律不悦地唤了一声,对这个妹妹感到无比地头疼。 “我可是好心好意给哥哥出主意的,结果哥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借了!” 说着,遥遥任性地扭头就走。 檀青律没了办法,只好让玉离笙光着脚在雪地里踩。 大雪下了足足五天五夜,终于停了。 当初魔界被攻破时,檀青律也不算小了,遂还记得回家的路。 -- 第458页 他带着遥遥,手里牵着束缚着玉离笙的绳索。 踏着风雪行了好几日的路程,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园。 只不过记忆中的家园早已荡然无存,现如今只留下了遍地残垣断壁。 遥遥一边哭,一边骂:“这都是玉离笙的错!如果不是他诛杀了魔尊,那魔界根本不会被玄门百家攻破!我和哥哥就不会分离,爹娘也都不会死了!” “好了,遥遥,快别哭了。回家了,把眼泪擦擦吧。”檀青律温声细语地哄道。 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家园,心中难言悲苦。 凭借着儿时的记忆,檀青律将遥遥,还有玉离笙带入了魔殿。 才一入魔殿的大门,玉离笙就好像突然受到了某种感应,整个人剧烈地颤了一下,说什么也不肯踏入魔殿了。 “怎么,师尊,你害怕了么?”檀青律冷笑道,“是不是这里的一切,都让师尊感到无比地熟悉?” “呀,这里有一张床榻——”檀青律有意羞辱玉离笙,强行将他拉了过去,笑着道,“虽然魔界曾经被攻破过,但魔殿保存得还算完整,这张榻……呵呵,真是好大啊。” 遥遥不解,看了一眼面前布满灰尘的床榻,皱眉道:“若是魔尊还活着就好了,以魔尊的修为,在修真界难寻对手,有魔尊坐镇,谁还敢欺我魔族?” “我至今为止都想不明白,玉离笙当初凭什么能诛杀魔尊!” 别说遥遥想不明白了,檀青律也猜不透。 整个修真界的人都不明白,玉离笙当初为何突然之间拥有了毁天灭地之能。 “师尊,我妹妹问你呢,师尊当初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檀青律问道。 玉离笙冷冷一笑:“你想知道?” “想。” “那有何难,我当初所练之法其实很简单,靠的是杀亲证道。” 檀青律不解,追问道:“这是何意?” “杀死自己在世间最亲最爱之人,从中获取修为。远比任何功法修炼得都要迅速。”玉离笙道。 也就是说,檀青律想要和玉离笙一样,拥有毁天灭地之能,就只能杀死遥遥了。 毕竟遥遥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哥!你别听玉离笙胡说八道!他就是在挑拨你我的兄妹之情!”遥遥恼道,上前就要打玉离笙。 檀青律拦道:“算了,他已然伤重至此,你莫要再对他动手了。” “哼,哥哥总是顾念着什么狗屁师徒之情,我看啊,就应该严刑逼供,问出玉离笙当初将魔尊诛杀在何处了!也许,我们能寻到当年魔尊遗留下来的法器!” 遥遥这么一说,正好说到檀青律的心坎里了。 据他所知,当初玉离笙亲手诛杀了魔尊,封印了魔界,但并没有收走魔尊的法器。 魔尊虽死,但法器仍存。 若是能寻得魔尊遗留下来的法器,也许能从中获得力量。 檀青律想了想,同玉离笙道:“师尊,我现在便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只须说出,魔尊死于何地,再带我们去寻便可,我就能饶你一命——” “否则,我就让师尊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玉离笙道:“你的许诺,可否作数?” 檀青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我便带你们过去,只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你还敢有要求?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同我们谈条件?”遥遥恼道。 “遥遥,住口。”檀青律转头望向了玉离笙,“好,有什么要求,师尊只管提便是了。” 玉离笙道:“我没有错,我宁死也不会像魔族人赔罪的。” “你想得美!!!”遥遥气得原地乱蹦,“还敢说你没错!伤害你的是魔尊,还有魔尊手底下的兵!跟那些无辜的魔族平民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道,魔界被攻破那日,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连尚在襁褓中的小娃娃,都被玄门弟子刺死了!!!” “成王败寇,若当年输的是修真界,我想,以魔尊的脾气,杀人屠城不过是家常便饭。”玉离笙冷漠无比地道,“人间的百姓惨遭屠戮,难道就不可怜了么?你我不过是立场不同,各司其职罢了,谁又比谁风高亮节?” “你!”遥遥说不过他,急得跺脚道,“哥!你听听他在说什么!” “好了,遥遥,正事儿要紧。”檀青律开口安抚,又同玉离笙道,“我答应了,那就劳烦师尊引路了。” 见遥遥还要再闹,檀青律索性比划了手势,意思是,这只是权宜之策,算不得数。 如此,遥遥这才满意了。 玉离笙凭借着记忆,摸索着带二人来到当初他诛杀魔尊的地方。 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这里依旧鬼气深深,遍地都是森森白骨。 玉离笙并不是真心带他二人来寻找魔尊的法器,不过就是想来到故地,设法收回当初留在此地的灵力。 然后再将二人就地诛杀。 檀青律站在结界外面,颇有几分迟疑。 抬头环顾四周,见此地鬼气深深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还漆黑一片,不得不两指夹着一张明火符,打量着周围。 遥遥有些害怕,抱着檀青律的手臂道:“哥哥,这里好黑啊,我有点怕。” “不怕,有哥哥在呢。”檀青律拍了拍遥遥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害怕。 -- 第459页 他见此地设有结界,便知必定是当初玉离笙所留。 若是强行破开结界,只怕要受不少的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玉离笙就在此地,不用白不用。 “师尊,对不起了,就劳烦师尊放点血,助徒儿破开此地的结界罢!” 檀青律猛然一把抓起玉离笙,一剑割开他手上的绳索。 而后咬了咬牙,提剑往玉离笙的喉咙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剑,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这一剑划得很有分寸,并不会让玉离笙死掉,不过就是让他多流点血。 而后就一掌将玉离笙打飞出去。 玉离笙整个人宛如断了线的风筝,后背嘭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了结界上。 只听咔擦一声,结界竟然在玉离笙鲜血的作用下,慢慢裂成了蜘蛛网。 之后轰隆一声,化作了成千上万的碎片,而玉离笙则是被溢散开来的劲气,狠狠撞开。 “师尊!”檀青律下意识伸手拉他,可耳边猛然传来嗡嗡的声音,他转头一看,就见一块巨石之上,插着一柄长剑。 正发出嗡嗡的响声。 “难道,这就是魔尊的法器?”檀青律失神地望着眼前的长剑,都忘记去搀扶玉离笙了。 鬼使神差一般地走了上前,抬手一抓剑柄。 那剑身剧烈颤动起来,竟然散发出诡异的煞气。 “啊!!!”檀青律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忙要缩回手,可来不及了。 这柄魔剑竟在吸食他的气血! “哥哥!”遥遥赶紧冲了过来,作势要拉开檀青律。 檀青律大喊道:“别过来!” 可下一瞬,遥遥也被吸了过去,身上的气血迅速被魔剑吸食。 玉离笙缓缓坐起身来,暗淡的一双眸子,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迷茫地歪了歪头,抬起的右掌上,悬浮着一团稀薄的淡蓝色灵力。 他听见了动静,但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魔剑在吸食了檀青律和遥遥的气血之后,破开巨石而出,胡乱地在半空中穿梭,好似在寻找自己的主人。 却在下一瞬,嗡的一声,径直冲着玉离笙飞掠而来。 檀青律大喊了一声:“师尊,小心!” 可那剑刃并没有穿透玉离笙的身体,反而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整个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人打怕了的流浪狗一般。 玉离笙微微偏了偏头,忽而冷笑道:“难得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 魔剑竟在听见玉离笙的声音之后,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还发出了呜呜呜的可怜声音。 看起来真是非常畏惧玉离笙了。 其实也不怪魔剑畏惧,想当初玉离笙可是亲手诛杀了魔剑的主人,还将魔剑封印在了此地。 如今骤然再见玉离笙,魔剑被打怕了一般,不敢再放肆半分。 “我平时最痛恨的便是魔族人了,可现如今,我的金丹已毁,灵力散尽,已经修不得正道了。”玉离笙仰起头来,喃喃自语地道,“这是上苍逼我,也是许慕言逼我的。” “我要化去这一身病骨,重修魔道,卷土重来。” “这世间伤我,辱我,欺我之人,我必将十倍,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既然,佛门最终舍弃于我,那我弃佛修魔,又有何不可?这天能奈何我?能奈何我?!” 玉离笙抬手一把抓住了剑身,狠狠一绞,鲜血瞬间蔓延出来,很快又被魔剑吞噬。 他缓缓站起身来,摸索着攥紧剑柄。 狠狠一用力,将魔剑自身体中穿了过去。 噗嗤一声,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重了。 檀青律满脸不敢置信,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赶紧要上前阻挠。可已经来不及了。 玉离笙这是铁了心要入魔了,不惜一切代价,以自身血肉为祭,强行让魔剑认他为主! 在玉离笙鲜血的滋养下,魔剑散发出更强盛的煞气,疯狂吸食着周围的鬼气。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还不足以让玉离笙恢复到往日的修为。 他抽出了魔剑,用尽全力狠狠一剑挥了下去。 登时山崩地裂,烟尘四起。 当初是他亲手封印了魔界,想不到十多年之后,又是他亲手解除了封印。 还放出了成千上万个被封印住的魔兵,以及当年惨死在仙魔之战中的亡灵! “我,玉离笙今日自愿舍弃灵体入魔,尔等皆为我所用,供我驱使,助我修魔成邪,不得反抗!” 玉离笙高举魔剑,一声令下,无数亡灵化作养分,尽数扑向了魔剑,再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玉离笙的体内。 檀青律眼睁睁地看着玉离笙入魔了,先是毁掉的脸,迅速恢复如初,额间裂出了一条竖痕,宛如鲜血一般嫣红。 身上的伤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那一身血衣也在一阵刺眼的光芒中,慢慢褪色成玄色长袍。 就连玉离笙的头发都有所生长,从腰部缓缓延伸至了小腿。 容貌竟比从前还要俊美十分不止! 原本玉离笙就被广泛誉为修真界第一美人。 眼下更是美到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遥遥!快跑啊!!!!!”檀青律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玉离笙清理门户 -- 第460页 遥遥呆愣愣地看着,好半晌儿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檀青律面前,大声道:“哥哥!要走就一起走!” “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玉离笙冷冷笑道,魔剑在他的手里,散发着浓郁漆黑的煞气。 罡风震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双眸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宛如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唇角一牵,便露出了一丝狞笑。 “檀青律,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本座说么?” “……” 檀青律脸色煞白,满脸惊恐地往后倒退,遥遥扑过来,拽着他的衣袖,惊慌失措地喊着哥哥。 他猛然一把将遥遥推了出去,大声道:“遥遥,快跑!!!我替你拦着玉离笙!你快跑啊,别回头,一直往前跑!” 遥遥被推倒在地,哭着喊了声哥哥。 下一瞬,就听见玉离笙冷冷笑了一声,不过就是一个抬腿的动作,转瞬之间便抵达至了遥遥的面前。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遥遥的脸。 “你……你别过来!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哥哥,救我,哥哥!”遥遥吓得面无人色,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眼泪都涌出来了,不停地摇头哭道,“不要,不要碰我,不要……” “阶下之囚,残喘蝼蚁,又有什么资格同本座说不要?”玉离笙面色冰冷,提起手里的魔剑,便要一剑自遥遥的头颅穿过。 “不要!!!”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檀青律从地上摸索着捡起剑刃,猛地站了起来,自玉离笙的后背偷袭。 玉离笙不过随意一挥衣袖,袖间凌厉的劲气,便将檀青律整个人震飞出去。 嘭的一声,檀青律的后背重重撞在了石壁之上,再狼狈不堪地滚落在地。 还未来得及起身,一口浓稠的鲜血,便喷了出来。 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发浓郁了。 “你这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孽徒,竟还敢在本座面前放肆,当真以为本座不会狠狠管束你么?”玉离笙沉声道,冷眼瞥向了倒地不起的檀青律。 蓦然,他又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主意,便将魔剑收了回来,寒声道:“听闻,你们魔族人生性放浪,男女不忌,人畜不忌,更是不懂何为礼义廉耻,骨肉至亲皆可乱混。你此前既那般贪恋男欢女爱之事,不如本座就给你一个机会——” 玉离笙提剑指着遥遥的喉咙,唇角一牵,露出一抹阴寒的笑意来:“本座倒是想看一看,你们魔族人是否当真如此!” “不,不行,这绝对不行!她……她是我妹妹啊,我亲妹妹,不行,不行的,绝对不行!!!”檀青律煞白着脸,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站起来,只能匍匐着往后倒退,哆哆嗦嗦地摇头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在本座的面前,就没有你说不的权利!”玉离笙抬手一抓,隔空掐住檀青律的脖颈,将他狠狠往遥遥身上一摔。 两个人就狼狈地抱在了一起,遥遥失声尖叫,慌忙把檀青律推开,双臂护着胸口,哭着说:“别碰我,别碰我!我宁可死,也不要受你羞辱!” 遥遥将檀青律推开,从地上火速爬了起来,竟一头就要撞死当场。 可又被玉离笙从背后死死拽住,再度将人重重摔倒在地。 玉离笙冷声道:“怎么,不愿?倒也奇怪,你从前不是一直很痴迷风月,如今本座给你这次机会了,你却又不好好珍惜,难不成……懂了。” “是在玩欲迎还拒的把戏么?”玉离笙蓦然笑了一下,双眸寒光泠泠,说出来的话却阴狠无比,“本座已经没有耐心了,再不动手,本座就只能将她丢到人间的勾栏院里了。” “至于你么,则是丢到人间的南风馆去,以你兄妹二人的姿色,想必会吸引不少恩客罢。” 这些话全部都是此前兄妹二人羞辱玉离笙的话。 又是打断他的双腿,又是划他的脸,割他的脚趾,还要将他丢到人间最下等的南风馆里,让他再度沦为最低贱的,人人可欺,人人可辱的炉鼎! 玉离笙不过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罢了。 檀青律和遥遥却在听见这话时,双双剧烈哆嗦起来。 对玉离笙嘴里说的话深信不疑。檀青律猛地扑跪在地,对着玉离笙叩首求饶道:“师尊!徒儿错了,徒儿知道错了!求师尊饶徒儿一次,徒儿真的知道错了,师尊,师尊!” 檀青律砰砰砰地在地上连磕了十几个头,鲜血顺着眉骨淌了下来,染透了雪白的衣领,神情惊慌失措,一声声地祈求玉离笙的原谅。 “嘘,你太吵了。”玉离笙作出一个禁声的手势,并没有丝毫的动容,冷酷无情地道,“既然你不愿,那本座也不想强人所难,便只能将你妹妹丢到人间的勾栏院里了。” “本座要让你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同人间的恩客欢好的。” 檀青律只觉得一瞬间如鲠在喉,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眼看着玉离笙抬手要将软了双腿的遥遥提了起来,檀青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突然就扑了过去,从玉离笙手里将遥遥抢了回来,护在了怀里。 玉离笙笑了:“怎么,想通了?” “……是不是,只要我同遥遥……那么师尊就能放过她了?” “是。”玉离笙点头,以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脚底下宛如蝼蚁一般狼狈可怜的兄妹,缓缓道,“本座早就提醒过你,若是你不杀了本座,那本座必将有一日,让你生不如死!” -- 第461页 檀青律的脖颈僵硬无比,低头看向了怀里的妹妹。 遥遥吓得惊慌失措,看起来像小白兔一样,往他怀里直缩,还睁着一双泪眼,满脸祈求地小声唤他哥哥。 “……遥遥,就当是哥哥对不起你,你若是要恨,便恨罢,哥哥只是想要你活下去!” 檀青律咬了咬牙,猛然一扯遥遥的衣袍,便拽了一截衣袖下来,露出了白皙紧致的一条玉臂。 “不,不要,哥哥,不要啊,不要这样,哥哥……哥哥!” 玉离笙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兄妹相残的戏码,在他眼中,这世间从来不分什么男人女人。 而是分为别人和许慕言。 除了许慕言之外,玉离笙从未对任何人手下留情过,无论男女,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个会喘气,长着两条腿的人罢了。 人命如草芥一般,根本不值一钱。 能让玉离笙有所动容的只有许慕言一人。 檀青律一狠心,扯下了妹妹的衣袖,却不敢看妹妹露在外面的玉臂。 其实,玉离笙说得不错。 魔族人生性放浪,对风月之事,根本男女不忌,也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 在魔界随处可见的各种寻欢作乐的场所,魔尊又极是风流,玩弄过的美人更是不计其数。 甚至一度让魔界的风气越发放浪不堪。 什么兄妹,父子,兄弟,十分常见,上古时期,神袛为了保存最纯正的血统,也是如此这般繁衍,才让后代生生不息。 魔族人亦是如此的。 可檀青律在修真界待了十多年,他读过书,修过正道,早就脱离了魔界。 与以往的魔族人不同,他知礼义廉耻,人伦纲常,自然不肯与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有什么狗屁的肌肤之亲! 偏偏玉离笙要如此折辱于他! 檀青律恨得牙齿死咬,抬起的右手不停哆嗦着,面对着蜷缩在地,哭得泣不成声的亲妹妹,根本没办法动手。 “师尊!徒儿……徒儿真的……真的没办法对自己的亲妹妹动手,徒儿错了,徒儿真的错了,大错特错!是徒儿鬼迷心窍,才欺师灭祖,以下犯上……师尊怎么责罚徒儿都行,只求师尊放过遥遥,放过她罢!” 檀青律跪行到玉离笙的面前,哭着向他求饶:“遥遥她还小,她并不是血统纯正的魔族人,她身上还有一半人族的血!” “师尊杀我剐我,我都认了,只求师尊顾念着昔日的师徒之情,饶了遥遥一命!” “求您了,师尊!” “求您了,徒儿求您了!师尊!” 檀青律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死可以,可是遥遥还小,遥遥只不过就是个十多岁的女儿家。 比当初的琉璃年纪还小,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他又怎么忍心让遥遥惨死在玉离笙的手中? “哥!你别求他!”遥遥抱紧双臂,抬头满脸憎恨地瞪着玉离笙,咬牙切齿道,“你这贱人!要杀便杀,要剐便剐!玉离笙,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玉离笙听了,竟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道:“真是一条能说会道的舌头,割下来泡酒便是了。” 话音未落,玉离笙抬手掐着遥遥的下巴,手起剑落,直接割下了遥遥的舌头。 再用剑尖挑了起来,递到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檀青律面前,他笑道:“听闻,魔族人喜食肉,来,把你妹妹的舌头吃下去吧。” 檀青律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跪在地上身形摇摇欲坠,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玉离笙冷笑着道,“既然,你不愿,那想必留着那祸根也是无用,不如直接毁了去!”也省得这孽徒再不知死活觊觎着许慕言。 手起剑落,惨叫声响彻云霄。 檀青律疼得双手捂住伤口,满地打起滚来。 玉离笙一剑彻底将他给废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玉奉天卖惨了 许慕言被玉奉天强行带了回去。 无论他怎么挣扎,如何踢打怒斥,玉奉天的手就好像铁钳子一样,死死攥着许慕言的手腕。 不由分说将他拖回了秘境,许慕言才一脱离桎梏,立马就要逃离。 可下一瞬,手里的混元珠就脱手而出,径直飞入了玉奉天的掌心。 许慕言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怒气冲冲地道:“把混元珠还给我!” “言言,我此前赠你这颗珠子,只是想让此珠保护你,而不是让你拿着我送的东西,去寻别的男人。” 混元珠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整颗悬浮在了玉奉天的掌心之上,将他的眉眼映照得越发清寒。 “言言,你不乖。”玉奉天收拢起了五指,将混元珠收了回去,摇头长长喟叹一声道,“但我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惩罚你。” “我呸!谁要你的烂东西?快放我离开这里!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你这个骗子,大骗子!是你毁了我,毁了我!!我杀了你,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许慕言怒从心头起,一招长剑,毫不犹豫直接一剑刺了过去。 剑刃毫无任何阻隔,直接从玉奉天的身体里穿透。 竟是一道残影。 许慕言一愣,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言言,我在这里。” 等许慕言转身再一剑刺过去时,竟又是一道残影。 -- 第462页 玉奉天的修为深不可测,身法又极其诡异。 寻常便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根本让人揣摩不透,到底哪道身影是假的,哪道又是真的。 在许慕言连刺了十多剑之后,依旧没能碰到玉奉天的半寸衣角,反而将自己弄得气喘吁吁。 冷汗顺着清秀的眉骨,滚落下来,沾湿了衣领。 “言言,你伤不了我的。”玉奉天单手背在身后,满目怜爱地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面颊,温声细语道,“你的元神和肉身还没有完全融合,最好少使用灵力,否则,你会很累的。” “你少管我!我不用你多管闲事!!!”许慕言狠狠抬手将玉奉天的手打开了,提剑指着他的脸,咬牙切齿道,“从始至终,我都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玩弄!我就是你报复玉离笙的一颗棋子!” “不,你在我眼中,从来都不是棋子,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爱你。言言,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玉奉天轻声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尝试着,给我一个机会?你为何就不相信,我比玉离笙更加爱你呢?” 玉奉天仅一个抬腿的动作,便闪现至了许慕言的身前,抬手攥着他执剑的手腕,沉声道:“当初玉离笙那般羞辱折磨你,难道你都忘记了么?我都替你报仇了,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言言,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许慕言不要玉奉天的真心,他不要! 他狠狠挣扎着,手腕一震,直接挽出了数道剑花,凌厉的剑气划破了玉奉天的脖颈。 割开了一条不深不浅的伤口,很快,这伤口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了。 玉奉天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言言,我说了,你是伤不了我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肯放过我?”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问,“折磨我,就让你那么高兴?我上辈子是杀你全家了,还是刨了你的坟?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言言,我说了,我只是想同你在一起。” 玉奉天想要伸手抚摸许慕言的面颊,可许慕言却直接把脸偏转过去了,他的手扑了个空,僵硬地停留在了半空中。 许久之后,才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言言,你想恨就恨罢,恨我也好,总比你完全不在乎我要好。” 不知道是不是许慕言的错觉,他竟然觉得玉奉天在说这话时,十分悲切,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欺负了他一样。 可怜无助到像街边一条流浪狗,满眼的哀伤像是打翻了砚台,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浓墨。 “……我知道的,你在意我的过去,嫌弃我曾经的经历,我不像玉离笙,能得佛门的眷顾,还能在菩提古树下脱胎换骨,重新来过。” “也不像他,能再度拥有一副洁净的身体,还能遇见真心待他的师兄。” “我就好像他的影子一样,是他此生最脏,最恶心,最让他无法释怀,难以启齿,不肯承认的存在。” “他自以为这是一场公平交易,为了干净的身体,而把所有美好的东西,包括天真,热忱,善良,正直,通通都留给了我。” “可是,言言,你告诉我,在经历了那么多屈辱之后,我又何来的天真善良?” “那只不过就是玉离笙自己臆想出来的,他给我的,只有残败的身体,以及无穷无尽的囚禁。” 许慕言听罢,有些错愕地抬头望了过去,就看见有眼泪从玉奉天的眼眶中滚落出来。 这神情,说话的语气,若有若无的悲切隐忍,活脱脱就是年少时的玉离笙。 许慕言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玉奉天能对他动手,或者同他争执打斗,那么他绝对不会让着玉奉天的。 可偏偏玉奉天在他的面前哭了,眼泪悄无声息就落了下来。 语气仍旧十分温和,好像此前那个凶狠的玉奉天,不过就是许慕言的错觉。 “……言言,我是多么想跟你恩爱,但又害怕你看见我的身体后,会害怕,会嫌弃……会恶心。” 玉奉天颤抖着手指,扶在了自己的腰间,声线都颤了起来,“我特别害怕看见你眼底的嫌弃,但是现在,我还是想让你亲眼看一看……我想让你知道,玉离笙像丢垃圾一样,把所有伤痕都留给了我。” 许慕言的喉咙艰涩,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等他再想起来要去阻止的时候。 为时已晚了。 玉奉天一把扯下来自己的腰带,身上的白袍好似雪片一样,松松垮垮地落了下来,堆积在了他的臂弯上。 露出了布满伤痕的身体。 这些伤痕看起来有很多年了,早已结痂,褪了不止一次的皮,泛起发黑的褐色。 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遍及了玉奉天的全身。 即便没有鲜血淋漓,但也能从疤痕的狰狞程度推断,当时的伤口该是如何深可见骨。 “言言,你应该还不知道,那三段故事之后,我又经历了什么吧。” 玉奉天缓缓道来:“我并没有吃你的肉,在你死后,我一直守着你的尸体,我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了,那样就能跟你死在一起了。” “可是,并没有,后来,剑冢的大门被打开了,我抱着你的尸体离开,给你挖了一个坟,我把你放进去之后,我也躺进去了。” “就用我这双手。”玉奉天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哽咽着道,“我用手扒着泥土,想一捧土,一捧土地将自己活埋了,就连死,我也想和你死在一起。” -- 第463页 “只是天不遂人愿。我没死成,被人生生从坟里拽了出来。” “他们当着我的面,一把火就把你的尸体给烧了。” “我几次冲过去,想扑进火里,和你一起被烧成灰。可我当时太弱小了,连死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求。” 许慕言不知道这些,他当时死后,意识就彻底断了,根本没有看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都认为,后来玉离笙吃了他的肉。 原来,并没有。 “后来,再一次遇见你时,你是徐烟,可当时的我没能窥探天机,我勘破不透。” “我一次次地欺骗你,伤害你,任由别人欺辱你,还无动于衷。” “你一直埋怨我冷血无情,可是言言,你又可曾知晓,在你没来之前,曾经有多少人用同样的把戏,欺骗过我?” 玉奉天的声音猛然高了起来,语气越发悲切了。 “他们刚开始,也跟你一样,无缘无故就对我很好很好,却在得到我的信任之后,狠狠从背后刺我一刀。” “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欺骗了,那时的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样的。” “直到后来,你不愿独自逃生,执意留下来陪我,甚至,被绑起来剔骨,我才明白,你对我是真心的!” 许慕言听了,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觉得玉奉天好像在跟他卖惨。 “我当时何尝忍心,亲眼看着你被人剔骨而死?我又何尝不是如受凌迟?” 玉奉天抬眸凝视着许慕言,一字一顿地道:“是你给了我希望,是你教会了我,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都要努力活下去!我就是因为这个执念,所以才撑到了今天!” “为了……我?”可那时的许慕言也没有错啊,到头来,又仿佛是他的错了。 “还有,那次在海底,我没有丢弃你,我有回头寻你的,我真的回头找你了!” “是你没有等我啊,言言!你没有等我!” 玉奉天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肩胛,上面还有当初被铁钩穿透后,留下来的狰狞疤痕。 那是他回头寻找小道士的代价。 可他的小道士并没有等到他。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比玉离笙更加爱你 许慕言深呼口气,面对着玉奉天的一声声质问,想刀人的心都有了。 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等玉奉天,难道这厮心里就没点逼数么? 当初到底是哪个混蛋,一次次地把他推出去的,又一次次地放开他的手? 好像每一次玉奉天都显得很有道理一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玉奉天,可每一次他哭得比许慕言还要惨。 玉奉天一哭,就仿佛整个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一样。 许慕言想刀一个人的心,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 他斜眼瞥了玉奉天一眼,然后把目光收了回来,忍不住再抬眼瞥他一眼,再收回来……一直连瞥了玉奉天好几眼。 那拳头越攥越紧,越攥越紧,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言言,你这么用力攥紧拳头,是不是想告诉我,当初,你就想这样,紧紧攥着我的手?”玉奉天也看到了许慕言攥紧的拳头,低声道,“我也是,想紧紧攥着你的手。” 许慕言:“……”他能是这个意思? “每一次,你说的都仿佛很有道理,可每一次,都是你亲手把我推开的。” 许久之后,许慕言才长长地呼了口气,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帮玉奉天把松垮下来的衣衫。 一件一件地拢起来,重新穿戴齐整。 玉奉天趁机攥紧许慕言的手,低声道:“言言,就当是我错了,能否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 “弥补我,从来都不是靠嘴上说说就行了的。”许慕言把手抽了回来,又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清白如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了,“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的曾经,从未嫌弃过。” “那你是为了玉离笙,所以才执意要离我而去,是么?”玉奉天的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抓住,心里也空荡荡的。 他总有一种会彻底失去许慕言的错觉,总是容易担惊受怕,患得患失。 明明今时不同往日了,玉奉天可以掌控这世间任何一个人的命运,可唯独在对待许慕言时,犹豫不决,战战兢兢。 稍有不慎,他就会再度失去言言。 “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初是怎么帮我重塑肉身的。”许慕言抬眸,定定地凝视着玉奉天的眼睛,轻声道,“你要知道,信任是维系感情最坚固的基石,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了,如果,你再骗我——” “我想,对你来说,这世间没什么事情是值得你动容的吧。” 顿了顿,许慕言自嘲地笑了一下,“就算是我自作多情罢,你应该还是有一点点在乎我的。” 玉奉天忍不住唤道:“言言……” “如果,你再骗我,就让我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许慕言知道的,对于玉奉天这种人来说,什么都不怕。 自己也许是玉奉天的最后一根软肋了,所以,许慕言用自己的生命发毒誓。 如果玉奉天再骗他,那么许慕言就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果不其然,在听见这句话时,玉奉天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些,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 第464页 而后赶忙拉着许慕言的手腕,将他拉至菩提树下,一把将他的手掌按了上去。 菩提树也随之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萤火。 “言言!菩提树下是不能随意发毒誓的!会应验的!你快点说,说你方才不过是玩笑之言,当不得真的,言言,你快说啊!” 玉奉天满脸焦急,催促着许慕言赶紧改口。 可许慕言偏偏不肯改口,反而又郑重其事,一字一顿地道:“菩提树啊,我许慕言今日发下毒誓,如果玉奉天再骗我,就让我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言言!!!” 玉奉天咬紧牙关,眼珠子很快就密密麻麻爬满了血点,紧紧攥着许慕言的手腕,颤声道:“你也要逼我么,言言?”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重塑我的肉身。”顿了顿,许慕言的鼻子有些酸涩了,“还是说,是玉离笙帮我重塑了肉身,正因如此,他才会沦落至此的。” “你说啊,你告诉我,到底是你,还是他。” 玉奉天迟迟没有回答,脸色有些发黑,额间的青筋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很久之后,他才对着菩提古树,答非所问道:“此生,我生要同许慕言同床共枕,死也要同棺而眠。若他魂飞魄散,不得好死,那我愿同他受一样的痛楚!” “他若粉身碎骨,我亦要如此,同他骨血相融,永世不再分离!” 如此,玉奉天就不怕许慕言的毒誓会应验了。 如果真的应验了,那么玉奉天就甘愿陪他一起死。 无论生死,他们都得在一起。 “我明白了。”许慕言迟迟得不到回答,便已经猜出来了。 他知道的,玉离笙身体里有一根灵骨,若是剜出来可以重塑人的血肉。 可若是灵骨被剜出来,那么也就意味着玉离笙灵力散尽,修为尽毁,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原来如此,那夜师尊慌忙出去,原来只是为了剔下灵骨,为许慕言重塑肉身。 借此挽救他的生命。 勿怪乎玉离笙会那般狼狈不堪,连金丹也飞灰湮灭了。 许慕言直到现在才堪堪明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玉离笙曾经剜下灵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挽回他的生命。 而这一切功劳,却又被玉奉天尽数揽在了自己身上,作为向许慕言邀功的筹码。 “你混蛋!” 许慕言怒气翻涌,想也没想,扬起手来,狠狠打了玉奉天的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手臂都在半空中抡圆了。 一巴掌下去,许慕言整条手臂都麻了,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本以为这一巴掌打下去,打到的仍旧是玉奉天的残影。 谁曾想,一巴掌结结实实地盖在了玉奉天的面颊上。 玉奉天的头脸颇为狼狈地往旁边一偏,连发冠都有些凌乱了。 白皙的面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了五道清晰无比的鲜红指印。 鲜血自玉奉天的唇角缓缓溢了出来,显得触目惊心。 玉奉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挨打之后,也没有生气。 而是抬手擦掉唇边的鲜血,笑着说:“言言,打得好。” “你!”许慕言听见此话,竟然都被气笑了,这天底下哪有人这么贱的,被打了还如此开心! “言言,只要你能消气,想打你就打,想骂你就骂。”玉奉天温声细语道,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我可不像玉离笙,动不动就跟你动手。我不会的,我死都不会对你动手。” “只不过,言言,下回再想打我,一定记得要用工具。” 玉奉天不由分说地拉过许慕言的手,看着那白皙的手心都红了一片,立马心疼地低头亲吻着他的手心。 还用灵力为许慕言疗伤。 许慕言有点懵了。 “言言,我多想把自己大卸八块,凌迟三千刀,为你出一口恶气,可又怕会吓着你。” 许慕言:“……”难道说出来,就不怕吓到他了么? “不是只有玉离笙肯为你剔骨,剜肉,放血的,我也可以。”玉奉天抬手幻化而出一把匕首,满目温柔地塞到许慕言的掌心,再慢慢让他的手指收拢起来。 “言言,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你也剔我的骨罢?” 许慕言:“什……什么?” “我说,你也剔了我的骨罢,好不好?我身上有很多骨头都非常好看……我们从头开始数,好不好?” 玉奉天抓着许慕言的手,用匕首缓缓从头顶划过。 “这里是蝶骨,慢慢往下还有锁骨,肩胛骨,肋骨……尾骨,还有我膝上的髌骨,一共二百零六块骨头。”玉奉天笑着,用匕首的尖端对准自己的天灵盖,“言言,你想不想看我的蝶骨?就在头颅里面,我剜出来送给你,好不好?” 许慕言的牙齿咯咯打颤,从前他觉得玉奉天看起来挺正常的,说话也温声细语的。 不像小寡妇,妥妥一个神经病。 现如今才知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俩货都是正儿八经的死病娇! “言言,你抖什么?我没有打你,也没有骂你啊,言言,我只是想讨你喜欢而已。”玉奉天看起来很受伤,楚楚可怜地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能疼疼我。” -- 第465页 “你……你是怎么知道,人的身上一共有二百零六块骨头的?”难道说,玉奉天曾经也剔过别人的骨? 否则一个正常人,又不是学医的,平白无故怎么可能会去数自己身上有多少块骨头。 除非脑子里有什么大病。 玉奉天道:“当初,你被人剔骨时,我数得很清楚,二百零六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许慕言突然如鲠在喉,觉得自己就不该问的。 “不过,言言放心,后来,我为你报仇雪恨了。”玉奉天又道,“我屠戮了整个缥缈宗,连条狗都没放过。他们通通该死。” 许慕言也觉得那些人通通该死,可眼下,他只想赶紧逃离玉奉天。 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这死病娇太吓人了。 第二百三十章 百日大劫终将来临 赶紧把匕首丢开,许慕言战术性地服软了:“我……我不闹了,你别再吓我了,我……我不经吓的,我就是个胆小鬼,你一吓我,我就想哭……我好想哭的。” 然后,许慕言就攥着拳头揉眼睛,低着头,肩膀还不停哆嗦着。 玉奉天见状,立马就心软了,赶紧道歉说:“言言,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吓你的——” 话锋一转,玉奉天还是坚持己见地道:“不过,我的蝶骨真的很好看,你应该看一看。” 许慕言现在不想听什么剔骨啊,骨头啊什么的。 一听就浑身发寒,原本只是装的,可语气听起来还是挺委屈的。 “你老这么吓我。” 玉奉天道:“好,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看似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玉奉天成天到晚寸步不移地守着许慕言。 哪怕夜里,也要合衣抱着许慕言而眠。 除了不准许慕言离开之外,对他真可谓是百依百顺。 要什么有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说话温声细语的,还总是笑意吟吟的,让人都挑不出玉奉天的毛病来。 许慕言隐忍着,想寻找合适的机会逃走。 终于有一日,玉奉天说,他需要闭关小修两日,让许慕言乖乖等他,还在周围设下了结界。 等玉奉天一走,许慕言就霍然站了起来,尝试着破开结界偷跑出去。 可这结界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坚不可摧。 尝试了数次,都没能撼动分毫。 许慕言咬紧牙关,心里牵挂着玉离笙的安危,只能一遍遍地尝试,嘴里念念有词道:“拜托了,让我离开这里!” “我必须得回去寻师尊!” “他剜了灵骨救我,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不及时处理,他会死的,会死的!” “菩提树啊,你当真要亲眼看着,玉离笙凄惨地死去么?” 菩提树好似听懂了许慕言的话,繁盛的枝叶簌簌摇动起来。 许慕言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满脸悲切地双手合十,诚心祈求道:“我原先听玉奉天所说,许慕言的原身原本是菩提树上菩提果,此生注定要度化玉离笙!”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开恩,放我离开这里!” “放我去寻师尊!求你,求你了!” 许慕言双手贴地,郑重其事地叩首,祈求着菩提树能助他逃出生天。 下一瞬,眼前的菩提树就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上万道佛光打在了许慕言的身上。 许慕言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度能视物时,就已经站在结界之外了。 他喜出望外,忙拱手道了声谢。 然后御剑便离开了此地。 身影才消失的一瞬,玉奉天便出现在了原地,他摇头叹道:“言言啊言言,既然你非要自讨苦吃,那我就让你彻底死心!” 许慕言一路马不停蹄,生怕稍微耽搁片刻,玉奉天就会发现他逃跑了。 他御剑来到了先前同玉离笙相遇的荒山,可那里的积雪都融化了,草木甚至都有了发芽的迹象。 根本找不到玉离笙的身影。 许慕言找了很久很久,怎么都找不到玉离笙。 他急得要命,生怕玉离笙已经死了。 在秘境中,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因此,许慕言根本不知道,他同玉离笙上次分离之后,又过去了多长时间。 只知道上回来此时,此地白雪皑皑,冰天雪地。 现如今却是冰雪初融,溪水潺潺。 距离此前的百日之约,不知还差多久。 许慕言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人间掘地三尺地寻找。 御剑下了山之后,他整个人都傻眼了。血,到处都是鲜血。 人间的街道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凶尸,晴天白日就敢出来作乱。 到处都是杀戮,尸山血海,白骨积山。 其中混杂着很多修士,从衣着打扮上便能知晓,这些人来自于不同的门派家族。 街头横尸遍野,宛如一片地狱,鲜血几乎染红了整片大地。 满脸鲜血的妇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跪在血窝里无助地放声大哭,身旁便是她惨死的丈夫。 满头白发的老人卧倒在街头,混浊的眼睛中淌出了眼泪。 无助的孩子跌坐在地,哇哇大哭,哭声响彻云霄。 许慕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第466页 明明,上次他来人间时,人间并不是这样的! 不过短短一阵子未来,如何就成了这般人间烈狱? 而且,这些场景似曾相识,不正是当初他第一次死后,在菩提树下,玉奉天让他看到的,百日之后的人间? 许慕言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他什么都顾不得了,眼看着一具凶尸在往跪在地上的孩子扑去。 想也没想,直接飞身一剑斩下凶尸的头颅,将那孩子抱在了怀里。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才一两岁,满脸都是血,身旁还倒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想来应该就是孩子的爹娘了。 许慕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纵着长剑。 嗡的一声,长剑在周围游走一圈,那些凶尸便止步不前了,然后嘭的一声,头颅便爆炸开来,顿时碎了一地的尸块。 “你是哪家的修士?修为竟如此之高?”一个赶来此地降妖伏魔的修士拱手道,“多谢道兄出手相助!” “不谢,这里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冒出这般多的凶尸?” “道兄竟然不知?”这修士奇了。 “我久居深山,闭关许久了,今日才刚刚出关,竟就见此地邪祟作乱。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许慕言仍旧存有一分希冀,希望这些事情都同玉离笙毫无关系。 可现实却狠狠地扇了许慕言一耳光。 “原来如此,道兄有所不知,这场祸事原是由昆仑山的奉天长老玉离笙所起!” “之前也不知道玉离笙和他那个小徒弟许慕言怎么回事,听说许慕言死了,玉离笙还疯癫了一阵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弄的,许慕言竟然借尸还魂,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玉离笙可算正常了,谁曾想下山游历之后,玉离笙又开始发疯了,屠戮了华青宗,还回到昆仑,强行要跟徒弟完婚。” “可能是昆仑山的宗主重明君不同意罢,那个玉离笙就把他囚禁了,还用摄魂术控制了整个昆仑的弟子。” 事情差不多就是如此的,没有过分夸张,许慕言也没时间理会,追问道:“能否言简意赅一些?我很着急。” “我这不是怕道兄你听不懂么?我已经足够言简意赅了。”这修士又道,“成亲当夜,重明君一剑把许慕言又给捅死了,玉离笙这下彻底发疯了,连夜斩杀昔日同门师兄。还到处在修真界寻找年轻貌美少年,据说是为了再次将许慕言复活……” 许慕言皱着眉头道:“我不需要完整地听一遍,我只想知道,人间到底为什么惨遭屠戮了。” 这修士见他对玉离笙和徒儿之间的爱恨情仇一点不敢兴趣,便认为许慕言应该是个“宁折不弯”的主儿。 便只好跳过修真界津津乐道的部分,直言道:“玉离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灵力散尽了,被其座下大弟子百般羞辱折磨,还强行拉去魔界赔罪——大弟子是魔族后裔。后来,玉离笙抢走了昔日魔尊遗留下来的魔剑,当场舍弃灵体入魔。” “还打通了魔界,放出魔兵,控制着凶尸屠戮修真界。无数家族门派相继罹难。祸事累及了人间……就是你现在看着的这样了。” 许慕言在听见此话后,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 脸色骤然一片惨白。 “后来啊,玉离笙自称修真界至尊,扬言要诛尽天下人。” “我们一般都喊玉离笙魔神,或者邪神,他现在真是太邪门了。上门讨伐他的宗门,那么多修士,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死了一波又一波,据说最近又有几个宗门打算联手闯山了。” “我见道兄修为如此高深,不如前去昆仑,会一会传说中的邪神玉离笙?” 剩下的话,许慕言压根就听不进去了,他整个人呆愣愣的,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噩梦。 梦一醒,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 他把怀里哭闹不止的孩子,交给了面前的修士。 然后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去了。 那修士抱着孩子,冲着许慕言的背影,大喊道:“道兄!我还没成亲!我不会带孩子啊,你把孩子交给我算怎么回事?我要怎么把孩子还给你?道兄!” 许慕言的心里火急火燎的。 只想赶紧见到玉离笙。 他想在玉离笙犯下更大的杀戮之前,赶紧阻止他。 什么狗屁魔神,什么王八蛋邪神! 通通都见鬼去吧!他只想要从前的小寡妇! 许慕言御剑飞回了昆仑,见整座昆仑山都被浓郁的血气笼罩住了。 山脚围着好些修士,乌泱泱的一群,少说也得有个七、八千人。 一见头顶有剑影划过,便厉声开口阻止。 可那剑影飞掠得极快,没有半分停滞。 就有人说:“估计又是哪个血气方刚,不怕死的修士,就让他去打头阵便是了!” 许慕言一脚才踏入山门,迎面就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放眼望去,昆仑山也不复当初了, 漫山遍野挂满了弟子们的尸骸,引来了无数的乌鸦啄食。 一道血淋淋的人影——准确来说,已经不算个人了——被人残忍地砍下了四肢,宛如铃铛一般,挂在了山门口。 而在不远处,就是被人用十七、八柄剑刃,生生钉死在石壁上的檀青律…… 和当初许慕言看见的景象一模一样。 -- 第467页 可是小琉璃早就死了,尸体都被许慕言亲手烧成了灰。 所以被吊在山门口的女子并不是琉璃。 许慕言仔细端详着那张血淋淋的脸,终于满脸沉痛地闭上了双眸。 ——遥遥。 这并不是小琉璃,而是檀青律的妹妹遥遥。 只不过当初的许慕言还不知道遥遥是谁,遂才错认为了小琉璃。 也就是说,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许慕言什么事情都没能改变。 相反,他还亲手推动了这一切。 亲手将玉离笙推下了深渊! 这并不是救赎了,这分明就是把玉离笙往死里逼! “师尊,师尊……你在哪里,师尊!!!” 许慕言仰天长啸,疯了一样撒开腿往山门里跑。 踏过一具具尸骨,大声喊着“师尊,你在哪里,师尊!” 下一瞬,许慕言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他亲眼看见了。 玉离笙一身血衣,手执长剑,脚下踏着累累尸骸,正冷漠地睥睨着远处。 听见许慕言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情绪。 头顶又开始下雪了,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远远望去,地上好像铺着一层红雪。 “师……师尊!” 许慕言驻足,喉咙发颤,眼眶也涩涩得难受起来,远远地望着玉离笙。 “是不是,只有我杀光了他们所有人,你才愿意出来见我?”玉离笙满脸鲜血,脸上看不见什么情绪,低声喃喃自语道,“那我就杀光他们……这样,我就能见你了。” 许慕言几乎快要哭出声了,又唤了声:“师尊。” “言言,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想当救世主,想拯救天下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么?那好啊——”玉离笙满脸冰冷地道,“杀了我,杀了我这个大魔头,你立马就能愿望成真了。” “不是这样的,师尊,不是的!慕言从来都没想过,要杀了师尊,从未想过!”许慕言丢下了手里的剑刃,缓缓走了过去,颤声道,“慕言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师尊一个人而来的。” “师尊,把魔剑放下,好不好?咱们不当什么狗屁魔神,不当劳什子的邪神!” 玉离笙满脸迷茫道:“那我当什么呢?” “当我的师尊,当我的道侣,我的夫君,我孩儿的父亲,好不好?”许慕言颤着声哄劝道,“我不走了。我哪里都不去了,要死,我们就一起死。如果能不死,我就给师尊生孩子,生很多很多孩子,好不好?” 玉离笙久久没有开口,好久之后,才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不,不会再有孩子了,是我不配,我不配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不配拥有后代……” 第二百三十一章 师尊真的很想你 “师尊!是慕言错了,是慕言错了,师尊!” 许慕言趁机扑了过去,两手死死攥着玉离笙的手腕,哽咽着道,“师尊,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要一错再错了!” “言言,我很想你,很想很想。”玉离笙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脸,满眼眷恋痴迷,“我本来还想,再见到你时,一定要狠狠折磨你,惩罚你这个小骗子骗走我的灵骨,我的心。” “可是啊,后来我又想,从前种种多是我的过错,我又比言言大上许多,不该生言言的气。所以就决定,在床上让言言多哭几回。” “现在,我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求了。我求什么都不仁,爱什么都不得,我信任的背叛我,深爱的离开我……我求不得,盼不得,爱不得,不敢拿起,又割舍不下。” 许慕言在听完这些话后,眼泪都掉出来了,他着急想向玉离笙诉说,他这一路上的遭遇,以及玉奉天的存在。 可玉离笙却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言言,你不要说话,你一开口,我就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杀了我吧,言言。”玉离笙满脸痴迷,忍不住低头,亲昵地用嘴唇,贴向了许慕言的额头,时不时轻轻吻下去,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离了,从喉咙里吐出一段话来,“当一段真挚的感情,最终走向穷极陌路时,它最好的结局,就是让用情最深的一方,死在心爱之人的手里。” “言言,是不是只有我死在了你的手里,你才能一直记着我?” 许慕言被捂住了嘴,没办法说话,只能含泪摇了摇头。 他不想对着玉离笙动刀动剑的,抬手扯着玉离笙的衣袖,眼中泪光闪烁。 好像有星星碎在了许慕言的眼睛里,他整个人闪闪发光,即便他的脚下踏着累累尸骨。 “言言,你真好,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玉离笙话锋一转,突然抬手将许慕言丢在地上的剑刃,隔空抓了起来。 然后放入了许慕言的掌心。 许慕言愣了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要么爱我,要么就杀了我,言言,给师尊一个痛快吧,别再折磨师尊了。”玉离笙满脸温柔地道,将剑刃递到许慕言手里之后。 便满眼含笑地注目凝视着许慕言的脸,慢慢将捂住许慕言嘴巴的手掌,放了下来。 许慕言的肩膀狠狠哆嗦了几下,而后一把将剑刃摔在了地上。 猛地往玉离笙怀里一扑,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搂紧了师尊的腰。 许慕言几乎是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师尊!我不杀师尊!我永远都不会杀师尊!!!” -- 第468页 “言言,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你好好想清楚了,要么就杀了我,要么……”玉离笙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头,轻声道,“要么就毫无保留地爱我。” “说你爱我,师尊很想听。” 许慕言大声道:“我爱你,师尊!我爱你!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因为想你,所以才跑来寻你的!” “师尊!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你一定要听我说,我长话短说!”许慕言起身,拉着玉离笙的手,满脸认真道,“不是我剜了你的灵骨,真的不是我!还有,你当初在菩提树下封印的另一半真身,还活着!他还没有死!他叫奉天,玉奉天!” “师尊!是玉奉天在背后掌控着一切!他想要取代你,彻底取代你!” “为的就是能和我在一起!” 玉离笙听罢,神色变得晦涩难懂起来,他深深凝视着许慕言的脸,薄唇狠狠抿成一条直线。 可却什么也没有说。 许慕言颤声道:“师尊,信我,信我,好不好?师尊!” 玉离笙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听罢之后,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贴在了许慕言的唇瓣上。 “嘘,你听,言言,又有人在闯山了。” 玉离笙微微一笑,双眸渐渐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手里的魔剑嗡嗡作响,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等为师杀光他们所有人,再回来听你慢慢解释。” “在此之前,你随时都可以走,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 因为玉离笙担心自己会魔性大发,而失手对许慕言做些什么。 又怕许慕言再跟从前一样,给他希望,又让他那么绝望。 等血点完全爬满了玉离笙的双眸时,他脸色的神情越发冷若冰霜,竟一掌将许慕言推了出去。 手执魔剑飞身而去。 “师尊!”许慕言捂住略有些痛楚的肩膀,冲着玉离笙离去的背影大喊,“师尊,回来!师尊!” 他慌忙捡起地上的剑刃,御剑便追了过去。 等许慕言到时,山脚已经打起来了,眼前人影幢幢,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个修士。 伴随着各种各样义正言辞的声讨,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齐响彻云霄。 “玄门弟子听好了,玉离笙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竟然自甘堕落,修了魔道!今日杀了这大魔头,为修真界除害!” “玉离笙残害同门,死不足惜!” “玉离笙不知廉耻,竟然同自己座下徒儿成亲!道德沦丧,不配为人师表!” “大家跟着我冲啊,今日势必要将大魔头就地诛杀!” “杀啊!” “杀!” 许慕言呆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亲眼看着无数具凶尸傀儡,在玉离笙的召唤之下,从地底下爬了出来。 身上还布满了新鲜的泥土,一个个青面獠牙,衣衫褴褛,宛如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空气中的血腥气也越来越浓,直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羽,贴着许慕言的耳畔掠去。 铮的一声,扎在了许慕言背后扑过来的凶尸身上。 箭羽上的黄符在接触到凶尸的一瞬,轰隆一声烧了起来,不一会儿凶尸就倒在了地上。 “你是哪家的弟子?怎么光站着,也不动?”方才出手救下许慕言的是一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暗金色的锦袍,手里拿弓,背上还背着箭桶,大声道:“回神了!!!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奋起杀敌!” 许慕言微微一愣,这才缓过神来,抬眸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你该不会吓傻了吧?”这少年皱着眉头,很快又道,“算了,你要是修为不行,还是到一旁躲着罢,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就猛然一颤,裂开了数条沟壑,自里面爬出了更多的凶尸。 “可恶!”少年怒斥一声,赶紧拉弓搭箭,箭羽宛若流星一般,在尸群中穿梭,倒也箭无虚发。 但吃亏就吃亏在用弓箭原本就比剑刃更加费时,周围的凶尸又实在太多。 箭羽总有用光的时候。 “可恶!”少年的手里只剩下最后两支箭羽了,他一把攥紧了,咬牙切齿道,“拼了!爹娘,孩儿来生还当你们的儿子!” 说着,便要双箭齐发。 下一瞬,就被一旁的许慕言抬手拦住了。 少年怒道:“你做甚拦我?” 话音未落,便见许慕言随意挽了一道剑花。 然后一手执剑,左手修长的二指夹着一张明火符。 低声呵了句“明火,召来!” 而后将符咒往半空中一甩,运起的剑气,竟生生腾起了高达数丈的火焰。 轰隆一声,涌上来的凶尸瞬间便被大火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你好厉害,”少年放下手里的弓箭,满脸不敢置信地低声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何我的明火符,就发挥不了这么大的作用。” “去,告诉与你结伴同行的修士,让他们尽快离开此地,这里有我便足够了。”许慕言沉声道,一剑将冲过来的凶尸劈成了两截,连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你到底是谁?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话?难不成……你和玉离笙是一伙的?”那少年面露警惕之色,追问道。 -- 第469页 “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许慕言如此道,飞身而起,踏着凶尸的头颅,毫不留情地挥下手里的剑刃。 在他的剑刃之下,很快就倒了一地的枯骨烂肉。 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大家快看!那人像不像许慕言?” “哪里哪里?让我看看?还真像许慕言啊!” “不是像,分明就是许慕言!难道说,许慕言又回来了?” “那许慕言对我们而言,是敌是友?怎么感觉,他好像在帮着我们消灭凶尸?” “不管了,先剿灭尸群再说!” 许慕言根本不管那些人在议论什么,一心一意就是赶快找到师尊,然后阻止师尊继续大开杀戒。 他遥遥望去,就见玉离笙正一手掐着一个修士的脖颈,一手执剑,作势要一剑刺进那修士的心脏。 许慕言赶紧大喊一声:“师尊,住手!”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他眼睁睁地看见玉离笙一剑将那名修士捅了个对穿。 又像是对待什么垃圾一样,等魔剑吸干了对方的精血,再随手抛开。 许慕言整个人就好像当场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脑子立马就懵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慕言不惜一切也要保护师尊 直到耳畔传来周围人的叫骂声,许慕言才堪堪回转过神来。 “玉离笙!你作恶多端,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简直天理难容!修真界再容你不得了!” “你出身卑贱,又有那般不堪回首的经历,幸得昆仑宗主秦剑庇佑,才得以在修真界苟延残喘!谁料你不知感恩倒罢,竟还杀了昔日同门师兄!简直可恨!” “何止是可恨!简直就是个罪大恶极的魔头!你们都听说了没有?玉离笙杀了他那个大徒弟!听说,他那个大徒弟还是个魔族人!” “把一个魔族人收养在座下十多年,竟还悉心教导,谁知道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我说啊,玉离笙这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准就是死性不改,同自己的大徒弟行了什么双修之法!否则如何会堕落成魔?” “玉离笙死有余辜!” “杀了玉离笙!为修真界除害!” “杀啊!杀!” “杀了玉离笙!!!” 周围的修士们各个神情激愤,一人一句诋毁辱骂玉离笙。 还不知死活到,揭开玉离笙的伤疤,拿他从前的经历说事。 “你们别忘了,玉离笙从前可是魔尊身边的炉鼎,谁知道他当初到底是怎么诛杀了魔尊!没准就是靠什么邪术,修为才突飞猛进了。” “能靠什么邪术?不过就是床笫之欢上的勾当!” 许慕言见众人说话越来越难听,终于忍不住攥紧拳头,厉声呵斥道:“够了!住口!” “凭什么住口?就凭你许慕言一人,难道就能堵得住天底下的悠悠之口?”一个修士冷嘲热讽道,“整个修真界,谁人不知你许慕言的大名!早就听闻你经年对自己的同门师兄痴心不改,如今玉离笙杀了你师兄,你还不亲手弑师,更待何时?” “是啊,许慕言,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冲过去把玉离笙给杀了,他可是把你此生最爱之人残杀了,你也不恨,不怨?” 众人只是略知晓些皮毛而已,误以为许慕言同檀青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玉离笙却是不知廉耻,枉为人师,硬生生地从中横叉一脚。 甚至为了能得到许慕言,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还把许慕言的心上人给杀了。 昆仑山的这点破事,早就在修真界传遍了,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并且已经将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狗血故事,衍生出了数十个版本。 而无论在哪一个版本中,玉离笙始终都是那个不知廉耻,道德沦丧,枉为人师,枉修正道的狗东西! “我说让你们闭嘴,你们是听不见么?”许慕言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道。 他提剑大步流星地走了上前,二话不说将方才叫嚣的最厉害的修士打倒在地。 再一脚踩在了那修士的脸上,周围有人想要上前阻止,却见许慕言提剑在左右环顾一圈。 登时就没人敢再上前阻拦了,只好逞一逞口舌之能,但很明显说话的声音都渐渐低沉下去了。 “不好意思,我的耳朵有点背,方才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呢。”许慕言把剑随手往地上一钉,正好贴着脚下踩着的修士耳畔钉了下去。 那修士吓得面无人色,因为被许慕言踩着脸了,根本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是说,玉离笙他……他……” “真是对不起了,我他妈的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话锋一转,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道,“但我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了,既然你不会好好说话,那还要舌头做什么?喘气么?” 语罢,许慕言毫不留情地抽出长剑,随手用剑尖一挑,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 小半截血淋淋的舌头,便被他一剑挑了出来。 那修士满嘴都是鲜血,等许慕言的脚才一移开,就捂着嘴满地乱滚,发出呜呜咽咽的惨叫声。 “……现在,你们能好好说话了么?”许慕言将那半截血淋淋的舌头,一下甩在了众人眼前,将玉离笙袒护在了身后,一字一顿地道,“就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竟也好意思自诩名门正派!我呸,若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一个个都似你们这般,那修真界迟早要毁于一旦!” -- 第470页 “富贵当思原由,英雄不问出处的道理,你们的爹娘没有教你们吗?”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旧事重提,岂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所为?” “玉离笙他从前再怎么不堪,他也凭一己之力,诛杀了魔尊,拯救了整个修真界!” “他对你们都有过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你们不懂得感恩戴德便罢,居然还恶狗先咬人,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许慕言一番疾言厉色,将众人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遭,他的嘴皮子一向很溜,普天之下难寻敌手。 快速说完之后,许慕言提剑指着众人道:“这里是昆仑山,可不是你们家的小菜园!能任由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当真以为昆仑无人了不成?” “我今日在此,看谁敢闯山,就先问过我手里的命剑答不答应!”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起来,其中一个修士站了出来,但说话的口气明显有礼貌多了,他道:“许慕言!你也看见了,玉离笙自甘堕落,现如今已经入魔了!再不杀了他,恐怕后患无穷!” “许慕言,若你肯亲手弑师,那我等绝不追究你的过错!在场所有门派,以及诸多修士,还会助你重振昆仑!扶持你坐上宗主的位置!” “是啊,许慕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切莫助纣为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场上再度议论纷纷起来。 玉离笙全程都没有开过口,只是沉默着,站在许慕言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灼灼目光似要在许慕言的后背上,燎出两个洞来。一刻都不曾偏转半分。 “玉离笙是我的师尊,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还是我的师尊!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许慕言抬起头来,目视着眼前众人,一字一顿地道,“你们当中,如果谁想要杀我师尊,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此话一出,那些修士们唉声叹气,大骂许慕言是疯了,居然这般不明事理,不分是非黑白,不辨善恶,事到如今居然还袒护着玉离笙。 并暗暗揣测,是不是玉离笙给许慕言下了什么迷魂汤了。 玉离笙却在听见这话时,整个人愣住了,耳边嗡的一声,整个天地似乎都不存在了。 脑海中仍旧回响着许慕言的声音,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在了玉离笙的脑海中。 玉离笙忍不住牵了牵唇角,原本爬满血点的双眸,也渐渐清明了。 “听闻,你同玉离笙已经成亲了?那还算什么师徒!” 许慕言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同师尊成亲了,能怎么样? 和师尊同床共枕过,能怎么样? 即便他怀了师尊的孩子,又能怎么样? 难道就因为他身为徒弟,却色胆包天,胆大妄为到和师尊相爱,又和师尊成亲了。 他就应该立马去死了么? 