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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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ＧＬ百合] 《不渡憨憨》作者：长是年年【完结+番外】
    文案：
    驱鬼界精英选手陈小洛，每天在各路闹鬼圣地上跳下窜，哪里闹鬼最凶哪里有她，而且出山至今，从无败绩。
    有天路过一个算命先生，对方叫住他:“姑娘，你面色泛红，不大吉祥，最近出门多看黄历。”
    陈小洛抹了把脸:“你跑一千米试试，我不信你脸不红。”没当回事。
    然后第二天她就栽了，遇到一厉鬼，本来快赢了，结果不小心触发符咒机关，双双迷失自我，不仅不可描述，还被迫成了绑定关系，生命共享，感觉共享，距离不能超过十米以上。
    陈小洛:“你等着，我早晚超度你。”
    厉鬼苏深:“你等着，我早晚吃了你。”
    后来:
    陈小洛:“哎哎哎，干什么呢！这是私人财产，不兴超度。”
    苏深:“嗯？你要对我的活人做什么，你放开她，我翻脸了啊？”
    驱鬼师陈小洛X千年厉鬼苏深
    强强，互攻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小洛，苏深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总有那么个存在，无人可及
    立意：向阳而生
    第1章
    狭窄的墓室阴暗逼仄，空气弥散一股腐烂发霉的水味儿，头顶石壁绘制的彩画被岁月腐蚀掉色，考古队扯过来用作照明的电线晃悠悠垂着，仿佛上吊的绳子，灯泡尽数碎裂，玻璃碴子散在地上七零八落，反射着幽幽磷火的蓝光，忽明忽灭。
    陈小洛一睁眼就是这么个景象，她茫然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恍惚中还以为自己死去多年，将将诈尸。
    疼痛姗姗来迟，按理说她这种天天上跳下窜的人不会出现肌肉酸痛，可事实就是如此诡异玄幻，尤其是腰腹和胸前部位，红红紫紫一片指痕，又酸又涨又麻，还疼。
    陈小洛用力闭了闭眼，记忆慢慢回笼，明白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事。
    陈小洛人前是个打工仔，背地里是驱鬼世家的传承人，整日东奔西走忙着驱鬼，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她正准备绝赞度假，就被她本家叔叔陈景尧一个电话喊过来打下手，参与新发现的一座古墓的挖掘跟进，陈景尧在电话里特别解释，这里很安全，墓早被盗过，四面漏风，就算有鬼也早消散了，不需要她上班。
    陈小洛信了。
    事实证明，陈景尧就是个不靠谱的，信他个鬼！
    这墓葬是个叠墓，上一层几百年前就被盗过，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是谁也没想到底下居然还有一层，陈景尧这边挂断电话，那边挖掘机一铲子下去，给底下那墓挖出来了。
    陈景尧出身驱鬼世家，却不懂抓鬼，这个墓散发的阴气极重，与强烈的怨恨互相缠绕，饶是陈景尧这样的门外汉都觉得心惊，于是一过正午，就让所有人撤离火速撤离。
    陈小洛到的时候，还被早早收工的考古队热情招待着吃了一顿露天火锅，吃完就被陈景尧拉到了墓边上。
    陈小洛感受着墓穴内传来的妖风，人都麻了，扭头就走。
    陈景尧立刻拦住，叔侄二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陈景尧自掏腰包，以两个A级任务的四倍奖励为报酬，将陈小洛哄了下去。
    陈小洛啃掉从餐桌上顺来的小西红柿，挥挥手走向墓室，月光给她潇洒的背影镀上一层银白，渐行渐远地淹没在黑暗中。
    徒留陈景尧伫立原地，握着手机微微颤抖，对自己银行卡余额默默哭泣。
    这个墓葬白天考古队来过，扯了一排灯泡就下班了，由于阴气重的原因，灯泡亮度在墓室中直接砍半，忽明忽灭地，有种鬼片现场的感觉。
    陈小洛有阴阳眼，能在夜晚视物，就算不装灯泡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在墓室中走走停停，四下打量，越往里阴气越重。
    路过陪葬墓时，陈小洛还没来得及往里进，一股夹杂着脂粉香的潮湿泥土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道白影从身前略过。
    陈小洛处惊不变，红眸微抬，与面前的女鬼四目相对，女鬼表情木然，与她贴脸站着，稍微一动鼻尖就能碰撞在一起。
    陈小洛暗暗活动手腕，猛地抬腿，一脚结结实实踹在女鬼肚子上，将其踹出几米远，女鬼也不甘示弱，这一击似乎激怒了她，爬起来的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陈小洛后方，将指甲对准了她的脖子，一人一鬼打得有来有往。
    好久没遇到过能同她过招的鬼，陈小洛越打越精神，就在马上要将鬼超度的时候，冷不防一脚踏入了个隐秘的阵法之中，她在阵法这头，女鬼在阵法那头，两人同时踩雷，阵法触发。
    陈小洛当即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她心下大惊，以为自己要挂，下意识去看那女鬼是不是要补刀，却发现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自己起码还站着，那女鬼已经摔倒在地，浑身抖的像得了帕金森。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侵袭全身，再然后，记忆开始断片，她只能隐约记起，自己似乎是朝着女鬼走了过去，那女鬼也迷瞪瞪地朝她爬，还是个双向奔赴，再然后就......
    回忆结束，陈小洛眼神发直，怀疑人生。
    她一个超度鬼的，和鬼发生不可描述的关系也就算了，关键这还是她的第一次，就......巨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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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传来指甲挠石板的动静，异常刺耳，陈小洛手臂撑着地面坐起来，侧头看去，那女鬼也没穿衣服，趴在地上，长发被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上，正仰着脖子狠狠瞪她，指甲剐蹭地面，挠出深深的印子，似乎把地面当成了陈小洛，一副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的模样。
    陈小洛笑了一下，捡起她的武器——一把手指长的小茶刀，她站起来，赤脚踩在薄薄的积水上，大摇大摆来到女鬼身边蹲下。
    知道女鬼无力反抗，陈小洛没做多余的动作，她将茶刀刀尖抵在女鬼胸口心脏的位置，女鬼毫无血色的皮肤几乎与银白的刀刃一个颜色。
    “不管你生前是什么身份，都在人间待得够久了，临死前还做了趟风流鬼，你也是不虚此行，下辈子重新做人吧。”
    话落，刀刃没入皮肤，就在即将捅破心脏的瞬间，陈小洛没由来警铃大作，强烈的第六感让她一瞬间将茶刀抽了出来，左侧胸口一阵爆发出钻心的疼痛，她坐在地上低头看去，胸前凭空冒出一道极深的小口子，与女鬼身上的伤口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女鬼就只有一道口子，而她的胸前大量血液争先恐后往外冒。
    陈小洛下意识用手捂，伤口太深，血顺着指缝溢出来，根本止不住。
    女鬼看在眼里，发出“嗬嗬”怪笑，声音嘶哑地说话：“临死前还做了趟风流鬼嗬嗬嗬嗬...”
    说出去的话被原封不动送了回来，陈小洛没有生气，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抬手在自己左臂上划了道口子。
    同一时刻，女鬼左臂相同的位置也出现了道一模一样的伤口。
    实验得到证实，那个法阵果真不止让人意乱情迷那么简单，她现在和这只鬼恐怕连生命都绑在了一起，一方受伤另一方也会受伤，而且八成如果这只鬼没了，她也会死，反之亦然。
    “糟糕透了...两个A级任务根本没法补偿我，这绝对属于S级了。”
    陈小洛叹了口气，胸口和手臂都在疼，她想省点力气，于是重新躺回地上，微微侧过脸去观察身边的绑定女鬼。
    细看之下，女鬼脸长得还行，就是一直没有表情，大概是个面瘫，此时女鬼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胳膊，似乎没明白怎么回事。
    几秒之后，她像是突然记起这里还有个敌人，肩膀一动一动，猛地将头扭到背后，恶狠狠盯着陈小洛。
    诡异的姿势让陈小洛嫌弃地撇撇嘴。
    “我劝你三思，”陈小洛道：“我们现在同生共死，你要是把我杀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死了大不了投胎，你可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运气好我们奈何桥见，运气不好，你就灰飞烟灭了。”
    女鬼眼珠微动，陈小洛硬是从里面看出几丝迷茫。
    她恶劣一笑，继续道：“其实用不着你动手，这里又湿又潮，我伤得这么重，放着不管一会儿就死了，你曾经也活过不是吗，别看我了，把脖子转回去好好躺着，享受这最后的弥留时光吧，让自己走得安详点，像个人。”
    乞料她刚说完，女鬼用后脑勺撑着地面，身体向上拱出个桥型，硬是爬了起来。
    “糟糕透了！糟糕透了！像个人！像个人！”她围着陈小洛没头苍蝇似的打转，哑着嗓子嘴里念念有词。
    陈小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想像个人一样你就继续做鬼，啊，你倒立用脑袋走路吧，我见过好多有逼格的鬼都是那么干的。”
    女鬼上半个身子供起来停在陈小洛上方，和陈小洛脸对脸，目露凶光，五指成抓，在空中抓来抓去，一副想将陈小洛撕碎又不敢下手的样子。
    “像个人！像个人！做鬼！做鬼！做鬼！”女鬼嘟嘟囔囔。
    陈小洛这才意识到，这女鬼一直在重复她说的话。
    “你不会说话？”陈小洛问道。
    “你不会说话！”女鬼怒气冲冲，说完又转过身去，继续围着陈小洛转：“糟糕透了，糟糕透了...”
    陈小洛体温正在下降，意识也开始模糊，这是生命逐渐抽离的现象，女鬼感觉得到，确定陈小洛真的快没了，因此一直焦躁不安，她又转了一圈，似乎想起什么，扭头去了陪葬墓室。
    陈小洛还在思考女鬼语言的问题，忽然听不到声音了，心下奇怪，抬头去看，正好看到女鬼从陪葬室出来，手中还拿着个金色的什么东西，没等她看清，女鬼已经来到她边上，一手扯住她的头发，将手里的东西往她嘴里塞。
    “像个人，像个人，像个人...”
    冰凉的金属碰触口腔，陈小洛左右摇头，使劲儿挣扎：“等等等等...等一下！”
    她挣开女鬼，终于看清了，女鬼拿着个雕刻花纹的金镯子。
    “不是，”陈小洛道：“为什么给我吃这个，你是真不想活了啊！”
    女鬼乌黑的眼睛眨巴两下，歪了歪头：“像个人...”
    “人才不吃这个！！！”
    女鬼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能表达意思的词汇：“吃...吃...想活！”
    大抵是要表达人要吃东西就能活下去的意思。
    陈小洛伸出手，凶巴巴地道：“给我。”
    女鬼将金镯子放在陈小洛手中，不甘示弱地呲了呲牙。
    陈小洛把玩着分量不轻的金镯子，道：“你入土多少年了，活着时候的事还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你想真想活下去，就把我衣服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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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鬼幽幽地注视着她，转身去给她拿落在地上的衣服。
    衣服都被水浸湿了，到了陈小洛手里，又被沾了好多血，好在破损并不严重，将就一下还能遮体。
    陈小洛伤口疼，无视一身血，磨磨唧唧穿上衣服，从口袋中翻出手机，给陈景尧打电话。
    “上不去了，下来捞我。”
    挂掉电话，陈小洛对女鬼道：“你不穿点衣服吗？一会儿有人过来。”
    一听有人要来，女鬼黑眸翻红，露出杀意。
    陈小洛警告她：“你要是杀人，我就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自己的同系列文↓
    《漂亮冤种》
    左梨花是当红影后，出身名门，还有个未婚夫，可谓天之娇女，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
    她本以为这一生能圆满度过，可忽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圈里的闺蜜爆出丑闻，将一切都推给了她，她一夜之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网上铺天盖地骂声一片。
    总裁未婚夫忽然带回来一个年纪相仿，有些怯懦的女孩，扬言女孩才是自己真爱，并要求解除婚约。
    从小到大不舍得她受一丝委屈的父母，告知她并不是他们的女儿，当年抱错了孩子，并要求她从他们家搬出去，因为怕亲生女儿伤心。
    拎着行李箱的左梨花游荡街头，无处可去。
    好在经纪人看她可怜，给她联系了个住处，城郊一栋别墅，月租一千，合同要求一年起步。
    左梨花住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其实是栋鬼宅，里面有一只可怖的女鬼，原来经纪人想让她替死。
    ......
    为了给自己续命，左梨花每天努力打工，在失业警告和丢命威胁中夹缝求生，活得极其艰难。
    可渐渐的，她发现，这只鬼好像也......没那么可怕，甚至有点可爱。
    例如：
    左梨花半夜做梦，梦到恶鬼索命，被吓醒，睁眼一看，一只女鬼立在床头，她手里拿个手电筒，正自下巴位置向上打光，惨白的脸没有半分血色，黑洞洞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左梨花一个激灵。
    见她醒来，女鬼将手电筒一关，趴在她床头高兴道：“哎呀你终于醒了，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鬼故事吧！”
    “......”左梨花无言以对。
    后来，真千金身败名裂，未婚夫回头，养父母祈求原谅。
    左梨花不动然拒，抱着鬼卿卿我我。
    “不要打扰我和老婆的幸福生活谢谢。”
    左梨花x韩海儿
    人鬼情未了
    第2章
    女鬼闻言转过身蹲在她面前，乌黑的眸子幽幽地盯着陈小洛。
    陈小洛与她对视，丝毫不虚，红眸暗得像血，透不出一丝光亮。
    她隐约有种感觉，这女鬼在骂她狗....
    陈小洛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勾出一抹带着讥讽意味的笑。
    意思很明显——你奈我何？
    女鬼板着个脸，手指尖一点点弯曲，手背青筋凸起，石板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留下几道长长的指甲印子。
    外面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在四面石壁的墓室中份外明显，陈景尧来了。
    女鬼猛地起身，长长的齐腰黑发盖住未着寸缕的后背，径直进了陪葬墓室。
    陈小洛成功把鬼气跑，猖狂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景尧一进耳室，就看到衣衫凌乱、满身是血的陈小洛蜷在地上边咳边笑，笑得停不下来，活像吸了du的神经病。
    陈景尧头皮发麻，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试探着问道：“你...还好吗？”
    “咳...”陈小洛笑够了，咳出一口血，实事求是道：“不好。”
    陈景尧脱下外套盖在陈小洛身上，抱起她向外走，陈小洛垂眼注视着白色外套被血渍浸湿，忽然开口：“我要住VIP病房。”
    陈景尧不明所以：“你哪次不是住VIP？”
    “你报销。”
    “喂！”
    陈小洛伸手拽住他的领子，恶狠狠道：“你这一单我亏大了，报销！不然我就把你炒股老婆本都赔光的事告诉祖奶奶。”
    “陈小洛！”陈景尧额头冒出十字花，他气狠了，又不能真把陈小洛丢出去，压着声音道：“知道我亏钱还这么压榨我，你掉钱眼里去吧！”
    陈小洛还想说什么，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包裹起来，下一秒，周围石墙壁画飞速倒退，陈小洛被扯回了墓室，重重撞在一个僵硬冰凉的物体上，摔落在地。
    “小洛！”怀抱骤然一空，陈景尧失声惊叫，拔腿往回跑。
    陈小洛被撞得发懵，怀里还砸进来个东西，低头一看，那只面朝上端端正正躺在她腿上，死鱼眼凝视她，一件泛黄的粗布寿衣要掉不掉搭在肩膀上，露出半边莹白的胸。
    大约是衣服穿了一半就被拉了过来。
    大概又是阵法的锅，这个法阵远比想象中麻烦，陈小洛无语凝噎，推推她，虚弱道：“起来，你好重。”
    女鬼宛如一根木橛子，直挺挺竖起来，顺手拉好衣服。
    陈景尧噼里啪啦跑过来，看到背对着他的女鬼，浑身一震，当机立断掏出把香灰扬过去，一个滑铲抄起陈小洛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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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怎么回事，那是鬼吗？为什么还活着，你终于不行了吗？”陈景尧气喘吁吁，疑问三联。
    陈小洛艰难挣扎：“......放手！跑没用，还会被拉回去的！”
    陈景尧犹犹豫豫地停下，回头一看，一个披头散发，面色不善的女鬼由远及近，丝滑地平移着追上来。
    陈景尧：“！”
    女鬼停在他们面前不动了，用看尸体的目光死盯着陈景尧，嘶哑道：“做鬼。”
    陈景尧后退半步，如临大敌。
    陈小洛又吐了口血，紧锁着眉头生无可恋：“看来我们要绑定一段时间了，合作吧，如果你不想再死一次。”
    女鬼把目光移到陈小洛脸上。
    “合作，你是陪葬棺里出来的鬼，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下葬的时候还活着，有人将你困在这里炼成守墓鬼，为墓主人看守陵墓，你想出去吗？我带你出去，但作为回报，你出去后不能杀人。”
    女鬼恍惚地移开视线，过了几秒，缓缓点头。
    陈景尧也恍惚，陈小洛此时此刻的嘴脸就像个给员工下套的秃头老领导，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像是为你好，可本质根本不一样！
    ——所以合不合作有什么关系？说得好像女鬼不同意你能出去一样。
    不过好在女鬼涉世未深，不大聪明的样子，并没意识到这点，万幸万幸。
    陈小洛拍拍陈景尧的胳膊：“走。”
    出了墓，离开女鬼的困守之地，陈景尧就看不见她了，不过毕竟是驱鬼世家出身，就算资质平庸看不见鬼，也对灵异事件比别人敏感一些，还是能感觉身侧凉飕飕的。
    病号伤得鲜血淋漓，陈景尧怕吓到人，趁着天没亮，开自己的车连夜赶往医院。
    墓地位置偏僻，距离城镇较远，要走高速大半个小时，陈小洛无精打采地躺在后座，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和鬼聊天。
    “不许爬到车顶往车窗里看。”
    “...下来！你是鬼不是蜘蛛！”
    “老老实实上车，不许跟在后面跑！”
    “不要打扰司机，从陈景尧后背下来。”陈景尧浑身一僵。
    “也不要把自己缠在车轮上。”
    “头发拿走，缠到我脖子了！”
    “我现在是病号，不宜生气，万一被你气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
    等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陈小洛嗓子都哑了。心累.jpg
    这女鬼没见过世面，上一次见到花花草草也不知道是几千年前，乍一出来，什么都好奇，尤其是发光的东西，有好几次想爬到路灯上看看，要不是陈小洛喊得及时，怕是直接被束缚拍到车门上，和车门比头铁。
    进了医院女鬼更是闲不住，宛如一只刚出笼的哈士奇，一会儿趴到别人头上，一会儿贴在移动病床底下，将自己团成球和墙角灭火器蹲在一起，对着送饭家属手中的饭盒闻闻嗅嗅，路过一间病房时，两手一抓，当空抓出个小鬼，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啃着吃。
    陈小洛：“......”
    进急诊手术室之前，陈小洛把女鬼叫到床边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就在手术室门前等着，千万不要到处跑，也不要进来，一切等她包扎完再说。
    吃完小鬼的女鬼不吭气不吱声，眼神发亮到处乱瞟，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陈小洛叹了口气，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这女鬼惜命，安心地被推了进去。
    打完麻药，疼痛得到缓解，陈小洛闭上眼睛准备睡一觉，结果下一秒，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袭来，直接将她从病床上扯了下去，落地有声，铿锵有力。
    刚止血的伤口鲜血再次翻涌而出，医生吓了一大跳，行医多年愣是没见过如此不配合到自己滚下床的病人，连忙把她抬回去。
    陈小洛听着医生喋喋不休的说教，忍着疼痛，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口，似乎要把紧闭的大门盯出一个洞来。
    死鬼！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在墓里一个鬼很无聊，都没有朋友，女朋友玩，出来外面个个都是人才，东西又好吃，灯灯又好看，我超喜欢在外面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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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在麻药的作用下，陈小洛晕晕沉沉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站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周围人穿着古色古香的衣服，不知道在参加庆典还是什么，拥挤到犹如早七点的公交车。
    他们互相行拱手礼，面带喜庆，嘴里念念叨叨着恭喜。
    恭喜什么？
    陈小洛一头雾水。
    而后，人群突然散开，一辆烧包的白色兰博基尼，以一个潇洒的漂移停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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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小洛没由来地心跳加速，用一种自己也不理解的期待，一瞬不瞬盯着车门。
    片刻后，车门打开，一双踩着白色碎钻细高跟鞋的白皙笔直的大长腿，优雅地探了出来，陈小洛下意识看过去，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了，这双腿包裹在肉色丝袜中，皮肤细腻，线条匀称，犹如上好的羊脂玉，将东方女性腿的美感诠释到极致，让人忍不住生出更多想法，不由想象他们主人的模样。
    陈小洛也不能免俗，她下意识抬手按住胸腔，那里装着躁动不已的心脏。
    只是车里那人似乎并不着急下来，吊着人的胃口不上不下，周围很多人，陈小洛感到烦躁，突如其来地占有欲作祟，有种恨不得扒下自己外套给她盖上的冲动。
    这时兰博基尼的另一头也突然空了出来，一顶大红花轿由远及近被抬过来，排场很足，几个丫鬟婆子打扮的人围着花轿跟着，来到陈小洛面前，花轿被轻轻放下，一个小丫鬟脸颊绯红的瞥陈小洛一眼，笑嘻嘻掀开轿帘，露出端坐在里面，凤冠霞帔的新娘子。
    陈小洛扫了一眼，视线在那双交握的手上顿住了。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手指纤细，骨骼小巧，盈盈不堪一握。
    一看就很软！完美长在陈小洛的审美点上！
    胸腔中的小鹿又扑通扑通乱撞起来，撞得她甚至暂时忘了心动之腿的存在。
    蒙着红盖头的新娘被搀扶着走下花轿，步履婀娜，仿佛风中摇曳的海棠花，一步一步来到陈小洛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
    新娘个子不高，身量肖瘦，陈小洛总觉得眼熟。
    丫鬟咯咯笑着来到陈小洛面前，将一柄竿子似的木棍塞到陈小洛手中，似娇似嗔道：“愣着干什么，快掀开盖头呀！”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娶她！”便接二连三，喊口号似的喊了起来。
    “娶她！娶她！娶她！”
    陈小洛不知所措。
    娶谁？这个新娘子吗？才认识不到三分钟会不会唐突了，我要怎么做才会让她对我的第一印象好到同意结婚？？
    突然，胳膊被一个软软温热的东西撞了一下，她回头看去，发现兰博基尼里的人不知何时也下来了，穿着一袭白色婚纱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两边一对比，有种跨时代碰撞的交锋感。
    穿婚纱的新娘子微微扬起下巴，控诉地看着陈小洛。
    “戒指呢？”
    “？”
    陈小洛没有来的一阵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虚从何起。
    两人一左一右将她围住，红衣新娘的盖头不知何时落到地上，陈小洛下意识帮她捡，却赫然发现，左右两人长着一样的脸！
    她总觉得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天地间风云变色，黑沉沉的乌云席卷了万里无云的碧空，狂风吹起，人群陡然消失，街上空无一人，白色纸钱吹得到处都是。
    陈小洛一回头，惊恐地发现两位新娘皮肤被风干似的，开始干燥变白，头发失去光泽，凌乱地在风中飘扬，两张脸合二为一。
    陈小洛终于认出来，这不就是那女鬼！
    陈小洛陡然惊醒，满头大汗，然后发现自己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紧紧贴在墙壁上，那股力量将她从头到脚包住，还时不时传来轻微拉扯感，她看似在宽敞大床上躺着，实则只能憋屈地被困在一个小小角落，四肢麻了都动弹不得。
    那只鬼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在束缚拉扯的范围内反复横跳，陈景尧不在房间，估计是天亮上工去了，床头柜端端正正放着手机和一把精致的紫檀小茶刀。
    陈小洛单手撑住墙，在不触及伤口的力度内缓缓用力，将自己从墙上撕下来。
    那边的女鬼察觉到拉扯的力量，似乎是顿了下，接着突然地一拉，陈小洛猝不及防猛地撞到墙上，脑袋与墙面接触，发出不大不小‘咚’的一声闷响，力道骤松。
    陈小洛抱头蜷成一团。
    墙面探出一个鬼脑袋脑袋，长发垂下来，一缕一缕的晃荡，仿佛上吊的绳子。
    女鬼黑色的眸子古井无波，木木然地盯着陈小洛，沙哑着声音打招呼：“哟，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快把这份股份转让书签了然后净身出户吧。”
    “？”
    陈小洛茫然一瞬，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医院人多，估计这女鬼又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她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出来！”
    女鬼慢吞吞从墙里竖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只不断挣扎的小鬼。
    “玩得开心吗？”陈小洛微笑。
    女鬼：“比不上你在外面逍遥自在。”
    陈小洛：“……”
    “用得倒是挺顺，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女鬼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停顿几秒，慢吞吞道：“当全世界都不要你的时候，请记住这里还有一个我，我也不要你。①”
    陈小洛一个枕头砸过去：“别说话了，闭嘴。”
    这鬼打起架来厉害，脑子却憨得出奇，陈小洛在心底劝说自己不要和傻子生气，等阵法解除了，一定第一时间把这倒霉玩意儿超度掉。
    女鬼手臂扬起，枕头稳稳砸在小鬼怀里，小鬼顺势接住，揉捏着布料胡乱撕扯。
    此时，敲门声响起，陈小洛一惊，在护士进来之前眼疾手快地将两一个枕头扔出去，打掉小鬼手中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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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致于护士一推门，就看到一个白白的枕头正好撇过来，落在她脚底下，不远处还躺着另一个被揉得乱七八糟的枕头，而罪魁祸首正撑着床，一副不顾伤势死活要起来的架势。
    年轻的女护士捡起枕头，面色不虞：“女士，请躺回去，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请您配合我们工作，先不要下床，另外，请不要摔打医院设施。”
    陈小洛唯唯诺诺：“……好的。”
    给陈小洛换吊水瓶的时候，女鬼飘到护士背后，怀里的小鬼嘴巴突然张得比脑袋还大，一口咬住了护士的腰。
    护士面色扭曲了一下，伸手扶住侧腰，像是忽然腰痛犯了似的。
    陈小洛躺在床上，绯红的眼睛眨巴两下，单纯又无辜，“姐姐，我刚才皮筋掉到地上了，能帮我捡一下吗？”
    护士低下头，目光扫视一圈，“没有啊，什么颜色的？”
    “黑色的，那种特别细的皮筋，大概掉到床底下去了。”
    找床底的话得弯腰，护士腰痛不想动，但这是VIP病人，职责所在，万般无奈之下，她不情不愿地弯下腰。
    陈小洛伸手捏住小鬼脖子用力一掐，小鬼尖叫一声松开嘴，她抬眸扫了眼女鬼，将小鬼怼到了女鬼脸上。
    女鬼本能反应，伸手接住，张嘴就是一口。
    护士腰突然又不疼了，干脆半跪在地上，撑着床沿仔仔细细地搜寻。
    女鬼一但开吃就停不下来，掐着小鬼的脖子，像松鼠吃坚果似的，边吃边团吧，两三口吃完，似乎还觉得没吃饱，盯着护士的后脑勺舔舔嘴角，跃跃欲试。
    一直注意女鬼的陈小洛自然发现了这点，她周身气息变得冰冷危险，无声警告女鬼安分一点。
    女鬼对带有敌意的信息敏感，觉察到陈小洛的意图，心知这人是吃不成了，于是低下头，乱糟糟的黑挡住侧脸，满面阴沉地飘到陈小洛面前，膝盖跪在被子两侧，幽幽和她对视，控诉自己的不满。
    有外人在陈小洛不好说话，但是表情严肃，目光凌厉。
    女鬼知道这人她吃不成了，缓慢地眨眨眼睛，嘴唇一启一合，五音不全的调子断断续续飘出，像坏掉的留声机，凄怨哀惨，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
    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伤得遍体鳞伤
    我是被拆散的鸳鸯，我的世界已经绝望
    ……”②
    陈小洛凭着从小到大稳居年纪第一的智商，不是很肯定地觉得，女鬼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在墓中达成所谓的合作是多么扯犊子，多么没有必要，身为人的自己在骗她，她要毁约吃人。