许慕言很坦诚地承认了,并且并不觉得这事很脏,他道:“我的确同玉离笙成亲了,那又如何?谁规定了,这天底下的师徒就不可以成亲?” “荒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可像你们这般无媒苟合?简直不知廉耻!” “呸,不知廉耻!” 玉离笙在听见这种叫骂声后,原本已经褪去血点的双眸,再度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 他眸色一戾,不过一个抬腿的动作,便已经闪现至了许慕言的面前。 再一手将方才说话的修士掐了起来,作势要生生掐断他的脖颈。 许慕言见状,赶紧上前阻拦道:“师尊!住手!” “他方才羞辱于你!”玉离笙冷声道,他可以忍受别人出言羞辱他,反正来来回回就那些话,也没什么新意,他也早就听习惯了。 可羞辱许慕言就是不行!!! 玉离笙自己都舍不得对许慕言说一句重话,这些修士又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对许慕言大呼小叫的,简直找死! 当即不顾许慕言的阻拦,手底下一使劲儿,便将此人掐得面色铁青,口吐鲜血不止。 “师尊!不要杀人!不过就是些口舌之争罢了,何必同这些人一般见识?” 许慕言赶紧温声细语地哄劝道,“师尊,先把人放下来,教训教训便是了,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去!” “此人方才那般羞辱于你,就是该死!”玉离笙冷声道,手底下还要越发用力。 却听“铮”的一声,一支箭羽自远处飞速袭来,直冲着玉离笙的喉咙。 玉离笙微微侧身躲开,一挥衣袖,方才射向他的箭羽,竟然以更凌厉的劲势倒飞回去。 直冲着方才偷偷放冷箭的修士喉咙,许慕言定睛一看,当即眉头狠狠一蹙,下意识抬手一抓。 那箭羽便被他拦了下来。 玉离笙面色阴冷,沉声道:“为何要阻拦?你给为师一个理由!”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连你也对师尊如此心狠 “师尊,他今年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他的家中还有父母亲人,在等着他回去好一家团圆!” 玉离笙沉默片刻,将手里掐死的修士,随手丢开,冷声道:“我当年受辱时,和他差不多年岁,怎么就无人站出来说,我也是个孩子!” 谁又不是从孩子的年岁走过来的! 许慕言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修真界的孩子,要给他们一个未来! -- 第471页 却又有谁给他玉离笙一个未来了? 现在让他回头,他怎么回头?他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回不了头了! 回头就是死路一条! 玉离笙面若寒霜,忽然抬手一抓,便隔空将方才从背后放暗箭的修士,一把掐了起来。 故技重施,狠狠举在了半空之中,手里的魔剑嗡嗡作响,发出了嗜血的光芒。 “唔!放开我,快放开我!你这个大魔头,你不得好死!玉离笙,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屈服的!” 此人正是不久之前,才同许慕言有过一面之缘的修士。 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穿着暗金色的锦袍,看起来应该是哪个宗门的高徒,或者是哪个修真家族的公子。 此刻被玉离笙掐住脖颈,高高举在半空中,慌乱间,将最后一根箭羽搭上了弓,作势要一箭当场将玉离笙射杀。 “真是不自量力,不知死活!”玉离笙冷冷一笑,手底下一用力,那少年面色一白,身体一软,弓箭啪嗒一声砸落在地。 鲜血自唇角溢了出来,玉离笙手持魔剑,作势要一剑将其捅个对穿。 许慕言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想要阻止,哪知他才往前冲了几步。 玉离笙便提剑指向了他的喉咙,冷冷道:“不许你再上前半步!” “师尊,不要,不要再杀人了,师尊!!!”许慕言不敢再往前走了,生怕会刺激到玉离笙,便只能温声细语地安抚道,“师尊,就当是慕言求您了,放下魔剑,好不好?” 玉离笙摇了摇头,他道:“放不下,今日但凡本座放下手里的魔剑,必定要被这些人围剿而死。”顿了顿,他的双眸红得更厉害了,闪烁着泠泠寒光,“不用你管,不想死的话,就退远一些!” 语罢,玉离笙再不犹豫,一剑便冲着少年的腹部刺下。 许慕言来不及多加思考了,赶紧提剑阻拦,铮的一声,两剑相接,剑光四溢。 他整个人被溢散开来的劲气推出去数步之远,才堪堪停了下来。鲜血从崩裂的虎口处汩汩涌了出来。 再顺着剑柄低落而下,润湿了雪亮的剑身。 “你总是如此的,”玉离笙站得稳稳的,玄色的衣袍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里仍旧死死掐住那名修士,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你嘴上说爱我,实际上你爱的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任何人,任何事在你的眼中,都高高地凌驾于我之上。” “只有我对修真界不构成任何威胁了,你才肯施舍一点点的爱给我。” “你总是给我希望,又让我那么绝望。” “现如今,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能成为你我刀剑相向的理由。” “你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我不明白,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天生就热爱这个世界,珍惜世间的一切生命——” “而在我眼中是没有苍生的。”只有你许慕言一个人。 可是许慕言总是有理由的,一而再再而三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玉离笙觉得自己好恨这个时空,他好恨头顶的天,还有脚下踩着的这片大地。 恨意几乎将他整个人完全淹没了。在平静地说完这几句话之后。 玉离笙周身的魔气也瞬间攀上了顶峰! 根本不顾许慕言的阻挠,狠狠一剑刺了下去。 伴随着噗嗤一声,滚热的鲜血瞬间就喷了玉离笙满头满脸。他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以人血为墨,为自己的脸上添妆。 整个人装若疯癫,手里的魔剑也兴奋地嗡嗡作响。 许慕言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 如果说,以前的师尊发疯时,还不是毫无理智的,只要许慕言开口劝说,师尊十有八九是会手下留情的。 可现在的师尊,再也不听许慕言的劝说了。仅有的一丝理智,也仅仅是不伤害许慕言而已。 这样的师尊,已经不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更像是一具傀儡,一个杀人的工具! “竟然连十多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大家跟我冲啊,今日势必要将玉离笙就地诛杀!” “杀啊!让玉离笙血债血偿!” “杀了玉离笙!这天下就彻底太平了!” “杀!!!” 耳畔响彻着叫骂声,在场所有人都好似受到了感染一般,纷纷亮出法器,冲了过来。 可毫无例外,只要稍微靠近玉离笙,就会立马死于魔剑之下。 再被魔剑生生吸干了气血。 不一会儿,场上又倒下了许多修士,雪也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积雪覆盖住了满地的尸骸,又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远远望去,好像在地上铺着一层红雪。 许慕言几乎要站不稳了,勉强用剑刃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心脏一瞬间就沉到了谷底,片刻之后,他才大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了手背上。 许慕言怎么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现如今的情形。 他也怎么都没想到,玉离笙入魔之后,居然理智全失,成了这般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大魔头! 在他和师尊分离后,身负重伤,又双目失明的师尊,一定又经历了更大的伤害! -- 第472页 否则师尊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如今的模样? 眼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许慕言深知这一点,抬手将眼泪擦拭干净。 提剑便冲入了混战的人群中,他一剑将眼前的修士们逼退。 只身挡在了玉离笙和众人之间,许慕言大声道:“住手!都给我停下来!” 他先是转头,同玉离笙道:“师尊,停下来,不要再继续杀人了。师尊!” “你现如今,还有什么资格阻挠本座?”玉离笙杀红了眼睛,提剑指着许慕言道,“他们要杀我,你看不见?胆敢阻拦,那本座就连你也——” “好啊,那师尊就杀了我!”许慕言抬起左手,一把攥住了魔剑,狠狠一攥,绞出了大量的鲜血,他好似不知道痛一般,满眼含泪地道:“如果,杀了我能让师尊就此收手,那就杀了我吧!” 也许他死了,就能彻底解脱了,对他来说,应该也不算是最坏的结局。 “还有你们!”许慕言转头狠狠瞪着众人,一挥命剑,凌厉的剑气,让众人不得不往后退开,他咬牙切齿地道,“全部给我滚下山去!!!” “胆敢再踏入昆仑山半步,我就要了你们的命!”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许慕言到底是在帮谁的。 要是帮玉离笙的,可许慕言却处处维护着众人。 要是帮他们的,却又不许他们伤害玉离笙一丝一毫。 倒也奇怪得紧,就有修士不服气道:“你以为你许慕言是谁?我们凭什么听你差遣?” “就凭我修为比你们高!就凭我是这个世间唯一能阻止玉离笙大开杀戒的人!” 许慕言一字一顿地道,用力一震剑刃,冷呵道:“我数三声,立马滚下昆仑山!否则,即便玉离笙不杀你们,我也要杀你们!” “一,二!” 这是他暂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用自己的生命来牵制住玉离笙的行动,然后趁机让这些人滚下山去。 许慕言并不是想当圣父,他的头顶也没有任何光环,他不是神明。 他只是害怕有朝一日,玉离笙的手里沾了太多鲜血,犯下大杀戮,到了那时,只怕要遭来天谴! 岂不是正好让玉奉天称心如意了? “三!” 话音未落,就有人转身离开了,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决定先离开此地再说。 待回去重整旗鼓,再度杀上昆仑山,也为时不晚。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许慕言才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道,手一松,整个人跌跪在地。 手里的长剑也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师尊,如果一定要杀人,才能让师尊心里痛快的话,那么,师尊就把慕言杀了吧。” 许慕言微微垂着头,心灰意冷地道:“杀了我,也许这一切都将结束了。” 头顶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许久之后,才听见一道极低极苦的声音:“如果杀了你,那么本座今生不再有任何一丝欢愉了。” “连你也对师尊如此残忍。” 玉离笙眼底的猩红渐渐退散,丢开魔剑一把将许慕言拥入怀中。 他抱得很紧很紧,生怕许慕言会再度离开一般。 玉离笙的声音沙哑无比,急切又卑微地祈求道:“言言,师尊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把师尊囚禁在你身边,好不好?带师尊回家,好不好?不要再丢下师尊了……我真的好爱你,我好想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师尊连心都是慕言的 许慕言心痛难忍,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般卑微,又脆弱的小寡妇。 他只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伤害小寡妇了,再也不忍心了。 “师尊,我哪里都不去了,我会一直陪着师尊,哪怕是死,我也陪着师尊一起死。” 许慕言抬手回抱住玉离笙的腰,把头脸狠狠埋在了师尊的颈窝。 不争气的眼泪簌簌滚落下来,许慕言的肩膀不停哆嗦着,抑制不住地哽咽道:“师尊,我们一起回家。” 玉离笙总算是被安抚住了,两个人面对面跪在尸山血海中。 互相紧紧拥抱着对方,周围遍地尸骸,浓郁的血腥气笼罩着整座昆仑山,连头顶的天空都似凝结着一层血雾。 “言言,别走……”玉离笙贪婪地嗅着许慕言身上好闻的气味,沙哑着声儿道,“师尊真的很想你,想见你,可你就是不来接师尊回家……师尊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来得太迟太迟了。” “言言,错不在我,是他们先开始的,如果,我不还手的话,他们还会像从前那样待我……师尊只是太害怕了,言言,师尊……师尊真的不想这样,言言……” 玉离笙抱着许慕言,好像害怕许慕言会怨他怪他,着急地开始解释了。 生怕得不到许慕言的原谅一般,玉离笙摸索着抓过许慕言的双手,攥得紧紧的。 “言言,你不要生师尊的气,好不好?师尊真的不是有心的,师尊就是太想你了,就只是想见你……言言,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啊,真的没生气,我也没有怪过师尊。真的。”许慕言搀扶着玉离笙起身,强忍着要哭出来的冲动,温声细语地道,“这里太冷了,我带师尊回月下小筑,烧一桶热水,好好洗干净。” -- 第473页 “好,回去,烧水,洗澡,洗干净……我脏,我真的是太脏了,我身上全是血……”玉离笙精神恍惚得厉害,猛然看见自己双手沾满了血迹,甚至还弄脏了许慕言的衣袖。 他赶紧把手松开了,用那种既惶恐不安,又愧疚至极的语气说:“怎么办,我太脏了,我把言言弄脏了,他一定会生气的,怎么办……言言不会再理我了……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师尊,师尊……” “言言会生气的,他会不高兴的,他一生气,就又离我而去了……我不能惹言言生气的,我不能……”玉离笙语无伦次道,整个人显得很癫狂。 哪里还有昔日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白衣仙尊模样,此刻一身玄衣,满脸鲜血,分明就是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许慕言不知道,在他被玉奉天关起来的那些时日里,师尊又经历了什么。 可即便他没有亲眼目睹,大抵也能猜得到,师尊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失去了灵骨之后,修为散尽,如同废人一个,又被毁了容貌,打断了腿,连双目都失明了。 这些苦痛之后,也许还有更痛苦的在后面等着。 时至今日,许慕言已经没有勇气开口询问,师尊又经历了什么。 他只知道,师尊因为他的缘故,骤息之间跌落神坛,被一双双无形的手,生生拽下了高位,重重摔在了尘埃之中。 许慕言没有办法去辜负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男人。 若说他和玉离笙之间,还有任何仇怨,现如今也算是恩怨两清,不亏不欠了。 “师尊,言言不会生师尊的气,言言再也不会生师尊的气了,这里太冷了,我带师尊先回去,好不好?” “不,言言会生气的,他会的!我……我做得不好,我很脏……很脏的,我配不上他,他也不喜欢我。”玉离笙低低地道,“他不喜欢我,他恨我。” 许慕言强忍着眼泪,又道:“可是,我冷啊……” 只这么一句,玉离笙好像突然之间恢复了几分神智了。 他凑近身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虚虚地攥着许慕言的手,问他:“你冷?” “嗯,我冷。”许慕言哽咽道,“我好冷的。” “走,师尊带你回去,师尊给你生火炉子,给你烧热水洗澡!”玉离笙一把搂住了许慕言的腰,抓过地上的魔剑,几个瞬息之间,便回到了峰上。 他打横将许慕言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衣衫将人包裹得很严实。 大步流星地走到寝殿,抬腿一脚就把殿门踹开了。 然后走进去之后,玉离笙再一脚把殿门踹上。 这两道踹门的轰隆响,唬得许慕言浑身一个哆嗦,心想,师尊现在疯归疯,怎么劲儿还这么大。 当初但凡这么一脚踹在了他的腰上,他早就被踹死了。 可见,当初的小寡妇踹他,脚下还是留了情的。 “言言,你先躺好,师尊去给你生火炉子,十个……不,生一百个,言言怕冷,这都怪我,从前把言言推到莲池里泡冷水,还让言言那么冷的天睡地板……是我的错……” 玉离笙小心翼翼地将许慕言安置在了床榻上,扯过被褥给他盖好,又开始自言自语道:“是我不好,是我伤害了言言,我要补偿他,加倍对他好才行,对……我要对他好。” 许慕言忙阻拦道:“不用一百个炉子,一个就行了,我其实没那么怕冷。” 开什么玩笑?点一百个火炉子,这是要把他熏成干尸么? “好,听你的,师尊以后都听言言的。”玉离笙也很爽快地答应了,转身就去生火炉子。 生好之后,他又道:“我去烧热水。” 说完以后,转身要走,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玉离笙半蹲在床边,抓着许慕言的手,满脸祈求道:“言言,你不要再不告而别了,好不好?师尊就是想给你烧点热水洗澡……师尊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走。” “我不走。”许慕言本来就不冷,顺势掀开被子,翻身起来了,他回握住玉离笙的手。 觉得师尊的手好冰好冰,一点温度都没有,就好像死人的手一样。 甚至,仔细看的话,师尊的脸上都没什么血色,森白森白的,看起来好像一百年都没见过阳光了。 许慕言低头,往师尊的手心里哈了几口热气,轻声道:“师尊,我不走,这次,我真的不走了。” “言言,你是原谅师尊了,是不是?”玉离笙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眼眶通红,看起来好像一条没人要的流浪狗。 许慕言不忍心说自己不原谅,遂只能点了点头道:“从前的那些事情,我都忘记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人活着总是要往前看的。” 他从前特别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玉离笙,自己曾经潜回过玉离笙的少年时期,还发生过三段惨烈悲痛的故事。 可眼下,许慕言又不敢说了,他怕说出来之后,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师尊,会再度癫狂。 “师尊,我去烧点热水,帮师尊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好不好?” “好,擦干净……擦干净了,言言就会喜欢我了。” 玉离笙突然有点孩子气的,往许慕言身旁贴近,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刻都不肯错开。 许慕言用火炉子烧了些热水,然后倒在了木盆里。 -- 第474页 绞了手帕,仔仔细细地帮玉离笙把面颊上的血污,一点点地擦拭干净。 从脸,脖颈,再到双手,擦拭得仔仔细细。一直把热水都染红了。 “师尊,你身上可有哪里受伤?我帮你包扎一下。”许慕言放下染红的手帕,抬眸询问道。 玉离笙摇了摇头,抬手抓过了许慕言的左手,展开了手心。 也是这会儿许慕言才发现,自己此前空手接剑刃,而绞出来的血痕,已经神奇地愈合了。而且伤口也不痛了。 许慕言忍不住惊道:“奇怪,怎么我手上的伤,恢复得如此之快?难不成是因为……” “言言,现在的这具肉身,你可喜欢?”玉离笙轻声道,满脸的温柔,“这是用我的灵骨重塑而成的,同你从前的身体一模一样,但有了我的灵骨淬炼,从今往后,再难有人能轻易伤你了。” 果不其然,许慕言惊奇于自己现在有了自我修复能力,同时又有些愧疚。 因为灵骨原本就是玉离笙的东西,如果不是因此,玉离笙此前也不会受那么多折辱了。 “言言,能为你做点事,师尊真的很高兴。我是你的——”玉离笙顺势把许慕言的左手掌心,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你也是我的,我浑身的所有骨头,都可以剜下来送给你,就连我的心,也是你的。” “疼么?” “嗯?” “剜灵骨的时候,疼不疼?有没有吃止疼的丹药?” “不疼的,”玉离笙的脸上流露出了满足的笑意来,“真的一点都不疼,我早就伤习惯了。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难道师尊不知道,失去灵骨之后,灵力就会散尽?” “知道。” “既然知道,那怎么敢的?” “……因为你啊,”玉离笙抬眸定定地凝视着许慕言的眼睛,“因为,对我而言,你比灵骨更重要。” 他可以承受住失去灵骨,沦为废人的痛苦。 却唯独不能亲眼看着许慕言病死在他的怀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慕言和师尊心意相通 许慕言听罢,又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才抬眸注视着玉离笙,轻声道:“师尊,我此前同你说的玉奉天,你……你信么?” “不管你说什么,师尊都相信你,言言。”玉离笙微微笑了起来,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脸,轻声道,“师尊相信言言,不会那么狠心对待师尊的。” 他不相信,言言会真的舍得骗走他的灵骨,还把他推下悬崖,任由他像条丧家之犬一般,受尽欺辱,苟延残喘。 他也不相信,言言真的一点点都不把他放在心上。 否则许慕言大可以同那些想要杀玉离笙的修士为伍,当众将玉离笙就地诛杀。 而不是明明知道,袒护他就意味着要与整个修真界为敌,还如此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前。 玉离笙从前就不甚明白,许慕言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骗走他的灵骨。 也不明白,许慕言为什么对他时好时坏,忽冷忽热。 眼下,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了更清晰的答案。 玉离笙是很相信许慕言的,许慕言说的字字句句,他都很相信。 哪怕许慕言又来骗他,也没有关系,玉离笙心甘情愿地被许慕言骗。 许慕言愿意欺骗他,说明他还有利用价值,总比许慕言完全不在乎他要好。 “师尊……” 许慕言微微一愣,原本已经准备好了很多很多的说辞来解释,谁曾想玉离笙现在居然这么好说话的。 这让许慕言有点怀疑,师尊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清醒。 “师尊,我是说真的,真的有玉奉天这个人,我原本……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于一个很文明的社会,在那里……我也不长现在这副模样。”许慕言满脸认真地解释道。 玉离笙见他停下了,便道:“你说,师尊听着呢。” “我在那个世界,因病猝死了,然后一醒来,就是当初在洞府中,师尊中了蛊虫,躺在地上……那是我和师尊的初见。”许慕言有些忐忑,不知道师尊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毕竟这种言论放在修真界,听起来很像是疯话,没准会被人误以为是疯子,或者是中邪了。 可玉离笙并没有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双眸深邃温柔,定定地凝视着许慕言。 这让许慕言莫名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被玉离笙信任了,而且是无条件地信任。 许慕言甚至觉得,哪怕他跟玉离笙说,其实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头顶的天空实际上是绿色,而不是蓝色的,或者是更荒缪一些的,公鸡会下蛋,老母猪会爬树……师尊都会相信的。 在这种温柔的目光注视下,许慕言不再惶恐不安了,深呼口气,他又接着道:“最初,玉奉天告诉我,只要我成功扭转了师尊的宿命,我就能回家了,所以,我才一次次地接近师尊,一次次地想要救赎师尊。” 玉离笙道:“后来呢?” “后来,从我第一次死后,每一次重生都是在玉奉天的帮助之下,他告诉我,只要我完成了任务,就放我回家的。” “可他骗了你,对么?”玉离笙轻声道。 “嗯,他骗了我,他一直都在骗我,他从来都没打算放我回家,只是……只是想借我之手,将你取而代之!”许慕言也不知道,自己把真相说出来,到底对不对。 -- 第475页 可若是不说出来,那么误会只会越来越大。玉离笙也应该有知情权,难道不是么? “师尊,对不起,我从最开始就骗了您,我……我只是想要回家而已。”许慕言有些哽咽了,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我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有父母的,可我的生父对我很不好……他喜欢喝酒,一喝醉了就打我骂我,还不给我饭吃……” “我母亲的性格软弱,没有办法保护好我,后来……后来母亲带着我改嫁了,我本来以为,能重新开始了,谁曾想……”许慕言忍了忍眼泪,顿了一会儿才道,“只不过就是从虎穴,又跳入了狼窝。” “我在这个世间,就只有妈妈一个亲人了,如果,我回不了家的话,那么……她就没有孩子了。”许慕言的肩膀狠狠颤了几下,“我承认,我最初是为了回家,所以才接近师尊的,可是后来……我是真心实意想渡师尊的,师尊,你信我,好不好?” 玉离笙听完之后,突然有一种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他曾经就已经猜测到许慕言不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现如今才真真明白了其中缘由。 原来,他的言言曾经拥有过那般不幸的童年,曾经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可明明生活得如此不如意了,许慕言还总是开开心心的,见谁都是一张笑脸。 玉离笙不生气,他一点点都不生许慕言的气。 相反,在听见许慕言提起自己的身世之后,玉离笙心疼得厉害,觉得胸口的肉都被人剜下来一块似的。 生疼生疼的。 “言言,师尊又怎么舍得怪你?”玉离笙将许慕言抱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是师尊不好,一直以来,都是师尊没有照顾好你,你想回家……那是应该的。” 可许慕言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啊,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也许,玉离笙愿意跟他一起离开这里呢? “言言,师尊早就没有家了,你带师尊一起回家吧,好不好?不要丢下师尊一个人。” 玉离笙把头脸埋在了许慕言的后颈,眼泪滴落下来,染湿了衣领,“我好恨这个修真界,我真的好恨,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带我走吧……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有你陪着,生又何妨,死又何惧?” 许慕言点头,哽咽着道:“好,不丢下你,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无论生死,你我都在一起。” “我喜欢师尊,喜欢玉离笙,我想带师尊一起回家。” 这是许慕言第一次萌生了带玉离笙一起离开这里的想法。 如果真的能带玉离笙一起回家,许慕言立马就带他一起去见妈妈。 许慕言会很认真地把玉离笙介绍给妈妈认识的。然后再出国,登记结婚,有能力的话,就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两个也行,三个也可。只要能养得起,那就多养几个。 光是这么想一想,许慕言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觉得两个人的未来一片光明。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加舒坦地躺在了玉离笙的怀里,开始畅享未来了。 “……在我生活的时空里啊,人们出行是不用骑马,坐马车的,有很多交通工具可以选择。” “那御剑呢?” “恐怕不行,会吓着别人的。不过在那个时空,有飞机,也可以在天上飞。” “飞机是什么东西?法器么?” “不是法器,看起来好像一只会飞的大鸟,人可以坐在里面。而且,在我生活的地方,法律规定了一夫一妻制,用诗句来说,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玉离笙又问:“在你那个时空,如何称呼断袖?” “……”这倒是把许慕言给问住了,难道非要逼他说英文?于是他道:“在我那里,男人和男人相爱,便是同性恋,男女是异性。” “那伯母会喜欢我么?她会不会……”玉离笙突然有些自卑了,“会不会嫌我年纪大?” “不会。” “你怎么如此肯定?” “那当然肯定了,又不是给我找爹,我自己真心喜欢就行了。她当时改嫁的时候,也没问我的意见。”顿了顿,许慕言又道,“如果妈妈实在不接受你,那就没办法了……” “言言……” “我就只能当一个不孝子跟她断绝母子关系了。”许慕言半开玩笑道,又凑近亲了亲玉离笙的嘴唇,好笑道,“我这么说,师尊会不会开心一些?” 玉离笙听了,脸上果然流露出笑意了,不过,他还是开口说:“我不想让你为难。” “不为难,谁让我喜欢你呢,”许慕言有意让玉离笙高兴,故意凑近他的耳畔,笑嘻嘻地说,“师尊,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玉离笙浑身僵硬,呼吸都急促起来,被这遮天蔽日一般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耳边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许慕言说,他喜欢他。 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言言,这是梦么?”玉离笙喃喃自语道,“如果是梦,那我希望自己永远都醒不过来。” “那我……掐师尊一下?”许慕言伸出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玉离笙的耳垂。 又胆大妄为地用食指戳了戳师尊的喉结,看着那一点鲜红的肉球,剧烈缩动了一下。 “言言,别闹……” -- 第476页 “师尊,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就算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师尊也必须答应我。” “你说,师尊什么都答应你。” “放下,”许慕言翻坐起来,抬眸望着玉离笙,满脸认真地道,“放下一切仇怨,彻底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现在回头还不算晚,我愿意陪着师尊赎罪。” “哪怕让我粉身碎骨,我也绝不后悔!” 第二百三十六章 慕言用生命来牵制师尊 玉离笙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忍心拒绝许慕言的请求,微笑着点头道:“好,师尊都听言言的,言言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慕言立马就开心了,跟阵邪风似的,再度躺回了玉离笙的怀里。 抓着师尊的头发,在指尖把玩,嘴里碎碎念着,在他那个时空有什么稀奇好玩的东西。 还跟玉离笙畅享未来,就连以后住的房子,买什么样的窗帘,卫生间贴什么花样的地砖都开始想了。 玉离笙全程很认真地听着,即便有很多东西,他从来都没听过,他没见过。 但他就是很喜欢听许慕言说话,抱着许慕言让他有一种特别心安的感觉。 说着说着,许慕言长长叹了口气,他又想起了玉奉天。 如果他跟玉离笙在一起了,玉奉天又该何去何从。 许慕言知道玉奉天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怕很快就该发现他偷偷逃出秘境了。 届时只怕会直接打上门来,许慕言不得不防,他也不知道事到如今,究竟是有菩提古树庇佑的玉奉天厉害,还是弃灵骨入魔道的玉离笙更加厉害。 但无论双方谁更厉害,许慕言都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任何一个人受伤。 对许慕言来说,玉奉天就是年少时期的玉离笙,是那个除夕夜还被人关在地牢里的可怜少年。 许慕言不愿意看见再有人因此丧命了。 “师尊,答应过的事情,就决计不能反悔的。” 许慕言缓缓坐起身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床榻上,火炉子距离他们很近,殿里温暖如春,外头依旧下着大雪。 “如果,我是说如果,师尊没能信守约定,那么——” 玉离笙问:“那么,便如何?” “那么,便让我不得好死。” 许慕言用同样的招数,在玉离笙的身上又使了一次,他知道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别人,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情了。 可是许慕言真的没有办法,事到如今,除了他自己的命之外,玉离笙根本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了。 况且,许慕言也不忍心拿玉离笙的生命发毒誓。 不过是变着花样地给玉离笙套上无形的枷锁,禁锢住玉离笙的所行所为罢了。 如果玉离笙真的在乎他,便不敢不信守诺言。 若是玉离笙毁约,那就算是许慕言真心错付,人这一生,总得固执那么一次。 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伤得体无完肤,许慕言也绝对不会回头。 “言言,你是在拿自己的生命,来威胁师尊么?”玉离笙的眸色渐渐沉了下来,冷声道,“师尊不喜欢你这样,师尊不允许任何人再伤你分毫,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 “可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也不知道师尊还在乎什么。”许慕言凝视着玉离笙的眼睛,看着师尊因为生气,而蹙紧的眉头,觉得有点好笑,可唇角一牵,却又流露出了几分苦涩,顿了顿,才轻声道,“师尊能受我的威胁,那说明我在师尊的心里,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我有被师尊视若珍宝一般在乎着。” “……在我生活的那个时空里,除了我妈妈之外,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真心喜欢我,也没有人偏宠过我。” 许慕言故作轻松地笑道:“师尊,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肯为了我割肉放血剜骨的人。” “你也是第一个心甘情愿,为我生,为我死的人。”玉离笙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脸,怎么都看不够,怎么也摸不够。 恨不得能钻进许慕言的心里,从此以后,两个人合而为一,无论生死,总在一起。 再也无人能将二人分离了。 “只有我么?以前没有别人为师尊付出过生命么?”许慕言意有所指地旁敲侧击。 玉离笙点头,言之凿凿地道:“只有你。” 就好像玉离笙不肯让许慕言难过,而故意隐瞒自己剜下灵骨之后,又被推下悬崖,断腿,毁容,受鞭刑,雪夜长跪守坟……以及后来被魔剑穿透了身体一般。 许慕言为了不让玉离笙难过,也不忍心再将自己曾经潜回过去的事情,如实相告了。 也许遗忘对于师尊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当初师尊亲手将那三段记忆割舍下来,封印在了菩提古树中。 那么,许慕言又怎么舍得让师尊再重温一遍,当初的痛苦。 两个人难得这般有默契,你不说,我也不说。 许慕言把自己对玉奉天的了解,以及顾虑尽数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记拉着玉离笙的手,祈求道:“我知道师尊不愿意承认,但玉奉天毕竟是师尊的一半真身,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师尊能放他自由,让他不必再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你这般处处为他着想,他可未必肯放过你。”玉离笙冷笑了一声,双眸渐渐又泛起了几丝猩红,满脸杀意地道,“怪我,当初没有对他赶尽杀绝,遂才放任他同菩提古树融为一体,他不来便罢,但凡敢踏足昆仑山半步,我必定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 第477页 “师尊……”许慕言的声音有些发颤,望着玉离笙眼底的猩红,忙抓着他的手臂道,“师尊,你方才明明答应过我,要放手的!” “言言放心,师尊只是在说笑,答应过你的事情,师尊一定会办到的。”玉离笙低头凝视着许慕言,眼底的杀意寸寸分崩离析,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宠溺,他抬手轻轻点了点许慕言的鼻尖,好笑道,“言言不怕,现如今你我已然心意相通了,从今往后,再也无人能阻碍你我在一起了。师尊有能力保护好你。” “我相信师尊,而且,我也不是个手缚鸡之力的废物。”许慕言想了想,又道,“我从未见过玉奉天使用什么法器,唯一用过的,只有一颗珠子,他管那颗珠子叫作混元珠。” “混元珠么,”玉离笙神色凝重,摇了摇头道,“此珠不是我的东西,应该是我与他一分为二之后,他在菩提古树中修炼所得。”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珠子除了能瞬间移动,穿梭时空之外,也没别的什么用。”许慕言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通通都告诉玉离笙。 想让师尊打个有准备的仗,不要稀里糊涂就被玉奉天给反将一军。 “此前,他把珠子送给了我,后来,我用那颗珠子逃出秘境——就是上次,在雪地里,师尊可还记得?” 那自然是记得的,那时玉离笙身中剧毒,双目失明,整个人卧倒在雪窝里,生命垂危。 后来,他就察觉到有人靠近过来,虽然当时的神智不甚清醒,但玉离笙还是知道来人一定是许慕言。 甚至,两个人还在冰天雪地中,从白天一直折腾到了天色黑透。 许慕言为他以身解毒,当时两个人身下的积雪,都融化成了雪水。 顶着冽冽寒风,依旧满头热汗,汗流浃背。 如今许慕言骤然提及,玉离笙很抱歉地道:“对不起,言言……都是师尊的错,当时又让你受苦了。” 许慕言的脸刷得一下就红透了,目光闪躲起来,佯装镇定地道:“我不怨师尊,那是我心甘情愿为师尊解毒。” “可是后来,那个把师尊踹倒,还踩师尊手背的人,是玉奉天,不是我!!!” 这么大一顶黑锅,许慕言可不能背啊。 该说不说,玉奉天那个小王八羔子真是缺德,总是无缘无故让许慕言背锅。 玉离笙早就有所察觉,如今听到此话,才终于大松口气道:“我便知道,言言不会丢下师尊不管的。” “师尊信我?” “有何不信?不是你自己说过的么?相爱之人就应该毫无条件地信任对方。”玉离笙满脸认真,一字一顿地道,“师尊相信你。” 话音未落,忽听嗡的一声,魔剑竟然从玉离笙的衣袖中飞掠而出。 环绕着二人不停地发出激烈的嗡鸣声,通体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玉离笙眉头一蹙,低呵了声:“滚回去!” 一挥衣袖,魔剑再度被收回了衣袖之中。 “师尊,怎么回事?魔剑为何突然出来了?是不是又有人闯山了?”许慕言说着,霍然起身下榻,忙道,“师尊,你别动,这些小事交给我便是了,我会好好处理的。” 语罢,转身就要出去将闯山的人赶走。右手腕就被玉离笙自背后一把攥住了。 “师尊?” “一起。” “我一个人就可以。” “一起。”玉离笙起身,不容置喙地道,“我不许你再离开了。” 如此,许慕言不得不同玉离笙一道儿出门查探。 果真发现又有一波人想要闯山,此刻正聚集在山脚,三五个围成一团,试探性地在昆仑山附近徘徊。 “咦?”许慕言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些,目光穿透人群,径直落在一个抱孩子的修士身上,微微一愣,“这个孩子……”不就是他此前当街救下的那个? 怎么被带到昆仑山来了。 “什么孩子?!”玉离笙顺着许慕言的目光望了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孩子。他先是一惊,随即便道,“你若喜欢那个孩子,师尊就替你抢回来养着便是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是慕言的孩子,师尊不要 话音未落,玉离笙飞身而起,竟直接冲上前去,抬手便要将那孩子抢过来。 许慕言只觉得耳畔一阵冷风闪了过去,根本没来得及阻拦,就听见那修士抱着孩子惊道: “呸!你这大魔头!坏事做尽不说,竟青天白日要抢别人的孩子?还要不要脸!我今日就要杀了你这魔头,为民除害!” “把孩子交出来,本座兴许能饶你一具全尸!”玉离笙冷笑道,抬手一抓,便隔空掐住了这个修士的脖颈,再狠狠往半空中一举,双眸中闪烁着阴寒的杀意,“胆敢擅闯昆仑,简直该死!” 吓着那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两只小手不停拍打着,哭得小脸通红。 玉离笙冷眼瞥过,一手抽过孩子揽在怀中,随意瞥了一眼,也没看出孩子是男是女,手底下一用劲儿,便掐得那名修士面色通红,口吐鲜血。 “师尊,住手!”许慕言飞身而来,忙一把攥住了玉离笙的手腕,急切地道,“师尊,不要随意伤人!” “我没有随意伤人,这个是为师精挑细选的,言言,你退开些。” 玉离笙手腕一震,便要将许慕言震退,哪知许慕言攥得很紧,大有一副阻止到底的架势。 -- 第478页 “言言,你不是想抢此人的孩子么?斩草不除根,祸害留千年的道理,你岂能不懂?”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关键是这孩子也不是这名可怜的修士的啊。 “师尊,你此前答应过我,不会再滥杀无辜了,如何能说话不算话?”许慕言不敢跟玉离笙来硬的,只能软硬兼施地道,“既然师尊做不到,当时为什么还要答应?” “好了,言言,为师也没说一定要杀他,你看看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玉离笙掐人脖颈的手劲渐渐泄了下来,仿佛对待什么破烂玩意儿一样,随手将人丢在了地上,他道:“你的善心未免也太多了,这不过就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他敢擅闯昆仑,就应该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话音刚落,玉离笙把怀里的孩子往半空中一抛,道了句:“言言,接着孩子!” 许慕言赶紧伸开双臂,将孩子稳稳当当接了个满怀,可是下一瞬,玉离笙的掌心运起灵力,竟一掌打了出去。 便听咔擦一声,玉离笙竟当场将那名修士的双腿打断了。 “啊,我的腿,我的腿啊!!!玉离笙,你不得好死啊,玉离笙!!!!” 惨叫声瞬间响彻云霄,这名修士满脸鲜血,双腿扭曲,宛如蛆虫一般在地上挣扎匍匐,挣扎着指向许慕言的脸,破口大骂道,“好啊,原来……原来你此前都是骗我的!你根本不是什么散修!” “你喊玉离笙师尊!那么你就是……就是传闻中同玉离笙有染,不知廉耻,罔顾人伦的孽徒许慕言了!” 这名修士也是倒霉,居然在人间除魔卫道时,遇见了许慕言,然后不过搭了几句话,怀里就多了个孩子。 谁料他把孩子照顾得好好的,竟惨遭“恩将仇报”,孩子被抢走,连双腿都被当场打断了。 许慕言大惊失色,忙呵了声:“师尊!我不是让你住手了?为何还要出手伤人?” “为师不知道你与他认识,”玉离笙轻描淡写地解释道,缓缓收回了掌心间的灵力,浑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道,“这里是昆仑,他们擅闯此地,便是该死,为师已经看在你的情面上,足够手下留情了,否则——” 玉离笙冷冷笑了起来:“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得死!” 许慕言竟一时间无法反驳,这就好比说,有持刀抢劫的小偷,深更半夜溜进别人家里,和主人家发生了肢体冲突。 结果小偷技不如人,被主人家反杀。这要是在许慕言生活的时空,叫作正当防卫。 在这个弱肉强食,修为低下就会被人打的修真界,听起来也无可厚非。 更莫说,昆仑山原本就是有这条门规的,擅闯昆仑者,就地诛杀。 以至于许慕言突然有些语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师尊的残忍暴戾。 “言言,师尊可以放了他们所有人,但你要记住,这是为师对你做出的让步,而不是对他们。” 玉离笙如此道,冰冷的目光环顾一圈,淡淡道,“看在本座徒儿的情面上,今日,本座不杀你们,但胆敢再度擅闯昆仑半步,便如同此树!” 话音未落,玉离笙一掌打了过去,轰隆一声,一棵大树瞬间在众人眼前化作了飞灰。 “还不滚么?等着留下来为山中的灵植做肥料么?”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均不敢再上前半步,手拿着刀剑僵持了片刻。一直等到玉离笙的眼珠子渐渐红了,袖中的魔剑蠢蠢欲动,发出急不可耐的嗡鸣声。 才有个嫌命太长的修士站了出来,厉声呵道:“玉离笙!你作恶多端,天理难容!竟敢放出魔人屠戮人间,你可知晓,有多少人家因为你的缘故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你当真好不要脸!从前当了无数人脚下的炉鼎便罢,现如今还死性不改,竟然勾引座下徒儿!” “简直丢尽了昆仑的脸面!你何来的资格在此耀武扬威,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许慕言听得心惊肉跳的,暗道,这个宝器怎么一点眼见力都没有,真真是屎壳郎上茅房——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明明玉离笙都答应放他们离开了,竟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许慕言都不知道该夸他们“浩然正气”,“义正言辞”,还是该骂他们愚蠢至极。 下意识望向了玉离笙,他见师尊的眼睛又开始红了,许慕言赶紧抱着孩子上前几步,死死拽着玉离笙的手腕,大声道:“师尊!不要听!就当他们全部都是狗,不要听他们狗叫唤!” 而后,许慕言转头同众人道:“让你们滚,你们就赶紧滚!废什么话?自己想死,大罗金仙下凡都救不了。行行好吧,别拉着别人一起死!家里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对这个人世间就半点值得留恋的东西都没有了?” “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许慕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挥舞着长剑,驱赶小鸡一样,将众人往山下撵。 还不忘记抓起地上断腿的修士,飞快地低声道:“算我对不住你,萍水相逢,害你断了双腿。” 顿了顿,许慕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谁让你口出狂言!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之地,你也怨不得人!” 而后,将人提溜小鸡一样,往人窝里一甩,许慕言呵斥道:“带着他一起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 第479页 众人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知道了玉离笙的厉害,以他们的修为,只怕再不走,就真要留下来当肥料了。 逞一逞口舌之能,纷纷放下狠话,而后便互相搀扶着下了山去。 等众人走了,许慕言才大松口气,低头见孩子哭得小脸通红,几乎要哭岔了气,赶紧收了命剑,笨拙地抱着孩子哄道: “宝宝不哭,不哭了,不怕不怕,乖宝宝,快别哭了。” “原来孩子哭起来是这般丑陋不堪的。”玉离笙凑近身来,盯着孩子的脸,毫不留情地评价道,“丑得很,不知你瞧上这孩子哪点了。” 许慕言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也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他道:“就你好看,就你长得不丑,总行了吧?” 他抱着孩子转过身去,轻轻拍打着孩子的后背,等孩子的哭声终于小了一些,才道:“不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现在很安全。” “言言,真想不到,原来在你心里,师尊是最好看的。” 许慕言:“……”他能是这个意思? “言言,这个孩子是什么来历?你此前认识?” “不认识,不过就是阴差阳错,被我随手救了下来。”提起这个孩子,许慕言突然想起了被血洗屠戮的人间。 这个可怜的孩子,当时也差点死在魔兵的手下。 如此一算,玉离笙便是这个孩子杀父杀母的仇人。 “原来如此,那他的父母呢?” “死了,父母双亡。”许慕言抬眸,定定地盯着玉离笙的脸,一字一顿地道,“师尊,能不能想办法,再度将魔界封印住?师尊,你真应该跟我一起去人间看看,那里已经沦为了人间烈狱。” “不管师尊再怎么痛恨修真界,再怎么怨恨上苍不公,可人间的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又有什么错?” “这个孩子又有什么错?” 玉离笙却瞬间听出了许慕言的弦外之音,他上前一步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孩子的父母死在魔兵的手里?” “那么,这个孩子绝不能留了!”玉离笙眸色一厉,当场就要将孩子一掌打死。 幸好许慕言早有防范,忙侧身躲闪,紧紧护着孩子,满脸不敢置信地道:“师尊!你现如今竟连一岁小儿都不肯放过?” “言言,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这孩子的父母,死在了由我挑起的祸乱之中,我对他而言,就是杀父杀母的仇人。”玉离笙缓步逼近,不容置喙地道,“若是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早晚他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届时,他会是第二个檀青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反正师尊不是第一次鲨我了 许慕言才不管这孩子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檀青律。 他只知道,这不过就是个一岁多的小孩子,能知道什么? 师尊竟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如此心狠手辣,以后又能对谁手下留情? 当即将孩子往怀里紧紧一护,许慕言咬紧牙关道:“师尊!这只是一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 “现在不懂,以后都会懂的。慕言,为师曾经自以为是,眼高于顶,已经吃过一次养虎为患的苦头了,不想再吃第二次。” 玉离笙如此道,伸出左手,不容置喙地道:“来,言言,你最听师尊的话了,把这孩子交出来,师尊下手很快的,你若实在害怕,师尊就把孩子带远一些杀。” “师尊!!!” 许慕言彻底慌了,此前玉离笙杀人,他还能骗一骗自己说,玉离笙不是故意的,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是那些人先开始对玉离笙喊打喊杀的,如果不还手的话,玉离笙就会死。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不过就是个一岁多的小孩子,才刚刚学会走路。 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是个普通的凡人。 能对玉离笙造成什么威胁? 难道就因为害怕孩子长大后,会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雪恨,就该把这么稚嫩的生命,扼杀在此么? 许慕言做不到,他死也做不到! 他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修真界弱肉强食的法则,他懂虽懂,但并不能事事都能做到。 身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生长在红旗下的少年,许慕言绝对不允许自己,或者是玉离笙去剥夺一个小孩子的生命! “师尊!如果我今日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命,师尊要如何做?”许慕言颤声道,“杀了我吗?” “言言,你该明白,在这个世间,师尊最不想伤害的人,便是你了。”玉离笙不肯收回手,执意要杀了这个孩子,斩草除根,冷声道,“师尊不会害你的,师尊那么爱你,又怎么舍得让你步师尊的后尘?” “来,言言,你最乖了,把孩子交给师尊,不会痛的,一下就好,用刀子在孩子的脖颈上,轻轻划一剑就好,不会很痛的,师尊向你保证。” 许慕言不肯,抱着孩子往后倒退,牙齿咯咯打颤,一直摇头。 “言言,只要你让师尊杀了这个孩子,那么,师尊什么事情都依你,好不好?”玉离笙步步紧逼,非得要这个孩子的性命不可。 许慕言忍无可忍,大声道:“好,既然师尊想要这个孩子的命,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言言……” “只要师尊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就能杀死这个孩子了!” -- 第480页 玉离笙道:“你明明知道,师尊不舍得伤你。” “师尊,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比谁低贱?”许慕言有些哽咽了,仍旧把孩子紧紧护在怀里,一字一顿地道,“师尊从前不是很喜欢孩子么?还想让我给师尊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怎么现在就不喜欢了?” “喜欢的,只不过,这并不是你的孩子。”玉离笙摇头道,“不是你的孩子,为师不要。” “可师尊也明明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孩子!”许慕言咬牙切齿道,“到底是谁让我无法生儿育女的!” “言言……”玉离笙收回了手,两手抓着头,冷汗很快就冒了出来,满脸痛苦地道,“别说了,言言,求你了,别再说了。” “我没有孩子,也没法生儿育女了,我今生今世,就要这一个孩子!”许慕言满脸认真地道,“我只要这一个孩子!” “不……行!” “不行也得行!”许慕言坚持要保这个孩子的性命,不肯退步,又道,“难道,师尊还想亲手杀死我的孩子吗?” “这不是你的孩子,不是!” 玉离笙也同样不肯退步,坚决不肯承认这个孩子。 血点几乎将玉离笙的双眸完全覆盖住了,他抬手一招,魔剑便幻化而出。 一剑指向许慕言怀里的孩子,玉离笙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地道:“最后一遍,把孩子交出来!” “我若不交出来,师尊会杀了我么?”许慕言的眼眶越来越红了,强忍着泪水,故作无所谓地道,“那就杀啊,反正师尊已经不是第一次杀我了。我早就不会痛了。” 玉离笙的脸上流露出了迷茫:“师尊……从未杀过你啊,言言。” 他承认自己从前对许慕言不好,百般折磨虐打,罚跪饿饭扇耳光,那是家常便饭。 可他从未对许慕言下过杀手,从未。 又何谈杀过许慕言? “言言,你说话啊,师尊何时杀过你?”玉离笙追问道。 许慕言却闭口不答,仍旧死死将孩子护在怀里。 “言言,你是不是还有事儿瞒着师尊?”玉离笙缓步逼近,沉声道,“说话,许慕言!你是不是还瞒着师尊什么?” 许慕言就是不肯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好端端的,突然拧什么。 可能是自己的自尊,不允许他率先向玉离笙低头。 可能是当时死得太痛了,他不想再重温一遍。 又或许,他仅仅是不希望师尊知道后会伤心。 无论如何,许慕言做了自己最鄙夷的事情。 那就是,有嘴有舌头,嘿,他就是不说! 他越是不说话,玉离笙越是觉得许慕言有事隐瞒自己。 玉离笙想和许慕言心意相通,想和他坦诚相待,不再有任何一丝隐瞒了。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剑尖即将抵在了许慕言的喉咙了。 “许慕言,告诉为师,你到底还瞒了师尊何事?”玉离笙把剑尖往下移了移,防止会刺伤许慕言,深呼口气,又逼问道,“说!师尊到底什么时候杀过你?” “你自己知道!”许慕言有些赌气地道,一抬手又要去抓魔剑。 玉离笙早有防备,一把将魔剑收了回来。 而后,两手抓着剑柄,狠狠往自己的大腿上刺去。 噗嗤一声,一剑双洞,直接刺穿了。 “说!你到底瞒了师尊什么事?快说!” 许慕言都吓傻了,从来没见过有人逼供,是拿自己的身体作为要挟对方的筹码。 以至于他没能及时开口。 “许慕言!说话!不要装聋作哑!”玉离笙飞快抽出剑刃,再次刺了下去,这次,他刺的是自己的小腹。 依旧是一剑双洞,把他的身体刺了个对穿。 鲜血汩汩涌了出来,玄色的衣袍被打湿了一片,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师尊,不要!不要这样,师尊!”许慕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摸索着去扯玉离笙的衣袖。 “师尊,求你了,不要这样,是慕言错了,师尊!” “不是你的错,是师尊的错。”玉离笙如此道,抬起血淋淋的手,捧起了许慕言的脸,冷声冷气道,“言言,告诉师尊,师尊何时杀过你?” 许慕言大力摇头,根本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他害怕自己说出来之后,师尊会疯到把他自己凌迟三千刀。 或者是更残忍的刑罚。 就以玉离笙现在的癫狂程度,一定做得出来。 “言言,别害怕,师尊不会伤害你的,你只需要告诉师尊,师尊何时杀过你就行了。”玉离笙温声细语地道,猩红的眼珠子紧紧盯着许慕言的眼睛,“师尊一定会为你出气的,说啊,言言,你最乖,最听话了。” 许慕言哪里敢说!哪里还敢说啊!!! 他根本就不敢说啊!!! 只能大力摇头。 “言言,你若不说的话,师尊也不逼你……对了,你知道什么是万剑穿心么?” 许慕言浑身僵硬,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他不知道,师尊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让师尊万剑穿心,死在你面前,好不好?” 许慕言听见此话,眼泪终于还是涌了出来,他更加大力地扯着玉离笙的衣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道:“师尊……是我……是我刚才说错话了,没有……师尊从来没有杀过我……是慕言说错话了……师尊,不要这样,我怕……我真的好害怕,师尊!师尊!” -- 第481页 “果真如此么?不骗师尊?” “不骗师尊,真的没有欺骗师尊!” “那好,师尊就信你了。地上多凉啊,来,快点起来,怎么哭了啊,言言。”玉离笙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轻轻擦掉了许慕言的眼泪,温声细语地道,“言言,不哭了,眼眶都哭红了,师尊喜欢言言笑,言言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 许慕言极其勉强地笑了一下。 “这才对,言言笑起来真好看,师尊最喜欢言言了。”玉离笙翻脸如翻书,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痛不痛,反正他早就痛习惯了,也没多大感觉。 他是很喜欢很喜欢许慕言的。 所以,还是玉离笙率先低头了:“既然你喜欢这孩子,那就养着吧。” 目光慢慢转向了孩子,他冷笑道,“小猫小狗一样的东西,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师尊……” “好了,想养就养罢,让这孩子跟你姓许。”玉离笙道,“不是你生的孩子,我不要。” 第二百三十九章 慕言想和师尊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许慕言听罢,这才大松口气。 腿脚都还有些发麻,惊魂未定一般地把头脸都贴在怀里的孩子身上。 这孩子还小,连声音都哭哑了,一声声地喊阿娘。 除此之外,也不会说别的话了。 一张小脸哭得通红无比,看起来很可怜。 可玉离笙不仅不觉得这孩子可怜,甚至还觉得可恨。冷眼瞥过去,沉声道:“男孩,还是女孩?” 如果是女孩子,那么他还能勉强态度好一些,若是男孩子,他反而更不能容忍了。 玉离笙不允许有男人同许慕言亲近,哪怕只是一岁多,也不行! “应该是男孩子。”许慕言抬起头来,抱着孩子打量了一番。 这孩子穿着粗布衣裳,头上扎了两个很可爱的小啾啾,同粉雕玉琢半点不沾边,勉强就是白净可爱,五官也不算精致,清秀而已。 勿怪乎玉离笙会说这孩子丑了,的确不是特别好看。 “生得如此丑陋,连是男是女,都让人无法一眼认出。”玉离笙说话挺刻薄的,对一个孩子的长相评头论足的。 许慕言早已经习惯了玉离笙的刻薄,并且也知道,这个孩子在玉离笙的眼里,只怕就跟小猫小狗差不多。 毕竟,从前玉离笙养育徒儿们,就是这么养的,随便给点饭吃,就跟喂猫喂狗差不多,大部分时间都不管徒弟们的死活。 许慕言想了想,为了确定孩子的性别,便抬手轻轻掐了掐孩子。 还果真是个男孩儿。 玉离笙见状,眉头狠狠一蹙:“你在做什么?你在掐哪里?!” “师尊,是男孩儿,没错了。”许慕言抱着孩子哄,抬头道,“孩子还小,长大了,五官就会慢慢长开的,再说了,孩子是谁养大的,就会像谁。” “你听谁说的?”玉离笙很显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冷笑道,“若照你这么说,檀青律还是我养大的,他怎么就生得半点不像我?那般丑陋不堪,没什么人样。” “……” 许慕言满脸郁闷地想,师尊到底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抛开别的不提,檀青律哪里生得丑陋不堪了? 哪里就没个人样了? 美人师兄,美人师兄,不美的话,别人能称呼檀青律为美人师兄么? 修真界一般将玉离笙称为修真界第一美人,将檀青律称为檀郎,或者是檀奴,美名可谓是香飘十里。 真要是正儿八经地比较,许慕言这张脸,指不定还不如檀青律的皮囊好看呢。 怎么在师尊嘴里,这天底下就没有俊人了。 “师尊,这孩子好像饿了,我们先带他回去,喂他点饭吃吧。” 许慕言不想在美丑这种问题上,多费口舌。 提议先回峰再说。 玉离笙没好气地转过身去道:“你先回去。” “师尊?你不跟我一起回峰么?师尊,你要去哪里?”许慕言追问道,生怕玉离笙会追出去,把那些修士诛杀殆尽。 赶紧上前一步央求道,“师尊,我也饿了,饿得胃好痛,师尊给我做饭吃吧?我想吃师尊做的手擀面。” “峰中没有食物了,我想下山采买一些回来。” “那我跟师尊一起去!” 许慕言就跟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移地黏着玉离笙,抱着孩子往跟前凑,“正好,我也去给孩子买两身新衣裳。” 玉离笙没有多说什么,的确是想趁许慕言不在,追过去将先前那些修士诛杀殆尽的。 可见许慕言如此黏着他,玉离笙也不恼,好似被取悦到了一般,笑问道:“怎么,就这么喜欢黏着师尊?师尊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我就是想跟着师尊。”许慕言忽然又想起了师尊身上有伤,便道,“还是先回峰,把伤口处理一下。再一起下山采买东西,好不好,师尊?” 玉离笙没开口,定定地凝视着许慕言的脸。 “师尊?” “你想跟着一起去,那总得付出一些代价罢。”玉离笙慢条斯理地道,“孩子都准许你养了,言言就没有任何感谢么?” 感谢? 他感谢玉离笙祖宗十八代啊,老王八羔子,这都啥时候了,还想着占他的便宜。 许慕言小嘴一撇,暗暗摇头,觉得玉离笙太能打蛇缠棒了,但还是踮起脚尖,亲了亲玉离笙的脸。 -- 第482页 “好了,这就是我对师尊的感谢。” “不够。”玉离笙微笑着摇了摇头,“如若不然,把孩子丢在峰上,你我一起下山采买。” “这不行,孩子太小了,不能独自留他一个人在峰上,要不然……”许慕言又踮起脚尖,这一回他亲了亲玉离笙的嘴唇。 “这样总可以了吧?” 结果玉离笙还是摇头,非常固执地道:“不够,这孩子可不是普通的孩子,我于他有杀父杀母之仇,你非要收养他,我不怪你,但养虎为患,待他长大成人之后,必引祸乱。” “好了好了,师尊,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吧,别让我猜了,我真的真的真的猜不透师尊的心思。”许慕言没办法了,只能直白地开口问了,“除了让我抛弃这个孩子之外,不管师尊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慕言一语——” “百马难追。” “好,师尊要你——”玉离笙的目光火热而又大胆地盯着许慕言的喉结,然后渐渐往下移动,喉咙都有些干了,“言言,你让师尊渴了太久。” 许慕言:“……” 行吧,师尊就跟讨糖吃的小孩一样,这要求也不算过分。 许慕言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只是将孩子放在了地上,随手设下了一道结界。 之后就脱了外裳垫在了地上,自己再慢慢躺了下去。 眼睛一闭一睁,天就黑透了。 玉离笙心满意足地起身,主动帮许慕言整理衣衫,笑着道:“言言真好,肚子一定饿坏了吧?师尊带你去吃饭。” “师尊的伤,我也包扎好了,以后师尊再和我吵架,不许再动刀动剑的了。”许慕言吃力地起身,腿脚还有些虚浮无力,身上一阵阵发软。 “好,师尊都听言言的。” 玉离笙得逞之后,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甚至还主动抱起了孩子,见孩子睡着了,脸上还有斑驳的泪痕,便道:“其实仔细看看,这孩子也没那么丑,若这孩子懂事些,能慢慢长得像你,师尊也会好好待他的。” “即便不像我,师尊也不能苛待了他。”许慕言把孩子接了过来,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又道,“也不知道孩子以前叫什么名儿,重新起一个吧。” “随你。” “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好名字,师尊肚子里的墨水比我多,要不然,师尊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许慕言提议道。 玉离笙不假思索地道:“好啊,那就叫他多余罢。” “多鱼?”许慕言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两个字,“这有什么出处?”许多鱼,这不太好听啊。 “有出处,他来的不是时候,也不合我心意,便是个多余的。”玉离笙一本正经地说,“这名字最称他。” “师尊!”许慕言有些哭笑不得了,很快又道,“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给他想想吧,先下山采买,再不下山,街上该没人了。” “嗯。”玉离笙点头答应,一揽许慕言的腰肢,御剑便下了仙山。 寻了个最近的集镇落下,眼下夜色已深,大街上走动的行人也少。 许慕言想先吃饭,便拉着玉离笙去了酒楼,开了雅间,然后点了好几个不辣的,适合小孩子吃的菜。 正好孩子也醒了,因为认生,又开始呜呜咽咽地哭,一叠声儿地喊阿娘。 许慕言没有带过孩子,只能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哄,还时不时轻轻拍拍孩子的后背。 店小二便道:“孩子哭成这样,是不是拉了?” 许慕言道:“不是吧,没闻到味儿。” “孩子是二位客官的么?看着不太像……”大人穿得光鲜亮丽的,孩子穿得倒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 而且,最近人间那么乱,到处都有邪祟出没,难保这孩子不是捡来的。 许慕言还没来得及开口,玉离笙便抬头道:“这里是衙门么?” “这里是酒楼,吃饭的地儿。”店小二傻傻地道,“客官连这是哪儿都不知道?” “既然不是衙门,那你问东问西地做什么?”玉离笙冷声道,将魔剑往桌面上重重一拍。 店小二立马不吭声了,赶紧下去准备饭菜了。 “师尊,别动不动就吓唬人啊。”许慕言略有些责怪地道,“快把魔剑收一收,都吓着小九了。” 玉离笙:“小……九?” “是啊,小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九,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的。”许慕言笑着道,“在我的家乡,老一辈的人说,孩子的名儿越贱越好养活,像是什么铁蛋儿啊,二狗子,陈钢炮之类的。但我不会那么给孩子起名字。” “所以?” “所以,给这孩子起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好养活。”许慕言解释道,“九同久,意味着我跟师尊能天长地久,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师尊觉得好不好?” 玉离笙竟然无法反驳,呆愣愣地道:“好。” 第二百四十章 慕言喊师尊姐夫 许慕言笑着道:“小九是乳名,至于大名嘛,师尊已经为他取好了。” 玉离笙讥笑道:“多余?你是真心觉得这个名字好?” “不是多余,是榆。”许慕言满眼亮晶晶地道,“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就叫这孩子许桑榆。师尊,你觉得怎么样?” -- 第483页 “随便你。”玉离笙如此道,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过很快,他又转过脸来,神情认真地问,“言言,如果……如果当初你跟师尊有了孩子,你也会这么用心地给孩子起名么?” 许慕言微微一愣,抿了抿唇,许久都没开口回答。 他岂止会用心给孩子起名字啊,他会用尽全力地去爱他和师尊的孩子。 不论孩子是男是女,是丑是俊,他都爱。 只是可惜啊,许慕言再也没有勇气答应玉离笙,去生一个拥有他们两个人血脉的孩子了。 再也没有勇气答应了。 “言言,如果你还愿意的话,其实……”玉离笙轻声道。 话音未落,许慕言就直接打断了,他佯装自己听不懂,低头哄着怀里啜泣不止的孩子。 “小九乖乖,等一下饭饭就好了,爹爹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给你点了一桌子的菜,你不可以挑食哦。” 玉离笙见状,有些黯然神伤地低下了头,不过很快,他又沉声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言言,你是在暗示师尊,放下仇怨,才能获得幸福么?” “我还需要暗示?”这下许慕言有些震惊了,他抬眸正色道,“师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说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再说了——” 许慕言微微凑过身去,笑着道:“就以我跟师尊的关系,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何须这般遮遮掩掩,弯弯绕绕的?” 玉离笙听了,觉得挺有道理的,见许慕言在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忍不住凑过去,想要亲一亲许慕言的嘴唇。 哪知孩子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儿了。 “聒噪至极。”玉离笙有些不耐烦地道,觉得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实在打扰他跟许慕言亲近了,便提议道,“从窗台直接丢下去便是,扰得人心烦不已。” “师尊,养孩子就得有耐心才行,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动不动就哭。” “至少……你是可爱的。”玉离笙的嘴很硬,“这孩子哭起来太丑。” “我来自于其他时空,师尊就怎么知道,我以前长得好不好看?”许慕言一边拍着孩子的后背,一边满脸认真地道,“万一,我是个胡子拉碴,皮肤黝黑,一笑两颗大蛀牙的丑八怪呢?” “绝不可能。”玉离笙不相信原来的许慕言会那般丑陋,顿了顿,他又道,“即便当真如此,你在师尊的眼中,永远都是最可爱的。师尊爱的从来都不是你的皮囊。” “可是人们常说,色衰爱弛,若我当真是个丑八怪,师尊只怕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许慕言不过随口一说,就是逗一逗玉离笙的,想让师尊别老是指责小九长得丑。 结果玉离笙却当真了,他道:“什么色衰爱弛!师尊才不管你生得是美是丑!你若模样有瑕,师尊就为你寻来美颜灵丹!倘若仍旧无法为你修复皮囊,师尊就毁了自己的容貌,陪你一起丑!” 许慕言没想到玉离笙这么上纲上线的,把小九吓得哇哇大哭,赶紧道:“我胡说的,我嘴贱行了吧?” “小九乖,不哭不哭,你看这是什么?”许慕言抓过自己的一缕长发,轻轻扫着小九的脸,对他做了个鬼脸。 逗得小九破涕为笑,总算不哭了。 正好店小二把饭菜送来了,还贴心地送了三副碗筷。 “来,爹爹喂小九吃鸡蛋羹。” 许慕言用勺子挖了一小块鸡蛋羹,然后吹温了,才往孩子的嘴边送。 见小九吃得香甜,便也松了口气。 “言言,你不是说,你也饿了么?你光顾着喂小九怎么能行?”玉离笙很不满小九霸占着许慕言,沉着脸伸出手去,“来,把孩子给我吧,我来喂他,你先吃饭,多吃些,你胃不好,不能饿着。” “师尊也会喂孩子吗?”许慕言有点担心,玉离笙会不会才一接过孩子,转手就把小九从窗台上丢出去。 “不会,”玉离笙很坦诚,一本正经地道,“但应该跟喂猫喂狗差不多,为师以前养过狗。” 许慕言:“……” “为师不是说你。” 许慕言:“……”这一句解释,委实没必要的。 略一思忖,许慕言还是把小九递给了玉离笙。 