    陈小洛：“……”
    她直接木了，扯过用枕头盖住脑袋，眼不见心不烦，企图用闷死自己的方式离开这个糟心玩意儿。
    然后枕头被强硬扯开，入眼是护士那张明明情绪不好，却极力克制露出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友善的，略微扭曲的脸：“请不要用枕头蒙脸，保持呼吸畅通，另外，您确定皮筋掉地上了吗？”
    陈小洛双目无神：“啊，找不到就算了，麻烦姐姐了，可以帮我倒杯水吗？谢谢。”
    护士走后，陈小洛端着一次性杯子抿了口水，略一思索，拿起手机对女鬼招招手。
    女鬼不明所以，出于好奇凑了过来。
    陈小洛面色如常：“你总这么鹦鹉学舌也不是办法，怎么说也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教你说话吧，毕竟和我绑定这段时间，吃人你是别想了，就当给你的补偿，怎么样？”
    女鬼眼神闪了闪，缓缓点头。
    陈小洛露出微笑：“那没问题了，你识字吗？”
    点头。
    陈小洛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示意女鬼看手机屏幕，不大的屏幕上，是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字的图，这些字笔画多到几乎成变成小黑点，只有零星几个笔画少的字能辨认出来。
    “这张图是五千年以来文字的更变，你看看你认识哪些，把认识的都念出来，测试下你来自哪个朝代，方便对症下药。”
    女鬼虽然觉得奇怪，但脑子反应慢，一时间想不出来，就下意识跟着陈小洛的话去做，因为字体太小，她几乎是趴到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断断续续的念：“...与...我...”没了。
    陈小洛体贴地帮她划到下一张。
    “神...方...不...”
    继续划。
    “....避...豪强。”③
    话落，女鬼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红光，胸口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剧痛，像被雷当头劈了一道，劈得她直接从床上滚下去，疼痛的感觉瞬间消失，女鬼捂着胸口发抖，身体残留的恐惧使她久久没能爬起来。
    陈小洛给女鬼看的根本不是什么文字演变，而是从家族群里无意中保存的咒法小抄，那几张图片，除了女鬼念出来的几个字之外，其他的她也全都不认识。
    陈小洛和女鬼有法阵绑定，但毕竟是个人，感受到的疼痛远不如女鬼强烈，尽管如此，她还是闷哼了一声。
    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问题不大，她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女鬼，放下手机，心情愉悦地闭上眼睛。
    总而言之，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①来自网络段子，出处没搜到，网上的。②是歌词，歌名《我害怕鬼》③与我神方，不避豪强《道术符咒》中《杀鬼咒》的截取，不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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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睚眦必报·小洛：想给她看大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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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三天后。
    陈小洛仰躺在床上刷手机，床上多了个架子，上面吊着她被石膏和绷带裹得臃肿的腿。
    陈景尧发来消息：
    【[图片]】
    【你那女鬼是不是这个苏深？】
    图片太糊，陈小洛怎么看都是黑乎乎一团，放大也认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于是直接问女鬼：“喂，你是叫苏深吗？”
    女鬼的疼痛能反应到陈小洛身上，陈小洛身体不适自然也和女鬼共通。
    陈小洛右腿骨折再起不能，只能躺着玩手机，女鬼浑身无力，头晕脑胀，蔫巴巴挂在吊水勾上晒太阳，闻言艰难抬头：“哦你这愚蠢的土拨鼠，瞧瞧你问的问题，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简直和隔壁大妈的榴莲派一样糟糕，你看起来就像一个发霉的橙子，嘿我的老伙计，我发誓，如果可以我一定要狠狠踢你的屁股。”①
    陈小洛死鱼眼望天，忽略掉没营养的话，提取关键信息，回复陈景尧：
    【是啊。】
    陈景尧:
    【[图片]】
    【[图片]】
    【[图片]】
    陈小洛:
    【……算了，等整理好我自己看吧。】
    陈景尧：
    【胖头鸡OK.jpg】
    苏深在医院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除了和陈小洛掰头就是捕食，活脱脱一只大灰耗子进了米缸，方圆能啃的小鬼被啃了个干净，专业程度让驱鬼师看了沉默，阴阳师看了流泪。
    好在发音清润好听不少，就是依旧没学会组织语言，她现在就像个大内存录音笔，把听到的话记录下来，遇到相似的情景就一股脑儿兜出去，如果有好多种意思相近的语句，她会根据自己的意愿，选取其中一种往外说。
    苏深很讨厌陈小洛，就像陈小洛同样不喜欢她，这就导致陈小洛跟她说话时，除非词句存储量不够，否则苏深十有八九崩不出好话。
    陈小洛既不想给她贡献词汇量，也懒得跟她计较，默默记下来，要么找机会，要么制造机会坑她一把。
    苏深也不是吃亏的性子，如此循环，愈演愈烈，形成一个闭环，结果本该半个月出院的陈小洛，又加住了一个多月。
    被喊过来的结账的陈景尧捂着钱包哭得好大声，新出土的文物都不能给他安慰。
    可惜没人和他共情，陈小洛和苏深又展开新一轮对视，企图用眼神火化对方。
    两个月后，陈小洛出院，正赶上主棺开馆，陈景尧问她要不要去看看，陈小洛想也没想当场拒绝，她对挖坟不感兴趣，对这个墓更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巴不得离远点。
    但苏深不这么想。
    她钻进陈景尧车里，手脚并用抱着车座，死水般的瞳仁一瞬不瞬盯住陈小洛，大有‘你如果不去，就跟在车后面被拖过去’的架势。
    陈小洛拉不动，气得肝疼。
    其实棺材早就该开，但这个墓葬毕竟出了苏深这么个厉鬼，以防万一，本着多一层保险的考量，陈景尧特地等到陈小洛出院。
    虽然几率不大，但还是该小心就得小心——万一墓主人也变成鬼诈尸呢。胡乱开棺导致参与人先后全部死亡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这个墓规格很大，墓主人生前地位很高，大约是个王侯，墓葬规格属于当时的顶级，陪葬品一堆，不论当时还是现在都价值连城，最关键的，这个墓主中设有活人陪葬室。
    这种丧良心的习俗，纵观历史也寥寥无几。
    因此，墓的价值不言而喻，陈景尧的队伍挖掘起来便更加小心翼翼。
    他们在主墓室发现了个石板名册，记载着陪葬者的姓名身份，后面还画着类似对应的全身像，共有八名，说是战败国王室家中的女眷，之所以认出苏深，是因为只有苏深那个名字对应的女子像带着手镯。
    陈小洛翻看着整理出来的资料沉默不语。
    陈景尧凑过来，心有戚戚焉：“这么一看是不是挺可怜的，身为公主，家国被灭，父亲被杀，她非但报不了仇，还被杀父仇人活埋进棺材做陪葬，死后都解脱不了，继续给他守墓上千年，啧，好惨，多大仇，山上的笋都被这墓主夺完了。”
    陈小洛抬了抬眼皮：“你口中‘好惨’的那位，现在就飘在你头上，对着你的脑袋流口水。”
    “......”陈景尧默默将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
    陈小洛说谎了，苏深在看到棺材的那一刻起，就和长在棺材上了一样，趴在棺材上半部分，尸体头部的位置，视线聚焦，一动不动，气势凌厉骇人，浓重的怨气缠绕在她身边，似乎她已经透过棺椁看到了里面的尸体，一副恨不得把尸体生吃了的架势。
    陈小洛站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状似随意地来到苏深背后，准备在苏深下手挖尸体的时候阻止她。
    外人看起来，反倒像她为防止诈尸特地站在那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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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考古这一行多多少少了解点门道，大家见怪不怪，默契地给陈小洛空出块地方。
    “准备好了吗？”陈景尧兴致勃勃。
    “好啦！”蓄势待发的一群人各就各位。
    “开！”随着陈景尧一声令起，撬棍被按下，棺盖沉甸甸晃动几下，发出沉重的，铁链被拉动的声音。
    锈片簌簌落下。
    棺材开了不大不小的口子，陈景尧示意先停下，借着灯光，众人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不由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兴奋的光。
    在散乱的金银珠宝底下，还有一口小点的楠木棺材棺材。
    这是个棺内棺。
    “好家伙，”陈景尧眼神发亮，抹了把脸，大手一挥：“来，兄弟们，咱们继续！”
    这时，苏深突然弯腰将手伸了进去。
    陈小洛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动作，就看到苏深飞快地从里棺椁中拽了个灰不溜秋的东西出来，她拿着那个东西，后退两部，离开了主棺。
    陈小洛又将手放回口袋。
    她猜测，那东西多半是墓主人的灵魂，如果记载是真的，这个灵魂就是苏深的血海深仇。
    那就无所谓了，打扰别人报仇是要遭水逆的，只要不动明面上的尸体和文物，给她造成麻烦，别的随便苏深搓扁揉圆捏着玩儿，她不管。
    陈小洛肩膀放松，目光追随苏深，看她捏着灵魂去旁边石阶坐下。
    苏深没有表现得暴怒，甚至这是遇见和苏深两个月以来，她表现得最安静的时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平静，表情匮乏的脸上，乌黑的眸子像一潭死水。
    苏深沉默着，将墓主的灵魂捏在手中，提起来好奇地细细端详。
    那灵魂干瘪矮小，拧巴着身子对苏深又踢又打，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气急败坏地骂人，声音太小了，陈小洛只隐约能听清个‘放肆’。
    苏深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住灵魂的手臂，缓缓撕下来放进嘴里嚼巴。
    灵魂声音陡然提高，发出惨叫，叫声中掺杂着浓浓的愤怒和不可置信。
    陈小洛半仰起头，看着顶部雕刻着墓主人生平的图案，无声地笑了下。
    图上墓主人坐着轿撵，身边伴有婢女，身后跟着军队，周围人山人海，万人朝拜。
    当年那王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那出身高贵 ，万人之上，高傲不可一世的灵魂，会在两千年后，落得个被一个小小战利品撕碎吃光，灰飞烟灭的下场。
    在他的计划中，苏深应该是他的守墓鬼，是私人物品，者来临时，苏深会为了保护他的地下财产与其战斗，直到耗完最后一缕灵魂从世间彻底消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陈小洛阴差阳错和苏深缔结灵魂束缚，苏深不再受制于他，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反扑。
    苏深撕地不紧不慢，动作优雅，像极了仪态得体的富家小姐在吃一朵刚摘下来的玫瑰花。
    陈小洛叹了口气，不再关注苏深，她背过身走到另一边坐下，掏出手机刷推送。
    小女孩洋娃娃那么大的灵魂，苏深吃了将近一小时。
    兴许是大仇得报，苏深心情好，陈小洛睡了两个月以来第一个囫囵觉，第二天迎着太阳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半夜被拉下床摔醒，或突然扯出去撞到墙撞醒的状况而感到意外。
    意外得不真实，甚至怀疑自己在梦里。
    她懵逼一会儿，抓抓乱糟糟的头发，给手机充上电，打着呵欠爬起来洗漱。
    刷牙时手机响了一下，陈小洛愣了愣，继续刷牙，收拾完毕这才去拿手机，发现是家里发来的任务短信。
    假期没怎么开始就结束的陈小洛：“......”
    她转身坐到床上，直接一个电话打了回去，被秒接。
    “大伯，不是说叔叔这边的任务算我工期，结束之后假期给我补上，我这才休息一晚上，假期就结束了？你这算压榨啊，万恶的资本家！”
    陈崧翻看着手中陈景尧发过来的任务记录：“你不是已经休息一个多月了，你待的铜海人民医院水平不是挺好，整形技术国内第三，你刀子动哪块脸皮了，一个月还没好。”
    陈小洛不可置信道：“什么整容！我自然生长的脸就是好多人梦寐以求的整容标准好嘛？我那是工伤住院一个半月！要算进工时的！就算是大伯你也不能扣我假期！”
    “唔......”陈崧单手撑着桌子，方形的白金袖扣映着落地窗外初生的晨曦，折射出细碎耀眼的光，他放下报告，若有所思：“我记得上星期老太太给你介绍对象，你说你整容了，纱布缠得像猪，没法见人。”
    陈小洛梗了一下：“嗐！那不是忽悠祖奶奶的么，我才多大啊，相什么亲。”
    陈崧：“哦？既然是假的，我这边有一个你要不要看看，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京城土著，父亲是……”
    “等，等等！接了接了，铜海市老火葬场是吧？我接了，求您了大伯，您可别和他们一样，他们都是俗人，庸俗！您不一样，千万别给我介绍对象，不要破坏您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
    陈崧：“......”
    挂掉电话，陈小洛放空身体向后仰趟，任由自己摔进被褥，她盯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陈小洛有个不能说的秘密，她不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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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不能说，是因为她身处的环境。
    陈家是个传承千年的驱鬼师世家，橛守成规，迂腐古板，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殊不知内里早就成了一根腐烂发霉的木头。
    这样的家族最重面子，喜欢同性是闻所未闻，大逆不道的事，是家族耻辱，要被钉在家族耻辱柱上，人人唾弃，沦为笑柄，哪怕你能力再强，给家族带来再多收益和好处也无济于事。
    陈小洛不可能和男人结婚。
    其实就算陈小洛取向曝光，公然出柜，且死不悔改，家里人也不能非得打死她，最多打个半死赶出去，和家里断绝关系，她成为家族里教育晚辈的反面教材，她和她父母沦为圈里人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
    可陈小洛何其骄傲。
    她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是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孩子。
    她喜欢家族里待她好的亲人，喜欢驱鬼师这个职业，她拥有与生俱来，别人无法企及的天赋，靠着自己的实力，陈小洛大学一毕业就能出席家族会议，与族中父辈平起平坐，在家族会议名单上，她年龄最小，倒数第二是和她同一天进入，但年龄超她十三岁的远房表哥。
    爱情和事业冲突，只能存其一，陈小洛反骨被激起，她偏偏两个都要。
    陈小洛顺势自己定了个目标，成为陈家最有话语权的人，也就是下一任家主。
    家主的命令是绝对的，到时候就算和女孩子结婚也没人敢说什么，谁敢提意见，提一个打一个。
    而且既然和对方在一起，就一定要给对方最好的，总不能她一个人时过得很好，找到另一半后反而过得不如从前，没有这样的道理，她拥有的，对方必须也有，她在陈家过得怎么样，她女朋友一定要受到相同甚至更好的对待。
    于是陈小洛成了任务狂魔，整天不是在接任务，就是在接任务的路上，家里长辈乐见其成，难的累的危险的，能力之内全都一股脑塞给陈小洛，由于给的实在太多了，陈小洛一刻不停地连轴转，根本忙不过来，任务就渐渐从主动变成了赶鸭子上架，与之对应的，是家族声望的日益高涨。
    陈小洛双目无神地咸鱼瘫，默念一百遍人活着就是为了工作，给自己洗脑的差不多后，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准备出门去和陈景尧告别。
    然后一开门，发现苏深背对着她在门前水泥台阶上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背影萧瑟凄凉。
    陈小洛用膝盖碰碰她胳膊，没好气道：“搁这儿看门呢？”
    苏深抬起头，怀里还抱着个怎么看怎么眼熟的平板，陈小洛敏锐地发现，苏深的皮肤与之前相比略微红润了那么一点。
    苏深面瘫着一张脸，张了张嘴：“阿巴阿巴。”
    陈小洛一把夺过平板，“说人话。”
    苏深视线追随着平板，恋恋不舍：“你这愚蠢的土拨鼠！”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①英文版《甄嬛传》的汉语直译，华妃娘娘和苏培盛的对话，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笑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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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小洛：那一天，我女朋友突然叫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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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陈小洛根据给的地址来到任务地点，发现这里成了商业区，原来的位置成了市区一座巨大的环形商场。
    一开始陈小洛还以为闹鬼现场在商场里面，没头苍蝇围着转了好一圈就是走不到，跟凭空消失了似的。
    苏深一开始还很开心地跟着飘，看啥啥新鲜，可在同一地点路过五次后，就开启不耐烦模式，气冲冲嚷嚷要自己玩，她跟着陈小洛好久了，时间到了，该陈小洛配合她了。
    一开始陈小洛好言相劝，企图让苏深明白自己并不是在玩，苏深两手掐腰：“王八念经！”
    成功把陈小洛闹烦了，给自己塞了个耳机闷头就走，权当没苏深这么个鬼，到后来，几乎是陈小洛拉麻袋似的用束缚拉着苏深到处逛，本就不平坦的路途雪上加霜。
    结果最后发现，任务地点居然在商场大楼中间，也不知道开发商怎么想的，商场中间留了块空地，一座两层居民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杵在那里，特别突兀，只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能进去，还专门请了个保安拦着不让进。
    “你们这些大学生，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一天到晚找地方探险，不想活了去别的地方作死，别连累我，我还要拿工资。”铁门前，五大三粗的中年保安一脸不耐烦。
    名正言顺被花钱请过来的陈小洛：“...那个……”
    “走开走开！”保安不想听她说话，认定她是活拧巴了的大学生。
    陈小洛沉默一下，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电话接通过程中，三个戴着墨镜，道士打扮的男人走过来，领头那个最高，大约一米九左右，右边那个稍矮小一些，是个胖子，肚子臃肿，腿却很细，灰色道袍在他身上像披了件床单，左侧那个身形瘦小，戴着鸭舌帽和一次性口罩，露出额前染烫过的短发，和一双狭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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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保安一看见他们，当场变脸，抬手摁开遥控大门，亲切友好地道：“三位就是马哥请来的高人吧？马哥交代我在这等着，我从早上过来等到现在，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三位道长辛苦，吃饭没？”
    那三个人一愣，对视一眼，各自最高的那个道：“不吃了，我们还要忙。”
    “哦哦，”保安道：“那我就先走了，道长加油！”
    他转头看到一旁的陈小洛，眉头拧巴起来：“你还在这干什么？都说了这里不能探险！”
    陈小洛视线在三个道士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保安脸上，伸手指了指自己：“那我走？”
    “等一下！”高个子道长突然开口：“这女孩跟我们一起的。”
    “啊？”保安愣了一下，想不明白除鬼要女大学生干什么。
    “就...她是打下手的！帮我收拾东西！”
    大肚子道长帮腔：“对，抓鬼门道多着呢！你不懂，她不是外人，没事儿，你回去吧！”
    保安挠挠后脑勺，将信将疑，但是道士们都这么说了：“……行，那我走了，大妹子，刚才对不住，我这也是工作，咱们互相理解理解，你别往心里去。”
    陈小洛：“……？”
    保安拦人是真拦，说走也是真走，离开的时候头也不回，健步如飞，活像逃命。
    “来吧。”高个子道士招呼陈小洛跟着一起进门。
    陈小洛挂掉没接通的电话，歪了歪头，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细碎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半只绯红色的眼睛：“好啊。”
    走路的时候，高个子道士来到陈小洛身边，冲她眨眨眼：“你也是来探险的吗？”
    陈小洛笑容加深，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也？”
    戴鸭舌帽的道士凑过来，“初次见面，我们是铜海大学的大二在校生，我叫丁彦凯，大个子叫穆洪杰，那边是姜一舟和庞瑾瑜。”
    陈小洛还没来得及说话，大肚子道士的肚子突然动了一下，一阵扑腾，道袍底下多出两条细瘦的腿，一个扎着马尾辫，看起来特别活泼的小个子女生跳了出来。
    “憋死我了！呼——”
    姜一舟边脱道袍边道：“瑾瑜你减减肥吧，你好重，我腰都要断了，不对，肯定断了！你要补偿我一星期早饭！”
    “你快拉到吧！”庞瑾瑜道：“八十斤的女孩子都抱不动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说出来，不嫌丢人。”
    她转头看到陈小洛，眼睛一亮：“好可爱呀！小姐姐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人探险吗？”
    陈小洛也跟着笑了下：“你们好，我是陈小洛。”
    穆洪杰道：“你一个女生居然一个人来这种地方，胆子好大，不害怕吗？”
    “还行，习惯了，人多反而不方便。”陈小洛说话时，苏深漂浮到上空，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个类似居民楼的建筑，兴奋地怪叫。
    凭借这两个月陈小洛对苏深的了解，她敢断定，这是苏深发现食物的样子。
    她敛下眉目，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穆洪杰还以为陈小洛在逃避没有伙伴的窘迫，在她的认知里，女孩子都是进个鬼屋都要男生牵，嘴上说着不害怕，其实一个比一个胆小娇气的生物，比如他们一起来的庞瑾瑜，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有点风吹草动就往姜一舟身后窜，边尖叫边抱着人不撒手，名义上探险，实则追男朋友。
    于是穆洪杰善解人意道：“不会啊，人多有个伴嘛，小洛跟我们一起吧，也好互相照应，庞瑾瑜天天抱怨队里就她一个女孩子，嫌我们几个男人啥也不懂。”
    他们说话的空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几个大学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回头，发现铁门自己关上了。
    庞瑾瑜尖叫一声，一把抱住离她最近的姜一舟。
    姜一舟没被门吓到，反倒被她吓了一跳，“放手、呼吸、呼吸不过来了！”
    穆洪杰回过身来后第一时间去看陈小洛，嘴里念叨：“大门而已，应该是年久失修的正常现象，没……”
    结果一回头，原本陈小洛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喏，早跑了。”丁彦凯示意他看前面。
    穆洪杰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抹秀丽的背景在发足狂奔，眼瞅就要进屋了。
    “还真是...活力十足的可爱妹妹啊……”穆洪杰目瞪口呆。
    陈小洛完全是被逼迫的。
    铁门“哐”一声关上，陈小洛预感成真，苏深就像听见起跑令的运动员，二话不说直接开冲，陈小洛慢了半秒，被拉得一个踉跄，好在她反射神经说得过去，迅速调整脚步跟上了，不然就得拖麻袋似的被拖在地上一路摩擦。
    距离近了，建筑的全貌映入眼中，这栋房子和上个农村改城市的自建房没有两样，是一座贴满白瓷砖的二层小楼，二楼有大大的阳台，因为年旧失修缺乏打理，门窗早已变得破破烂烂，周围杂草丛生。
    陈小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绯红色眸子变成更加深沉的绛紫色，无波无澜，像溶于黑暗的干枯血液。
    视线变得清明，房子真正的被隐藏起来的模样完整展现出来。
    陈小洛知道这里不平静，但也没想到竟严重至此，她忽然有点明白开发商为什么将所有房子都推了，唯独留下这么一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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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不想拆，是拆不了，就这铺天蔽日的怨气，工程队师傅恐怕还没开工就惨遭不测了。
    房子的每一寸角落，包括肆意生长的植物，无一例外都被一层粘稠的黑色怨气包住，初步分析，室内死过不止两个人。
    陈小洛望向它的同时，破损的大门口，有个干尸模样的鬼站在那里，空洞的眼部朝着胡同大门方向，身边的黑气云山雾绕，滚动翻腾，蠢蠢欲动。
    陈小洛脚步不停，右手拇指与掌心夹着小茶刀，手腕一抖，茶刀出鞘，准备进门的同时顺手送这鬼去投胎，就看见高空中的苏深一个猛子扎下来，从她身边猛窜过去，捞起那干尸，炮弹似的冲进屋里，摇摇欲坠的木门被彻底撞碎，扬起大片尘土，厉鬼的嚎叫声从屋内传来。
    陈小洛：“……”
    她用手臂挡开弹过来的木头，左手撑着水泥垒砌的篱笆外墙，纵身一跃翻了进去，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片刻犹豫，惊呆了身后不紧不慢的探险小队。
    穆洪杰：“……你们说我要是追她，能成功吗？”
    庞瑾瑜抱着姜一舟的胳膊不撒手，闻言鄙夷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刚接受了学妹的告白。”
    穆洪杰给自己辩解：“我只说试试，还没同意呢，没同意就不算交往，你可别玷污我的青白。”
    “渣男！”庞瑾瑜翻个白眼，对姜一舟道：“渣人者人恒渣之，穆洪杰不会有好下场，你可别学他。”
    “你懂什么，”穆洪杰不屑：“我这不是渣，是博爱，是社会公益，我要给每个需要我的女孩子送上专属于我的温暖。”
    庞瑾瑜比了个叉，迅速闪到一边：“滚滚滚，离我远点，人渣勿近！”
    “走了，别掉队。”姜一舟拽着庞瑾瑜的衣领把人拽回来。
    阴阳眼不止能看清鬼怪，也能看到一些由怨气累积所留下来东西的影响，比如作为杀人凶器的毒药，即使被凶手冲洗干净，因为毒药和受害者血肉紧密接触，且一般分离不开，那么受害者的怨气就会渗透毒药，即使凶手将毒药清洗干净，没清洗前的影响依旧会被记录下来。
    所以，当陈小洛落地时，迎接她的，是从屋里一直淌到院子的大片血迹。
    她抓了把旁边槐树的树枝，荡悠着换个方向，避过血迹轻盈落地，一抬头，槐树树杈上蹲放着个人头，人头嘴角淌出浓黑的血，顺着树皮裂纹一直流到地上，凸起的眼珠无神地盯着她。
    “分尸现场啊……”
    陈小洛自言自语，用小茶刀一笔一划在树干上划了个八卦阵图案，然后用刀尖蘸取人头流下来的血，抵在八卦图正中央，小声道：“投胎去吧，下辈子幸运点儿。”
    话落，八卦图冒出一道白光，顺着血液一路往上，将人头包裹住，白光更加耀眼。
    人头依旧盯着陈小洛，两道血泪从眼睛里汩汩流出，片刻后，白光熄灭，人头消失不见。
    陈小洛早在白光亮起时就转身往屋里走了。
    她站在门口，苏深站在屋内正中央，脚边七零八落一地断肢残腿，看模样似乎是那只身上的东西。
    吃剩了还是挑食？
    陈小洛心里打了个问号。
    顺着苏深的目光抬起头，饶是陈小洛见惯了血淋淋的场面，也不禁为眼前的场景动容。
    天花板上，用铁橛子钉着四只肢体扭曲的鬼，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和两个女孩打扮的四五岁孩子，他们衣着光鲜，身上除了大片血迹之外没有任何灰尘，无一例外睁着眼睛，眼神木讷，表情狰狞，鲜血不断滴落下来，在地板汇聚成大片血洼，淌出房门，流到院子。
    惨烈的犯罪现场被还原的巨细无遗，陈小洛秀眉微蹙。
    死于非命的人，如果有足够强烈的怨恨，有可能直接跳过头七，怨气使他们在死亡的瞬间化为鬼魂，如果得不到解脱，怨气越积越浓，外表也一直保持临死时的模样。
    他们被困于某个时间点，长时间承受痛苦而得不到解脱，就会开始报社，但凡踏入他们活动范围的一切，不管人还是动物，都会被无差别攻击，直至死亡，俗称黑化。
    这不难理解，别说是鬼，就算是个人，你抢了他东西，还莫名其妙把他关在小黑屋里几十年不让出去不让见人，这人铁定也得疯。
    陈小洛观察鬼的同时，那几只鬼也发现了她，干涸凸起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锁定陈小洛。
    光线暗了下来，阴冷的鬼气开始弥散。
    “风起。”
    陈小洛低声念着，迈出半步，足尖在地面划出道半圆，抬起手，罡风乍起，以她为圆心的罡风犹如小型龙卷，将四周翻腾的黑色怨气裹挟包裹，浓重的黑雾打着旋被吹开，漾出水一般的黑色涟漪。
    刹那间，女人的尖叫与孩童的哭声一同响起，伴随着时不时钝器撞击血肉的声音愈演愈烈，破旧的窗户被大力关上，玻璃落在地上摔成碎片，阳光被彻底阻隔在外，室内溶于黑暗。
    “啪嗒——啪嗒——”
    绛紫色眸子不动声色扫过一圈，将陆续落下的厉鬼尽收眼底。
    陈小洛唇角微微勾起，这样的状况使她感到愉悦，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血液流速正在加快，骨子里的好战基因疯狂叫嚣，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无比兴奋。
    还有比不计后果痛痛快快地战斗更令人开心的事情吗？
    --

 第12页

    就目前来说——并没有。
    陈小洛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抛，将檀木小茶刀高高抛起。
    “开！”
    小茶刀刀身凭空出现一个阴阳太极八卦图，下落速度变得缓慢，刀身亮起明黄的光团，逐渐变大。
    光团消失时，陈小洛信手一握，一柄泛着银白冷光的唐刀出现在手中。
    这把唐刀没有刀鞘，刀身比普通唐刀长二十公分，刀柄乌黑，刀刃雪白，散发着冷兵器独有的威严。
    陈小洛单手握住唐刀，把刀当剑用，侧身的同时抬臂，刀身竖起刀刃向外，一只成人体型的鬼擦着刀刃扑过去，身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鬼落地后，脑袋朝后仰成个诡异的弧度，用奇异的角度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喉咙发出水泡似的“咕嘟”声，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受伤了。
    陈小洛没给他反应时间，提刀就砍，翻涌的黑雾疯狂聚集在鬼身前，企图拦住并反击，罡风紧随其后，包裹住陈小洛的刀刃，将黑雾生生吹散，露出被护在后方的厉鬼。
    厉鬼眼睛流出鲜红的血，迎着陈小洛的刀猛扑上去。
    陈小洛是个性格与外表极度不符的人。
    她有一双绯红的圆眼，睫毛很长，鼻梁小巧，花瓣唇，脸也有点肉肉的，偏包子，身量不矮，但因为常年运动附着了一层薄薄的肌肉，并不形销骨立，使她感官看上去并没有实际那么高，再者她天生自然卷，懒得搭理便剪了个到耳根的波波头，平时还喜欢戴个大黑框平光镜，穿宽松款连帽卫衣。
    所有元素加在一起，标准森系萌妹，人畜无害，非常具有欺骗性，导致她从小到大，走被夸到哪，还全是夸她可爱。
    然而实际上，陈小洛脾气不好，爱记仇，睚眦必报，擅长算计，打架还喜欢上头。
    一上头就不要命。
    钢筋铁骨的巨大唐刀在她手里好似竹竿，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挥起来行云流水，只攻不守，刁钻狠辣，直击要害。
    不要命似的。
    厉鬼过手两招落入下风，没几分钟就撑不住了，就在陈小洛准备了解他的时候，另一只鬼袭了上来。
    不多废话，出刀的角度一歪，刀刃对着攻过来的鬼迎面砍过去，自然流畅到原本的致命刀像是个假动作。
    新加入的鬼聪明一些，知道正面刚不过，开始使阴招，利用屋内陈设，在陈小洛视线死角悄摸偷袭。
    陈小洛头也不回，转身避过，刀柄反手一拍，不偏不倚打在厉鬼后背，厉鬼当场趴下。
    这时，另外一只厉鬼突然大叫一声，地板顷刻塌陷，两只厉鬼直接掉了下去。
    陈小洛一看，不闪不避，任由厉鬼抓住她的脚踝，将她也拖拽下去。
    战火纷飞的大厅瞬间安静如鸡，只留地面一个看不见底的大坑，和因塌陷而激起的尘土。
    苏深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扶手上，怀里抱着那四只厉鬼中的一只小孩鬼，边吭哧吭哧地啃，边围观陈小洛干架，正看到兴头上，抬手准备鼓掌，还没拍下去，人没了。
    苏深：“？”
    然后束缚被拽了一下。
    下一秒，力道陡然变大，苏深整只鬼被束缚带着飞速下坠，措不及防的失重感使她脑子一懵。
    “？！”
    来不及多想，她把手中的鬼团吧团吧，一口吞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感谢老铁的精彩演出！给老铁刷个火箭！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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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为了增加刺激感，穆洪杰四人没走正门，而是转了一圈绕到侧面，从窗户偷偷溜了进来。
    “我说，没问题吧，我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庞瑾瑜缩缩脖子，双手紧紧抱着姜一舟的胳膊，脑袋像个拨浪鼓，转来转去四下打量。
    姜一舟撇撇嘴，不以为意：“常年不见光，也不主人，不阴冷才不正常吧，你害怕就去外面等我们。
    庞瑾瑜道：“去外面等你们？那我来是干什么的，我不去。”
    一直沉默的丁彦凯吐槽道：“来泡男人的。”
    穆洪杰：“小丁说得对啊！”
    庞瑾瑜脸颊发热，恼羞成怒：“别瞎说，闭嘴！”
    姜一舟从包里翻出摄像机和手电筒，一人一只分发下去：“好了好了，走吧，旅程开始了！”
    庞瑾瑜登时把穆洪杰抛在脑后，兴奋地直挥手：“好耶！”
    几人拿着手电筒细细打量这个房子，发现他们处在一件比较狭小的房间，整个房间呈长方形，家具基本搬空，地上随意放着些木板，坏掉的椅子之类，已经腐烂发臭。
    不知为何，明明靠近窗户，也不是背光面，阳光却好像被隔绝在外似的，昏暗到让人怀疑现在不是下午，而是晚上。
    “快来看这个！”庞瑾瑜蹲在墙角，招呼别人过来。
    她发现了个破旧的皮箱，被规规矩矩放在角落，上面压着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仔细看一定会忽略过去。
    “箱子啊，不知道能不能打开。”姜一舟凑过来，拿着摄像机一顿猛拍。
    --

 第13页

    庞瑾瑜赶紧帮他打光。
    “能拿出来吗？让我看看。”穆洪杰说着，蹲下身，将箱子小心翼翼托举出来。
    丁彦凯皱眉：“要不还是不要动了，万一是镇宅的呢。”
    穆洪杰嘲笑他胆小得还不如庞瑾瑜一个女孩，并表示：“镇个屁宅，开发商准备下个月拆迁，这玩意儿还能阻止挖掘机？”
    “可是……”丁彦凯还是觉得不妥，但来不及了，穆洪杰说话的同时，已经将箱子打开了。
    “你手怎么这么快啊！”丁彦凯震惊。
    “......”
    然后看着里面的东西，一时间，四人谁也没说话。
    皮质箱子中，端端正正蹲着半截烧到一半的蜡烛，白色蜡油顺着蜡烛滴落下来，凝固在蜡烛根部和表面，将原本的蜡烛黏成两杯倍大，蜡烛底下是一团黑乎乎的胶状物，铺满整个皮箱，手电筒光凑近直射的时候，依稀能看出这东西隐隐发红，厚度很大，似乎之前是液体，有烧掉一半的明黄符纸透过胶状物冒出来，怎么看怎么诡异。
    庞瑾瑜后脖子一凉，冷不丁打了个抖，小声道：“我说，这是干嘛的。”
    箱子‘啪’的一声关上。
    丁彦凯将箱子从穆洪杰手上拿过来，放在地上：“总之...先关上吧，不要管了，我们先看别的。”
    “哎呀你起开！”穆洪杰推开他，神色几分不耐烦：“你这样真没意思，来都来了，看看又能怎么样，再说了，这世界根本没有鬼，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大学真是白上了。”
    说着，蹲下身将箱子重新打开，冲姜一舟伸出手，“给我手套。”
    姜一舟觉得穆洪杰说得对，取出手套递给他。
    有了防护，穆洪杰直接下了手。
    “软乎乎的呢！”他戳戳黑色的粘稠物，胶状物粘稠度很高，蜂蜜一样粘在手套上下落成一条直线。
    丁彦凯皱起眉头：“不是，我听家里老人说过，以前的大户人家好像用尸油箱子镇宅，跟这个东西特别像，万一是真的呢，而且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走吧。”
    “尸油箱子？”庞瑾瑜惊了，赶紧闪到一边，“里面的东西是尸油？”
    “……那倒不是，尸油箱子里不放尸油，一般放人血，不过这个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毕竟人血的话，这么多年早就干了，总之很怪，我们还是不……”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居然用人血。”话没说完，穆洪凯再次打断，他摘掉手套扔在一边，转而掏出一只打火机，兴致勃勃道：“不过……尸油箱子，这名字一听就很牛逼，这是个蜡烛吧，看起来以前点过？”
    “不能点！”丁彦凯吓了一跳。
    穆洪杰没给他阻止的机会，在丁彦凯说话的同时，已经将蜡烛点燃了。
    豆大的火芯扑闪着晃了晃，什么东西被快速燃烧的声音响起，而后火芯逐渐稳定，温暖的黄光亮起来，将陈旧破败的房间镀上一层金色的暖意。
    “哇哦，比手电筒亮呢。”姜一舟举着相机发出惊叹。
    “这不没事？”穆洪杰将箱子搬起来。
    “不，你快放下……”丁彦凯试图阻止。
    “啊！！！”突然，庞瑾瑜发生一声惊恐的尖叫。
    其余三人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
    庞瑾瑜指着穆洪杰身后背光的墙壁：“影、影子！影子！”
    众人忙不迭回头。
    ——什么也没有，只有落满黑灰脏兮兮的墙。
    “不要一惊一乍的。”姜一舟拍拍她的脑袋。
    穆洪杰撇撇嘴，“嗨，没被鬼吓到先被你吓死。”
    “刚刚有的。”庞瑾瑜都快吓哭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头发很长，我看到了！”
    “好啦好啦，别自己吓自己啦，不行你就先出去，这里脏兮兮的，女孩子不要来啦。”穆洪杰连哄带劝。
    “我真的看到了！”
    “穆洪杰。”丁彦凯声音有些发抖：“那里真的应该有个影子。”
    “嗯？”穆洪杰看向丁彦凯，皱眉：“你也开始说胡话了？哪有影子。”
    丁彦凯脸色发白，“影子在物体背光面对吧，你托着箱子，箱子里蜡烛在燃烧，按照你现在的位置，是应该有影子投放到墙上的。”
    丁彦凯将手电筒往穆洪杰脚底照，不管从哪个角度，穆洪杰脚底空空荡荡，连个阴影都没有。
    “这不科学！”穆洪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快放下箱子。”丁彦凯重复道。
    “……哦，啊。”穆洪杰像是才反应过来，被烫到似的，手一松，箱子摔在地上，黏糊糊的液体受到冲击，倾泻而出，乱七八糟翻做一团，露出底层铺着的明黄纸符，红色的朱砂图案宛红得宛如鲜血。
    丁彦凯都绝望了，破口大骂：“你傻逼啊！”
    穆洪杰也没想到会直接摔出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我不是故意的。”
    “快跑！”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众人拔腿就跑。
    庞瑾瑜逃跑时还不忘抓住姜一舟的手，姜一舟单手险些拿不住相机：“等等，相机要掉了。”
    脚步声噼里啪啦，常年失修的木制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在漆黑的房间中被放大好几倍，分外明显。
    谁也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那个打翻的皮箱，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一样，从中间缓缓裂开，露出皮质的内里和线头，蜡烛火苗落到粘稠的液体上，发出烧焦的‘刺啦’声，火苗熄灭，液体缓缓增多，铺成路一样的长条状，向着几人离开的方向淌去。
    --

 第14页

    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侧面影子出现在墙壁，影子修长的手指捏着手绢，动作优雅地掩嘴轻笑。
    “咯咯……”
    手忙脚乱跑出门口，众人来到一间比较宽阔的室内。
    穆洪杰体力好，没觉得累，他看着自己地上重新回来的影子，挠挠头，对一旁大喘气的同伴道：“刚刚没别的东西吧，区区影子消失术而已，我们跑什么。”
    “什么叫‘区区影子消失术’动漫看多了，还有，不是你叫跑的吗？”姜一舟把手从庞瑾瑜手中抽出来，换了只手拿相机。
    “我没有啊。”穆洪杰懵逼。
    “......”
    寂静在众人指尖蔓延。
    “鬼屋进多了，遇到真的了？”庞瑾瑜声音小小的。
    “快跑！”又是一声，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声音和穆洪杰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啊！！！！！”庞瑾瑜一把抱住姜一舟。
    姜一舟扔掉摄像头，回抱住庞瑾瑜。
    俩人抱成团尖叫。
    “你的影子！”丁彦凯道，声音透着惊慌。
    穆洪杰的影子与他本人脱节了。
    穆洪凯没有动作，他地上的影子却在手舞舞蹈，掐着自己的脖子，后背朝后弯曲，似乎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
    “快跑！”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卧槽！”穆洪杰四下看了看，找到个快散架的太师椅，肌肉盘虬的手臂将椅子举起来，对着影子重重砸去。
    一声巨响，椅子稀碎，影子一点事儿没有，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好怪，真的，我觉得好冷。”姜一舟声音发颤。
    “姜一舟！！！！”庞瑾瑜哭着叫他的名字。
    姜一舟双脚已经离开地面，一只五只手臂的鬼从后面将他紧紧缠住，鬼的脑袋是两个头颅叠起来的，鼻子以上部分被另一只头颅含在嘴里，那只头嘴巴长得特别大，将下面个脑袋整个包起来，使这只鬼像带了个人头帽子。
    ‘帽子’上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感到愉悦，眼皮弯了弯，流出黑色的血。
    姜一舟眼神呆滞，嘴唇发紫，木讷地重复着好冷。
    “姜一舟！”丁彦凯捡起一根散落的木棍，大吼着冲缠住姜一舟的鬼冲了过来。
    那只半路突然踩到个圆溜溜的东西，脚底一滑，他整个人栽倒在地，那东西被他的力道带着滚过几圈，停在他边上。
    定睛一看，是个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只有眼白的瞳孔朝向丁彦凯，乌青的嘴唇一开一合：“你，踩，到，我，了。”
    丁彦凯险些被吓停呼吸。
    穆洪杰扔完椅子后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后退半步，一屁股便摔在地上，呆滞地看着他自己的影子从地面立了起来。
    “你，你......”穆洪杰说话变得不利索：“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给我回去！”
    影子凑近穆洪杰细细打量着他，而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薄如纸片的躯体逐渐圆润，变成穆洪杰轮廓的小黑人。
    突然，影子掐住穆洪杰脖子，声音欢快洪亮：“去死吧！”
    庞瑾瑜地看着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长相衣着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只有上半身的东西，浑身哆嗦。
    片刻功夫，所有人陷入绝境。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巨响，天花板陡然破开一个大洞，无数光线争相涌入，将黑暗驱逐殆尽。
    人体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来，出于本能微微眯起。
    穆洪杰抬头，依稀看到有个灵动的身影随光线一起落下来，像所有光明都因她而在。
    那身影逆光而行，轻盈落地，单手握着一柄和身形完全相反的巨大唐刀，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尽在掌握的自信和随意，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什么都抵不过她的强大。
    而后这人似乎发现了他们，步履款款朝他们走来。
    强光刺激下，穆洪杰眼睛生疼，可他眨眼都不舍得眨一下，紧紧盯着那个声音，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直跳，跳得他震耳发聩。
    陈小洛绛紫色的眼睛扫视一圈，微微歪了歪头，粲然一笑：“真是惨烈啊你们。千钧一发呢。”
    作者有话要说：
    穆洪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世间上根本没有鬼！
    苏深（赞同式点头）：你说得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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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救……救救……”穆洪杰朝陈小洛伸出手臂，像溺水之人见到了浮木。
    纤细漂亮的脚裸来到他面前，长刀信手一扫，索命恶鬼般的影子像白菜萝卜似的被横劈成两半，消失不见。
    压力骤然一空，穆洪杰脱力地躺在地上喘气，视线紧跟陈小洛，看着她如法炮制，逛菜园似的将他同伴一一解救出来。
    “你是……什么人。”穆洪凯声音发虚，有气无力。
    陈小洛将刀刃上黑红的血珠抖掉：“不明显吗？我是驱鬼师。”
    “不...可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

 第15页

    陈小洛始终在笑，闻言，唇角上扬的角度扩大些许。
    穆洪杰想要爬起来，可不知怎么的，他手软脚软，一点力气没有，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尽管如此，喋喋不休：“我一定是在做梦，这是梦，我还没醒……”
    丁彦凯皱眉：“穆洪杰？”
    他转向陈小洛，“对不起啊，他这人比较轴，是个大傻子，不是有意的，谢谢你救了我们。”
    陈小洛道：“没事，坚持己见是好事。”
    庞瑾瑜扶起姜一舟，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还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探险的，哎呀真是……误会大发了，太不好意思了，要是没有你我们今天怕是没了，谢谢你……”
    陈小洛微微颔首：“举手之劳。”
    “那个...”庞瑾瑜欲言又止。
    陈小洛侧头看她，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就是那间屋子，”她伸手指向他们跑出来的小房间：“里面有个皮箱，不知道是不是尸油箱子。”
    “里面有什么？”
    “半截白蜡烛，和一些黏糊糊的东西，底下铺着符咒。”丁彦凯忙不迭插话。
    陈小洛听完，指了指唯一爬不起来的穆洪杰：“他把蜡烛点燃，还把箱子打翻了？”
    疑问的语气愣是被她说成了陈述句。
    只言片语一句话，陈小洛便获取了所有信息，丁彦凯为她的洞察力感到心惊，顿了一下，点头道：“是这样的。”
    陈小洛微微颔首：“你们回刚才的房间吧，在这房子里，那里目前是最安全的。”
    “那个箱子没事儿吗？”丁彦凯有些迟疑。
    陈小洛看了眼地上仿佛虚脱的穆洪杰，笑道：“之前有事，现在没事了。”
    丁彦凯没听懂，挠挠头：“啊？什么意思？”
    “冤有头债有主，某种程度上鬼比人讲道理。”
    丁彦凯懵逼：“？”
    陈小洛没有解释的意思，将刀转了个方向，催促道:“快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守着你们。”
    穆洪杰突然插话：“不行！你和我们一起去，你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陈小洛眉头一挑：“什么？”
    “什么什么？”穆洪杰满眼诧异，活像陈小洛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你有刀，力气还大，你要帮我们！”
    “……”
    陈小洛看他的眼神仿佛看一只节肢动物。
    穆洪杰全然不知，自顾自道：“我算看出来了，这里的东西都怕你，你把我们送出去吧，这个房子不大，多走几步路就行了，举手之劳很快的。”
    陈小洛语气嘲讽：“不在梦里了？”
    “……在，”穆洪杰迟疑一下，既而肯定地点头：“现实中哪有拿得动这么大刀的女孩子，还长你这样子，这就是反差萌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主角的后宫，主角在哪，不对，这是我的梦，我才是主角。”
    他豁然开朗，突然想通，变得颐气指使起来，不客气道：“喂！你快救我，我现在感觉糟透了，我的异能是不是觉醒了？快送我去医院，这是主人的命令，你要是表现合我心意，我可以考虑不开后宫……”
    寒光一闪，一柄长刀贴着皮肉插在他大腿边，刀剑没入地板，将没说完的话打断。
    陈小洛额角冒出十字花：“你说什么？”
    “我、唔唔唔……”
    丁彦凯眼疾手快捂住穆洪杰的嘴：“这……这……文明观猴，文明观猴，不要弄怒，我来教训他！”
    说着，一巴掌拍在穆洪杰脑门上：“不该说话的时候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穆洪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敢打主角？你完了！洛洛，打他！”
    丁彦凯抓起穆洪杰的外套就往他嘴里塞。
    穆洪杰：“！！！唔唔唔唔……”
    “……”陈小洛懒得和智障交流，拔刀准备走。
    丁彦凯赶紧上前道：“对不起，我这个朋友脑子有问题，你别介意，我替他道歉，真是对不起。”
    “……没事，我还不至于和脑子不清醒的人生气。”
    丁彦凯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道：“那个，我能问一下，我们要在那个房间待多久？”
    “明天早上。”
    “啊？那么久啊，为什么？你要去哪，你不一起吗？你一个女孩子最好不要乱跑，不安全，身边没有个男人怎么行，我陪你，我来保护你啊！”穆洪杰把衣服扯出开，挣扎着就要起来。
    被丁彦凯摁住，衣角塞回嘴里。
    丁彦凯快被他整崩溃了，简直要给穆洪杰跪下：“求求你别说了，还是操心你自己吧！……对不起对不起，您忙您的，忙您的，这是个二傻子，我保证他从现在不会胡言乱语了。”
    穆洪杰被他按着，使劲儿挣扎，无济于事。
    “那你呢？”庞瑾瑜突然道，她还有点没缓过来，嗓音发抖，“我的意思是，你要去，要去……quot;
    陈小洛对女孩子耐心一些，跟她解释：“我还有工作。”
    庞瑾瑜终于找回了发音，担忧道：“我知道这么说没用，但是，请一定注意安全，小心一点。”
    陈小洛微笑：“好的。”
    她没再管这些人，转身拐进主卧室。
    卧室里家具都在，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洛了蹭灰，床头柜上摆着张黑白照片，人像的位置被溅射的液体挡住，黑乎乎一片。
    --

 第16页

    这个房间戾气到不可思议，陈小洛有罡风护体，都觉得喘不过气，普通人怕是还没进门就跪了。
    地上大滩黏糊糊的东西，从床上流淌下来。
    陈小洛猜测，这里有可能是案发现场。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手心向上，中指指间亮起一个豆大的光球，三秒后，光球缓缓上升，在室内转了一圈后回到指间，陈小洛收回手指，光团消失不见。
    这是她自创的厉鬼探测仪，有一些实力强的鬼，借助诞生地的特殊能量场，能短暂隐去形体，不被阴阳眼看到，而光球是微弱的离火，因为弱小不稳定，遇鬼会熄灭，适合用来探寻小范围的诞生空间。
    那两只鬼并不在这里。
    陈小洛不再逗留，转身回到大厅。
    大厅里那四人已经不在了。
    陈小洛没管他们，也没去别的房间搜寻，而是站在原地，皱着眉若有所思。
    她掉下来的时候，那两只鬼抓住机会原地消失，陈小洛想着先救人，没管他们，眼下找起来还要费一番功夫。
    她之前从大门进来，其实是去了二楼，后来二楼坍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才是一楼。
    她用罡风勘探过，这栋房子没有地下室，一楼下面是实心的，鬼藏不进去，其他房间也不可能，没有比诞生地更适合藏身的地方。
    也就是说，极大可能，那两只厉鬼还在这个被贯穿二楼的巨大空间之中。
    陈小洛将刀立在身前，闭目屏息，四周罡风流动，由缓到急，一开始只有木屑土灰被吹起来，随着风力增加，破烂家具也跟着旋转，片刻后，整个建筑，除了固定的土墙和框架，散落的东西全部被吹起，打着旋一圈一圈地转，宛如室内龙卷。
    身处旋涡中心的陈小洛八风不动，静静等着。
    忽得，耳朵捕捉到一丝细微响动，绛紫色眸子睁开，里面透着掩盖不住的冰冷杀意，陈小洛没有丝毫犹豫，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在足足三米高，楼层二楼地板的断裂处，举刀横劈而下，裸/露的钢筋水泥被切萝卜似的砍断，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夹杂着两个肉球似的东西，‘噗通！噗通！’地洛在地上。
    陈小洛调整下落速度，下落过程中再次将刀举起来。
    刀身划过一道圆润的弧度，带起咧咧风声，摧枯拉朽般竖直劈下。
    厉鬼尖叫都没来得及，化作一缕飞烟，投胎转世去了。
    厉鬼消失，这栋房子的怨气却没有减少。
    陈小洛躬身轻盈落地，站直身体，将刀立于身前，绛紫的眸子瞥向身后：“看戏看得爽吗？”
    “唔……非常感谢？”苏深慢悠悠飘下来，怀里抱着四只厉鬼中最后一只幼儿鬼。
    这只小鬼模样没有变化太大，头发蓬松，嘟嘟脸，圆圆的眼睛几乎看不到白眼球，可以看出生前是个漂亮的孩子。
    被苏深掐着，也只是乖乖的不吵不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盯着陈小洛，里面满是纯粹的恶意与好奇。
    “小鬼借我用一下。”
    苏深一愣，反手将小鬼放在身后，隔绝陈小洛的视线，警惕道：“我不！”
    谁也别想抢她食物。
    陈小洛啧了声，“用完还你。”
    “我信你个鬼，你个臭娘们儿坏得很。”
    “臭娘们儿骂谁呢。”
    “臭娘们儿骂你呢！”苏深接话那叫一个顺口，接完觉得哪里不对，可话已经说出去，想改口也来不及了，只好闭紧嘴巴，表情委委屈屈，控诉地望着陈小洛。
    陈小洛伸出手：“你输了，愿赌服输，赶紧给我！”
    “什么我输了，我什么时候和你打赌了！”苏深有些懵。
    陈小洛皱眉：“刚刚你是不是把自己绕进去了，绕进去就算输了。”
    苏深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有些莫名其妙，急道：“刚刚不算，我们三局两胜。”
    陈小洛瞪她：“一局定输赢，你是不是输不起。”
    “我……我……”
    陈小洛眯起眼睛凑近苏深，和她对视，目露鄙夷：“堂堂一个千年厉鬼，居然耍赖皮，真不害臊。”
    “我才没有！”苏深气急，把小鬼往陈小洛手中一塞：“我苏深行得正坐得直，愿赌服输，给你就是！”
    陈小洛笑得像拐骗小孩的人贩子：“嗯，你最顶天立地。”
    被夸了。
    苏深心情好了一点，望着被陈小洛提在手中的小鬼，恋恋不舍：“一会儿还我，说好的。”
    “用完就还你。”陈小洛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快走快走！”苏深赶鸡似的赶她。
    带陈小洛消失在黑暗中，苏深才品出味儿来。
    她一只鬼顶什么天立什么地，这是夸鬼的词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是个活的，这词放在这种场合下也不合适吧？！
    而且，打个屁的赌，鬼才和她打过赌，不对，鬼才没和她打过赌！
    “陈小洛！阴险卑鄙，你又绕我！！！”
    苏深气急，怨气暴增，以她为中心，山呼海啸般，翻滚着喷涌而出，浓重的怨气顷刻挤满了整间屋子，盘缩在屋子中的一些实力低微的小鬼承受不住，噗通噗通落了下来。
    苏深捡起一只，把小鬼想成陈小洛，愤怒地咬下去。
    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最起码能流畅地说话。
    --