他是这么想的,与其躲躲藏藏,不肯让玉离笙接触小九。 不如放开手,让小九去跟玉离笙亲近。 谁也不是铁石心肠,这年头养猫养狗,养久了都会养出感情来,更别说养个孩子了。 也许,这孩子能化解师尊心里的戾气,弥补二人没有孩子的遗憾。 “真丑啊,”玉离笙接过小九,看着小九的嘴边沾上了鸡蛋羹,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都哭肿了,颇为嫌弃地道,“我从未养过这么丑的。” “师尊,好好喂,一定要把鸡蛋羹吹温了,才能喂给小九吃,小孩子的口腔很脆弱,别烫伤了他。”许慕言活动活动筋骨,捡起桌面上的筷子,望着满桌的好菜,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他就夹起了一块红烧肉,然后送至了玉离笙的嘴边。 “做甚?” “这是我对师尊的奖励,只要师尊以后对我和孩子好,那我每天都给师尊奖励!”许慕言笑意吟吟地道。 玉离笙轻轻哼了一声,也没拒绝这块红烧肉,吃完之后,他才道:“区区一块红烧肉,又能算得了什么?为师想要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 第484页 “只要师尊肯对我和小九好,我自然事事都能答应。” 玉离笙的喉咙剧烈缩动了一下,望着许慕言的目光顿时就火热起来了,难掩兴奋地道:“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如此一来,玉离笙又笑了,对小九也温柔了不少,甚至还觉得小九是有那么一点点可爱之处的。 他从前没养过孩子,因此,喂小九吃饭还挺艰难的。 笨手笨脚地喂小九吃了半碗鸡蛋羹,再要喂下一勺时,小九竟然睡着了。 “言言,小九睡着了,你瞧。”玉离笙有些得意洋洋,“你莫忘了,自己答应过什么。” “不会忘,不会忘,但要想马儿跑,总得让马儿先吃饱罢?” 许慕言埋头扒饭,估摸着晚上要被玉离笙折腾一宿了,现在多吃一点,要不然夜里会累得没有力气,岂不是很丢人现眼。 玉离笙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给许慕言夹菜,很快碗里就堆成了小山,他这才放下筷子,笑着道:“言言,难得见你胃口好,想来此前真是让你累着了,你多吃一些。” “我不累。”许慕言红着脸道,觉得这就跟问男人行不行差不多。 明明玉离笙红光满面,什么事儿都没有,神采奕奕的,如果许慕言半死不活地说自己很累,岂不是显得他很虚? “不累?怎么会不累?”玉离笙蹙了蹙眉,正色道,“当时,都是你在……” 其余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许慕言霍然起身,一把捂住了玉离笙的嘴,通红着脸,咬牙切齿道:“别当孩子的面,说这些啊!!!” 玉离笙垂了垂眼睫,等许慕言松开了手,他才淡淡道:“当着孩子的面,做都做了,还不让说么?” 许慕言:“……” 吃完饭后,天色已经很深了。 二人去了一趟裁缝铺子,给小九买了两身现成的衣裳。又去了点心铺子,买了一些牛乳糕之类,比较适合小孩子吃的点心。 小九约莫一岁多,除了会喊娘之外,根本不会说话,走路也摇摇晃晃的,许慕言查探过小九的嘴,一共长了六颗小奶牙。 上面两颗,下面四颗,很小很小,根本啃不了什么东西,只能吃点米糊糊。 或者是把牛乳糕泡在热水里,泡开了,再喂给小九吃。 转了一圈下来,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一堆。 许慕言只负责抱着小九,而玉离笙不仅需要付钱,还得帮忙拎东西。 冷不丁一看,他们好像是一家三口出来采买。 卖糖人的老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加上天色太暗,就没看清楚人。 张口就是一句:“小郎君,要不要买根糖人给你家夫人?” 玉离笙左右看了一圈,便道:“老人家,你是在唤我?” 老伯:“就是你,小郎君,这是你家夫人,还有孩子吧?这孩子长得真俊啊!” 许慕言:“……”他想知道,老伯的眼睛得有多瞎啊,居然把他认作为妇人! 难道天底下抱孩子的人,就一定是妇道人家?男人就不能抱孩子上街瞎溜达了? “老伯,我……” “一听夫人的声音,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小郎君的命好啊,一根糖人三文钱,买两根五文钱。”老伯趁机卖起了糖人。 玉离笙几乎快要笑出声了,清了清嗓子,他道:“娘子,为夫买糖人给你吃,可好?” 许慕言:“……” 占他便宜很好玩儿? 许慕言清了清嗓子,故作羞赧地道:“姐夫,姐姐还在家等着呢,快别闹了。” 玉离笙:“……” 老伯:“小……小姨子?” “嗯啊。”许慕言语不惊人死不休,娇滴滴地道,“姐夫,你说,你跟我这样,对得起含辛茹苦,为你连生了八个孩子的姐姐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老伯当场吓了一跳,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二人。 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好像十分确信玉离笙就是个背弃糟糠之妻,还勾引小姨子的花心大萝卜。 玉离笙的脸皮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抬眸瞥了一眼许慕言,好像在说“你胆量见长了”。 略一思忖,玉离笙便从善如流地道:“无妨,你姐姐一向大度,是个温柔贤淑,还能容人的善良女子,又怎会吃这种闲醋?” 说着,玉离笙从衣袖中取出了一片金叶子,放在了老伯的手中,语气淡淡地道:“麻烦拿两根糖人,可以画出我想要的形状么?” 老伯原本是想拒绝的,因为很看不上这种狗男女,但很快就被金叶子闪到了眼睛,笑呵呵地道:“行行行,不知小郎君想要画什么形状?” “金鸡独立,便画这个。”玉离笙说这话时,还意味深长地望了许慕言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至于另外一个,便画一个仙桃罢。” “好嘞,二位稍等!” 老伯应了一声,就拿起勺子舀出一点融化后的蔗糖,勺子微微倾斜,流出来的蔗糖便落在了一块石板上,一点点地描绘出金鸡独立的形状来。 然后再把竹签子压在画上,用勺子里剩余的糖稀,小心地浇到竹签上,等差不多干了,就可以整根拿起来了。 老伯的手艺活做得很不错,画出的金鸡独立栩栩如生,玉离笙接手后,转送到了许慕言的手里,意有所指地提醒他:“拿好,这是金鸡独立。” -- 第485页 许慕言满脸郁闷地伸手接过,心想,自己不聋也不瞎,能不知道这是金鸡独立? 不仅如此,许慕言还觉得师尊的神情有些古怪,好像在暗示他什么。 等仙桃画好之后,玉离笙依旧递给了许慕言,笑容越发诡异地道:“这仙桃画得真不错,看起来挺圆润的。” 许慕言面露尴尬地道:“是啊,是啊,挺圆润的,画得栩栩如生,好像王母娘娘蟠桃园里的大蟠桃。”实际上看起来有点像小孩子的屁股。 总之形状挺饱满的。 老伯一听,立马吹嘘道:“那可不,小老儿家祖传的手艺!祖祖辈辈都会画糖人!我敢说啊,这天底下就没谁比我画的糖人还要好!” 顿了顿,他神神秘秘地道:“我跟你们说啊,我这个糖人就连昆仑山的仙师吃了,都直夸好呢!” 许慕言惊了,同玉离笙互相对视一眼,这才试探性地询问:“你确定是昆仑山的仙师?哪一位?” 他也没听说过,重明君喜欢吃糖人啊,也许是买给小琉璃的。 “就是那个玉什么,我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老伯摇晃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道,“他可喜欢吃了,每年都让座下的徒儿下山采买。” 玉离笙:“……” 许慕言:“……” 真的假的?玉离笙也不爱吃甜食啊。 许慕言抬眸,同玉离笙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师尊微微摇了摇头。 便知晓这老伯是在吹牛了。许慕言便道:“你可能是被人骗了,昆仑山的玉长老不吃糖人。” “这不可能啊,我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可能撒谎骗人。”老伯神情认真,开始比划起来了,“就一个很俊很俊的少年,手里拿着剑,穿着蓝白色的衣裳……” 越是描述,许慕言越是觉得老伯没有撒谎,但自己确实没有为玉离笙下山买过糖人。 如此,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玉离笙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几乎冷漠无情地道:“我从未要求过他做这些。” 这应该是原来的许慕言曾经为玉离笙做过的事。 只是可惜,玉离笙并不爱原本的许慕言,他甚至依稀想起了檀青律曾经说过的话。 那踩碎的鸟蛋,被丢出窗台的覆盆子,玉离笙的冷漠,训斥,无视……交织着小徒儿的整个童年。 也许,小徒儿真的每年都会下山给玉离笙买糖人,可玉离笙的冷漠寡情,终究还是冲淡了少年的春心萌动。 许慕言心里暗暗一涩,因为他突然发现,原本的许慕言也是爱慕着玉离笙的。 只不过没能成为玉离笙生命里的光。 “老伯,最近方圆百里不甚太平,你年纪大了,能少出来走动,就尽量少出来吧。”许慕言也很通情达理,不再追问了,轻声同老伯道,“这么晚了,你家里人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家里就我一个人啊,没别人了。” “你家里人呢?” “死光了,儿子前阵子去隔壁县买米,碰上邪祟了,然后就死了,老伴儿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前几天也去了,现在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还有一条老黄狗,都快走不动路了。” 老伯自顾自地道,“这世道不太平啊,周围都闹邪祟,死了好些人,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耳朵也快聋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边说,老伯边收拾摊子,推着木头小车,佝偻着背,转身慢慢往家走。 夜色很深,他的背很弯,头发花白。 许慕言也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知道这一切的罪过,都源自于此刻站在他旁边的玉离笙。 一切的罪孽根源,都源自于玉离笙。 因为,这些灾祸都是玉离笙挑起来的。 可许慕言不能说什么,他不能指责玉离笙什么。 因为玉离笙也曾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许慕言当初没有能力挽救这个受害者,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谴责玉离笙的所作所为。 甚至,许慕言还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在这场灾祸中死掉才对。 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只有他侥幸存活下来了。 他想要去爱玉离笙,可又无法忽视玉离笙曾经犯下过的杀戮。 终于和师尊是殊途。 许慕言曾经也不爱现在身处的时空,并且只当做是比较新奇好玩的任务,完成了就能回家了,玉离笙也只是他的踏板,垫脚石,爬山梯,过河桥而已。 当他真正发现,自己爱上玉离笙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回家了。 他把心丢在这个时空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这个时空被摧毁了,世间的万千生灵会死,玉离笙也将荡然无存了。 许慕言不想让玉离笙消失,所以,他要挽救这个时空。 苍生是没有错的,如果师尊将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苍生都将是他的子民。 神明之所以被称为神明,是因为神明会垂怜信仰他的信徒。 而玉离笙的怜悯,却唯独眷顾许慕言一人。 如果师尊依旧执迷不悟,天谴终将会到来的。 “言言,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玉离笙神情冷漠至极,并不在意苍生是否在水深火热之中苦苦挣扎,沉声道,“只有旧的秩序被打破,才能迎来新的秩序。” -- 第486页 “所以,师尊打算如何做?” 玉离笙道:“我将主宰三界,成为此间天地共主,打破旧有的一切秩序,制定新的规则,在我的掌控之下,不会再有像我这般可怜人存在,任何人都不得圈养、买卖,杀戮,交易炉鼎。” 可这是一条布满鲜血的荆棘路,一将功成万骨枯,死的全是无辜的凡人。 这是修真界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谁也不能例外。 同许慕言生活的时空很不一样。 杀戮在修真界好像是家常便饭,人命如草芥一般,根本不值一文。 在这里人一出生就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 同许慕言自小学的“众生平等”,“珍爱生命”很不一样。 许慕言只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每天粗茶淡饭,吃糠咽菜,他也高兴。 而不是无休无止的杀戮,满地的尸骨,还有触目惊心的血海。 这让许慕言晚上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 “师尊,在我生活的时空里,杀人是要偿命的。” 玉离笙道:“谁想要我偿命,只管来寻我便是。生亦何苦,死亦何惧。我只怕与你再度分离。” 许慕言抱紧了怀里的小九,轻声道,“师尊,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师尊。我会一直陪着师尊。”哪怕是死,他也要和玉离笙死在一起。 会有向日葵,从他们的尸骨中破土而出,来年的春风,会吹过他们脚下的这片大地。 他来过,也爱过,他的鲜血终将洒满脚下的大地,修补几乎毁于一旦的时空。 “师尊,我爱你。” “言言,我也爱你。” “言言,有你这一句话,师尊日后就是粉身碎骨,也不再有遗憾了。”玉离笙忍不住抬手抚摸着许慕言的脸,满眼温柔地道,“走吧,夜色深了,该回山了。” 回到月下小筑时,夜色已经很深了,许慕言把小九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给他掖好。 看着小九睡得通红的小脸,就连睡着了,嘴里还嘬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可爱极了。 玉离笙从背后搂紧许慕言的腰,把脸埋在许慕言的颈窝,压低声儿道:“孩子睡了,那是不是可以忙我们的事了?” 许慕言愣了一下:“我们的事儿?什么事儿?” “你以为师尊的糖人是那么好吃的?”玉离笙轻轻咬着许慕言的耳垂,“言言,师尊很想你。” 许慕言:“……” 他妈的,难道除了那点事儿,就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了? 不久前,不是已经结束过一次? 怎么还来?这身体不会亏得慌? 可玉离笙就是不亏,不仅不亏,整个人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真可谓是红光满面。 他把许慕言推倒在桌面时,摸索着抓到了许慕言纤细的脚踝。 正对着许慕言的窗户台边,还立着两根糖人。 一根是仙桃,一根是金鸡独立。 敢情玉离笙是这么个用意。 第二百四十二章 师尊要求慕言把孩子丢下峰 一直将近天明,殿里的动静才渐渐停息。 许慕言累得满头大汗,昏昏沉沉地伏在床榻上睡熟了,俊脸上汗津津的,呼吸声略有些粗沉。 殿里安静极了,隐约还能嗅到师尊身上淡淡的降真香气,还参杂着似有似无的雪松味。 许慕言睡得很沉,左手还同玉离笙十指相扣,被子拉至了肩胛骨的位置,隐约能瞧见些许鲜红的斑驳。 玉离笙意犹未尽地深呼口气,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好像一觉醒来,许慕言就会再度消失不见。 他也没什么睡意,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脸,看着小徒儿睡得俊脸通红,忍不住唇角一牵,脸上就泛起了笑容。 目光往床里一移,小九乖巧地睡在一旁,嘴里还嘬着自己的小手指。小脸也同样红扑扑的。瞧着是有那么几分可爱。 倘若小九当真是许慕言的孩子,那便好了,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不知道该有多好。 玉离笙知道的,许慕言再也不会答应给他生儿育女了,再也不会答应了。 因此,玉离笙也不敢再逼迫许慕言吞咽孕灵丹,但仍旧千方百计的,想把自己的东西,长长久久地留给许慕言。 说起来也可笑,玉离笙从前吝啬到,事后恨不得拿刀子,在许慕言身上乱剐,甚至还喂他喝避子汤。 现如今却又奢望,许慕言的腹中能孕育出小生命。 玉离笙的大手,缓缓往下移动,轻轻贴在了许慕言的腹部,而后,他又慢慢收回了手。 “言言,你换过太多次身体,元神比普通人要弱上许多,强行让你怀孕,只怕会让你大伤元气。” “同孩子比起来,你更重要。” “所以,没有亲生骨肉,也无妨,师尊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此生再无遗憾。” 玉离笙轻轻将人揽在怀中,只觉得心脏瞬间就被填满了,油然而生一种很充盈的感觉。 这让他慢慢放下了戒备,同许慕言相拥着,享受着这难得安逸的清晨。 许慕言不知不觉,又梦回了当初。再一次看见了年少时的玉离笙。 他看见玉离笙正在哭,遍体鳞伤地蜷缩在角落里,无声地抽泣。 可每当许慕言想要靠近时,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玉离笙的身体。 -- 第487页 甚至,他都无法去安抚哭泣的玉离笙。 耳边也再度响起了哀怨又悲切的声音,他在说:“小道士,连你也要抛弃我么?” “我没有!”许慕言在梦境中,大声反驳道,“我从来都没有抛弃你,从来都没有!是你一次次地把我推出去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你!” “可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好孤独……我好痛啊,我好痛……” 这声音断断续续的,满含痛苦和悲切,显得那么虚无缥缈,却一字一句都重重地撞在了许慕言的耳朵里。 许慕言能很清晰地听见玉离笙在哭! 年少时的玉离笙一直在哭,一声声地说自己好痛,在向许慕言发出求救信号。 许慕言四处寻找张望,始终寻不到玉离笙的身影,哭声几乎将他整个人完全淹没了。 “你别哭了,我没说不救你啊,我一直都在救你……”许慕言一字一顿,满脸认真地道,“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你啊。” 然后下一瞬,眼前猛然一晃,年少时的玉离笙好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地闪现出来。 他好惨,浑身血淋淋的,遍体鳞伤,穿得破烂不堪,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鲜血从他的头顶,顺着头发滚落下来,滴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在哭,眼泪混着鲜血几乎铺满了整张脸,尚且稚嫩的面庞,满是哀伤,铺天盖地一般的绝望,沉沉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小道士,救我……我好痛啊。” 许慕言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大声道:“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可就当玉离笙抬起手,两个人的手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 自背后骤然涌出十多条漆黑的锁链,紧紧缠绕住了玉离笙的脖颈,四肢,还有腰间。 而后毫不留情地将他狠狠拖拽回去。 许慕言看得目眦尽裂,猛然扑了过去,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小天蝎!!!” 下一瞬,他的梦就醒了。 才一睁开眼睛,就正好对上了玉离笙深邃冰冷的双眸。 “小……天蝎是谁?你在梦中喊了这个名字,还有——”玉离笙抬手一探许慕言的眼睫,指尖微微濡湿,他的眸色更加晦涩起来,“你哭了?” “我没有哭,方才……我做噩梦了。”许慕言赶紧把眼泪擦干净,故作轻松地道,“可能是晚上太累了吧,所以就做了个噩梦。” “小天蝎是谁?” “没有谁,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梦里看见了一只大蝎子,然后吓到我了,真是太吓人了。”许慕言依旧不肯对这事作出回应,见小九也被吓哭了。 索性翻身起来,将小九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小九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哄道,“乖乖,不怕不怕,是爹爹不好,吓到小九了,快别哭了,小九乖……” “小天蝎就是玉奉天,对么?”玉离笙也跟着起身,眸色越发深邃起来,沉声道,“为何唤他如此亲密?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师尊,有什么事,等孩子睡着了再说吧。”许慕言轻声道,“天也快亮了。” “怎么,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就这般宝贝的?”玉离笙的目光落在了小九的身上,忽然嗤笑一声,冷冷道,“你同玉奉天相识在我之前,应该很早之前,你们就认识了。” 许慕言心里一个咯噔,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住了。他抬眸望向了玉离笙,声音几乎有些发颤了。 “师尊想说什么?” “你我初见之时,你便对我下了蛊虫,后来又对我那般举止,分明很懂风月之事。”玉离笙沉声道,目光宛如刀子一般,死死盯着小九,“我从未见过,你对其他孩子这般上心,就连当初我喂你喝下凉药,亲手废了你的身体,你也从未说过,要从外头领养一个孩子。” 许慕言有点明白玉离笙的意思了,但他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他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道:“所以呢?师尊到底想说什么?难不成,师尊是在怀疑,这个孩子是我跟玉奉天所生?” “你为了这个孩子,甚至跪地相求。若是萍水相逢,你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此话一出口,许慕言的心就开始不停地往下坠了。 所以说,他费尽千辛万苦,几次三番死去活来的,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师尊的身边。 师尊却因为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喊了声“小天蝎”,而怀疑他的忠贞。 许慕言深呼口气,觉得这样怀疑来,怀疑去的,真的挺没有意思的。 小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得小脸通红,跟小猫儿似的,一个劲儿地往许慕言怀里钻。 说起来可能也是缘分吧,小九对许慕言十分亲近,仅会喊的阿娘,也都是冲着许慕言喊的。 从未喊过玉离笙“阿娘”。 而“阿娘”也是小九唯一会说的话。 “言言,师尊不想跟你离心,你只需要把孩子丢下峰去,然后跟师尊保证,你的心里只有师尊,没有别人,那么师尊就相信你,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提及此事了。” 许慕言听到此话,眉头狠狠蹙了一下,他猛然抬眸,用很失望的眼神看着玉离笙。 “言言,这天底下像小九这么大的孩子,多得是。” “可这天底下,也只有一个小九啊,这是我要跟师尊一起抚养长大的小桑榆!”许慕言的声音都颤了,“师尊,你知道清净峰有多高吗?我曾经被师尊丢下过,一步步地爬上过峰。几乎要了我半条命!” -- 第488页 “小九才这么小,如果把他丢下峰去。他会粉身碎骨的!” 玉离笙神情冷漠,微微抿着唇角,显得有些凉薄。 他当然知道清净峰有多高。 因为他曾经被幻化成许慕言样子的玉奉天,掐着脖颈,狠狠地摔下峰去。 幸好他福大命大,只摔断了一条腿。 在这个世间,最清楚清净峰有多高耸的人,只有他玉离笙一人。 玉离笙并不打算说出此事,恐惹许慕言徒增悲伤,遂道:“你同小九,不过才认识短短一日时间,能有什么感情?不过就是小猫小狗一样孱弱的东西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身正不怕影斜,你若心里无鬼,又怎怕我这般出言试探?” “师尊,我跟你不一样,我很珍惜这世间的生灵。因为我从小就被灌输众生平等的思想,生命在我看来,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许慕言轻声道:“没有人有资格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玉离笙却道:“我在刀尖上舔血的时候,你却在听别人跟你说众生平等。若是有朝一日,你像我曾经一样,在血海里苦苦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你再来跟我讲这些大道理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师尊,别让我恨你 语罢,玉离笙不顾许慕言的阻拦,直接生拉硬拽,将小九掐了起来。 而后翻身下榻,大步流星地走出殿外,要将小九从清净峰直接丢下去。 许慕言大惊失色,连鞋袜都顾不得穿了,赶紧起身阻拦。 可不管他怎么破口大骂,或是苦苦哀求,玉离笙都置若罔闻,反而还伸手将许慕言推开。 玉离笙的神情无比冷漠,小九在他的手里嚎啕大哭,整个身子都被举在了半空中。 而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玉离笙!你敢!你要是敢把小九丢下去,我就跟着孩子一起跳!” 许慕言厉声道,牙齿咬得咯噔作响,“你要是不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滴骨也好,合血也罢!我都依你了!” “言言,即便这不是你的孩子,但你现在就能因为这个孩子,而同师尊争执不休,以后只怕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同师尊剑拔弩张,刀剑相向。” 玉离笙如此道,这就是说,不管小九是不是许慕言的孩子,今日,小九都必须要死。 因为,小九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玉离笙在许慕言心目中的位置了。 玉离笙不允许许慕言的心里还有别人,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也不行! “玉离笙!如果,小九是你跟我的孩子,你还会这般对待他么?”许慕言几乎有些哽咽了,“如果,当初你没灌我喝下凉药,明年的今天,我们的孩子都出生了。” “言言……” “想丢就丢吧,没关系的,反正师尊这边一把孩子丢下去,我立马就会跟着跳的。”许慕言满脸决绝地道,“丢啊,把小九丢下去吧,还在等什么?” 玉离笙犹豫了,因为他不想因为一个孩子,而和许慕言闹别扭。 他就是讨厌小九,就是不能容忍许慕言的心里还有别人。 许慕言是他一个人的,彻彻底底属于他一个人,别人是没有资格染指的。 玉离笙爱得战战兢兢,过得如履薄冰,年少时的痛苦遭遇,以及曾经失去过许慕言几次的惨痛经历,让他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患得患失。 就因为他太在乎许慕言了,所以才无法自控地想彻底占有许慕言。 他就是不允许有任何人同他分享许慕言。 “师尊,你曾经那般伤害我,如果,我们有孩子了,你会像折磨我一样,去折磨我们的孩子吗?”许慕言缓步靠近,轻声道。 “你会像打我一样,去打我们的孩子吗?” “会不会因为孩子不听话,而不给孩子饭吃?” “让我们的孩子一夜夜地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玉离笙有些精神失常地摇头,一遍遍地道:“不,不会,绝对不会的,言言,我会对你和孩子好的,你相信师尊……” 他渐渐把小九放了下来,而后连大人带孩子,一把拥在怀里,低声喃喃道:“言言,爱言言,我好爱言言。” 许慕言听了,喉咙微微有些艰涩,抬手轻轻拍了拍玉离笙的后背,温声细语地道:“师尊,我不会离开的,我真的不会离开你,师尊别怕。” 两个人环抱着小九,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受了惊吓之后,又哇哇哭了起来。 小脸憋得通红通红的,方才还被玉离笙掐着脖颈,白嫩的皮肤上都留有了几道鲜红的指痕。 许慕言看着面前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师尊,再看看怀里哭得楚楚可怜的小九。 训斥的话在嘴里滚了好几遍,终究没忍心说玉离笙的半个字不是。 许久之后,许慕言才松开了玉离笙,抱着小九仰头看他,轻声道:“师尊,这个孩子当真不是我生的。” “师尊……知道。” 玉离笙知道自己不该疑神疑鬼地怀疑许慕言的忠贞,可他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胡思乱想,特别害怕许慕言的心里还有别人,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同他分享许慕言。 他爱惨了许慕言,爱到泥足深陷,无可自拔,走火入魔了。 “言言,你不要爱别人,好不好?” -- 第489页 玉离笙看起来好像被人遗弃的流浪狗,微微低着头,漆黑浓密的长睫湿漉漉的,看起来挺可怜的,卑微地祈求道。 “你只爱师尊一个人,行不行?” “行啊。”许慕言轻声道,他低头凝视着怀里的小九,再抬头看看面前的师尊,终究还是下定决心地道,“既然师尊不喜欢小九,那便不养了吧。” “不过,我希望能给他找一个好人家,这样我才能放心。” 对于这个条件,玉离笙没什么可拒绝的,不是许慕言的孩子,他是不会真心相待的。 小九的存在对于玉离笙来说,并没有弥补他和许慕言没有后代的遗憾。 相反,许慕言几次三番因为小九而同玉离笙争执不休,已经让玉离笙动了杀念了。 把小九送走,也许才是对小九最好的出路。 天色也渐渐亮了,许慕言轻声安抚住玉离笙之后,便一手抱着小九,一手拉着玉离笙的手,缓步往回走。 东边已经泛起了霞光,朝阳绚烂无比,鲜红得好像被血浸泡透了。 回到月下小筑之后,小九总算不哭了,可饿得直啃自己的小手指。 许慕言知道玉离笙讨厌小九,便也不敢劳烦师尊给小九做辅食。 更加不敢让小九和玉离笙独处,只好抱着孩子,打算亲自做辅食给小九吃。 谁曾想玉离笙却主动开口道:“言言,带孩子很辛苦,你也很累了。做饭的事情,还是让师尊做吧。” 说着,他起身去了小厨房。 等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糯米粥。 “言言,吃饭了。” 玉离笙轻声道,将碗放下之后,便准备将小九接过来,自己先抱一会儿,省得孩子打扰许慕言吃饭。 许慕言犹豫了一下才道:“师尊,这孩子有些怕生,还是我来喂罢。” 说着,他就抱着小九坐下了,看着桌面上的两碗糯米粥,疑惑地问:“师尊,怎么就两碗?” “你一碗,小九一碗,师尊不饿。”玉离笙如此道,将其中一碗推到了许慕言面前,“言言,你喝这碗。” 而后,又将另外一碗,推到了小九面前。 “这碗是给小九的。” 许慕言看了看面前的糯米粥,又看了看小九面前的那一碗,心里暗暗想着,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糯米粥。 为何师尊要分得如此清楚,该不会是在糯米粥里下了毒罢? 以玉离笙的性格,他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许慕言不妨都不行,但表面上却不曾显露分毫,只是用勺子搅了搅糯米粥。 “趁热喝罢,你昨晚不是说胃疼么?喝点粥暖暖胃。”玉离笙温声细语地道,“师尊在里面加了很多糖。” 许慕言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从前师尊给他煮猪肝汤,里面用的却是活人的心肝。 当时师尊的语气和现在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许慕言相信师尊绝对不会伤害他的,绝对不会。 但不敢保证师尊不会伤害小九。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许慕言还是把自己面前的糯米粥,喂给小九喝了。 玉离笙见了,也没说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慕言看,还笑着说:“吹温一些再喂,别烫着孩子的嘴了。” 许慕言又是一阵心惊胆战的,总觉得师尊突然温柔得不同寻常。 但左思右想,师尊不会舍得对他下毒的,这点许慕言还是很有信心的。 许慕言虽然没养过孩子,但他知道大人和小孩子不可以共用碗筷勺子。 便和小九分开吃的,还交换了糯米粥。许慕言把自己的糯米粥喂给了小九。 而后又把小九的糯米粥给喝了。 不得不说,师尊的厨艺精进了不少,山里应该也不缺糖,糯米粥清甜得很。 一碗热腾的糯米粥下肚,许慕言的胃里有食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外面的太阳也升起来了,难得的大好天气,索性就把小九放在膝头,做着鬼脸逗着孩子。 小九吃饱喝足之后,精神也好多了,冲着许慕言嘿嘿傻笑,露出几颗小小的奶牙。 玉离笙看着看着,突然出声道:“言言,方才为何要跟小九换糯米粥?你是担心师尊在里面下毒了么?” 许慕言怎么可能会承认! 承认了那才是青天白日活见鬼了,于是他故作镇定地道:“没有啊,我就是想先喂小九,反正都是一锅煮出来的糯米粥,喝哪碗不一样啊?” “不一样。” 许慕言听见此话,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会吧,师尊不会真的在小九的那碗糯米粥里下毒罢? 他明明已经答应把小九送走了啊,师尊没理由再为难一个小孩子。 “师尊,哪里不一样了?”许慕言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里面加的东西不一样,”玉离笙神色如常,抬手轻轻拂过小九的脸,“一碗糯米粥里加了糖。” “另一碗也加了糖,对不对,师尊?”许慕言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师尊,别让我怨你。” 第二百四十四章 师尊对孩子下蛊虫 玉离笙笑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伸出手臂,轻笑着道:“来,把小九给师尊抱一抱。” -- 第490页 许慕言抿了抿唇,默默把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小九的脸,见孩子没什么异常的反应。 便心想,师尊应该就是吓唬吓唬人的,并没有对小九下毒。 否则小九现在就该毒发生亡了。 但仍旧不敢轻易把小九交给玉离笙,如此一来,许慕言便只能搪塞道:“师尊,小九还小,我怕他弄脏了师尊的衣裳。” “原来如此。”玉离笙也不坚持,抬眸凝视着许慕言的脸,微微一笑,“言言真好,事事都为师尊考虑,只不过,言言有时候就是太妨着师尊了。” “我……我没有。” “你没有?”玉离笙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显得有些揶揄了,“你没有妨着为师,方才又为何换了小九的糯米粥?” 顿了顿,他又道:“言言,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你不会不懂罢。” “所以说,师尊到底有没有在糯米粥里下毒?”许慕言不想咬文嚼字的,他着急知道小九有没有中毒,急声道,“师尊,告诉我实话,有,还是没有?” “有,”玉离笙收敛起了笑容,一字一顿地道:“为师在其中一碗糯米粥里下了蛊虫。” “什么?!”许慕言抱着小九霍然站了起来,额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极力压制着怒火,他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我需要师尊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为了你。”玉离笙的神色坦然自若,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此举很过分,缓缓道,“言言,若非你自作聪明,把糯米粥换了,现在这个蛊虫也喂不到小九的嘴里。” 也就是说,这个蛊虫是许慕言亲手喂小九吃下去的。 玉离笙他怎么敢! 怎么敢这么算计他! 许慕言彻底恼怒了,一把抓过桌面上的空碗,狠狠往地上一砸,顿时碎了一地的瓷片,他怒气冲冲地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明明已经答应师尊,会送这个孩子离开这里!师尊也都答应了,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到底是为什么?” “我说了,是为了你。”玉离笙也跟着起身,作势去拉许慕言的手,却被狠狠甩开了。他的神色微微一沉,很快又低笑着道,“怎么,就不想听一听师尊的解释么?” “好,我今日倒是要听一听,师尊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许慕言抱紧了怀里的小九,看着孩子白净的小脸,心头骤然一涩。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年纪小小的,爹不疼娘不爱,一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在凄风苦雨中风雨飘摇地长大,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头。 许慕言和玉离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同样都是曾经经受过磨难,许慕言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伞。 玉离笙就不一样,他淋过雨,就恨不得所有人都陪他一起淋雨。 这个孩子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连话都说不清楚。 早知如此,许慕言就不该收养这个可怜的孩子,哪怕这孩子饿死冻死在了街头,也好过活受罪地长大。 “这种蛊毒不会立马致命,只不过会让人变得很听话。”玉离笙缓缓解释道,“分子母蛊,子蛊已经种到了小九的身体里,母蛊在我手里。只要母蛊死了,子蛊就会迅速在人体内繁衍,吞噬着五脏六腑,直到将人的皮肉吞噬得一干二净为止。” “师尊,对一个小小的孩子,真的有必要下如此狠手么?”许慕言满脸悲苦地道,“小九还小,什么都不懂,即便他长大了,也不见得有本事能伤得了师尊。” 玉离笙道:“为师本就没将一个小小孩童放在眼中,只不过……”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很在意小九,只要你乖乖地,哪里都别去,一直留在为师的身边,那么,母蛊就永远不会死,而小九也不会受到体内的蛊虫反噬。” 说来说去,玉离笙还是为了牵制住许慕言的行动,不让他再有机会离开。 玉离笙清楚地明白,他能囚得住许慕言的身体,却没办法囚禁许慕言的心。 只有这般让许慕言有了牵挂,那么他就不会离开了。 许慕言听了,心情久久难以平复,怒火也渐渐消散了,他低头,蹭了蹭小九的脸,许久才轻声道:“师尊,若是当时,我没有自作聪明地交换糯米粥,那么子蛊便会种入我的体内了,小九也就能自由了,对么?” “是,若是如此,为师就会将母蛊吞入腹中,与你的生命结契,你我同生共死。” 玉离笙轻笑着道,摇了摇头,长长地喟叹一声。 “只是可惜了,言言又自作聪明了。” 许慕言没有再说什么了,心情有些低落,原来胳膊真的拧不过大腿,师尊就好像他肚子里的虫,能知道他的想法。 可既然师尊这般聪慧,又料事如神,怎么就猜不到,小天蝎其实就是他自己呢? 因为蛊虫的事情,许慕言也没了继续逗孩子玩的心思。 抱着孩子回到了里殿,才将孩子放在榻上,身后就探过来一只修长的大手。 “我不想。” 许慕言闷声闷气地道,抬手一巴掌将玉离笙横过来的手推开了。 而后拉过被褥,为小九掖好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快些入睡。 玉离笙见状,低笑着道:“谁说要行那种事了?师尊想抱一抱你,都不行了么?” -- 第491页 说着,他自顾自地坐在床榻上,大手一捞,直接将许慕言抱了起来,按坐在了自己的膝头。 许慕言惊地“呀”了一声,才一坐到师尊的腿上,俊脸就噌的一下烧起来了。 他愤怒地攥拳捶打着玉离笙的腿,咬牙切齿道:“你疯了么?现在是白天!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是白天!而且,小九还在看着!” “白天又如何?双修还要挑时辰么?”玉离笙埋头在许慕言的颈窝,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又抬头耳语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 “我看你就是疯了!大白天发什么病?”许慕言也来了脾气,噌地一下跳出多远,伸手一指殿外,恼羞成怒道,“刚刚才祸害完小九,又想来祸害我?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到中午了,我要吃手擀面!你去给我做!!!” “要是做得不好,面条不够劲道,晚上你就睡地上!” 玉离笙也不生气,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袍,笑着道:“好啊,难得听你说想吃什么,不就是手擀面么?哪怕你要吃龙筋面,师尊都下海为你擒龙,抽了龙筋,做面给你吃。” 许慕言道:“少说大话!你水性又不好,真要是下了深海,还不得死死缠着我,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海底那般黑,又冷,海水腥咸,漫过头顶时,有多令人绝望,你知不知道?” “怎么,听你这口气,好似真的确有其事。”玉离笙蹙了蹙眉头,忽然想到什么,眸色一寒,沉声道,“你曾经被人推下过深海?” “我曾经被师尊推下过莲池。”许慕言满脸哀怨地道,闭口不谈当初葬身南海之事。 好在玉离笙也没有继续追问,果真去给许慕言做手擀面了。 也趁着这会儿空闲,许慕言哄完了小九,又赶紧关好房门,趁着玉离笙不在,翻箱倒柜地寻找解除蛊虫的丹药。 可却一无所获,反而被他寻到了一箱子脂膏,打开塞子一嗅,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许慕言当然没蠢到认为这些脂膏是用来吃的——不对,准确来说,跟吃是沾了边的。 他红着脸将东西收拾好,重新放回原位。 才一起身,忽然瞥见门外闪过一片白影。 许慕言微微一愣,下意识就追了出去。 拐了一个弯之后,一把抓过了那道白影,却也只是抓住了半边的衣袖而已。 “言言,你一声不吭就不辞而别,我很担心你的安危。” 玉奉天穿的衣裳,同他的头发一样雪白,显得不染纤尘,好似画中仙人,又因语气低沉,还显得有些凄楚可怜。 许慕言忙松开了手,第一反应就是调头就跑,嘴里刚要大喊师尊。 却在下一瞬,被玉奉天自背后捂住了嘴巴,他好像游魂野鬼一样地飘了过来。 轻如夜风一般,瞬间席卷而来,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降真香气。 同玉离笙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嘘,不要喊人,言言,我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在人间行走,人间的阳光会灼伤我的身体。” 好似为了证明给许慕言看,自己说的是真的,玉奉天把手伸出了廊外。 噗嗤一声,手背就被阳光狠狠灼烧了一下,登时烧伤了一大片。 许慕言的眼睛陡然睁大,一把挣脱开来,忙转身捧着玉奉天的手,着急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铜墙铁壁么?怎么会被阳光灼烧?你该不会还在装模作样罢?” 第二百四十五章 慕言的元神被刻下了烙印 许慕言见状,忙道:“别,别哭啊?很疼的吗?那我给你吹一吹,好不好?吹一吹就不痛了……你别哭啊。” “言言,我只是太想你了,你来探望玉离笙,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没有本事留住你。” 玉奉天哽咽着道,“对不起,言言,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没想伤害你,我从未想过伤害你,言言。” 得了,大老远地跑过来,就为了在许慕言面前掉几滴猫泪。 偏偏许慕言还真就吃软不吃硬,见玉奉天哭得可怜,简直就是十七岁的玉离笙活生生地站在了许慕言的面前。 这让许慕言本来就容易软的心肠,又渐渐软和下来,实在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哭得像是死了亲妈一样。 许慕言环顾左右,见四下清净无人,这才将玉奉天往角落里一拉,压低声儿道:“好了,别哭了,我爷爷死的时候,我都没你哭得这么惨。” 他有意止住玉奉天的眼泪,便像逗小九一样,抬手轻轻撩了撩玉奉天的下巴,等玉奉天抬头同他对视时,才道:“小道士从未想过放弃小天蝎啊,快别哭了。不告而别是我的不对。” 话锋一转,许慕言的脸色就骤然冰冷起来,“可谁让你此前那般骗我?” 玉奉天道:“我知道错了。” 许慕言:“……” 要完,居然这么容易就认错了? 不跟他争执几句的么? 许慕言磨了磨后槽牙,心道,这厮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人罢,总不能往一个坑里跌。 既然他都知道玉奉天也不是什么好人了,就应该提高警惕。 省得再被玉奉天利用,平白无故又被当剑使。 于是乎,许慕言后退一步,强迫自己狠下心肠,他道:“我现在不想再同你牵扯不清,玉离笙也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如果,你不想被他打到飞灰湮灭,那就趁早离开昆仑!” -- 第492页 “我便知道的,只要我不出手干预,你什么话都会同玉离笙说。因为,你爱他,终究要胜过爱我。”玉奉天轻声道,脸上又流露出了受伤的神色。 看起来真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只要他眉眼低垂,就好似全天下的人都负了他一般。 许慕言甚至都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就好像自己偷偷给玉奉天戴了绿帽一样。 并且,这种罪恶感还十分强烈,让他的手心都酥麻起来,开始冒汗了。 许慕言狠狠抿了一下嘴唇,说出来的话,有些磕磕绊绊的。 “我……我让你赶紧走……再不走,我……我真的要对你不客气了。” “连那三段记忆,也如实相告了么?”玉奉天抬手轻轻一擦眼角的泪水,唇角一勾,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我赌你不敢告诉玉离笙。” 许慕言道:“我告不告诉他,同你不相干,你少管我的闲事!”他担心玉离笙会撞见他与玉奉天私会。 只怕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更害怕两人刀剑相向,不死不休。 不管是哪一个师尊身死道消,许慕言都会很难过的。 因为,许慕言都曾经真心相待过。 “言言,其实,在你的内心深处,对于那三段感情,你更认可的人是我,而不是玉离笙,对么?” 玉奉天缓步逼近,抬手欲抚摸许慕言的脸,结果被许慕言躲开了。 许慕言侧身一闪,沉声道:“别碰我!” “别碰你?我怎么你了,你就让我别碰你?” 玉奉天不由分说地一把攥紧许慕言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拉,抬手扣住了他的腰肢,贴着他的耳畔低声道:“玉离笙都能碰你,我为什么就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许慕言不肯同玉奉天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下意识就要挣扎。 哪知玉奉天虽然只是灵体状态,真身还在幻境中,未曾追随他来到人间。 但有菩提古树的庇护,修为高深莫测,真要是动起手来,许慕言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放开我!快放开我!”许慕言急得脸都红了,总有一种背着师尊出来偷野男人的错觉。 这要是被师尊撞见,只怕就是跳进黄河都解释不清楚了。 “你是想逼死我么?玉奉天?你当真想逼死我不成?”许慕言怒气冲冲,咬牙切齿地道,“你并非不知道玉离笙的脾气!他狠起来连自己都杀!!!” “那你又怎知,我狠起来不会杀了自己?” 玉奉天如此道,终于能抚摸许慕言的脸了。 他的真身还在幻境中,眼下只不过就是一道残影,不能在人间耽搁太久,很快就得回去了。 可在临走之前,玉奉天突然想给许慕言留点东西。 就留一点点就足够了。 “你喜欢他唤你言言,是也不是?”玉奉天抬手捂住了许慕言的嘴,轻笑着道,“他喊了,那以后我就不喊了,你说,我喊你阿言,好不好?” 许慕言心道:“你喊我爹也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玉离笙很快就会回来的,要是被撞见了,那事情就麻烦了。 许慕言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再横生枝节,他只想陪着师尊过几天安稳日子。 可玉奉天偏偏要毁了他的安稳日子,竟然恶意十足地道:“我的身体是脏了。你嫌弃也是应该的,在我没有修复好身体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不过——” 顿了顿,玉奉天又道:“你知道,什么是灵修么?” 许慕言听见此话,脸立马就白了。 他知道什么是灵修! 所谓灵修实际上也是双修的一种,不同于普通双修,两个人坦诚相见,搂搂抱抱,纠缠不清。 然后玩点小花样助助兴什么的。 又是面红耳赤,又是热汗淋漓,总而言之就是活色生香。 而灵修就不同了,简单来说,就是摒弃肉身,元神与元神相融合。 许慕言此前从未与玉离笙灵修过,玉离笙此人很重欲,在床笫之欢上,尤其喜欢大汗淋漓的感觉。 而灵修由于摒弃肉身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出汗的。 除此之外,不会累,不会疲倦,更加不会有气味之类的东西存在。 就好像是两碗清水,倒在了一个碗里,灵修之后,把混合起来的水,再行分开。 如此一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连元神也会被对方深深地刻下烙印。 终其一生都无法洗掉。 许慕言被捂住了嘴,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两手尚且还能动,便飞快结印,想要给玉离笙报信。 哪知下一瞬,玉奉天就笑道:“好啊,你给他报信罢,让他过来旁观你我灵修。我要亲口告诉他,我与你曾经有过三段过往。” “我搂过你,抱过你,也摸过你……”玉奉天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了,“我的指尖,还残留着你的余温,那是鲜血的味道。” 只这么几句话,许慕言就迟疑了,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玉奉天随手就将许慕言结的法印打散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许慕言的眉心。 许慕言只觉得灵台骤然一凉,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很混沌的境地。 他觉得自己很轻很轻,灵台混沌不堪,让他根本无法分辨周围的环境。 -- 第493页 也根本看不见,听不见,所有的感觉都在一瞬间,彻底被阻隔断了。 许慕言没有再被玉奉天掣肘了,元神在半空中漂浮,好像风筝一样,被攥住了脚踝,然后嗖的一下。 就轻飘飘地撞入了玉奉天的怀里。 两个人的元神触碰到的一瞬间,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许慕言拼了命地想挣脱开来,可头顶冲下来的道道金光,好似要将他融化掉了。 …… 直到听见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许慕言再度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走廊里。 他慌忙坐起身来,检查了一番,发现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方才的那些事情,就好像从未发生过,只不过就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许慕言惊魂未定,整个人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一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许慕言只觉得头痛欲裂,满脑子都是方才跟玉奉天灵修的景象。 无论他怎么试图摆脱,可那些画面死死印刻在他的脑海中,久久地挥之不散。 许慕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殿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是闯了天大的祸一样。 殿里光线昏暗,小九睡得很沉,玉离笙还没有回来。 许慕言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贴着小九躺了下来,连靴子都忘记脱了。 可只要眼睛才一闭上,他和玉奉天灵修的画面,就会立马闪现出来,一帧帧清晰无比地浮现在眼前。 玉奉天就跟游魂野鬼一样,死死地纠缠着许慕言不放,一声声地喊他燕燕,有时候是徐烟,亦或者是小道士。 雪白的长发和许慕言的墨发纠缠在了一起,两个人的元神曾紧密无间地相拥着…… 许慕言把自己蜷缩成很小一团,藏在被褥底下瑟瑟发抖,他的身体贴向了小九,好像如此这般,才能有一点点的安全感,用拳头堵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四十六章 许慕言怎么敢的? 如果师尊知道,他被玉奉天强迫着灵修了,那么师尊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许慕言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解决他们三个人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 总不能把他一分为二罢? 难不成搞劳什子的夹心饼干? 许慕言愁闷欲死地想,就自己这副身子骨,会被活活折腾死罢? 忽听吱呀一声,殿门从外推开了。 许慕言下意识浑身哆嗦了一下,藏在被褥中屏息凝气,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言言,你想吃的手擀面做好了,师尊还给你加了鸡蛋……怎么,睡着了么?” 玉离笙把面放在桌面上,缓步走上前来,见许慕言的靴子也没脱,就跟个鹌鹑似的,把自己埋在了被褥中。 忍不住摇了摇头,轻笑道:“肯定是等太久了,都等困了。” 说着,他自然无比地抓过许慕言的脚踝,帮他把靴子脱下,而后塞回了被褥中。 “睡吧,等睡醒了再吃。” 许慕言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还在琢磨着,要不要顺势醒来。 哪知下一瞬,师尊的手就顺着他的脚踝,慢慢往上游走,然后突然停了下来,手指轻轻一曲。 玉离笙低低地笑道:“言言好似长大了些。” 许慕言:“……” 他的面颊陡然一红,觉得师尊好像在暗指他什么。 为了防止师尊乱动,索性顺势醒了过来。 许慕言掀开被褥,缓缓坐起身来,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道:“师尊,天黑了没?” “天还亮着,怎么睡着了?是不是师尊昨夜累着你了?”玉离笙轻声道,抬起两手捧着许慕言的面颊,看着他微红的双眼,眉头狠狠一蹙,“你哭过?” 许慕言心里一咯噔,赶紧道:“没哭啊,肯定是方才揉了眼睛。” 为了不让玉离笙追问,他又捂着肚子道:“师尊,我好饿,手擀面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师尊端给你尝尝。” 玉离笙很娇惯着他,就让他直接坐在床上不必下来。 也不用许慕言动手,亲自喂他吃面。 看着许慕言叼着一根面条,吸溜一声,吞到嘴巴里,腮帮子还微微有些鼓。 让玉离笙联想起了小松鼠,或者是小兔子,总之他觉得许慕言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 不仅仅是在床上。 “言言,面条好吃么?” “好吃,面条很劲道,咸淡适中。” 许慕言没有恭维,师尊的厨艺的确精进太多了。 他对师尊的要求也不算高,只要做的饭菜不那么难以入口就行了。 “好吃的话,师尊以后天天下面给你吃,好不好?” “好。” 许慕言有些心神不宁,慢慢地吃着面条。心里想的却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要不要跟师尊说个实话? 要是现在不说,以后被师尊发现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可若是他现在就说了,以师尊的脾气,指不定又要大发雷霆。 届时许慕言也不敢保证,他能阻拦住玉离笙发疯。 思来想去,总是犹豫不决。 玉离笙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只当许慕言还在烦忧小九身上的蛊虫,遂开口宽慰道:“言言莫怕,只要你不离开师尊,师尊就绝对不会伤害小九的。” -- 第494页 “师尊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自然也会爱屋及乌。” 许慕言不是很相信师尊会爱屋及乌,但是很坚信,师尊会恨乌及屋。 想到可怜的小九,许慕言又暗暗叹了口气。 等把面吃完之后,外头的雨还没停,反而越下越大,狂风将窗户吹得哐当作响。 冷风嗖嗖地窜了进来,小九醒来过一次,被许慕言一碗米糊给打发睡了。 玉离笙起身去关窗户,回来时,又开始解束腰了。 一边解束腰,一边缓步逼近。 “言言,外面雨大,你冷不冷?” “……”许慕言往角落里一挪,红着脸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除了那种事情,难道就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我才吃过饭!!!胃里正撑得慌,你还来啊?” “就是知道你吃多了,师尊这才要帮你。”玉离笙大言不惭地道,已经把束腰解开了,然后随手丢在了一旁。 走至了床榻边上,大手一捞,直接把许慕言从角落里抓了过来。 见许慕言又要挣扎,玉离笙笑着威胁道:“嘘,别出声,要是吵醒了小九,可就不好了。” 说着,他就两手掐着许慕言的腰,将他摆成了跪姿。 伸手撩了一下许慕言的长发,将他的头发尽数推送到了胸前。 然后用右手的食指指腹,缓缓地摩挲着许慕言的唇。 玉离笙跪在许慕言的身后,压着他的腰,贴在他耳畔低笑道:“言言,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 许慕言咬牙切齿,心脏砰砰乱跳,对玉离笙这种说话,不敢苟同。 侧眸一瞥,小九正躺在他的手边,睡得很香。 梦里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还泛起了甜甜的笑意。 孩子的睡眠最浅了,只怕会被等会儿的动静惊醒。 许慕言无法阻止玉离笙向他求欢,便只能让他把小九抱到别的殿里。 哪知玉离笙却道:“小九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么?一刻都不肯撒手的?要是把他抱到别处,你就不担心他会吹着冷风,或是踢了被子么?” 许慕言听出来了,并且还嗅到了一股子浓浓的醋味。 他正想转头笑话玉离笙居然连孩子的醋都吃。 可是下一瞬,瞳孔就剧烈颤了一下,半边身子都差点飞出床榻。 …… “言言……言言……” 玉离笙动情地呢喃细语,好似怎么都喊不够,把脸贴向了许慕言热汗淋漓的后背。 深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许慕言的灵台一片混沌,只觉得灵魂都快要出窍了。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昏头转向不分天南地北。 脑海中也再度浮现出了些许的画面。 竟又是他和玉奉天灵修的种种,一帧帧画面极其清晰。 连细枝末节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好像两者同时进行着,他既跟玉离笙,也跟玉奉天。 到了最后,许慕言根本分不清楚,把他抱在怀里疼爱的,到底是奉天,还是离笙了。 只会本能地将人往外推,用那种哽咽的语气,低声道:“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言言,可你的身体告诉师尊,你其实很喜欢。”玉离笙轻轻地用手指捻着许慕言通红的耳垂,“言言,你怎么没有耳洞啊?” 许慕言心道,他又不是个姑娘家,当然没有耳洞了。 哪个男人会去弄什么耳洞啊。 正要开口,玉离笙又道:“你这个耳垂形状很好看,不打个耳洞,真真是可惜了……你怕不怕疼?” 许慕言心想,废话,当然怕疼了,谁不怕疼啊,又不是根木头。 “师尊给你打个耳洞,好不好?就打一个很小很小的耳洞,很快的,好不好?言言?” 玉离笙的声音听起来很蛊惑,温热的气息笼罩着许慕言的脸,“言言,师尊真的很想看你戴耳饰的样子,那一定非常漂亮。” 许慕言没有力气说什么了,连动动手指头都很难。 他心里想,师尊真是个变态啊,真要是那么喜欢耳洞,就自己打一个,好端端的,又折腾他做什么? “言言,行么?就打一个耳洞,师尊回头用自己的骨头,给你做一个耳饰,让你一直戴着,好不好?” 许慕言听见此话,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他忙要坐起身来,摆脱师尊这个病娇。 哪知玉离笙却满脸兴奋地道:“言言的皮肤白,应该戴最鲜红的珠子,而血的颜色是最红的。” “不……”许慕言终于说出话了,有气无力地道,“我……我怕疼……” 玉离笙听了,盯着他看了很久,才低头亲了亲许慕言的脸,很快就妥协了:“你怕疼,那便算了,师尊不舍得让你疼了。” 而后果真不再提打耳洞的事儿,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他又道:“言言,你从前总是换身体,师尊怕了,要是在你的元神上烙下印记,那么以后,师尊就能一眼认出你了。” “言言,你和师尊灵修罢?” 许慕言浑身一个哆嗦,这下彻底清醒了,他赶紧起身,拢起衣衫,故作镇定地道:“下回吧,小九要醒了。” 说着,他俯身去抱小九,却被玉离笙阻拦住了。 “灵修并不会累,不会有任何痛苦,师尊只是在你的元神上,烙一个印记,留下师尊的气息罢了。” -- 第495页 许慕言咬了咬牙,心道,要是他跟玉离笙灵修,一定会被师尊发现端倪的。 尚未来得及拒绝,玉离笙已经抬手探上了他的眉心。 许慕言只觉得眉心一凉,灵台再度混沌起来,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玉离笙怀里。 在二人即将灵修的一瞬,玉离笙的眉头突然狠狠一蹙,眼前浮现出了一帧帧清晰无比的画面。 画面中,两个人不着寸缕,黑白两种不同颜色的青丝,互相缠绕在一起…… 连细枝末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画面上的人,绝对不是玉离笙! 因为玉离笙的头发不是白的! 却同玉离笙生得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就是许慕言口中的玉奉天? 也就是玉离笙的另外一半真身? 两个人居然……居然已经灵修了?! 他的言言,居然跟其他人灵修了? 许慕言怎么敢?!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就是小天蝎啊 玉离笙的火气,一瞬间冲了上来,连头皮上的神经都剧烈跳动起来。 才一回转过神来,便一把掐住了许慕言的脖颈,将人往床脚狠狠一按。 嘭的一声,许慕言的后背就重重地撞在了墙面上,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眼泪都差点蹦出来了。 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耳边传来疾言厉色的质问。 “说!为什么要跟其他人灵修?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玉离笙的双眸赤红,几乎被怒火焚烧殆尽了,整个人失去了理智,连手底下都失了分寸。 一掐之下,竟将许慕言白皙的脖颈,掐出了五道深红发紫的指痕,他浑然不觉,咬牙切齿地道:“许慕言!枉费为师一直以来那般相信你!你居然不知羞耻,同其他男人灵修!” “说!你到底和玉奉天还有什么过往?到底有多少事情,是为师不知道的!” “你最好给我一五一十,全部说清楚!否则——” 玉离笙忽然往许慕言的眼前逼近,爬满血点的双眸,死死盯着许慕言的脸,每一个字都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就让你知道,背叛为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下场!” “说话!我最讨厌你像个哑巴!” 许慕言:“……”他艰难地两手拍打着玉离笙的手臂,几乎快要被掐得喘不上来气了。 再这么被掐下去,恐怕连声带都会被掐断掉! 光是逼他说,逼他说,倒是把手给松开啊! 许慕言被掐得面色通红,呼吸困难,别说是开口解释了,就是连口气都喘不上来。 “你喜欢他,是么?是不是喜欢他?”玉离笙阴恻恻地注视着许慕言,咬牙切齿道,“你越是喜欢他,我就越要杀了他!” “你说,我把他抓过来,绑在刑架上,用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把他凌迟了。可好?” “鲜血会淌一地罢?像是铺了一层枫叶,一定鲜艳得烈烈如焚。” “我会用他的骨头,为小九做一个拨浪鼓,物尽其用,才不枉费他来此人间一遭!” 许慕言几乎被掐死了,不久前才跟玉离笙行过事,身上还是软的,没什么力气。 眼下又被掐住了脖颈,刚开始还能像搁浅的鱼儿,挣扎几下,慢慢地,四肢就失去了所有力气。 抬起的手臂也渐渐放了下来。 就在许慕言即将被掐断气时,玉离笙这才恍如梦醒一般,赶紧松开了手。 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玉离笙满脸惊慌失措,双手捧着许慕言的脸,颤声唤他:“言言,你怎么样了?言言?你别吓师尊,言言……师尊不是故意的,言言,你理一理师尊,好不好?” 许慕言终于能喘气了,整个人无力地倒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呼吸着代表着“生”的气息。 喉咙像是被刀子割裂一般,痛楚难忍。 应该是声带受伤了,一时半会儿,竟然说不出话来。 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五道深红发紫的指痕触目惊心。 玉离笙光是看了一眼,整个人再度癫狂起来,眼珠子完全爬满了血点。 嗡的一声,魔剑自衣袖中飞掠而出,在大殿中来回穿梭,外头还下着倾盆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 忽听轰隆一声,窗户被狂风吹开,烛火摇曳了几下,倏忽就熄灭了。 一道闪电自远处袭来,在夜空中骤响。 周围短暂性地亮如白昼,剑刃的冷光映照在了玉离笙的脸上,显得眉眼越发清寒。 许慕言满脸惊恐,一手捂住喉咙,一手下意识要去扯玉离笙的衣袖。 哪知下一瞬,就被玉离笙狠狠甩开了。 玉离笙又开始发疯了,手执魔剑,在殿里乱挥乱砍,凌厉的剑气似能划破空间,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其他人灵修?”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小九被此番动静惊醒,哇的一声就哭了,两手胡乱拍打着,嘴里不听念叨着,娘亲,娘亲。 许慕言生怕玉离笙发起疯来,连小九都不放过,忍着疼,将小九抱了起来。 翻身下塌,连鞋袜都来不及穿了,光着脚就往外跑。 浑然不顾满地狼藉,他的脚不小心踩到了碎瓷片上,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 -- 第496页 也顾不得疼了,许慕言只想赶紧把小九送走,然后再集中精力,把失控的玉离笙安抚住。 哪知他还没跑至殿门口,后颈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许慕言脚下失力,抱着小九整个人往后一倒。 嘭的一下,就撞到了一堵人墙,玉离笙自背后死死禁锢着许慕言,贴着他的耳畔,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地问:“跑什么跑?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带着孩子,去寻你的老相好么?” “许慕言,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生生世世,你都得跟我纠缠到底!哪怕是相互折磨,也绝不允许你离开为师身边半步!” 玉离笙一把抢过小九,将孩子高高举在了半空中,半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竟然当场将小九狠狠往地上一摔。 只这么一瞬间,许慕言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他不顾自己的安危,飞扑过去。 稳稳地接住了小九,为了不让小九受伤,甘愿当小九的肉|垫子,整个人扑倒在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上。 顺势又翻滚了几圈,才堪堪泄下了冲劲儿,手心,胳膊肘,肩膀,甚至是腿和膝盖,都不同程度的撞伤了。 许慕言顾不得自己身上疼了,一颗心全在小九身上。 他慌忙爬了起来,上上下下检查小九,等确定小九没有受伤之后,狠狠提在嗓子眼里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劫后余生一般,抱紧了小九。 “真是感人啊,这孩子的命,可真够硬的,这么摔都摔不死,不知道蛊虫反噬的苦楚,他可否受得住!” 玉离笙的语气阴沉,身上的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忽然对天打了个响指。 许慕言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的小九竟然像条被凌迟的鱼一样,剧烈地一挣,差点挣脱了他的怀抱。 随即就响彻了更加凄惨的哭声。 “玉离笙!你住手!!!你给我住手,住手啊!!!” 许慕言的脸色苍白如纸,万万没想到玉离笙居然真的对小九下如此狠手!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小九冲到了玉离笙的面前,状若疯妇一般,对着玉离笙又捶又打。 “我让你住手!住手!给我停下来,快停下来!!!” “玉离笙,你有本事,你就去找玉奉天!是他欺负了我,又不是小九欺负了我!” “有本事,你就杀了他!” “别再折磨小孩子了!!!” 许慕言惊怒交加,慌不择言地道,抬手狠狠打了玉离笙胸口一掌。 玉离笙往后倒退数步,面色一白,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他满脸的不敢置信,随即连道了三声“好”,抬手一抹唇角的血迹,冷冷道:“你又一次为了外人伤我!” 许慕言跌跪在地,抱着小九狠狠摇了摇头。 “许慕言,我真想剜了你的心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玉离笙冷冷道,“你不是不喜欢孩子,你只是不想和我生孩子!” 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的! 许慕言从前给过玉离笙太多次机会了。明明是师尊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事到如今,却又责怪他铁石心肠。 “好啊,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为难小九。”玉离笙又打了个响指,暂停了小九体内蛊虫的反噬,冷声道,“听说,父子连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这就带着小九去寻玉奉天!” “我倒是很想知道,在看见小九被蛊虫反噬,玉奉天会不会像你一样,痛彻心扉!” “玉离笙,你不可以这样!”许慕言抱紧了怀里的小九,觉得再不说出真相,他和小九都得死,沙哑着声儿道,“你就是小天蝎,小天蝎就是你!!!” 他爱的人,一直都是玉离笙啊! 玉离笙又怎么敢埋怨他的不忠诚? 明明都是他玉离笙!可玉离笙怎么就死也不肯承认奉天的存在? 死都不认! “小天蝎是我?我就是小天蝎?” 玉离笙的神情显得十分迷茫,很显然,当初他在菩提古树下分割身体和元神的时候。 阴差阳错地将那三段记忆,完完整整地分割出去了。 该遗忘的记忆,玉离笙无论如何也无法遗忘。 不该遗忘的记忆,玉离笙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小天蝎就是你,你就是小天蝎!!!”许慕言抱着小九,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是你杀了我!是你害死了我!你连杀了我三次!!!” “我……杀了你三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记得了?为什么,我没有这段记忆?”玉离笙喃喃自语道,脑子里根本没有关于小天蝎的记忆。 看着许慕言跪坐在地,嚎啕大哭的样子,玉离笙心疼得无以复加。 可一想到许慕言和玉奉天灵修了,他的火气又冲了上来。 “借口!通通都是借口!” 许慕言闭着眼睛破口大骂:“去他妈的借口!玉离笙,你这个傻——哔!