 第17页

    她要和陈小洛那个狡诈小人面对面掰头，不求出口成章，起码不再被她三言两语绕进去。
    狗东西陈小洛！你给我等着！！！
    楼下苏深的声音陈小洛权当听不见，她一手抵在小鬼额头，指间漾起浅浅的金色涟漪，“是谁把你钉在天花板上的？告诉我吧。”
    小鬼冲她呲牙。
    涟漪一圈圈扩大，变成成杯盖大小后开始回缩，逐渐变小，消失不见。
    想知道的信息清晰传达进脑子里，一瞬间获取的记忆如情景再现，在她面前形成一张张串联的照片，如数展开。
    小洛笑意收敛一瞬，喃喃道：“这么回事啊，还真是倒霉呢。”
    火葬场推平后，这里曾建造过职工家属楼，这小鬼一家四口就是那时候搬进来的。
    年轻夫妻带着一对四五岁左右可爱的龙凤胎宝宝，他们是高知识份子，职位比较高，再加上他们家人口较多，单位直接给他们分配了一栋二层小楼房。
    那时候的小楼也不是现在的模样，粉墙绿窗，玻璃蹭亮，院子种着果树和各种各样的应季花卉，阳光温暖，微风徐徐，时不时传出孩童欢快的笑声，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
    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个孩子中的小女孩开始做噩梦，每到午夜十二点准时惊醒，开始哭，一个星期后，女孩不哭了，转而发高烧，哭泣的人换成了小男孩。
    夫妻俩辗转各个医院，死活看不出毛病，逐渐束手无策。
    一周之后，小男孩开始发烧。
    有人建议他们找人看看，孩子兴许中邪了，偏偏俩人都是唯物主义，不信鬼神，觉得那些东西都是封建迷信，坚决认定世界不存在鬼。
    孩子只在晚上发烧，白天却没有什么事，病情还能拖延一下，夫妻俩一边上班一边托人打听，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直到农历七月十五，鬼节这天。
    这天单位停电，早早给员工下了班，夫妻下午回到家便再没出来过。
    偌大的宅子门窗紧闭，一片漆黑，蜡烛光也不见一支。
    邻居知道他们家小孩的情况，都以为这是又外出求医去了，直到第二天，孩子没上幼儿园，大人双双旷工，众人才惊觉不对，去他家找人，还没进门，浓重的血腥味便一股脑涌出，混合着不知从哪来的恶臭，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众人吓了一跳，赶忙报警。
    后来警察到来，破门而入，发现一家人整整齐齐被钉在天花板上，已经死去多时，尸体都僵硬了，赤红的鲜血沾满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场面惊悚恐怖，宛如人间炼狱，有年轻的警察甚至当场吓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你给我等着！（疯狂进食）
    陈小洛（笑）：好啊，我等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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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陈小洛读取的是小女孩的记忆碎片，第一视角，因此清楚地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栋房子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小女孩心思纯粹，对新环境抱着纯粹的好奇，没有一丁点恶意，最容易成为厉鬼下手的目标。
    搬家时，小女孩跟着父母站在院子外朝里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粉墙绿树，也不是开满花的果树，而是二楼窗户边上，蓬头垢面的女鬼。
    “妈妈，”她扯了扯身旁女人的袖子：“屋里有人。”
    女人还以为她换了新家，离开玩伴寂寞了，于是抱起来点点她的鼻尖：“我们就是屋里的人，呵呵，一会儿带你去邻居家玩，他们家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小朋友，而且和你一样可爱哟。”
    小女孩瞪大眼睛：“我们就是屋里的人？”
    “哈哈，从现在开始啊，你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男人领着小男孩，笑呵呵走上前，“走吧，小主人，爸爸带你看新家。”
    “哦……”小女孩点点头，任由女人抱她进屋。
    她在客厅里又看到了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女人佝偻着背，脊椎诡异地扭曲着，浑身是血，被头发挡住的脸只露出一只眼睛。
    小女孩看呆了，一动不动和她对视。
    “看吧，哪有别人，只有我们一家人嘛~”女孩拍拍她的头。
    女孩回过头，问：“如果有怎么办？”
    小男孩从箱子中拿到了自己的玩具，一个超人玩偶，嘴里“嘟嘟嘟”配着音，路过时刚好听见，挺起胸脯，斩钉截铁道：“那就是大怪兽，是侵略者！要把他赶出去！”
    “赶出去？”
    “对，赶出去！像爷爷赶鬼子一样！嘟嘟嘟嘟......”
    “这样啊……”女孩顿悟了。
    陈小洛看到这的时候，已经可以想象出接下来的发展了。
    从那以后，小女孩时不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乱扔东西。
    “这是我家！你出去！”
    “打倒大怪兽！嘟嘟嘟嘟嘟……”
    “保家卫国！”
    家长都以为她在玩，小男孩配合妹妹，时不时拿着玩具木仓，和小女孩站在一起，两个孩子一起对着空气瞎嘟嘟。
    --

 第18页

    引得大人欢笑连连。
    男人甚是欣慰：“那你们两个要快点长大，长大了报效国家。”
    ……
    女鬼露在外面的眼睛在孩子们的枪口下淌出血来，怨气一天比一天重，她和女孩之间的距离也一天比一天近。
    直到有一天半夜，她趴在了女孩后背上。
    小女孩从梦中惊醒，拖着沉甸甸的鬼哭着去和爸妈汇报战果。
    “呜呜呜我失败了，我没赶走大怪兽……”
    梦中惊醒的年轻小夫妻你看我我看你，对脸懵逼。
    男人困得不行，睡眼迷蒙地把孩子抱上床，搂在怀里哄：“胜败乃兵家常事，没事，先睡觉，明天重振旗鼓，再比八百回合！”
    “你说梦话呢！”女人气得拍了他一下，怜爱地摸摸女孩的头，轻柔地帮她擦眼泪：“自己打不过可以找人帮忙啊，比如你哥哥，你哥哥整天超人怪兽的，专业对口，但是现在太晚了，你哥哥睡着了，明天再去吧，今晚爸爸妈妈陪你睡好不好？”
    女孩抽噎两下，觉得有道理，“好。”
    她缩在妈妈怀里，很快便睡着了，女鬼扭曲成麻花的手臂在小女孩脖子上缠得紧了紧，溢满鲜血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一家三口。
    小女孩因为背上趴着女鬼，站不直，脊背微微弯曲，她去请教哥哥打怪兽的方法，他哥拉着她看了一天超人大战怪兽。
    没什么用，小女孩依旧每天晚上惊醒。
    女鬼的四肢越缠越紧，女孩渐渐呼吸困难，背也一天比一天弯，一周后，女孩开始发烧。
    女鬼嚼着女孩的三魂七魄，凸起的眼珠子咕噜噜转过一圈，向这栋房子中的第二个猎物下手。
    ……
    鬼节这天，鬼门关大开，受到地狱万鬼影响，女鬼戾气达到顶峰，她明晃晃出现在鸠占鹊巢的一家四口眼前，在怨恨的支配下，尽情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陈小洛揉揉眉心。
    这场人鬼的较量并没有在一家四口死于非命后停止，相反，这只是刚刚开始。
    后来但凡住过这栋房子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死亡，有的甚至住进来当天就死了，怨念和阴气随着死亡人数爆发式增长，临近的房子也开始遭殃，越来越多的人无缘无故去世，媒体争相报道，最后以变态杀手连环作案告终。
    陈小洛对了下时间线，隐约觉得自己在哪见过，一番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来，是她小时候看的新闻。
    新闻的背景是一栋栋二层小楼排列起来的居民区，想来那时候还没拆迁。
    主持人还说起了这起案件的凶手，是一个矮个子的瘦小男人，眼神呆滞，尖嘴猴腮，乌青的黑眼圈仿佛熊猫成精，给电视机前的陈小洛幼小心灵带来极大震撼，从那以后，除非特殊原因，陈小洛再也没熬过夜。
    这么看来，那个连环杀人案罪犯还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大怪兽在哪？”陈小洛低声问道。
    小鬼眼睛流出血泪，用力挣扎起来，边挣扎边发抖，拼命挣脱陈小洛的钳制。
    ‘大怪兽’三个字，对小鬼来说是禁忌词，来源于生命对死亡最深处的恐惧，是目睹至亲死亡后，即使已经化为厉鬼，灵魂却依旧摆脱不了的噩梦。
    她这种反应在陈小洛预料之内，也没指望能得到回答。
    陈小洛把小鬼摁在墙上，长刀贴脸钉入墙内，将小鬼困在方寸之间，防止她乱动，指尖再一次贴上小鬼眉心，金色涟漪缓缓浮现。
    突然，陈小洛目光一凛，一把抓起小鬼，膝盖弯曲，弯腰向后，上半身弯出如天鹅脖颈般漂亮的弧度，右手单手抽刀，一个回马枪的动作，乌黑锋利的指甲擦着鼻尖躲过的同时，刀刃自头顶直劈而下，刀尖深深没入对方肩膀。
    那偷袭的鬼吃痛，发出凄厉哀鸣，震彻耳膜，引动陈小洛手中的小鬼，小鬼害怕到恨不得原地消失，奈何跑不了，整只鬼抖如筛糠。
    陈小洛根据小鬼的反应立即明白这鬼是杀害一家四口的那只，她动作不停，借力转身的同时用力按刀，竟硬生生将鬼竖直劈成了两半。
    那鬼倒在地上，凸出的眼球布满血丝，满是不可置信地震惊。
    “你这个鬼，又不愿意投胎，又不愿意去死，让我很难办啊。”
    陈小洛慢悠悠地说着，将小鬼夹在胳膊下面，两只手握刀，准备速战速决，送这最终大BOSS最后一程。
    “为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自女鬼被劈成两半的嘴。
    陈小洛拒绝和她唠嗑，权当听不见，对着离她最近的那一半一个下劈，狰狞恐怖的人形物体散成黑烟。
    效果立竿见影。
    房子内的戾气登时减少了一半，空气都清新不少。
    另一半的鬼怨恨地看着陈小洛，就在陈小洛砍完收刀的时候，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噗’地一下原地消失。
    陈小洛转身提刀的动作僵住，懊恼道：“不该得意忘形的。”
    鬼跑了，又是在自己的束缚之地，虽然只剩一半，要找起来还是有些麻烦。
    陈小洛叹了口气，一手将刀扛在肩上，一手提着小鬼，两步来到断裂的地板边缘，二话不说纵身跳了下去。
    “苏深，东西还你。”
    苏深坐在唯一完好的八仙桌上，幽怨地看着陈小洛，嘴巴不停，像个仓鼠似的嚼吧嚼吧，身边放着一堆团成球的小鬼。
    --

 第19页

    “喏。”
    陈小洛将手中的鬼扔给她。
    苏深抬手捉住，下个瞬间，小鬼变成泡泡糖般大小的丸子，被苏深囫囵吞进肚子。
    “垃圾。”舔舔嘴唇，苏深道。
    陈小洛笑：“垃圾骂谁呢。”
    “我说你，垃圾人类！”苏深面无表情地说出事先想好的台词。
    陈小洛笑了一下：“承蒙夸奖，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啥也不是的垃圾。”
    “……”苏深没词了，这剧本和她预想中不一样。
    陈小洛冲苏深摆摆手，往庭院走去。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只鬼应该不会待在房间里了。
    出了房门，陈小洛找都没找，一回头就在那棵蹲着人头的树下面看到了重新塑成完整人形的鬼。
    但也只是塑形而已，失去一半的修为，再也回不来了。
    “帮帮我吧，求你，求求你。”女鬼突然道。
    她望着陈小洛，一改之前的凶恶，满是哀求，仿佛陈小洛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什么啊，发现打不过才想起来求助么。”陈小洛有些诧异，但很快调整过来，她走过去，抬手帮女主摘下头发上的树叶，垂下眼眸，绛紫色眸子波澜不惊，却无端透出一股神佛般的悲悯：“很抱歉，并不想帮助你。”
    女鬼瞪大眼睛，“不，你还不知道我的遭遇，我是有原因的，我……”
    “知道吗？”陈小洛打断她，嗓音低沉，语气温和：“那些被你杀死在这里的人，他们一直催促我，催促我碾碎你的灵魂，让你灰飞烟灭。”
    “也许你足够悲惨可怜，你有对你来说非做不可的原因，但我统统不想听，这并不是你随意剥夺他人生命的理由，你所遭受的苦难并不是他们造成的，就算报应，也不应该报应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有家人，他们死了，他们的父母、爱人、孩子等不到人，难过不比你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洛：莫得感情.jpg
    第9章
    女鬼愣愣地看着陈小洛，意识到对方并不会帮她之后，重新变得暴躁。
    “像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懂什么！就会说大义凛然的漂亮空话，家破人亡的不是你，骨肉分离的不是你，你只是个局外人，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所作所为！”
    女鬼喊完，扭头想跑，却发现罡风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像个笼子似的将她罩住。
    陈小洛叹了口气，道：“不说你像我求助吗？我才说说我的观点，好了，不要耽搁了，上路吧，下去和被你害死的人问好，他们在地狱等你很久了。”
    说完，刀刃斜挥而下，漫天的怨气如乌云退却般消失不见。
    陈小洛单手持刀，拧了个剑花，长刀亮起银白的光，恢复成小茶刀的模样。
    她收起茶刀，找出手机给陈崧打电话，通话过程中，转身朝屋里走。
    “......嗯，是的，还行......反正就那样，好，工资打我新卡里，别弄错了，还要去转很麻烦，嗯，嗯，知道了，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唠唠叨叨的......好，再见。”
    她挂掉电话，一进门，一个大黑耗子似的东西迎面扑了过来，快靠近陈小洛时一个滑铲，紧紧抱住了陈小洛的腿。
    陈小洛：“？”
    低头一看，是穆洪杰哭到变形的脸。
    “救命啊！你说的那个房间根本不安全，有、有鬼！！！有鬼！！！”
    陈小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了一只坐得四平八稳的苏深。
    苏深手臂交叉抱胸，两条长腿叠起，一脸不开心。
    “现在相信有鬼了？”陈小洛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提开。
    穆洪杰哭丧着脸：“可这是在梦里啊。”
    陈小洛听乐了，指着苏深对他道：“梦里你怕什么，上去揍她，让你跪下喊你爸爸。”
    苏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小洛拍拍穆洪杰的肩膀：“去啊，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害怕。”
    “可是...可是...”穆洪杰犹豫。
    “你看你都没有影子，人怎么可能没有影子，所以这一定是在梦里。”陈小洛连哄带骗。
    穆洪杰想了想，郑重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对。”
    他转身对着苏深大吼：“受死吧鬼！看我降了你！”
    说着，连滚带爬朝苏深冲去。
    “你干嘛！”丁彦凯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想去阻止，奈何对方跑得太快，根本来不及。
    苏深手指微抬，跑到一半穆洪杰突然被一股大力拦住，整个人被掀到腾空，从大门重重抛了出去。
    丁彦凯几人发出一声惊呼，对视一眼，立即跑出去找他。
    陈小洛对四人组没有兴趣，望着苏深道：“任务完成，回去啦。”
    她的手机刚刚传来到账提醒，小金库数字增加，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回哪？”
    “回家啊。”
    苏深拒绝“不去，我没家。”
    陈小洛耐着性子解释：“谁说是你家，跟我回我家。”
    苏深吸收多了妖魔鬼怪，语言系统逐渐恢复，“我为什么要去你家，不去！”
    “......”
    陈小洛耐心成功被粉碎成渣。
    她抬手在虚空一抓，抓出一条碗口般粗细，形若浮游的透明线，在胳膊上缠了两圈，透明线显形部位延长，一端连接着陈小洛，另一端连接在苏深身上。
    --

 第20页

    “给你两个选择，乖乖跟我走，我拖垃圾一样拖着你走。”
    苏深也来了脾气，把吃到一半的球往地上一扔，没好气道：“我就不！”
    说完，身影闪了一下，当场给陈小洛表演了个原地消失。
    陈小洛额角突突直跳。
    “那个，陈、陈小姐姐，穆洪杰还是没有影子，怎么办啊？”
    丁彦凯三人抬着半死不活的穆洪杰，从门口回来。
    陈小洛被拦住，说话语气不太好：“他影子叛变了，已经没了。”
    “这......”丁彦凯无措挠头。
    “...小洛....”穆洪杰堪堪抬手，虚弱地喊陈小洛。
    陈小洛惯性嘲讽：“醒了吗？”
    “唔......”穆洪杰抱着头，没说话。
    “我不和没睡醒的人交流。”话落，陈小洛抬脚准备去找苏深。
    任务完成了，她现在归心似箭。
    姜一舟用相机砸了下穆洪杰的肩膀：“别犯病了赶紧的！你怎么答应的，真的是...”
    穆洪杰吃痛，耷拉着肩膀委委屈屈：“我错了，我认清现实，不自欺欺人了，我现在感觉好难受，这感觉就像坐了三天三夜的汽车晕车了一样，好难受，小洛，你有办法对不对，救救我，求你了。”
    “不做梦了就好。”陈小洛目光落在他脸上：“影子是封住三魂七魄的重要载体，没有了影子，三魂七魄会慢慢消散，等散没了，生命也到头了，所以一直有看影子辨人鬼的说法，你现在全身无力，瞳孔涣散，浑身发冷是不是？”
    穆洪杰点头如倒算。
    “别担心，这是正常。”
    “.....正常现象？”
    “嗯，”陈小洛点头：“灵魂开始消散的正常现象。”
    “！”众人大惊。
    穆洪杰都要哭了：“那我怎么办？”
    “你可以换个新的影子。”
    丁彦凯眼神发直，头一回听说影子还能换，小声道：“说得好容易的样子......”
    庞瑾瑜也有点发愣，下意识接话：“嗯嗯......”
    “怎么换，你可以帮我吗？”穆洪凯忙不迭问。
    陈小洛看了下穆洪凯的衣着，都是价值不菲的品牌货。
    她抬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知道的吧，我是出来做任务的，不是义务劳动呢。”
    穆洪杰立刻领会：“啊，价格好说，只要能让我有影子！现在的感觉太难受了，我头晕，胃里恶心，要看不清了。”
    “看在你是学生的份儿上，”陈小洛第一次对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打八五折，八十万。”
    穆洪杰：“......啊？”
    “已经给你算很低了哦，你可以选择拒绝，我无所谓的。”
    八十万买条命，不止穆洪杰，其余三人也觉得还行。
    不过穆洪杰身上没带这么多钱。
    “我没带这么多，可以先付钱押金吗？”
    陈小洛摇头：“不可以，私活都是钱货两讫，不能赊账，也不能押金，这是规矩，我也没办法呢。”
    穆洪杰艰难抬头，对另外三人道：“大少爷大小姐们，救命。”
    姜一舟道：“我卡里有，用我的吧，转账可以吗？”
    “可以。”陈小洛拿出支付码。
    最终，穆洪杰是经不住影子重塑时对精神的拉扯，睡得死猪一样被抬出去的。
    目送救护车远去，陈小洛转身，目标明确地进了主卧室。
    地缚的厉鬼除去，卧室内的东西比之刚才又破烂不少，开门的时候，甚至墙皮哗啦啦往下掉，灰尘非得满屋都是。
    陈小洛用袖子捂住嘴巴，对抱膝坐在床上的苏深道：“你走不走。”
    苏深幽怨地瞅她一眼，扭过头：“哼！”
    陈小洛扯着束缚带，在苏深惊愕的目光中，二话没说将她绑了起来。
    “陈小洛！你这是虐待！”
    “你去告我啊。”陈小洛扛麻袋似的将苏深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往外走。
    “你给我等着。”苏深咬牙切齿，狠狠瞪着陈小洛，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陈小洛轻蔑道：“好啊，我等着，你能把我唔......”
    肩上的苏深重量陡加，压得陈小洛一个趔趄。
    “幼稚！”陈小洛有种肩膀要断了的感觉。
    终于扳回一局，苏深快乐地拍手：“活！该！”
    “呵。”陈小洛微微一笑，周身罡风涌动，苏深感觉身体一轻，整只鬼被风不着痕迹托了起来。
    “陈！小！洛！”
    苏深是一只面无表情，但喜形于色的，相当活泼的鬼，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想一出是一出，活在当下，从不瞻前顾后。
    这会儿陈小洛已经出了巷子，来到了人来人往的商业街。
    本着不让陈小洛好过的想法，苏深毫无征兆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显了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8 23:07:30~20210611 23:2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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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驱鬼师天生对视线敏感，越优秀的驱鬼师愈发敏锐，有些甚至能通过停驻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精准察觉隐藏在暗处的鬼怪位置。
    --

 第21页

    陈小洛属于业内顶尖，因此当第一道刻意投注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抬头，苏深在对她做鬼脸。
    “略略略，想不想吧，嘻嘻！”
    陈小洛眯起眼睛。
    确实想不到，苏深能这么快自由控制显形，是她没想到的。
    庆幸的是苏深道行不低，不像普通鬼那样一副丧尸到能吓坏小孩的模样，她皮肤完整没有破损，五官待在该带的位置，没有多也没有少，这两天疯狂进食，补充了不少，肤色声音也变得与常人无异，所以，乍一冒头，没在外貌上没吓到路人，不会有人想到这是只鬼。
    只是苏深凭空出现，在外人看起来，就是姿势怪异，仿佛在扛着什么的苏小洛，突然真的扛了个东西。
    ——噢，原来是真的有个人，不是行为艺术。
    ——等一下，大变活人是怎么做到的？！
    “变回去！”陈小洛低声警告。
    “我凭什么听你的？”
    陈小洛别有深意道：“那别后悔。”
    苏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怎么样？”
    陈小洛没说话，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苏深放下来，一手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在苏深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深深吻了下去。
    满嘴血腥味儿。
    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擅自行动，将鲜活的血液咽了下去，一股灼热的烫意自心口燃起。
    苏深瞳孔地震。
    “那就永远别回去了。”陈小洛舔了舔带血的唇瓣，在苏深耳畔轻声低语，语气有那么点得意。
    苏深警铃大作，出于本能保护，下意识想把自己隐于人前，却发现怎么都隐不了了。
    而且似乎能感觉到沉寂的胸口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敲得她浑身发麻。
    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刚，陈小洛以自己的血为媒介，和苏深做饲鬼契约。
    驱鬼术士传承千年，不乏各色能人异士，驱鬼功法层出不穷，多种多样。
    其中有一套叫饲鬼契约，有些鬼不能离开成鬼之地，有些人需要鬼帮忙做事，于是有个驱鬼师人创造了这么个契约法，和一只鬼签订契约，鬼依附着活人，获得人的饲养，可以离开成鬼之地，作为报酬，鬼帮助人做事，双方互惠互利，一命两用。
    也就是说，苏深现在真的成了陈小洛的鬼。
    其实一般情况下，这个契约不影响鬼显形，但偏偏陈小洛的血特别古怪，营养过于丰富，简直是个能量炸弹，一口喝进去，补充的道行顶一只百年厉鬼，苏深被撑到了，再加上是在这个状态签订契约的，她就好比是个气球，在气最丰盈的时候被塑了形，就算里面的空气没了，也只能保持在塑性的时刻。
    简而言之，苏深现在是真变不回去了。
    “你有病啊！你有病啊！陈小洛你是疯子吧！你至于吗？！啊？！至于吗！！！”苏深气得掐她脖子。
    “呀呀呀……”陈小洛双手做投降状，任由她晃，语气带点撒娇：“不要生气啦，隐形魔术我回家再给你变一次，这次我慢一点，你肯定能学会。”
    “真是疯了，说什么梦话呢？”
    陈小洛握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深情款款：“我错了，真的，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嘛，回家随你骂好不好，”她吐了吐舌头，冲苏深调皮地眨眨眼睛：“前面有糖画，给你买糖画，不要生气啦！”
    苏深：“？”
    陈小洛的表演真实至极，要不是苏深还被绑着，弄不好真的以为自己和这人有良好的友谊。
    所以这是哪出？
    苏深被弄的有点懵，任由陈小洛拉着她走，没顾上反驳。
    然后一抬头，发现周围好多人视线若有若无地往她俩身上瞥，甚至还有人举着手机拍照，笑得非常可怕。
    苏深：“……”
    好家伙，陈小洛搁这逢场作戏呢。
    “这个怎么样，佩奇小猪，和你一个模样。”陈小洛站在糖画摊子前，示意苏深选。
    苏深并不打算配合：“你先……”
    剩下的话没说完，陈小洛直接将那个小猪佩奇的样品糖画拔下来，塞进了陈小洛嘴里。
    同时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动作。
    换来苏深怒目而视。
    陈小洛轻笑一声，扫码付钱。
    “好吃吗？”她侧过脸问苏深。
    “……”
    手脚都被禁锢，嘴也被堵上，偏偏这人还一副关心她的嘴脸，苏深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一生气，糖画咬裂了。
    “甜吧。”陈小洛对苏深的抗拒视若无睹，小声道：“感谢我吧，饲鬼契约没签之前你连味觉都没有。”
    这样的动作，不明真相的人看起来，像极了情人之间的悄悄话。
    苏深：“……”
    “嗑嚓”糖被咬断。
    陈小洛伸出手，掉落的大半块糖稳稳落在她手中。
    “浪费食物可不行哦。”
    “哼！”苏深扭过头不理她，嘴里的糖块当成陈小洛，用力嚼得咔咔响。
    陈小洛领着她在路边椅子上坐下，单手托腮，眯着眼睛乐呵呵地望着她。
    “慢点吃，小心牙疼。”
    苏深注意到，围观她们的人一直没有少过，知道陈小洛这么做是为了表演给人看，但她还是有些受不了。
    --

 第22页

    陈小洛这幅样子，怎么说呢，怪恶心的。
    “喂，陈小洛。”苏深将糖咽下去，舌尖舔舔上颚，许久没吃甜食，乍一吃有点发腻。
    “嗯？”陈小洛举起手中剩下一半的小猪佩奇，准备在苏深讲不合时宜的话时给她塞嘴里。
    “你的血为什么……”苏深表现得很冷静，像完全不计较她的所作所为一样，然而在场的两人都知道，不可能的，苏深记仇。
    这个话题能接。
    陈小洛暂时歇下堵她嘴的打算，“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生于农历七月十五的子时三分。”
    苏深微微睁大眼睛，乌眸闪过一丝惊讶。
    “鬼门开启，我出生。”
    有人说这个时辰出生的人，都是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在人间游荡时，见有妇人生产，为了不回地狱受苦，而钻进妇人肚子所生出的人，因为少了阎王的批准和轮回的洗礼，名不正言不顺，一出生就带了阴气，容易召邪祟，血肉魂魄对鬼来说都是大补之物，所以大都成年之前病死了，很少有人寿终正寝。
    可反观陈小洛，这人不但没被鬼害死，还成了捉鬼师，快快乐乐活到二十二，哪里有鬼往哪钻，一把唐刀超度无数孤魂野鬼，并在将来的日子里还要超度更多的鬼。
    就离谱。
    陈小洛伸出一根手指，摇头晃脑：“是处女座哦。”
    “处女座？”这是苏深的知识盲区，她没听说过。
    “嗯……跟生肖差不多，计量单位要小一点，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问完自己想问的，苏深语气变得很差，没好气道：“忘了。”
    “啧，”陈小洛仰天长叹：“卸磨杀驴，卸磨杀驴…….”
    苏深眨眨眼睛，语气突然变回平和的状态：“我之前在医院的时候，看到有人给病人送饭。”
    “嗯？”
    “看着很好吃，长条形状的饼夹着肉，那饼看起来很脆。”苏深比划着。
    陈小洛扬起惯性微笑。
    “好像叫驴肉火烧，我想吃。”苏深说完，眼巴巴看着陈小洛。
    “嗯，”陈小洛点头：“有想法是好事，想吧。”
    苏深等了一会儿，见陈小洛没动，不解地问：“你不给我买吗？”
    陈小洛反问：“我为什么给你买？”
    苏深：“……”
    她突然挣脱陈小洛的手，一把抢过剩下一半的小猪佩奇，盯着陈小洛的脸，咔嚓咔嚓地用力嚼。
    陈小洛才不管她脑补了什么，转过头，视线在临街店铺来来回回，漫无目的地扫。
    突然，陈小洛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朝这个方向过来。
    她回过头，果然人群中一个女生走了过来。
    “那个，你们好。”女生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
    女孩子在陈小洛这里有特权，她愿意花时间陪着聊聊天。
    于是回以亲和的笑：“你好，你长得好可爱。”
    女生脸更红了，“没有没有，小姐姐你比我可爱多了，那个，你们是情侣吗？我刚才一直在那里，看到你们那什么，接吻了。”她指指对面的奶茶店，正对着这个方向有个落地玻璃窗，窗边摆着一套西式古典桌椅。
    苏深翻了白眼：“谁和她是恋人。”
    虽然面无表情，但就是感觉凶巴巴的，在生气，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陈小洛握住苏深的手，为防止对方挣扎，暗暗用了些力道：“闹别扭呢。”
    “哎？你们感情好好，真好啊。”女生感叹。
    陈小洛但笑不语。
    “那个，主要是想问问，”女生对苏深道：“小姐姐你的汉服在哪买的，好好看，可以给我一个地址链接吗？”
    苏深穿了个黄金段面打底的鱼戏莲刺绣肚兜，外面罩着件藕粉色暗纹襦裙，沉静含蓄，淡雅秀丽，每一处都透着浓浓的古韵气息。
    不过这是苏深自带的，是他们那个时代的衣服。
    自从出了古墓，苏深就时不时换套衣服，这些衣服当然不是陪葬品，毕竟她自己本身就是陪葬，陈小洛猜测，应该是苏深生前穿惯了，死后照顾葫芦画瓢，自己变了几套。
    “链接？什么链接，没有。”苏深拒绝。
    “啊...这样啊……”女生没想过会被拒绝，低着头，有些尴尬。
    陈小洛打圆场：“她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外面不出售，不好意思。”
    “自己做？”女生突然拔高声音，惊喜道：“好棒啊，而且好漂亮，都是自己设计自己做的吗？太厉害了！”
    苏深不高兴：“你在说什么啊？”
    陈小洛握着苏深的手，将糖塞进她嘴里，顺势把她拉起来：“我们车到了，先走了。”
    女生朝路边看了一眼，一辆酷炫的迈巴赫停在路边。
    “那么，再见。”陈小洛礼貌告别，扭着苏深坐了进去。
    “……”女生目送他们远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拿出手机发状态。
    配图是陈小洛坐过的那张凉椅，文案：有钱人终成眷属。
    收获了一大批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1 23:27:47~20210612 23:4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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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一上车，陈小洛就松开了握着苏深的手，连带被她当做绳子的束缚一起，苏深在狭小的空间内重获自由。
    开车的是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憨厚。
    “辛苦了孟叔叔，让你专门跑这一趟。”
    孟显兵笑了笑：“说什么呢，不辛苦，这不正巧你爸来铜海市开会，反正一时半会儿开不完，我闲着也是闲着。”
    “哈哈，不管怎么说都麻烦你了，车上有水吗？”
    “我记得有，你找找。”
    陈小洛轻车熟路翻出瓶苏打水，咕噜咕噜灌了半瓶。
    “我也要喝。”苏深嚷嚷着，伸手去拿苏小洛的瓶子。
    苏小洛动作自然地将剩下的半瓶水递过去，苏深一饮而尽，两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孟显兵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道：“这次要带朋友回去做客吗？”
    陈小洛刚要说不是朋友，就见苏深对着车窗外两眼放光，兴奋地惊呼一声，随后直接消失在原地。
    “停车！”陈小洛一惊，可由于车速太快，还是慢了一步，陈小洛被束缚带着，整个人狠狠拍在车门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孟显兵吓了一跳，着急道：“陈小总没事儿吧？摔哪了，疼不疼？”
    陈小洛拽着束缚将自己从车门上撕下来，一股子夹杂着铁锈味的湿意充斥鼻腔，她咬牙切齿道：“没事。”
    “都流鼻血了还说没事！”
    孟显兵一连撕下好几张纸巾，递给陈小洛，觉得不太够，干脆给她一整盒。
    陈小洛一手拽着束缚，另一只手接过纸巾，在鼻子上抹了一下。
    满纸是血。
    “孟叔叔，你先靠边停车，等我一下。”陈小洛又抽出几张，对着鼻子狠狠擦了几下。
    由于事发突然，孟显兵不得已在马路中央紧急停车，得亏这条路车少，也没有路口，才没发生追尾事故。
    陈小洛一只手扯着束缚，一手用纸巾捂住鼻子，大步流星朝苏深走去。
    “苏！深！”
    苏深看她一眼，“噗”地一声笑声。
    “哟，这不是陈小洛嘛，两分钟不见这么拉了。”
    “你故意的。”陈小洛面色阴沉，周身冒着仿若实体化的黑气。
    苏深完全没看到，她指着前方的沿街铺：“我要吃这个。”
    陈小洛顺着看过去，差点气懵。
    店铺木质门牌上，挂着偌大四个字：驴肉火烧。
    “就这？！为了个驴肉火烧，我差点被你摔死知不知道！”陈小洛气极。
    苏深像是才注意到陈小洛在生气，缓慢眨了下眼睛，惋惜道：“那还真不走运。”
    陈小洛扯扯嘴角：“早晚有一天，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苏深道：“哎你这不没死嘛，”她凑过去看了下陈小洛的鼻子，“区区鼻血而已，只是破了，我都没有感觉，又不严重，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小气鬼容易短寿哦。”
    “……”
    陈小洛闭了闭眼睛，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将把怒火平息下去，免得自己被活生生气死，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她：“想吃驴肉火烧？”
    “嗯嗯。”苏深点头。
    苏深面露鄙视：“你有钱吗？”
    “你给我买。”苏深说得一个天经地义。
    陈小洛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我不做慈善。”
    “小气！”苏深鼓了鼓腮帮子。
    ，身为一只鬼，苏深完全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拿走东西。
    但她不会这么做，刻在灵魂里的教养告诉她，不能偷东西。
    但是可以耍赖。
    “你不给我买，我就不走了。”苏深生气道：“你也别想用束缚绑我，有本事你走哪给我扛到哪，否则一松开我还会回来的！”
    陈小洛吐槽：“好不要脸。”
    苏深不甘示弱：“跟你学的，彼此彼此。”
    “这样吧，”苏深道：“你给我打工，我给你发工资，这样你就有钱买驴肉火烧了。”
    “啊？”苏深歪歪头，打出个大大的问号。
    “我给你算一下，驴肉火烧五块到十块不等，五块是一般火烧，十块是纯精肉火烧，我给你每月三百，足够你每天吃到最高级别纯精驴肉火烧，怎么样？”
    “三百块？”苏深不大信她：“你们这里的货币怎么计算，真能买驴肉火烧？”
    “我从不骗人。”
    苏深将信将疑。
    陈小洛催促：“你干脆点，我还得回家，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帮你垫上也不是不行，你要不同意，咱俩就耗着，大不了我回趟祖宅，要个装鬼的袋子，把你揣裤腰上也不是不行。”
    苏深一听，急道：“你敢！”
    “所以你吃还是不吃！”陈小洛瞪她。
    苏深抬脚走向店里：“哼！”
    陈小洛跟上。
    “我要你们这里最贵的驴肉火烧！”
    苏深说着，往椅子上一坐，顺势交叠双腿，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一掷千金盘商业房的。
    老板愣了一下，放下手机：“行，加辣椒吗？”
    苏深迟疑了一瞬，她没听过辣椒，想来横竖是吃的，自己不能亏了，于是道：“多加！越多越好。”
    --

 第24页

    老板切了整根青椒，想了想，又切上根小米辣。
    “哝，十二，码在这边。”
    “十二？”苏深看向陈小洛：“骗子！根本不是十块。”
    “行，再给你涨两块，360行吧。”陈小洛扫码付款，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苏深毫不避讳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警惕道：“你怎么这么好心？”
    陈小洛从老板手中接过装着驴肉火烧的塑料袋：“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我还能饿着你不成，走了。”
    “哎，你把驴肉火烧给我！”苏深追着陈小洛出去。
    孟显兵下了车，在外面等着她们。
    见到苏深一副准备吃食物的样子，惊奇道：“还能吃东西呢？”
    陈小洛：“她是个变异，孟叔叔你不用理她。”
    孟显兵明智的没有多问，帮她们打开车门。
    孟显兵是陈小洛他爸陈景祝的司机，跟着他几十年了，对陈小洛他们家的本职业务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因此就算看出苏深有问题，也没有太过惊讶。
    “呜，这是什么味道！”
    苏深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终于有了表情，紧锁着眉头一脸苦瓜相，显然是被辣到了，抓着自己辛辛苦苦一整天的工资不知所措，扔了也不是，吃也不是。
    “唉？”陈小洛笑眯眯道：“你多要辣椒，我以为你喜欢吃辣呢。”
    “这是.....辣椒？”
    “是辣。”陈小洛慢悠悠地纠正。
    “水……水！那个甜水！”苏深将啃了一口的驴肉火烧一把塞给陈小洛，直接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车里，从陈小洛拿水的地方拿出一瓶新的苏打水，发现不会拧瓶盖，索性将瓶口整个暴力拆卸，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地喝，倒得太急，有水从瓶口溢出来，顺着尖俏的下巴一路向下，滑过雪白脖颈，淹没在里衣布料中。
    陈小洛视力良好，将整个土匪进村似的过程从头看到尾。
    她原本想趁机奚落一下苏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脖颈，侧脸过脸，烦躁地啧了声。
    不开心。
    “走吧孟叔叔，送完我你还得回来，时间挺赶的。”
    “也行，走吧，机票买好了吗？”
    陈小洛撇撇嘴，“早买好了。”
    孟显兵感叹：“你这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
    “哈哈哈，我都多大了，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那这么多年岂不是白长了。”
    陈小洛和孟显兵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往车上走。
    坐进车里时，孟显兵突然道：“对了，最近有几个老板找到陈总，说要给你介绍对象，陈总让我问问你，你喜欢那种类型的男孩，对职业有没有要求。”
    陈小洛一愣，惊道：“孟叔叔你怎么也这样了！我才22啊！”
    “22不小了，又不是看对眼立刻结婚，先谈个三五年，磨合一下，不行再换。”
    陈小洛瘫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生无可恋：“孟叔叔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有男生追问，你为了防止我早恋，还给我爸打小报告的！”
    孟显兵摸摸鼻子，尴尬道：“那不是还小嘛，你那时候还上学呢。”
    “我一个人挺好的，谈恋爱影响事业，你跟我爸说，一个也别答应。”
    “真不谈？”
    “不——谈——！”陈小洛两只胳膊摆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行吧，小陈总忙于事业，无心恋爱。”
    “不，”陈小洛道：“谈恋爱耽误我赚钱。”
    孟显兵惊了：“你还缺钱？我记得陈总夫妇就你一个孩子，没人跟你分家产啊。”
    “那不一样。”
    苏深缓过来了，凑过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违抗的哦。”
    陈小洛一只手怼到她脸上，给她推回去：“有你什么事儿，你个古人懂什么，吃你的火烧去，给。”说着，把驴肉火烧塞还苏深。
    苏深嫌弃地看着香喷喷的肉馅中红绿相间的东西，抗拒道：“不吃了，好辣。”
    陈小洛巴不得转移话题：“这玩意儿比小鬼还难吃？”
    “那时候我没有味觉嘛。”
    “买都买了，那你扔掉？”
    “不要，好浪费。”苏深扁扁嘴。
    陈小洛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像看什么奇异动物：“你一个鬼，还知道不能浪费？”
    苏深和她对视一眼，直接炸毛：“废话！这是我一天的辛苦钱买的！”
    陈小洛笑道：“那你想怎么办。”
    “……”苏深恋恋不舍地看着手中的驴肉火烧，沉默几秒，将其往陈小洛怀里一推，自己偏过脸，闭上眼睛，道：“你吃！”
    “我？”陈小洛指着自己：“你确定？”
    “快吃！”苏深催促，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生怕自己反悔一样。
    陈小洛战术后仰：“哎呀，可是我不……”
    苏深突然转过脸，凑到陈小洛面前，鼻尖对着鼻尖，阴森森地道：“敢拒绝，我就现在就下车，我现在就自杀，别说你不敢吃辣，这红红绿绿的东西我见你在医院吃过，一顿吃了三大碗。”
    “不、不至于不至于，我吃就是了。”意识到苏深来真的，陈小洛认怂。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苏深拿自杀威胁的一天，更想不到的是，居然是为了一个驴肉火烧，还是让她吃的驴肉火烧。
    --

 第25页

    突然有种小时候不吃饭，被妈妈拿着擀面杖守在一边，被迫边吃边哭的感觉。
    就，还挺怀念。
    作者有话要说：
    从小就让人省心，是指跟同龄小朋友打架打嗨了，以至于忘记回家吃饭，被她妈拧着耳朵提回家，挨顿胖揍之后赌气不吃饭，又在擀面杖威胁下，委委屈屈边哭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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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由于磨蹭了一会儿，半路又遇到堵车，到机场时差点迟到。
    排队时，猛然想起苏深没有身份证，也没给她补机票。
    陈小洛：“……”
    苏深：“？”
    “你跟我来！”陈小洛拉着苏深就跑。
    “什么啊。”苏深正满眼新奇的东张西望，转眼被拉进了厕所。
    “听我说，因为事发突然，你现在没有身份证，乘坐不了飞机。”
    “飞……鸡？”苏深道：“有多能飞？为什么要乘坐它，好吃吗？”
    “不，不是你想得那样，飞机不能吃，回去慢慢跟你解释，总之你现在赶紧变小，我把你塞包里带过去，我们要没时间了。”
    “唔？”
    苏深抱臂怀疑地看着她，三秒后突然顿悟，陈小洛现在是在求她。
    “既然拜托别人就多多少少做出点求人的样子吧。”
    陈小洛：“……”
    她额头冒出十字花：“你别过分啊。”
    “哈，把我变得不能隐身的可是你，而且我也不能随意掌握大小啊。”
    陈小洛伸出胳膊，白得仿佛透明的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看。
    “我知道，但是修为提上去就可以了，白给你个提升的机会，要不要。”
    苏深愣了一下。
    出于鬼对陈小洛的特殊体质血液的渴求，她甚至能听到细小的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
    苏深舔舔唇角，看向陈小洛的眼神逐渐染上豺狼似的攻击性。
    没再多说，苏深拉过陈小洛，张嘴就咬。
    瞬间变得尖利的牙齿刺破肌肤，腥甜的血液淌过喉管，苏深整只鬼变得灼热。
    力量源源不断涌入。
    苏深就像个贪得无厌的吸血鬼，逐渐依凭本能，放弃思考。
    陈小洛仍由她吸食，苏深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受她控制。
    如果没有生命同步的束缚，陈小洛毫不怀疑，苏深会在这里把她吸干。
    渐渐地，苏深开始头晕，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不适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吸食更多。
    直到站不住。
    她放开陈小洛的同时，双方各自踉跄着后退半步，双双跌在地上。
    陈小洛眼前发晕，脸色白得吓人，她自嘲似的笑笑：“吃起来没完了是不是。”
    苏深还想扑上去，被陈小洛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豁哎，醒醒！”
    苏深被拍得歪向一边，愣一下，眼神逐渐清明。
    “嘶——”她抱着头缩成一团。
    此时，广播已经在催促了。
    陈小洛扶着洗手台站起来，“赶紧的，要来不及了。”
    “啊啊啊你这个疯子！”苏深头晕脑胀，两眼发昏，得到了多少修为，身体就有多难受。
    估计陈小洛也没好到哪里去。
    “还不都怪你！”陈小洛瞪她。
    “你活该！要不是你趁我不备签订契约，我至于这样？”
    尽管不情愿，苏深还是变成小小一只，藏在陈小洛卫衣口袋中。
    安检检测不出来。
    苏深在陈小洛口袋中酩酊大睡，醒来时感觉好了不少。
    想来陈小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扒着口袋探出脑袋，一眼看到头顶陈小洛放大的脸，还没睡醒，绯红色眼睛安静地闭着，鸦羽般纤长浓密的睫毛下面，挂着对大大的黑眼圈。
    她旁边紧挨着的座位上坐着个年轻男人，正一脸严肃认真地盯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有节奏地移动，一副无暇顾及其他的样子。
    苏深小心翼翼爬出来，拽着陈小洛衣角往上移动，爬上她的肩膀。
    这个视角让苏深感到新奇，视线环顾一圈，发现旁边有个圆圆的窗户。
    窗户外面晴空碧蓝，云海翻腾，一层叠着一层，地面的建筑小到看不见，朝远处往，还能看到弧线形的地平线。
    他们在天上。
    苏深从未见过这种景象，一时被惊得呆住了。
    回过神来，苏深上整只鬼趴在玻璃上，眼巴巴朝外望。
    “这些人真能啊，”她想，“说上天就上天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墙。
    这个念头一出来，苏深脑袋就穿过玻璃，探了出去。
    紧接着下一秒，连鬼带束缚一起被强劲的惯性带了出去，‘啪’地摔在结了一层冰的甲板上。
    陈小洛睡得正香，一股前所未有的拉扯力度猛然拽住，反射神经都没跟上，直接被拽到了窗边。
    冰凉的玻璃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陈小洛：“？”
    --

 第26页

    她懵逼一秒，立刻明白眼前的状况，心知又是苏深整出来的幺蛾子，气得两眼发黑。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把苏深拉回来，她已经感觉到身体被拉扯的疼痛了。
    然后陈小洛去拽束缚。
    笑死，根本拽不动。
    可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动作太大，惊扰了邻座，对方看她笔挺地缩在窗户边，一副恨不得把自己挤出去的样子，疑惑道：“你怎么了？”
    陈小洛额头冒出冷汗，强撑着回以微笑：“没事，这边凉快。”
    邻座：“......？”他还是不放心：“不舒服一定要说啊，距离落地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我没事，真的，谢谢你。”陈小洛说着，身侧的手悄悄拽紧束缚，疯狂头脑风暴，思索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就在她拿出檀木小茶刀的时候，拉扯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陈小洛措不及防，差点歪在邻座身上。
    “哎？”小男生吓了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没稳住。”陈小洛连连道歉，在心里把苏深骂了百八十遍，一抬眼，看到苏深在飞机外面，隔着玻璃冲她打招呼。
    陈小洛眼神都直了：“！！！”
    她几乎出于本能地往前移动，挡住邻座视线。
    “外面刚刚是不是有个东西？”邻座表情有些恍惚。
    陈小洛回头看了看，狠狠瞪了苏深一眼，比出个‘你死定了’的口型，又转回来，无辜且茫然：“没有啊，你眼花了吧。”
    “是吗？”男生将信将疑，朝窗外看了眼——蓝天白云，天气晴朗，什么都没有。
    “那是我看花眼了吧。”
    陈小洛回以微笑。
    她藏在身后的手中，攥着一只拇指大小的苏深，她用大拇指摁了下苏深的脑袋，苏深抱着她的拇指上来就是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词语解释：
    代沟：苏深一直不理解陈小洛为什么天天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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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陈小洛下飞机的时候，右手大拇指贴着块创可贴，漂亮空姐给的。
    “我说，你给我安分一点，不要以为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陈小洛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满脸写着冷漠，苏深两只胳膊贴在侧身，小碎步紧紧跟在后面，由于姿势太过奇葩，路人投来礼貌的注视。
    事实上，只有苏深和陈小洛知道，他们中间有一条隐形束缚，一端在陈小洛身上，另一端在苏深身上缠了好几节，如果束缚能看见形体，苏深眼下外在形象就是一条豆虫。
    “你脾气也太差了，这样容易死得快哦。”苏深拉长声音抱怨。
    陈小洛脚步不停，大声道：“我承你吉言啊！”
    苏深还想说什么，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看了眼前方，陈小洛还在自顾自地走，一点也没有顾虑她的意思，她鼓了鼓腮帮子，就地一躺，不走了。
    陈小洛被扽了一下，回头一看，苏深仰面躺在地上，怒气冲冲望着她，视线相对后，重重“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她们还没出机场，周围都是跟他们一样刚下飞机，或者来接机的人，苏深虽然不是人，但外貌看上去与活人无异，这么大个人大刺刺躺在那里，一下子吸引了不少视线，甚至有好事者驻足观望，已经拿起手机准备拍照了。
    陈小洛：“……”
    她深吸一口气往回走，平底鞋硬生生踩出高跟鞋的气势。
    “你做什么？”陈小洛怒目切齿，因为太过生气导致血压飙升，脸色反倒没那么白了。
    苏深也很生气：“不走了！我又不是你养的马，凭什么整天被你牵着！”
    陈小洛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你是三千岁不是三岁，好歹是祖宗墓里出来的，能不能别一天天跟个小孩似的，丢不丢人！”
    不怕丢人的苏深捂住耳朵，脸转向没有陈小洛的那边：“哼！”
    陈小洛脾气也上来了，她站起来，贫血的眩晕感使她表情更加难看。
    “那你就躺着吧！”
    说完，她坐到旁边的休息椅上，两条长腿交叠，找出手机开始刷手机，不再打理苏深。
    这样一来，画面就有些难以言喻。
    一个古装打扮的漂亮女孩子直挺挺躺在地上，仰着脖子，气鼓鼓地瞪休息椅上坐着的短头发女生，活像这女生欠她钱。
    那短头发女生一身宽松休闲装，冷白皮，身材清瘦，包子脸软嘟嘟的，似乎也在生气。
    但就算生气，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可爱，简直可爱到一塌糊涂。
    陈小洛在购物软件上买了几盒阿胶，余光发现有人在拍照，远处机场安保也在往这边走。
    陈小洛：“……”
    她深深叹口气，怀揣着一百个不愿意，认命地起身，再次来到苏深旁边。
    “起来吧，好多人在看你，你都成焦点了。”
    苏深不以为意：“看呗，你不要跟我说话，我不想理你。”
    陈小洛也不想理她，但是没办法，电子设备拍不到苏深，到时候吓到人，再整个机场闹鬼传闻，她估计会被扣工资：“一会儿安保们就来赶你了。”
    --