大傻——哔!” “我是在剑冢里,跟你同甘共苦,却被你一剑穿喉的小奴隶燕燕!” “我也是在缥缈宗,给你送饭送药,还被你连累,受剔骨之刑而死的徐烟!!” “我还是在魔界地牢里,跟你互相扶持,却一次次被你利用,最后葬身南海的小道士周演!!!” -- 第497页 “是你一次次地把我推出去了,是你害得我有家不能回!是你害苦了我!” 许慕言把脸埋在小九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玉离笙整个人僵硬在了当场,听着耳边许慕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诉。 他的脑子里很乱,无论他怎么回想,就是想不起来这些记忆。 他根本记不得曾经和许慕言之间的过往了! “我想不起来了,言言,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为什么痛苦的记忆,始终没办法遗忘?我想要紧紧抓住的记忆,却要离我而去?” 玉离笙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痛苦无法遗忘,却还要剥夺他为数不多的欢喜。 他努力地想要回想起许慕言说的种种过往。 可又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 那些记忆被封印在了菩提古树之中,长存在玉奉天的脑海中。 已经不再属于他玉离笙了。 “言言,带我去找菩提古树,带我去找玉奉天!!!”玉离笙一把抓住了许慕言的手腕,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急切地道,“我要去寻菩提古树!我要把记忆找回来!我要把亏欠你的种种,全部都补回来!” “言言,我想知道,我真的想知道!”玉离笙语无伦次地道,“我想知道燕燕,徐烟,小道士!我通通都想知道!带我去找回记忆,好不好?言言!” “好,我带你去找,我一定带你去找。”许慕言把眼泪一擦,抱紧了怀里的小九。 他知道今日要是不带玉离笙去找回记忆,只怕玉离笙还要继续发疯。 与其如此看着玉离笙在人间作乱,真不如把他带回菩提古树下。 然后,把玉离笙永永远远地囚禁在菩提古树中,就好像玉奉天一样,再也出不来了。 也许,这对苍生,对这个时空,对修真界,对人间,也对玉离笙自己,才是最好的结局。 最起码菩提古树会庇佑着玉离笙的。 而许慕言也会一直陪着玉离笙的。 许慕言下定了决心,要带玉离笙回到菩提古树下,也连同着把小九也带去了。 玉离笙上一次看见菩提古树时,还是在许慕言第一次身死道消之时。 那时的玉离笙发疯一样,挥剑将菩提古树毁得一干二净。 没曾想这古树完好无损,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而玉奉天也像是早就猜到他们会回来,已经在菩提古树下等候多时了。 两个师尊在阔别了十多年之后,终于再度相见。 一黑一白对立而站,高大的菩提树发出簌簌的声音,好像在迎接这一时刻的到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两个师尊为了慕言打起来了 “玉离笙,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多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玉奉天脚踏虚空,整个人沐浴在金光灿灿的佛光中,满头的白发也散发着皎洁的华光。 他在凝视着玉离笙,而玉离笙也同样凝视着他。 许慕言抱着小九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 “小道士,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玉奉天转头望向了抱着孩子的许慕言,微微一笑,好似故意要激怒玉离笙一般,一开口就喊出了小道士。 并且,他还以“小天蝎”自称,玉奉天又缓缓道:“小天蝎永远都不会埋怨小道士。” 如此一来,就好像他真的和许慕言有过什么,原本很光明磊落的关系,突然就不那么干净清晰了。 许慕言极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于玉奉天的心机,并且抱着小九上前一步,大声道:“别再唤我小道士了!!!我是许慕言!我一天是许慕言,一生都是许慕言!” “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在魔界地牢里,为我哭,为我笑,陪我吃苦,与我同生共死的小道士啊。” 玉奉天满脸温柔,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玉离笙节节攀升的怒气,通红的双眸,以及满身的杀气,自顾自地怀念起了曾经。 “那时,你曾经答应我,想跟我归隐山林,还说,往后的所有节日,你都愿意陪我一起过……这些,难道你都忘了么?” 许慕言倒是没忘,那些记忆太痛了,想忘也忘不了。 可是玉离笙却忘了,而且忘得一干二净,就好似从未发生过那些故事一样。 “我竟不知,你还答应过他这些事!”玉离笙面色阴寒,冷冷瞥了许慕言一眼,森白的牙齿咬得咯噔作响,一字一顿地质问他,“你就为了这么个脏东西,一次又一次地忤逆为师?许慕言,你怎么敢!” “脏东西……呵呵,脏东西,我在玉仙尊的眼中,原来就是个不值一文的脏东西!”玉奉天冷笑起来,摇了摇头,长长地喟叹口气,轻声道,“我与你本为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曾经在刀尖上舔血,在血海里苦苦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与你在一起二十余年!” “可你却意外得了机缘,一朝凤朝天,便将我舍弃在此!把你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切,那些最脏污的,最恶心的,最令你难以启齿的东西,通通都丢给了我!” “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强行将我割舍出来!” “还把我囚禁在菩提古树之中,剥夺了我的自由,让我不生不死!” -- 第498页 “我连死都是一种奢求!!!” 玉奉天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怨恨,他越是愤怒,身上的佛光就越盛,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电流穿梭的滋滋声。 “玉离笙!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 玉奉天咬牙切齿,冷眼凝视着玉离笙,他的眼神无比怨毒,根本不像是看另外一半自己,而像对待仇人一般,恨不得扑过去,将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就有重新来过的机会,而我却连生死都无法抉择!” “凭什么你能和许慕言再续前缘,我却要被囚禁在此,苟延残喘?” 玉奉天的一声声质问,每一个字都好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许慕言的脸上。 是啊,奉天也是无辜的! 可到头来,奉天居然被囚禁了十多年! 这里实在太安静,太孤寂了。 许慕言此前待在这里养伤,有玉奉天的陪伴,他尚且难以忍受这里的死寂。 更何况是奉天一个人? 孤独地被囚禁起来,漫长的十多年时间,漫长的日日夜夜,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在饱受折磨,伤痕累累之后,等待着玉奉天的不是涅槃重生,而是无休无止的囚禁。 “我凭什么?就凭你是脏的,而我是干净的,我就比你有资格站在阳光底下!” 玉离笙寒声道,伸手一指身旁站着的许慕言,一字一顿地道,“许慕言是我的,他今生今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胆敢与他灵修,用你那肮脏不堪的元神,在他的元神上烙下印记!” “你真是该死!” “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而放过你,就应该让你彻底消失在此间!” 玉离笙死都不肯承认,面前的玉奉天曾经是自己的一半真身。 死也不肯承认,他和奉天曾经是一个人! 抬手一招,魔剑便幻化而出,散发着浓郁的煞气。 “既然,你那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我要将你的元神撕成碎片!” 话音未落,玉离笙仅一个抬腿的动作,就迅速闪现至了玉奉天的眼前! 毫不留情地挥剑砍下! 凌厉的剑气宛如摧枯拉朽一般,几乎撕裂了这里的空间。 许慕言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下意识地大喊一声:“小心!” 玉离笙和玉奉天听罢,几乎是同时应了声好。 只见玉离笙一剑劈了下去,竟然只是劈中了一道残影,真正的玉奉天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玉离笙,我何止是同阿言灵修了?还不止呢,他曾经和我很相爱,他为我送药送饭,对我驱寒问暖!” “那时还在缥缈宗,除夕夜那天,外面异常的冷,阿言他给我送吃的,还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用身子为我取暖……” 此话一出,玉离笙越发怒不可遏,几乎是咆哮出声:“够了!不要再说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师尊!别听他瞎说!”许慕言急得满头大汗,跳起来大喊,“他在添油加醋!我没有用身子为他取暖!”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玉奉天面色坦然地道。 “一定是你记错了!!!” 许慕言气得面红耳赤,连连跳脚,可又害怕贸然冲上去,会误伤了小九,不得不从旁观望。 “你没用身子给我取暖,但你后来,被山里的一群弟子毒打,伤在了那种羞于启齿的部位,那时,你痛得厉害……还褪下了衣裳,主动趴在了我的腿上,央求我帮你上药……” 玉奉天缓缓道来,冲着玉离笙露出了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来,“阿言的皮肤,真的很白,白里透红,可惜被人打得皮开肉绽——” “我就用了这么一双手,为他擦了药,他说疼,我只好轻轻为他揉了揉。” “够了!我对你们之前的恩爱过往,半分都不感兴趣!”玉离笙咬牙切齿道,提剑又平削而去。 可又一次,被玉奉天逃脱了。 玉奉天的身形诡异至极,来无影去无踪的。一道道残影浮现在了玉离笙的眼前,将他团团包围其中。 “我还喝过阿言的血,是他亲手喂我喝下的……那时,我与他心中只有彼此,夜里互相抱在一起取暖……他对我很好很好,为了我,不惜把自己送上了魔尊的床榻……” “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玉离笙越是杀不了玉奉天,越是怒气冲天,眼珠子也越来越红,身上的煞气也越发浓郁起来。 “言言是我的,他是我的!!!谁都不许动我的许慕言!” 玉离笙面若豹状,整个人发疯了一样,手底下都失了章法,提剑怒劈猛砍,咬牙切齿地道,“哪怕是另一个我,也不行!”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看着玉离笙被困,简直就是心急如焚。 怀里的小九也不合时宜地哭了起来,两只小手死死抓住许慕言的手,好似生怕会被许慕言丢弃一般。 许慕言不得不先哄着小九,把小九的耳朵捂住,趁机冲着玉奉天大喊:“你不要再刺激他了!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死了岂不是更好?他若不死,你我又如何能再续前缘?”玉奉天微笑着道,“难不成,你还想同时侍奉我二人?” 顿了顿,玉奉天的神色冷了下来:“纵然你愿意,我都不愿意!小道士是小天蝎的,这一辈子都是小天蝎的!” -- 第499页 “可是……玉离笙也是小天蝎啊。”许慕言红着眼睛,颤声道,“你和他都是我的小天蝎,你们都是。不要再打了,好不好?不要再打了。” “不好,我什么事情都能答应你,唯独此事,就是不行!” 玉奉天冷声道,铁了心要同玉离笙不死不休。 生怕两个人自相残杀,会误伤到许慕言和小九,玉奉天还抬手设下了结界,将许慕言护在结界之内,不准他随意插手。 而后就两手结印,一柄金光灿灿的长剑,渐渐幻化而出。 他身上的白袍在狂风中翻涌,好似雪浪一般。 同玉离笙身上的玄色衣袍截然不同,二人势均力敌,谁都不肯手下留情。 “玉离笙,你简直该死,居然敢那么伤害我的小道士!” 玉奉天的命剑终于召唤出来了,手腕一震,发出嗡嗡的声音,眼中也流露出了疯狂的杀意。 “在这个世间,有资格同许慕言在一起的人,有且只有我玉奉天一人!” “我是正!”玉奉天冰冷无情地道,“你是邪!我要用你的血,染红我和阿言的喜袍,我要踏着你的尸骨,和阿言成亲!” 第二百四十九章 师尊不要过来 玉离笙听罢,冷冷笑道:“想杀我?就你也配?你莫不是忘了,当初是怎么被我一刀刀地分割出去了吧?” “区区蝼蚁,贱如尘土,也妄想着取而代之,简直做梦!” “你和许慕言有过曾经,又能如何?他现在是我的人,彻头彻尾属于我一个人!” 玉离笙冷笑着,攥紧了手里的魔剑,虎口崩裂后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剑刃。 “我比你更熟悉许慕言的身体,他浑身上下,哪一处我没有碰过?又有哪一处,是我没有吻过的?” “你不过就是仗着同本座模样一般无二,就勾引了许慕言灵修罢了,不足为惧,因为——” 玉离笙缓缓提起魔剑,微微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本座会彻底打散你的元神,将你残留在许慕言元神上的痕迹,一点点剐掉!” “那就试试看,到底是邪不压正,还是魔高一尺!”玉奉天语罢,再也无法容忍玉离笙的猖狂,欺身而上,狠狠一剑劈了过去。 两个人周身的灵力,宛如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近距离地提剑互砍,自相残杀,谁也不曾手下留情半分。 许慕言急得乱转,抱着小九在结界里大喊,使劲捶打着结界,撕心裂肺地大喊:“不要再打了!住手!通通给我住手!不要再打了!离笙,奉天,不要再打了!住手,住手啊!” 可是没有用的,两个人都杀红了眼睛。谁都不肯听许慕言的话,谁也不肯率先停手。 玉离笙咬牙切齿地道:“本座和许慕言逍遥快活的次数,多了去了!你都不知道。他在床笫之欢上,有多么顺从本座!他的身体又有多么令人销魂荡魄!” 玉奉天不甘示弱,同样毫不客气地道:“你同样不知道,他曾经坐在我的怀里,把玩着我的头发,给我唱歌的样子!他的歌声比黄鹂鸟还要清脆!” 玉离笙:“他给本座做过手擀面,还同本座一起包水饺,过冬至!” 玉奉天:“这算什么?他还陪我除夕守岁,我们抱在一起,看着外头万家灯火!他还祝福我新年快乐!” 玉离笙听罢,狠狠咬了一下牙齿,因为言言没有给他唱过歌,也没有陪他除夕守岁过,更没有祝福他新年快乐! 玉奉天也同样咬牙切齿,心里忿忿不平,因为他的阿言从来没有给他做过手擀面。也从来没有跟他一起包水饺,过冬至! 从来没有过! 两个人的攀比心,突然被点燃了,一边不死不休地对砍,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攀比较量起来。 从最初的很正经攀比,渐渐开始不正经了。 居然开始拿床笫之欢说事! 玉离笙大言不惭地道:“慕言的腰最是柔韧,当真让人试了一次,就欲罢不能!” 玉奉天却道:“阿言的元神真是干净如水,让人恨不得护在掌心。我同他的元神相融,就好像泡在温泉一般,他带给了我极大的享乐!” 玉离笙:“他会主动为本座宽衣解带,主动跪在本座面前,替本座——” 玉奉天:“我与你不同,我很尊重阿言的想法。从来不会逼迫他,不过,在他休养时,我曾经把他变小了,他还骑在了我的身上!” …… 许慕言:“……” 这他妈的,也叫尊重他? 就这么个尊重法? 就差把他裤衩子都扒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全把那些羞于启齿的事儿,全给抖落出来了! 要是真实发生过的,许慕言撑破天了,就是脸红,害羞,不好意思,但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可问题是,两个人越说越过分,越说越露骨,到最后就开始胡编乱造了。 玉离笙鬼扯一句:“许慕言欲求不满,曾经哭着求本座多疼惜疼惜他!” 玉奉天立马胡编一句:“何以见得?他可告诉过我,你的本事并不怎么样,十次有九次,他都是装给你看的,不过就是怕你继续折磨他罢了。” 玉离笙又道:“说少了吧?何止十次九次?他日日夜夜,不分昼夜,时时刻刻都同本座在一起,就连早上醒来时,都不曾分离过半分!” -- 第500页 玉奉天:“本事不大,力气也不行,口气倒是真不小,怪不得阿言说你老。” 许慕言:“………” 他可从来没这样啊,他真的没这样! 瞎说!一个个都开始胡扯了! 这让许慕言突然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个小故事。 故事里两个小学生在互相攀比。 一个小学生说:“我哥哥长得帅!” 另一个小学生说:“我哥哥一米八!” 然后,一个说:“我哥哥会做饭!” 另一个说:“我哥哥学习好!” 后来比着比着,一个突然说:“我哥哥敢吃土!”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我哥一顿吃一盆!” 就即视感很强烈,这让许慕言突然有一种,两个小学生在他面前吵架的错觉。 原本许慕言都急哭了,听见两个人不停地争吵,居然觉得有些滑稽可笑,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他这么一笑,原本杀得昏天黑地的二人齐刷刷地转头看他,还满脸疑惑。 玉离笙满脸关切地道:“言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明明之前还在哭,突然哈哈大笑,看起来不太聪明。 玉奉天也同样担忧地问:“阿言,你别吓我,你千万不要吓我,阿言。”怎么笑起来有点傻。 而后,二人又双双转过头来,互相骂了起来。 玉离笙:“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言言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 玉奉天:“明明是你的错!若不是你对阿言百般折磨,他怎么会成这样?” 然后,两个人又开始打啊杀的,只不过这次,他们就不再攀比了,而是一心一意要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许慕言急得大力拍打着结界,跳起来大喊:“混蛋!大混蛋!” 玉离笙:“是,他的确是个混蛋!” 玉奉天:“谁是混蛋,谁心里清楚!” 许慕言:“两个大混蛋!!!” “言言,等师尊杀了玉奉天,就立马带你回昆仑!你放心,师尊会帮你把元神上的痕迹弄干净的!”玉离笙温声细语地道,狠狠一剑劈了过去。 玉奉天提剑一挡,两剑相接,发出锵锵的声音,登时剑光四溢,身上的衣袍都被溢散开来的劲气震碎了。 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阿言,你别怕,我不会再把你交给玉离笙了,我会对你好的,我有能力保护你,给你幸福!” 玉奉天不甘示弱,两人的剑刃才一分开,再度狠狠相接,之后又被更大一股劲气,将两人都震退开来。 各自往后倒退了数步,身上皆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嘴边都流出了鲜血。 玉离笙身上的玄色衣袍,让他流再多的血,都无法轻易看穿。 反而让玉奉天显得楚楚可怜,白色的衣袍上全是斑斑血迹。 许慕言趁机扑了过去,隔着结界大力拍打着,着急地道:“你怎么流这么多血?身上全是血!奉天,别打了好不好?就当我求求你了,我不该把师尊带来的,我不该的!” 玉奉天听了,脸上流露出喜色,他道:“阿言,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么?你害怕我会死在这里,是不是?” 许慕言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玉离笙冷冷道:“我也受伤了,我也流了很多血,你都看不见么?” “……” “还真像一对苦命鸳鸯呵,许慕言,枉费为师这么相信你,你却一次次地欺骗为师!” 玉离笙满脸醋意,明明都快醋死了。他可想让言言心疼他,紧张他了。 谁知,言言竟然只关心玉奉天的伤势! 简直岂有此理! 他简直快要气疯了,明明心里想的是,只要言言开口关心关心他,那么他就不会再埋怨言言了。 可他一向嘴硬得要命,话一出口,又惹得许慕言眼眶一红。 “许慕言,你让为师太失望了!你怕不是已经忘了,跪钉板是什么滋味了!” 吓得许慕言浑身一个哆嗦,眼眶红得更厉害了。 抱着小九下意识往后一躲,看起来就好像他在寻求玉奉天的庇护,而故意躲在玉奉天的身后一样! 玉离笙气得更狠了,厉声呵斥道:“你是瞎了么?该往谁的身后躲,你不知道?!” “你别吓他!”玉奉天同样呵斥道,而后偏头温声细语地安抚道,“不怕,不怕,阿言乖,不要哭,没事的。只要有我在,玉离笙就伤害不了你。不会让你跪钉板的,再也不会了。” 顺势,他还哄了哄小九:“不哭不哭,宝宝听话,快别哭了。” 看起来实在太像一家三口了,太像太像了。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小九就是许慕言给玉奉天生的! “许慕言,你处心积虑地把为师骗到此地,就是想让为师亲眼看着,你们一家三口是如何相亲相爱的么?” 玉离笙醋得快要死掉了,几步冲了上前,欲连大人带孩子,一把扯到自己身后。 哪知许慕言误以为他是过来伤害小九的,赶紧把小九往怀里死死护住,闭着眼睛大喊:“你不要过来!” 只这么一句,就好像有剑刃直接穿透了玉离笙的心脏。 第二百五十章 狗血生死二选一 玉离笙痛得整个人剧烈哆嗦着,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感观。 -- 第501页 满脑子都是许慕言的一声“不要过来”。 所以,言言真的选择了玉奉天,而要抛弃他了么? 言言,不要他了么? 玉奉天见状,忍不住微微一笑,用那种胜利者的目光,挑衅地望着玉离笙。 在他的这种目光注视之下,玉离笙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整个人宛如置身于红莲业火之中,几乎将他焚烧殆尽了。 玉离笙看了看玉奉天,又看了看躲藏在他身后,正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许慕言。 眸色冰冷如霜,周身的煞气宛如实质一般,吞噬着他的身体,每一个字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玉奉天,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玉离笙举起手里的魔剑,惊起的罡风在他的周身结为风阵,宛如锋利的刀片在不停地乱绞,发出咔擦咔擦的可怖声响。 玄色的衣袍被风吹了起来,好似汹涌的暗潮,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极凌厉的一剑,摧枯拉朽一般,狠狠平削而去。 脚下大地剧烈颤动,然后寸寸爆裂开来,烟尘稍一卷起,又被煞气尽数焚烧殆尽,化作一片虚无。几乎都能听见空间被撕裂开来的滋滋声。 许慕言被这股强盛的劲势,逼得往后退了几步,抱着小九摇摇欲坠。 幸好有结界护着,才不至于被玉离笙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所伤。 可玉奉天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提剑一挡,锵的一声巨响,溢散开来的可怕劲气,宛如利刃一般,将他身上的白袍割裂成碎片,好似芦花一般,飞扬在半空中,几乎要毁了此境。 只听一声闷哼,玉奉天面色一白,竟然仰天喷了一大口鲜血。 滚烫的鲜血尽数喷洒在了透明的结界上,那结界咔擦一声,裂出了缝隙,而后宛如蜘蛛网一般寸寸爆裂,玉奉天体力不支,单膝嘭的一声跪在地上。 勉强用剑刃撑着,才不至于彻底倒下来。 用染血的左手,一把捂住了结界爆裂的中心位置,掌心散发出金灿灿的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修复着破裂的结界。 “奉天!!!” 许慕言大惊失色,站在结界内,满脸惊恐地大喊。 几乎有些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许慕言看着面前浑身血淋淋的玉奉天,再度想起当年在魔界地牢中,可怜无助的小天蝎。 他本来都忍回去的眼泪,再一次泄了出来。 几乎是发疯一样,许慕言冲着玉离笙大喊:“我让你住手!!!不准再伤他了,不准再伤他了!” “奉天,奉天!” “小道士,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你别怕。我会把结界修补好的,很快的,很快就能修补好了……” 玉奉天的面色好似雪一样苍白,说完这些话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从喉咙里呛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顺着唇角滴落下来,染红了他雪白的衣领。 右手执剑,苦苦支撑着重伤的身体,左手极力运转灵力,用来修复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结界。 “还真是感人啊,许慕言,你就这般在意他么?那好,我就让他死在你面前!” 玉离笙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双眸赤红得好似要流出鲜血一般。 攥紧了手里的剑刃,缓步逼近,一脚踏在玉奉天的脚踝上,咔擦一声,就踩断了他的腿骨。 而后,就当着许慕言的面,玉离笙将手里的魔剑悬在玉奉天的头顶,一字一顿地冷声道:“眼睛睁大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看,同为师作对,到底是何种下场!” 竟是要当着许慕言的面,从玉奉天的头顶,将魔剑狠狠刺下。 只怕玉奉天的脑袋会像一个西瓜,当场炸开,骨断肉离,血沫横飞! “不,不要,不要!!!”许慕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魔剑的剑尖,正抵在玉奉天的头顶。 而玉奉天却无力反抗,左手依旧紧紧地贴在结界上,运转着所剩不多的灵力,修补着破裂的结界。 用最后的力量,来保护着他的小道士! “我让你住手!停下来!” 许慕言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力气,左手抱着小九,右手一招,长剑瞬间幻化而出。 狠狠一剑挡了过去,锵的一声,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彻底崩塌,寸寸爆裂开来,碎成了千万片,消散在了空气中。 玉离笙被溢散开来的结界碎片晃了眼,微微偏转过脸,下一瞬,一股极盛的剑气,锵的一声,狠狠撞在了他的魔剑上。 虎口一麻,大拇指几乎要被生生震碎。 玉离笙生怕魔剑会伤到许慕言,见结界破开,也顾不得虎口剧痛,忙将魔剑收了回去。 哪知下一瞬,就听见极清晰的穿透皮肉的声音,瞬间响彻耳畔。 噗嗤一声——极其清晰。 近在咫尺。 玉离笙愣了愣,脸上的冰冷阴狠,寸寸融化,眼神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他觉得这声音实在太近,太近了。 近在咫尺,肩胛上的剧痛也随之而来。 玉离笙顺着剑刃的方向,低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右肩,被许慕言一剑刺中。 玄色的衣袍让他即便流再多的鲜血,也看不真切。 但玉离笙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骨头又被剑刃挫断,他的皮肉有被割裂,大量的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 第502页 好像不要钱一样,顺着他的肌肤,染湿了衣袍。 可许慕言看不见啊。 许慕言就只看见玉奉天伤了,玉奉天痛了,却看不见玉离笙的伤,玉离笙的痛。 玉离笙微微牵了牵唇角,抬眸看着许慕言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心疼地想要温声安抚许慕言,这没有关系的,师尊不痛,师尊也不怪言言。 骨头被挫断的疼,玉离笙年少时期受了太多次了,早就疼麻木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经历了一次,还是被最爱的人所伤。 玉离笙以为自己不会再痛了,可真当许慕言一剑刺过来时,他仍旧会痛得当场红了双眼。 “许慕言,你总是说我没有心,可你的心,又在哪里?” 许慕言张了张嘴,整个人极是错愕,他当时只是想阻止玉离笙杀奉天。 可没想到情急之下,竟然一剑刺入了玉离笙的肩膀。 听见此话,手好像摸到了火炭一样,下意识将剑柄松开了。 “你爱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他?我今日就只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玉离笙抬手攥住剑刃,狠狠一拽,噗嗤一声,剑刃拔出,鲜血飞溅。他好似也不知道疼,脸上还被溅上了许多血点。 拿着许慕言的剑刃,缓步逼近。 可许慕言却如临大敌,一手抱着小九,一手护着奉天,苍白着脸,摇头颤声道:“不,不要,师尊,师尊不要……” “你就……这么怕我?”玉离笙脚下狠狠一顿,看着许慕言惊恐的模样,终究不敢再上前半步了,他遥遥将剑刃递了回去,轻声道,“言言,你看,师尊并不会伤害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怕为师?” 许慕言就是害怕,从心底觉得无比胆寒,他就像是被玉离笙打怕的野狗,只要一想到玉离笙狠辣的手段,就想转身逃命。 可他又不能跑。 他不能丢下小九和奉天。 否则,玉离笙会杀了他们的。 “师尊,我……我没想伤害师尊,我真的没想伤害师尊,我不是故意的!” 许慕言语无伦次地道,整个人不停哆嗦着。 “师尊,饶了奉天罢,师尊!” “饶他?你还敢让我饶了他!” 玉离笙眸色一冷,一把将许慕言的命剑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我就是不饶!你又能怎样?杀了我吗?你敢弑师吗?你敢吗?” 许慕言不是不敢,而是不肯,他不想放弃玉离笙,还想紧紧抓着玉离笙的手。 想拉玉离笙回正道,不想玉离笙继续错下去。 可他才伸出手要去抓玉离笙的手,却被玉离笙直接挥袖挡开了。 玉离笙冷声道:“选我,还是选他,现在就做出选择!” 许慕言道:“我若是选了师尊,那师尊能放过奉天么?” “不能!” 那也就是说,不管许慕言选谁,玉奉天都必死无疑了。 那又何必去做无谓的选择。 “你在犹豫?”玉离笙冷冷道,“你的心里果然有玉奉天!那他就更不能留了,去死吧!” 话音未落,玉离笙挥剑就要将玉奉天当场诛杀。 哪知许慕言却一下闪现过去,整个人挡在了玉奉天的身前。 魔剑聚集在他的头顶仅差半寸,硬生生地僵持在了半空中。 玉离笙咬牙切齿地道:“滚开!” “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杀他的!”许慕言满脸坚定,一字一顿道,“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们曾经同为一体,你怎么可以杀你自己!” “滚开!” “师尊!就算慕言求你了,原谅你自己,好不好?”许慕言眼中闪烁着泪光,满脸祈求道,“奉天就是年少时期的师尊啊,师尊是无辜的,他也是无辜的。” “当初犯下罪孽的人,已经死绝了,而活下来的幸存者,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第二百五十一章 慕言的身上有光 许慕言抱着孩子,极力安抚住玉离笙的情绪,轻声道:“师尊,不管有多痛,我都愿意把元神上的烙印洗掉,只求师尊放奉天一条活路。” “你就这么向着他,连死也不怕?”玉离笙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才敢一次次地忤逆为师!” 许慕言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也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面对面站着,明明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 谁都不肯率先收手,无形地较量着。 明明许慕言是那么地害怕玉离笙,可却为了保护玉奉天,而鼓足勇气站在玉离笙的对立面。 可见,在许慕言的心中,玉奉天并非可有可无的存在。 玉离笙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着曾经的自己。 他有多么憎恶年少时惨痛的经历,就有多么憎恶面前的玉奉天。 那些惨痛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玉离笙,好似罪恶的藤蔓一般,死死缠绕着他不放,将他狠狠拖拽至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周围刺骨的阴寒,没有太阳,没有雨露,连一点点生气都没有,一片荒芜。 玉奉天的存在,时时刻刻都提醒着玉离笙,他曾经有多么肮脏不堪,又有多么令人恶心。 更让玉离笙无法忍受的是,这么脏的玉奉天,像是地沟里的老鼠一样的人,居然也敢觊觎许慕言,还同许慕言灵修了。 -- 第503页 玉奉天怎么敢那么糟。蹋他的好言言! “言言,师尊什么事情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就是不行!” 玉离笙的双眸阴寒无比,宛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透过许慕言的身体,深深地扎在了玉奉天的身上。 好似又看见了当初受人欺辱,在血海里苦苦挣扎,求生不得,求生不死的自己。 记忆里被人凌。辱成了抹布一般的少年,此时此刻,正满身鲜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玉离笙的心里没有半分怜悯,有的只是汹涌的恨意,以及满腹的怨毒。 就好像是踩到了脏东西一般,恨不得赶紧甩开才行。 他痛恨着从前种种,可笑的自尊让他难以忍受许慕言向他投来怜悯的目光。 只想狠狠撕碎眼前的一切,他会脚踏整个修真界,以血来洗清那些屈辱的过去。 会创造新的秩序,打下一片万里江山,拱手送到许慕言的面前。 超越天道,成为此间唯一的霸主,不再受任何人的欺凌。 玉离笙忽然出手,一掌轻轻将许慕言推了出去,而后一手控制住许慕言的行动,另一只手飞速结印。 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魔剑发出更加兴奋的嗡鸣声,伴随着玉离笙的一声低呵,“铮”的一声,竟然凭空幻化而出成百上千道剑影。 玉离笙单手纵剑,手臂呈现出一个向后拉伸的姿势。 那些剑影飞速旋转,漫天飞舞,狂风四起,还发出了可怖的绞碎空间的声响。 不过片刻,便已然结出了剑阵,而阵眼中央的人,正是玉奉天! “不要!!!” 许慕言察觉到了玉离笙的意图,这是要当场让玉奉天万剑穿心! 他骇得很厉害,瞳孔剧烈颤动着,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他同年少时期的玉离笙之间,发生的种种过往。 记忆就好似幽幽的海水,慢慢地涌了上来,那些痛的画面,也如电光石火一般闪现出来。 耳边隐隐约约,好似又听见了年少时的玉离笙,那隐忍的,痛苦的,甚至是绝望的哭声。 想起当初在缥缈宗的地牢里,他曾经同玉离笙十指相扣,两个人约定好了,谁也不会放开对方的手。 以及那一声悲切的,宛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哭声—— “燕燕!” “徐烟!” “小道士!” 许慕言的脑子里很乱很乱,几乎不能思考了,在短短一瞬间,他挣扎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用尽了浑身的力量,大吼了一声:“师尊!我要给你生孩子!!” 只这么一声,玉离笙差点没控制住剑阵,身形狼狈地晃了一下,整个人站得不是那么稳当了。 冰冷的双眸一瞬间睁大了,脸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皮肉都微微颤了颤。 玉离笙猛然转过头去,火热的目光穿透了剑阵,他看见了少年明亮干净的双眼。 少年的身后就是高大菩提树,被剑气激起的落叶纷纷飞扬,佛光普照着脚下的大地。俊美的面庞在光亮中显得若隐若现。 “你……身上有光!” 玉离笙开始动容了,都忘记要继续纵剑,抬起修长的右手,迎着光缓缓伸了过去。 周身散发出的漆黑煞气,在触碰到许慕言身上的光亮时,寸寸消散了。 他想要抓住光,苍生若是有形,那么就唯一个许慕言。 可就在他即将抓到许慕言的手,即将触碰到光明时。 黑暗又迅速无比地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已经力竭的玉奉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两手结印,十六颗金光灿灿的钉子,浮现在了玉离笙的背后。 等许慕言再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连听十几道簌簌声,那一颗颗金钉,自玉离笙的背后重重打了过去,深深钉入了他的骨头中。 玉离笙闷哼一声,险些没站稳被打趴在地。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他就被玉奉天往身体中,打入了十六颗金钉。 甚至都能很清晰地听见骨裂的声音。 周身的煞气,也伴随着金钉入骨,而噗嗤一下消散殆尽。 原本浮动在玉离笙周身的剑阵,也寸寸落败,嘭的一声,倒飞出去,撞进了菩提古树中,很快就被完全吞噬了。 这一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太快,快到只在一瞬之间,让人根本没有空暇作出反应。 等许慕言缓过神时,他抱着小九往前狠狠一扑,空出的一只手想要牢牢抓住玉离笙的手。 可终究再一次扑了个空。 玉奉天乘胜追击,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故技重施地一掌将玉离笙打飞出去。 那玄色的身影,就好像断翼的蝴蝶,重重地撞进了菩提古树中。 玉离笙从喉管中呛出了大量的鲜血,挣扎着向许慕言伸出了手,咆哮一声:“言言!” “师尊!” 许慕言都顾不得小九了,将孩子往地上一放,甚至都忘记自己是个修士,完全可以召回命剑,然后御剑。 几乎是连滚带爬,想要冲过去,牢牢抓住玉离笙的手。 却不曾想,菩提古树高大的枝叶摇晃起来,散发出更盛的佛光。 而后生生将玉离笙吸了进去,等许慕言好不容易扑了过去,却也只是拽到了玉离笙的半片衣角。 -- 第504页 “师尊!师尊!!!” 许慕言疯狂捶打着菩提古树,撕心裂肺地大喊。 玉奉天生怕溢散开来的佛光,会伤到许慕言,便从后一抓,揪着许慕言的后领,将他拽了回来。 自背后抱住了许慕言的腰肢。 “阿言,你先冷静一下,我可以解释!”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许慕言剧烈挣扎着,可他却发现,玉奉天根本没有灵力枯竭,反而力气大得离谱。 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无法摆脱玉奉天的纠缠。 他也明白过来了,自己再一次被骗了。 再一次被利用了! “你又骗我!玉奉天!你一次次地骗我,你又骗我!!!”许慕言大力捶打着玉奉天的手臂,恨得咬牙切齿,“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这世间就只有一个许慕言!” “难不成,你们也要一刀刀地把我分割成两半,才肯甘心?!” “阿言,我是这个世间,最不想伤害你的人,你方才也看见了,玉离笙想杀我。如果,我不还手的话,那么我跟小九就都得死!” 玉奉天不肯松手,紧紧禁锢着许慕言的行动,急切地解释道。 “玉奉天,从我第一次认识你到现在,你是一点都没变!”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两个师尊自相残杀的局面。 三个人的故事,总有一个人是多余的。 他既不想让奉天死,也不想让离笙死。 现状却是,两个师尊争抢他一个人,而且是不死不休。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两个师尊合而为一,重新融为一体。 可是,如此一来,玉离笙曾经千方百计,把自己分裂成了两半,经历过的种种苦痛,到底又算什么! 这一次次的争斗,一次次的利用,早就把许慕言折磨得苦不堪言。 他就像是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就要跌落至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放了我吧!”许慕言崩溃大哭,“你们都放过我吧,就当我们从未相识过!放过我吧,我想回家了,我想妈妈……我要回家了,我……我想回家!” 想回家,想妈妈……玉奉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许慕言说这种话了。 玉奉天也很想自己的母亲,即便母亲并不爱他。 看着许慕言这样崩溃地倒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玉奉天的心就好像被人凌迟成一片一片的。颤抖着双手,死死扣住许慕言的腰。 一遍遍地在许慕言耳畔说,他爱他,他好爱他。 第二百五十二章 慕言戳穿了奉天的歹毒用意 玉奉天想要去吻掉许慕言脸上的眼泪,却又觉得自己太脏了,根本就配不上许慕言。 也不忍心把许慕言弄脏,就连表达爱意,都显得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 “慕言,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不,不要……不再说你爱我,不要再说了!” 许慕言奋力地挣扎,扬起了头颅,雪白的脖颈上,还残留着道道深红的指痕。 以及斑斑暧昧的痕迹,这是不久之前,他同玉离笙恩爱后的证明,甚至连身上都散发着令人神迷的气味。 玉奉天对这种气味实在太熟悉了,只要一想到许慕言日日夜夜,都被玉离笙占有着,他就醋得厉害,醋得发疯。 蓦然,大力将许慕言转过身来,玉奉天的两手捧住许慕言的脸,低头就要堵住他的嘴。 可就在唇瓣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瞬,玉奉天又狠狠停顿了一下。 手背一凉,有些许的濡湿。 他低头,亲眼看见了许慕言眼底的失望,甚至是绝望。 听见许慕言牙齿紧紧咬合,而发出的咔擦声。 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了。 玉奉天有点不敢相信。 实在不敢相信,他的所作所为,居然会让许慕言这么伤心。 他是个胆小鬼。 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一个自卑的,低贱的,曾经被人踩在阴沟里践踏的炉鼎。 一个满身疤痕,脏到极致的人。 这样的他,又怎么忍心弄脏许慕言。 明明,他的双手已经捧到了许慕言的脸! 明明,两个人贴得很近很近! 明明,他完全可以低头,肆无忌惮地吻下去的! 可是,玉奉天始终迈不开最后一步,他紧紧捧着许慕言的脸,大声告诉他:“我是真的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不,你爱的不是我,不是!你至始至终,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你自己!” 许慕言大声反驳道,猛然将玉奉天推了出去,自己也因为冲劲,而往后踉跄了几步。 他抬手指着玉奉天的脸,同样大声道:“你只是嘴上说爱我!可所行所为,都是在害我!你害了我一次还不够?你一次次地设计我,谋算我!”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你重获自由的工具吗?还是你为了取代玉离笙,而反复利用的棋子?” “不是的,阿言!不是工具,不是棋子,从来都不是啊!”玉奉天的眼睛都红了,他凑过去,动作显得小心翼翼,着急解释道,“你还记得百日之约吗?我曾经在菩提树下,勘破了天机,这个修真界注定要有此浩劫!玉离笙的命数如此,天意难违!” -- 第505页 “什么天意难违?这些都是你欺骗我的借口!”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道,“你嘴上说,让我渡玉离笙飞升!可却设法,让我一步步地把玉离笙推向了深渊!”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你就是想利用我,逼玉离笙犯下大杀戮,然后让上苍惩。戒玉离笙,好让他受天罚,永世不得超生!你好取而代之,离开此地,重获自由!” 玉奉天满脸惊恐,失声唤道:“言言……” “怎么,被我猜中心事了?”许慕言越发恼怒,拳头紧紧攥着,一字一顿地道,“我看想当救世主的人,应该是你吧?因为你年少时的经历,太过肮脏,太过痛苦,你骨子里太自卑了,从未获得过别人的尊敬! 所以,你迫切地想打破这一切,想得到别人的尊重!而最好的方法,就是由你出手,拯救这个修真界! 你想方设法利用我来逼迫玉离笙入魔,等把玉离笙逼成邪神之后,你就可以出手拯救修真界了! 难道还有比在众目睽睽之下,诛杀邪神,拯救整个修真界,更大的功德么? 你就是想要效仿玉离笙当初诛杀魔尊的壮举,踏着他的尸骨,一步步地达成你的目的!” “许慕言!”玉奉天的真实意图被戳穿了,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冷声道,“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你既然敢做,还怕我说么?”许慕言毫无畏惧,缓步走了上前,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脖颈,“来啊,杀了我,杀了我啊!” “言言,不要逼我……” “我逼你?事到如今,到底是谁在逼谁?”许慕言步步紧逼,昂头注视着玉奉天的眼睛,冷声道,“你连自己都敢杀,还会在意我的性命么?” “在意,我很在意!” “可是……你从前不是做得很好吗?怎么现在就不敢了呢?”许慕言抬手点了点玉奉天的胸口,语气嘲弄道,“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是我……对不起你,可是——” “没有可是!你总是有那么多的理由!总是有那么多的借口!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捏在手心里把玩!” 许慕言的那根手指,几乎要戳进玉奉天的心口了,指尖都染上了鲜血。 “很好笑吧?是不是很好玩?我很傻吧?明明都猜出你的意图了,可我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我以为你会心疼我,以为你会爱我。” “我那么用力,那么拼命地把玉离笙往上拽!可却始终抵不过你背后伸出的暗手!” 玉奉天道:“言言,我知道有很多事情,我考虑得不够周全,做得不够好,让你难过了。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可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呢。”许慕言突然微微一笑,两行眼泪簌簌滚落下来,“你还真是面若观音,心如蛇蝎,这么多年了,你是一点都没变!” “是我……爱错人了。” 玉奉天听罢,久久未能回转过神。 对此,他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事实就如同许慕言所说。 他就是不服气,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玉离笙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而他却要再度被囚禁起来,永无出头之日? 想当初,玉离笙靠的是诛杀魔尊,才换来了修真界的敬仰。以及往日的荣光。 那么,玉奉天也不甘落后,就是要用同样的方法,狠狠踩玉离笙一头。 他要让整个修真界,匍匐在他的脚下,奉他为神明,敬他为天道。 到了那日,他求何不得? 这漫漫岁月,沧海桑田,海枯石烂,除了他对许慕言的爱意之外,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一尘不变。 玉奉天坚信,时间会消磨一切误会,也会淡化一切伤痛。 等他将玉离笙取而代之,成为这个修真界新一任的霸主,脚踏三界,睥睨着脚下芸芸众生时。 他将寿与天齐,有的是时间陪伴在许慕言身旁。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他肯对许慕言好,天长日久,水滴石穿,还怕没有冰释前嫌的那一日么? 区区一个玉离笙算什么? 他的模样还不是跟玉离笙一模一样? 许慕言爱玉离笙,也就是爱他玉奉天。 想到此处,玉奉天突然就不难过了,也不气恼了。 甚至,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样子,上前一步,抓着许慕言的手,轻声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可以,我全部都认了,只是,你别再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好?” 许慕言骂够了,也哭够了,嗓子都哑了。 他彻底对玉奉天失望了。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的心,比石头还硬,比冰雪还要冷。 他实在捂不热了。 只是觉得好累好累。好想回家。 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玉奉天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看着许慕言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眉头都蹙了起来。 “阿言,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婚房。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许慕言没说什么,满脸的麻木,看起来像是彻底摆烂了。 只是在听见小九沙哑的哭声时,下意识望了过去。 “差点忘了这个小家伙,哭成这样,一定是饿了。” -- 第506页 玉奉天抬手一抓,隔空将孩子抓在手里,低头看了看孩子哭红的小脸,笑着同许慕言道,“这孩子生得真可爱啊,仔细看看,眉眼之间是有几分像你,看来,缘分果然是上天注定,就像你我——” “无论过程是怎样的,最终都能走到一起。你我不死,缘分不散。” 许慕言对此嗤之以鼻,也没有去接小九,冷漠得很反常,就好似突然不在乎小九了一样。 玉奉天暗暗叹了口气,明白许慕言是不想因为小九,再处处受人威胁。 不过,玉奉天从未打算用小九来牵制许慕言。 相反,他还郑重其事地告诉许慕言。 “你放心,我会把小九体内的蛊虫取出来,这个孩子我也很喜欢的,我会视他如亲子。” 许慕言依旧不为所动。 玉奉天也没再说什么,他将许慕言和孩子,安置在了一座宫殿之中。 因为,他不能离开菩提古树太久,否则,就会被强制性召唤回去。 遂想方设法,在此地施法造了一座宫殿。 可供二人暂且居住。 等他杀了玉离笙之后,就能重获新生了。 日后会离开此地,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 永永远远地生活在阳光底下。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是唯一的神袛 玉奉天对小九比玉离笙有耐心多了,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小九。 不仅亲自喂小九吃饭,给小九洗澡换衣服。 还帮小九取出了体内的蛊虫,许慕言也是这会儿,才得以看见蛊虫的原貌。 是一个只有绿豆大小,通体漆黑,长着十多条触角的丑东西。 才一取出来,就被玉奉天捏成了齑粉。 没了蛊虫的控制,小九终于不用再活受罪了,在玉奉天的精心照顾之下,小脸慢慢又红润起来。 玉奉天不肯让许慕言离开房门半步,就用锁链禁锢住他的手腕,将他牢牢地锁在床架上。 许慕言能够活动的范围很小,甚至连窗户都摸不到。 他不仅对小九冷淡了许多,对其他事物也表现得兴致缺缺。 这里暗无天日,不分白天黑夜,屋里一直点着灯火,连看见阳光都是一种奢侈。 虽然,玉奉天从来不打他,也不骂他,甚至在他面前连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 但许慕言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只被人狠狠折断双翼的鸟儿,被玉奉天禁锢在掌间,失去了自由。 失去阳光的向日葵,慢慢就会枯萎,最终丧失一切生机。 就连吃饭,许慕言也受到了监视。 相比较余玉离笙的硬刀子,玉奉天的软刀子,也同样让许慕言恨得咬牙切齿。 玉奉天道:“阿言,你放心,我既然能帮小九取出体内的蛊虫,就从未打算拿他来要挟你。” 许慕言听了,嗤之以鼻,认定了玉奉天必然还要说一个“但是”。 果不其然,玉奉天下一句便是:“但是,你终究是个肉。体凡胎,不吃饭怎么能行?身体会受不住的。你看这样可好——” 许慕言:“不好。” “我还未说完,你就这么着急拒绝么?”玉奉天微微一笑,凝视着许慕言的脸,缓缓道,“我可不像玉离笙那般阴险毒辣,卑鄙无耻,大人的事情同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许慕言的眼神微微闪烁,觉得奉天终于说了句人话,难得难得啊,也不知道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可鉴于他此前被玉奉天骗得团团转,遂闭口不言了,不肯再傻乎乎地中了玉奉天的奸计。 玉奉天见他不开口,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这才敛眸正色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只会向玉离笙讨债。你若不肯好好吃饭,饿了瘦了,或是胃疼了,我会心疼的。” “我一心疼,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这双手。” 玉奉天抬起了自己的双手,修长干净,每一根手指都好像精雕细琢打磨出来的一般,没有任何一丝嶙峋感。 也是那种可以单独剁下来,往屋子里的博古架上一放,当个精致摆件收藏起来的。 可这双手,曾经死死地扼住了许慕言的脖颈,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昔日,玉奉天的双手沾满了奴隶燕燕的鲜血。 如今时过境迁了,这双纤纤玉手真是白到发光,干净得让许慕言看了都有些发慌。 总觉得,这双手下一刻就要扼住他的脖颈。再度将剑刃从他的喉咙里,狠狠穿过去。 脖颈里的软骨被剑刃磨锉,皮肉被掀翻,血管和筋脉被割断,鲜血一定是呈抛物线一般,喷涌而出。 空气中都凝结着一层浓郁的血雾。 “控制不住你的手?手不听使唤,是罢?”许慕言抬眸冷睨着玉奉天,语气讥哨地道,“那还不简单?直接砍了不就行了?不听话的手,留着也是伤人伤己。” 玉奉天:“……” 玉奉天微微愣了一下,听了此话,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觉得许慕言很可爱,也很率真。 他因为许慕言多跟他说了几句话,而感到无比兴奋。 即便许慕言的语气极其嘲讽,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一个字是玉奉天爱听的。 但那又如何? 只要许慕言肯跟他说话,哪怕是破口大骂,又有什么关系? -- 第507页 凡间不是有句话么,叫作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恩爱。 还有一句话,叫作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因此,许慕言越是打骂他,越说明他心里有他。 “我没有杀玉离笙,只是暂且将他封印在了菩提古树中,他身上的魔气太重,已经严重吞噬了他的理智,再不好好关起来净化净化,这整个时空都将因为他而荡然无存。” 许慕言听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你能有这么好心?只怕是想方设法将他取而代之罢。” 顿了顿,他又冷哼:“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再说了,就玉离笙那个性情,魔气吞不吞噬他的理智,都不重要……他都疯成那样了,还有下降空间么? 玉奉天听了,却笑道:“阿言,言归正传,这里有一碗鸡汤,我专门为你炖的,你喝,那今日就无事发生,可你若不喝……” “我若不喝,你能将我怎样?杀了我?还是教训我?”许慕言抬眸,脸上没什么惧色,像一条勘破红尘的咸鱼,嘲弄地道,“玉奉天,你就这点本事了。” “阿言,我早已告诉过你,我不会再伤害你了,莫说是伤你,只要你不愿,我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动你。” 玉奉天将面前的鸡汤,推送到了许慕言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唇角流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小九还小,正是爱玩的年纪,我抱着他的时候,他的两只小手,总喜欢乱抓乱挠。” 许慕言听罢,脸色骤然惨白,一拍桌面,咬牙切齿地道:“所以,你要剁了小九的双手?!玉奉天,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个男人?有本事你就剁我的手,你别碰小九,他还是个孩子啊!!!” “……” 玉奉天微微愣了一下,心道,他还没变态到去剁一个小孩子双手的地步。 再说了,把小九的双手剁下来,能有什么用? 泡酒么?还是吃? 玉奉天没有这种变态的癖好,他也不喜欢吃小孩儿。 “阿言,在你心里,我就个心思恶毒,还杀人放火吃小孩儿的人?”玉奉天抬手,欲抚摸许慕言的脸。 结果被许慕言躲开了。 许慕言摇了摇头。 玉奉天就笑了:“我便知道的,在你心里,我不是……” 话音未落,就听许慕言长长喟叹口气,一副老母亲因为逆子不听话,而感到无比惆怅地道:“在我心里,你就不能算是个人啊!” 玉奉天:“……” 他先是狠狠错愕了一下,而后霍然站起身来,腰腹撞到桌沿,还差点把桌面上的鸡汤弄洒。 幸好许慕言手疾眼快,顺势一脚把桌子给踢翻了,要不然鸡汤还祭不了脚下的大地。 许慕言紧跟着霍然站起来,见玉奉天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他也不甘示弱,衣袖一捋,绷着俊脸道:“怎么?恼羞成怒了?想打我啊?那就来啊,别以为我怕你!” 哪知下一瞬,玉奉天却无比地激动,双手按着许慕言的肩膀,满脸兴奋地大声问他:“你方才是说,我在你心里不是个人?!” 许慕言:“……” “是又怎样?”许慕言攥紧拳头,昂起脸来看他,毫无惧色。 “果真?你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玉奉天又问。 “自然是真心……”不对,等等,为什么玉奉天要如此的……兴奋? 是不是脑子突然坏掉了啊?否则他兴奋什么? 还是说,玉奉天就有这方面的癖好,越骂他,就越开心? “所以,在你心里,我已经超出了凡尘,不再是凡夫俗子了,对不对?” 许慕言:“啊。”好像不是很对。 “我是你心里唯一的神袛,唯一的神袛,唯一的神袛!!!” 玉奉天突然兴奋地大喊出声,几乎快乐地整个人跳起来了,他两手松开,从许慕言的双腋下一掏,然后将人整个提溜起来了。 许慕言尚且未反应过来,他这又突然发什么疯。 就被玉奉天提溜着,像一只小鸡崽儿,当场原地旋转了十多圈。 “我是你心里唯一的神袛!” “唯一的神袛!” “唯一的……唯一的神袛!!!” 玉奉天的声音大得惊人,一字一句地重重撞入了许慕言的耳朵里,以至于他的耳膜都被震得生疼生疼的。 脚不连地,衣衫都被风吹了起来,面颊上甚至还拂过了玉奉天的长发。 隐约可以嗅到淡淡的雪松气。 许慕言被转得眼冒金星,根本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 才一被放下来,他白眼一翻,就跟晕船似的,差点一头扎在了地上。 玉奉天一把将他扶稳了,两手死死按着许慕言的肩膀,笑着对他说:“阿言,你若视我为神袛,那我的光亮只照明你一人!” “等日后,我飞升成神了,一定会攒很多很多的功德,所有功德都将双手为你献上!” “只要你肯爱我,那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人!” “我会和你成亲!我会跟你一起好好养育我们的小九!” “我现在很幸福,因为有你在我身边!”玉奉天满脸希冀,一字一顿地问他,“你也会爱我的,对不对?” 第二百五十四章 奉天对慕言的惩戒 -- 第508页 许慕言听了,久久未能回转过神。 一来,他有些惊愕,不明白玉奉天的想法为何如此清奇。 他能是这个意思么? 二来,他没想过,玉奉天还有这么崇高的理想,不仅想重获新生,还想成为此间唯一的神袛。 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积攒万千功德。 在这点上,玉奉天的确比玉离笙要心怀苍生,心有博爱。 可这种博爱却是建立在脚踏玉离笙的尸骨之上,恕许慕言不敢苟同。 “阿言,你为何不回答?你会爱我的,对不对?阿言,你也会爱我的,是不是?” 玉奉天越发攥紧了许慕言的肩膀,脸上流露出了几近疯狂的占有欲,以及似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的兴奋。 迟迟未能得到许慕言的回应,玉奉天提了个音,更大声地问道:“阿言!难道你不想让我飞升成神吗?难道你想让我一生就像只臭老鼠,在暗无天日的阴沟里扑腾,永世不得超生么?” 许慕言当然不想玉奉天永世不得超生。 他当然不想。 他比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期盼着玉奉天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也比任何人都渴求着,玉奉天能够重新做人,生活在阳光之下。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玉奉天活的代价,就是让玉离笙去死。 反之,玉奉天就得死。 这就跟问许慕言,你必须要砍下一条腿,才能重获新生,所以,你想砍左腿,还是右腿? 亦或者说是,许慕言有两颗肾,现在必须摘除一颗,问他选择摘哪一颗下来。 无论他怎么选择,最终都要伤骨动筋,痛苦的永远是他自己。 两个都爱啊,他两个都爱。 不管是玉奉天,还是玉离笙,许慕言都爱。 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怎么选? 不选不对,选了依旧不对,怎么都不对。 许慕言依旧没有回应,微微低着头,浓密漆黑的长睫轻颤,紧紧攥着拳头,指尖都深陷在了肉里。 “没关系,你现在不想回答我,真的没有关系,小天蝎永远都不会生小道士的气。” “永远不会。” 玉奉天并没有恼羞成怒,相反,他还微微笑了一下,抬手抚摸着许慕言的头发,目光落在了地面,被鸡汤淋的一片濡湿。 眸色顿时深沉了许多,玉奉天的语气温柔,又略显委屈地道:“阿言,这鸡汤是我亲手炖的,炖了足足两个时辰,你连一口都没有喝。” 许慕言狠狠抿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太心软。 暗暗告诫自己,面前的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心怀天下苍生的小菩萨,而是一个狠起来连自己都杀的病娇,一个死变态。 不爱玉奉天的人,会不得好死。 爱上玉奉天的人,简直生不如死。 许慕言把头脸往旁边一偏,面露抗拒,不肯让玉奉天抚摸他的头发。 殊不知他这番举动,落在玉奉天的眼中,简直比被人当场捅了一剑,还要痛彻心扉。 言言这是嫌恶了,嫌他手不干净,嫌他是脏的。 所以,连摸一摸头发,许慕言都不情不愿的。 明明玉离笙都能把那么肮脏的东西,放在许慕言最干净,最纯洁的地方。 玉奉天仅仅是摸一摸许慕言的头发,都要被嫌恶。 上苍实在太不公平了。 “……我就令你那么恶心么?”玉奉天脸上的笑容,寸寸消散,语气阴冷地质问道,“我怎么你了,你要这般嫌恶?” “你和玉离笙在一起的时候,不是玩得很开心么?人前人后,前前后后一共做了多少次,许慕言,你数得过来么?” 许慕言面色一红,只觉得像是当众被人扒了衣裳,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羞愤交加之下,竟抬手给了玉奉天一耳光,紧接着呵斥道:“住口!” 啪的一声,实打实地落在了玉奉天的脸上,他的头脸往旁边一偏,下意识用舌头顶了一下腮帮子。 尝到了些许的血腥味,脸皮也开始发麻了。 玉奉天也没生气,相反,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用手指一揩唇角上的血迹,目光阴冷地盯着许慕言看。 在这种眼神注视下,许慕言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手脚都开始冰冷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玉奉天就像是才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还是那种茹毛饮血,杀人如麻,丧失人性的恶鬼! “许慕言,你的心真冷,无论我怎么捂,就是捂不热。” 玉奉天缓步逼近,步步紧逼,将许慕言逼至方寸之地。 伸手一推许慕言的肩膀,许慕言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床榻之上。 才刚要起身,就又被玉奉天一手按住了肩膀,另外一只手抓过了床腿上的锁链。 而后,摸索着套在了许慕言的手腕上,咔擦一声,沉重的镣铐再度禁锢住了许慕言的肢体,限制了他的行动。 “许慕言,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才敢对我这般为所欲为!” 玉奉天嘴上阴狠无比,实际上手底下却异常温柔,为了防止沉重的镣铐,会弄伤许慕言的皮肤。 还会用棉布将扣在许慕言腕上的镣铐,缠绕一圈,直至塞得严丝合缝,才停了下来。 “我不生气,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 第509页 玉奉天说这话时,每一个字都好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一样。 在许慕言惊恐的目光中,他单膝跪地,双手捧过许慕言的脚。 而后,为他脱下了鞋袜,露出了雪白的玉足。 “但我仍旧要狠狠惩戒你,不为别的,就为你不好好吃饭,为了一个玉离笙,就在这里闹绝食。” 玉奉天如此道,手指紧紧扣住许慕言的右脚踝,抬眸阴恻恻地笑道:“你说,怎么惩戒你,你才记得住?” 许慕言的牙齿咯咯打颤,第一反应就是要被剁脚趾头了。 要不然玉奉天脱他鞋袜,抓他脚踝做甚? 不,应该不会这么血淋淋的,毕竟剁了脚趾之后,修复起来应该也挺麻烦。 那应该就是要折磨他的脚了。 应该是拶趾,就是用夹棍去夹脚趾头,简直疼得让人生不如死。 或者是用烧红的烙铁,往他的脚心上烫。 亦或者是更残忍一些,用铁刷子一点点刷掉他脚心的皮肉,直到骨肉分离…… 不过是短短一瞬间,许慕言的脑海中就飞速闪过无数种残忍的刑罚了。 最轻的,也得是用剑鞘或者是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抽几下。 那滋味一定会让他毕生难忘的。 许慕言开始害怕了,他不想再受任何折磨了。 再也不想了。 他开始反抗,剧烈的反抗,可无论他怎么反抗,就是无法挣脱玉奉天的桎梏。 到了最后,许慕言都带着几分哭音地道:“奉天!不要伤害我!我……我怕疼,奉天,我怕疼!不要伤害我,好不好?我会听话的,我真的会听话的!” “我再也不动手打你了,奉天!你不要伤害我,别伤我,我怕疼!奉天!” 可回答他的,却是玉奉天的几声冷笑。 玉奉天扯下了许慕言的腰带,将他的双腿牢牢地绑了起来。 之后,又扯下了许慕言的发带,将他的眼睛也给蒙住了。 眼前一黑,其他感官就越发灵敏清晰。 这种未知的恐惧感,几乎完全将许慕言吞没了,浑身都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许慕言开始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求饶了。 “我会听话的!我能听话!不要打我,我怕疼!” “奉天,奉天!你不要绑着我!” “你跟我好好说,我会听的,别这么绑着我!” “你不要冷着我……你跟我说说话,别不理我……” 说到最后,许慕言都哽咽了,已经完全确定,他等会儿一定会被玉奉天打得很惨很惨。 肯定会血肉模糊,鲜血直流。 一定会很疼很疼,疼到他后悔方才跟玉奉天动手,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原来,你也会害怕我冷落你么?” 玉奉天冰冷的声音,冷不丁响在许慕言的耳畔,压低声儿道:“我算什么东西?在你的眼里,我什么都不是。我理不理你,又有什么关系?” “有……有关系的。”有很大的关系,这关乎于许慕言等会儿,挨得轻,还是挨得重。 “许慕言,我不生气你对我动手,但无论如何,你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玉奉天冷冷道:“既然,你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那我又何必心疼你?” “奉天,奉天!” “闭嘴!再敢说半个字,我就把你的嘴给堵上!” 再听许慕言说半个字,玉奉天害怕自己会心软,会忍不住立马把人松绑,再抱在怀里哄。 “好好受着,这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话音未落,玉奉天一手死死按在许慕言的双腿之上,不许他再乱动分毫。 许慕言吓得几乎魂不附体,整个人哆嗦得宛如风中残烛,死死地咬紧牙齿。 好半晌儿都没有什么动静,就在许慕言的神经有些许的放松之时。 脚心蓦然一凉,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 而后,许慕言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奉天,奉天!哈哈哈哈,痒,好痒!奉天!停下来,快停下来!痒死了,啊!!奉天,快停下来!” 该死的! 千算万算没想到玉奉天居然会用一根羽毛挠他的脚心! 许慕言被死死禁锢着,根本动弹不得。 痒到极致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这次只是小惩大诫 “奉天!哈哈哈,奉天!快停下来!哈哈哈!奉天!” 许慕言笑得眼泪直往外乱蹦,这一根小小的羽毛在玉奉天的手中,就好似要人命的刑具。 虽然不曾伤骨动筋,也不曾血肉模糊,但柔软的羽毛,每次轻轻拂过许慕言的脚心,都让他整个人止不住地打颤。 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又因为笑得太过大声,也太过频繁。他胸腔里的氧气渐渐消散,被逼得俊脸通红。 连玉颈上的青筋,都夸张地暴了出来,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这该死的脚刑! 折磨得许慕言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才好。 他笑得都快不能呼吸了,因为极度缺氧,又极度兴奋,头脑都不清醒,闷胀得很难受。 气血也在阵阵往上翻涌,刺激得头皮上的神经一跳一跳的。 嗓子里也像卡着一块骨头,每次大张着嘴放声大笑,都生疼生疼的。 -- 第510页 许慕言的心脏砰砰乱跳,手脚先是酸麻酸麻的,而后渐渐开始疲软乏力,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了。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奉天!哈哈哈,停下,快停下!哈哈哈哈哈,奉天,奉天!” 玉奉天丝毫不为所动,那小小的一片羽毛在他手中,就是世间最好的刑具。 不会让许慕言痛一分,也不会让他流一滴血,就是连一点点破皮都不会有。 可就是这么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折磨得许慕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边放声大笑,边泪流满面。 玉奉天一手紧紧压着许慕言的双腿,察觉到许慕言一直在乱扭乱动,手底下不仅毫不留情,反而加重了力道。 他很懂怎么施展“笑刑”,也很懂怎么逼许慕言屈服。 “你平时里都是怎么称呼玉离笙的?” 玉奉天抬眸,望着许慕言通红的脸,见蒙住他双眼的发带,早就被眼泪浸湿了。 眼泪和脸上流出的冷汗,混在一起滚落下来。 连雪白的衣领都泛起了盈盈水光,那截玉颈此刻红得不同寻常,布满了汗水。显得油光水滑的。 精致小巧的喉结,也因为许慕言放声大笑的缘故,而上下晃动,玉奉天盯了片刻,嗓子就有些渴了。 “还不说么?”玉奉天从旁轻声道,“问你几句话,就跟杀了你似的,还是说,你打算宁死不屈了?” 说着,玉奉天就低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捏着毛绒绒的羽毛,狠狠往许慕言最敏|感的脚心一划。 下一瞬许慕言整个人剧烈哆嗦起来,当场笑破了嗓子,一边大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奉天!饶了我!哈哈哈哈哈,奉天!停下来!” “既然你不好意思说,那我问什么,你就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玉奉天轻声道,手底下缓了缓,他见许慕言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怕他笑到昏厥过去。 遂给他留有喘息的时间。借着许慕言大口大口换气的空档,玉奉天问道:“你有没有喊过玉离笙夫君?” 许慕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虚脱了,衣衫湿漉漉的,紧紧地贴在身上。 手腕和双腿都被牢牢禁锢着,他根本动弹不得,更别说逃跑了。 听见此话,许慕言狠狠抿了一下嘴唇,然后满脸倔强地偏转过脸。 下一瞬,那根羽毛就拂过了他的脸,慢慢划过他的下巴,还有脖颈。 玉奉天清清冷冷的声音,也如附骨之蛆一般,再度蔓延过来。 “慕言,你很不乖呢,看来,刚才还没笑够,是也不是?” “不,不要!