 第27页

    苏深眯起眼睛，目露凶光：“我把他们都杀了。”
    陈小洛一脑瓜崩敲到苏深头上，没控制好力度，清晰的疼痛从自己额头传过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怒道：“滚起来！不然我就这么把你拖回去！让你给机场当拖地布！”
    苏深勃然大怒：“松！开！我！”
    陈小洛一会儿要开车，怕她又闹事，说什么也不松，最后谈崩到稀碎，安保已经在喊她们了。
    陈小洛一不做二不休，拽起苏深的领子，在地上拖着走。
    走出一步，苏深陡然变重，陈小洛差点晃到胳膊。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把苏深扛了起来。
    “怎么回事？”安保老远跑过来，气息不稳地问道。
    “没事，家里妹妹闹脾气，我这就带她回去。”
    苏深在持续变重，陈小洛感觉像扛了块大石头，渐渐体力不支，额角渗出汗珠子。
    她没跟安保多说，几乎是用跑的进了停车场。
    找到自己的车，把苏深往副驾驶上一扔，大个头牧马人不堪重负地晃了晃。
    “苏深，我警告你，车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俩都得玩完！”
    “嘁——”苏深知道汽车，也知道这玩意儿跑起来多快，她是单纯为了气陈小洛，还没到同归于尽的地步，于是不情不愿地收回施重。
    陈小洛转回驾驶位，发动车子，熟悉的感觉让她心情稍稍变好。
    这辆牧马人是她用第一次独立出任务赚回来的工资买的，喜欢得不得了，遇到不开心的事，开这辆车遛弯，心情就会好很多。
    这趟出门做任务，发生了太多让她心情不好的事，就愈发想开车，于是特地让人提前一天将车开过来，好一下飞机就能摸到。
    陈小洛俯身给苏深系安全带。
    蓬松的短发不经意扫到了苏深脸上，痒痒的。
    苏深避不开，皱眉嫌弃：“你头发好烦，跟你本人一样讨厌。”
    陈小洛翻了个白眼：“彼此彼此。”
    防止苏深再说什么，陈小洛将车载音乐放到最大。
    一时间，动次打次的强力节奏席卷了车厢。
    起初苏深还朝着陈小洛吼，陈小洛全当听不见，本以为能消停到家，万万没想，苏深节奏感挺强，她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居然跟着动了起来。
    节拍铿锵有力。
    ‘来左边跟我一起画个龙！①’
    苏深猛一甩头，及腰长发‘啪’打到陈小洛脸上。
    节奏动感有形。
    ‘在你右边画一道彩虹！①’
    长发又猛甩到车门玻璃上。
    由于被头发甩到，右脸火辣辣疼的陈小洛：“……”
    果断切歌。
    舞得正嗨，音乐没了的苏深：“哎你干什么！”
    陈小洛重重吐出口气，假装自己听不见。
    苏深嚷嚷着，鉴于陈小洛在开车，她克制着自己不扑上去，逼迫对方换回来。
    新的歌曲前奏也很有节奏感，但是比不上之前那个有节拍，她很不满意。
    就在她嘟嘟囔囔的过程中，前奏结束，歌词响起。
    ‘啊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都烧成灰......②’
    苏深瞳孔微微放大，登时安静如鸡。
    ‘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全都送到农场做化肥……②’
    歌深得她心，她喜欢。
    苏深认真听着，乌黑的眸子明亮有神，到第二节 重复歌词的时候，已经能跟着唱出来了。
    “亲爱的朋友们谁先烧成灰~~先烧你~~~”她双手比了个pose，指向陈小洛，“先烧我~~”转个方向，指向自己，“反正都是人类的骨头灰~~~②”
    手舞足蹈，不亦乐乎，嗓音之高，甚至盖过了音响。
    陈小洛麻了，到了车辆稀少的郊区，一脚油门疯狂飙车。
    现在爱车也不能带给她好心情了，她要赶紧回家，找个地方清静一下。
    陈小洛喜欢清静的环境，但是人比较懒，靠外卖活着，于是买房子的时候选了个人口相对较少，距市区也不是特别远的城郊。
    她在这边买了栋100平米带地下室的三层复式小别墅，院子空间比室内大。
    把车停在车库，陈小洛把苏深揪下车，一言不发，拽着苏深的衣领，路过客厅，鞋都来不及脱，径直去了地下室。
    “你干什么，放开我陈小洛！你这是虐待！”苏深扭得像只大虫子。
    挣得狠了，陈小洛停下脚步，猛然回头，满身杀气：“闭嘴！”
    苏深头一回见陈小洛气得眼球爆血丝的模样，凑近她，好奇道：“原来人的眼睛真的可以气到掉出来啊。”
    陈小洛一脚把苏深从楼梯台阶上踹了下去。
    苏深撞到门才停下来，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嚎：“你自己不疼吗？！”
    陈小洛面无表情，眉头也没动一下，打开门，一脚将苏深踹了进去，同时扯开束缚。
    出于束缚抽离的惯性，苏深滚了几圈才停下，地下室的房间铺着绵软的地毯，没觉得疼，苏深不开心了，她站起来，后退一步坐到软趴趴的沙发上，问陈小洛：“干嘛啊？”
    陈小洛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苏深能感受到，但是这种感觉她这些年在古墓里天天经历，压根没放在心上，因此也不觉得陈小洛有什么好生气的。
    --

 第28页

    这是一间家庭式小歌厅，陈小洛摁开彩灯球开关，五颜六色的光芒照着整间屋子。
    “咦？”苏深的注意力被成功夺去，她飘起来，用手指戳戳灯球，像个好奇宝宝。
    将K歌设备打开，陈小洛用话筒指着苏深：“滚下来！戳坏了扣你一年驴肉火烧！”
    “嘿，小气鬼。”话虽如此，苏深还是离开灯球，落在陈小洛面前。
    “你在这玩吧，我去睡觉了，别打扰我。”
    苏深没管她说什么，她发现这个一头大一头小的东西能将声音放大，非常有趣，玩得不亦乐乎。
    陈小洛疲惫至极，连续工作一个月都没这么累过，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生完了这辈子的气。
    苏深浮在半空，抱着灯球唱了一会儿，突然小腹一阵绞痛，痛得她直接从半空摔了下来。
    她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十分健康。
    那就一定是陈小洛那边出了事。
    被别的鬼袭击，捅穿肚子了？苏深如是想着。
    性命攸关，她扔下话筒，直接穿墙飘过去，循着束缚的感应，找到陈小洛。
    然后发现陈小洛蜷着身子窝在床上，穿着件很薄的棉布裙子，头发湿漉漉的，闭着眼睛，脸颊白得吓人。
    并没有其他鬼，也没有人。
    “怎么了？”苏深问她，疼痛使她声线发抖。
    陈小洛眼睛睁开一条缝，绯红的眼球看她一眼，立刻嫌弃地闭上，蠕动着嘴唇，声音细如蚊蝇，但还是能听出来在生气：“大姨妈来了。”
    苏深一脸懵逼，疑惑地问：“姨妈？为什么？你见到你姨妈就生气吗？”而后突然想通似的，大惊失色：“你终于把自己气出病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野狼diso》宝石Gem唱的，小天使们听过没
    ②《火葬场之歌》，网络歌曲，我在KTV唱过，小伙伴们惊呆了
    ————————————————
    苏深，绝经三千多年的鬼，早忘了还有葵水这个东西，其实她死得也早，活着时候也没来几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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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空气寂静一瞬。
    “嘶——”苏深捂着肚子和陈小洛躺在了一起。
    这种疼痛很诡异，比记忆中所有痛感都严重得多，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恨不得把肚子剜掉扔了。
    “你……怎么回事啊。”
    陈小洛推推她，手劲软软的没什么力气：“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我要死了吗？”苏深眼神涣散地喃喃自语，根本没听见陈小洛说什么。
    陈小洛闭上眼睛，转身，扯过枕头把自己埋起来，拒绝交流。
    “你有药吗？我们去医院吧。”苏深推推陈小洛。
    “睡一会儿就好了，别烦我。”陈小洛声音透过枕头传出来，闷闷的。
    “喂，你别把自己闷死了啊，你说得好了不会是直接过去吧。”苏深委委屈屈。
    陈小洛：“滚！”
    这一声吼得真心实意，发自肺腑，苏深毫不怀疑，如果陈小洛身体健康，抛下束缚不管，也要摁头和自己掐架。
    而且苏深发现，她对陈小洛每多说一句话，腹痛就加剧一分。
    为了自身着想，她闭上嘴，翻了个身，躺到床的另一边，对着天花板发呆。
    米白色天花板两边做了两条黑色的灯带，没有主灯，很有设计感，简洁高级。
    苏深不懂这些，她盯着黑色灯带里似乎在反光的东西看了很久，才认出那应该是个灯。
    过了一会儿，苏深躺够了，整只鬼缓缓下沉，没入床中，穿过地板的钢筋水泥，再次回到地下室。
    地下室还是离开时的样子，灯球旋着五颜六色的光明明灭灭，整面墙那么大的屏幕上播放着听不懂的陌生歌曲。
    苏深没去拿掉落的麦克风，她宛如一只壁虎，蜷着身子贴在灯球上，闭着眼睛，听着耳边没有歌词的音乐，静静等着陈小洛好起来。
    时间一长，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时依旧在灯球上挂着，小腹不疼了，就是坠胀，腰还酸得厉害，反正不舒服，周围一片动次打次，吵得烦躁，脑仁疼。
    苏深穿过墙壁，再次回到卧室，去找陈小洛。
    发现陈小洛还没醒，睡梦中的她似乎也没有安稳，皱着眉头抿紧唇角，汗浸湿了枕头。
    苏深犹豫要不要把陈小洛叫醒，一楼大门突然响起“叮咚”声，清脆悦耳。
    苏深：“？”
    她从墙壁里探出脑袋，从一楼挑空客厅往外看，寻找声音来源，发现院子外面站着个人，门铃按不按没人出来，已经拿出手机打电话。
    紧接着，陈小洛的手机响了。
    苏深确定那个“叮咚”声也和这个人有关，于是准备去问问怎么回事。
    然后直接飘了出去。
    “什么事？”苏深浮在半空，面无表情地注视他。
    那人一愣，脸色唰地变了，他发出一声尖叫，后退半步，手里的东西一扔，跨上小摩托，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架势活像在逃命。
    --

 第29页

    苏深捡起纸袋子，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喉头滚动一下，边摇头边道：“居然乱扔食物，好没礼貌。”
    好在食物包装不错，没有洒出来弄脏。
    苏深拎着食物回了陈小洛卧室。
    依旧不走正门。
    她落在二楼卧室外面的露天阳台上，定睛一看，陈小洛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发消息。
    苏深推开门。
    “哟，厉害了，会拿外卖了。”陈小洛放下手机，嘴叉子一开，冷笑着嘲讽。
    “你都要气死了，还这么大脾气。”苏深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有毛病。
    陈小洛一把夺过外卖：“滚出去，我要吃饭了，你在这我吃不下。”
    苏深：“脾气大心眼小，你肚子疼活该。”
    陈小洛深吸一口气，抬眼睨她：“我现在是你老板，给你发工资，你还记得吧。”
    “一天十二块钱嘛，怎么了？要反悔？”苏深警惕。
    “哈，你以为我是你，”陈小洛道：“你的第一项工作内容，去给我倒杯水，要热的。”
    苏深觉得哪里不对：“当我是你丫鬟啊？”
    “不然你还能干什么！”陈小洛回瞪过去。
    闻言，苏深低头认真思索了一下，发现还真没啥能干的，只好不情不愿地道：“便宜你了。”
    陈小洛音调懒散：“杯子在厨房，热水在饮水机，饮水机在沙发旁边，白色长方块那个就是，热水摁红色开关。”
    “啊？”苏深有点懵。
    “啊什么，这点事儿都做不好吗？！”
    “什么沙发？白色长方块是什么？”听都没听过.....
    陈小洛一个枕头砸过去：“滚出去自己悟！”
    牵扯动作太大，肚子又开始疼了。
    苏深不跟病人一般见识，察觉到肚子传来疼痛，直接穿墙闪了出去，枕头扑空，砸在墙上。
    终于把瘟神送走，陈小洛只觉得心累，她揉揉肚子，打开外卖。
    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陈小洛急需改善伙食，想吃烧烤，懒得自己弄，本来在家待的时间也不长，根本不想出门，干脆喊了外卖。
    她将包装袋打开，浓郁烤肉味儿扑面而来，热腾腾的，勾人食欲，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然后她闻到了辣椒面的味道。
    陈小洛僵硬了。
    这是她睡觉前点的，按理说应该没要辣椒才对，之前多加辣的备注也记得删掉了。
    本来这两天过的就不好，眼下想吃的东西还吃不了，再加上特殊时期，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被点炸，陈小洛有些委屈。
    她吸吸鼻子，拿出手机查找订单，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记忆没出错，订单确实是按自己要求写的，那就是店家的锅。
    陈小洛一个电话拨过去，说明了情况，对面态度出奇的好，还准备给她全额退款。
    对方太过友善，陈小洛气直接消了一半，表示不用退款，再送一份不辣的就好。
    “这个，不行啊。”烧烤店老板语气为难。
    陈小洛刚消下去的火蹭地又上来了，“为什么？”
    “我们店负责外送的员工中邪了，就刚才给你送外卖，一回来就坐那了，现在还没起来，一直说你们家有鬼，别的单子也不送了，准备辞职呢。”
    陈小洛：“……”
    老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是我们店老客户，送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这次就这样了，你说蹊跷不蹊跷。”
    陈小洛又陪着聊了几句，挂掉电话，刚准备喊苏深，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巨响。
    陈小洛措不及防，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
    大约十几秒后，苏深探出鬼脑袋：“那个软绵绵的大长椅子就是沙发吗？”
    陈小洛动动嘴唇，怀揣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妄想：“刚才...那动静是？”
    “你说的饮水机我找到了，水好热，烫到我了。”
    “然后？”
    “我把它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我能受这委屈？
    陈小洛：一天十二亏了。
    ————————
    说一下文名文案一句话简和封面介为什么换：被编编私戳了，我以前的文名《可把你牛逼坏了》的牛逼不能用，这是粗鄙之语，之前的简介是【这一波你必死】，死太消极，换，然后文案是自己换的，感觉这个好点，为了配合文名，自己捣腾了个封面，暂时用着，新封面已经在做了，大概下周就能换上，应该比这个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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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
    “砸了？”陈小洛歪了歪头，语气淡淡的复述，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但熟识她的人都知道，这是海啸降临前无风无波的平静。
    苏深没由来得警铃大作，没有回话。
    “砸哪了。”
    苏深想了一下，诚实道：“没看清，好像是那个打开里面是冬天的箱子。”
    --

 第30页

    “……苏、深！”
    陈小洛暴躁极了，从床上一跃而已，苏深微微睁大眼睛，那盒熟悉的外卖映在她乌黑的瞳仁中，逐渐放大，‘啪叽’砸到她脸上。
    而后一股大力将她从墙上拖了出来，视线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她仰面扔到床上，身上骑着陈小洛。
    小腹传来剧痛，她眼前一黑，一只硬邦邦的枕头砸在了脸上。
    “不是，干嘛啊！”苏深还要说什么，接二连三的枕头雨点般落下来，不疼，但是确确实实被砸了。
    腹部的剧痛限制她的行动，反抗不了，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逐渐憋屈。
    “气我！让你气我！砸我饮水机，还往冰箱上砸！你很勇啊，治不了你是不是！”陈小洛边砸边碎碎念。
    苏深都麻了，感觉腹痛的只有她自己。
    按理说这是陈小洛通过束缚传给她的感觉，陈小洛应该比她更痛，但这人就像个没事人似的，生龙活虎，砸枕头的动作招招到位，明显余力很足。
    “你、等等……噗、陈……”苏深话都说不利索，一着急，她把陈小洛用力一推，终于成功救出自己。
    “陈小洛！”苏深捂着肚子，生气地喊她，就看到陈小洛歪在床上，脸色煞白，额角全是冷汗。
    肚子传来钻心的痛感。
    苏深放弃说话，本能的抱了个枕头，捂在肚子上，想了想，翻身把枕头塞到陈小洛怀里。
    一沾手，陈小洛像找到树干的树袋熊，将枕头窝在怀里。
    “闭嘴。”陈小洛眼睛睁开一条缝，虚弱地警告。
    苏深这次不敢招她了，抱起另一只枕头捂到脸上。
    视线受阻，苏深看不清，只听耳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床垫动了动，而后一床大被子铺天盖地将她罩了起来。
    苏深：“？”
    被困在方寸之间，她挣扎着出来，刚动一下，就感觉一个颇有分量的，会动的重物爬了上来。
    那东西隔着床被子整个压在她身上，似乎还嫌不舒服，蛄蛹着找到个舒服位子，不动了。
    脸被压个正着的苏深：“……”
    她推推那个重物，用手给自己撑起一块嘴皮子能动的地儿：“你干嘛啊！”
    陈小洛的声音自上方隔着被子传来：“别说话，老实呆着不许动。”
    声音还很虚弱，听出来是强撑着在大声说话。
    按照苏深的性格，肯定是要反抗的，但是她动一下，疼痛就加剧一下，吓得她动也不敢动。
    垫着她真能缓解肚子痛？苏深不着边际地想着，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知过了多久，隔着被子的陈小洛呼吸逐渐均匀，疼痛有所缓解，苏深知道她这是睡着了。
    小心翼翼扒开被子，刚见着亮光，一只胳膊迎面落下，精准搭在她脸上，带着温度，热热的。
    重回黑暗，真睁不开眼睛了的苏深：“……”
    等陈小洛悠悠转醒，苏深整只鬼都麻了。
    “起床，懒得和猪一样。”陈小洛掀开被子，逆着光和苏深打招呼。
    因为得到良好休息肚子终于好点的她，现在整个人神清气爽，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就是看到家里多出来的鬼，依旧不怎么顺眼。
    “你好了？”苏深语气不好。
    “没有，”陈小洛道：“我疼到一半中途休息，我要吃烤肉，你给我做。”
    “哈？”苏深傻眼：“还能中途休息？”
    陈小洛白她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说话间，磨磨蹭蹭下床，慢腾腾走进更衣室。
    苏深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想了想，还是跟过去。
    发现陈小洛坐在轮椅上。
    “……你家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大姨妈期间用的，不行啊，快点来，别愣着，帮我推。”陈小洛催促。
    苏深站着没动。
    “快点啊！我是你老板，用不动你了怎么的！”
    苏深这才不情不愿走过去，学着医院里看到的，别人推轮椅的样子，将陈小洛推出衣帽间。
    “走，去一楼，我教你用家电。”
    苏深只是没有常识，很多东西没见过，不代表她傻。
    她皱眉问道：“你怎么下楼梯？”
    陈小洛扬起下巴，嫌弃满满地道：“我可是你老板，这种小事都要老板自己想办法，要你是干什么的，工资白发了？”
    “……”苏深握着轮椅推手的手紧了紧，闭了闭眼，说出来的话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行，你别后悔。”
    下一刻，卧室门自动打开，轮椅连带陈小洛，被苏深整个抬起，从门口扔了出去。
    苏深卧室在二楼，开门是客厅挑空的走廊，陈小洛被扔到空中，眼看就要掉到一楼地板上。
    她丝毫不急，安坐在轮椅上八风不动，甚至还打了个呵欠。
    落地的前一刻，无数黑色怨念从地板升起，汇聚成一个圆，圆的中心风起云涌，将轮椅底部包裹起来，宛如腾云驾雾一般，轮椅安稳落地。
    陈小洛微微一笑，抬起脸，目光中苏深缓缓落下。
    “现在，把你弄坏的东西收拾了吧。”
    陈小洛马不停蹄安排下一个任务。
    “什么啊。”苏深臭着一张脸，面色不愉。
    陈小洛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厨房。
    --

 第31页

    冰箱质量不错，饮水机已经碎的没眼看了，冰箱被砸歪，也只是外表凹进去一块，蹭破了漆皮，至少从外表看上去，功能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苏深下意识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想起来自己现在在打工，只好又憋回去，她鼓起腮帮子，拳头攥起又松开，内心抓狂且暴躁。
    最后，内心一番天人交战，还是踩着重重的步子进了厨房。
    “收拾到哪？”语气非常糟糕了。
    陈小洛心情很好，她哼着歌，自己转动轮椅，从茶几的匣子中拿出一个折叠整齐的购物鱼鳞袋子。
    “收拾到这里面。”苏深过来接过袋子的时候，陈小洛一把抓住苏深的手。
    苏深满脸莫名其妙，顺便给了陈小洛一记眼刀。
    “一滴水都不能有哦，不然扣你工资。”
    苏深：“……”
    这天，垃圾清洁车到白冷圳小区例行收垃圾时，发现了一个沾满半个垃圾桶，鼓囊Q弹的鱼鳞购物袋，一戳DuangDuang的，有点像水银。
    工作人员觉得奇怪，怀疑是什么危险物品，于是找了个长长的树枝戳戳。
    一股黑烟似的黑气从里面散出消失不见，快到让人以为看错了，紧接着，DuangDuang的袋子一下子瘪掉，大量清水漏出来，像捅了水气球。
    起初吓了所有人一跳，后来发现，那真的水。
    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些许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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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这个真的是这么弄吗？你确定？”苏深套着围裙，站在料理台旁，手底下是一个冒着滋滋油星的煎锅，旁边是一个大号碟子，里面放着片好的羊肉。
    “把肉放进去。”陈小洛坐在轮椅上指指点点，像个监工。
    或许是被气傻了，陈小洛现在愉悦点全在苏深身上，苏深生气她高兴，苏深犯愁她开心，总之，苏深不好过，她就很好过。
    比如眼下，苏深犯难，不会煎肉。
    羊肉卷是现切的，肉是她出门之前买的，在冰箱足足冻两个多月，全是水，放进锅里油花四溅。
    苏深是只鬼，油烫不到她，但意外的是，她害怕这东西。
    两只手指捏着锅铲拼命往后躲，像个初进厨房的大小姐，无从下手如临大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地狱下油锅。
    “翻面！要糊了，糊了的我可不吃！”陈小洛坏心眼地催她。
    苏深下唇被她自己咬得泛白，看向锅里的眼神全是畏惧，闻言，又皱起眉头，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催我....”
    她往前探出一步，锅子蹦出滴油花，苏深吓到当场掉色，险些把锅子扬了。
    陈小洛胳膊抵在轮椅扶手上，单手托腮，唇角微微勾起，以一种看热闹的目光看着苏深上蹿下跳。
    鸡飞狗跳之后，一块软趴趴，焦香四溢的煎羊肉片被装到盘中，送到陈小洛面前。
    陈小洛拿起筷子，夹起来打量，卖相还行，味道也可。
    她将羊肉缓缓送入空中。
    苏深没有来得一阵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小洛鼓起来的腮帮子。
    陈小洛动作一顿，眉头拧起，苏深的心也跟着一提，然后眼睁睁看着那片羊肉被吐了出来。
    “你干什么！”苏深满满地不可置信。
    虽然记忆模糊不清，但是苏深百分之百保证，这是她第一次做饭。
    不珍惜也就算了，居然吐出来了！
    太过分了！
    苏深很生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金属锅铲在苏深手中扭曲变形，断成两截。
    “哎哎哎干什么？”陈小洛挑眉，指着锅铲：“拆家上瘾？这些都要从你工资里扣的我跟你讲。”
    苏深茫然地低下头，这才发现锅铲被她无意中弄断了。
    她皱了皱眉，愧疚了那么零点一秒，而后把铲子往地上一扔，理直气壮：“你怎么能浪费食物！”
    陈小洛比她更生气：“你以为我想？我要是吃下去浪费的就是我自己！”
    “……”很有道理，苏深无法反驳，将信将疑道：“没熟？”
    “不信自己看呗。”陈小洛将盘子递到苏深面前，里面摆着一块羊肉，羊肉上有几个清晰的牙印。
    “怎么可能，火那么大。”苏深挠头。
    “快点，下一片。”陈小洛烦躁，“回趟家连个想吃的饭都吃不了，太过分了。”
    “谁让你挑嘴。”苏深撇撇嘴，控诉陈小洛：“该！”
    “你以为谁害的！”
    “哈？你这意思是我让你生气的？”
    “你给我闭嘴！”陈小洛捂住额头，气得脑仁嗡嗡的。
    苏深肚子隐约又开始疼，被疼痛支配的恐惧瞬间袭上脑海，她赶紧闭上嘴，不说话了。
    陈小洛也觉得不妙，瞥了眼苏深，没好气道：“我先回卧室，你好好煎肉，做好了给我端上来。”
    苏深挥手赶小鸡：“知道了知道了。”
    陈小洛翻了个白眼，自己转着轮椅来到客厅。
    --

 第32页

    她原本准备像往常一样，用罡风把自己托上去，还没来得及动作，黑色浓郁的怨气如翻滚的乌云一般从轮椅周围升起，和下来时那样，轮椅又被卷了起来，慢慢腾空，将陈小洛安安稳稳放到卧室床边。
    黑雾消失，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陈小洛颇感意外，头一回觉得苏深也不是不能相处，至少不是全无优点。
    她自己爬到床上，抱了个枕头揣怀里，百无聊赖地刷手机玩，正看得兴起的时候，她大伯陈崧打来电话，估计是新任务。
    “这里陈小洛，大伯近日可好啊。”陈小洛语气懒散地打招呼。
    陈崧开门见山，不和她废话：“小洛，有个任务你去一下，任务等级A+,地点在吉川市玛无村，地图上找不到，你到达吉川市之后通知我，我把坐标定位发给你，你收拾一下，现在出发。”
    陈小洛静静等着陈崧说完，才慢吞吞道：“A+的任务啊，我也很想去，可是现在不行呀，我身体不舒服。”
    陈崧沉默一秒道：“不舒服？”
    “嗯嗯。”陈小洛点头，将手机开扩音，同时拿过一旁的平板，翻身改为趴着，打开订票APP，翻找最近几天的平价机票。
    陈崧不愧是见多识广的人，没多问，立刻道：“你什么时候能出发？”
    陈小洛手顿了一下，感到疑惑：“怎么了？催得这么急，人命关天的话你可以找别人去，咱家劳力又不只有我一个，”她笑了笑，开玩笑道：“难不成玛无村有你私藏的小情人？放心，凭咱俩的交情，我一定和婶婶如数交代。”
    陈崧没理她，淡淡道：“有情报说，那里可能有你小叔陈景龄的踪迹。”
    “……”
    “！！！”
    陈小洛一骨碌坐起来，斩钉截铁，语气亢奋：“我去！”
    陈景龄是她爸爸弟弟，和陈景尧一样是她亲小叔，不过这小叔她没见过，她爸还没追到她妈的时，这人就失踪了，至今渺无音讯，陈家动用所有资源，找了足足五年没找到，于是默认去世。
    据说她这小叔是驱鬼术的不世天才，当年在道上活动的时候牛得一批，捉鬼从无败绩，特别能打，还出口成章，不仅道上人人熟知，就连不懂驱鬼的普通人都知道他的名头，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人间无常，后来叫这个名号的人多了，反倒是知道他真名的人少了，陈小洛现在学的好几个实用阴阳术，就是她这个小叔自己琢磨出来的。
    因为这事儿，陈家当时的当家烟斗敲得桌子邦邦响，嘴里骂骂咧咧：“人间无常，无常无常，这真成无常了！别人我管不着，以后陈家内部，谁也不准瞎起外号！”
    总之，由于这人贡献过于巨大，消失得也过于措不及防，陈家祖宗们经过商议，一致拍板决定，谁能把陈景龄带回来，无论功劳与否，一律升职一级。
    陈小洛现在是三级职称，如果按部就班做任务，升下二级至少也得三年，二级职称才有资格成为家族会议成员，而只有家族会议成员，才有资格竞选家主。
    陈家家主，陈小洛的毕生奋斗目标。
    如果能顺利带回陈景龄，她至少可以免去三年任务。
    陈小洛疯狂心动。
    陈崧听着电话里的动静，继续道：“这个任务想接的不止你自己。”
    陈小洛抓抓后脑勺的头发：“我知道啦，毕竟一级有一级的工资，我也理解大伯你想见表弟的心情，可是，这任务应该不是谁都能接的啊。”
    “怎么说？”
    陈小洛笑了一下：“我小叔那么厉害的人都没出来，我这一趟，不出所料应该蛮凶险吧，凶多吉少呢，所以还是别让我那些弟弟妹妹们送人头了。”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轻快的笑，和着一声叹息，陈崧欣慰道：“我一直觉得你和景龄很像，但现在看来，还是不一样的。”
    陈小洛没说话。
    陈崧也没再多说，只是道：“消息还在我手里捏着，谁也不知道，反正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这一两天，你先休息，安全第一。”
    “好的哟。”陈小洛答得欢快。
    又聊了几句，陈小洛挂掉电话，叹了口气。
    她是真想现在就去，但为了生命着想，也得等这茬过去，要是实力不济也就算了，不然因为这种原因阴沟里翻船，和她那素未谋面的小叔一样一去不回，那可真是丢脸死了，她轮回都不好意思投人胎。
    门板上探出一个俏模样的鬼头。
    “做好了。”苏深拉着个脸，没好气。
    “这么快？那不端进来。”陈小洛靠在床头，眼神都没分给苏深一个。
    门板靠近把手的位置探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握住门把，将门向后拉。
    陈小洛余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吐槽：“你三千多年的脑子没告诉你怎么推门吗？”
    苏深也觉得这姿势不太对，但被陈小洛说教感觉不爽，嘀咕道：“又不是打不开，我乐意，你管我。”
    陈小洛一声冷笑：“肉呢？”
    她没闻到煎肉味儿。
    苏深托着个不规则荷叶边的大盘子，往陈小洛面前一放，掐腰道：“这次绝对熟，快吃，吃完不许疼了。”
    陈小洛看着这又腥又丑，软趴趴一大盘，上面还覆着层黏糊糊疑似浮沫的神秘物质，眉头抽搐：“……这是什么？”
    --

 第33页

    苏深抬起下巴：“肉片。”
    “我记得我要的是煎肉？”
    “你不是嫌不熟吗？加水煮了。”
    陈小洛扶额，火气蹭蹭地冒：“我要吃煎肉！煎羊肉！不是白水煮羊肉！”
    苏深觉得她事儿多，头顶的呆毛竖得和她本人一样直：“熟了不就行了！都是羊肉，怎么做有区别吗？！”
    陈小洛：“……”
    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能和苏深好好相处，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这鬼有个屁优点！气死她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做饭过程：一片一片煎费劲儿→整盘倒进去，变成炒羊肉→觉得不熟加水，白水煮羊肉→还是觉得不熟，靠干水分→出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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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最后，陈小洛花了双倍配送费，点了另外一家烤肉外卖，千叮万嘱苏深去拿的时候一定要走正门，不要再吓到人了。
    对此苏深嗤之以鼻：“是他们胆小，关我什么事。”
    被陈小洛一番冷嘲热讽，还是乖乖去拿了。
    陈小洛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烤肉。
    三天后，姨妈最难的时期过去，陈小洛活蹦乱跳，开始着手准备去川吉市玛无村的事。
    “你真的没事了吗？”苏深坐在客厅的水晶吊灯上，耷拉着两条腿，目光随着忙碌的陈小洛来回晃。
    “可是你身上还有血的味道……”
    陈小洛抬手砸过去一本书：“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书在距离苏深几厘米的位置，被瞬间出现的浓郁黑雾裹住，而后缓缓落在苏深腿上。
    “气包子。”苏深小声嘟囔，拿起书准备翻着看看，封面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女性生理常识读本》
    “什么啊，我又不是人。”苏深不明所以，随意翻开一页，看清内容后愣了一下，默不作声往下看，片刻后恍然大悟，合上书：“原来如此！”
    陈小洛打开冰箱，查看里面东西的赏味期：“所以别再发表那些傻了吧唧的言论了，没事儿多读书。”
    苏深换了个姿势，托着下巴沉思：“所以你身体是真的很差，居然会痛到那种地步，喂，你会早死吧。”
    陈小洛拿出一盒剩下半瓶的咸蛋黄味酸奶，难过地发现已经过期，顺带呛苏深：“你还是担心自己下哪一层地狱吧。”
    “唔，你说你这个人啊，”苏深掰着手指数陈小洛的缺点：“心眼小，爱生气，嘴巴毒，心肠坏，暴力女.....呀！”话没说完，迎面一记罡风，直接将她从吊灯上打了下来。
    陈小洛面目狰狞：“你说你妈呢。”
    “嘶——”苏深揉把磕到的尾椎骨，继续在陈小洛爆发的边缘疯狂跳舞：“还骂人，粗鄙。”
    “我从不骂人。”陈小洛道：“我骂的都不是人。”
    苏深皱眉：“你这是人鬼歧视。”
    “又说错了，我歧视的只有你。”
    “无所谓啊，”苏深站起来，晃悠一步坐到沙发上，双手扒着沙发靠背，下巴拄着手臂：“你又干不掉我。”
    陈小洛：“……”
    她关上冰箱门，视线望向苏深，绯红的眼眸雾沉沉的，“话不要说太满，来试试？”
    苏深微微睁大眼睛。
    一人一鬼隔着客厅对视，沉默在不大的空间蔓延。
    ……
    “不要。”苏深把脸偏向一边。
    陈小洛微笑：“怕了？”
    “我才不和你打架，你身上血腥味难闻死了，一会儿肚子疼难受的还是我。”
    “哈，怂就怂，别给自己找理由，你气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想。”
    苏深拱了拱身体，高度下降半个脑袋，露出洁白的额头和一双漆黑的眼睛：“那明明是正常交流，是你太小心眼了。”
    陈小洛怀疑苏深脑子不正常：“你当着我面骂我，说我坏话，还不允许我生气？”
    苏深拧眉，为自己辩解：“我说的是实话。”
    陈小洛懒得和她吵，淡淡道：“你是个傻子。”
    苏深一拍沙发：“你凭什么骂我！”
    陈小洛：“我说的是实话。”
    苏深：“……”
    “好了小傻子，”陈小洛将从冰箱里收拾出来的一大包过期食品递给苏深：“去扔掉。”
    苏深不高兴：“凭什么我去！”
    “凭你给我添的那些麻烦，凭我是你老板。”
    “不去！”苏深气鼓鼓背过身，沙发靠背将她全完遮住，只能听到个声音：“我累了要休息，我下班了。”
    陈小洛挑眉：“谁规定你下班了？我这个老板怎么不知道。”
    苏深意见很大：“村口拉磨的驴还要休息呢！”
    “……你要这么比喻自己也不是不行。”
    苏深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又被绕进去了，不禁有些懊恼。
    陈小洛接着道：“我生理期还没过，不能剧烈运动。”
    这个那本书上也有写。
    苏深打了个寒颤，这种疼痛她虽然第一次经历，但其强度足够她刻入DNA里。
    --

 第34页

    绝对不想再经历下一次了。
    话虽如此，可是……
    “扔个垃圾而已，算什么剧烈运动。”苏深不信。
    “对我来说算的，”陈小洛理直气壮：“每个人身体状况又不同。”
    “别说了，”苏深站起来：“我去。”
    陈小洛笑着送她出门，站在门口挥手，甜甜地道：“早去早回哦~”
    话落，不等苏深反应，啪地一下重重关上了门。
    一副生怕她再回来的架势。
    苏深一只鬼拎着垃圾袋，孤零零杵在门前，颇有风中萧瑟之感。
    “女人啊，总是喜欢口是心非。”她念着忘记从哪里听来的台词，摇头感叹。
    陈小洛家虽然小，但也是别墅区，和其他别墅区住户一样，享受高一档物业服务，比如垃圾不用跑去小区门口扔，放到院墙外的垃圾收纳区就可以了。
    来回一分钟不到的路程。
    苏深将垃圾袋放到收纳区，也不知道里面陈小洛装的什么，怎么都放不正，歪歪斜斜，看着别扭，她强迫症发作，调整好几次，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支撑的角度，确定垃圾袋不会歪了，这才转身往回走。
    此时有两个女生从门前路过，一个道：“就是说啊，每天就知道惹我生气，一根筋大直男，糟心玩意儿，真想分手。”
    另一个道：“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原谅他。”
    “哎呀，也不是，主要他每次都送我礼物，送得还蛮有心意，我就忍不住原谅他了。”
    “所以你到底是喜欢他的人还是礼物。”
    “当然是人啊，礼物是表达歉意的方式啊……”
    两个女生越走越远，说出的话也渐渐听不见。
    苏深不动声色瞥她们一眼，记忆中好像也收到过名为礼物的东西，是一个布偶娃娃，忘记长什么样子了，也记不清是谁给的，唯独清晰的是，娃娃衣角有用金线绣着的一个明晃晃的‘深’字，有人嗓音温柔的告诉她，这是她的名字。
    她边走边想，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回到院子，面前是陈小洛关上的那扇门，鬼使神差地，她抬手敲门。
    ‘咚咚咚——’
    没人开。
    丝毫不感觉意外。
    苏深上前一步穿门而入。
    客厅哪还有半个人影，倒是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上放着半个切口平整的西瓜。
    苏深飘过去，拿起来抱在怀里，打量一圈不好下嘴，然后无师自通地从旁边餐具架上拿了个小勺。
    挖一勺子送进嘴里，发现还挺甜。
    抱着西瓜，苏深循着束缚寻找陈小洛，结果在二楼另一间房间发现了她。
    这个房间比较空旷，相较卧室大一些，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陈小洛正在蹦蹦跳跳打沙包，苏深进来，她目不斜视，眼神没分过去半分，全当没这只鬼。
    苏深也不在意，环视一圈，找到个瑜伽球，飘起来去瑜伽球上坐着，边吃西瓜边围观陈小洛打拳。
    陈小洛在苏深倒垃圾的时候换了身衣服，发带拢住蓬松的短发，额头饱满，一身轻巧便利的运动装，腹部位置布料松松垮垮，掩住精瘦的腰肢，手肘和膝盖都带着护膝和护腕，她平时的服装以宽松舒适为主，多少显得邋遢，眼下这一身将她大部□□体曲线显出来，苏深才发现，轻盈婀娜原来也可以用来形容陈小洛。
    与之相反的，是陈小洛一招一式的气势，她出拳凌厉，动作带风，浑身透着股练家子的锐气。
    看了一会儿，苏深吃得差不多了，嚼着西瓜，口齿不清地喊她：“扔垃圾你嫌运动量大，干这个就没事儿了，当心血染山河破。”
    陈小洛一个回旋踢结束练习，扯过毛巾擦掉脸上的汗，又走到墙边，拿起姜糖水轻抿一口，忙活完了，慢吞吞道：“你挺关心我啊。”
    由于间隔时间太长，苏深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以为上一个话题结束了，迷茫几秒，意识到陈小洛这是在接她说的话。
    苏深挖出一大块西瓜塞进嘴巴，不理她。
    陈小洛端着杯子站起来，“我要洗澡。”
    “洗呗。”
    陈小洛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不许偷看。”
    苏深：“……”
    她又啃了勺西瓜。
    健身房有一整面落地窗，落地窗外面是连接陈小洛卧室的大阳台，放着个吊篮椅和一张小桌子，尽头几盆郁郁葱葱的观赏植物。
    一看就是个下午茶的绝佳场所。
    苏深抱着西瓜站起来，走到吊篮椅上坐下，这个角度很好，能将楼下院子和外面的街道一眼看尽。
    她轻轻晃动吊篮，看着楼下过往的车辆神游天外。
    生前的事情她基本记不住了，记忆中最常见的，无非是陈旧逼仄的墓室，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暗，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年月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仿佛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直到有一天，她重新见到了阳光，为什么要用‘重新’这个词，她也不知道，潜意识就这么以为了，然后见到了活着的生命，形形色色，万物莺飞草长，才惊觉，这才是世界原本的模样。
    她之前所以为的，不过是狭小窄缝中的一叶障目。
    “苏深！”
    陈小洛突然喊她。
    苏深是没理，但陈小洛也不知道怎么了，叫魂似的一直喊。
    “怎么了？”苏深成功被烦到，决定过去看看。
    --

 第35页

    陈小洛坐在床上，头发湿哒哒的，浴袍底下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腿。
    “你大概是这么高？”她手里拿着回来时飞机上穿是那件卫衣，对着口袋比划。
    “什么啊？”
    陈小洛沉思道：“我记得你在我口袋里的时候，是能完全盖住看不出来的，最小就这么高吗？”
    她抬起头看着苏深。
    苏深道：“我哪知道，干什么啊。”
    “你没有身份证啊，我们马上出发了，还要乘飞机，我试试带个多大的包。”
    苏深眼睛亮了一下，立即道：“我在飞机外面！”
    陈小洛一秒变脸，面目狰狞：“想都别想。”
    苏深偏过头啧了声。
    “那怎么办，我变小你看看？”
    陈小洛点头：“可以。”
    苏深把西瓜放到一边，抬腿上/床，黑雾在凭空出现，在身边聚集。
    几秒钟后，黑雾散开，一个拇指那么大的苏深站在床单的一朵小花花上，两手叉腰，仰着脖子大声道：“这样呢？”
    陈小洛眼睛微眯了下眼睛，抬手将一个泛着金光的小鸟笼罩了下去，速度之快，苏深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什么？！”
    “呀，有点可爱。”陈小洛举起巴掌大的鸟笼，兴味盎然地细细打量，像看一件稀罕物品。
    苏深懵逼之余气急败坏，双手抓着笼杆，张牙舞爪，宛如一只小雏鸡。
    “陈小洛！你是狗吧！啊？你是狗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和人沾边的事儿你一点都不做啊。
    陈小洛：拍照了：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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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陈小洛微笑：“狗再叫。”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黑雾将笼子包裹，翻涌搅动着不断变大，金色的笼子掉落在翻涌的地毯上，里面空无一物。
    黑气在陈小洛身侧聚集成人体大小的一团，陈小洛微微后仰，胳膊撑住床面，笑意不变，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雾散时，恢复成正常大小的苏深跪在陈小洛上方，单手抓着陈小洛衣领。
    “你想干什么？”陈小洛骗她变小，用笼子罩住，本以为是个什么东西，居然真的是个普通笼子。
    陈小洛眼睛弯了一下，“不喜欢吗？”
    “谁会喜欢这种东西啊！”苏深贴脸怒吼，距离极近。
    陈小洛本能反应闭上眼睛，苏深说完才睁开，抬手拽自己的衣领，嫌弃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苏深放开她：“真是有病。”
    陈小洛弯腰，从床头柜中拿出好几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有木质古朴梳妆匣，铜制小茶盒，还有脑袋能拿下来的烧陶猴子和金线圈成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和金笼子摆在一起。
    苏深敏锐地大仙，这些东西，出了金笼子之外，都有微弱灵力在流动。
    她眼神一下子变了：“你什么意思。”
    陈小洛笑而不语，拿出张身份证展示给苏深。
    上面是一张苏深的照片，乌黑的眼睛微微睁大，好奇地看着拍照者。
    她记得，这好像是前两天陈小洛举着个名叫相机的东西突然喊她时候的表情。
    “什么东西？”
    “身份证。”陈小洛道：“你隐不了身是我的责任，既然这样，为了你以后的行动，我帮你弄了这个。”
    “为什么，没有这个我就不能行动了吗？”苏深接过身份证，发现这玩意儿还挺硬，放到嘴里啃，被陈小洛当头呼了一巴掌。
    一人一鬼同时捂住脑袋。
    苏深哼哼唧唧：“你说你这是何苦。”
    “少发表那些睿智言论，当今可不是你那时期，时代变了，没有身份证你哪也进不去，飞机都乘坐不了，给我走哪带到哪。”
    苏深嫌弃地看着身份证，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好麻烦啊，飞机我又不是非坐不可，你这是方便你自己吧。”
    被揭穿的陈小洛没有丝毫尴尬，笑得像糊着一层假皮：“敢弄丢了，我就真的把你关进去。”
    苏深炸毛：“你试试？！”
    陈小洛：“你试试。”
    “……”
    “……”
    “好了，”陈小洛一拍手，开始赶鬼：“拿着你的身份证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苏深不屑一顾：“跟我有什么不一样吗？再说我又不是没看过。”
    陈小洛一声冷笑：“就你那旺仔能和我一样？”
    苏深没听懂：“什么？”
    陈小洛伸手指着门口：“滚出去。”
    “神经病。”苏深骂骂咧咧走了出去。
    陈小洛收拾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快步回到地下室，一开门被里面震天响的音乐震在原地。
    回来那天为了不让苏深烦自己，她给苏深开了音响，然后大姨妈到来连疼三天，再加上苏深一直在她面前晃悠，她硬是把正事忘了。
    然后连开三天。
    好家伙。
    陈小洛握住门把的手不自觉收紧，此时此刻就一个想法，十分想干架。
    --

 第36页

    关掉发烫的机子，陈小洛克制着自己查电表的冲动，思索怎么从苏深工资里把这钱扣回来。
    要不干脆停掉工资算了，这赔钱玩意儿根本不配有工资。
    她回楼上找苏深。
    奇怪的，苏深并没有待在经常待的客厅灯上，院子里的秋千上也没有。
    陈小洛打了个问号，走到卧室。
    一进门看到了苏深，背对着她，鬼鬼祟祟在床边不知道干什么。
    陈小洛原本打算悄无声息过去看看，哪知苏深反应迅速，下一秒猛地转身，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手背在身后。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陈小洛眯起眼睛：“苏深？”
    “你，你干嘛突然进来！”
    “你在干什么？”陈小洛说着，上前一步。
    苏深如临大敌，后退半步，脚后跟抵着床头柜。
    “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你你管我。”
    陈小洛眼神一凝，问道：“背后是什么？”
    “没有什么！”随着陈小洛的靠近，苏深转了个方向，背靠落地窗。
    陈小洛瞥了眼落地窗的倒影，发现苏深后背有一团浮着的黑雾，手中拿着个像极了金线圈成的那个方块，不过方块似乎被狠狠拧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陈小洛瞳孔地震，当时就怒了，猛地上前一步，抬手抓苏深，被一只防备着的苏深躲开。
    她更生气了。
    “苏！深！你竟然敢！笼子还剩几只？！”
    苏深愣了一下，眨眨眼睛，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穿帮了。
    不过既然被发现，就没必要藏了，她将手伸出来，连带漂浮的雾气一起。
    陈小洛这才看清，黑雾里面夹杂些破碎的陶瓷片，木屑，铜块等东西。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陈小洛还是气得眼前一黑，小腹传来绞痛，她不得已躬下身去，额角冒出冷汗。
    “我就知道……”苏深苦着脸，以同样的姿势蹲下，黑雾失去怨气支撑，消散不见，里面包裹的碎片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苏、深！”陈小洛说得咬牙切齿，抬起头，眼睛冒火地盯着似乎，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你好吓人，怎么比我还像鬼。”
    “你用你空荡荡的脑干想想！我要是真想关你，你现在还能在这里气我？！”陈小洛真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气得头疼。
    “真的，”苏深道：“你早晚把自己气死。”
    苏深无所谓的模样彻底激怒陈小洛，她突然上前，按着苏深的肩膀将她推倒在地，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气得微微颤抖，用尽力气克制，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打她就是在打自己，犯不着犯不着犯不着，才没落下来。
    苏深丝毫没有危机感，她有的，只是一开始被抓包时莫名的心虚。
    身上平白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又被摁在地上起不来，受制于人，反抗不能的状况让她浑身不自在，皱眉道：“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话落，衣领又被紧了紧，上半身被拉得稍稍离开地面，一人一鬼脸挨得极近：“那是我准备用来装我叔的，你弄碎了，我叔去哪？”
    “你叔？”苏深脑海中回忆起陈景尧的模样：“为什么？陈景尧没了吗？骨灰的话这么小的盒子也装不下啊。”想到了什么，她微微睁大眼睛：“陈景尧变成鬼了吗？你连你叔也不放过，好丧心唔！”
    话没说完，被摁着脸紧贴在地上。
    视角问题，苏深看不清陈小洛的脸，但此时此刻陈小洛的声音，恐怖到仿佛索命的黑白无常。
    “你听着，从现在起，你给我闭上你的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跟着我，锁灵盒我不止这些，再惹我生气，哪怕你身高八米，我也能给你揉碎骨头塞进去。”
    苏深大惊：“什么？！你还有？？？”
    陈小洛手底用力，“嗯？”
    她发出的音节不带任何情绪，但传到苏深耳朵里，除了威胁还是威胁，风雨欲来，仿佛再多说一个不如意的字，这只手就会掐断她的脖子。
    苏深不自觉抖了一下，不说话了。
    “听到了吗？”陈小洛俯下身，在苏深耳边低声命令：“点头。”
    苏深下意识点头。
    “哼。”陈小洛从苏深身上起来，冷哼一声：“这些被你弄坏的东西收拾干净，不要让我看见，不然扣你一个月工资。”
    苏深揉了揉被摁痛的脸和脖子，嘟嘟囔囔地嫌陈小洛力气大，掐疼她了，指间凝聚出黑雾，小心谨慎地将碎片包裹成团，从窗台飞出，掉落到垃圾桶里。
    若是这一幕被外人看见，保不齐又是一起发灵异事件。
    陈小洛心累，看都不想看她，蜷缩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默默心疼自己的损失的钱。
    一个小盒子十多万，一下坏四个，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
    亏大了，辛辛苦苦十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越想越气，陈小洛踢了一脚被子，暗下决心，高低得让苏深给她赚回来。
    陈小洛一躺又是三天，所有原定计划再次推迟，期间对苏深态度前所未有得差，各种冷嘲热讽，三天过去，陈小洛姨妈期彻底过去，苏深也从陈小洛这边学了不少新词汇，算是各有收获。
    陈小洛算计着补充锁灵盒的钱，据说现在还涨价了，越算计心情越悲凉，于是给陈菘打电话，问有没有能顺手做的任务。
    --

 第37页

    陈菘给查了一下，发现还真有，就在她所在的菩峪市＞度挝瘢辉诔滦÷宓燃斗段凇?br />
    陈小洛表示她不在意。
    “我说，这个任务你真的要接？”但是陈菘在意。
    “不是还没分出去？有人接了吗？”陈小洛启动她那辆牧马人，说话的同时朝苏深飞眼刀子 ，示意她自己系安全带。
    陈崧如实相告“没有。”
    “那不就行了。”
    陈菘吐槽：“你不是说你时间很值钱，不能浪费在这种灰色卷任务上。”
    “唉，”陈小洛叹气：“此一时彼一时，我这不是最近开销大，入不敷出啊。”
    陈菘迷惑，陈小洛的任务都是他经手的，实在不明白怎么就入不敷出了：“……你买了座山？”
    陈小洛大惊：“你说什么呢，那玩意儿是打工人配肖想的么。”
    陈菘:“……”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到了。”
    “……嗯，你注意安全。”陈菘习惯性叮嘱。
    “唉放心啦，这种灰色任务轴……”
    挂掉电话，陈小洛对苏深道：“打工人，该你上场表演了。”
    苏深颇感意外，指向自己：“我？”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鬼了，应该学会自己觅食了。”B任务劳动报酬是三到七万区间，一路上多接几个顺手的，差不多就能回本了。
    可是就算这样也很亏，她的休息时间都被占用了。
    苏深双手抱臂：“这是你的任务吧，为什么要我做，我不是只负责打扫卫生倒垃圾么？”
    “想什么呢，”陈小洛道：“但是，区区打扫卫生倒垃圾，这点劳动值你给我造成的损失？”
    不过苏深确实饿了，她解安全带，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别指望我给你抓回来。”
    本来就没指望的陈小洛：“去吧去吧，收拾干净点。”
    目送苏深消失在破败肮脏的巷子中，陈小洛深吸一口气，终于有勇气点开卖锁灵盒微商的聊天窗口。
    [？]
    对方回：[。]
    陈小洛：[锁灵盒。]
    对方：[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陈小洛：[老熟人了，7折打包一口价。]
    对方：[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你们陈家很穷的感觉。]
    陈小洛：[个人贫穷请不要上升到家族，谢谢。]
    对方：[……]
    对方：[9.5折]
    陈小洛：[来十个，七折]
    对方：[成交]
    ……
    付款完毕，正赶上苏深出来。
    这巷子是上世纪的富人区，人多恩怨多，即使搬走了，遗留问题也不少，怨气多且杂，有不止一只鬼，苏深吃得一本满足，气色都比进去时好上许多。
    “清干净了？”陈小洛一双阴阳眼看了眼苏深，又看了眼箱子中还在漂浮的微弱怨气。
    “没有，”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苏深情绪特别暴躁：“有一只特别能躲，滑不溜秋像条泥鳅，抓不到，而且闻起来就好难吃。”
    “别找借口，你不行就是不行。”
    本以为苏深会反驳，没想到她双臂一抱，坦然道：“对，我就是不行，你行你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you  you up
    陈小洛：......
    ————————
    推一下自己的同系列文↓
    《漂亮冤种》
    左梨花是当红影后，出身名门，还有个总裁未婚夫，可谓天之娇女，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
    她本以为这一生能圆满度过，可忽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她圈里的闺蜜爆出丑闻，将一切都推给了她，她一夜之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网上铺天盖地骂声一片。
    总裁未婚夫忽然带回来一个年纪相仿，有些怯懦的女孩，扬言女孩才是自己真爱，并要求解除婚约。
    从小到大不舍得她受一丝委屈的父母，告知她并不是他们的女儿，当年抱错了孩子，并要求她从他们家搬出去，因为怕亲生女儿伤心。
    拎着行李箱的左梨花游荡街头，无处可去。好在经纪人看她可怜，给她联系了个住处，城郊一栋别墅，月租一千，合同要求一年起步。
    左梨花住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其实是栋鬼宅，里面有一只可怖的女鬼，原来经纪人想让她替死。
    ......
    为了给自己续命，左梨花每天努力打工，在失业警告和丢命威胁中夹缝求生，活得极其艰难。
    可渐渐的，她发现，这只鬼好像也......没那么可怕，甚至有点可爱。
    后来，真千金身败名裂，未婚夫回头，养父母祈求原谅。
    左梨花不动然拒，抱着鬼卿卿我我。
    “不要打扰我和老婆的幸福生活谢谢。”
    左梨花x韩海儿
    人鬼情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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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激将法不成，陈小洛没办法，只得选择亲自上场虐菜。
    她从车上下来，双手插进裤兜，踩着慢悠悠，仿佛回自己家的步伐，不紧不慢走进了巷子。
    --