奉天,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许慕言一听这话,整个人又瑟缩了一下,声音都沙哑得不成样子了,脑子还懵懵的,耳边嗡嗡作响,好像有一百只小蜜蜂在打转。 浑身虚脱,冷汗簌簌地往外冒。 “我讨厌你!玉奉天,我讨厌你!” “我没有打你,也没有骂你,比玉离笙对你温柔千倍万倍,你不去恨他,却说讨厌我?” 玉奉天的眸色渐渐沉了下来,伸手钳着许慕言的下巴,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就是比他更爱你!” “你讨不讨厌我,都不重要,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我想怎么对你都可以。” “言言,你哭起来还真是梨花带雨,宛如雨中海棠,楚楚可怜。” 玉奉天满脸温柔地注视着许慕言的脸,笑着道:“我怎么就这么爱你呢,连你讨厌我的样子,都那么惹人喜爱。” “我真是疯魔了,爱你爱到走火入魔,泥足深陷,无可自拔。” “呸!少在那里自我感动!我根本就感受不到你爱我!”许慕言毫不客气地啐他,又开始满口喷国粹了。 把毕生学过的所有脏话,都骂了出来。 骂完之后,许慕言的嘴皮子痛快了,可却听不见周围的动静。 他的眼睛被发带蒙上了,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自然也看不见玉奉天此刻是什么表情。 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凝固了一般。 许慕言宁死也不肯服软,把心一横,咬牙切齿地道:“想罚就罚,想哄就哄,你当自己是皇帝啊?” “难道……我不是么?” 许慕言:“……” “现在也许不是,但将来一定是,等我成为了天地共主,八荒六合千古一帝,你就是我唯一的帝妃,你高不高兴?” 许慕言先是错愕了一下,因为他没想过玉奉天居然这么不要脸,不仅想当此间唯一的神袛,还想当什么天地共主,八荒六合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说的是人家秦始皇! 真想给这不要脸的东西一巴掌。 “为什么是帝妃?而不是帝后?”许慕言特别能抓玉奉天话里的毛病,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儿,逼问道,“帝妃……只是妾,你想让我给你当妾?玉奉天,你凭什么让我当妾?!” 玉奉天听罢,便笑道:“好好好,让你当帝后。” “不对,这不是帝后和帝妃的问题!” 差点被这个狗东西绕晕了。 现在是谈这种事情的时候么? “快将我松绑!不要再用那根破羽毛挠我了!”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道。 “那你求求我,我特别好求,你只需要说,好夫君,饶了我一次,那我就饶了你,否则——” -- 第511页 玉奉天将那根羽毛,又缓缓贴回了许慕言的脚心,笑着道:“脚刑其实有很多种,我每一样都曾经试过的,笑刑是最轻松的了。” “除此之外,还有烙铁,就是用烧红的铁烙,往犯人的脚心上烫。拶趾,就是说用刑具夹犯人的十根脚趾,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你绝对受不住这个。因为……” 说到这里,玉奉天居然笑了,他道:“我当初也没受住,因为那实在太疼了。” 许慕言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浑身都哆嗦个不停。 听着玉奉天介绍着脚刑的种类,并且还详细地介绍怎么施刑,甚至说,他曾经每一种都试过…… 每一种都试过,奉天曾经每一种都试过。 连玉奉天都受不住的拶趾,应该是世间极致的痛苦罢。 “还有用铁刷子,往脚心上刷,也就是寻常人们说的梳洗之刑,只不过受刑的部位是在脚心。” 玉奉天紧紧盯着许慕言的脸,将他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在等待许慕言的脸上,流露出惊恐,可怜,又怜悯的神色。 幸运的是,他等到了。 玉奉天看着许慕言脸上流露出了怜悯,心里顿时开心了许多。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对待你的,好言言,宝贝言言,小心肝儿……”玉奉天温声细语地从旁轻唤,满脸宠溺地道,“我不想为难你,你就唤我一声夫君,我就饶了你。” 许慕言迟迟未能回转过神,夫君二字,他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的。 哪怕玉奉天对他用拶趾之刑,他也不会轻易去喊。 否则,就实在对不起被囚禁在菩提古树中受苦受难的师尊了。 “好言言,真的不喊么?”玉奉天的语气有些低沉,满脸失落地道,“你骂我一句也行,你就说,臭相公,或者坏蛋夫君,都可以的。” 可是许慕言就是不开口,怎么都不开口,让玉奉天感到非常失落。 “如果有一天,你想见我都见不到了,那你会不会后悔,现在没有好好珍惜我呢?” 许慕言听见此话,猛然转过头来,唇瓣微微一张,好半天才低声道:“奉天,别逼我了,行么?” “……行,算我自讨苦吃。”玉奉天长长叹了口气,为许慕言松绑,告诫道,“这次只是小惩大诫,再让我发现你闹绝食,我可就没这么容易饶你了。” 许慕言没吭声,下意识攥了攥拳头。 “我是舍不得伤你,但你如果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我又何必心疼你?”玉奉天笑着给许慕言穿上锦袜,又道,“惩罚你的法子,我多得很,你别逼我一样一样地往你身上试。” 许慕言听罢,又狠狠哆嗦了一下。 “好了,成天到晚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你乖乖在这待着,夫君去给你端鸡汤来。” 玉奉天起身,顺手揉了揉许慕言的头发,低笑着道:“再有下回,你就试试看吧,看我还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第二百五十六章 慕言的身段很妙 等玉奉天一走,许慕言再也撑不住了,往榻上一歪,脸上的冷汗簌簌往下掉。 宛若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方才的一切,就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那要人命一般的酥痒消失得一干二净。 许慕言喘了会儿气,又挣了挣束缚着自己手腕的镣铐。发现无法撼动分毫之后,渐渐就放弃了。 他开始左右环顾,想寻到一些可以防身的东西。 玉奉天现在疯得不轻,喜怒无常,还翻脸无情,许慕言实在担心,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须得藏点防身的工具才行。 可许慕言寻找了一圈,什么都没能寻到。 玉奉天好似害怕他会自伤,还特意将屋里所有能弄伤他的东西,通通都丢了出去。 如此一来,许慕言想寻死都不能了。 只能被镣铐禁锢在这方寸之间,宛如一只被人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玉奉天将玉离笙封印在了菩提古树中,也剥夺了许慕言的自由。 待玉奉天再来时,手里又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来。 许慕言对方才的种种记忆犹新,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触玉奉天的逆鳞。 见他进来了,就慢慢从榻上坐了起来,一副很乖觉的样子。 伸手就要接过碗来。 哪知玉奉天却“啧”了一声,眉头一蹙,抬手将许慕言的手推开了。 许慕言不解,满脸疑惑地抬头看他,小声道:“难道,这碗鸡汤不是给我喝的么?” 顿了顿,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赶紧道:“我很听话!我一直乖乖地坐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不能再欺负我了!” “烫。”玉奉天顺势坐在床边,看出许慕言脸上的紧张,忍不住好笑道,“看来,你倒是真学乖了。” “来,我喂你喝吧。” 玉奉天微微一笑,将鸡汤吹温了,才敢喂到许慕言的唇边。 看着许慕言乖顺无比地喝了下去,玉奉天略有些紧张地问:“味道还行么?咸淡如何?好不好喝?” “嗯,行。” 许慕言喝了几口,觉得鸡汤还是挺香的,总比让他喝凉水要强。 想不到玉奉天居然还有这手艺,实属难得了。 “你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喝,我以后天天变着花样地给你炖汤喝,好不好?” -- 第512页 玉奉天顿觉心情大好,脸上都流露出了笑意。 实际上,他对厨艺可谓是一窍不通的。 也是为了能亲力亲为地帮许慕言做一点事,所以才慢慢专研出来的。 为此,他还翻看了不少菜谱。 只要许慕言喜欢,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来,再喝几口,往后你待在我身边,我不会再让你吃一点苦,受一点罪了。我们言言从今往后,只吃甜的,不吃苦的。” 玉奉天的眼睛亮晶晶的,满眼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的,好像对待三岁小孩儿一样,亲自喂许慕言喝汤。 还用手帕擦拭干净许慕言的唇角。 把碗勺放下来之后,就跟变戏法一样,从衣袖中掏出了一颗圆溜溜的,赤红赤红的梅子,隐隐还有一股玫瑰的香味。 “来,尝一尝这个,甜一甜嘴,往后你在我面前,就不会再出言顶撞了。” 玉奉天把梅子塞入许慕言的口中,盯着他把梅子吃下去。 许慕言全程都很别扭,总觉得玉奉天太把他当三岁的孩童了。 吃个饭还跟他腻腻歪歪的。 “好了,你也累了,睡一会儿吧,我还有些事儿,等处理完了,再过来看你。” 玉奉天将许慕言缓缓扶躺下,拉过被褥给他盖好。 之后又抓过他的手腕,反复检查镣铐,见许慕言的手腕完好无损,连一点点红印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把许慕言的手塞入了被褥中。 “慕言,你听话些,我会对你好的,这个镣铐很坚固,不是你能挣断的,你若是伤到了自己,我会很心疼的。” “那就给我解开,即便不戴着镣铐,我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许慕言看着自己腕上的镣铐,眸色有些落寞的道,“你和他明明都知道,我是最向往自由的,可到头来,他也锁我,你也锁我,都不把我当活生生的人看待。”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你好,放心吧,不会锁你太久的。” 玉奉天宠溺地摸了摸许慕言的脸,又待了片刻,起身准备离开。 衣袖却被人从背后抓住了,他一回头,正对上少年清澈明亮的双眼,一眼就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时隔多年,许慕言的眼神依旧如故,不曾有半分改变。 而玉奉天却在十多年的囚禁生涯中,渐渐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 “怎么了?言言,你还有什么话,想同我说么?” “看在我足够乖巧听话的份上,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奖励?”许慕言轻声道,神色有些紧张。 “可以,你想要什么奖励?”顿了顿,玉奉天又笑着道,“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别惹我生气,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 “那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玉奉天语罢,把许慕言的手塞回了被褥中。 这才转身离开,还不忘记设下结界。 之后,他就来到了菩提古树之下,抬手一挥,面前渐渐就浮现出了一道玄色身影。 玉离笙身后中了十六根金钉,双腕和腰肢都被漆黑沉重的锁链束缚着。 以一种屈辱的跪姿,被封印在了菩提古树之中。唇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察觉到有人过来了,玉离笙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眸赤红无比,连一丝眼白都看不见了。 一见来人,立马剧烈挣扎起来,震得铁链哗啦啦作响。 下一瞬,那锁链上便浮现流转出暗金色的符文,重重地打在了玉离笙的身上。 玉离笙闷哼一声,唇角又涌出了更多的鲜血。 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前的地面已经积攒了一片血红。 可见在玉奉天没来此之前,玉离笙已经狠狠挣扎了不止一次了。 “玉奉天!你把言言怎么样了?!快把我的言言还回来!” “可笑,谁是你的言言?你伤他伤得还不够么?到底还想祸害他到什么时候?” 玉奉天冷眼凝视着玉离笙,将他的惨状尽收眼底。 可恨的是,明明都沦为阶下之囚了,玉离笙看起来却依旧孤傲冷清,好似天上的皎月一般,并不显得狼狈。 反而越是凌。虐,越是美艳,也越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这让玉奉天的心头再度翻涌起了怒火,就是因为这张脸,越虐越美,所以当初那些人才会以折磨他为乐! 玉奉天恨极了这张脸,若不是许慕言喜欢,他早就为自己换一张脸了。 眼下见玉离笙仍旧桀骜嚣张,玉奉天就越发憎恨,冷冷道:“被囚禁在菩提古树中的滋味如何?” 玉离笙咬牙切齿道:“把我的许慕言还回来!把他给我还回来!”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你现如今的处境。玉离笙,你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输给了你曾经最厌恶,最憎恨的另一半身上。” 玉奉天单手束在背后,面容冷酷,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玉离笙,慢条斯理地道:“说起来,多亏了言言,如果不是有他帮忙,我还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玉离笙却道:“你不配喊他的名字!言言最讨厌被人利用,你岂敢一次次地利用他?你真是该死!” “不,我可没有利用他,难道,你就从未想过,他是心甘情愿为我做事么?否则,他为什么迟迟不把我的存在,告知于你?” -- 第513页 玉离笙寒声道:“言言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少在此挑唆,我是不会因为你的缘故,而疏远言言半分!他是我的,今生今世都是我一个人的!” “哦,是么?”玉奉天微微一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残忍无比,“那倘若,他也属于我呢?” “你是何意?” “他同我不仅仅灵修了,还有过肌肤之亲,言言的身体很妙……”玉奉天露出一种诡异的神情,既像是温柔缱绻,又像是在回味无穷,“很热,很滑……也极是深不可测,真真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玉离笙听罢,脸色骤然惨白惨白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先是满脸不敢置信地摇头,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不可能的。言言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的!” 而后,宛如濒临死亡的鱼,从地上窜了起来,恶狼一般往玉奉天身上扑来,可又被铁链上的符文,狠狠打在身上。 玉离笙几乎是咆哮出声:“你敢动他!我不许你动他!我不许!” “我就是要动他,你又能奈我何?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玉奉天抬手一挥,半空中竟出现了一面水镜,上面慢慢浮现出了人影来。 画面中的许慕言倚靠在榻上,双腕被镣铐禁锢住,双眼也被发带蒙上了。 俊脸通红无比,血脉喷张,满脸热汗,泪如雨下。 红艳得不同寻常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呼喘着粗气。 整个画面显得异常暧昧旖旎,春色盎然,就连许慕言的衣衫都有些凌乱,一看就是挣扎过的痕迹。 玉奉天收回了水镜,笑着告诉玉离笙。 “许慕言现在是我的了,无论床上床下,我都会好好疼惜他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奉天要纳师尊为妾 “我不信!!!慕言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他绝对不会!” 玉离笙更加大力地挣扎起来,可越是挣扎,铁链束缚得也越紧。 其上道道暗金色的符文,宛如活过来一般重重地向他打来。 背上的十六根金钉,封住了玉离笙浑身上下的十六处大穴。 他的魔气在菩提古树的净化之下,宛如摧枯拉朽一般,寸寸化作飞灰。 更多的鲜血从玉离笙咬紧的齿缝间溢了出来。 “啊!!!!!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言言!” 玉离笙仰天长啸,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状若疯魔,厉声大喊着许慕言的名字。 玉奉天全程冷眼旁观,不为所动,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玉离笙的痛苦。 亲眼看着玉离笙为许慕言疯魔至此,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他就是不肯让玉离笙好过! 玉离笙越是凄惨,越是痛苦,他越是开心! 这不过就是些利息罢了,算不得什么。 玉奉天要让玉离笙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化解自己内心的悲苦。 “玉离笙,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谁让你当初那般折磨许慕言?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同许慕言之间的过往罢?” 玉奉天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冷眼凝视着玉离笙,嗤笑道:“言言就是太善良了,也太容易心软,所以才不肯将过往如实相告。” “你亏欠他的东西,这辈子都无法弥补。” “仔细算一算,言言已经死过六次了呢。” 玉离笙闻言,咬牙切齿地道:“你说,我想知道!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和许慕言之间,到底还有什么样的过往!” “好,我就让你当个明白鬼,这样死也能死得安心了。” 玉奉天如此道,忽然抬手在玉离笙面前一拂。 玉离笙顿时只觉得眼前一晃,而后开始头痛欲裂。 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就好像幽幽的海水,迅速无比地蔓延开来。一帧帧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了脑海中。 所有破碎的记忆,在这一瞬间,突然拼凑完整。 原来…… 许慕言口口声声喊的小天蝎,不是别人,正是玉离笙自己啊! 原来,许慕言曾经穿梭回过去的时空,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一次次地为他而来,又一次次地惨死在了他的面前! 有人渡他玉离笙,无人去渡许慕言! 奴隶燕燕,缥缈宗的弟子徐烟,还有那年魔界地牢中,为了他甚至心甘情愿爬上魔尊床榻的小道士! 全部都是许慕言! 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回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他和许慕言的缘分,早以注定。 是他自己没有好好珍惜过许慕言,一次都没有好好珍惜过! “啊!!!!!!!!言言,我的……我的言言!” 玉离笙痛得佝偻着腰,两行血泪缓缓从素来冰冷的眸子中滚落下来。 啪嗒一声,溅起了细微的尘埃。 “言言,我的言言……言言,是我对不起言言……我辜负了他,是我一次次地辜负了他!” “我应该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是我的徒儿,我的道侣,我的妻啊!他是我的妻!!!” 玉奉天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了,他收回了手,冷冷注视着玉离笙痛心疾首的模样,心里一阵怅然若失。 -- 第514页 那些过错不仅仅是玉离笙一人所为,也有他的一半“功劳”。 但凡当初他或者玉离笙能及时收手,也许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也许,他们的言言不会死得那么痛苦,也不会那么绝望。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我为何容不下你了。”玉奉天沉声道,满脸肃然,“我恨的并不仅仅是你囚禁了我十多年,还恨当初言言的遭遇。” “你真厉害啊,玉离笙!该忘的记忆,你始终无法忘怀,可不该忘的记忆。你却遗忘得一干二净!” 玉离笙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遗忘那三段记忆! 可他当年亲手剖出了自己的心,连带着关于许慕言的记忆,也一并被封存了。 想要忘记的过去,多年之后依旧历历在目,耿耿于怀,想要铭记的人和事,却宛如袖间的清风,根本就抓不住。 上苍对他何其不公,何其残忍! 让他硬生生地跟许慕言错过了那么多年! 倘若玉离笙一早知道这些,他绝对不舍得动许慕言一根手指! 他的许慕言,他的宝贝小徒儿,他的结发妻子! 原本……他们应该有孩子的! 可却在玉离笙的一次次误会,一次次猜忌中,亲手扼杀了。 “我要见言言!让我见他,我要见他!” 玉离笙再度剧烈挣扎起来,浑然不顾自己被符文打得满身伤痕。 一身玄衣之下,早就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了。 鲜血在玄色衣衫下,不容易显现出来。 可依旧会顺着玉离笙的眼睛,滚落下来,那般触目惊心。 “我要见言言!你把言言还给我!你不就是恨我当初遗弃你,还将你囚禁在菩提古树之中?” 玉离笙咬牙切齿地道:“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动我的许慕言!我不许你动他!” “玉长老,玉仙师,您这是在求我么?”玉奉天冷笑着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还以为自己现在是昆仑高高在上的玉长老么?你好好看看,你现在已经沦为阶下之囚了!即便众叛亲离也是你自作自受!” “我……我求你,放过言言,不要动他!” 玉离笙咬紧牙关,根本就顾不得屈不屈辱了,只要能保护住许慕言,哪怕就是剔他的骨,他也心甘情愿。 “动不动他,你说了不算。”玉奉天又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道,“言言的滋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怪不得你从前会那般失态……现如今,我也算是亲身体验了一番。你放心,等我跟慕言成亲之日,必定会将你放出来观礼。”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做不到像许慕言那样怜悯芸芸众生,自然也不会怜悯于你。” 顿了顿,玉奉天话锋一转,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不仅可以让玉离笙对许慕言彻底死心,还能狠狠羞辱玉离笙一番。 玉奉天道:“我会代替你,来接管这个修真界,成为此间共主,脚踏苍生称王称帝,我将十里红妆,让天地之间的所有芸芸众生,一同见证我和许慕言的婚礼。他会是我毕生唯一心爱之人,也是最为尊贵的帝后,至于你——” 他笑了起来,极为开心,也极为残忍地道:“我会纳你为妾,封你为玉妃,洞房花烛夜,你就跪在殿外,好好听一听我是如何疼爱许慕言的!” “你敢!!!”玉离笙怒火中烧,几乎是咆哮出声,“我一定会杀了你!” “虽说,只是纳你为妾,但我仍旧会为你挑选一套合身的婚服。”玉奉天笑意吟吟的,忽然走了上前,一把钳住了玉离笙的下巴,迫他抬起脸来,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折磨言言的!还想给他穿耳洞……你知道他有多么怕疼么?” 他手底下越发用力,几乎钳断了玉离笙的下巴,面露残忍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耳洞,那不如,我赏你一个?也省得你再把主意打到言言身上!” 语罢,玉奉天将早就准备好的耳钉取了出来,不顾玉离笙的反抗,强制性地狠狠穿透了他右边的耳垂。 鲜血立马就蔓延出来了。 这是一枚红豆耳钉,因为染上鲜血的缘故,越发鲜艳得不同寻常。 “妖孽!” 玉奉天松开了手,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道:“玉离笙,你还真是个妖孽!” 玉离笙反唇相讥:“你我的模样,又有何差别?” “你就只管嘴硬,看谁能笑到最后!” 玉奉天说完这句话,抬手一挥,菩提古树再度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 …… 许慕言醒来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才一睁开眼睛,便察觉到周围有些异样。 玉奉天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还睡在了他的旁边。 双眸紧闭,面色安宁,呼吸平稳,俨然睡得很熟。 许慕言的心脏砰砰乱跳,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生怕会将人吵醒。 此刻同玉奉天面对面躺着,能很清晰地看见他的脸。 许慕言抬起了手,轻轻在玉奉天的眼前晃了晃,想试探试探他是不是真的睡熟了。 见玉奉天没有任何反应,许慕言才暗松口气,随即,心脏又狠狠一提,心道,也许他能趁此机会,从玉奉天身上偷出钥匙。 -- 第515页 打开这该死的镣铐,然后逃出这里,再去救出玉离笙。 如此一想,许慕言深呼口气,抬手悄悄在玉奉天的胸口,还有腰间摸索。 结果摸了个遍,也没寻到钥匙。 正欲收回手时,手腕猛然被人一把攥住,许慕言吓得“啊”了一声,三魂七魄差点飞了大半。 “言言,你在瞎摸什么?”玉奉天睁开眼睛,笑意吟吟地道,“想要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的心告诉我,它还爱着你 许慕言吓得面色惨白,登时就觉得手腕骨好似被钢板狠狠夹了一下。 再想抽回手来,已经动弹不得了。 不过一瞬之间,许慕言就想到了很好的应对主意。 于是乎,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呆滞起来,两手胡乱在玉奉天的胸前乱摸。 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道:“西瓜……好大的西瓜,想吃大西瓜……” 玉奉天见状,好看的眉头一挑,露出点玩味的笑意来。 心知许慕言只是在装梦游,但也没有点破,反而一本正经地低声道:“哦,原来是在梦游……” 许慕言不动声色地缓缓松了口气,七上八下的心,才刚要揣回肚子里去。 哪知玉奉天下面一句话,又让他的心几乎直接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我也是个正常男人,心上人就躺在我的身旁,任谁都会把持不住。”玉奉天笑着,缓缓同许慕言十指相扣,再将他的一只手压过头顶,轻声道,“既然言言已经睡熟了,不如我也来一亲芳泽……只是不知,若言言中途醒来,是否会被吓着。” 许慕言:“!!!” 不用中途醒来,他现在就被吓着了! 据他所知,趁别人熟睡时行事,就跟把人迷晕了,再这样那样没什么两样! 本质上都是在强迫! 拒绝强迫! 许慕言打心底里不想再被任何人强迫行那种事情。 看着玉奉天渐渐逼近的俊脸,手心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就当玉奉天的嘴唇,即将贴到许慕言的嘴唇之时。 许慕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一个鲤鱼打挺。 结果没挺起来,反而“嘭”的一声,额头重重地撞在了玉奉天的鼻子上。 玉奉天疼得闷哼一声,两股热流就从鼻孔中涌了出来。 抬手一抹,手背上满是淋漓的鲜血。 顾不得为自己先止鼻血,玉奉天抬手欲捧过许慕言的脸,看看他的额头撞成什么样了。 哪知许慕言捂着额头往旁边一躲,连连哎呀了几声,然后状若恍如梦醒一般,满脸委屈,开始恶人先告状了。 “好啊你!玉奉天!深更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你撞我做什么?!哎呦,疼,好疼……天灵盖都要碎了!” 玉奉天:“……” 行吧,都是他的错。 谁让他闲来无事,故意去招惹许慕言呢。 “你怎么流鼻血了?哎呀,好多血,你没事吧?” 许慕言面露关切,装得跟真的一样,眼巴巴地瞅着玉奉天下巴上的血迹。 “无妨,小事而已。” 玉奉天面色淡然,抬手一掩鼻口,等再放下来时,鼻血已经止住了,只不过嘴唇,还有下巴上,仍旧有残留的血迹。 “可能是天气比较干,你又没有好好休息,所以才会流鼻血。”许慕言一口咬定,死都不肯承认是自己撞的,还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奉天,记得多喝点热水啊!” 玉奉天:“……” 该千刀万剐的喝热水! 好像热水能治百病一样! 玉奉天也没有拆穿许慕言的小把戏,只是抬眸凝视着他的脸,轻声道:“帮我擦一擦脸上的血罢。” 许慕言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句:“你手断啦?” “……没断,就是想让你帮我擦一擦……不方便就算了,反正在这个世间,从来都没有人心疼过我。” 玉奉天如此道,神色有些哀怨,这让许慕言的脑海中,无缘无故想到了《倩女幽魂》里的女鬼。 不,可能无法投胎转世的女鬼,都没玉奉天这么哀怨。 许慕言在愣了片刻之后,神色肃然起来了:“奉天!你给我好好说话!” “我寻常就是这般说话的,从前,你不曾嫌弃过我……而现如今却……” “三!”许慕言开始数数了,“二!” “好了,我不那般说话便是了。” 玉奉天火速败下阵来,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方手帕,然后抓过许慕言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之后就抓着许慕言的手,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血迹。 许慕言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往玉奉天身前一扑。 差点撞到他的胸膛上。 两个人距离得很近,几乎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许慕言竟忘了要将人推开了,等再反应过来时。 玉奉天已经得寸进尺到,揽着他的腰,将他压至了床架上。 “言言,我流鼻血的原因,应当不仅仅是天气的缘故,还因为……” “打住!” 许慕言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玉奉天的嘴,心脏砰砰乱跳,紧张得有些结结巴巴了。 “别……别再往下说了,奉天!就算我求你了,不要逼我了,行不行?” 玉奉天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突然问了个问题:“如果,我对你下那种东西,再将你和我关在同一间房里,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 第516页 “倘若你真那么做了,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许慕言斩钉截铁地道。 玉奉天又问:“那倘若,我对自己也下了那种东西呢?” “……” “给你下轻的,只会难受不会死,给我自己下重的,不同你行事,我就会死。你也不肯么?” “……”良久之后,许慕言面红耳赤地骂道,“我看你就是疯魔了!真是个变态!哪有人对自己下那种东西的?!” “我早就疯了,在同你重逢的那一日,就已经疯了。” 玉奉天并没有动他,只是贴着许慕言的脖颈,深嗅了几口他的气息,而后就起身了。 看着许慕言如临大敌地躲回角落里,双臂环着胸,还满脸警惕。 玉奉天忍不住摇头喟叹一声。 “言言,你要知道,我若是下定主意要碰你,就是让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抓回来的。” 许慕言不可置否,又默默往角落里躲了躲。 “我的身体是脏了,但心却是干净的。”玉奉天轻笑着,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许慕言的脸,“我的心告诉我,它一直深爱着你。” “同我成亲罢?好不好,言言?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行不行?” “成……成亲?你要跟我成亲?”许慕言有些茫然失措了,“可是……我已经和师尊成过亲了,还成过两次!” 一次是冥婚,虽然许慕言当时并不知情,但无论如何,他穿了婚服。 还有一次,就是当小魅魔的时候,当时许慕言真真是万念俱灰,一心一意只想求死。 后来在成亲当夜,为玉离笙挡下一剑。 穿着婚服惨死在了玉离笙的怀里。 而此时此刻,玉奉天又跟他说,我们成亲罢。 许慕言不知道上苍到底要开什么样的玩笑,让他游走在两个师尊之间。 在被病娇虐死的边缘,反反复复来回横跳。 这么一说,两次成亲的结局都很凄惨,就好像是一种诅咒。 又或许是,冥冥之中,上苍为许慕言提的醒,今生今世,他就是不能跟师尊修成正果。 “言言穿婚服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只是可惜,前两次都不是为了我而穿。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成亲之日,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亲眼见证。” 玉奉天不肯再给许慕言任何拒绝的机会了,抬手一挥,许慕言就昏昏沉沉地躺在了床榻上。 接下来的日子里,玉奉天开始筹备婚事。 事无巨细地打点下去。 他知道现在整个修真界的修士,都视玉离笙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便故意放出风声,说已经生擒了玉离笙,十日之后,邀请玄门百家齐聚昆仑,共同处置玉离笙。 玉奉天很用心地挑选婚服,不仅为自己和许慕言挑选,也为玉离笙挑选了一套。 他和玉离笙的容貌,身形如出一辙,尺寸自然也是一模一样。 玉奉天有意要狠狠羞辱玉离笙,选择的婚服小一些,而且挑的还是女裙。 甚至,还为玉离笙挑选了一些首饰,尤其是耳饰,挑了最华丽的。 并没有因为玉离笙只是个“妾”,而亏待于他。 娶妻纳妾,同时进行。 玉奉天就是要让玉离笙尝一尝,亲眼看着心上人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快活的滋味! 他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如此,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了,玉离笙也应该彻底消失了。 玉奉天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会抹掉许慕言的记忆,然后告诉许慕言,小九就是他们的孩子。 如此,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共享天伦之乐了。 玉奉天也不再强求,孩子到底是不是许慕言所生。 有没有血缘关系,又能如何? 只要他的言言平安喜乐,就足够了。 玉奉天不会再让许慕言吃一点苦,受一点罪了。 那些痛的记忆,就伴随着玉离笙的魂飞魄散,一同吹散在北风中罢。 来年,向日葵会遍布修真界的各个角落。 想到此处,玉奉天又笑了,他把小九的小手,放在了许慕言的手心里。 然后,再伸手包住两个人的手。 “小九要乖乖长大,奉天爹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等你长大了,千万不要成为像奉天爹爹这样的恶人。” “恶人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是,除我之外。”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和慕言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待许慕言再度醒来之时,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榻上。 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昆仑。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殿里的陈设像极了当初和师尊成亲的时候。 只不过,布置得更加精致。 入目都是一片喜庆的鲜红。 许慕言的脑子睡得有些混,缓缓坐起身来,整个人不是很清醒。 摇晃了几下脑袋,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好像此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梦一醒,他还躺在昆仑山,月下小筑中,师尊的梨花木床榻上。 什么都不曾发生改变。 -- 第517页 正当许慕言发愣时,殿门就从外推开了。 十几个身着昆仑山宗袍的弟子走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端了托盘,上面放着鲜艳的婚服。 许慕言吓了一跳,忙拉过被褥盖在身上,惊道:“你们怎么进来了?谁让你们过来的?” 可却没有一个人回话,每个人的脸色都格外诡异,明明惨白惨白的,可却又涂抹上了很厚的胭脂。 猛然一看,不觉得有什么。 若是距离得近些,便发觉他们每一个人都好似纸糊的童男童女。 看起来极其诡异恐怖。 “我怎么没见过你们几个?为什么要穿昆仑的弟子服?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慕言一叠声儿地询问道:“重明君……” 重明君应该早就死了,尸体这会儿指不定都腐烂成泥了。 话锋一转,许慕言又问:“玉长老在哪里?到底是谁让你们过来的?” “还有……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谁要成亲?给我丢出去!” 许慕言依稀记得,玉奉天好像提过成亲的事情。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脑子现在很懵。 好似睡了很久很久,整个人不是很清醒的感觉。 进来的这些弟子,一个个宛如行尸走肉,根本就听不懂人话一般。 将东西放下之后,便走上前来,用最冰冷木讷的声音道:“请许师兄换上婚服。” “我不换!”许慕言翻身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直接光着脚跳下了床,面露怒色地道,“让玉奉天过来见我!别装神弄鬼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殿外传来了玉奉天的笑声。 “言言,今日可是你我的大喜之日,怎么又不高兴了?” 玉奉天缓步走了进来,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婚服,俨然一副新郎官的样子。 余光往旁边的弟子身上一瞥,似有所悟地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这些人伺候不周,惹我们言言不高兴了。” 说着,玉奉天蓦然抬手,隔空抓住一个弟子的脖颈,狠狠一攥,当场将人捏成了齑粉。 “玉奉天!” 许慕言吓了一跳,因为这些弟子都是玉离笙当初用活人炼制成的行尸。 介于不生不死之间! 也许还能再度还阳! 可玉奉天竟然直接就将人活生生捏成了齑粉! 所行所为,不可谓不心狠手辣。 “大喜之日,我不想见血。” 玉奉天收回了手,语气淡淡地道:“今日,玄门百家的人都来了,此刻正聚集在昆仑山山脚,等着观礼呢。” “观什么礼?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同你成亲而已。” 玉奉天的目光落在了许慕言赤|裸的脚上,眉头一蹙,眸色立马深了许多。 上前几步将许慕言直接打横抱回了榻上,半蹲下来,为他穿好鞋袜。 许慕言刚要把脚缩回去,脚踝就被玉奉天一把握住了。 “言言,大喜之日,我不想为难你,可你若再不乖顺,就别怪我出手教训你了。” “你最好弄死我,我也就彻底解脱了!” “胡说八道!什么死不死的?大喜之日,也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么?该罚。” 玉奉天抬眸瞥了许慕言一眼,为他穿好了鞋袜,起身之后,又笑道:“但现在不罚,洞房花烛时,再好好罚你。” “奉天!”许慕言面红耳赤起来,紧紧攥着拳头,低声道,“别再戏弄我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我只是想同你成亲,我想给你一个名分。” 玉奉天又转头吩咐左右道:“伺候好主子更衣,再有差错,定杀不饶!” “是!” 一群弟子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又一窝蜂地涌了上前,要为许慕言换上婚服。 为了防止许慕言继续反抗挣扎,玉奉天索性就用灵力将人定住。 如此,许慕言就动弹不得了。 只能站在原地,任由那些人为他换上婚服,在他脸上涂脂抹粉,梳理他的头发。 “言言,我劝你还是少做些无畏的反抗,你乖顺一些,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听话。” 许慕言恨得咬牙切齿,沉声道:“你到底还有多少陷阱等着我?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同我成亲,又让玄门百家的修士到此围观,只怕别有目的!” “你把玉离笙放了,我就答应跟你成亲!” 此话一出,玉奉天就笑了,好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为许慕言的天真单纯而感到无可奈何。 甚至还颇为宠溺地摇了摇头,喟叹一声道:“言言啊言言,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对玉离笙手下留情的。我会狠狠羞辱他。” “你当真不怕我恨你么?” “怕啊,但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原谅我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会一直等下去。” 玉奉天如此道,挥了挥手,示意左右的弟子忙活起来。 略一思忖,可能也是担心许慕言会生出什么事端来,玉奉天又道:“言言,你若肯乖顺,我也就不为难玉离笙了。” “可你若执意违拗我的意思,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我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不信的话,你尽管试一试。” 说完之后,玉奉天也不等许慕言回话,转身就离开了。 -- 第518页 果不其然,在踏出殿门的一刹那,就听见了许慕言声嘶力竭的叫骂声。 玉奉天没有理会。 时到今日,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了。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耐心已经完全被消磨殆尽。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将玉离笙取而代之,同许慕言双宿双栖,共享盛世。 玉奉天又来到了另一处宫殿,里面也同样候着一群弟子。 殿里一片狼藉,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鲜红的婚服,还有金首饰都被丢在地上,十几个弟子也按不住一个玉离笙。 即便现在的玉离笙身中十六颗金钉,被玄铁锁链束缚着四肢,身上的魔气也稀薄得可怜。 “玉奉天!你胆敢娶言言为妻,纳本座为妾?就你也配?” 玉离笙死都不肯换上婚服,猛地一用力,将左右的弟子们震飞出去。 他也因此,受到了很严重的反噬。 喉咙一痒,又想往外喷血了。 “我主意已定,此事已经容不得你抗拒了。” 玉奉天缓步走了进来,余光瞥向被摔得四仰八叉的弟子们,冷呵道:“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让你们来看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还有何用?!” 语罢,抬袖一挥,地上的众人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一声,便瞬间化作了齑粉,随风散开了。 “言言见过你这般狠辣的模样么?” 玉离笙扶着床榻,勉强站立,背后的金钉宛如蚀骨的利器,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每每玉离笙运转魔气,背后的金钉就狠狠往骨头里猛凿,直击神魂,痛不欲生。 “我和你不同,我只会对外人心狠手辣。”玉奉天冷笑着,语气嘲弄地道,“我不像你,丧了良心,连最爱的人都不肯放过!” “你曾经剜过言言的心脏,这一笔一笔的血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玉离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即便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玉奉天语罢,弯腰将地上的婚服,还有一些首饰捡了起来。 缓步向玉离笙逼近,面露狞笑地道:“真是给脸不要!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玉奉天的右手束起二指,嘴里念念有词,只听连续传来清晰的噗嗤声。 玉离笙面色一白,差点没站稳瘫倒在地,冷汗顺着鬓发簌簌滚落下来,苍白的唇瓣更是没有丝毫的血色。 “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婚服,虽然,只是纳你为妾,但你我终究是一个人,我不好太过薄待了你——” 玉奉天满面笑容,抬手扯住玉离笙的衣领。 就听撕拉一声,生生将他身上的玄色衣衫扯了下来。 不一会就散落一地的碎衣烂布。 玉离笙羞愤交加,抬手便要将人打出去,可奈何他此刻身中十六颗金钉,根本不是玉奉天的对手。 反而被其死死禁锢在了方寸之地,任由玉奉天撕扯下他的衣袍,而后不着寸缕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玉奉天为他穿上婚服。 看着面前的玉离笙,就好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久久难以平复心情。 “如果……这具干净的身体,从最开始就属于我,不知道该有多好。” “我和许慕言是那么地般配。” “……玉离笙啊,你怎么忍心伤害许慕言。” 第二百六十章 娶妻纳妾同时进行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从此以后,许慕言由我来守护。” 玉奉天轻声道,可每一个字却又认真无比,掷地有声。 “他才是神袛……我心目中,唯一的神袛。” 玉离笙没有说什么,似乎对从前的种种,也感到无比后悔和愧疚。 一直到被玉奉天扯过衣领,压坐在了梳妆台前,玉离笙才缓过神来,怒声道:“你到底想如何?!” “今日,是我们三个人的大喜之日,你这一副寡样,等着去给谁嚎丧?” 玉奉天如此道,从背后抓住玉离笙的长发,迫他盯着面前的铜镜。 里面倒映出了两个人一模一样的面容。 骤然一看,就好像是一对双生子。 “玉离笙,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好像只是你的影子,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在阳光底下,而我却不能。” 玉奉天取过首饰,帮玉离笙妆扮起来,又拿过青黛,为玉离笙描眉。 “我被囚禁的那些年中,一直反复想起从前的痛苦遭遇,我一次次地质问自己,到底是不是我罪有应得,是不是我咎由自取,是不是我活该受罪……” 玉离笙沉默了,因为他也曾经不止一次地质问过自己。 为什么别人都不会经历那些事,就偏偏让他遭遇了。 是他太低贱了,还是骨子里就是个勾引人的货色,活该被天底下所有修士取笑玩乐。 被人当成最精美的礼物,缠绵于无数男人的床榻上,再被人迎来送往。 可无论玉离笙怎么反省自己,都没办法承认自己是有过错的。 如果有,也只是他过于貌美,又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 这才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一块人人唾骂,又人人觊觎的神仙肉。 “我本来想着,你我曾经共体而生,本就是同一个人,如果牺牲我,能换你重获新生,我也心甘情愿的。” -- 第519页 玉奉天话锋一转,从背后狠狠钳住玉离笙的下巴,用手指蘸了点鲜红的口脂,粗|暴地往他的唇瓣上涂抹。 “可是,是你辜负了我啊,即便让你拥有了全新的人生,你也没有好好珍惜!你没有好好珍惜!” 玉离笙的唇瓣又流血了,混着口脂形成了世间最鲜艳夺目的颜色。 “我千方百计,精心策划,安排了你和许慕言的重逢,可你是怎么对待他的?” 玉奉天下手很重,为了让玉离笙的脸色好看些,强行为他涂脂抹粉,声音也越来越低沉,甚至都在发颤。 “你没有好好珍惜过他!一次都没有!” 玉奉天钳着玉离笙的下巴,双目死死盯着铜镜里的人,冷声道,“你知道我在看见言言挨打受冻,连饭都吃不饱,胃痛到吐血是什么滋味么?” “你每一次强迫言言,害他痛哭流涕,怕到蜷缩在地的时候,我心如刀割!” “言言当初死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可你却没有及时赶去救他!” “你都不去救他!!!” 玉离笙最难以释怀的,就是许慕言第一次惨死。 明明许慕言拼尽全力向他发出了求救信号。 可却因为灵力太弱,没能让玉离笙及时发现。 而许慕言之所以灵力太弱,正是因为他的灵力被玉离笙亲手封住了。 甚至,许慕言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临死之前,手里还紧紧攥着给玉离笙买来的红枣。 如今旧事重提,眼泪很快就模糊了玉离笙的视线,他喃喃自语地道:“当时……我还不懂,我不懂。”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玉奉天冷笑着道,“现在,我不甘心只当一个影子了,我要把言言抢回来。” “如果,你真心悔改了,也想要补偿言言了,就不要再反抗。” “我又没有落下你,还大发慈悲让你也参与进来,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玉离笙沉默了良久,低声道:“言言……他喜欢你么?” “自然,他很爱我,从来都不嫌弃我的身子脏了。”玉奉天笑着道,“若不是言言的帮忙,我早就死在你手上了,多亏了我的好言言,我才能在你背后打入十六颗金钉。” 玉离笙听罢,一阵怅然若失,很久很久之后,他又道:“言言喜欢的人……是我。” “他都喜欢,但更喜欢我。”玉奉天笑意更浓了,拍了拍玉离笙的肩膀,轻声道,“君子成人之美,你一辈子都是个伪君子,这一回就算是为了言言,当一回正人君子罢。” “君子成人之美……成全,成全……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成全!” 到了最后,玉离笙什么苦痛都受了,什么都失去了,却众叛亲离啊! 连一向最偏护他的大师兄重明君,都被他亲手折磨死了。 放血,剜肉,剔灵骨,摔下悬崖,断腿,受人欺辱,被拔光十根指甲,毁容………入魔,一直到现在,被人钉入十六颗金钉,魔气溃散。 还被擒来委身为妾! 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换不来一个许慕言! 玉离笙至始至终求的,也只有一个许慕言啊! “别哭,妆会花的,这可是言言的大喜之日,他一穿上婚服,就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你应该不会自私到,亲手毁掉言言的幸福吧?” 玉离笙满脸痛苦地摇头道:“我……我不会再伤害言言了。” 可只要一想到,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居然不是玉离笙亲手赐予的。 他心里就好难过,好难过。 为了许慕言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玉离笙就是再痛,也学会了慢慢放手。 他不是输给了玉奉天,只是输给了许慕言。 “我亏欠言言太多太多,既然他是真心喜欢你的,那我……愿意成全。” 玉奉天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轻声道:“这就对了。” “但如果,你敢对言言有半分不好,我就是死后化作厉鬼,我也要将你撕成碎片!” “不会有那一天的。” 永远都不会的。 因为,不管是玉奉天,还是玉离笙,双方中有任何一个死掉,直接就是魂飞魄散,再无转世投胎的可能。 也就是说,玉离笙永远都不会化作厉鬼了,死了就是死了,像一阵烟,彻底散开了。 ……………… 许慕言动弹不得,只能像具行尸走肉,任由那些弟子们摆布。 为他换上华丽鲜红的婚服,戴上华贵的发饰,在他的脸上涂脂抹粉。 看着铜镜里明艳动人的新娘子。许慕言有一瞬间是错愕的。 这是他第三次成亲了,也是第三次穿上婚服。 却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那般的明艳动人,俊美飘逸,灵动自然,又无比华贵。 婚服上的牡丹用的是金线勾勒,似采集了天上月亮的华光,稍微一动,就宛如活了过来,显得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上一回成亲时,置办得比较匆忙,婚服都是现买的,当场改一改就穿了。 而这次不同,这一针一线,只怕不是三、五天就能制作出来的。 许慕言正在愣神时,一方大红色的盖头,就蒙过了他的头顶。 而后,就听见旁边传来木讷的声音:“请新娘子挪步至道场,您的新郎官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 -- 第520页 许慕言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整个人宛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两名弟子搀扶着起身。 其余弟子们鱼贯而出,手提宫灯在前面引路,声势浩大地将许慕言引下了峰。 而此时通往大殿的道场上,已经乌泱泱聚满了山中的弟子。 一见许慕言来了,各个面无表情地齐刷刷单膝跪地。 因为蒙着红盖头的原因,许慕言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形。 只能看见脚下,铺满了鲜艳的花瓣。 他每往前走一步,脚底下就幽幽浮起了淡蓝色的灵力。 许慕言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有很多很多人。 不仅是在道场上,还有很多人围聚在四面八方的殿檐之上,哪怕是半空中都站满了人。 绝不仅仅是昆仑山的弟子! 昆仑山也绝没有这般多的弟子! 许慕言心惊肉跳的,暗道,玉奉天不会来真的吧? 不会真的邀请玄门百家过来观礼? 那势必在周围设下了结界,否则那些修士的叫骂声早就响彻云霄,连唾沫星子都能溅到许慕言的脸上。 一直走到了大殿之下,方才还搀扶着许慕言的弟子,突然松了手。 许慕言一愣,盯着脚下的台阶。 不一会儿,就飘进来半寸鲜红的婚袍。 “言言,来,把手给我。” 玉奉天微笑着,牵起了许慕言的手,将他领到了玉台之上。 而后对着左右的弟子吩咐道:“去,将今日的另一位新人请出来。” 许慕言心脏狠狠一跳,暗道,难不成玉离笙也来了? 那待会儿岂不是还得打起来? “今日,是我娶妻纳妾之日,便当着玄门百家之面宣誓,从今往后,我与许慕言结为道侣,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顿了顿,玉奉天又笑了:“至于,我身旁的这位妾,想必各位都是认识的,我便不仔细介绍了,你们也都认得。” 第二百六十一章 慕言距离幸福只差一步之遥 许慕言在听见此话后,手脚都麻了,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了个干净。 怎么都没想到,玉奉天竟然胆大包天至此,居然还当众纳玉离笙为妾! 娶妻纳妾同时进行,何其离经叛道? 自己纳自己为妾,又何其疯魔,何其癫狂? “玉奉天!你到底想怎么样!?不许羞辱我师尊!” “言言,我说了,我只是想同你成亲,这样难道不好么?”玉奉天轻声道,“我们三个人一起成亲,你谁都不会辜负了,多好啊?” 许慕言:“……” 虽然但是……他竟然可耻地觉得玉奉天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同时跟两个师尊拜堂成亲,就一个都不会辜负了。 可问题是……玉奉天为何要这般当众羞辱玉离笙,还要纳他为妾? 这般屈辱之事,料玉离笙不能容忍。 许慕言心惊胆战的,已经准备好等会儿两个师尊再度打起来了。 可他等啊等,等啊等,就是没有等到。 反而右手一热,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玉奉天握住了他的左手,而玉离笙则握住了他的右手。 有这么一刻,许慕言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距离幸福,只差那么一点点。 “言言,为你……师尊怎么都愿意。”哪怕被玉奉天当众羞辱成妾,也愿意。 只要许慕言能得到幸福,能够开心,玉离笙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许慕言有点不敢相信,这话居然能从玉离笙的嘴里说出来。 他单纯地以为,两个师尊化干戈为玉帛,终于想通了,双方都承认接纳彼此了。 许慕言也想清楚了,如果两个师尊都不反对的话,那么他就牺牲自己……大不了以后腰就辛苦一些。 只要别再打打杀杀,怎么样都行。 “是真的吗?真的可以这样吗?师尊?”许慕言急切地询问道,语气显得轻快喜悦。 玉离笙听了,却误以为许慕言是真心想嫁给玉奉天的,说不出来的难过。 但也没有显露分毫,他不想再毁掉许慕言的幸福了。 他的苦,都是他亲手作出来的,心甘情愿领受。 只盼着许慕言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奉天!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许慕言又急切地向玉奉天求证。 玉奉天笑着道:“当然是真的,否则,我又为何耗时费力地为玉离笙也准备婚服?” “太好了,这样真的是太好了!”许慕言满脸欣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奉天,快,把我身上的咒语解开!我愿意……我愿意嫁给奉天了,我愿意了!” 玉奉天盯着玉离笙的脸,笑着问:“言言,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么?” 许慕言道:“我说,我愿意了,许慕言愿意嫁给玉奉天,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只这么一句心甘情愿,玉离笙就立马气血难平起来,强忍着心脏传来的闷痛感,将嘴里的血憋了回去。 玉离笙有些不死心地追问:“言言,你若是受了强迫……” “没有强迫,我愿意的!”许慕言察觉到身上的咒已经解开了,就同时反握住两个人的手,笑容满面地催促道,“快些啊,我们一起三拜拜!等拜完之后,还要应对到场的玄门百家!” -- 第521页 在许慕言的不断催促之下。 三个人站在同一条直线上,手拉着手,拜了天地。 却在夫妻交拜这个环节卡住了,许慕言不知道该先跟谁拜。 他迟疑了一会儿,头顶的红盖头之下,一张俊脸红扑扑的,心脏也砰砰直跳,总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梦一醒,一切幸福都要烟消云散了。 许慕言左手拉着玉奉天,右手拉着玉离笙,都拉得紧紧的,一个都不舍得放手。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大喜之日,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几乎要将许慕言整个人充满了。 手心都有些麻酥酥的。 就当许慕言还在犹豫之时,骤然听见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而后,紧接着又从四面八方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许慕言下意识想揭开红盖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却转念想起,凡间是有习俗的,新娘子的红盖头必须由新郎官揭下来,否则就无法白头偕老。 许慕言想跟两个师尊有个好的结局,这也是他盼了很久的幸福。 又怎么舍得毁在这一步。 好似察觉到了许慕言的不安,玉奉天从旁轻声笑道:“别怕,言言,今日只要有我在此,就无人能伤你分毫。” 而后,他又转头面色晦涩难懂地望向了玉离笙,并没有开口,只是用了千里传音之术。 玉奉天道:“玉离笙,你看看周围,今日到场的玄门百家,可都是冲着你的命而来的。” “这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结局,你高不高兴?” 玉离笙嗤笑一声,唇角流露出了嘲弄的笑意。 事到如今,他什么都失去了,众叛亲离。 连此生最爱的许慕言,也当着他的面,同另外一个男人拜堂成亲了! 许慕言从来没有这般欣喜热烈地说,想要嫁给他,从来没有。 也许,玉奉天说的都是真的,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痛苦折磨和伤害之后,许慕言不可能再爱他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再爱他了。 不,也许从来都没有爱过。 言言只是太害怕他了,玉离笙一抬手,许慕言就怕得蜷缩成一团。 他的言言生病了,病得很严重,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大刀劈身上都知道要躲,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以许慕言的聪慧,不会不懂。 正因为许慕言懂,所以他才会用“示弱”的方式,来讨好玉离笙,以求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这根本不是真正的爱,而是一种扭曲的,变态的,不正常的爱。 所以,当初成亲时,许慕言没有半点高兴,就连临死时,脸上还流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玉离笙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赠送给许慕言了。 灵骨只有一根,天上地下就只有那么一根! 是那般的弥足珍贵。 他已经将自己的心,还有最珍贵的灵骨,都赠给许慕言了。 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看着许慕言玉树般修长的身形,玉离笙微微笑了起来,极其满意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那就是用自己的灵骨,重塑许慕言的血肉。 玉奉天仰头望向头顶即将被破开的结界,也没说什么,只是一挥衣袖,便将魔剑还了回去。 魔剑嗡的一声,径直飞入了玉离笙的手心。 伴随着魔剑入手的一刹那,魔气轰隆一声,自玉离笙的身上溢散出来,强盛的罡气,生生削毁了半座玉台,甚至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许慕言只觉得右手一痛,当场就被玉离笙狠狠甩开了手,他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玉奉天拉入怀中,瞬间向后飞掠数十丈远。 脚下的大地都隐隐颤了起来,玉离笙的周身再度散发出了漆黑的煞气。 血点再一次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很快就爬满了双眸。 只听噗嗤一声,一颗染血的金钉,自他的肩胛骨破体而出,在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彻底化作飞灰。 紧接着,就是第二颗,第三颗……一直到逼出第十五颗金钉。 伴随着金钉被逼出体外,玉离笙的修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许慕言大惊失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头顶的红盖头被罡风吹飞出去,他脸上的喜色,就那么突兀地定格在了脸上。 许慕言失声喃喃自语道:“师……师尊。” 可玉离笙却不再理会他了,一连逼出了十五颗金钉,只差最后一颗,就能彻底点燃他心头的恨意了。 可他不敢让自己彻底丧失意识,害怕自己待会大开杀戒时,会失手伤了许慕言。 因此,最后一颗金钉,也是扎在他后心最深处的部位。 玉离笙并没有直接取出来,而是继续让其留在自己的体内。 但这已经足够激起玉离笙的魔性,让他沦为杀戮的工具了。 “师尊!不要这样!师尊!”许慕言满眼泪光,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明明……明明我们距离幸福,只差一步之遥了啊,为什么还要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玉离笙没有多做解释,因为下一刻,头顶的结界就彻底破碎了。 无数名修士自四面八方涌了进来,整个天空都盘踞着道道剑影。 -- 第522页 “玉离笙!你杀戮太重,无恶不作,十恶不赦!天理难容!我等今日就是来围剿你的!若你识相,就速速放下法器跪地求饶!兴许还能饶你一具全尸!” “呸!无耻之徒,真真就是个伪君子!昆仑待你不薄!昆仑的宗主视你为亲弟,对你诸多偏袒爱护,可你却肆意屠戮师门,害死昔日恩兄!” “连座下未及弱冠的小徒弟都不肯放过,百般勾引,真真枉为人师,枉修正道,不知廉耻!” 众人群情激愤,各个面色肃然,满脸憎恶,你一言我一语地叫骂起来,好似如此这般就能突显自己是何等的大义凛然,又是何等除恶扬善,何等浩然正气! 第二百六十二章 慕言想回家了 在这些叫骂声中,玉离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一个疯子,一个刽子手! 人人都觊觎玉离笙的美貌,人人待他为炉鼎! 现如今,又人人都畏惧他玉离笙! 待他如避蛇蝎,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可是,当初但凡有一个人站出来,这么嫉恶如仇地说,不许伤害年少时的玉离笙,那么未来的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 玉离笙已经看透了所谓的“名门正派”,觉得他们虚伪至极,令他觉得很恶心。 如果今日,他不将在场的人赶尽杀绝,那么这些人将来,也会像为难他一样,去为难他的言言。 也诚如玉离笙所料,这些人下一刻,便把矛头指向了许慕言,破口大骂他不知廉耻,道德败坏,居然跟自己的师尊成亲! 这些人方才亲眼目睹了三个人成亲,此刻破开结界赶来,也终于看清楚了玉奉天的脸! 这天底下,竟然有两个玉离笙!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玉离笙?!” “你们快看,我之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真的有两个玉离笙!” “那就都杀,一个都不留!” “说得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现如今玉离笙已经彻底入魔,如此邪神,本就不该留在人间,否则必将为祸天下苍生!” 就这么三言两语,就已经把三个人的生死给定下来了。 即便,他们并不知晓玉奉天的来历,也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特殊联系。 但只要和玉离笙沾亲带故,哪怕模样相似,那么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言言,你好好看看,好好听听,这就是一直以来,你要维护的修真界。”玉奉天从旁火上浇油,低声道,“他们虚伪,愚昧,胆怯,自傲,人云亦云,其实根本不值得你为之付出。” “所以……就让玉离笙帮我们铲除罢,如此一来,就不会弄脏你我的双手了。” “不行!” 许慕言慌了,他现在特别害怕玉离笙大开杀戒,特别害怕! 他总是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玉离笙会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不许你利用他,我不许!” 许慕言抬手一招,长剑便瞬间幻化而出,也顾不得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 也顾不得他身上还穿着鲜红的喜袍,满脑子都是要赶紧阻止玉离笙才行! 可是下一瞬,玉奉天就从背后,将许慕言控制住了。 “言言,我说了,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这是你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见玉离笙了。” 玉奉天轻声道,将动弹不得的许慕言打横抱了起来,一步便踏回了菩提古树之下。 他将许慕言封了进去,还收走了他的命剑。 许慕言急得大力拍打着结界,几乎原地跳起来了。 “奉天!快放我出去!玉奉天!快放我出去!” “言言,外面都在打打杀杀,我担心会伤害到你。”玉奉天解释道,担心许慕言会破阵而出,还故意设下重重禁制,“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不要,不要关着我,不要!”许慕言急得大喊,“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 玉奉天缓了口气,终究还是开口了。 “我早就说了,我和玉离笙之间,就只能活一个,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所以,就一定非得这样,是么?” “是,玉离笙非死不可了。”玉奉天叹了口气,“言言,你也知道,我没办法离开菩提古树太久,这棵菩提树曾经被玉离笙亲手毁过,又因被我吸食了太多的灵气,已经垂垂老矣,没办法再净化我的躯体了。” “而我是没有灵骨的,这世间只有玉离笙有灵骨,可他却把灵骨剜出来,为你重塑血肉了。” “我想要一具干净的躯体,就只能羽化飞升,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虽然过程极度痛苦,但为了能真正地和你在一起,我什么苦痛都能忍。” 许慕言听了,却突然绷不住大哭起来了。 “我不嫌弃你!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 “可我……嫌弃我自己。”玉奉天攥紧拳头,满脸隐忍地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道,“我看了自己的身体,都觉得恶心!我怎么忍心用这么肮脏的躯体触碰你?” “奉天!”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言言。”玉奉天隔空抚摸着许慕言的脸,满脸温柔地轻声道,“我知道忘记过去很难,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彻底遗忘玉离笙,就好像当初他忘记了小道士一样。” “奉天!”许慕言又道,“你不是说过,只要我乖,就会给我一点奖励的么?” -- 第523页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不会放过玉离笙了。” “我知道,但我只是想这样……” 许慕言话音未落,突然身子贴了过去,隔着重重的结界,亲吻上了玉奉天的嘴唇。 虽然是隔着结界亲上来的,但这却是许慕言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玉奉天整个人宛如当场石化,脑子轰隆一声,耳边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忘记了。 只觉得天地之间,好似一瞬间荡然无存,根本就听不见任何声音。 唯他和许慕言二人,隔着结界亲吻。 玉奉天恨死这该死的结界了。 他多么想立马破开结界,直接亲到许慕言的嘴唇上。 可又觉得自己不配,自己太脏了,根本配不上许慕言。 隐忍地攥紧拳头,玉奉天觉得这一刻,他等了好多好多年了。 只想让幸福久一点,再久一点,要是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不知道该有多好。 玉奉天贪恋红尘,贪恋着这短暂的幸福,他几乎快被许慕言的热情融化了,被撩拨得不知所措。遖颩 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挪动半分,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温存,转瞬间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知过了多久,玉奉天才恍如梦醒一般,狼狈地偏转过头,耳垂都熟透了,惊慌失措,又喜上眉梢地道:“言言,你……你怎么……” “你不喜欢我这样么?” “喜欢,我喜欢的,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喜欢。等我回来,晚上我们就洞房花烛!” 玉奉天急不可耐地道,因为过于欣喜若狂,显得有些错乱,转身离开的时候,脚下一绊,还差点摔一跤,他笑得很开心,眼眶却很红,语无伦次地低声喃喃:“言言亲我了,他主动亲我了……洞房花烛,我要跟言言洞房花烛!” 等玉奉天离开之后,周内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许慕言抬起右手,一颗金光灿灿的珠子,便浮现在了眼前。 这是混元珠,有着逆转时空之能,曾经带着许慕言潜回过去的时空,整整三次。 方才,他趁着玉奉天方寸大乱之时,趁机偷来的。 此物是玉奉天的法器,也只听命于玉奉天。 虽然曾经很短暂性地被玉奉天赠给了他,可许慕言终究不是混元珠的主人。 眼下,许慕言还想着阻止玉奉天,混元珠只怕不肯对主人动手。 许慕言望着掌心悬浮起来的混元珠,满脸祈求地道:“我不利用你伤害奉天,但我想要回家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混元珠没有什么反应。 “奉天他要踏着师尊的尸骨飞升,飞升那时,开天之际,两个时空会交错扭曲,我会从昆仑山最高的地方,跳进去。” “奉天从前说,那是我回家的路。” 许慕言苦笑着道:“爱他,就要相信他。如果他骗了我,那大概就是我的命数了。” 混元珠好似有点动容了,发出了嗡嗡的声音,温和的光芒,包围住了许慕言的右手掌。 “我只是想知道小九的下落,你带我出去找小九,行不行?拜托你了。” 说完,许慕言双手捧着混元珠,往胸口上一贴,珠子上散发出更盛的光芒,一直从菩提古树中溢散开来。 许慕言整个人沐浴在金光灿灿的佛光中,光芒穿透了菩提树,也穿透了重重结界。 便听咔擦一声,结界出现了裂缝。 不一会儿就蔓延成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最终寸寸崩裂,化作飞灰,消散在了空气中。 菩提古树微微摇曳起来,不再苍绿的枝叶,缓缓垂了下来,抚摸着许慕言的头。 就好像一个长辈在呵护关爱晚辈一样。 许慕言很清楚的记得,玉奉天曾经告诉过他,真正的许慕言实际上就是菩提树上的一颗果子。 而他虽然代替了从前的许慕言,但他始终都是一颗菩提果的命数。 自然和菩提古树有着非常的联系。许慕言觉得,菩提古树好像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树叶都枯黄枯黄的。 忍不住抬手抚摸着树干,手才一贴上去,便有一道暖流涌入掌心。 这是菩提古树最后的灵气和养分了,尽数输送给了许慕言。 也像是长辈对晚辈最后的赐福。 不一会儿,菩提树就在许慕言的眼前彻底枯萎,然后消失殆尽了。 许慕言觉得好难过,好难过的,好想抱膝大哭一场。 但他的眼泪已经为了两个师尊流尽了,再也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在回家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可能就是小九了。 他要回家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就是许慕言也无法阻止他了 许慕言借用着混元珠,轻而易举寻到了小九。 看着小九在摇篮里沉睡着,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周身萦绕着一层透明的结界。 分明就不是睡着了,而是被玉奉天施了法术,让小九短暂性地沉睡。 许慕言小心翼翼地将小九抱在怀里,百般不舍地亲了亲孩子红扑扑的小脸。 他从来没有过孩子,小九同他非亲非故,但可能就是缘分使然罢。 许慕言就是很喜欢小九,并且潜意识里认为,小九和小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 没爹疼没娘爱,好似水中浮萍,身不由己。 -- 第524页 所以疼爱小九,也算是弥补自己童年缺失的关爱罢。 许慕言多么渴望,能亲眼看着他的小九长大成人,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不相信自己离开这里之后,玉奉天或者玉离笙会善待小九。 玉奉天还有点可能,玉离笙就算了吧,不把孩子活活摔死,许慕言就该烧高香了。 “小九,你和我一样,都是很命苦的孩子,仇恨是这世间最恶的毒药,会折磨你一生,我倒是希望咱们小九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当一个普通人,安稳度日便可。” 许慕言也没什么东西可送给小九的,看着小九可爱的脸,怎么都舍不得将孩子送走。 思来想去,能给孩子的东西不多,便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小九的眉心点了一下。 好似朱砂印一般鲜红,这个印记也会伴随着小九的一生,就当做个记号,或者留个念想吧。 许慕言抱着小九来到了人间,寻了户人家,请求一对朴实憨厚的夫妇,将小九抚养长大。 又赠了些钱财,之后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一阵怅然若失。 等许慕言拿着混元珠回到昆仑时,早就满地尸骨,血流成河,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许慕言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阻止什么了。 他直接站在了昆仑山最高的峰头,抬首望向半空中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 两个人都穿着鲜艳的婚服,生得一般无二,却刀剑相向,不死不休,真是很可笑。 而脚下那些幸存的修士,都抬头注目着半空中的决战,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玉奉天的身上。 就如同当初,这些人看待诛杀魔尊的玉离笙一样。 这些人在十多年后,希望类似的事情能够再度上演。 能有救世主从天而降,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对于世上的人来说,创造神明和毁灭神明,几乎是同等的轻而易举。 许慕言不难想象,今日哪怕玉奉天成功拯救了天下苍生,代替玉离笙站在阳光底下。 他的未来也不会比玉离笙好到哪里去。 世人对他的敬重感激,大抵只存在于生死关头,被拯救的那一瞬。 有点良心的人,可能会记得玉奉天三年五载的恩情。 而没有良心的人,只会像当初对待玉离笙一样的,去对待玉奉天。 那些人只会将玉奉天并不光彩的过去,一遍遍地拿出来说事,在玉奉天原本就痛不欲生的伤口上,一次又一次地撒盐。 或许,还会暗暗觊觎玉奉天的美貌,垂涎他的身体……谁让玉奉天和玉离笙生得一模一样呢? 谁让他曾经当过师门公用的炉鼎?谁让他曾经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受人羞辱玩弄…… 慢慢的,玉奉天也会走上和玉离笙一模一样的路。 许慕言几乎一眼就能看到玉奉天的未来了。 度化一个玉离笙,已经让许慕言遍体鳞伤,精疲力尽,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拯救玉奉天了。 再也没有力气了。 许慕言从来都没有这么绝望过,苍生就在他的脚下,他的眼底。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法改变。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崩地裂,血流成河,尸骨积山,到处都是厮杀,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残肢断骸遍地都是。 许慕言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拯救绝望的苍生。 他含泪仰头望去,就见天空好像破了个很大的窟窿,从里面翻涌出道道可怖的雷电,发出震天的声响,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脚踏着虚空,手持长剑,打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 而伴随着两个人的不死不休地缠斗,周围浮起了阵阵罡风,宛如龙卷风一般,飞速盘旋,但凡有修士被吸进去,就立马被刀片一般凌厉的罡风,绞成血沫,飞溅而出。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层浓郁的血雾。 玉奉天仰头看着九天之上,狠狠砸下来的雷霆,狂风吹散了他的头发,嘴角还满是淋漓的鲜血,疯狂大笑道:“玉离笙!你的死期到了!你犯下了大杀戮,天理难容!这才天降雷刑,势必要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玉奉天一剑指向半空中,头顶万钧雷霆宛如活过来一般,顺着他的剑尖盘旋,再重重地打在玉离笙的身上。 玉离笙神色大变,忙提剑阻挡,瞬间幻化而出成千上万道剑影,形成坚固的结界,其上流转的灵力,发出滋滋的响声。 轰隆—— 天雷在触碰到剑阵的一刹那,就直接破开了剑阵,万钧之力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重重砸了下来,可怖的灵力铺天盖地一般,将玉离笙包围其中。 溢散开来的劲气,生生将周围的山脉一瞬间夷为平地。 躲闪不及时的修士,尽数难逃厄运,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已经化作了齑粉。 就连许慕言都差点当场陨落,幸而混元珠主动护他,在他周身游了一圈,形成了一层金光灿灿的结界。 溢散开来的劲气,这才没有将许慕言当场挫成齑粉。他的眼里含泪,眼眶红得很厉害,并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 混元珠对许慕言一心一意求死的态度,表现得极为生气,不断地在许慕言眼前盘旋,还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好似在警告许慕言,不许他想不开,不许他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 第525页 玉奉天也在一瞬间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穿透浓郁的血雾,在昆仑最高的峰头,看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因为距离得实在太远,他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只能看见翩飞的衣袍,隐隐觉得很熟悉。 突然,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闪现出来,玉奉天下意识伸手往怀里一摸。 猝不及防摸了个空。 混元珠不见了。 一直随身携带的混元珠居然不见了! 他都没有察觉到! 而能近他的身,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取他混元珠的人,天上地下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许慕言! 一定是在菩提古树下,许慕言主动亲吻他的那次! 一定是! 玉奉天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齿,明明都到最关键的时候了! 明明就差一步之遥了! 明明他很快就能将玉离笙取而代之,而后踏着他的尸骨羽化飞升了! 可偏偏许慕言要在这个时候出来阻挠他! 一次次地阻挠他! “不,我不能停手,我不能!” 玉奉天攥紧了手里的长剑,罡风吹散了他的头发,他身上的喜袍被风刀割得破烂不堪。 脸上还溅上了鲜血,整个人显得异常癫狂,都失去了往日的温和。 嘴里不停地念念有词起来。 “我不能停手,我不能!” “谁都别想阻止我!” “我再也忍受不了黑暗了。我不要再被人囚禁!” “谁都不许阻挠我!就是你、许、慕、言、也不行!” 玉奉天一字一顿地道,继续以剑引导着天雷,再一次狠狠砸向了玉离笙。 他心里想着,有混元珠在,许慕言本身的修为也不弱,只要乖乖地站在原地不要动。 溢散开的灵力,应该……或许……大概……不会伤到他的言言罢。 玉奉天也不敢保证,只是抱有一丝赌的心态,并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许慕言很不幸,被这场雷刑波及到了,受伤了,受重伤,生命垂危。 玉奉天相信自己会有十足的把握,救回他的言言。 只等着他踏着玉离笙的尸骨飞升,那么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他谋划了那么多年,期盼了那么久,苟延残喘,卧薪尝胆,苟且偷生,为的就是这一天! 玉奉天要亲手摘下胜利的果实,双手献给许慕言品尝。 他想要站在最高处,站在阳光底下,亲口告诉许慕言,整个修真界都是属于他玉奉天的,而他玉奉天独属于许慕言! 因此,玉奉天根本就没有留手,就当着许慕言的面,引了雷刑,要将玉离笙打得魂飞魄散。 却忽略了,他自己杀自己的同时,也杀了许慕言最爱的人! 这种痛苦已经远远超出了许慕言曾经受过的所有苦难。 玉奉天一直在埋怨谴责痛恨着玉离笙,怨恨玉离笙为什么要伤害他的许慕言。 可到了最后,玉奉天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是用了另外一种方式,狠狠地伤害着他最爱的人。 这也许就是上苍对他的惩罚,以爱为名,伤害毕生最爱的人。 “啊!!!!!!!!!” 玉离笙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没了菩提古树的庇佑,也没有了灵骨的支撑,饱受伤害的身躯,早就在雷刑之下,被打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他以为跳下去就能回家了 身上穿的婚服破烂不堪,半截衣袖都被炸碎了,在天雷之下,左手小臂直接被炸没了,剩下半截血肉模糊。 玉奉天高声逼问他:“玉离笙!你可还敢爱言言?你说句不爱,我就饶了你,让你死得痛快些!” 他就是想让玉离笙当着许慕言的面,亲口承认他不再爱许慕言了。 以此来让许慕言对玉离笙死心。 可玉奉天又忘了,玉奉天和玉离笙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玉奉天哪怕是魂飞魄散,都没有办法不爱许慕言。 而玉离笙又怎么肯说自己不爱许慕言了? 因此,玉离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是:“我爱他!” 下一瞬,他就会再受一道雷刑。 然后,玉奉天往后会一次次地逼问玉离笙,他还敢不敢爱许慕言。 可得到的所有答案,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爱。 玉离笙爱许慕言,死都不改。 许慕言全程看得清清楚楚,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相信师尊很爱很爱很爱他,爱到愿意为他承受一切痛苦。 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仔细想来,他和师尊之间也不是一直剑拔弩张的,也有过很好的时候。 除了当“许慕言”的时候,当小魅魔,当病痨鬼的时候,师尊对他都还不错。 也有过很好很好的时候。 也曾经相视一笑,就互通心意了。 却又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真是可笑。 许慕言觉得自己实在太可笑,太愚蠢,太自以为是了。 身上的婚服,此刻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好好的一场婚礼,最终却又成为了丧礼,真真就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喜丧。 而他就是两个师尊最终博弈时,最大的赌注,一个礼物,一个借口而已。 -- 第526页 许慕言每次以为自己能得到幸福了,可却每一次又跟幸福擦肩而过。 他当时笑得有多开心,有多迫切地拉着两个师尊拜天地。 此刻就有多么痛苦,多么恼恨。 “玉奉天,你先停一停手,我有几句话想说。” 许慕言高声道,紧紧攥着拳头,满脸认真地道,“我保证,如果你现在不停手,听我说完这几句话,你的往后余生,生生世世,你都会在懊悔中痛苦地度过。” 玉奉天原本想要拒绝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听见许慕言说这种话时,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手心都有些发麻了,连呼吸都不那么地顺畅。 犹豫再三之后,玉奉天还是暂且停下了手,他的背后隐隐有金光浮现,那是他的法相。 残缺的法相,只等着诛杀玉离笙,来修补完善的法相。 他敢保证,他的法相一定非常漂亮。 完善好之后,他要第一个把法相展示给许慕言看,告诉许慕言,他得道了,羽化飞升,终于成为神袛了。 可现在许慕言却让他停手,玉奉天显得谨慎,又有些小心翼翼,沉声道:“言言,你真的不该来此!” “我若不来,怎么能亲眼看见,你是怎么杀我师尊的?”许慕言轻声道,“我若不来,又怎么知道,师尊原来这么爱我。” 玉离笙用剑撑着,才勉强能站着,听见此话,声音沙哑地道:“言言,我说了,我爱你,死也不变,永远都不会变!” 许慕言深呼口气,高声道:“玉奉天,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想要拯救苍生,可时到今日,你的眼中依旧没有苍生!” 他见玉奉天想要开口狡辩,便又道:“我只有几句话,说完我就不说了,不要打断我。” 如此,玉奉天便没有开口,只是神色很紧张地望着许慕言。 “我很抱歉,没有能力拯救年少时期的你。你的痛苦,我全部都明白,你的过去,我也全部都接受。”许慕言轻声道,“我从未嫌弃过你,也永远不会嫌弃你。” 玉奉天隐隐觉得,许慕言好像要离他而去了,眼眶都开始红了,失声道:“言言,你敢死!你要是死,我就让整个时空的人,给你殉葬!” 许慕言并没有理会,反而转头同玉离笙道:“一声师尊,终生都是师尊,我很恨你,谁让你当初那么欺负我?” “言言……” “谢谢你剜灵骨救我,那是你最宝贵的东西,我知道。”许慕言缓缓道,“此前在菩提树下,我没有偏帮奉天,但那十六颗金钉,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玉离笙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起来。 不要道歉,不要说对不起,剜灵骨是他自愿的,被打入十六颗金钉,也不是许慕言的错。 为什么许慕言要跟他道歉? 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难道,言言要离开他了么? 言言这是不要他了吗? “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现在,我要回家了,我回去找妈妈了。” 许慕言抬手抓住了混元珠,深呼口气,突然提了个音道:“既然,我现在的身体是由师尊的灵骨重塑而成的,那就用我的血肉来修复这片千疮百孔的大地罢。” 说完之后,许慕言就快速地跑了起来。 他的修为本来就不低,行如疾风,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 鲜艳的婚服被风吹了起来,仿佛烈烈如焚的血色芦花。 从昆仑山最高的峰头,纵身一跃。 他以为这样跳下去,就能回家了。 天破了个大窟窿,隐隐雷电翻涌,雷云密布,两个时空交叠扭曲在一起。 许慕言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盘旋蜿蜒,扭曲成了虬枝一般的时空中。 “许慕言!!!!!” “言言!!!!” “啊!!!!!!言言!” 玉奉天看得目眦尽裂,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即便他倾尽所有修为地闪现过去,极力伸出手臂。 可依旧没能捕捉到许慕言的半寸衣角,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眼睁睁地看着许慕言纵身一跃,直接跳进去了。 时空相错形成的罡风,足以瞬间将许慕言绞成血雾。 这从来都不是回家的路! 从来都不是! 是他一直以来欺骗了许慕言! 玉奉天从来都没想过,许慕言居然这么相信他,居然会以为跳下去就能回家了。 居然……跳下去了。 连一块骨头,一根头发,一片衣袍都没有给他留下。 就只留了那么几句话! 玉离笙已经痛到无法说话了,他的左手没有了,腿骨也已经在雷刑之下,寸寸碎裂,根本没办法去阻止许慕言。 甚至,他都忘记自己手里还有魔剑,还能御剑飞行。 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久久都没能起身。 头顶的轰鸣声不断响起,雷云密布,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冰冷的雨水砸落在了玉离笙的脸上,手背,他低头一看,连雨水都是血红血红的。 这并不是纯粹的雨水,而是他的言言,最后为他积攒的功德。 用自己的一身血肉,来修复脚下这片千疮百孔的大地。 -- 第527页 因为,许慕言的身体是用玉离笙的灵骨重塑而成,也相当于是玉离笙身体的一部分。 现如今却化作了血水,滋养着这片大地。 “言言……言言,我的……言言。” 玉离笙失魂落魄地满地乱抓,企图留住许慕言。 可雨水才一落下,就融入了大地。 但凡被雨水遍及的地方,草木都开始复苏,尸体也起死回生。陆陆续续地坐了起来。 “奇怪,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我也是哎,我明明记得自己死透了,脑袋都分家了,怎么还活着?” 昆仑山的弟子们也陆续醒转,满脸茫然地道:“我好像睡了很久,发生什么事了?” “血!天上在下血雨,大家快看!” 活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句:“你们快看玉离笙!” 而彼时的玉离笙,真可谓狼狈到了极致! 疯子一样,浑身湿透,在地上乱抓,修长的手指都划出了鲜血,攥着一捧泥土,护在了心尖。 玉离笙又哭又笑着说:“这是……我的言言,这是我的言言啊!” 他缓缓站起身来,无视在场所有人畏惧,或是嘲弄的眼神。 一把抓过魔剑,飞身上了山峰。 “玉奉天,你想要自由,想要重新做人,想怎么样都行!”玉离笙失魂落魄地道,“我认输了,我愿意成全你们了,把言言找回来,好不好?你去把言言找回来,好不好?” 玉奉天目光呆滞,很久很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直到天边划过一抹金光,他抬手一抓,居然是混元珠! “我有办法了,混元珠有逆转时空之能,我有办法救言言了!” 玉奉天攥紧珠子,转头同玉离笙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个人四目相对的一瞬,即便什么都没说,却都明白了。 玉离笙把手伸了过去,同玉奉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混元珠的力量不多了,只有这一次机会。 如果逆转不了时空,那许慕言就真的彻底烟消云散了。 时隔了十多年,两个人终于冰释前嫌,再一次十指相扣。 不敢有任何保留,哪怕拼上毕生的修为,也要挽回许慕言的生命! 第二百六十五章 在其他时空,你能爱我么 在场众人只觉得眼前骤然金光大盛,根本无法睁开眼睛,纷纷抬手掩光。 在错乱扭曲的时空中,许慕言脱离了身躯,虚弱无比的魂魄,几乎被时空隧道中来回穿梭的罡风绞碎了。 他就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抱膝蹲在角落里,默默承受着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罡风,几乎要完全将他撕扯成了碎片。 许慕言也明白了,他就是跳进来,也没办法回家。 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回家了。 他以为跳进去就能回家了,所以才跑得那么快。 到头来,玉奉天还是欺骗了他,一次次地欺骗他。 许慕言抱紧双腿,将头脸死死埋在膝头,早就没有眼泪可流了,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要忘记。 要彻底忘记,永远永远不再想起。 可事与愿违,想要忘记的事情,总是历历在目,想要释怀的过去,却又耿耿于怀。 许慕言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 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也已经做好准备魂飞魄散了。 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已经死过太多次。 早已经习惯了,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他再也不用在血海里苦苦挣扎,在刀尖上舔血,每日战战兢兢地过活了。 再也不用了。 就当许慕言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魂飞魄散之时,他的眼前蓦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喊他回去。 可许慕言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坠落下去,轻得如同一根羽毛,耳边的罡风猎猎作响,让他根本没办法睁开眼睛。 许慕言舒展开身体,脸上流露出了释怀的笑意。 终于能死了。 他解脱了。 可是下一瞬,一抹金光自头顶火速蔓延开来,伴随着两道熟悉的厉呵声。 许慕言的两只手腕,几乎同一时间被人握住了。 他惊魂未定,猛然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颗金光灿灿的珠子。 在极盛的光芒中,两道红色身影瞬间逼近。 许慕言张了张嘴,却突然如鲠在喉,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我说过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能死!”玉离笙咬牙切齿道,“许慕言!要死,我就陪你一起死!!!” “言言,你怎么敢死?!”玉奉天同样咬牙切齿地道,“我们还没有洞房花烛!我们还有小九,还有孩子!” 许慕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很累很累,好似一阵风吹过来,魂魄就要彻底散开了。 他几乎是绝望地合上双眸,轻声道:“放过我吧,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我真的……好想回家。” 只希望一觉睡醒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许慕言。 这一路走来,风雨兼程,他很累了。 现在就只是想求一个解脱。 -- 第528页 回家是他最后的愿望了。 玉奉天的眼泪又流出来了,脑子里一瞬间又浮现出了许多记忆。 一帧又一帧,清晰无比。 他所求不多,唯一个许慕言而已。 可看着面前奄奄一息,只剩下虚弱魂魄的许慕言。 玉奉天磐石一般坚定的信念,终究还是寸寸崩裂,大厦倾覆一般分崩离析了。 是他输了,彻彻底底输了。 他不是输给了玉离笙,只是输给了许慕言。 “言言,师尊带你回家,师尊现在就带你回家!言言!” 玉离笙攥着许慕言的手,哭得泣不成声,混元珠的力量维持不了多久了。 必须得赶紧逃离这里才行。 玉奉天催动着混元珠,可根本没办法离开时空隧道。 这里混乱动荡,扭曲诡异。 能生生将一切活物撕成碎片,再化作一片虚无。 根本就没办法同时让三个人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玉奉天的手心里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混元珠的确有穿梭时空之能,但在同一个时空,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也就是说,不管是玉奉天,还是玉离笙,都没有办法潜回许慕言跳崖的前一刻,赶去阻止。 这也是玉奉天明明拥有混元珠,明明可以潜回过去,却没能自救的原因。 发生过的事情,永远都没办法改变。 时空就像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覆水难收,川河又如何能够逆流? 许慕言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摇了摇头,反握住两个人的手。 突然之间觉得这样也挺好。 三个人死也死在一起。 挺好。 爱他就为他殉葬罢。生同床,死同穴。 这是何等的缘分。 “言言……”玉奉天的肩膀狠狠颤动起来,哽咽着道,“对不起,言言,是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 许慕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知道,一直以来你过得也很苦……其实现在这样也很好,真的……” 他对两个师尊都再没任何要求了,临到死了,还有人能陪着,这种感觉真好。 许慕言从前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他一起死。 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玉离笙也笑着道:“这样的话,我和言言就能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真好,来生,就让我当一回良善之人罢。” “我会第一个找到你,然后和你成亲,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不过,应该也没有来生了。今生过得太苦,来此人间一遭,实在太苦了。 “可是……”许慕言轻声道,“我不想再遇见你们了,如果我还有来生的话,就让我当一株向日葵,永远那么热烈鲜活。” 玉奉天听罢,便道:“若我有来生,就让我当向日葵身前的石头,为向日葵遮风挡雨。” 不过,他不会再有来生了。 望着头顶不断盘旋,灵力快要散尽的混元珠,玉奉天突然又问:“若是在其他时空,言言会只爱我一个人么?” “回答我,在其他时空,你会爱我吗?” 直到看见许慕言点头了,玉奉天才终于如释重负一般。 突然松开许慕言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许慕言推入了玉离笙怀里。 玉奉天以手为刃,割开了自己的喉咙,汩汩往外涌出来的鲜血,又尽数被他注入了混元珠当中。 他用自己的血肉,为许慕言铺了一条回家的路。 玉离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呵了一声:“玉奉天!” “好好照顾言言,你我亏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 玉奉天双手结印,引导着混元珠开辟一条逃生之路,周围都凝结着一层浓郁的血雾。 “我太脏了,若有来生……我要干干净净地去见言言。” “言言,好好活着,我爱你。” “奉天!!!!!” 伴随着许慕言凄厉的惨叫声,混元珠已经打通了一条生路。 极盛的光芒裹挟着二人,身后连续发出十几道轰鸣声。 扭曲的时空竟然寸寸化作飞灰,而后消失殆尽。 在时空隧道消失的前一瞬,玉离笙抱着许慕言的魂魄,从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中挤了出来。 伴随着轰鸣声的消失,头顶密布的雷云,也渐渐散开了,雨停之后,太阳升起,明媚的阳光洒满了整片大地。 经受过血雨滋养的大地,再一次焕然新生,有嫩芽破土而出,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花。 不一会儿漫山遍野都长满了向日葵。 在场的众人都看傻了,不明白怎么一下子乌云密布,下起了倾盆血雨,又一下子乌云散尽,旭日东升。 一个个看着面前的玉离笙,显得极为惊慌,也极为不知所措。 都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去围剿了。 “奉天,奉天!” 许慕言仍旧大声哭喊着,看着周身长满了向日葵。 突然之间就想起了当初玉奉天带他去看的花海。 可不过只是短短一瞬,玉奉天就彻底消失殆尽了。 玉离笙强撑着残破的身体,单手托起许慕言的魂魄,沉声道:“言言,不哭,我们去寻菩提古树,事情一定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 第529页 “可是,菩提古树已经毁了啊。”许慕言哭得泣不成声,“我亲眼看见菩提树消失,彻底消失了,天上地下,再也寻不到菩提树了!” 就像玉奉天一样,天上地下再难以寻回了。 他当初满脑子都是玉奉天的恶,现在满脑子想的又都是玉奉天的好。 许慕言只知道,他再也见不到玉奉天了。 而他和师尊的幸福,完全是建立在玉奉天的尸骨之上。 是玉奉天到了最后,牺牲自己,成全了他们。 忽听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天上坠落下来,许慕言下意识抬头一看,竟然是混元珠! 这是玉奉天的混元珠。 从前通体金光灿灿的,可现如今却因为染了玉奉天鲜血的缘故,变得异常红艳。 许慕言伸出双手,想要接住混元珠。 可根本没办法做到。 那颗珠子径直坠落下来,穿透了许慕言几乎透明的双手,再重重地落在了玉离笙的手心。 “奉天……” 玉离笙轻声唤道,终究还是为玉奉天,也为年少时的自己,落下了眼泪,嘀嗒一声,砸落在了混元珠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混元珠竟然当场石化,而后咔擦一声四分五裂,从中剥离出了一颗褐色的种子。 第二百六十六章 师尊也陨落了 “这是……” 许慕言满脸期盼地望向了玉离笙,然后在他的眼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许慕言欣喜地几乎要原地跳起来了,忙拉着玉离笙的衣袖。 玉离笙懂他的意思,直接御剑离开了昆仑,回到了菩提古树陨落的地方。 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种子埋在土里。 用自己的鲜血浇灌,不一会儿种子就发芽了,在鲜血的滋养之下,很快就长成了新的菩提树。 许慕言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菩提树,周身被佛光笼罩,温暖又惬意。 他知道,这是玉奉天回来了。 虽然是以菩提树的形式回来了。 这菩提树生长得很快,枝繁叶茂之后,迅速开花结果。 果子又迅速无比地成熟了,最终自动脱落,玉离笙抬手接过了菩提果,望着手里的果子若有所思起来。 许慕言道:“我最初的身体,就是一颗菩提果所化,奉天应该是想要给我一副新的身体。” 也诚然如许慕言说的这样,菩提树好似也听得懂人话,还轻轻晃了晃枝叶。 玉离笙道了句多谢,而后便以菩提果为许慕言重塑肉身。 等做完这一切后,他的身体一晃,终于还是倒了下去。 “师尊!” 许慕言大惊失色,赶紧冲过去搀扶,伸手一摸,居然摸到了满手鲜血。 而玉离笙身下的地面,也不知何时被鲜血染透了。 “言言,那十几道雷刑,实在……咳!” 玉离笙面色一白,猛然吐出鲜血来,毫无征兆地喷了许慕言满脸。 许慕言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不停摇头颤声道:“不,不会的,师尊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师尊,奉天已经离开了,我不能再失去师尊了,师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师尊,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言言,那是天罚,”玉离笙气若游丝地道,抬手缓缓抚摸着许慕言的脸,“师尊是……是罪有应得啊,本来就该受天谴的……言言……” “师尊,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师尊这么厉害,一定不会死的,对不对?师尊!” 许慕言忙抓着玉离笙的手腕,为他输送灵力,可很快他又想起,师尊已经入魔了。 师尊现在是魔神! 根本受不得他的灵力! “我该怎么救师尊?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师尊!” 许慕言怎么都没想过,他会同时失去玉奉天和玉离笙! 怎么都没想到,不过短短片刻,他就要面临着两次失去挚爱的痛苦! “我不要师尊死,我不要!” “言言……你听师尊说,言言,”玉离笙满脸温柔,深深凝视着许慕言的脸,轻声道,“等我死后,把我……把我封印在菩提树中……” “师尊不会真正地死去,一定还会回来的,一定会!” 许慕言哽咽着道:“真的么?师尊没有骗我?那要我等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几二十年?我一个人很孤独,我不行!” “言言,不会很久的,相信师尊。” 玉离笙已经在弥留之际了,他这具身体算是彻底废了,除非能再度得到菩提树的净化,否则…… 他也不知道,化身菩提树的奉天,会不会帮他。 即便奉天帮他,再度让他净化。 可他现在是魔神,身体又残废至此。 因此,玉离笙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才能重塑血肉,再度问世。 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几二十年,又或许几百年,几千年…… 他以为自己能给许慕言幸福,殊不知留给许慕言的,却是漫长的等待,以及无穷无尽的孤独。 “我不行,我真的不行!”许慕言崩溃大哭起来,使劲摇头道,“我没有外表看起来那样坚强!我真的不行!” “怎么又哭了?从前的许慕言可不会轻易掉眼泪,也从来不会认输的。” -- 第530页 “我就是爱哭鬼!离开师尊,我就是不行!不要走,好不好?师尊,不要走,好不好,师尊?不要丢下慕言一个人!” 许慕言抓着玉离笙的手,眼看着师尊的身体逐渐开始透明了,好似很快就要彻底散开了。 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赶紧抱起师尊,踉踉跄跄地将师尊封入菩提树中。 许慕言崩溃地伏在菩提树上,清瘦的肩膀剧烈颤抖着,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玉离笙!大骗子!挨千刀的大骗子!” “我不会等你的!一时一刻都不会等你!” “等我离开这里,我立马就找别的男人,来个第二春!不!一个哪里够?怎么着也得十个,二十个!我气死你!” …… 他叫骂了好一会儿,才从菩提树里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也好”。 这是玉离笙在沉睡之前,留给许慕言最后的话。 也好。 好似允许了许慕言再去找别的男人了。 可许慕言从小期盼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到老不相离,又怎么可能会再找其他男人? 到了最后,挨千刀的小寡妇害他守了活寡。 这漫长的等待,穷极无聊,寂寞孤独,许慕言一个人要如何才能熬过漫漫长夜。 许慕言傻等了半个月,发现菩提树没有半点动静。 无论他对着菩提树说多少话,但始终没有了任何回音。 他一度想过,师尊是不是骗他的,骗他等个十几二十年,慢慢地也就能放下这段感情了。 许慕言不知道该怎么放下,除了每日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伏在菩提树下睡觉之外。 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事了。 只希望一醉解千愁,能短暂地忘却一切。可每当他酒醒之后,面对着的依旧是漫漫长夜。 他太孤独了。 在颓靡了大半个月之后,许慕言才恍如梦醒,觉得自己应该回昆仑山看看的。 那里是他和师尊初见的地方,曾经见证了无数个不堪入目的日日夜夜。 可当许慕言赶回昆仑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昆仑山也不再是昆仑山了。 就如同当初被摧毁的缥缈宗一模一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放眼望去,一片废墟。 应当是那日他们离开之后,幸存的修士纵火烧山,连绵起伏的十多座山峰,几乎被焚烧得寸草不生。 许慕言愣了很久很久,才像发了疯一样,御剑上了清静峰。 可惜,师尊曾经住过的月下小筑,也被毁得一干二净,就连从前许慕言跌落过的莲池,也毁于一旦。 连同着曾经的记忆,一起殉葬了。 许慕言在一片废墟中翻找,找了很久很久。 却连师尊的一件旧物都找不到。 他本来还想着,能找到点什么东西,哪怕是半片衣角也好,只要能让他睹物思人,什么东西都好。 一直找到太阳西沉,落日熔金,许慕言满身脏污,累得瘫倒在地,依旧什么都没寻到。 他一阵怅然若失,觉得自己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师尊救回了他的命,却又残忍地留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孤独。 许慕言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开心,怎么样才能不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人间的酒馆,喝得酩酊大醉。 恍恍惚惚间,眼前又浮现出了师尊的身影,可每次当许慕言伸手去抓时,那身影就立马消失不见了。 之后,他又会狠狠灌酒。 酒喝多了,胃就会痛,可再也没有人在乎他胃疼了。 也没有人再喊他言言了。 许慕言回不了家,也没办法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 他每日能做的事情不多,除了喝酒睡觉,最近还多了个看戏。 最喜欢看那种人间悲剧,好比说《雷峰塔》,《桃花扇》,《长生殿》。 每次唱到最高|潮的部分,楼上楼下哭倒一大片,许慕言在这个时候,哪怕哭得如丧考妣,昏天黑地,泣不成声,也不会有人指责他脑子有病。 他笑是笑不出来了,能有人陪着他一起哭,倒也不是件坏事儿。 因为昆仑被毁,两个师尊离开之前,也没给许慕言打点好,所以他没什么银钱傍身。 最初挥霍的银子,还是他用一根发簪换来的。 但换回来的银子,也不够他挥霍太久,每日也就混个温饱而已。 后来在人间辗转几月,突然又想起了他的好大儿小九。 也许,他该去看一看小九了。 许慕言担心自己不修边幅的流浪汉模样,会吓到小九,临去之前,还特意洗漱了一番。 原本他以为,小孩子忘性大,几个月不见,小九铁定把他忘了。 谁曾想,小九在见到他时,居然哭成了那副模样。 当时小九正在吃饭,他已经会自己吃饭了,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穿着粗布衣衫,但小脸圆乎乎的。 在听见脚步声后,抬头一看,小九还含着面条的小嘴一撇,立马显出一副委屈到了极致的表情。 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怕生,很大两串眼泪簌簌滚落下来,任凭他的养父母如何哄他,都不管用。 就坐在桌前,眼泪汪汪地看着许慕言,好半晌儿才怯生生地喊他一声“爹爹”。 -- 第531页 这一声爹爹,彻底把许慕言的心肠喊软了,他几乎是飞扑过去,一把将小九拥入怀中,哭得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是爹爹!小九,是爹爹来看你了,小九!” “是爹爹不好,都是爹爹的错!” “爹爹应该早点来探望小九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慕言养娃日常 那对夫妻站在一旁,极为尴尬地解释,他们并没有苛待小九,只是孩子太聪明了,记性也好,一直都记着他的爹爹。 许慕言看得出来,小九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很干净,吃得小脸胖乎乎的,便多次出言道谢。 因为不舍得再丢下小九,许慕言只好将他带在身边。 有了小九的陪伴,这日子过得也不那么难熬了。 许慕言寻了处荒山,亲自动手搭了一间竹屋,又做了几件不太像样的家具。 不管怎么样,也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因为这荒山也没个名字,方圆百里鲜有人烟,比较靠近南方,许慕言便给这山取了个不雅不俗的名字,叫作雁南山。 有句诗是这么写的,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 希望有朝一日,师尊能像大雁一样飞回来。 许慕言最近很惆怅银子的事,他可以自甘堕落,可以混吃等死,但小九不行。 小九还小,需要吃好喝好睡好,可衣食住行,哪有不花钱的道理? 总不能出去抢罢? 毕竟他现在是个“普通人”,隐姓埋名的生活,不能太高调行事。 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项上人头。 许慕言搜肠刮肚,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长。 思来想去,好像就脸还可以,但他还是有道德底线的,绝对不会去干那种营生。 也不好跪在街头要饭,太磕碜了,丢人。 遂带着小九,在人间表演胸口碎大石,铁手探油锅,长剑穿喉咙这种比较高难度的才艺。 得来的银钱也能勉强养家糊口,许慕言现在图的就是一个忙。 只要一忙起来,生活充实了,就不会再想师尊了。 这天底下不管少了谁,太阳都会一样东升西落,许慕言就不相信,失去师尊之后,他就不能活了。 小九聪明倒是聪明,就是特别淘气,而且还总喜欢模仿许慕言的一举一动。 三岁多的时候,就知道敲锣打鼓,吆喝着向围观百姓讨赏钱了。 四岁的时候,小九就“出师”了,挺起小小的胸脯,也要在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 许慕言一看这熊孩子的架势,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耽误孩子的前程。 不得不改职业,好在许慕言从前是修道之人。 虽然他不好随意出手,显露法术,但摸骨算命还是可以的。 嘴皮子也利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倒也不全然是坑蒙拐骗。 真要是遇见印堂发黑的大冤种,许慕言就会故作高深地问:“贫道观施主印堂发黑,不知施主最近可有遇见什么怪事?” 那人便道:“怪事?那还真有,我有一同窗好友死了两年多了,结果嫂夫人前几日身体不适,大夫过来把脉一瞧,你猜怎么着?就有了!” 许慕言听罢便道:“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那人面色羞红,神神秘秘地道,“每日早上醒来,我这身上就……就有些印记……还有就是特别累,大夫说我气血两亏,让我房事消停些……但我家世清白,至今为止还没成亲呐,更别说是出去寻花问柳了,我爹会打断我的狗腿!” 许慕言道:“那是因为,你那同窗好友的鬼魂上了你的身,而后同你那嫂夫人行事。人鬼殊途,鬼会吸你的阳气,自然就会气血两亏。” 吓得那人面色惨白,赶紧道:“那该怎么办?道长可要救我啊!” “二百两黄金。”许慕言狮子大开口。 “你怎么不去抢?你看我这打扮,像是能拿出二百两黄金的人?” 许慕言听罢,也觉得自己方才多少有点唐突了,便道:“你也可以讨价还价,你说个价位,我听听。” “真的?若我说的价位,道长不满意,那怎么办?” 许慕言:“你只管说,放心大胆地说,贫道是修道之人,视金钱如粪土一般。” “……”那人听了,把心一横,咬牙道,“那……二十两银子?” 许慕言:“成交!” 对于许慕言来说,对付小精小怪,简直易如反掌。 抓鬼只是他的副业,摆摊算命才是他的主业。 可没过多久,小九这孩子又学会了给人摸骨算命。 小小年纪还挺会装模作样的,摸着人家小女孩的手,摇头晃脑地说:“姑娘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许慕言都想一脚把这个熊孩子踹死。 但他一向主张素质教育来着,遇事不要慌,跟孩子讲讲道理,实在说不听了,就把小九吊树上反省反省。 反正绝对不会像师尊当初管教他一样,没皮没脸地教训小九。 许慕言琢磨着,小九也有七岁了,老是跟着他坑蒙拐骗,实在没什么前途。 应该让小九进书塾读书习字才是。 许慕言肚子里的墨水不多,他也懒得教,怕把自己的心脏病气出来。 -- 第532页 索性就把小九丢进书塾里念书去了,为了给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许慕言带着小九来到人间居住,还一天打两份工。 白天,他是街头给人摸骨算命测姻缘的小道士,晚上兼职抓鬼。 还得照顾小九的衣食住行,既当爹,又当妈。 在不久之后,小九从书塾回来,问了许慕言一个全天下小孩子都会问的问题。 那就是,他是怎么来的。 许慕言想都不想,随口道:“你本来是一颗果子,爹爹从树下经过,就听啪叽一声,果子砸我脑袋上了,这才有了你。” 小九听了,先是露出一副很惊恐的表情,随后才垮着小脸道:“爹爹,我长得很像傻子么?” “不像啊,我儿子最聪明了,就是个大聪明,一点都不傻。”许慕言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地道,“谁敢说我家小九傻,爹爹把谁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那为什么爹爹要把我当小孩子骗?” 许慕言纳闷道:“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可小九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我今年都七岁了。”小九一本正经地道,“实话实说吧,爹爹,阿娘是不是不要爹爹了?” 因为许慕言担心师尊从前的所作所为,会给小九的童年留下阴影,便把关于师尊的记忆抹掉了。 小九现在也不记得玉离笙了。 许慕言听罢,便嘴角抽搐地问:“谁跟你说的?你爹爹我这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哪个姑娘见了我不迷糊?怎么会舍得抛弃我?” 小九露出十分确信的表情道:“爹爹的脸皮也很厚,惯会油腔滑调,坑蒙拐骗,除了一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许慕言:“……” “阿娘定然是嫌弃爹爹穷,还总不务正业,所以才离家出走的,是不是?” 许慕言:“……”他能说不是么? 小九真的只有七岁?怎么懂这么多? 书塾里天天教啥了啊,许慕言有一种送孩入狼口的感觉。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许慕言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解释。 哪知小九主动握住许慕言的手,满脸认真地道:“可在小九心里,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我也最喜欢爹爹了!” “……” 行吧,熊孩子总算没白养,这让许慕言的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安慰。 结果小九下一句话,差点让许慕言咬断舌头。 “爹爹,天涯何处无芳草,再给我找个后娘罢?我看王富贵的娘就不错。” “王……王富贵是谁?” “我同学啊,他的爹爹死得早,他娘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长大,他告诉我,他娘可好看了,还说是什么……方圆百里最俊的寡妇。” 许慕言:“……” “爹爹,喜不喜欢不要紧,娶妻娶贤,找个对你好,对我也好的人就行了。” 许慕言:“……” 这个书塾看来是不能让孩子上了,这教的都是个啥? 其实,这也不怪书塾,主要小九打小就机灵,也有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时常让许慕言感到很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孩子的“好意”。 “爹爹是不是嫌弃小寡妇啊?”小九又问,“还是说,爹爹不喜欢女子?喜欢男人?” “……”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这都谁教你的?你再这样,爹爹真的生气了!” 许慕言很少发火,此刻听见“小寡妇”三个字,突然之间又勾起了回忆。 霍然起身,深呼口气道:“你阿娘不是个嫌贫爱富之人!他很好,特别好,只是因为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才暂时离开了我们,但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可是,在阿娘心里,这天底下还有比陪伴爹爹和小九,更重要的事情吗?” 小九满脸疑惑,不懂为什么别人有爹有娘,他却只有一个爹。 许慕言语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师尊陨落的时候,小九才一岁多,现在都七岁多了。 六年时间匆匆流逝,他已经六年没有回去探望过菩提树了。 也不知道菩提树现在怎么样了。 小九见许慕言的脸色不对,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等许慕言低头看他时,小九便说:“对不起,爹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久别重逢的第一夜 许慕言一阵怅然若失,夜里睡觉也辗转反侧。 一合上双眸,眼前就会浮现出师尊的身影。 不知不觉,就流出了眼泪,小九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睡觉。 软软的小身子香香的,五官长开后,模样也越来越俊了。 除了有些淘气,还有超乎同龄人的成熟之外,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 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许慕言的亲生孩子。 许慕言打算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他早就将小九视为己出了,小九就是他的孩子,哪怕天塌下来了,也不会变。 许慕言实在睡不着了,喉咙有些干,又想出去喝酒了。 为了不让小九有个酒鬼爹爹,许慕言已经很久没有沾过酒水了。 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心口疼得厉害,想师尊想得夜不能寐,肝肠寸断,急须喝点酒,压一压心痛。 -- 第533页 一醉解千愁,醉了之后,什么痛苦都能暂且忘记了。 许慕言打了一大壶酒,边走边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竹林。 他不敢满身酒气地回去,害怕会吓到小九。 索性就醉倚竹林,放开肚皮喝了个痛快。 喝得醉醺醺的,就趴在竹林里的小溪边,半边身体都泡在里面。 冰凉的溪水从指缝间穿过,让许慕言忽然想起,那年在昆仑山时,他曾经和师尊在莲池里修行。 头发散乱在水面上,面色酡红得宛如雨下海棠,娇艳欲滴,师尊站在莲池里,双手托着他的腰肢…… 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许慕言也已经忘记,那夜的过程多么不堪入目,只是依稀记得,那晚的风和今夜的一样。 隐约能嗅到淡淡的花香。 许慕言醉得很厉害,恍恍惚惚间,一翻身,整个人就跌入了溪水中。 冰冷的溪水很快就漫过了他的头脸,他整个人很放松地卧在里面,眯着眼睛,想象着自己只是一片落叶。 宽松的衣袍漂浮在水面,看起来有些像是水中芦苇。 很快他就不能呼吸了,整个人都沉没进去,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唯有他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动得厉害。 蓦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一把攥住了许慕言的手腕,将他往上一拉。 轰隆一声,许慕言破水而出,脸被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头顶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开了,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 许慕言抬起头来,正要开口感谢对方出手相救。 哪知才一看见此人的脸,瞳孔骤然剧烈颤动起来。 他的嘴唇哆嗦得很厉害,眼眶立马就红透了,耳边也嗡嗡作响。 好半晌儿,许慕言才自嘲地笑道:“我又产生幻觉了,每次喝醉酒了,都这样。” 不是第一次了。 前些年许慕言喝醉酒了,在酒楼的楼梯口,看见了师尊,结果因为着急追赶,竟一头滚下了楼梯。 还有一次,是在荒郊野岭,许慕言醉酒后,看见师尊在跟他招手,立马就扑了过去。 第二天酒醒之后才发现,他昨天夜里把一处荒坟给掘了,抱着一副陌生的白骨,睡在棺材里整整一夜。 不止一次了,这种滑稽可笑的事情,不仅发生过一次了。 许慕言早就习惯了,可他还没习惯失去师尊的感觉。 “师尊,我很想你,很想很想,可你就是不回来找我,连梦都不给我托一个……” 许慕言说着说着,就哭了,瘦弱的肩膀一直哆嗦着,“我恨你,恨死你了!凭什么不让我回家?凭什么要让我等你?你以为你是谁啊,玉皇大帝,还是天王老子?凭什么要我等你?你凭什么!” “言言……” “呦,这次的幻觉好清晰,还知道喊我言言……我一定是喝太多酒了。”许慕言捂着绞痛的额头,苦笑着道,“言言个屁,你再不回来,我就老了,凡人的一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我又能再活多少年?” “我今年都……都……多大来着?” 他脑子有点浑,想不起来自己今年多大了,开始低头掰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十七,十八……二十二,二十三……我都二十三岁了!虚岁二十四,过年二十五,四舍五入三十岁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 “你拿什么补偿我?”许慕言捶打着玉离笙的胸口,嚎啕大哭,“坏人,坏人!” 咦? 捶着居然还有手感。 许慕言抽着鼻涕发愣,心道,不会吧,自己该不会又像上回一样,稀里糊涂掘了别人的坟罢? 看来这次坟还挺新的,尸体也还完整。 他没有奸|尸的癖好,便放下了手,顺势一躺,准备睡醒再说。 哪知腰肢就被人捧住了,月光下,许慕言很清晰地看见了师尊的脸。 一如当年初见,白衣飘飘,不染纤尘,俊美得不似凡人,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怀。 “醒醒!” 许慕言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目光死死盯着玉离笙,嘴里念念有词道,“快醒醒!没出息的东西!喝得烂醉如泥!” 千万别是把小九当成了师尊啊!!! 要不然他可就是禽兽不如,死不足惜了啊! 可下一刻,许慕言的手腕就被人攥住了,面前的师尊满脸心痛地唤了声:“言言。” 许慕言光是听这一声“言言”,当场醉得更厉害了,他很怕酒一醒,师尊又消失不见了。 鬼使神差一般,就勾住玉离笙的脖颈,主动亲吻起来。 两个人抱得很紧很紧,几乎没有任何一丝缝隙,双双翻身跌落溪流,溅湿了岸边的一片兰草。 许慕言眯着眼睛,只觉得身体软得厉害,整个人都浸泡在冰冷的溪水里,但他并不觉得冷,反而越来越热。 鼻尖满是清新的花香,以及溪水淡淡的腥气,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只有他和师尊耳鬓厮磨,互诉着久别重逢的深情。 恍惚间,许慕言好似又回到了过去,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师尊的存在。 溪水重重冲刷过他的脊背,他的身体在汹涌翻滚的水浪中,像是一叶扁舟,漂浮不定的。 又似落叶一般,随波逐流,手里根本抓不住什么东西。 -- 第534页 唯有腰肢受人禁锢,受困在那方寸之间。 岸边的兰草反复被水浪淹没,将花朵都摧残得一片狼藉。 许慕言肝肠寸断,这些年的委屈让他哭得不能自控。 又哭又笑着,嘴里喃喃自语,一时骂骂咧咧,一时又婉转乞怜。 很快就晕了过去,脸上还泛起了幸福的笑容。 可再当许慕言醒来时,他还泡在水里,头顶月亮高照。 看来还没有醒酒,许慕言如此想的,又抱着师尊哭诉这些年的委屈寂寞。 哭得声音沙哑无比,喉咙里装了个破风箱似的,呼呼呼地乱响。 然后,没过多久,许慕言再一次昏睡过去了。 醒来后,天色都泛明了,结果还没醒酒!!! 许慕言觉得这多少有点离谱了,看来酒馆的掌柜还是挺良心的,没掺水卖假酒。 居然把他喝成了这样。 于是乎,许慕言忍痛,又扑在玉离笙怀里,用沙哑的声音,再次哭诉。 这次他不仅哭诉着这么多年的委屈,还埋怨起来了。 “该死的师尊!该死的小寡妇!真他妈当我是铁打的身子骨啊?” “嗯。” “你还好意思嗯?你嗯什么嗯?我可跟你说,小九已经让我给他找后娘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跟隔壁村的寡妇好了,我气死你……啊!” 下一瞬,许慕言就惨叫一声,白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天都亮了。 本来以为这回应该酒醒了,结果还没醒,但好在已经上岸了,正在嚯嚯岸边的兰草。 许慕言忍不住感慨:“那酒能是女儿红?三碗不过岗也差不多这样了!” 既来之,则安之。 他也不强求什么,顺势抱着师尊的脖颈,好一通哭骂。 没有任何悬念的,他又晕了过去。 等许慕言再一次醒来时,天都黑了。 他这回被绑在了竹子上,夜风凉飕飕的,天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星辰。 许慕言终于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儿了。 那得喝多少,才能醉成这个样? 难不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师尊……真的回来了? “师尊?”许慕言尝试着唤了一声。 “嗯,乖言言,这是最后一次。” 身后的师尊摸了摸他的头发,用粗重的声音道:“言言,师尊很想你,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许慕言听见的却是:“日。” “你再说一遍?” 玉离笙:“师尊很想你,言言,师尊爱你,很爱很爱很爱你,师尊不能失去你,想日日夜夜地跟你在一起!” 然而,许慕言听见的却是:“想日。” “混蛋!大混蛋!” 许慕言哇的一声就哭了,使劲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 奈何师尊绑得很紧,这竹子也忒有韧性了,他不挣扎没事,一挣扎整个上半身就伏了下去。 看起来像是在迎合,也像是在邀请。 果不其然,身后很快就传来低低的一声闷哼。 玉离笙哑声道:“言言,久别重逢的第一夜……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让师尊死,是么?” 许慕言哭着咆哮道:“什么第一夜?这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也是你爹爹的道侣 玉离笙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伸手撩了一下许慕言湿漉漉的长发。 深邃的目光胶着在了那被汗水打湿的美背上。 许久之后,玉离笙才凑近许慕言的耳边,低声道歉:“言言,师尊真的……真的忍不住。” 许慕言:“……” 也罢,只要师尊平安归来,随他怎样都好。 不过没过多久,许慕言就不愿意了,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多少是有点草率。 因为双腕被牢牢绑在了竹子上,他不好动弹,只能极力扭转过头来。 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骂:“行了!该死的!!够了!!!你也让我喘喘气啊!” “言言,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玉离笙低头对上了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俊脸,奈何许慕言的脸布满了潮|红,含羞带怯,楚楚可怜,半分杀伤力都没有。 落在他的眼中,竟是那般风情万种,动人心弦。 许慕言哭着咆哮道:“我他妈觉得你是很想让我死吧?” 玉离笙微微发红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几下,许久之后,他又开口道:“言言,不许口吐污言秽语。” 呦呵,想不到六年过去了,师尊也开始讲文明树新风了,竟然不让他口吐污言秽语! 这就是污言秽语了? 许慕言这些年来,一直在人间居住,以卖艺为生,多少也沾染了些市井之气。 这才算什么? 他满肚子的“污言秽语”还没开始往外倒呢。 该死的玉离笙,该死的小寡妇!遖颩 要么不回来,才一回来就这么欺负他,不连骂个三天三夜,许慕言这六年以来的委屈,根本发泄不干净。 于是乎,许慕言深呼口气,正准备破口大骂。 哪知下一瞬,一只温热的大手,就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 许慕言的心脏砰砰乱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要大祸临头了。 果不其然,玉离笙下一句话便是:“小心些,别坏了嗓子,师尊会心疼的。” -- 第535页 待捂住许慕言嘴巴的手,再度松开时,月亮已经高挂在头顶了。 玉离笙先是揉了揉他的头发,稍作安抚。 之后就解开许慕言的双腕,一手就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特别小心地抱在了怀里,身子往前一贴,许慕言的后背就贴在了竹子上。 许慕言抽泣不止地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你说啊。”玉离笙笑了起来,已经把手扶在了许慕言的腰间,他道,“你长话短说,仔细嗓子。” “师尊!太……太晚了,我……我得回去了!” 玉离笙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才开口道:“不晚,怎么,荒郊野岭的,你觉得委屈,是么?” “那也无妨。”玉离笙还挺善解人意的,轻声道,“回头,我们去寻一张干净的大床……” “……”许慕言恨得咬牙切齿,见玉离笙还不肯善罢甘休,赶紧道,“家里还有孩子!我两个晚上没回去,小九会担心的!” “小九……”玉离笙故作思考,很快又道,“无妨,小九也不是个三岁小孩儿了,他会理解大人的苦衷。” 许慕言:“……” 待玉离笙饕足意满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许慕言双腿哆嗦得厉害,走路都有些勉强,腰背根本不能挺直,酸麻得厉害。 两个晚上没回去,许慕言很担心小九的安危。 便拒绝了师尊邀请他一起露天沐浴的好意,拉着师尊赶紧回到家中。 屋里屋外寻了一圈,也喊了一圈,愣是没瞧见小九的身影。 许慕言急了,攥着拳头道:“孩子还小,我两个晚上没回来,连半个字都没给他留,小九该不会误以为,我不要他了吧?” “又会不会是被人拐走了?家里没大人生火做饭,一天两夜没吃东西,小九会不会出去找我,又没找到,饿晕在外面了?” 玉离笙环顾了一下周围,眸色暗淡了许多,心知他不在的这些年中,许慕言过得很清贫。 应当吃了不少苦,屋里都没什么家具,想来平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 听见此话,玉离笙便宽慰道:“言言,你别太担心了,为师七岁的时候都会杀人了,不过一天两夜,不会出事的。” 许慕言:“……”那也不是谁都能跟玉离笙比啊。 “不行!我得出去找找!” 许慕言还是太担心了,转头就要出门找孩子,玉离笙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哪知迎面就撞上了个妇人,这妇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寻常就喜欢在附近转悠。 “哎呦,许公子这么急,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出去找孩子!我家小九不见了,他丢了!” 许慕言急着去找小九,哪里顾得上别的,当即就要跨过门槛,却听媒婆道:“这个时辰,小九在书塾上课呢,我刚过来的时候,还遇见了。” “在书塾?当真?” “错不了,咱们这十里八乡的,谁不认识谁?哪里就能丢孩子了。”媒婆信誓旦旦地笑道,“许公子,我今个来呢,就是你家小九托我来说媒的!” 许慕言懵了:“说媒?可小九才七岁,现在给他说哪门子媒?虽然家境清贫,但我就这一个儿子,没打算让他去当童养夫。” “错了,不是给小九说媒,是给你说媒,你没听小九跟你讲过?”媒婆笑着道,“隔壁村有个小寡妇,丈夫死得早,又没公婆,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个孩子,那小寡妇模样俊,性格也好,同你真真就是郎才女貌!” 许慕言:“……” 一旁站着旁听的玉离笙:“……” “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玉离笙转头凝视着许慕言的脸,似笑非笑地道:“喜欢年轻貌美小寡妇?嗯?” 许慕言顿时涨红了脸,赶紧跟媒婆解释,他没有再婚的打算。 好不容易将媒婆糊弄走了,才一转身,腰肢就被一双大手掐住。 玉离笙的臂力奇大无比,不由分说将许慕言整个掐了起来。 而后大步流星地走进里屋,再一把将人丢在榻上。 许慕言一个鲤鱼打挺,结果没挺起来,眼前一黑,玉离笙就将他逼入了方寸之间。 他赶紧摆手解释道:“师尊!你可得相信我啊,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师尊的事情!这事是小九的主意!” 玉离笙没说什么,静静地盯着他看。 “师……师尊,我只喜欢你这个寡妇,其他的寡妇,我不喜欢的。真的。我拿小九的性命做担保。” 玉离笙还是置若罔闻,依旧死死盯着他看。 许慕言艰难地吞咽着口水,都快哭了,心道,师尊六年之后,怎么醋劲儿还这么大,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索性就问道:“你现在是师尊……还是奉天?” 玉离笙:“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那……长话短说?” “不行。”玉离笙直勾勾地盯着许慕言艳红的嘴唇,嗓子又开始干了,低声道,“小九去书塾了?” “嗯……应该是。” “中午会回来吃饭么?” “不回来,我给他交了伙食费,他中午在书塾吃,下午将近天黑才回来。” “原来如此……”玉离笙点了点头,想了想,他又问,“那你现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 第536页 许慕言愣愣地道:“不……不饿啊。”他拍了拍有些圆弧的肚子,能清晰听见水声,“我之前喝了太多酒。” “也不全然是酒罢。” 许慕言:“……别说这么直白。师尊。” 玉离笙这才放心大胆起来,单手解开衣领,扭了扭修长白皙的脖颈,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声。 淡青色的血管在他的皮肉下清晰可见。甚至,还有些狰狞地跳动。 “师……师尊,我……我突然又饿了,我……我想吃肉包子,我带师尊出去买肉包子罢?” 许慕言终于明白过来了,手脚并用地往后乱爬,不停吞咽着口水道:“等吃饱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叙旧。” “你现在都喜欢吃肉包子了么?那好,师尊以后给你做。” 玉离笙挽起了衣袖,露出两条精壮富有力量的手臂,笑着向许慕言逼近,“晚上孩子回来了,会很不方便。” 许慕言:“……” …… 待小九下学回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 许慕言见小九没事,也就放心了,只是对于玉离笙的存在,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小九解释。 小九抬头看了看玉离笙,又转头去问许慕言道:“爹爹,我该喊伯伯,还是该喊舅舅?” 许慕言心道:傻孩子,论辈分来说的话,应该喊师公,或者是喊玉爹爹,怎么着也不能是伯伯,或者舅舅。 他正迟疑着,该如何解释,毕竟以后三个人是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生活的。 总不能让玉离笙男扮女装,假扮小九的阿娘罢? 许慕言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师尊必然不会答应的。 玉离笙道:“我是你爹爹的师尊。” 小九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唤了声:“师公。” 许慕言听了,暗暗大松口气,心想,这样也好,等孩子大了,再解释清楚也不迟。 哪知玉离笙下一句话却是:“我也是你爹爹的道侣。” 第二百七十章 神明终究还是眷顾了他们 许慕言:“!!!” “什么是道侣呀?”小九满脸不解地问,“道侣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道侣便是……” “道侣就是比亲人还要亲的人!”许慕言赶紧抢答道,“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师公就要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又多了一个疼爱小九的长辈,小九高不高兴?” 小九“哦”了一声,随后又道:“可是,家里只有一张床啊,寻常爹爹跟我一起睡,还总是压着我胳膊,师公来了,要睡在哪里?” 说到床榻这个问题,其实根本用不着担心。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家里最值钱的家具,全部毁于一旦。 包括床榻,桌椅板凳,但凡能让人躺,靠,或者坐的家具,通通毁得一干二净。 许慕言心里默默流泪,这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他可怜的老腰啊,他的胳膊腿啊,他的膝盖骨啊,现在还隐隐作痛。 这全部都怪师尊! “言言,你不是想吃肉包子么?师尊带你出去买。” 玉离笙如此道,又低头看向小九,“你既唤本座一声师公,那本座便是你的长辈,从今往后,自然保你衣食无忧,安然无恙。” 小九疑惑地问:“师公的名字叫本座?” 玉离笙:“……” 许慕言:“……” “孩子不是很聪明。”玉离笙轻声道,“半点不像你。” “我知道,没办法,天生的。” 许慕言摸了摸鼻子。想着家里没什么食材了,也因为床榻被震塌了,没地方睡觉。 索性就带着小九出去吃饭。 玉离笙出手是很豪气的,金叶子,金珠子,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一出手就是核桃那么大的金珠子,把掌柜唬得一愣一愣的。 许慕言的眼睛都看直了,小九也是,还悄悄拉着许慕言的衣袖问他,为什么师公这么富有。 许慕言也很想问一问的。 为什么师尊这么富有! 一个待在菩提树中六年的人,为什么一出来,就有如此大一颗金珠子。 玉离笙开了个雅间,才一落座,许慕言就跟一阵邪风似的歪了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小声问:“师尊,实话实说,刚才那金珠子是假的,只是师尊施展的障眼法,是也不是?” “真的。” “什么?!” “那是真的。”玉离笙低头喝茶,语气轻淡地道,“我本不喜那些金银俗物,可行走在人间,若无钱财傍身,多有不便,遂随身带了些来。” 顿了顿,他侧眸瞥向许慕言,又道:“怎么,你喜欢?” “我当然喜欢啊!!!!那是金子啊,谁不喜欢啊?” 许慕言霍然起身,想出去找那掌柜讨回金珠子。 开什么玩笑,那么大一颗金珠子,足够把这座酒楼买下来了。 “回来。” 玉离笙伸手将人拦住,随手丢了样东西过去。 许慕言伸手一接,见是个钱袋子,打开了一看,当场亮瞎他的双眼。 居然全是金叶子,金瓜子! “师尊!你竟……竟如此富有?” “嗯。”玉离笙轻声道,“从前在昆仑时,掌门师兄知晓我信佛,曾送了我一尊金身佛像,我闲来无事,便将金身融了……” -- 第537页 提起重明君,玉离笙的眸色暗沉了许多。 六年之后,他再度问世,除了许慕言之外,最对不起的人,应该就是重明君了。 只是,当初重明君误打误撞,在他与许慕言成亲当夜,一剑捅死了许慕言。 玉离笙当时恨之入骨,暴跳如雷,将人生生折磨而死。 如今再回想起此前种种,难免有些唏嘘。 许慕言见状,赶紧岔开话题道:“那可太好了,我以后就不用去街头卖艺了。” “你一直以来,都过得如此辛苦么?言言。” 许慕言还未来得及开口,小九便道:“爹爹很厉害的!他会胸口碎大石,铁手探油锅,还会长剑穿喉咙!” 玉离笙听了,更加心痛难忍:“言言,这些年,你就是这般讨生活的?” 许慕言:“啊,这其实也没……” “还不止呢,爹爹还会给人算命,凡长相俊美的,他一律半价,凡模样丑的,罪加一等,多收一倍的银子。”小九毫不留情就把许慕言给出卖了。 “胡……胡说!才不是这样!”许慕言吓得赶紧把小九的嘴捂住了,解释道,“我那是济世救人,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多俗啊!” 玉离笙也没说什么,只是脸上又流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慕言总是觉得,现在的师尊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奉天。 说话温声细语,不紧不慢的。 许慕言抿了抿唇,有心想问一问,正好店小二送菜进来了。 便只能暂且按捺住,有些话也不好在小九面前说。 “小九,你多吃点,敞开了吃,你师公有钱,以后就不用再跟爹爹过苦日子了。” 许慕言给小九满满当当夹了一碗菜,想了想,又给玉离笙夹了一根鸡腿。 玉离笙笑着道:“言言懂事了不少。” “师尊,您也多吃些,弟子无用,招待不周了。” 许慕言眼观鼻鼻观心,小声哼哼,望着满满一桌的饭菜,吞咽了一下口水。 也不跟师尊客气,该吃吃,该喝喝。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小九也吃饱了,许慕言先把小九送回房里睡觉。 这才回到雅间,残羹剩饭已经被收走了,店小二还送了茶水过来。 玉离笙低头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实在吃不惯人间的食物。 再一抬头时,许慕言已经关上了房门,贴了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就好像做梦一样,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师尊是再度得到了净化么?奉天又去了哪里?他也能再度问世么?” 面对着许慕言一连串的问题,玉离笙只点了点头,回答了一个“嗯”。 “师尊,别光嗯啊,到底是不是?奉天还活着吗?还是说,师尊和奉天再度合而为一了?” 玉离笙言简意赅地道:“是,但也不全然是。” “师尊!”许慕言急了,“你就快告诉我吧,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奉天和师尊到底有没有融合?如果没融合,奉天还能转世投胎么?” 玉离笙道:“他的肉身已经化作了菩提树,你也亲眼所见了。我是借了他的光,再度在菩提树中净化,修复了身体,这才得以再度问世。” 他见许慕言的眸色黯然了许多,忍不住微微一笑,抬手勾起了许慕言的下巴,“可是,奉天的一半神识,与我相融了,我这么说,你高不高兴?” “一半神识相融……那另外一半呢?” “另外一半,则将永远地同菩提树共存。这对我与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没办法转世投胎吗?” 奉天那么害怕孤寂,最后却要永远被囚禁在菩提树中,他该有多么绝望。 玉离笙摇了摇头。 玉离笙轻声道:“他的神识很弱很弱,还需要静养,也许,有朝一日,他的神识能够苏醒,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没什么,言言,往后就辛苦你了。” 许慕言:“……”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话,他的后腰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一个玉离笙已经够他受得了,结果奉天的神识也融合进来了。 只怕以后永无宁日了啊! 他这个腰真的没关系么?不知道会不会坏。 许慕言觉得自己二十多了,快三十岁的人了,年纪也大了。 没年少时那么耐折腾。 下意识就往远处挪了挪。 哪知下一瞬,玉离笙又将他抓了回去,一把将他按坐在了自己的膝头。 许慕言艰难吞咽着口水:“不,不行的吧,我刚才吃太饱了……” “师尊帮你消食。” “我怕胃疼!” “那就……不动你的胃。”玉离笙的手指,缓缓抚摸上了许慕言的嘴唇,满脸温柔笑意地道,“言言,你的唇有些干了,师尊为你润一润色。” 许慕言:“……” “我设了结界,不会有人进来打扰。”玉离笙轻声道,“别松口。” 他最终还是没能逃出师尊的魔爪,被抓着润了一晚上的色。 第二天醒来时,许慕言就发现自己跟猫儿一样,蜷缩在了师尊的怀里。 外面的天色大亮,阳光透过门窗的缝隙挤了进来。 从许慕言的角度望过去,师尊睡得很安稳,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浓密漆黑的睫毛,又卷又翘,好似蝶翼一般。 -- 第538页 俊美的面容,一如当年初见。 却没有了那时的冷漠疏远,清冷无情,现如今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浑身都散发着勃勃朝气。 许慕言忍不住把耳朵贴向玉离笙的胸口,听着师尊强有力的心跳。 听着听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颗心是他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 面前的这个人,是他流尽了血泪,死了又死,活了又活,身心反复被虐。 还曾经潜入时空隧道,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才挽救回来的。 玉离笙就该是他许慕言的,就应该是。 在这么一个安宁的清晨,许慕言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也得到了救赎。 神明终究没有抛弃他。 他的眼里,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师尊,也只有师尊。 相信,师尊待他也是如此,也许更甚。 这对许慕言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对师尊再无任何要求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奉天最终还是永失自由 自从来到人间之后,许慕言害怕自己会睹物思人,便没再往菩提树边挨。 这一晃就过去了六年之久,往日种种依旧历历在目,好似发生在昨天。 许慕言不知道师尊这些年来,到底又经历了什么。 此次再度问世,脾气好似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浑身上下充满戾气。对待小九也有了许多耐心。 当然,这或许是爱屋及乌,亦或者小九嘴甜,一声声喊着玉离笙师公的缘故。 许慕言以为,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小九生得又那般讨人喜欢,师尊没理由再像从前那般,动不动就要把小九摔死了。 原本,许慕言没打算带小九同行,他不甚想让小九知道,爹爹和师公都不是普通人。 只盼望着,小九今生能像个普通人一般,平安喜乐,安稳度日便好。 玉离笙却不以为然,甚至还在许慕言的面前,旁敲侧击地道:“这些年没见,小九倒是脱胎换骨了,只不过,孩子早晚有一天会长大,你又能陪在他身边多久。” 许慕言道:“能陪多久,就陪多久。” “我的意思是说,小九只是个普通人,凡人的生老病死,他都得经历。” “……” 这事许慕言倒是不曾想过的。 仔细想来,他自己是菩提果所化,现如今理论上来说,就是一颗果子,别说是人了,连哺乳动物都算不上。 想来,已经脱离了凡人的生老病死,这些年,他的模样也没什么变化。 至于师尊,那就更别提了。 二十岁的玉离笙是什么模样,现如今三十好几,快奔四十的老男人,依旧是什么模样。 想来师尊也已超越了凡人的生老病死。 如此一来,小九会慢慢长大,然后再慢慢变老。 一直等小九七、八十岁,白胡子一把了,再跟许慕言站一起,那可就不是父子了,而是爷孙。 只要一想到,小九满头白发,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喊自己爹爹,许慕言的额头就直冒冷汗。 总觉得那种场面实在太可怕了。 “师尊的意思是,想引小九入道?可是……” 许慕言抬头,望着在院子里捅蚂蚁窝玩的小萝卜头,满脸担忧地小声道,“师尊,你说,就小九这脑子,这根骨,这资质,他能修道么?别回头把我给气死了,我不经气的,我心脏承受不住。” 玉离笙道:“只要你答应让小九修道,哪怕就是块废铁,为师也有办法百炼成钢。” 顿了顿,他的目光也望向了院子里的小九,又道:“他若是不听话,你尽管出手教训便是了。严师出高徒,人间不是还有句话说,慈母多败儿。”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许慕言还是对小九狠不下心肠。 总觉得小九这孩子没爹没娘怪可怜的,现如今还要认敌为父。 倘若有朝一日,小九真修成正果,有了大造化,再得知了身世,只怕要找玉离笙报仇雪恨。 出于此种考虑,许慕言其实不甚想让小九也踏入玄门。 一入玄门深似海啊。 玉离笙似乎看出了许慕言心中所想,便出声安抚道:“言言,你不必担忧,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担惊受怕,瞻前顾后,不如顺其自然,一切自有定数,凡事不必强求。” 听了这话,许慕言立马就乐了,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我说师尊,你怎么说话跟庙里老和尚似的?满嘴大道理,我都担心哪天从你身边走过,能捡到一口袋舍利子。” 玉离笙微微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师尊,人间还有一句话叫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让我顺其自然,莫要强求,难道师尊现在就没有任何想要强求的事了么?” “有。” “什么?” “你。” “……” 行吧,许慕言心想,算他没问。 表面上显得很风轻云淡,也很矜持,可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清了清嗓子,许慕言道:“小九崽子,来,过来,爹爹和师公有话要说。” 小九听了,立马丢掉手里捅蚂蚁用的树枝,三步并两步就跑了过来,小脸满是汗水,昂头道:“什么事啊,爹爹?” “你看你,热一头的汗,快擦一擦。” -- 第539页 许慕言嘴上责怪道,但还是仔细地帮小九擦汗。 深思熟虑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了。 许慕言满脸认真地道:“小九,其实,爹爹一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爹爹和师公都不是普通人。” 他本以为小九听见这话,会很吃惊。 结果并没有。 小九反而还露出了一副很凝重的表情,左右逡巡了一圈,见没闲杂人等,而后才神神秘秘地压低声儿道:“爹爹,是仇家要杀上门了吗?” 许慕言:“哎?” 玉离笙:“……” “难道不是仇家?那就是爹爹以前招惹的风流债要找上门了?他们厉不厉害?人手多不多?会杀了爹爹吗?会杀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 许慕言:“……” 玉离笙:“……” “等等,小九,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许慕言都懵了,觉得这种话,不该是从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嘴里讲出来的。 “我之前在街上听人说书,就是这么说的。武功盖世的江湖侠客历尽沧桑之后,金盆洗手归隐山林,还有什么,风流浪子四处留情,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诸如此类的……” 小九满脸认真地道:“爹爹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太靠谱,但爹爹的刀法很好,能把苹果削成很可爱的小兔子,还会给人摸骨算命,抓邪祟也很在行,又长得这么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许慕言:“……” 想不到小狗崽子平时观察得倒挺仔细的。 玉离笙听罢,转头问许慕言:“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他的?” “怎么可能?”许慕言赶紧拉过小九的手,半蹲下来,敛眸正色道,“小九,你听好了,爹爹不是什么江湖侠客,也不是什么风流浪子,爹爹其实……” “嗯?”小九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脸信任地道,“爹爹其实是谁?” “爹爹其实……嗐,爹爹其实没什么不得了的身份,之前就是个名不见传的散修,后来有了你,所以就归隐了。” 许慕言还是没有勇气如实相告,有些事情,等小九再大一些说,也不算迟。 小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爹爹和师公想带小九去一个地方,但因为路途遥远,所以需要御剑。” “御剑?” “就是脚踩着剑,在天上飞,小九怕不怕?” 小九满脸惊讶道:“爹爹还会飞呀?” “爹爹为了小九,什么都会。”除了不会生孩子。许慕言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之后抱起小九,同师尊对视了一眼,而后一挥衣袖,多年不用的命剑,嗡的一声幻化而出。 在小九的惊呼声中,许慕言抱着小九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剑刃之上。 起初许慕言还担心小九会害怕,现在见他满脸兴奋的样子,倒也暗松口气。 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地方。 这里还跟从前一模一样。 让许慕言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绪。 他抱着小九稳稳落地,望着面前高大的菩提树,眼眶有些涩然。 这树长得很好,枝繁叶茂,高耸入云,远比从前的那棵菩提树,还要年轻鲜活。 菩提树就是奉天,奉天就是菩提树,兜兜转转,奉天还是没能逃过永失自由的命运。 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到来,菩提树晃了晃枝叶,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许慕言放下小九,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前,抱着菩提树,把头贴在上面,轻声道:“奉天,我回来看你了。” 此话一出,树身又狠狠抖动起来,似乎听得懂人话,还伸出枝叶缓缓贴向了许慕言的头。 细枝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触角,而后再迅速无比地聚拢出花包,开出了红色的小花。 依偎在了许慕言的指尖,好似在同他诉说着相思。 许慕言难免有些触景伤情,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哪知小九那个糟心玩意儿,一副很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居然靠近过来,昂头看着菩提树,嘴里念叨着:“哇,好大一棵树啊!” 然后,小九又好像发现什么特别了不得的玩意儿,手指着刚才开出来的菩提花,满脸惊愕地道:“这个花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 许慕言:“……” 他刚刚才酝酿出来的眼泪,嗖的一下,又憋了回去。 为了不在小九面前失态,许慕言故作镇定地起身道:“这是菩提树,在人间极难见到,开出的花自然非比寻常了……哎?小九!小崽子!你在做甚?!” 只见小九快步走了上前,一把将菩提花扯了下来,两手护在了掌心。 “爹爹,我之前听书塾的先生说,菩提树全身都是宝贝,这个菩提花可以入药,有包治百病的功效。我想把这个花采回去,说不准以后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 听了小九的解释,许慕言那伸出去的巴掌,又默默收了回来。 也好,物尽其用,小兔崽子倒是心地善良,也算许慕言没有白养一场。 第二百七十二章 小九撞破了爹爹的秘密 “算你这臭小子心善,以后不许随意触碰花草,万一这树有毒,那怎么办?”许慕言轻斥道,“我让你师公罚你,你信不信?” -- 第540页 小九吐了吐舌,笑嘻嘻地把菩提花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衣袖中。 经他这么一打岔,什么久别重逢,重游旧地的气氛,全被破坏干净了。 许慕言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因为这菩提树是奉天所化,又有奉天的一半神识。 四舍五入一下,这菩提树也算是小九的半个爹爹。 于是乎,许慕言就让小九跪下来,给菩提树磕三个头,全当小九尽一尽孝道了。 小九没多想,只当爹爹是罚他随意采摘菩提花而生气。 乖乖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许慕言冷着脸道:“还得叫爹。” 小九乖乖地喊:“爹爹。” “不是冲着我喊,冲着菩提树喊。” 小九:“……” “还不喊?” 小九委屈地“哦”了一声,还是乖乖地冲着菩提树喊了几声爹爹。 正准备起身,哪知眼前有道黑影晃了晃,小九一抬头,就被伸过来的树枝吓了一跳。 赶紧手脚并用地往后乱爬,嘴里大喊:“爹爹救命,爹爹救命!” “救什么命?这树不是凡树,可是很有灵性的,轻易不会伤人。” 许慕言见树枝上挂了一颗金光灿灿的果子,料想是菩提树给小九的见面礼。 本该如此的,便开口道:“这是菩提树送你的礼物,你谢过之后,便收下吧。” 小九这才安静下来,道了谢之后,才敢把菩提果摘下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稀罕得很。 “我来时匆忙,本也该赠小九些什么才是。”玉离笙从旁轻声道,“既如此,不如往后,我教他剑术,不求他如何精通术法,如何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只求他能自保而已。” 许慕言也是这个想法,不想太逼着小九。主要他觉得小九也没那个大造化。 听罢,就同小九道:“傻孩子,还不快谢谢师公?你在爹爹面前,嬉皮笑脸惯了,以后再不听话,看你师公怎么治你。” 小九只好又对着玉离笙拱了拱手。 这里的环境不适合像小九这样的凡人多待,许慕言也没打算在此逗留太久。 但在离开之前,突然很想和师尊一起,去之前玉奉天给他幻化出的宫殿看一看。 原本小九也要跟着一起去的,却被玉离笙阻止了。 玉离笙道:“小孩子去不甚方便。” 一句话就把小九给打发了。留小九在菩提树边玩一会儿。 之后便带着许慕言来到了之前住过的宫殿。 这里的陈设同从前一般无二,只是长时间没人住过,显得阴沉沉的,没什么活气。 许慕言忍不住伸手抚摸着殿里的家具,想起从前被玉奉天囚禁于此的日日夜夜。 那时玉奉天对他并不算坏,唯一坏的,应该就是绑着他,给他施脚刑了。 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现如今回想起来,许慕言不仅不觉得难过,反而还有些好笑。 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玉离笙从背后搂住了许慕言的腰肢,咬着他的耳垂低声道:“言言,奉天的神识太弱了,想来,还得再沉睡几年,不过……与他的神识相融后,我也拥有了他的记忆。” “他可真能忍,你那样活色生香地躺在床上,他也能坐怀不乱,这是让我没想到的。” 许慕言听了,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心想,那是,谁能跟你比啊,一点自控能力都没有。 “言言,这个床榻,你曾经和奉天一起躺过,对么?” 玉离笙将人压倒在榻,伸手抚摸着许慕言的面颊,低声笑道:“他绑了你的双手,按着你施了脚刑,你可还记得?” “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言言……” 玉离笙的眸色又开始火热起来,盯着许慕言的脸,精致的喉咙缩动了一下。 “不,不是吧?还来?!” 许慕言都懵了,自从师尊回来,就没停过,白天小九去书塾上课,从小九离开家门的那一刻,师尊就跟逮兔子似的,一把抓着他就开始打桩了。 一直到小九放学回来,简单吃个晚饭,小九睡得早。 等小九一睡下,师尊又开始了,一直折腾到许慕言累到昏睡过去,还不肯善罢甘休。 许慕言有时候都想问问玉离笙,是不是背地里吃了什么很补的东西,否则怎么跟永动机似的。 这还有没有个节制了! 也幸好他不会生养,否则就师尊这么高的需求,别说三年怀俩了,估计五胞胎都整出来了。 许慕言都有些害怕了,总觉得师尊如狼似虎的,忒吓人了。 赶紧兔子似的,手脚并用,又踢又踹地大声道:“不准再来了!我……我疼!!!我还伤着呢,不行!” “让师尊看看,伤得严不严重,师尊给你上点药,这样好得快。” 上药,那肯定不是内服就是外敷了。 内服的药,现在没那条件,可外敷的药膏,玉离笙那是日夜都随身携带。 寻了根玉造的精巧玩意儿,外表光滑得很,单看的话,真的像一件漂亮的工艺品,很具有观赏性。 谁能想到,玉离笙居然拿它有别的用处,每次给许慕言上药,不如说是上刑。 上面涂抹的一层厚厚药膏,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估计玉离笙自己都没用过,涂抹上去又辣又麻。 -- 第541页 疼倒是其次了,可怕的不是疼,而是那种有点疼,但又酥又痒的奇异感觉,有些像是伤口长新肉一般,钻心刻骨的麻,非得狠狠挠一挠,抓一抓才行。 许慕言有十足的理由,怀疑师尊在药膏里加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遂拒绝师尊为他上药,就是看一看都不行。 并且认为,这就跟让猫儿看着鱼别偷腥的道理一样一样的。 因此,许慕言当场就拒绝了,冷着脸,寒声道:“我可不是铁打的骨头,可经不住师尊不分昼夜的嚯嚯,真想得慌了,就自己弄,别过来嚯嚯我!” 说着,还推了玉离笙一把。 结果手一贴到师尊的胸膛,许慕言又忍不住捏了捏,不争气地暗暗想着,师尊的胸肌还挺大,捏起来特别有手感。 不仅是胸肌,还有腹肌,人鱼线……师尊不仅人好看,连身上的任何一块构造,都漂亮得不像话。 甚至连每一根头发,都好像女娲娘娘精心打磨出来的。 许慕言的手很实诚地捏了两把,又往下滑了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师尊的小腹,硬梆硬梆的,倒是很有力量和韧性。 在床上更是如公犬一般,实在骇人得紧。 许慕言没少在这上吃苦头,喉咙滚动着吞咽起了口水。 之后就故作淡然地收回了手。 “我今天不想,没心情……啊,呜!” 下一瞬,他就说不出任何话了。 许慕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压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还没反应过来,厚重的帷幔就被扯了下来,连同着二人,将床榻紧紧包围起来。 根本看不清楚里面二人是什么情形,只隐约能听见许慕言的喉咙里,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口水声,以及玉离笙隐忍的闷哼。 小九在菩提树下穷极无聊,突然想起同学说的农家肥。 于是就解了裤子,对着菩提树一通施肥。 又玩了一会儿,实在闷得很,就去寻爹爹和师公了。 不知不觉就摸到了殿门口。 小九从来没见过这般华丽的宫殿,还好奇地摸了摸殿门。 听见有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他就好奇地透过门缝看。 隐约就看见满地的衣衫,厚重的帷幔将床榻遮得严严实实,隐约可以瞧见晃动的人影,但看不真切。 小九鬼鬼祟祟地探头去瞧,听着床板发出的咚咚咚的声响,就跟凿墙似的,动静大得离谱。 他怀疑师公是不是在打爹爹,正气恼地准备撸起衣袖冲进去救人。 下一瞬,就看见一只纤细白皙的胳膊,从帷幔中探了出来,上面布满淋漓的汗水,还有道道鲜红的抓痕。 不一会儿,又一条更为精壮的手臂追了出来,强制性十指相扣,狠狠压在床头。 之后就听见爹爹用那种沙哑的哭声求饶道:“师尊……饶我,饶我一命啊,师尊!” 小九越发确信,自己的爹爹一定被师公狠狠打了,气恼得更狠了。 当即左右环顾,想找什么东西,好冲进去阻止师公,结果寻了一圈没寻到。 反而看见他的爹爹,上半边身子赤条条地探出了帷幔,脖颈被一只大手掐着,死死按在床边。 披头散发,满脸酡红,泪水涟涟,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小九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爹爹,一时看傻了眼,突然觉得,爹爹这副模样好美好美。 虽然不明白,爹爹为什么又哭又笑的,好像很开心,又好像十分痛苦。 但小九的脸,却慢慢地开始红了,他甚至看见,他爹爹的脚,意外地露出帷幔。 白皙的玉足竟然还染上了一层霞色,脚踝上套着一串铃铛,正发出清脆的铃声。 真是极美极美的景致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师尊说树上风景独好 小九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要在脚踝上系一副铃铛,但觉得这个样子很好看。 忍不住就趴在殿门上,撅着屁股鬼鬼祟祟地继续偷看。 听着爹爹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哭求道:“师尊……先缓缓,师尊啊,好师尊……你快要了我的命啦,师尊!” 小九听了,就更加疑惑了。 不知道爹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娇气。 在他的心目中,爹爹虽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铁骨铮铮,从来不会掉眼泪的。 怎么在师公这里,这么容易就哭了呢? 还哭着求饶,好奇怪。 小九不懂,他以为师公教训爹爹,就跟自己不听话了,被爹爹打手板是一样的。 但好像又不太一样,因为爹爹从来不会在床上打他手板,也不会掐他脖子。 撑破天了,也就是打三、五下而已,根本不会打很长时间。 小九犹豫着,要不要闯进去救爹爹。 万一没救成爹爹,自己也被连累着挨师公的打,那怎么办? 虽然跟师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小九就是觉得,师公是个长得好看,但很严厉,也很凶的人。 他不敢去招惹。 再说了,爹爹好像没穿衣服,他这个时候闯进去,爹爹肯定会难为情的。 万一爹爹恼羞成怒,秋后问罪,那怎么办? 小九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躲在外面都快要纠结死了。 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 第542页 可没过多久,那殿里的床轰隆一声就塌了,两个人抱在一起从废墟中滚了出来。 小九没敢细瞧,赶紧双手捂住耳朵,寻了个角落藏起来了。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得厉害。 好久之后,又放下手来东张西望一番,见没人出来,他又不敢继续扒拉门缝偷看,就只能把耳朵贴在墙角。 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爹爹沙哑的哭声。 没多余的求饶,就一个“啊”字,被爹爹喊得抑扬顿挫,声音渐渐高亢起来。 听起来很痛苦。 小九满脸后怕,心里担忧着爹爹的情况,觉得爹爹叫得这么大声,肯定被打得很痛很痛,真是可怜。 不过还能叫喊,说明性命无虞,小九暗暗松了口气。 想起爹爹教他的,有错就该罚,不能逃罚,也不能推卸责任,否则就不是个男子汉。 索性就不冲进去救人了。 小九躲在角落里,一边听着爹爹的惨叫声,一边默默地抹着眼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许慕言满头大汗,眼泪汪汪的。 才一从师尊的手里挣脱,就赶紧跟大壁虎似的,手脚并用往前乱爬。 可他爬的每一步,都好似正中师尊的下怀,很快又被抓着腰,狠狠地拖了回去。 周而复始,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结束了。 许慕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玉离笙倒是精神抖擞,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还温声细语地问他,要不要上药。 许慕言狠狠摇了摇头,甩得汗珠乱飞。 “你说什么?” 许慕言只好开口道:“我不要上药。” “不上药不行,受伤了就必须得上药,这样好得才快。” 玉离笙如此道,又开始取出药膏了。 许慕言挣扎着回头一看,当场就哭了,总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师尊这哪里是给他上药,分明就是上刑。 脑海中咔擦蹦出来一句话,磨刀霍霍向猪羊。 许慕言觉得自己就是屠刀下的猪羊,任由玉离笙的宰割。 “呜,不要上药,我不要,我不要!” 许慕言开始耍赖了,他是知道的,只要上了药,那铁定今晚师尊还要碰他。 这他妈的,又不是铁打的玩意儿。谁受得了啊? 还有没有点节制了? 真就不怕鸟尽弓藏的么? “师尊,我不要上药,别给我上,师尊!” “不行,你受伤了,师尊会心疼的,言言乖,上了药就不疼了,师尊抱抱你,你听话。” 玉离笙把人捞了起来,亲了亲许慕言湿漉漉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眼睛和鼻子,哄孩子似的道:“乖言言,师尊疼你。” “师尊就只会让我疼!”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道,“说吧,是不是背着我偷喝什么什么汤药了?” “什么什么是什么?” “还跟我装!就是壮阳的汤药!你到底私底下喝了多少啊!” 许慕言哭着坐他怀里,捶他胸口,跟他闹了起来,“你自己喝,怎么不知道喂我喝几口!你看看你,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再看看我,像不像风中残烛?” “言言,你的意思是,让师尊喂你喝那种东西么?”玉离笙浓密的眉头蹙了起来,“也并非不行,只不过须得喝鹿血酒,寻常的药性太烈,是药三分毒,师尊不想让你试。” “……” 许慕言都懵了,还鹿血酒?让他喝鹿血酒? 鹿血酒? 那玩意儿要是喝下去,只怕两个人三天三夜都不会合眼的,家里有多少银子啊,才够他们这么嚯嚯家具。 “谁要喝鹿血酒?我才不要喝!要喝你就自己喝!” 玉离笙却道:“我不能喝,真要喝,也得是你喝,否则……” 他抬手抚摸着许慕言的脸,满脸关切道:“师尊担心你真的会死。” 许慕言:“……” 不知道为什么,就咱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看见师尊这么认真地跟他说,怕他会死时。 许慕言就特别想贱兮兮地说一句“那你有本事就在床上弄死我啊”。 就特别想接这么一句。 许慕言死了那么多次,还从来没有哪一次是被弄死在床上的。 别说,还真就有那么几分好奇。 但他终究没变态到那种程度,所以隐忍着没说。 玉离笙不顾许慕言哭天抢地的大闹,硬生生地帮他上好了药,之后又帮他把衣衫穿好。 才开始为自己穿衣,再一回头时,就看见他那个小徒弟,还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扶腰,眼泪汪汪地破口大骂他没有人性。 玉离笙很是心疼,也有几分心虚地伸手扶他。 许慕言立马拍开他的手,满脸惊恐地道:“干嘛,干嘛,还来啊?我可告诉你啊,玉离笙!你别太过分,我也是有脾气的人!你信不信,你再动我一根手指……我就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言言,师尊不动你,地上凉,你别跪着。” “不,我就喜欢这么跪着,你别再碰我了!” 许慕言浑身都是软的,就嘴还是硬的,但还是希望师尊能过来多哄一哄他,最好喊他几声,小言言,小宝贝,小甜心,小乖乖什么的。 -- 第543页 也诚然如他所愿,玉离笙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就跟抱孩子似的,温声细语地开始哄了。 许慕言的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实际上刚才跟师尊嘿嘿哈哈地过招,也很舒服。 但他不好意思说。 “言言今年多大了啊,怎么还要师尊抱着哄哄?” “言言今年五岁了。”许慕言恬不知耻地道,“就是要师尊哄哄才行!” “好好好,哄,哄你!” 玉离笙哈哈大笑,觉得许慕言这个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他也很乐意哄着宠着他的言言。 孩子不孩子的事儿,玉离笙也无所谓了,只要有言言就够了。 生孩子太伤身体了,玉离笙实在不舍得许慕言再受半点伤害了。 等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了小九。 寻到小九时,小九已经睡着了。 许慕言埋怨道:“完了,这孩子肯定看见了!” “看见便看见,小孩子懂什么。” 玉离笙倒是很无所谓,一手将小九提溜起来,抱在了怀里。 许慕言道:“你不知道,小九比很多同龄人成熟。” “无妨,他早晚都会知道的。” 玉离笙安抚道,将小九安置好后,想了想,又道:“这里的环境,不适合小孩子长住,等过了今夜,我们便要离开了,不如去跟菩提树好好告别,下次再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许慕言点头,觉得这个提议还是很靠谱的。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玉离笙会把他抱到菩提树上,又又又又又又他娘地开始了! 许慕言怕得要命,一手抓着腰带,一手抓着树梢,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破口大骂道:“玉离笙!你疯了啊?这是在树上,树上,树上啊!!!” “我知道,就因为是在树上,所以无人打扰,这里风景独好。” 玉离笙笑着道,目光落在了许慕言紧紧抓着腰带的手上,“言言,师尊给你两个选择,你随意挑一个。” “我不挑。” “不挑的话,那就是两个都要。” 许慕言快哭了:“师尊,就饶了我吧,我真的……现在腿哆嗦得厉害,你看,你看……” 他伸腿给玉离笙看。 “可你明明就很喜欢的。” “……” “你就说,喜不喜欢。” “不……” “若是你不喜欢,以后,师尊再也不碰你了,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碰你了。” 许慕言真想一脚把玉离笙给踹下树去。 说不喜欢,那肯定是假的。 但说喜欢,会不会显得他这个人很不正经啊? 而且……而且,就算他也很喜欢,也不能这么频繁罢。 哎呀,羞死了,羞死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爹爹的心里只有师公 许慕言只好红着脸,委婉地道:“可以稍微克制一点点的。咱们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我没办法同你保证,你问问他答不答应。” 玉离笙抓过许慕言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他很热烈地跳动着,用尽全力地爱着你。” 许慕言:“……” 师尊什么时候,也这么油嘴滑舌了? 也罢,也罢,就顺着师尊,又能如何呢? 许慕言缓缓呼了口气,然后躺下了。 眼前枝叶摇曳,他眯着眼睛,懒散地笑道:“我躺在菩提树上,就好像同时拥有了师尊和奉天。” ……… 许慕言是被师尊从菩提树上抱下来的,实在力竭得厉害。 浑身上下一点劲儿都没有,后腰就跟被人打中间,活生生劈成两截似的,又疼又酸的。 玉离笙看着许慕言累成这副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也没再为难他。 因为心疼许慕言受伤得厉害,还特意又给他好好上了回药。 许慕言没什么力气挣扎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 等再度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在这三天时间内,玉离笙重新添置了些家具,还顺便给小九添了几身衣裳。 小九这孩子打小就特别能察言观色,好似也知晓,跟着爹爹混,三天饿九顿,跟着师公跑,金银少不了。 现如今对玉离笙真可谓是言听计从。 玉离笙让小九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让他偷鸡,他绝对不敢偷狗,俨然就是一条小尾巴,玉离笙走到哪儿,小九就跟到哪儿。 许慕言起初还很担忧,生怕师尊还像以前一样,对着小九喊打喊杀的。 现如今见二人相处得还算融洽,便也暗暗松了口气。 可转而想起小九悲苦的身世,难免又黯然神伤起来。 只期盼着,小九这孩子能平安长大,不要成为下一个檀青律。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从菩提树下回来之后,许慕言总觉得小九好像有什么心事。 虽然小九还跟以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但许慕言很明显能感觉到,小九跟他没以前亲近了。 以前许慕言晚上都是同小九一起睡觉的。 小九会乖乖地贴着许慕言的胳膊睡觉,有时候还会猛然扑到他的怀里,笑嘻嘻地喊他爹爹。 可是最近,小九都没再跟他亲近了。 玉离笙说,孩子大了,早该分床睡,不能太娇惯着孩子。 -- 第544页 遂买了张小床,就放在隔间,同许慕言睡的大床中间,隔了一道屏风。 夜里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一个屋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由于上回,玉离笙把许慕言折腾得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最近倒也不敢再那般频繁,最起码夜里会让许慕言睡个好觉。 等白天小九上学去了,才敢轻轻抱一抱许慕言,顺势再看看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如果好了,那就再来几次,要是没好,玉离笙也不会闲着,会给他再上点药。 许慕言现在很害怕师尊给他上药,每次都跟上刑似的,他总有一种,师尊要用那根死物,把他活活钉死在床榻上一般。 每每都想方设法地躲藏逃避,可每一次又会被师尊抓到。 许慕言满脸郁闷,冷眼瞥着师尊手里黏糊糊的药膏,满脸的惨不忍睹。 他道:“师尊,你是不是趁我昏迷不醒时,对小九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怎么如此问?” “我觉得,小九最近对我很冷淡,他以前都会跟我一起睡,吃饭还给我夹菜,动不动还会过来抱抱我。”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会再像以前一样。” 玉离笙洗干净手,随手倒了杯温水,递给了许慕言。 看着许慕言小口小口地把温水喝下,玉离笙才开口道:“言言,你对我们的将来,有什么打算?” 许慕言放下茶杯,随口道:“没什么打算,既来之,则安之,人生在世,该浪就浪。” 顿了顿,他又敛眸,挺正经地道:“我现在没什么奢求了,一想照顾好小九,养育他成人,二想和师尊天长地久,能多长久,就多长久。” 玉离笙点了点头,经历沧桑归来之后,也算是彻底明朗了。 金钱,地位,权力,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钱。 余生能同许慕言在一起白首到老,他也没什么可奢求的了。 “言言,以前你答应过师尊,想跟师尊一起游历大江南北,现如今,也到了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许慕言想了想,自己好像的确答应过师尊,要一起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倒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他许慕言生来悲苦,亲情寡淡,来此异时空,受蹉跎多年,现如今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好啊,正好,我在这里也待腻了,小九在书塾也没学到什么,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带他出去多见见世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许慕言倒是挺想得开的,知道小九也不是块读书的料子。 本也没打算小九以后能寒窗苦读十年,考取个功名什么的。 能知晓做人的道理,知理明事,心存善念就足够了。 两个人也算是一拍即合,许慕言乐颠颠地,起身准备行李去了。 等小九下学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有些无精打采的。 自从上回撞破爹爹和师公之间的秘密之后,小九整个人都不好了,陷入了一种很难堪的境地。 因为之前混过市井,小九老早就明白,不是只有男女能在一起的。 还有一种爱情,叫作断袖之癖。就是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 小九怀疑爹爹不近女色的原因,根本不是为了娘亲守身如玉。 分明就是有那什么断袖之癖。 甚至,小九最近还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娘亲”,或者说,他到底是不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否则,为什么爹爹从来不肯提及娘亲,身边也没有娘亲留下来的东西。 甚至连副画像都没有。 小九白天的时候,打着求学的幌子,去问先生,男人会不会生孩子。 结果被先生疾言厉色地骂了一顿,又罚抄了了几十遍课文。 好不容易抄完下学,两只爪子都快废了。 小九背着装书具的小布袋子,垂头丧气地往院子里走。 见房门紧闭,再看看厨房,也没冒炊烟。 先是一愣,随即就蹭蹭跑到窗户边上,踩着石头,透过窗户缝隙偷看。 果然又看见师公和爹爹在床上“打架”了,爹爹被按在床上打,满脸酡红,头发散乱。 一边起身抓起地上的衣服,一边小声埋怨地道:“小九快下学回来了!要是被他撞见了,我以后就再也不跟师尊好了!” 然后,师公就从帷幔里探出半副身子,将爹爹抱在了怀里,两个人贴得很紧,身上都是热汗,屋里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气味。 小九立马就知道,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了。 为了不让爹爹和师公心烦,小九悄悄地离开,沿着小河走,一边走,一边从地上捡石头,随意打水漂玩。 等天色差不多完全暗下来了。小九才背着小布袋子,急匆匆地往家里跑。 一进门就大喊:“爹爹,师公,小九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被先生留堂了么?”许慕言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正端菜从厨房出来,见小九满头满脸都是汗,便道,“去洗手,吃饭了。” 小九应了一声,放下布袋子就去洗手。 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边吃饭,虽然是粗茶淡饭,但一菜一饭都是玉离笙亲手所做。 算不上精致,但味道还算不错。 -- 第545页 许慕言觉得有的吃就不错了,从来不去挑三拣四,反正只要不让他做饭就行。 见小九一直低头扒米饭,许慕言给他夹了一筷子莴笋,问道:“怎么了,小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谢谢爹爹。”小九默默扒饭,眼珠子忍不住往许慕言身上瞟了瞟。 就看见他家爹爹的薄衫还有些濡湿,衣领口有些松了,露出的白皙脖颈上,有一块拇指大的红痕。 小九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红痕像是被人咬上去的。 眼珠子又忍不住瞥向了师公,哪知才一瞥过去,就听师公轻轻哼了一声。 唬得小九赶紧把头低下来了,不敢再乱瞟了。 “师尊,”许慕言有些埋怨地道,“不要吓唬小孩子。” 玉离笙却道:“小九,好好吃饭,坐直了,不许东张西望。” 小九一听,立马跟绷紧的弦似的,噌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小九见玉离笙去了厨房,赶紧趁机去寻许慕言,一头扑了过去。 许慕言正在收拾小九的衣衫,见状,忍俊不禁地笑问:“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闯祸了?” 小九没吭声,他在爹爹的身上,嗅到了很奇怪的气味,并不难闻,但有些陌生。 这气味是从师公来后,才有的。 “小九,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爹爹。” 许慕言停下了手里的活,轻轻拍了拍小九的后背。 “爹爹,你跟师公,你们……”小九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懂该怎样做,才能让爹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爹爹的心里只有师公,都没有小九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言言忘记照顾好自己了 许慕言哭笑不得地道:“瞎说,爹爹是最疼爱小九的,你可是爹爹唯一的孩子,爹爹不疼你,那该疼谁呀?你就是爹爹的小心肝儿。” 小九听了,立马开心地笑了,可随即又想起什么一般,绷着脸问:“爹爹,小九不是捡来的吗?” 许慕言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师尊在小九面前说了什么,可观小九的神色,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当即不悦道:“哪个大嘴巴背后嚼舌头?我去割了他的嘴!” “那小九是爹爹亲生的?” “自然!” “可是,别人都说我跟爹爹长得不像,他们都说爹爹俊得像天上的神仙,而我却像是从外头捡回来的。”小九抿嘴,满脸委屈地说,“就连师公都生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只有我丑?” 许慕言笑道:“你哪里就丑了?生得多好看啊,别听他们胡说。” 小九生得并不丑,反而还十分清秀,但也仅仅是清秀了,算不得一眼难忘的小美人。 凡事都得有比较。 玉离笙的美貌,整个天底下难寻第二个。 而许慕言的皮相,不说百万里挑一,也能是十万里挑一,自然和凡夫俗子不同。 可怜的小九,站在许慕言和玉离笙的面前,看起来就像是去黑山挖煤的。 也难怪外面那些人会说三道四的。 许慕言心想,即便小九比同龄人成熟,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又打小没有亲娘在身边,即便许慕言很努力地照顾小九了,可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当即就抱着小九,温声细语地安抚了几句。 小九这才慢慢高兴起来,见许慕言在收拾东西,当即又紧张地问:“爹爹是要出远门吗?” “你师公说,想带我们出去走走,你之前不也总说,在这里待着很闷么?”许慕言两手捧着小九的脸,笑着道,“小九别怕,爹爹永远不会抛下小九的,永远不会。” 小九道:“爹爹会永远爱小九么?” “那当然了。” “要是……要是小九以后不乖了,做错事情了……犯了很大很大的错,爹爹也会原谅小九,一如既往地待小九好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小九当时就哭丧起了脸,眼泪汪汪地喊:“爹爹……” “养不教父之过,如果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也是我这个当爹爹的没有管教好你,我的错处更大。” “可是,要是按照爹爹这么说,养不教父之过,那教不严,不就是师之惰?”小九问。 许慕言听了,抿唇笑道:“对对对,你说得对,说得好极了。” 小九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 玉离笙进来时,就听见什么“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然后又是什么,都是师公的错。 当即好看的眉头都蹙了起来,玉离笙问:“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 许慕言赶紧道,又悄悄对着小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漏嘴了。 小九当即捂嘴,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说。 如此,玉离笙也没逼问,见许慕言收拾出了三个大包袱,便问他:“你是打算逃荒么?” “不是啊,师尊,这一包是小九的衣服,这一包是我的衣服,还有这一包……” 玉离笙:“我的衣服?” “啊,那倒也不是,这一包还是我的衣服。” “……” 也就是说,一共三个包袱,许慕言的衣服占了俩,一件都没给玉离笙收拾。 -- 第546页 “放乾坤袋里便是了。”玉离笙随手变出一个乾坤袋,交给了许慕言,想了想,又道,“你睡觉不安稳,把平日里睡觉的枕头带着吧。” 许慕言应了声好。 玉离笙的意思是,既然要游山玩水,便也不好处处御剑。 便在附近的小镇上,买了两匹好马,还顺道买了些吃食。 小九年纪小,自然不能独自骑马,许慕言原本要抱着小九同骑,结果却被玉离笙抢先一步。 一把将小九搂上了马,然后,同许慕言并骑,顺着阡陌小道,晃晃悠悠地往前骑。 如今正值人间五月,春和景明,沿路风光秀丽,山清水秀的。 玉离笙对花花草草,山山水水没什么兴趣,但见许慕言开心,他就开心。 小九一路反而挺憋屈的,坐在马背上,后背绷得紧紧的,压根不敢触碰师公,生怕自己会被甩下马去。 也没有什么心思欣赏山水风光,只想着赶紧下马。 好不容易天黑了,竟也没寻到住处,只能就地风餐露宿了。 许慕言负责生火,小九负责捡柴火,而玉离笙则负责出去打猎。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提溜着一只很肥硕的野兔子,还有十几个野果子。 玉离笙把野果子擦拭干净了,才递给了许慕言,之后便动手处理起了兔子。 许慕言见状,赶紧道:“脏,脏啊。师尊,还是我来吧,我擅长这个!” 他又把野果子递给小九吃了,从玉离笙手里抢过野兔子,手脚麻利地剥皮清理,之后穿上木棍,搭在火堆上烤。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小九边啃野果子边惊愕地道:“爹爹好厉害啊。” 许慕言谦虚道:“哪里,哪里。” 他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了水囊,打开给小九喝。 还找出了两块饼干,一同放在火堆里烤,等烤得香喷喷的,才小心翼翼地夹出来。 吹温了,才把饼子递给小九。 许慕言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之后又转头专心致志地烤野兔子。 玉离笙的目光缓缓从小九身上移开,倒也没说什么,顺势盘腿打座。 等兔子烤好之后,许慕言问了句:“师尊,你吃不吃烤兔肉?” 玉离笙刚要开口,许慕言又道:“哎,我又忘了,师尊辟谷多年,吃不惯人间的食物。” 而后,就扯下一只油滋滋的烤兔腿,递给了小九。 “谢谢爹爹。” “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两只兔子腿,都是咱们小九的。” 许慕言笑着道,把两只兔子腿留下,专门啃兔子身上其他的部位,把好肉都留给了小九。 玉离笙见了,忍不住道:“言言,你也多吃一些。” 许慕言道:“没事儿,我吃得饱。” 可吃得饱,不代表他吃得好。 但凡有点好东西遖颩,他全部都给了小九,自己反而吃得不够好。 玉离笙是看在眼里,疼在了心里,脸色顿时就不甚好看了,但他还是隐忍着,轻声道:“言言,听话。” “好。” 许慕言嘴上答应得很快,可还是仅着小九吃,小九不吃的,或者吃剩下的,他才会秉承着“浪费可耻,珍视粮食”的观念,把剩余的食物吃干净。 玉离笙全程都看在眼里,心脏闷闷地疼了起来。 因为,他突然想到,许慕言之所以这么熟练地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了小九。 是因为,许慕言寻常就是这么做的,连吃饭也是,下意识把好菜都夹给小九吃。 玉离笙之前就注意到了。 想来,以许慕言的清贫,这些年来独自一人,还带着个小孩子,既当爹又当妈,一定过得很辛苦。 也许,很多时候,连粗茶淡饭都吃不上,只要有口吃的,全用来喂饱小九了,哪怕自己挨饿。 怪不得……怪不得许慕言的胃又不好了,在床上的时候会疼。 之前,玉离笙还以为是自己太着急,顶到了许慕言的胃,现如今才知,在这六年时间里,他的言言只照顾好了小九,却忘记照顾好自己了。 玉离笙的眸色黯然了许多,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等小九睡下之后,玉离笙才起身示意许慕言跟过来。 许慕言估摸着,是要去那档子事的,反正吃饱喝足了,闲着也是闲着,跟过去消消食也挺好。 这里风景不错,空气也好,就当凑个野趣了。 如此一想,许慕言便在小九周身设下了结界。 这才亦步亦趋地跟过去了。 也不知往前走了多久,玉离笙才停下来,许慕言一个老虎扑食,跟大壁虎似的,手脚并用地攀爬在玉离笙身上。 从背后搂住他的脖颈。 许慕言佯装凶神恶煞地道:“哪里来的小美人,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呀?这模样可真水灵,快让哥哥香一个!” 玉离笙微微一愣,随即很从善如流地道:“大侠饶命。”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许慕言恶声恶气地道,从玉离笙背上跳下来以后,又绕到前面将人扑倒在地。 顺势滚了几圈才堪堪停稳,许慕言骑在玉离笙的腰上,忽然眸色一戾,手指着玉离笙的腰腹偏下,沉声道:“你竟敢带兵器前来?看样子是想跟我打一架了!来吧,亮出你的兵器,我念你年纪大,模样俊,便大发慈悲允许你让我三招……不,十招……” -- 第547页 好像还不够,许慕言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道:“你不许还手!” 玉离笙忍俊不禁起来:“好好好,我不还手,大侠饶命。” “叫大侠不行,得叫好相公才行!” “好相公。” 第二百七十六章 道士和狐狸play 许慕言一听,要不是他没有尾巴,这会儿都该摇上天了,他得寸进尺地道:“喊相公也不行了,得喊爹才行。” “……你皮痒了,是么?” “呜,那喊爷爷也行……哎呦,哎呦,别拧耳朵!疼疼疼疼疼!好了!我不玩了,不玩了!” 许慕言赶紧叫停,揉着被拧痛的耳朵,满脸怨气地道:“师尊真是个小气鬼,不就玩个助兴的小游戏,犯得着生气么?哼。” “小气鬼,真是小气死了!我不理你了!” 说着,许慕言就翻身下去了,盘腿双臂环胸,背对着玉离笙哼哼。 “言言?” 玉离笙起身,从背后揽着许慕言的肩膀,看着他鼓起来的腮帮子,忍俊不禁地道:“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 许慕言冷硬冷硬地说:“我才三岁!怎么了?” “三岁?” “是啊,以后请叫我许三岁!”许慕言把脸往旁边一扭,抖着脚很无赖地道,“反正我就是生气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玉离笙想了想,喊许慕言爹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但既然言言都让他自己看着办了,许是任由他胡来的意思。 如此在这荒郊野岭幕天席地,虽也不是头一回了,但鲜少是由许慕言主动提出来的。 玉离笙以为,他的小徒弟是在借题发挥,暗示他可以在此胡作非为。 于是乎,玉离笙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之后便两手掐住许慕言的腰肢,挥手就掀开了他的衣袍,许慕言吓得猛地往前一挣,哇哇乱叫了一通。 “干什么,干什么?!我还在生气啊,你不知道吗?” “知道。” “知道那还这样?!”许慕言气得要死,跪在地上扭过身子,红着脸骂道,“让我憋着委屈干那事?玉离笙,你自己说,是不是太缺德了?” 玉离笙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头道:“你说的对。” 而后,又重新将人拖了回来,见许慕言还在挣扎着乱动,甚至还随手给了他一巴掌。 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打在了多肉的部位,许慕言气得更狠了。 觉得自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可以用教训小孩子的方式,来教训他? 这也太羞耻了些! 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道:“玉离笙!我已经过了弱冠了!!!” “可是,方才你还说,让为师以后喊你许三岁,你忘了?” “……” “不是你自己说的,让为师看着办……那就这么办。” 玉离笙好似很有理,说话还挺客气的,语调不急不缓,甚至还很温柔。 可他的动作却一点点都不温柔,那一巴掌打得许慕言整块皮肉都要烧起来了。 “玉离笙!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啧。”玉离笙蹙紧了眉头,手指紧紧钳住了许慕言的腰,“你现在连师尊也不喊了么?” “……师尊!” 许慕言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觉得玉离笙这个人吧,可能还是不能跟他来硬的,根本行不通。 这年头罢,做人也得讲究变通,不能太一根筋了。 如此这般一想,许慕言的格局突然就打开了,他道:“师尊,人家就只是想跟师尊撒撒娇,师尊怎么这么不解风情?人家好伤心的。” 说着,许慕言还呜呜了几声。 玉离笙:“……” 玉离笙一阵头皮发麻,但还是从善如流地道:“原来是在跟为师撒娇……嗯,这个娇撒得委实很好。” “师尊,今晚月色朦胧,夜景甚好,玩点小游戏助助兴怎么样?” 许慕言知道横竖是躲不过去的,直接躺着享受就完事。 可最近师尊实在太难缠,他无福消受了,只能磨一磨时间,等天差不多亮了,师尊就是看在小九的份上,也会稍微收敛收敛。 趁着玉离笙思考的空档,许慕言赶紧拽着衣服挣脱出来,在月色下,他好像一只慌乱逃跑的兔子,红着脸蹲在地上。 同玉离笙四目相对,周围安静极了,气氛有些诡异。 玉离笙略一思忖,决定顺着许慕言的意思,便道:“你说说看。” “既然,师尊不想玩土匪和小美人的游戏,那咱们换一换也行。” 许慕言的双眸在夜色下,宛如黑曜石一般,显得尤其明亮,忽然灵光一闪,他打了个响指道:“那就玩道士和妖精的游戏,好不好?” 玉离笙:“嗯。” “那我当道士,师尊当妖精,然后我去抓师尊,师尊佯装打不过我,被我抓,等我用绳索绑了师尊之后,师尊再想办法挣脱,来一招釜底抽薪,一番噼里啪啦,吸干了小道士的元阳,师尊你说好不好?” 玉离笙听了,定定地注视着许慕言,一直到许慕言有些难为情地绞着手指,他才道:“言言,你不在人间写书,有些屈才了。” 许慕言道:“哪里哪里,师尊廖赞了,我没那么厉害的。” -- 第548页 “真是个厚脸皮。” “那师尊就是同意咯?太好了,我连道具都准备好了,嘿嘿。” 许慕言立马从乾坤袋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狐狸耳朵,狐狸尾巴,还有狐狸爪子。 笑嘻嘻地拿着一对耳朵,在玉离笙的头上比划。 “师尊戴上这副耳朵,一定特别可爱!” 师尊穿着一身白,活像是披麻戴孝,再戴上狐狸耳朵,简直活脱脱一条狐狸犬。 许慕言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可爱极了,迫不及待就想给师尊戴上。 结果手才一伸过去,玉离笙就侧首躲开了,看着许慕言手里的狐狸耳朵,很嫌弃地蹙眉道:“我不想戴。” “师尊刚刚明明答应的啊,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师尊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我没答应,一直都是你在自说自话……好了,为师答应你了。” 玉离笙一看见许慕言露出委屈的表情,立马就心软了,不舍得再拒绝半句。 只能任由许慕言对他胡作非为,甚至为了方便许慕言给他戴狐狸耳朵,还顺势把头歪了过去。 许慕言美滋滋地给玉离笙戴上,然后抚掌大笑道:“好可爱啊!师尊!你戴狐狸耳朵,实在太漂亮了!” 玉离笙原本绷着脸,可见许慕言笑得如此开心,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而后,就看见许慕言拿起了狐狸尾巴,还有爪子。 脸上的笑意,才噌的一下,消失得一干二净。 玉离笙略有几分警告意味地道:“言言,你确定要给为师戴上这个么?” “确定。” 许慕言眨巴眨巴眼睛,生怕师尊会错意思,赶紧又解释道,“直接把尾巴绑在腰间就行了。” 玉离笙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等许慕言帮他把狐狸尾巴绑好,爪子戴好之后。 许慕言就笑着道:“师尊先跑,记住啊,一定得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 玉离笙见许慕言兴致勃勃的,也不忍心扫兴,只能点了点头。 起身就往林深处跑,一边跑,一边语气无比生硬地喊:“救命,救命!” “停!等等!” 许慕言赶紧叫停了,追上去纠正道,“师尊,这个语气不对,应该再大点声,再凄惨可怜一些!” “我不会。” “哎呀,很简单的,来,我教你!” 许慕言如此道,清了清嗓子,故作惊慌失措地喊道:“救命,救命啊!” 玉离笙:“……” “就得这么喊才行,师尊,你怕什么啊?此处荒郊野岭,连个鬼影都看不见,你就敞开了喊!” 玉离笙:“……” “好了,我数三二一,师尊快跑!” 许慕言话音未落,眼前一晃,再反应过来时,师尊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卧槽”了一声,暗道,师尊跑得好快啊。 赶紧一手执剑,一手拿符,追了过去。 也没追太远,许慕言就追上了玉离笙。 按照先前商量好的,玉离笙要假装被抓才行。 此刻也挺配合地躺在草地上,双手拢在一起,给许慕言绑。 许慕言取出绳索,左膝盖压着玉离笙的胸膛,将人绑了个结实,之后才起身,满脸浩然正气地提剑指着玉离笙的脸。 “呆!你这个大胆野狐!居然敢私自下山勾引良家妇女,看小道今日如何罚你!” 然后…… 沉寂,长时间的沉寂。 玉离笙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许慕言装模作样。 许慕言演不下去了,跺脚恼道:“师尊!你倒是说话呀,你不说话,这剧情要怎么发展?” “说什么?” “求饶的话,你不会说吗?” “需要言言教。” 许慕言听了,满脸恨铁不成钢地道:“师尊,六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没什么长进?算了算了,我教你!” 而后,他就顺地躺下,声情并茂地表演起来了。嘴里哇哇乱叫道:“道长饶命,求道长饶命啊!我是只好狐狸,我没有伤人!” “狐狸不知道,不关狐狸的事!” “不要杀狐狸,不要杀狐狸!” 玉离笙:“……” 他就郁闷了,既然许慕言表演得这么像,那干脆自己扮演狐狸就好了。 做什么还要扮道士,让他扮劳什子的野狐狸,玉离笙是真的学不来,也学不像。 第二百七十七章 嘿,慕言就是没有良心 但为了讨徒弟的欢心,玉离笙还是尽心尽力地学习了,寒着脸,没有感情地道:“道长饶命……狐狸不知道,不关狐狸的事。” 许慕言:“……” 算了,是他对师尊的要求太高了,师尊能配合玩游戏就很不错了,不该再奢求别的。 “言言,为师现在是不是可以反扑了?” “啊,还……还得等一会儿。” 许慕言抬头看天,见天色还深着,心想,怎么样才能磨到天亮。 思来想去之下,许慕言又有了一个好主意。 “师尊,既然你现在是野狐狸,那不如想办法找户农家,偷只鸡来吃,怎么样?” 玉离笙道:“你肚子又饿了么?” “差不多吧,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体力消耗得快,就特别容易饿。” -- 第549页 许慕言眼观鼻,鼻观心地如此道,目光不敢跟师尊对视,还心虚地用手挠了挠脖子。 “可以。” “师尊这是答应了?那我现在就给师尊松绑,等我吃饱了,咱们再接着玩。” 许慕言笑嘻嘻地去给玉离笙松绑,还体贴地给师尊揉揉手腕。 “师尊对我最好了,我就知道师尊疼我。” “不过,你也别高兴地太早。”玉离笙话锋一转,突然扯下腰间的狐狸尾巴,递到了许慕言的面前,“现在换一换身份,我当抓妖的道士,你当偷鸡的贪嘴狐狸。” 许慕言面露难色:“这……这不太好吧?” “那就继续玩,该为师反扑了,你准备准备。” “好,换就换!” 许慕言把心一横,索性答应下来了。 暗道,这里荒无人烟的,还真就不好找农户。 回头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等把鸡吃了,天早就亮了。 明晚的事儿,明晚再说。 反正能逃一晚是一晚,鬼才知道师尊的体力有多强悍,他真的快不行了,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师尊在床上是很过分的,面对面就算了,还让许慕言自己叼好衣服下摆。 还美名其曰,想让许慕言看个清楚。 拜托,他根本不想看清楚。 玉离笙把狐狸耳朵,尾巴,还有爪子都拆了下来,亲眼盯着许慕言戴上。 可就在戴狐狸尾巴的时候,玉离笙道:“言言,系在腰上不好看。” “方才师尊不也系在腰上的?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是,你觉得师尊系在腰上好看,所以师尊才系在了腰上,可为师觉得,你系在腰上不好看。” 许慕言:“……” “师尊凡事都听言言的话,那么言言是不是也应该将心比心?” 许慕言开始耍无赖了:“嘿,我就是没有良心。” 玉离笙好言相劝:“即便你没有良心,但总听得懂人话,哪怕你笨得像头猪,也该明白师尊是何意。” 许慕言:“我就是笨得像头猪,我听不懂人话啊。” “你若是如此说,那么师尊也无话可说了。”玉离笙抬手,欲帮许慕言亲自戴上。 许慕言赶紧道:“好了,好了,戴就戴,嘁,有什么大不了的,师尊还当我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小屁孩啊?” 玉离笙笑了:“你不是,那就再好不过。” 等许慕言戴好之后,玉离笙上下打量他片刻,又开始发难了。 “言言,狐狸就该有狐狸的样子,你见过哪家的狐狸穿衣服了?” 许慕言哭丧着脸道:“可是,方才师尊也穿了衣服啊。” “那是因为你之前没提。” “师尊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刚才让师尊脱衣服,师尊也脱?” 玉离笙摇头道:“师尊不会脱的。” 话锋一转,他又笑道:“师尊不脱,但你得脱。夜风凉,师尊心疼你,把外裳脱了,裤腿挽起来便可。不算为难你罢。” 许慕言心想,这还不算为难?那什么才算为难? 虽然脱个外裳,挽起裤腿并不会让他觉得冷,哪怕被人不小心瞧见了,也无妨。 但许慕言就是觉得好羞耻,觉得师尊就是在玩他。 而且,还是用许慕言自己想的方法来玩他。 “脱就脱,反正我是个男人,我才不怕!” 顿了顿,许慕言又恨恨地磨了磨后牙:“如果被别人看见了,那我第一个把你供出来,说是你逼迫我的,我要是不这么做,你就要打死我。” 玉离笙道:“随你。” 许慕言咬了咬牙,还是把外裳脱了,露出了里衣,之后又把裤腿挽了起来,直接挽到了小腿的位置。 玉离笙道:“再挽高些,把腿露出来。” 许慕言无法,只能又挽高了些,直接挽过了膝盖。 “再高些。” “挽不上去了!”许慕言红着脸道,“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哪里挽得了那么高?!卡着了!!!” “那就先这样。” 玉离笙也没再坚持,还顺手摸了摸许慕言身后的狐狸尾巴。 见许慕言浑身哆嗦着,还歹毒至极的伸手弹了一下尾巴根。 成功看见许慕言的脸更红了。他把外裳拿起来,随意挽成了绳索的样子。 之后,就让许慕言背过身去。 许慕言很害怕,觉得没好事,但在玉离笙的眼神威胁之下,还是照做了。 师尊用他的外裳,拧成了绳索,之后又做成了绳衣给他穿上了。 许慕言都快哭了,不知道师尊怎么这么会玩,他觉得好羞耻的,有些后悔跟师尊玩游戏了。 于是开始打退堂鼓了。 “师尊,不玩了,好不好?我不饿了,真的。” “不行,怎么可以让我家言言饿着呢?这个农家鸡,今晚必须得吃。不仅得吃,还得你亲自去抓。” 玉离笙摸了摸许慕言的头,以示安抚,之后便御剑带着许慕言离开此地。 寻了片农庄,才收剑落地,玉离笙抬了抬下巴,轻声道:“去吧,好好挑一只你喜欢的。” “师尊,这不好吧?”许慕言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偷东西是不对的,我不敢。” -- 第550页 “狐狸又不是人,狐狸不知道这是偷,”顿了顿,玉离笙又道:“谁说你这是偷?师尊会付钱的。” 语罢,玉离笙二指夹着一片金叶子,噌的一下,直接飞钉在了农户家的房门上。 如此一来,许慕言不好推辞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玉离笙提醒他道:“动作轻一些,莫惊扰了农户。” 许慕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往院子里走,鸡舍就在不远处,他走得很小心。 哪知玉离笙突然给他使坏,一片金叶子打在了鸡舍上,惊得鸡群发出了声响。 许慕言吓了一大跳,赶紧转头去看,见屋里没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而后满脸哀求地望向了师尊。 “去抓。” 玉离笙不容置喙地道,站在院外远远旁观。 许慕言恨得牙根痒痒,只能速战速决,根本顾不得挑了,摸黑抓到一只鸡,赶紧跑了回来。 哪知才一跑出来,那鸡就叫了起来,惊动了农户一家,屋里很快就亮了起来。 房门也霍然从里面打开,随后就传来农户的叫骂声:“哪个挨千刀的王八羔子!又来偷鸡,我打死你个瘪犊子!” 然而,许慕言已经抓着玉离笙的手,抱着鸡逃命一般地跑了。 直到远远将叫骂声甩在了背后。 许慕言才敢停下,大口大口地喘气,怀里的鸡还在咯咯乱叫,气得他把火撒在鸡身上,指桑骂槐起来了。 “你个瘪犊子!遭瘟的臭东西!差点害我当了回小偷!我这辈子都没偷过东西!” 玉离笙道:“何必同一只鸡置气?吃了它便是了。” 许慕言又哼了一声,就地开始杀鸡,然后把鸡烤上。 恨恨地吃了一整只鸡,撑得直打嗝。 玉离笙道:“言言,师尊还是希望,凡事你都能先考虑自己,自私一些,没人会责怪你的。” 许慕言擦着嘴边的油光,没懂,歪着脑袋望了过去。 “小九固然重要,但你也是师尊心里的无价之宝。” 许慕言懂了,原来师尊是觉得他太娇惯着小九了。 “那孩子可怜得很,我忍不住想待他好些,再好一些,只当是圆了我小时候没人疼的遗憾。” 如此一解释,玉离笙除了更心痛之外,又多了几分惆怅,神色无比落寞地道:“如果,为师能潜回你之前待的时空,遇见幼年时期的你,那么师尊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吃得饱,穿得暖,有床睡,有人疼。” 许慕言已经不敢那么奢求了,他已经跟幼年时期的自己和解了。 虽然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但已经释怀很多了。 即便偶尔提起来,他也不会再有想哭的冲动了。 “师尊,常言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玉离笙道:“你没有说心里话。” 许慕言的脸色凝了片刻,然后啐了一口,骂道:“狗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什么狗屁东西!这个苦谁爱吃谁吃,反正我是不会再吃了!” 玉离笙笑道:“这才是你。” “以后言言只吃甜的不吃苦。” 许慕言也笑:“好啊,那师尊可得对我很好才行,我现在可金贵了,一点苦都不能吃,一点罪也不能受。” 第二百七十八章 师尊真是深明大义 他把头枕在了玉离笙的肩膀上,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轻声道:“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我有孩子,有夫君,也有了家。” “我愿意当师尊怀里的小狐狸,一辈子都是师尊的狐狸,从耳朵到尾巴尖尖,全部都是师尊的。” 玉离笙道:“那小狐狸现在吃饱了么?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了做?” 许慕言:“……” “天都亮了,你是故意的吧。” 许慕言:“我不是故意的!” “也罢,天亮了便算了,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许慕言:“师尊真是深明大义!” “明晚继续。” “……” “加倍。” “我不要……” “还得上工具。” “……” 等二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小九也早就醒了,正抱膝坐在熄灭的火堆前,满脸的哀怨。 许慕言心虚地凑上去问:“怎么醒这么早?昨晚睡得好不好?” “爹爹,你就不怕我被山上的野狼叼走吗?”小九问。 “哪里来的野狼?你做噩梦了吧?” “万一有呢?爹爹和师公怎么放心把我一个小孩子丢在荒郊野岭,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小九越说越委屈,小嘴一撇道,“好歹跟我说一声啊,我很乖的,我不会跟过去的。” 许慕言有些难为情,觉得很对不起孩子。 也是,一个小孩子独自在荒郊野岭醒来,周围黑漆漆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换作是谁都会害怕。小九已经算很乖,很坚强的了,都没有哭。 玉离笙道:“不跟你说,也只是想让你睡个好觉,你周围都是结界,连风都钻不进去,更莫说是狼了。” 小九想了想,觉得师公肯定不会撒谎的,虽然他不懂什么是结界,但还是小声地说:“谢谢师公护我。” 然后又眼巴巴地去瞅许慕言。 “都是爹爹考虑不周全了,下回一定提前跟你说,小九别怕,只要有爹爹在,你就不会有事的。” -- 第551页 许慕言摸了摸小九的头,以示安抚。 等天色完全亮堂了,便又骑马赶路。 他们得在太阳落山之前,寻个集镇,补充干粮,再好好休息一晚。 不,对许慕言来说,应该是好好洗个澡,然后再等着师尊震塌他的床。 许慕言想到此处,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腰,早晚有一天得断。 师尊对他实在热情了,他都招架不住了。 总算在天色完全沉下来之前,赶至了镇子。 许慕言的屁股疼,下马的时候,脚下还踉跄了一下。 小九比他先一步爬下马,见状还满脸关切地问:“爹爹,你怎么了?腿被我压麻了吗?” “不是,只是骑太长时间的马了,而且,那马鞍上的皮革太粗糙,磨得人皮肉疼。” 许慕言哪里肯说实话,当然要想办法随口搪塞过去。 好在小九这个孩子还小,对风花雪月那档子事,真可谓是一窍不通。 点头“哦”了一声,应该是相信了,小九乖巧地说:“那等一会儿,爹爹趴在床上,让师公给爹爹擦点药。” 许慕言:“?” 为什么是让师公擦呢?儿子白养了,还是怎么着? 许慕言满脸不解地低头瞥着身旁的小白眼狼。 然后就听见小九又道:“是师公说的,他说什么非礼勿视,还说什么授受不亲,虽然我不太懂,但我想着,师公应该是让我少管闲事。” 许慕言:“……” 这个理解貌似也没多大毛病。 但让玉离笙给他擦药,不妥妥就是把骚腥的鱼儿,送到饥饿的野猫面前么? 许慕言觉得这么下去是不行的,把两匹马都交给店小二之后。便带着小九步入大堂。 才一进门,就听见掌柜拨着算盘珠子,吆喝一声:“好嘞,上等房两间,客官们请上二楼。” 许慕言一听,赶紧松开小九,也顾不得腿疼了,忙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拍着桌面大声道:“三间,三间!我们有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开三间上房!” 掌柜道:“客官,就两间上房了。” “那别的房间都没了?下等房也行啊。” “没了……不对,还有间柴房,客官要不要?” 许慕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转头告诉玉离笙:“师尊,掌柜让你住柴房呢。” 玉离笙抬了抬眼皮,没什么表情地道:“是你自己想睡柴房罢。” 而后,他对着小九招了招手,示意小九一起上楼。 等二人才一背过身去,许慕言就压低声儿问道:“掌柜的,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啊,我有的是钱,你再仔细想想,真没别的空房了?” 掌柜道:“真没了。” 如此,许慕言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决定晚上跟小九一起睡觉好了。 他就不信了,师尊能厚颜无耻到当着小九的面欺负他。 如此一想,许慕言落了句:“赶紧送好酒好菜上来。” 之后也跟着上了二楼。 玉离笙指了指最靠左边的房子,轻声问:“小九,你晚上要睡这间么?” 小九赶紧摇了摇头。 “那好,你今晚的房间在那。”玉离笙又指了指最靠右的房间。 小九:“……” 许慕言:“……” 两个人当场都傻眼了。 一家三口出来住店,一共就开了两间房。结果一间在最左边,一间在最右边。 中间隔了有十来间客房。 这啥玩意儿?怎么跟牛郎织女似的,中间隔条河啊? 不过对许慕言来说,这样是最安全的。他心安了。 三个人一起进了最左边的空房,许慕言第一反应就是先看床够不够大。 看了几眼,忍不住撇了撇嘴,也就只够睡一个成年男人罢了。 小九跟他睡,会很挤的。 小九好似看出了许慕言所想,一边给二人倒茶,一边乖巧地道:“爹爹,天气热,我晚上睡地上好了,我喜欢睡地上。” 许慕言心里那叫一个感动,觉得孩子真没白养啊。 才七岁而已,就知道心疼爹爹了,真是个乖孩子。 不像某某某人,快奔四十的老男人了,不知道节制就算了,还一点不知道心疼媳妇儿。 许慕言心里不停吐槽着玉离笙没有人性。 屋里憋闷得很,他走过去开窗,见外面竟然就是条河,还能瞧见闪烁的灯火,应该是些画舫罢。 许慕言想,这里倒是有很多风月场所。不过他是无福享受了。 他要是敢去画舫上寻欢作乐,玉离笙会让他半个月下不来床的。 才一转身,店小二就敲门进来了,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菜,还送了一壶好酒。 许慕言只想赶紧吃饱喝足,洗漱干净蒙头睡一觉。 有心把自己喝得七八分醉,结果玉离笙不让他喝,说是不许当着孩子的面喝酒。 许慕言又一阵愁闷,心想,不久前,师尊都当着小九的面,把他噼里啪啦一顿爆肝了。 还不让他在小九面前简单喝口小酒?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玉离笙指不定有什么毛病的。 许慕言是很不服气的,埋头猛扒拉几口饭,还是胆大包天地把手摸上了酒壶。 他在试探,摸一下就立马收回了手。 -- 第552页 然后再摸一下,再收回手。 见师尊没什么反应,许慕言的胆子就放开了,拿过酒壶拔开塞子,仰头吨吨吨地往嗓子里灌。 小九都惊呆了,他觉得爹爹实在太大胆了,下意识偏头望向了师公。 虽然师公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但小九还是隐隐觉得,爹爹今晚死定了,一定会被师公教训得哭天抢地,连路都没法走了。 小九端着碗,离许慕言远了远,免得引火烧身。 他很怜悯爹爹,居然有一个这么严格的师尊,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爹爹,还是不要喝酒了吧?师公会生气的。” 许慕言没搭理,继续吨吨吨地灌,想把自己灌醉再说。 玉离笙却道:“无妨,不必管他,你吃饱了么?” “吃饱了。” “这屋子里酒气重,你去另外一间空房睡觉。”顿了顿,玉离笙的声音放温和了些,“小九,你一个人睡觉,夜里会不会害怕?” 小九摇了摇头,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一个人睡觉有什么好怕的。 明明跟师公在一起,才更可怕。 “那好,你回去睡觉吧。” 许慕言一听,赶紧放下酒壶,霍然站起来,嘴里嘟囔着:“天色很晚了,师尊也该休息了,弟子就不打扰了。” 结果他的腿一直在动,可脚下却在原地踏步,玉离笙从后面一手扯住了他的腰带。 小九见状,低着头就出去了,还特别乖巧懂事的把房门关上了。 “言言,怎么喝这么多酒?” 玉离笙一把将人扯入自己的膝头坐着,单手钳着许慕言的下巴,温声细语地道,“师尊不是跟你说了么?喝酒伤身,你喝得醉醺醺的,是想躲什么?” 许慕言心道,他想躲什么,难道师尊心里真的没点逼数么? 但表面上,他把醉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往玉离笙胸膛上一靠,整个人烂醉如泥的。 他以为这样师尊就不会对他怎么样了,喝酒助兴,也要看喝多少酒。 小醉怡情,大醉伤身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师公都不知道心疼爹爹 玉离笙道:“罢了,罢了,你若今夜实在不想,便罢了,何苦如此糟践自己?” 语罢,便将许慕言打横抱了起来。 许慕言心想,太好了,师尊这是要把他抱到床上躺着了。 能躲一时是一时。 哪知玉离笙并没有把他抱回床上,而是径直走到了窗边。 外头的夜风很大,吹得许慕言的头发和衣袍都飞扬起来了。 他不知道师尊为什么要把他抱到窗边,整个人十分紧张。 他真的不想在窗户边干那种事儿啊,有没有道德底线啊。 玉离笙自顾自地道:“人间真好,言言,你闻,今晚的夜风有栀子花香。” 许慕言听罢,下意识嗅了嗅,果真闻到了淡淡的栀子花香。 以及师尊身上特有的雪松味。 心里默念着师尊说的那句,人间真好。 真是难得啊,居然能从玉离笙的嘴里,说出这四个字。 人间真好。 许慕言也觉得人间真的很好,所有的苦难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幸福就在他的面前,几乎唾手可得。 “言言,是你拯救了师尊,让师尊知道,原来人间是如此美好。” 玉离笙轻声道,轻柔的夜风从二人的衣襟袖口穿过,夜色是如此的宁静。 隐约还能听见远处河道上漂浮的画舫,传来管弦丝竹悠扬的曲调。 师尊温热的唇,轻轻地贴在了许慕言的眉心,舌尖抵着他的眉骨,描绘出他眼睛的轮廓。 许慕言觉得有点痒痒,借着酒劲儿,抬手抓住了玉离笙的衣襟。 等师尊低头看他时,许慕言才咬着嘴唇,小声道:“师尊,如果我说,我现在特别想要师尊,那……师尊会不会觉得我特别……特别不正经?” 玉离笙听了,忍俊不禁地道:“不会。” “可是,师尊笑了,这说明师尊没有说真话!还笑!不许笑了!” 许慕言急了,抬手就去捶玉离笙的胸口,连脸都红了。 “好,不笑不笑,谁敢笑话言言,师尊就割了谁的舌头。” 玉离笙轻声道,也不挑地方了,这里光线昏暗得很,根本无人会看见。 再说了,今夜所有的房间,除了柴房之外,都被他包下来了。 整间客栈也找不出第四个客人,至于小九…… 那孩子不是修真者,距离如此之远,又哪里看得见什么。 许慕言被撩拨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坐在窗台上,会被人看见的。 下意识就要从窗台上跳下来。 哪知不偏不倚,正好跟玉离笙迎面撞在了一起。 许慕言“啊”地惨叫一声,整个人差点跪倒在地,被玉离笙伸手一托,又稳稳地放回了窗台上。 “言言,想不到你竟如此急不可耐地对师尊投怀送抱。” 玉离笙也着实吃了一惊,嘶嘶倒抽口冷气,连嗓子都哑了。 经此一夜,许慕言第二天没能起来。 他“病”倒了,浑身都疼。 小九得知后,过来探望他,看着躺在床榻上,面色发白,眼底乌青,唇瓣……唇瓣通红,还隐隐能瞧见爹爹的唇瓣破皮了。 -- 第553页 机智的小九,当然不相信爹爹是真的生病了。 他觉得一定是师公把爹爹折腾病了。 虽然不知道,师公到底是怎么把爹爹折腾病的,但看爹爹这模样,这形容,一定轻不到哪里去。 小九对许慕言表现出了同情,抓着他的手,满脸担忧地道:“爹爹,你就安心养病罢,师公那么厉害,一定能很快治好爹爹的。” 许慕言道:“好孩子,都怪爹爹身子骨弱,原本说是要带你出来游玩,结果不争气地病倒了。” 小九心道,爹爹就会说大话,哪里就是带他出来游山玩水的? 他可是完全没觉得哪里好玩,全程就看见师公和爹爹玩得很开心。 师公更是春风得意,精神抖擞,红光满面。 爹爹虽然惨是惨了些,但昨夜叫得很大声,小九把被子蒙过头,都能听见爹爹又哭又笑的声音。 他都想爬起来,让师公把爹爹的嘴堵住了。 玉离笙借口,怕病气传染到了小九,不许小九在许慕言跟前多待。 也为了不让小九过来打扰二人独处,玉离笙便给了店家一些银钱,让他们帮忙带着小九在周边随意转转。 还告诉小九,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给师公省钱,师公有的是钱。 小九原本还有些迟疑的,觉得自己丢下可怜的爹爹,出去玩,实在太白眼狼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可出去逛了一会儿,冰糖葫芦,糖人,桂花糕那么一吃,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那么一买。 小九就把可怜的爹爹暂且抛之脑后了,觉得有师公在,爹爹不会有事的。 然而,许慕言根本就没病,只是受了些伤。 别说是骑马了,就是下床走几步,腿都抖得慌。 许慕言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凄惨的。 玉离笙嘴上说很心疼他,脸上也是满满的担忧,说话的口气,甚至还带了几分心虚。 可等许慕言吃饱喝足之后,他又来,强行来。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玉离笙没什么世俗的欲|望,真要说有,那就是特别执迷于打桩。 许慕言一般都是先冷着脸拒绝,然后半推半就,最后直接躺平半点不挣扎了。 反正挣扎了也没什么用。 他越是挣扎,师尊越是用劲儿。 也不知道师尊这六年以来,到底憋成啥样了。 怎么一回来,就一直死缠着他不放。 白天也来,晚上也来,就没多少停息的时候。 又在客栈里腻腻歪歪,过了几天没羞没臊的日子。 小九已经把周围玩腻了,除了烟花柳巷没去过,就连观音庙都拜过三回了。 许慕言估摸着,也是时候挪一挪地了。 这客栈的床榻,桌子都禁不住嚯嚯,没几下就断胳膊断腿的,还赔了不少银子呢。 还不如幕天席地,一没外人打扰,二来,随便怎么嚯嚯,还不花钱。 许慕言经此这么一考虑,就突然能下地走路了。 当天下午就退了房,骑着马慢慢在街头晃。 小九跟许慕言同骑在一匹马上,经过卖糖人的摊子时,突然同许慕言道:“爹爹,你看见旁边那个卖橘子的姑娘了没?” 许慕言瞥了一眼:“看见了,怎么?你想吃橘子?” “不是的,爹爹,昨天我走到这里买糖人,那个姑娘夸我长得真好看,还说,我都这么俊,那我爹娘肯定也很俊。” 许慕言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她,我爹爹和师公长得特别好看,就跟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一样。” “那是自然。” “爹爹,这么多年了,阿娘都没回来,我也想清楚了,阿娘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爹爹生得这么好看,还不如趁年轻再找一个吧。” 许慕言心道,一个玉离笙就足够了,再没精力找别人了。 小九好像挺喜欢那个卖橘子的姑娘,还拉着许慕言,让他快看快看。 许慕言没敢乱看,但还是被玉离笙发觉了。 玉离笙问他:“你想吃橘子么?” 许慕言只好道:“想。” 然后他又道:“前面有卖风筝的,我去给小九挑一个。” 说着就骑马哒哒哒地往前窜了几步,小九满脸不开心地道:“我不想要风筝,我想要娘。” “巴掌要不要?”许慕言压低声儿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天下后娘一般黑,我要是给你娶了后娘,你第二天就等着睡柴房,吃窝头罢。” “可我觉得那个橘子姑娘挺面善的。”顿了顿,小九撇了撇嘴,“自从师公来了,爹爹就变了,以前还给漂亮姑娘摸骨算命,现在看都不敢看一眼。所以说,爹爹以前是出家人吗?” “对,就是出家人。” “那怎么会破戒?又怎么会有孩子?” “那是因为……”许慕言的脸有些红了,咬牙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小九“哦”了一声,又道:“看来师公真的很疼爱爹爹呢。” 许慕言:“怎么说?” “要是换了别的出家人敢破戒,还生孩子,一定会被乱棍打死罢?师公就没对爹爹那样。” 许慕言:“……” 他是没被乱棍打死,但死了又死,活了又活,过程无比艰难。幸而最后水到渠成了。 -- 第554页 小九见他脸色不太对,忍不住又道:“我很心疼爹爹的,爹爹以后凡事都不要跟师公对着干了,否则没爹爹的好果子吃。” 许慕言:“……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就是懂,爹爹不听话,爹爹经常被师公教训,师公把爹爹折腾病了,师公都不知道心疼爹爹。” “……” 正好玉离笙也把橘子买回来了,总算有东西能堵住小九的嘴了。 也不知道是愁思太重,还是小九橘子吃多了。 还没到天黑,就开始发低烧。 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许慕言心疼孩子生来命苦,凡事都依着小九。 见孩子病了,登时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 在天黑之前,寻到了一间野庙,里面杂草丛生,破烂不堪,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 没过多久,外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第二百八十章 师尊,这条蛇蛇勾引我 冷风吹得破窗破门哐当乱响。 许慕言寻了块破木板,用衣服垫好,然后才把小九放在上面躺着,一转头,玉离笙已经生起了火。 外头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这里好歹还能遮风避雨。 只是破了些,乱了些,也不打紧。 “小九还有点烧,估计睡一觉就没事了,这孩子很乖的,生病的时候,也从来不磨人,自己会乖乖睡觉。” 许慕言从旁道,从乾坤袋里拿出两块玉米饼子,放在火堆上烤。 俊脸被火光映得发红。 他自顾自地道:“我有时候就在想啊,如果当初,我真的跟师尊有了孩子,那么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像小九一样乖巧听话,是像我多一些,还是像师尊多一些。” “言言……” “师尊,尽可能地补偿我,对我好一些,再好一些吧。”许慕言话锋一转,又哭丧着脸道,“我现在走路腿都抖啊。” 玉离笙道:“好。” “别光嘴上答应得好,回头又翻脸不认人了。” 许慕言见饼子烤好了,递了一个给玉离笙。见他不接,就“啧”了一声,“怎么,嫌脏啊?” “不嫌。” 玉离笙只是不太喜欢吃喝而已,他也不需要吃喝,但盛情难却,还是接了饼子,小口啃了起来。 饼子很脆,也很香。 虽然是在火堆上烤的,还沾了不少灰尘,但不影响口感。 吃完了饼子之后,许慕言又取过水囊,拔开塞子喝了几口水,再递给玉离笙喝。 玉离笙也不嫌弃,直接对嘴喝了几口。 “师尊,人活一世,就得开开心心,吃吃喝喝才行。不吃不喝像根木头一样,那有什么意思啊。” 许慕言笑嘻嘻地道:“我觉得师尊现在的样子,才是最鲜活的。” “以前啊,师尊总是高高在上的,就像……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可望而不可即,让人望而生怯,根本不敢靠近。” “而现在……” 他突然凑了过去,双手捧着玉离笙的脸,笑着说:“月亮被我摘下来了。” 玉离笙忍俊不禁,心想,自己哪里就是高高在上的月亮了,从来都不是。 他只不过就是镜花水月罢了,只是看起来很美好,实际上一碰就碎。 而在他的心里,许慕言才应该是天上月,海上星,他心口朱砂痣,头顶白月光。 也是他护在心尖尖上的人。 从始至终,他只对许慕言动心动情。 玉离笙无比庆幸,自己也能被许慕言那么坚定地选择过。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他抬眸,深深凝视过去,许慕言也抬头,凝视着他。 四目相对的一瞬,玉离笙的喉咙又开始干了。 心里不停默念着,克制,克制,克制。 今晚必须得克制了,否则言言该被他吓到连夜逃跑了。 而玉离笙不知道的是,许慕言现在也很纠结。 纠结着,怎么开口跟师尊亲近亲近。 最好是浅尝辄止,别太过火了。 最起码……留一个时辰睡觉吧。 许慕言心想,眼睛不受控制地直勾勾地盯着玉离笙的唇,然后慢慢移到他的喉结,再是锁骨,胸膛,腰腹……最后,又往下望去。 这宛如实质般的目光,已经足够让玉离笙意乱情迷了。 正当两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准备干柴烈火,一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爆肝之时。 外头忽然一道闷雷闪过,轰隆一声,将破庙外的一棵大树,原地劈成了两截。 小九被吓到了,从梦中醒来,哇的一声就哭了。 许慕言赶紧走过去,抱起小九开始哄,轻拍他的肩膀,哄了好一会儿,小九才抽噎着再度昏睡过去。 “孩子生病了,真是可怜,都怪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小九。” 许慕言十分惭愧,觉得是自己不好,一路上光顾着跟师尊谈情说爱,腻腻歪歪的,浑然忘记小九了。 这才让小九染了风寒,小小的孩子,满脸泪痕,可怜兮兮的,缩在许慕言怀里,就跟小狗崽儿似的。 许慕言的心,软了又软,抬手抚摸着小九的额头,觉得不那么烫手了,明日一早,这孩子应该就没事了。 玉离笙倒也没说什么,抬头往外望了一眼,眉头就蹙了起来,低声道:“有妖气。” -- 第555页 “有妖气?哪里哪里?师尊,赶紧把妖给抓了,可别再吓到孩子了!”许慕言忙捂住小九的耳朵,急声催促道。 “为师出去看看。” 玉离笙起身,随意拂了一把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腿就往外行去,外头还下着大雨。 片刻之后,玉离笙发出了一声“咦”。 就是这么一声“咦”,勾起了许慕言的好奇心,他问:“师尊,是什么妖啊?” 玉离笙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道:“奇怪,竟能在此地,遇见此等妖物。” 许慕言一听,当即就更好奇了,心想,师尊纵横修真界十多年,什么妖精邪祟没见过? 能让师尊感到诧异的妖精,应当是平时不常见的,许慕言忍不住又问:“师尊,别卖关子啊,到底是什么妖精?” 玉离笙还是没有解释,只是轻叹一声:“冤孽。” 这可把许慕言的好奇心,狠狠地勾起来了,他就好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小狐狸。 放下小九之后,蹭蹭蹭地凑了过去。 许慕言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压低声儿道:“哪里,哪里,快让我看看!” 玉离笙抬手,给他指明了方位,却见刚才一道闪电,劈中了一棵大树,目光穿过重重雨帘,隐约能瞧见黑漆漆的树影。 雨下得大,天色又暗,许慕言睁大眼睛看了片刻,愣是什么都没看见。 他又往前探了探身子,疑惑道:“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啊?师尊是不是故意逗我呢,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妖精?” 玉离笙道:“为师做甚要骗你,你再仔细瞧瞧。” 许慕言又仔细瞧了瞧,还是什么都没瞧见,正当他觉得自己被耍了,准备捶死玉离笙的时候。 眼前一晃,就突然一道黑影飞速地划了过去。 速度快到许慕言都以为,方才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玉离笙道:“不是错觉,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黑漆漆的,很长,很粗……好像……好像是一条尾巴。” 许慕言满脸疑惑地道,“该不会是蟒蛇成了精罢?” 玉离笙点头道:“的确是一条蛇精,小九生病了,正是气虚体弱,走,师尊带你去剖蛇丹。” “这不好吧,师尊,大蛇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何至于要剖他的蛇丹?” 玉离笙:“吞了大蛇的蛇丹,可以让小九延寿百年。” 许慕言:“走!待我去会一会那条大蛇!” 外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头顶的天幕好似破了个大窟窿,哗啦啦地往人间灌水。 许慕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竹伞,撑开之后,还十分做作地比划了一个请的动作。 “师尊,弟子为您老人家撑伞。” 玉离笙也很从善如流地道:“为师没有白养你这个徒儿。” 而后就抬腿踏出了破庙,许慕言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雨水啪嗒啪嗒地打落在伞面上。 夜色很沉,可玉离笙一身白衫,整个人好似散发着皎洁的华光,不染纤尘,遗世独立。 许慕言抬高手臂,努力为师尊撑伞,生怕雨水会淋到师尊身上,弄湿了那么干净的白衫。 玉离笙此时此刻,在许慕言的眼中,干净的如同一朵白莲,他忍不住呵护在掌心,不许任何人再弄脏他的师尊。 “师尊,以后就让慕言为你撑伞。”许慕言的声音有些发颤,满脸认真地道,“师尊,你高不高兴?” 玉离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高兴。”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至了被雷劈开的大树前,果然瞧见了一条黑黝黝的,足有十多丈长,约莫小九腰粗的巨蟒。 可能是先前被雷给劈中了,这条巨蟒此刻奄奄一息,正盘成一团,在雨地里苟延残喘。 玉离笙看了一眼,便道:“这蛇修行了约三百来年,修为还不够他历劫飞升,按理说,应该藏身在深山老林的洞穴之中,潜心修炼。可却出现在此地……” 许慕言:“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这大蛇没有好生修炼。” 许慕言:“……”听君一席话,得了一席话,师尊最近很能唬弄人。 “我看这大蛇伤成这样,也是可怜,要是没行过什么恶事,那咱们就行行好,放他一条生路得了。”顿了顿,许慕言话锋一转,“可若是这蛇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就决不能留,省得他为祸人间。” 玉离笙没说什么,正好这大蛇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 许慕言看了一眼,当即有些乐了,他道:“我刚才看这家伙的体型,还觉得这蛇长得真丑啊,通体漆黑,怎么还生得圆头圆脑的……就……还挺可爱的。” 抛开体型巨大来说,这应该是许慕言见过的,最可爱的蛇蛇了。 他本身也不害怕蛇,甚至还觉得蛇肉很香的。 忍不住就抬手,想要摸一摸大蛇脑袋。 结果黑蛇不给摸,往旁边一躲,还故作凶狠地吐着蛇信子,试图吓退二人。 许慕言眨了眨眼睛,突然开玩笑地道:“师尊,这大黑蛇勾引我,他冲我吐蛇信子!” 玉离笙道:“那你去割了他的蛇信子。” “师尊,有没有办法,把这个蛇变小?” “怎么?” “我想拿在手里玩玩,打个蝴蝶结什么的,小九长这么大,还没玩过蛇呢,我抓来给小九玩。” -- 第556页 玉离笙:“……”小九只怕看见这么大的蛇,吓都要吓死了。 蓦然,那大黑蛇开口说话了:“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为难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的!” 许慕言惊愕道:“你会说人话?!” 玉离笙:“修炼了三百年,自然有了灵识,会说人话,也不足为奇。” 但许慕言就是觉得挺稀奇的,见黑蛇会说话,那么黑蛇肯定也听得懂刚才许慕言说的话了。 许慕言赶紧摆手道:“我刚才开玩笑的,我对蛇可没什么兴趣啊,你别误会!” 黑蛇“哼”了一声,又把巨大的身体盘了盘,尽量缩成更小一团,在雨地里瑟瑟发抖,还时不时地发出细微的痛吟。 许慕言问:“下雨天,怎么不好好藏起来,非得出来乱逛?这下好了吧,被雷给劈了。说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恶事,否则雷为何要劈你?”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这条大黑蛇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就哭了。 许慕言活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到蛇哭! 而且还是这么大,这么粗,这么长,这么黑的一条蛇哭! 眼泪就跟两条小溪流似的,从圆溜溜的碧蓝色眼睛里,直接就喷了出来。 许慕言吓了一跳,赶紧往玉离笙怀里一扑,直接挂在了他身上。 嘴里大喊道:“师尊救命!这蛇开始放毒了!” 玉离笙道:“不怕,师尊护你。” 语罢,他抬袖一挥,黑蛇周围的残枝断叶,就被一扫而空。 玉离笙呵斥道:“不许哭!” 黑蛇吓得赶紧把脑袋盘在了身体里,不敢再大声哭了,只敢小声抽泣。 许慕言从师尊身上跳下来,问道:“你这么大人……呸,这么大蛇了,怎么哭得跟孩子似的?丢不丢人啊你?又没说一定要杀你,看你这怂包样,真给蛇丢人!” 黑蛇哭哭啼啼地道:“人家才三百多岁嘛,在我们蛇族,三百岁很小的,我怎么就不能哭了?” 说完之后,又开始抽泣。 许慕言觉得,就这怂包样,应该也干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可转念一想,玉离笙七岁时就会杀人了,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谁知道这是好蛇,还是坏蛇? 但这蛇忒能哭了,哭得就跟死了亲娘似的,哭得许慕言觉得脑壳子疼,忍不住道:“别哭了,大不了,我放你走便是了。” “真的放我走?不骗蛇?”黑蛇又探过头来,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我从来不骗蛇。”许慕言如此道,只是会吃蛇而已。 第二百八十一章 师尊一个变态都觉得变态 “那我不哭了,你们放我走。” 黑蛇抽了抽鼻子,总算不哭了,他盘旋起身子,围绕着二人转了一圈。 许慕言感慨道:“好粗,好长一条蛇啊,这要是叉起来,洗干净下锅,得吃多少顿啊!” 黑蛇:“!!!” 蛇尾巴猛然一卷,又快速把自己盘了起来。 许慕言:“我开玩笑的,快走,快走,别再被雷劈了。” “你们肯放我走,那应该就不是坏人。”黑蛇卷着尾巴,可怜兮兮地道,“我不是傻蛇,我看得出来,你们是修道之人。” 许慕言:“嗯哼,所以,你想求我们办事?” 黑蛇点头,用尾巴尖尖指了指破庙:“我想进去找一样东西,可我是蛇妖,庙虽破了,但仍有佛光护着,我进不去。” “找什么东西?”许慕言又问,“那破庙里,正躺着我儿子,若是放你进去了,你一口把我儿子吞了,怎么办?” 黑蛇吓得眼珠子更圆了,使劲摇晃着脑袋,连同蛇尾巴也一甩一甩的。 “我不敢的!我是条好蛇,我只吃山上的野果子,从来不吃小孩子的!” 许慕言:“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当真没沾过荤腥?” 黑蛇很小声道:“野兔子算不算?我也只是偶尔才抓一两只……大不了,以后我再也不吃兔子了,我只吃草也可以。” 许慕言觉得这条蛇蛇实在太乖了,生得圆头圆脑圆眼睛,说话也可可爱爱的。 只是不知,这黑蛇化作人形是什么样的。 “你会幻化人形么?” 黑蛇:“我不会哎。” “那你想进去找什么东西?你总得先告诉我们罢?”许慕言追根究底了。 “我……我想找……找……”黑蛇犹豫起来,眼神也开始躲闪了。 玉离笙没什么耐心同一条臭蛇打交道,便随手幻化而出长剑。 黑蛇见状,赶紧道:“我找一个人的尸骨!” “尸骨?”许慕言惊了,“谁的尸骨,会埋在那破庙里?” “是我的恩人,他是一个心眼很好很好的小和尚。”黑蛇低着头,闷声闷气地道,“可是,他被人打死了,我翻遍了整座山,都没找到他的尸骨,所以,我猜,尸骨肯定还在庙里。我在这里等了很多很多年,就等着哪一天,雷能把破庙给劈开。” “结果雷不劈庙,把你这条大蛇差点劈死了?”许慕言哭笑不得起来。 黑蛇“呜”了一声,可怜地点头:“劈得我好痛的。” “姑且相信你罢,带你进去也不是不行,可你这体型,实在太大了,别把破庙给掀开了。”许慕言见雨停了,便把竹伞收了起来,捏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黑蛇。 -- 第557页 黑蛇道:“我可以自己变小的。” 说着,他就晃了晃身体,瞬间就幻化成一条只有手指头粗细的小蛇。 许慕言弯下腰来,伸手一捏,就把黑蛇提溜起来,在手指间把玩。 然后便用灵力护在蛇蛇身上,保护他不受庙中佛光灼伤。 回到破庙时,小九还在酣睡。 许慕言压低声儿道:“蛇蛇,你鼻子灵不灵啊?你自己闻闻,看看尸骨埋哪儿了,我好帮你挖出来。” 黑蛇乖巧地点头,然后顺着许慕言的手臂,一路游到了地面,满破庙游走,东嗅嗅,西嗅嗅。 然后又一路游到了院子里。 玉离笙道:“你倒是很喜欢多管闲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一点没变。”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睡又睡不着。”许慕言有点心虚,如果不是因为帮蛇找尸骨。 现在他应该正跟师尊挥汗如雨,热汗淋漓。 “我找到了,在这里!”黑蛇突然探了个脑袋出来,用蛇尾巴拍打着地面,“就在这里,我还记得他身上的气味!” 许慕言走了上前,这破庙里也没什么锄头之类的工具,又不能用手刨。 就只好幻化命剑出来了。 黑蛇满脸紧张地道:“轻点,轻点,别把小和尚的骨头挖散架了,他最害怕疼了!” “要不然,我把剑给你,你自己来挖?”许慕言斜了蛇一眼。 黑蛇委屈地道:“可是,我没有手哇,要不然,我变大?” “别,你别吓着我儿子了,否则,我就把你切成一段一段的喂狗。”许慕言如此道,可手底下轻了许多。 玉离笙觉得太麻烦,从旁道:“言言,你躲开些,让为师来。” 许慕言一听,知道师尊要放大招了,赶紧提溜着黑蛇躲闪到一旁。 才一躲好,就见玉离笙一挥长剑,硬生生地将地面掀开了一层。 黑蛇尖叫道:“不行!不要把小和尚的骨头打散了,他怕疼!” “死都死了,还怕什么疼?再说了,我问你,小和尚死多久了?” “死二百多年了。” “什么?!死二百多年了?别说骨头散了,化成泥都不奇怪!”许慕言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和尚居然死这么多年了。 等烟尘散去之后,就看见一面破烂发黄的草席,在泥土里掩着。 “都别动!我自己来!” 黑蛇从许慕言手里挣脱开来,一下扑到了草席上面,尾巴一晃,整条蛇就钻了进去。 把破烂不堪的草席顶开之后,果真瞧见底下的森森白骨。 正如同许慕言所说,骨头架子早就散了,局部的骨头甚至都化作了粉尘,和泥土混在了一起。 “小和尚,我来找你了,我哪里都不去了,我要跟你待在一起。”黑蛇用尾巴卷着一根手骨,圆溜溜的脑袋贴着一个骷髅头,心满意足地道,“劳烦你们,把土再埋起来吧。” 许慕言:“……” “怎么着,你还要给小和尚殉情啊?他是你什么人啊,你连死,都要跟他死在一起?”许慕言不解道,不太懂黑蛇到底图什么。 黑蛇道:“我说了啊,他就是我的恩人。” “你展开说说。” 许慕言觉得,这黑蛇还挺纯良的,不是条坏蛇,而且,才三百多岁而已。 不应该这么早就死了,说不准日后修成正果,还能幻化出人形呢。 “我早就不想活啦,我等这么多年,就是在等现在。你们不帮忙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 黑蛇说着,就松开了小和尚的手指,用蛇尾巴扫着身旁的泥土。 想要自己撅土,把自己给活埋了。 这一幕让玉离笙想起了自己当初,也是这样,抱着燕燕的尸体,躺在坑里,用手推土,一点点把自己活埋掉。 玉离笙忍不住道:“你就没想过,去寻这小和尚的转世么?” 黑蛇愣住了:“转世?你是说,小和尚还有转世?” “只要不是魂飞魄散,都该有转世投胎的机会。”玉离笙沉声道,“他是如何死的。” 黑蛇意动了,他不是没想过,要去寻找小和尚的转世。 只是,他没办法寻找小和尚的转世。 小和尚是出家人,死也是死在庙里的,黑蛇根本无法靠近,否则会被打得魂飞魄散的。 “如果,我告诉你们了,你们会帮我,找小和尚的转世吗?”黑蛇满脸紧张地询问道。 玉离笙道:“会!” 许慕言也道:“我师尊很厉害的,言出必践,既然他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的!” 如此,黑蛇才缓缓道来:“那还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才一百多岁,因为贪玩,就脱离了蛇群,来到了人间。却不小心掉入捕蛇的陷阱,是小和尚救了我。” 许慕言站着觉得累,随手把剑放在地上,坐在上面,两手托腮,准备听故事了。 玉离笙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惊奇地想,言言坐在那里真可爱。 “我当时很害怕,以为他是来杀我的,情急之下,就咬了他一口。” 话到此处,许慕言就不得不说了:“出家人是不杀生的,你不知道?” 黑蛇道:“我当时不知道,我第一次来人间,也是第一次看见头上没有毛的男人。” -- 第558页 许慕言无话可说,只好继续听下去了。 “我咬了他一口,可他却救了我,还因此中了蛇毒。”黑蛇纠结地卷着尾巴,看得出来,时到今日,他还是很后悔,“我的蛇毒很厉害的,能毒死比我高大很多倍的蛇类。我本来不想管他的,结果他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着说,让我以后注意点,别再掉入陷阱了。” 许慕言:“就因为这样,你沦陷了?” “没有,我就不忍心不救他了,”黑蛇用尾巴尖尖捂着脸道,“我怕他死了,就赶紧去找解蛇毒的野果子,喂给他吃。” “那你岂不是得遭殃了?蛇和解蛇毒的果子相生相克。”许慕言道。 黑蛇点头道:“是啊,但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看着小和尚死在我面前罢?” “遖颩后来呢?” “后来,我把野果子推到了小和尚嘴里,我就昏睡过去了,等我再醒来,就已经被小和尚救下了,他用身上的僧衣,包着我进了寺庙,每天精心照顾我,一直等我伤养好。” 许慕言大抵猜出来了,这应该是跨越物种的爱情,人家是书生和白蛇,这俩倒好,直接是小和尚和黑蛇。 话说,黑蛇是男的女的? 许慕言现在比较纠结这个问题,但又不好意思贸然去问。 “小和尚对我真的很好,他不嫌弃我是一条蛇,每日同我朝夕相对,同床共枕,还总喜欢捏我的尾巴,渐渐的,我就……就……” 不知道为什么,许慕言竟然从一条蛇的脸上,看出了羞涩。 小黑蛇用尾巴尖尖捂着脸,羞得都快无地自容了。 “人家当时是发|情期,周围又没有别的蛇,只有小和尚,我没忍住。” 许慕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公蛇,还是……母蛇?” 黑蛇更羞涩了:“人家那么可爱,当然是公蛇了!” 许慕言:“……” “那你们是互相喜欢,还是,你的单相思?” 黑蛇:“互相喜欢。” 要完,许慕言现在又在想,到底是小和尚在上面,还是黑蛇在上面。 不过,这蛇可可爱爱的,感觉也不太像在上面的那个。 想不到,出家人也玩得那般花里胡哨。 “我们蛇族,天性就是比较淫|荡的,只要是看对眼了,就会那个的。”黑蛇很难为情地说,“虽然我当时只有一百多岁,但我们蛇族和人不一样的。我发育得很好,而且,两根都发育好了。” 许慕言很懵:“人和蛇,这这这……你当时还不会幻化人形啊,我不理解。”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玉离笙,但他没有开口问。 黑蛇道:“我当时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让小和尚怀上我的蛇蛋,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带小和尚回家了。” 许慕言:“……你或许不知道,人族的男人是不能生育的。你们公蛇能生么?” “公蛇不能生。” “那同理,小和尚是男人,他也不能生。” “可是,”小黑蛇挪开尾巴,吐着蛇信子道,“我叼来了孕果给小和尚吃了呀。” 许慕言:“……” 玉离笙:“……” “虽然我当时只有一百多岁,但我已经是条很大的蛇了。”黑蛇又道,“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小和尚面前显出了真身,他当时吓坏了,夺门而出,我一下子用蛇尾把他扑倒在地了!” 许慕言:“一下子?!” 玉离笙:“扑倒在地?” 这用词,画面感简直太强烈了,可不管怎么看,小和尚也不像是愿意的。 许慕言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黑蛇,跨物种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是菩提果,师尊是个人,也跨物种了,师尊真变态。 黑蛇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条蛇妖啊,我要是不一尾巴把小和尚扑倒,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许慕言:“……” 玉离笙:“……” “那晚之后,我就是小和尚的蛇了。” 许慕言嘴角抽搐:“他可能不是很情愿。” “一开始是不太情愿的,”黑蛇道,“他抓得我七寸很疼,我怕弄伤他,连尾巴都是卷起来的,一点不敢乱甩。” 许慕言:“……”画面感很强烈。 玉离笙:“……”我一个变态都觉得变态。 第二百八十二章 慕言不同意这门亲事 但不管怎么说,黑蛇看起来很委屈,声音也哽咽起来了:“他还拿佛珠打我。” 许慕言:“他可能真的不太情愿。” “那为什么,我舒展开第二根的时候,他就不挣扎了呢。” 许慕言:“……”这是他可以免费听的吗? 哦,对了,蛇都是有两根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假设啊,小和尚会不会是心如死灰了呢?” 黑蛇使劲摇头,尾巴甩得啪嗒啪嗒乱响:“才不是!我一开始也怀疑过的,因为那天晚上之后,小和尚就讨厌我了,他把我关在了盒子里,还用黄符封起来了,很长时间都不给我饭吃,也不给我水喝,我求了他好久,他都不理我。” 许慕言:“不理你才是正常的。”不一刀剁了这蛇,都算小和尚慈悲为怀了。 “后来小和尚为何会被人打死?又是谁打死了他?”玉离笙追问道。 -- 第559页 “是庙里其他和尚,他们把小和尚抓住了,还把我也放了出来。”黑蛇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他们将我和小和尚都绑了起来,他们说我是条淫蛇,是邪物,勾引了小和尚。” “还说什么,小和尚犯了色戒,要惩处他。我一听,当时就吓坏了,我就告诉他们,是我主动用蛇尾巴缠着小和尚的。可是他们不听我的。” 许慕言道:“因为,出家人有八大戒啊,犯了色戒,是错中之错。” “我当时真的不懂,我以为我把在小和尚肚子里种蛇蛋的事情说出来,他们就会成全我们。” “你这傻蛇,这只会让你们死得更惨!”许慕言满脸恨铁不成钢地道,“是你害了小和尚!” 黑蛇哭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们把我打得半死不活,还要用禅杖,将我打得魂飞魄散。是小和尚替我挡下了。” 许慕言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继续听。 “小和尚扯下自己身上的僧衣,把我从头到尾包了起来,远远丢出了寺庙。可等我再想进去时,发现怎么都进不去了。” “他们就在庙里,把小和尚打死了,我闻到了很浓的血腥气。” “我当时很不甘心,一次次地去撞庙门,还差点死掉。”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庙外等着,我在等小和尚出来,在等他们把蛇蛋还给我。” “就这么一等,就等了二百多年。” 许慕言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小和尚对黑蛇到底是不是两情相悦。 可到了最后,小和尚还是不忍心让黑蛇死。 通过黑蛇的讲诉,许慕言不难发现,黑蛇当时是打不过那些和尚的。 即便黑蛇被丢出寺庙了,那些和尚想追出来杀蛇,简直易如反掌。 可为何没追出来杀蛇,只怕是因为小和尚说了什么。 也许,小和尚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从而换黑蛇一命。 而黑蛇性格单纯,想法简单,所以才会一直死守在这里。 “我虽然是蛇,但我只是小和尚的蛇蛇,他揣着我的蛇蛋死了,那我也应该跟他死在一起才对。” 黑蛇又开始卷着泥坑里的骨头了,好像孩子一样依偎在尸骨旁。 “我很喜欢小和尚的,我在外面没有别的蛇,我也不想和别的蛇在一起,我只喜欢小和尚。” 许慕言长长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责怪黑蛇,还是该可怜黑蛇。 可能在黑蛇的认知里,根本也不懂世俗的观念罢。 “我本来还想着,要赶紧修炼成人形的,可小和尚都不在了,我的心也死了。”黑蛇卷着骸骨,又游到了玉离笙的面前,“仙尊,你之前答应过我,要帮我找小和尚的转世。” 说着,就把骨头递到了玉离笙面前,“这个是小和尚的骨头,不知道有没有用。” 玉离笙的脸色不甚好看,并没有接,他也不想帮黑蛇这个忙了,并且觉得,这都是黑蛇咎由自取的。 “仙尊,只要你帮我找到了小和尚的转世,我就拿我最珍贵的蛇丹出来交换。” 玉离笙道:“失去蛇丹,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意味着我就变成一条普通的蛇了,但没有关系,为了小和尚,我什么都愿意的。”黑蛇摆动着尾巴道,“我不会死缠烂打的,我只想再看他一眼,只一眼就行了,求求你了,仙尊!” 许慕言有些于心不忍,从旁道:“师尊,都过去两百多年了,还能有法子追寻小和尚的转世么?” 玉离笙反问道:“你希望为师帮他这个忙?” “我……”万一小和尚不愿意再见黑蛇呢? 黑蛇道:“我真的不会再缠小和尚了,我发誓!我再也不缠着他了,就让我看一眼就行!” 说完,他就在地上磕头,磕得血肉模糊还不肯停下。 许慕言道:“师尊,就帮帮黑蛇罢?只让他看一眼,有我们在,黑蛇不敢打扰小和尚的生活。” 玉离笙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接过白骨之后,伸出二指,从骨头上划过。 而后,从中揪出一丝很细很细的银线,玉离笙解释道:“这是小和尚残留在骨头上的气息,顺着这气息,就能寻得他的转世。” 语罢,便直接将银线放了出去。 许慕言霍然站起身来,准备跟着银线追出去。 哪知银线在庙里盘旋一圈之后,竟然飞到了许慕言的身前。 许慕言:“……” 黑蛇满脸惊愕,扑过来用蛇尾巴卷许慕言的脚踝,大喊道:“原来你就是我的小和尚!” “这不可能!” 许慕言的话音未落,银线就飞走了,却是落在了玉离笙的面前。 黑蛇又一个飞扑,卷着玉离笙的脚踝道:“你才是我的小和尚!” “滚!” 玉离笙呵斥道,那银线再一次飞离了,最后落在了小九的头顶。 许慕言:“嗯?” 玉离笙:“这……” 黑蛇:“这能是我的小和尚?” 许慕言道:“搞错了,肯定是搞错了,小九怎么可能是小和尚的转世?不可能的!” 可是,那银线却直接钻进了小九的身体里,这也就意味着,小九真的是小和尚的转世。 许慕言嘴角抽搐道:“不是吧,老天爷啊,你可别玩我啊,小九今年才七岁!” -- 第560页 玉离笙蹙眉道:“想不到,这孩子的前世竟那般悲苦。” 黑蛇更是直接飞了过去,啪叽一下,砸在了小九脸上,疯狂用尾巴拍打着小九的脸,嗷呜嗷呜地哭了起来。 “小和尚!是我,是我,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许慕言快步走上前,把黑蛇捏起来,远远丢开,抱着小九冷声道:“滚!别想靠近他!” “岳父大人在上!” 黑蛇恬不知耻地跪倒在地,又哐当哐当地磕头了,“以后,我一定会对您儿子好的!” 许慕言寒着脸道:“滚!” 他可不想认一条笨蛇当女婿,况且,小九才七岁啊,他才七岁,七岁,七岁! “滚远些!再让我看见你接近小九,我就把你剁成一段段的喂狗!” 黑蛇:“原来,小和尚现在叫小九啊,我没名字的,那以后我叫小黑好了,小九,小黑,听起来多么般配!” 许慕言冷冷道:“般配个屁!谁说他叫小九了?他的大名叫作桑榆!这是我的儿子!” “桑榆,桑榆,那我叫什么名字,才能配得上他?”黑蛇念念有词道。 玉离笙略一思忖,轻声道:“你是黑蛇,黑就是玄,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不如叫玄锦,如何?” “玄……锦?那好,多谢师公赐名!”黑蛇倒是很机灵的,连师公都喊上了。 许慕言满脸不悦地道:“名字不名字的,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九是我的儿子,他今年才七岁!我决不允许你这条臭蛇,打他的主意!” 黑蛇赶紧保证道:“我不会对小九做什么的!真的!我只求能留在他身边,陪伴他一起长大就好!我不求能跟他再续前缘了,只求他今生能平平安安的!” 许慕言不敢相信,小九居然会有那样不堪又悲惨的前世。 越发怜惜起了小九,便觉得这黑蛇不能留,得赶紧甩开才行。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许慕言还是帮忙收敛了小和尚的尸骨,寻了处风水不错的地皮,就地埋葬。 之后就趁着黑蛇还沉寂在痛苦中,无可自拔时,悄悄带着小九离开了。 许慕言不敢耽搁,生怕黑蛇会追上来,连夜就带着小九跑路。 小九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烧也退了,人看起来也有精神了,拉着许慕言的衣袖,小声道:“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爹爹也不知道,反正走到哪儿算哪儿。”许慕言骑马狂奔。 一直在月落时,才寻了一家驿站休整,他担心黑蛇会寻着味追上来,还特意找来雄黄粉,洒在小九的房间各个角落。 小九满脸疑惑地问:“爹爹,为什么要洒雄黄粉啊?这里是有蛇吗?可我不怕蛇啊。” “爹爹知道你不怕蛇,可有的蛇剧毒无比,爹爹害怕小九被蛇咬。” 许慕言洒好之后,深呼口气,又道:“你记住爹爹说的话,颜色越深的蛇,越是有毒,尤其黑蛇,毒上加毒,以后遇见了,就赶紧跑,听见没有?” 小九乖巧地道:“我知道了,爹爹。” “好,那你就乖乖睡觉,等明日一早,我们再接着赶路。” 许慕言安抚完了小九,又转身去往另外一间房。 师尊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衣服都脱好了,头上还戴着狐狸耳朵,红着脸,看起来很可爱。 一看见师尊的可爱模样,许慕言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能暂且松一松了。 他抽出腰带,折成两股,啪嗒一声抽在旁边的桌面上,呵斥道:“大胆野狐,居然敢来爷爷的地盘闹事,反了你!还不束手就擒!” 玉离笙也熟能生巧了,低眉顺眼地道:“狐狸只是路过。” 许慕言小声道:“师尊,这里你得说奴家。” 玉离笙:“狐狸只是路过奴家。” “……”许慕言提醒道,“错啦,师尊应该说,奴家只是路过!” 玉离笙很为难,不肯说。 许慕言就又把腰带甩得噼里啪啦乱响,恶声恶气地道:“臭狐狸,真是胆大包天!还不把屁股撅过来?” 玉离笙:“……” 他一个变态都觉得徒弟玩得太变态了。 “师尊,就撅一下,就一点点弧度就行了,别不好意思嘛,来,徒儿教您,就像这样。” 许慕言当场表演了一下,如何撅屁股。 玉离笙道:“我没看清楚。” 许慕言就往他跟前撅了撅,扭过头问:“这下看清楚了没?” “还没,再近些。” 许慕言又往师尊的方向靠了靠。 “再近些。” 一直等许慕言的屁股,撅到了玉离笙的手边。 玉离笙才特别顺手地扶上了他的腰肢,好笑道:“言言真好。” 还顺势拿过了许慕言手里的腰带,把许慕言的双手反绑在了床架上。 许慕言红着脸道:“喂,师尊,玉离笙!过分了啊,明明说好的,我来抓狐狸的,怎么反过来狐狸抓我了?” 玉离笙道:“为师……忍不住。” “好吧,其实我也忍不住。” 许慕言厚颜无耻地道,因为被反绑的原因,腰板有些弯曲。 师尊一手扶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去解他的腰带。 许慕言顺势扭了扭腰,故意不肯配合,等师尊按他腰窝,才哼哼唧唧地道:“想要狐狸用牙齿咬开我的腰带。” -- 第561页 玉离笙笑道:“狐狸到底不是人,野性难驯的,你就不怕狐狸咬到不该咬的地方么?” 许慕言一听,顿时气息都紊乱了,面红耳赤地想,自己浑身上下,哪一块皮肉是师尊没有碰过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可能就是师尊用他的唇齿,对他这啥那啥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那么难以启齿的地方,被师尊温柔对待,然后一点点的软化,整个人就开始兴奋了。 但作为一个要脸人,许慕言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 并且,他还摆出了矜持的作派,一面说,这不行,这不可,我不要,一面摇晃着腰肢,故意去磨玉离笙的大腿。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你想玩,师尊就陪你玩 虽然两个人都穿着衣衫,未曾不着寸缕,但如今正值夏季,衣衫皆薄,许慕言这么一蹭,再一磨。 几乎是贴着玉离笙的腿蹭上去的。 许慕言满脸矜持地道:“狐狸的确野性难驯,但我不是个吃素的,师尊也太小瞧我了。我看不如这样——” 玉离笙:“你说。” “我先让师尊一柱香时间,师尊别动,我自己来。” 玉离笙眉头一挑,按着许慕言后腰的手心,立马麻了,下意识蜷缩起了手指,声音都有些哑了。 “你是说……你自己来?” “我自己来。” 玉离笙略一思忖,倒也没有拒绝,这是徒弟自己送上门来的,他可没有强迫。 于是乎,很从善如流地躺下了,还顺势解开了束缚着许慕言手腕的腰带。 玉离笙躺下之后,双手仍旧攥着许慕言的手腕不放,不得不跟着上了床榻。 不偏不倚,正坐在了玉离笙的腿上,隔着衣衫,许慕言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抵着了他的尾巴骨。 当然,许慕言还不至于单纯到,觉得抵着他尾巴骨的东西,是师尊的玉佩。 许慕言红着脸,稍微酝酿了一下,脱掉靴袜,玉足就露了出来。 蛇一样地去缠师尊的小腿,用足尖挑开长袍,一点点蹭到膝盖的位置。 许慕言故作娇羞地道:“讨厌,死鬼,丧了良心的东西!就会欺负奴家!” 玉离笙:“!!!” 他手心猛然一紧,差点失手把许慕言的手腕骨捏碎,耳边立马就传来了呼痛声。 许慕言泪眼婆娑地转头瞥他,恨恨地道:“死鬼!下手这么没轻没重!奴家不跟你玩了啦!” 玉离笙实在受不了这个,俊脸腾得一下就红透了,红霞火烧般一直蔓延到了脖颈,就连喉结都剧烈颤动起来。 好半晌儿,玉离笙才压低声儿,半哄半劝道:“好言言,你别这样,乖,不这么玩,好不好?” “才不要嘛,就是要这么玩。”许慕言嗲精附体了,特别做作地撒起娇来,“人家就喜欢这么玩嘛,师尊好坏坏的,就只管自己舒坦快活了,都不管人家的死活……嘤嘤嘤,猫猫拳捶你胸口!” 许慕言说完这几句,很明显感觉到尾巴骨快要被抵出个窟窿来了。 这简直比灌师尊喝壮阳的补药还管用啊。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尊,居然怕他嗲声嗲气地撒娇! 许慕言因为黑蛇的事情,连续几天晚上寸步不移地守着小九了。 都没空闲跟师尊好好温存温存。 简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忽听撕拉一声,许慕言先是一愣,随即“靠”了一声,磨着后槽牙骂道:“师尊,我没给你带换洗衣服,裤子破了,回头你自己缝啊!” 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嗯”,玉离笙红着脸,沙哑着声儿道:“言言,你到底行不行?若是不行,那就换为师来。” “我现在就让师尊知道,我到底行不行!我让师尊一柱香的时间!别动,躺好了,我行,让我来!” 许慕言正准备解开腰带,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师尊死死攥着。 于是他道:“师尊,你放开我一只手,我解个腰带啊!” “不必。” “不必?!这不行,隔着衣服影响我发挥了!” 许慕言满脸浩然正气地道,哪知话音未落,又听撕拉一声。 很好,这下师尊不仅要补他自己的裤子,还得顺便帮许慕言也补一下。 许慕言气沉丹田,就这么坐了上去。 结果就是这么一坐,这一整晚就没下来过。 一直等外头的天开始放亮了,玉离笙才拍了拍许慕言的屁股,哑声道:“别哭了,你哭得让师尊心疼。” “呸!师尊就会嘴上说说,实际上才不会心疼我!” 许慕言红着脸骂骂咧咧的,特别乖觉地换了个姿势。 这回他总算能趴在玉离笙怀里了,张嘴就咬师尊的肩胛,一口接着一口咬。 将玉离笙的肩胛,还有脖颈,咬满密密麻麻的齿印,他本来想咬师尊的嘴,可怕小九问起,不好解释。 只好两手勾着师尊的脖颈,呜呜咽咽地开始哭,以求师尊能看在他哭得可怜的份上,明天晚上能放过他。 “乖言言,叫声夫君,师尊就饶了你。”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叫一百声,一千声都可以。” 玉离笙哈哈大笑,亲腻地揉搓着许慕言的腰窝,等天色完全放亮的时候,才终于大发慈悲地不动了。 -- 第562页 他搂着许慕言躺下,轻拍着他的后背。 “天亮了,言言辛苦了,休息一会儿,下午再赶路也不迟。” 许慕言是挺想休息的,整个人僵硬地躺在师尊怀里,后背都绷得紧紧的,他咬牙切齿地道:“师尊,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缝衣服么?不用你挂心,师尊缝。” “不是!”许慕言恨恨地道,“有什么话,师尊先出来再说!” “师尊没有别的话了。睡觉。” 玉离笙抬手捂住许慕言的眼睛,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许慕言又羞又气,但转念一想,凭什么自己要觉得羞耻啊。 应该让师尊感到羞耻才对! 于是乎,他一脚把被褥踢开了,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 玉离笙问:“怎么,你很热么?” “我不热,我就是想看看,师尊会不会觉得羞耻。” 不能光他一个人觉得羞,要不然容易助长师尊的淫威。 “原来如此。” 玉离笙立马就明白了,并且不甘落后,忽然一把拉下了许慕言的衣衫,如此一来,他就不着寸缕了。 许慕言怒道:“你故意的?” “你不也是故意为之么?你想玩,师尊就陪你玩。” “好啊,玩就玩!” 许慕言咬牙切齿地道,抬手一把扯开了床帘,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洒在了二人身上。 玉离笙道:“言言,你想好了,确定要玩,不后悔?” “不后悔!” “那好。” 玉离笙也不客气,一掌打了过去,窗户哐当一声就推开了,阳光顿时泄了满屋。 许慕言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赶紧往玉离笙怀里躲,可随即又忍住了。 紧紧攥着拳头,冷汗都冒出来了。 “天都亮了,师尊打开窗户,就不怕被人看见?” 玉离笙道:“你这是认输了么?” “才不是!我……我只是觉得,窗户开得不够大!” 许慕言也打出一掌,把另外半边窗户也推开了。 如此一来,只要有人从窗户外看进来,就能看见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腿。 玉离笙笑了:“言言,你输定了。” 语罢,他直接一挥手,就把房门打开了。 该死的,房门正好对着他们的床榻! 幸好还有一扇屏风遮掩,否则就完完全全是敞开着门了! 许慕言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他没想到师尊居然这么没有道德底线。 怎么可以大白天敞开门呢? 万一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羞都要羞死了啊,啊,啊。 “言言,该你了。” 玉离笙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手心护着许慕言的肚脐眼,贴着他耳畔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我……我才不要!” 许慕言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他要是被师尊抓了这个弱点,那以后师尊有的玩他呢。 他犹豫了很久很久,眼珠子满屋子乱瞟,想看看除了推倒屏风之外,还能做什么。 可看了一圈,只能是推倒屏风了。 许慕言咬紧牙关,把心一横,直接就把屏风给推倒了,如此一来,床榻就毫无遮掩地对着敞开的房门了。 许慕言羞得无地自容,已经开始后悔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玉离笙显得十分气定神闲,还慢条斯理地笑道:“言言的胆量见长了,看来是要玩一场大戏,那师尊今日就奉陪到底。” 说着,玉离笙竟然一掌冲着桌子打去,顿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随即就听见楼下大堂传来声响:“怎么回事?一大清早的,哪个客人在楼上打起来了?” 伴随着这一动静,大堂里的声音越来越杂,应该有好些人都听见动静起身了。 许慕言不知道二楼住了多少人,只是知道,昨晚为了行事方便,刻意挑了很犄角旮旯的房间入住。 而且,左右基本上都是空房。 但楼下倒是住了不少人,多是些走南闯北的商客。 “言言,你听,好像有人上楼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呢。” 玉离笙贴着许慕言的耳畔,压低声儿道。 许慕言明明吓得都不行了,可仍旧佯装镇定地说:“我是个男人,我不怕,我脸皮厚,要丢人现眼,那就一起丢人现眼!” 玉离笙道:“你不怕,那师尊就更不怕了。” 话虽如此说,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设下结界。 他的言言,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别人但凡多看一眼,必死无疑! “言言,你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不止一个人吧,你听……” “我……我不听,我不听!” 许慕言浑身都开始哆嗦了,紧紧绷着身体,俊脸一时红,一时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门。 因为太过紧张,双腿也紧紧绞在了一起。 第二百八十四章 永恒的爱 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许慕言暗暗安抚自己,不怕,不怕,师尊绝对不会让别人旁观的。绝对不会。 可转念又想,师尊这个人也没啥道德底线啊。以前不也在师兄面前欺负他么? 许慕言后悔得要命,早知道就不试探玉离笙了,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第563页 他连哭都找不着地方。 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好像打鼓一样,狠狠敲在他的心尖上。 偏偏玉离笙用心歹毒,原本护住他肚脐眼的手,不知何时移了位置。 许慕言想打开玉离笙的手,呵斥他不许乱动,可浑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实在忍不住了,软着声音好言相劝:“师尊,你先出来,有话咱们就敞开了说,别这样。” 玉离笙开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摇头道:“不好,就得这样。” 说着,还故意捏了捏许慕言肚子上软软的肉,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被热汗打湿的颈窝,又白又腻。 就当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时,许慕言几乎都看见了乌黑的靴子,还有半寸衣角。 他突然就火山喷发了,毫无征兆的,就突然一下子火山喷发了。 玉离笙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扬起濡湿的手掌,又看了看怀里通红着脸,一个劲儿往他怀里缩的小徒儿。 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许慕言却哇的一声就哭了,特别崩溃地双手捂脸,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嘴里胡乱骂了起来。 “玉离笙!你这个混蛋!你丧了良心了!” “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啊!”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 “让我去死啊!” “树要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没脸见人了!” 许慕言的脑子一片空白,抽泣地破口大骂玉离笙丧尽天良。 可完全没注意到,根本就无人进来,也无人惊叫。 玉离笙哈哈大笑,把濡湿的手掌扬在了许慕言眼前,他道:“言言,你看,你快看啊,言言!” “我不看!我死都不看!我不跟你玩了,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你坏,你最坏了!” 许慕言后知后觉,自己又被玉离笙戏耍了,直接抽身离去,都顾不得自己没穿衣裳。 骑上去就开始捶玉离笙的胸口,一边猛捶,一边破口大骂:“混蛋!大混蛋!厚脸皮,不害臊!” “哈哈哈哈。” “不准笑!” 玉离笙依旧在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准笑了!” 许慕言手忙脚乱地捶打着玉离笙的胸膛,整个人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面红耳赤地一顿捶。 “好了,好了,言言不生气了,师尊不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玉离笙嘴上说不笑了,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等笑够了,才双手捧过许慕言的脸,讨好地亲了亲。 “乖言言,师尊就是逗你玩的,言言是本座一个人的,只能本座一个人看。” 许慕言直接就气哭了:“我不觉得这样好玩!” “可是……这不是你先开始的么?是你要玩,师尊才陪你的。” “!!!!” 哦,对哦。 许慕言抽泣着想,的确是自己要玩的。 但但但……师尊也笑得太猖狂了! “我就知道,师尊得手了,就不喜欢我了,现在对我都是什么态度!” 许慕言发现是自己的错之后,立马上升到态度问题。 还冷着脸,转过头去。 “乖言言,真生气了?” 玉离笙抬手把门窗都关好了,赶紧起身把人抱在膝上,抬手戳戳许慕言气鼓鼓的脸。 “我不理你!” “师尊只是逗一逗你,别生气了,师尊以后不这么逗你了,言言,好言言……” “哼。” 玉离笙笑着道:“师尊扮小狐狸给你看,好不好?你摸摸师尊的耳朵。” “扮小狐狸也不行!扮什么都不行!” “那……扮垂耳兔,好不好?”玉离笙比划了一下,“耳朵很长很长,白毛兔。” “扮兔子可以。”许慕言冷着脸道,“还得在耳朵上,系蝴蝶结!” “可以。” “还得是粉色丝带!” “好。” “脖颈上得戴铃铛!” “行。” “师尊啃胡萝卜给我看!” “只要你高兴,通通都依你了。” 如此,许慕言这才消了气,但没有完全消气,抱臂吩咐道:“我身上脏,师尊去打盆水给我洗洗。” 玉离笙随手一个清洁术。 “好了,现在干净了。” “不行,没诚意!” 玉离笙道:“那就再来一次?师尊帮你清理干净。” “算……算了,看在师尊认错的份上,这事就算了,晚上师尊记得扮兔子给我看,现在我饿了,要吃饭。” 许慕言可不敢再来一次了,再来一次,他命都没了。 穿戴齐整之后,许慕言又洗了把脸,然后就去敲门叫小九吃饭。 哪知才一走到门边,就看见脚下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 许慕言气得要命,正好找到了出气筒,一脚就踢了过去,那黑蛇啪叽一下,飞扑到了门板上。 再啪叽一声跌在了地上。 黑蛇缓缓睁开眼睛,用尾巴尖尖揉了揉撞痛的脑袋,然后冲着玉离笙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师公。” 玉离笙:“嗯。” “嗯什么嗯?小黑蛇,我可告诉你,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小九是人,你是蛇!你们就是不般配,这辈子只要我活着,你们就绝无可能!”许慕言怒声道。 -- 第564页 黑蛇满脸迷茫:“猪门是什么意思?我不是猪,我是蛇。” “我把你打得像头猪!信不信我拿雄黄粉洒你?” 一听见雄黄粉,黑蛇果然就害怕了,卷起尾巴央求道:“岳父大人……” “谁是你岳父大人?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那我喊你什么?” “随你怎么喊,就是不能喊岳父!谁是你岳父,滚开!” 许慕言寒着脸,又一脚把小黑蛇踢开。 正准备推开房门时,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小九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揉着眼睛道:“爹爹,你在跟别人吵架吗?” “没吵,你醒了啊,爹爹是来喊你下楼吃饭的。” 许慕言一边说,一边挡住小黑蛇,把小九往屋里推。 还不忘暗暗给小黑蛇一个眼色,意思是,只要小黑蛇敢出现在小九面前,就要把他剁碎。 小黑蛇卷着尾巴,害怕吓到小九,垂头散气地游走了。 还一步三回头,满眼依依不舍。 吃过早饭之后,许慕言就提议立马上路。 一刻都不想逗留,生怕黑蛇又过来死缠烂打。 行过之路,洒满了雄黄粉。 可即便如此,小黑蛇还是偷偷跟了上来。 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即便被雄黄粉伤得体无完肤,游走后的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血痕。 一直到晚上,就地休整,许慕言也不放心留小九一个人,眼睛全程死死盯着小九不放。 即便小九睡着了,也要陪在身边。 许慕言突然道:“你到底想如何?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黑暗中,就听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草丛里传来,小黑蛇游了出来,没敢靠近,远远停下了。 贪婪地注视着小九的脸,黑蛇小声道:“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太想看看小九了。” “你是蛇,你的寿命长达千年,甚至更久,而小九只是个凡人,凡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不过百年寿命罢了。”许慕言苦口婆心地道,“而且,小九也不记得你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陪在他的身边。”黑蛇抬头,满脸认真地道,“我会尽快修炼成人形的,我不会伤害他的,只是想陪他长大。” “那等小九长大之后呢?他不喜欢你,你要强迫他么?” “等他长大了,我就……我就消失……让他娶妻生子,我不打扰他……” 黑蛇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许慕言赶紧道:“别哭!把眼泪给我收回去!小九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他没好气地道,转头见玉离笙在打坐,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当即更气了。 “师尊!你倒是说句话啊!小九成天到晚师公师公地喊你,你不拿他当自家孩子啊?” 玉离笙道:“要为师替你杀蛇么?” “……倒也不至于。”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急什么,缘分天定,不是你我之力,就能阻止。不如顺水推舟,静观其变。” 许慕言道:“可小九才七岁,七岁!” 玉离笙道:“只当是为小九找了个玩伴,有你我二人在,普天之下,何人伤得了小九?” 如此,许慕言想了想,觉得也是。 他也不想当棒打鸳鸯的大棒槌,万一小九和黑蛇真的有缘分呢?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许慕言也不再坚持了,只是不允许黑蛇在小九面前开口说话。 只当是给小九找了个玩伴。 他们又回到了雁南山,之前许慕言搭的竹屋也还在,玉离笙又进行了修缮。 修建了宽敞的院子,种了满院子的向日葵,还搭了个秋千。 但不是给小九准备的。 小九已经七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近日来,他好像有点明白师公和爹爹之间的关系了。 但也懂事地从来不问,每日就跟小黑蛇玩。 不管他走到哪里,小黑蛇就跟到哪里,像他的小尾巴一样。 这一晃又过了几个春去秋来,小九又长了几岁,可爹爹和师公好像吃了长生果,模样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成天到晚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 小九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幸好身边还有一条黑蛇做伴。 他不至于太孤单。 入冬之后,下了一场大雪,早上起来时,外头银装素裹,大雪纷飞。 小九一早就带着黑蛇出去打猎了,有黑蛇陪着,许慕言放心得很。 他跟玉离笙两个人坐在廊下,温酒赏雪,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 玉离笙折来梅花,抖落干净上面的积雪,摘下梅花,放入酒中,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许慕言喝了几口,觉得此酒甚好,便道:“师尊,改明个,咱们用梅花泡酒,然后埋在院子里,等明年开春,再拿出来喝,你说好不好?” “好。” “那就起名为梅花酿,好不好?” “好。” “师尊怎么就会说好?” “可是,言言的提议真的很好。” 玉离笙笑了,早已褪去了寒霜般阴冷逼人的气息,此刻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温柔款款地凝视着许慕言。 而许慕言也笑意吟吟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彼此都落在对方的眼中,完全占据着对方最柔软真挚的心脏。 -- 第565页 这是千帆过尽,也是苦尽甘来。 更是上苍对玉离笙最后的眷顾,让他得到了迟来的救赎。 他的心脏永远为许慕言而跳动。 心不死,则爱不灭。 如此,爱就永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