 第38页

    一进去，入眼是两侧窄仄的墙壁，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广告，一层叠着一层，大部分都上了年份，什么开锁，装修，疏通下水管，不孕不育，皮肤癣，一眼望去，活生生一个万事墙，没有想不到，只有贴不到。
    陈小洛感受着时不时吹来的阴风，微微眯起眼睛，绯红色眸子染上更深一层的红，像在黑暗中沉淀的血液。
    路过一处失去门的通道时，她转身走了进去。
    迎面撞上楼梯拐角，上面被人用红墨水写了‘有鬼’两个大字，写的时候蘸水太过饱满，笔画间水流下来，歪歪斜斜，贯通了下面的笔画，旁边还有深入腻子层的刻字，曰：你今晚必死。
    陈小洛叹了口气，感叹写这几个字的人怎么仇恨如此之深，这绝对算地图炮了，炮击所有从这小门经过的人。
    此时，身后小门上生锈的弹簧突然绷断，如蛇一般弹到楼缝间的胡同里，门‘哐’地一声关上。
    本就所剩没有多少的阳光更加稀薄，墙面上‘有鬼’的字样被黑暗覆盖过一半，给人一种水润起来的错觉，仿佛前一秒才写上，墨迹还没有干。
    陈小洛侧身瞥了眼紧闭的门，抬头朝着黑洞洞的楼梯望了下，照以往经验来看，这是鬼要出来了。
    她站在原地等着，毕竟这里就是出口，打完转身就能出去，而且这里常年没人打扫，灰尘厚到能砸死人，弄到身上挺麻烦，反正能不动，她就尽量不动。
    若有若无的凉意从楼梯深处涌来，穿透肌肤。
    陈小洛目光空洞地抬起头，将弱点尽数暴露，假装自己是路过的。
    然而这鬼不知道是不是被苏深吓着了，只是一个劲儿放冷气，自己迟迟不肯冒头。
    似乎是苏深把鬼吓到了，这鬼变得小心翼翼，一副准备和陈小洛打持久战的样子。比如先把陈小洛困上一宿，等阴气吹足，陈小洛发烧，迷迷糊糊躺下的时候，确保万无一失了鬼来收割，实在谨慎过分了。
    陈小洛没有时间跟这鬼耗，她想起苏深说的话，还剩一只，滑不溜秋抓不住，苏深是一只实打实的千年厉鬼，实力在那摆着，就算不排除她吃太饱不想动的原因，对付这种最多十几年的小鬼也是绰绰有余，但是这只鬼让苏深觉得难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只鬼是在这栋楼去世的，不是某一户人家，是在楼道、或者楼梯中化为鬼魂，才能以整栋楼作为束缚地，借由束缚地的加持，在楼中自由穿梭转换位置，才能在苏深这种绝对等级压制的存在中逃出生天。
    至于为什么笃定这鬼最多十几年道行——很简单，因为苏深觉得不好吃，难吃到都不想大费周章去抓他，搞不好抓他耗费的修为比吃他补的还多，得不偿失。
    陈小洛觉得，如果不是为了逃脱苏深的追捕，耗费了不少修为，急需补充，估计这鬼现在连阴气都不会放，假装自己不存在。
    民间有句俗语，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换成别的也一样，人的气场和信念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当你相信鬼的时候，自身气场就会无意识对其接纳，本人相对更容易见到鬼，害怕鬼的时候，也比一般人更容易被鬼伤害，俗称，怕什么来什么。
    陈小洛摸摸鼻子，抱着脑袋蹲下，把脸埋进膝盖，以一种唱京剧的语调生硬地干嚎：“啊~~~好可怕——这里不会有鬼吧，不要啊——~~”
    演技可谓拙劣至极。
    陈小洛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念完后，她就蜷缩在那里假装自己是个蘑菇，一点也不露出自己的表情。
    问题不大，骗过鬼就行了。
    毕竟越小的鬼智商越低。
    果不其然，在她装蘑菇一分钟后，冷风又突然下降了一个温度。
    “唔……好冷。”为了表现得更真实，陈小洛缩缩身子，低声念叨，由于角度问题，后脖子发丝下垂，露出半截雪白的后颈，那鬼从头顶低头注视着她，眼神冷漠而贪婪，像在看一只等死的小羊羔。
    陈小洛微微勾起唇角。
    “早知道不来了，好冷啊。”陈小洛继续道。
    鬼一听，迫不及待坠落下来，对准陈小洛露出的脖颈，伸出形容枯槁的手。
    就在即将碰触的时候，无害等死的小羊羔突然抬头，绛紫色眼眸不见半分恐惧，平静地让人心悸。
    鬼大惊，本能地想跑，被一把攥住手腕。
    “可算出来了，你可让我好等啊。”
    陈小洛说着，将鬼拉到身前，抬脚狠狠踹去，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拽住鬼的头发，摁着用力往地上摔。
    鬼狼狈倒地，发出呜呜地哀鸣。
    陈小洛拽着他头发的手反手用力，将鬼上半身硬生生提起来，一脚踩上后背，硬生生将整个上半身折成诡异的半圆。
    脊椎关节不堪重负，‘咔哒’声接连响起。
    鬼知道这是踢到铁板了，他努力睁大眼睛，眼球仿佛要掉出来，手臂朝前伸长，喉咙发出‘嗬嗬’的气音，似乎在说着什么。
    陈小洛自认为是个讲道理的驱鬼人，她虽然不爱听鬼的遗言，但不至于说都不让说。
    她松开鬼的头发，转而摁住后脑勺，“你想说什么？给你一分钟。”
    鬼终于能发出声音，他用力扒拉地面，企图挣脱陈小洛，但是陈小洛力气大得吓人，他意识到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功。
    下一秒，他脖子180°转动，凸起的眼球直勾勾盯着陈小洛。
    --

 第39页

    陈小洛有些意外：“干嘛？”
    鬼张了张嘴，吐出半截咬断的舌头，一起涌出的血差点落到陈小洛手上。
    陈小洛手一抖。
    鬼突然长大嘴巴，发出一串‘咕噜咕噜’的气泡音，声音不大，穿透力却极强，像在传达什么信号。
    陈小洛预感不对，及时收住力道，才没把他当场掐死，送去超度。
    她想看看这只鬼在捣鼓什么，要是喊鬼来救场，那更好，一锅端了，要是喊出来个人......她就连人带鬼一起揍一顿。
    果不其然，空旷的楼道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不急不缓，节奏而规律。
    陈小洛的位置在楼梯口，楼道偏左一点的位置，被墙壁挡着，看不见楼道的情况，于是她拧巴着身子，伸长脖子探出头。
    阴阳眼的夜视能力让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中看得清东西。
    那是个佝偻着背，披头散发的女孩子的身影，她一步步走过来，脑袋没有骨头似的自然下垂，双手耷拉着，随着步子来回摇晃。
    像极了西方恐怖片中的丧尸。
    陈小洛微微睁大眼睛。
    她在这个女人身上看不到任何怨气，也看不到死气。
    这说明眼前的这个，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你做了什么？！”她把手底下的鬼拉起来，低声问道。
    其实问了也是白问，女孩的情况虽然少见，但并不是没有，这明显就是被抽走魂魄，成了鬼控制的傀儡。
    但是问题也在这里，这只是一只小鬼，十几年道行，根本不具备抽人魂魄的能力，除非是自己的血亲。
    何等的人渣，才会在死后连自己血脉相承的亲人都下得去手。
    鬼嘴巴吐出血泡，气泡音变得急促。
    女孩子顿了一下，俯下身子，四肢着地，宛如动物般朝陈小洛飞扑过来。
    与此同时，鬼突然用力挣扎起来。
    “想让这女孩当靶子好自己逃跑吗？也太小瞧我了吧。”陈小洛说着，将鬼翻了个身，踩着胸膛摁在脚底，同时手上推掌，女孩脑袋拍得歪向一边，顺势抓住后颈，抬手一劈，女孩摔在鬼的身上。
    那鬼推搡着还在挣扎的女孩，满是不可置信。
    陈小洛伸手在女孩脖子上摁了下，动脉传来微弱的跳动。
    她呼出口气，罡风制住女孩的手脚，将她整个人翻身朝向。
    女孩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椭圆脸，有些不明显的雀斑，脏兮兮的，单眼皮，半睁着眼睛，双目无神，眼球被蒙上一层灰色的阴翳，似乎很久没喝水了，嘴唇干燥起皮，白里青。
    陈小洛一愣，整个人顿了一下。
    这女孩她认识，叫蒋娣，是她高中同学，成绩一般，平时不怎么说话，人也内向，是个很没存在感的女孩子。
    陈小洛之所以对她有印象，是因为这人见到自己就跑，路上遇见也跑，打招呼也跑，连去收她的作业，都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不跟她说话。
    直到毕业后，陈小洛都以为这女娃娃不待见自己。
    后来同学聚会，听人说蒋娣没上大学，说是她爸把她的录取通知书撕了，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原因是蒋娣是个同性恋的事情被发现了，蒋娣的朋友上门找她，还被当成带坏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给打了出去。
    再后来，听说蒋娣搬家，搬到哪里没人知道。
    “蒋娣？醒醒。”陈小洛把蒋娣从鬼身上扯下来，轻轻拍她的脸。
    蒋娣对着她的手就是一口，陈小洛反应迅速地躲开，蒋娣上下牙齿碰撞地‘咯噔’响。
    暂时叫不醒蒋娣，陈小洛决定先送这个鬼去超度。
    “不管你和蒋娣是什么关系……走好吧，下辈子见。”
    话落，罡风陡然聚集，鬼瞬间被撕裂成粉末，消失不见。
    本应消散的阴气却并没有因此消失。
    陈小洛皱眉：“还有？”
    几年不接，现在B任务都这么繁琐了吗？！
    “啊啊啊...啊啊...”蒋娣突然发出害怕的呼喊，抱头缩成一圈，身体抖如筛糠。
    陈小洛想着要不要先把她送出去，还没来得及行动，空气中突然凝聚出大片黑色怨气，而后怨气聚集成团，沿着走廊朝一个方向疯狂聚集。
    宛如被吸尘器洗到的尘土颗粒。
    这时门再一次打开，苏深走了进来。
    她满脸兴奋，乌黑的瞳仁隐隐发亮，仔细看去，似乎还有不争气的眼泪从嘴巴流出来：“我就说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好家伙，原来这栋楼本身就是鬼，你别动！这个交给我！”
    说完，平地起飞，顺着黑雾‘嗖’地蹿了过去。
    陈小洛求之不得，她扶着蒋娣出去，让她暂时靠墙坐着，拿出手机给陈崧发消息。
    鬼是分等级的，像这种整栋建筑的鬼，起码得是个A，属于她的任务范畴了，必须找补回来，不然死亏。
    随着阴气的减少，阳光一点点透过来，没过多久，苏深拍着肚皮回来了。
    她手中拿着一个上了年份的笔记本，对陈小洛道：“这是你以前的家吗？”
    “不啊，我在菩峪市就一栋房子。”
    苏深拍拍手中的笔记本：“那奇怪了，这上面写满了你的名字，还贴着你好多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

 第40页

    下一章V啦，到时候三更，喜欢的小天使们订阅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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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陈小洛五岁的时候单独在家，结果被鬼偷家的事情：
    动画片看到一半，屏幕突然变暗，一只眼尾裂到太阳穴，小丑模样的鬼从电视中钻了出来。
    “哈哈！伟大的魔法师上场表演了！下一场表演——电锯切割！那边的小朋友，你来当道具~”
    陈小洛穿着树袋熊连体衣，天真无邪地望着小丑：“你说你是魔法师？我不信，除非你再从电视里钻出来一次。”
    小丑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身份，随即暴怒，真就重新钻了一此电视。
    然后陈小洛起身把插头拔了，以防万一，跑去找大人的时候，顺带拉下了电闸，结果小丑就一个头在电视外面，被卡了足足四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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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陈小洛惊, 接过笔记本。
    本子封面是塑料软皮的，里面用不同的颜色的圆珠笔和字体写满了陈小洛或是陳小洛，偶尔夹杂着自己的照片, 和一些很可爱的小涂鸦, 在其中一页, 她还发现了一张素描自己，画得惟妙惟肖, 相当传神，宛如遗照。
    陈小洛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以卧槽表示震惊, 说完觉得太过粗鄙, 担心苏深见样学样, 以后自己耳边充斥着卧槽, 便干巴巴补充：“画得...真好啊。”
    苏深拿着画和小洛对照，表示赞同：“一样丑呢。”
    陈小洛白她一看, 又瞥了眼宛如行尸走肉的蒋娣，一股不妙的预感在心头升起：“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苏深不明所以：“啊？”
    “先把她送去医院。”陈小洛扶起蒋娣。
    苏深一眼看出蒋娣的状况，道：“没必要吧, 她又治不了。”三魂七魄只剩魄了, 医院能治愈□□，但不能治愈灵魂，这就好比一个人食物中毒, 却连夜把自己送去了宠物医院。
    陈小洛看她一眼, 懒得解释, 加重语气重复：“送！”
    “啧，”苏深掏掏耳朵, 面露嫌弃：“送就送呗，那么凶干什么。”
    陈小洛：“……”
    结果到了医院，苏深反而比谁都来劲。
    她眼睛放光，环顾一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我去太平间玩儿了，有事儿喊我。”
    陈小洛皱眉：“别跑太远。”她不想众目睽睽之下被束缚拉着跑，太丢人。
    “就在我们脚底下，我感受到了！”说完，她当场准备穿墙。
    被陈小洛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干嘛啊？！”苏深不悦。
    “你是不是傻，”陈小洛把她拉到楼梯拐角：“避开人这点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
    “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避开他们，”苏深不高兴，看着陈小洛表情，还是不情不愿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人类事儿真多。”
    陈小洛额头血管突突地跳：“你曾经也是个人类。”
    “你好啰嗦。”苏深挥挥手，将身体缩成拇指大小，顺着地板砖的缝隙钻了进去。
    虽然掩人耳目的目的已经达成，陈小洛还是很气，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转身离开拐角，继续给蒋娣办住院手术。
    也不知道蒋娣有没有亲人，这个费用能不能给她报销。
    于是她顺手报了个警。
    警察很快查到蒋娣家庭状况，父母离异，蒋娣跟着父亲，母亲目前已经再婚，也住在菩峪市内，之后警察很快联系到蒋娣母亲，对方正在上班，一听说女儿住院了，二话不说往这边赶。
    陈小洛在等检查结果，无聊到放空，快睡着的时候，蒋娣母亲到了。
    蒋娣母亲是个打扮妥帖的中年女人，画着淡妆，穿着保守，踩着一双平底鞋，一路小跑着过来，她通红着眼圈看了陈小洛一眼，话都顾不上说，一头扑在女儿病床前。
    陈小洛很有眼力见地给她让地方。
    蒋娣母亲颤抖着手靠近蒋娣的脸，想碰又不敢碰，眼泪控制不住，捂着嘴巴小声啜泣。
    陈小洛静静听她哭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再哭眼睛就肿了，贴心地递过去一包纸巾。
    蒋娣的妈妈似乎吓了一跳，如梦初醒似的抬头，终于想起还有个陈小洛，她接过纸巾赶紧擦擦眼泪，对陈小洛点头致谢：“我听警察说了，是你发现的蒋娣，还把她带到医院，谢谢你。”
    “没事，蒋娣是我同学。”陈小洛对警察说的是自己路过。
    “同学？”蒋娣妈妈愣了一下，垂下眼睫，眼底闪着泪花，似乎想起什么令人、她伤心的事：“我们蒋娣她，高中毕业后就没什么朋友了，谢谢你记得她。”
    “蒋娣人挺好的。”陈小洛坐在隔壁空床上，道：“我是她高中同学，叫陈小洛。”
    女人诧异，不由高声道：“你就是陈小洛？”
    陈小洛也觉得意外：“您知道我？”
    女人低下头，咬着唇，似乎难以启齿，纠结半晌，她道：“蒋娣她以前，喜欢你，被我们发现了，她爸爸很生气，然后……”她声音颤抖，断断续续，终是没说下去。
    --

 第41页

    “嗯……”陈小洛被她悲伤的情绪感染，心情也变得压抑，她拿出那个封面褪色的笔记本：“我也是刚刚知道，很遗憾，对不起。”
    “刚、刚刚知道？”蒋娣妈妈呆了呆，抬头看着陈小洛，似乎想从她脸上分辨这话的真实性。
    陈小洛叹了口气，“蒋娣挺内向的。”
    蒋娣的妈妈神色复杂，接过笔记本翻开看了看，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握紧本子，书页卷起，泪水滴落下来，将蓝墨水的字迹印湿。
    “阿姨，您别伤心，蒋娣会好起来的。”
    “怎么好起来！”这句话像点燃了某个炸点，蒋娣妈妈突然失控，声嘶力竭道：“她要怎么好起来！！就算人醒了又有什么用，她根本！”话到一半，突然噤声。
    陈小洛被她吓了一跳。
    房间有片刻沉默。
    “对不起。”蒋娣妈妈低声道：“我太激动了，这不关你的事，是这孩子自己作孽，你应该......也挺困扰的吧，我不应该迁怒你，对不起。”
    “……”陈小洛看着她这幅伤心欲绝的样子，沉默许久，动了动唇，闷声道：“啊，我理解。”
    她没办法说没关系，短短三个字，牵扯的意义太过沉重，他们不应该，最起码眼下的情景，不能出现。
    这时，检查结果出来了，蒋娣妈妈把蒋娣拜托给陈小洛照顾，自己去拿。
    她走得很快，离开的身影和来时一样迅速。
    病床上，蒋娣脸色发白，闭着眼睛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到几不可查，仿佛死了。
    记忆中的蒋娣，肩膀永远抬不起来，低着头，厚重的刘海挡住半张脸，说话声音细如蚊蝇，很容易害羞，上课回答问题，明明答得都对，却总是紧张，新学期的自我介绍，面对全班的注视，紧张到腿肚子发抖，说话结巴。
    是个性格内向，有些社交障碍的女孩子。
    陈小洛站起来，缓步走到床边，在之前蒋娣妈妈坐的凳子上坐下，注视着蒋娣，叹气道：“你隐藏得太好了，把我都瞒过去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起码我……”
    如果蒋娣当初告白，她会答应吗？
    陈小洛仔细想了想，答案是不会，一来是她的原生家庭封建程度不比蒋娣差，她的伴侣，一定是在她功成名就之后，羽翼丰满到能护住伴侣不受伤害，否则她睡觉都不安稳，无时无刻不担心伴侣被人暗鲨了；二来她是个看重感觉的人，性格如何，是美是丑都无所谓，关键是感觉，感觉到了怎么都行，她对蒋娣没感觉。
    但至少她会告诉蒋娣，她有多不值得喜欢，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
    坦诚布公说把话说开开，蒋娣早日认清她的真面目，断了这份念想，或许蒋娣父母就不会发现，起码能安稳上大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现在也不用躺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蒋娣妈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白纸。
    “怎么样？”陈小洛站起来给她让地方。
    “上面说营养不良。”蒋娣妈妈有些心不在焉，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
    “蒋娣的事谢谢你，”她道：“这边我来照顾就好，你该忙就去忙吧。”
    “嗯，”陈小洛点头，她确实很忙。
    “那阿姨，这个给您。”陈小洛拿出住院费和体检费的收费单。
    蒋娣妈妈愣了一下。
    “我只交了一天的。”
    “哦...好的，”蒋娣妈妈有些僵硬：“我转给你行吗？”
    陈小洛没意见，熟练地掏出二维码，表示自己很好说话：“可以的，阿姨。”
    陈小洛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遇到自己表弟陈东风。
    “小洛姐？”陈东风惊呼出声，他旁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略眼熟的男生，陈小洛想了一下，没认出来。
    “东风，好巧。”
    陈东风是陈小洛的表弟，目前在上大学，偶尔接一些零碎的任务用以提高自身生活质量。
    “陈小洛？！”陈东风旁边高个子男生惊讶道，声音洪亮如钟。
    他一下子抓住陈小洛的手，目光炯炯，眼里全是殷切：“是陈小洛吧！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你干嘛，快放开！”陈东风吓了一跳，连忙将他的手拉开。
    “你是？”这聒噪的嗓门，鲁莽的性格，和怎么看怎么憨的长相……陈小洛歪了歪头，回忆了一下，终于从犄角旮旯扒拉出这么个人：“穆...洪杰？”
    穆洪杰用力点头，非常开心：“对对对，是我！你也在这里啊，好巧！”
    陈东风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动，用胳膊肘捅捅穆洪杰：“你认识小洛姐？”
    “小洛姐救过我的命！”穆洪杰当场改口，跟着陈东风叫姐。
    “你们？”蒋娣妈妈在旁边，出声问道：“你们认识？”
    “林阿姨，这就是给您介绍的大师！”穆洪杰拉着陈东风像蒋娣妈妈介绍：“很厉害的！”
    蒋娣妈妈狐疑地看了看陈小洛，又在陈东风和穆洪杰脸上扫了一圈，倏地变了脸色。
    “你们！”她伸出手指着陈小洛，和她四目相对：“是来骗钱的吧！”
    陈小洛：“？”
    苏深层层往下掉，终于在地下室负二层找到了太平间。
    里面几只鬼魂漂浮在半空，围成一圈打扑克，边打边唠嗑，玩儿得热火朝天，苏深的存在感太强，一进来就被发现了，他们第一时间停止说话，齐刷刷望向苏深。
    --

 第42页

    苏深没见过这阵仗，抬头和他们对视，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片刻后，一只年轻的鬼率先尖叫起来：“野生鬼啊啊啊！！！”
    他这一嗓子带动全场，尖叫声此起彼伏，震得苏深脑瓜子嗡嗡响。
    “别吵，别吵！”苏深捂着耳朵痛苦面具。
    奈何声音太小，躁动的鬼们完全没有注意到。
    苏深卯足力气，气沉丹田，重复道：“闭——嘴——！”
    她这一声太过雄厚，甚至用上怨气加剧，空气以她为中心泛起一圈淡墨色波纹，被波及到的鬼瞬间安静如鸡，个个如被吓傻的呆头鹅，纷纷僵直着落在地上。
    苏深掏掏耳朵，终于感觉好受了些，她接住一张下落的扑克仔细打量，小卡片上画着个红色小人，小人边上有显而易见烧焦的痕迹。
    她视线将在场的鬼打量一圈，惊奇地发现自己对他们没有任何食欲。
    “你们，在干什么？”苏深问道。
    几只小鬼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惨遭横死的怨鬼，成鬼也就这么几天，苏深怨气太强，他们一不小心容易被吞噬，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苏深指尖夹着扑克，再次发问。
    太平间依旧一片寂静。
    “说话！”又是一圈淡墨色水波纹。
    几只鬼不约而同打了个抖，其中一只年轻的鬼颤抖着声音道：“我们在斗、斗地主。”
    苏深疑惑地歪头，扬了扬手中的扑克：“这个？”
    “嗯嗯嗯！”一只焦炭一般失去五官的鬼点头如捣蒜。
    “谁的？”苏深没见过这种东西。
    那只焦炭似的鬼举起半只手臂：“我的。”
    他的左臂前半截和后半截分离了，举手的时候是用右手拿着那半截左手举起的。
    “很好玩？”
    满屋子参与过的鬼一起点头。
    苏深来了兴致，撸起袖子摩拳擦掌，用扑克指向它们的主人，扬起下巴：“你，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拒绝别人还科普自己缺点的人是屑（指陈小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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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扛起学姐棺材板》
    身处霸凌漩涡的倒霉大学生方亦亦，被排挤进闹鬼寝室404后，遇见了死不瞑目的学姐。
    每到晚上，404寝室门窗四闭，月光照不进来，内里却是阴风阵阵。
    方亦亦趴在破旧的书桌前，低着头，呆呆的看着从吊灯里滴落下来，在脚边的地板上汇聚成洼的红色液体，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一双冰凉的手如毒蛇般缠上她的后颈，盘住她的脖子，阴冷刺骨，氧气渐渐稀薄，呼吸都要被夺去。
    有个缥缈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害怕？”
    方亦亦呆滞的扯扯嘴角：“你没他们吓人。”
    无声的沉默之后，她听见鬼说：“我不信，你带我去吓她们。”
    方亦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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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那只鬼呆头呆脑没有动作。
    苏深等烦了：“快点！”
    其余的鬼比他先反应过来, 临近的鬼一跃而起，把烧焦鬼耗起来，其它鬼紧跟其后, 以一个上供的架势把烧焦鬼托起来, 比较靠后的鬼七手八脚捡起散落一地的扑克, 一齐送到苏深面前。
    烧焦鬼更害怕了，委委屈屈缩成一团。
    苏深坐在最中间不知道谁的停尸床上, 双腿交叠抱臂而坐，宛如太平间鬼王。
    “要，要一张桌子，放、放牌。”烧焦鬼战战兢兢, 吓得说话都不利索。
    苏深略一思索, 指尖怨气聚集, 缓缓转动, 变成一个凭证的小平台：“这样行吗？”
    烧焦鬼哪敢说不行。
    他磕磕绊绊介绍完规则，拉了个倒霉鬼陪苏深实战。
    怕赢得太狠苏深恼羞成怒, 结果放了整个太平洋的水，被苏深发现，连鬼带牌一起轰飞了出去。
    “我只是个被烧死的路人甲, 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事。”烧焦鬼躺在地上痛苦面具, 旁边食物中毒的倒霉鬼感同身受，疯狂点头。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苏深紧随其后穿墙而出。
    两只鬼齐摇头如拨浪鼓。
    “要打就好好打，我又不跟陈小洛似的输不起, 你们看不起谁呢！”
    两只鬼吓得直哆嗦, 连忙认错：“是是是, 好好打，不敢了。”
    苏深道：“起来, 继续。”
    她转身准备退回太平间，却突然感觉不对头，似有所感地，她偏过头，发现旁边站着一只鬼，这鬼和别的鬼不一样，身形虚无缥缈，宛如水中倒影，弱小到甚至不用刻意出手，挥挥衣袖就能震碎。
    “你是？”苏深认得这鬼，半个小时前刚见过：“陈小洛的同学？你死了？”
    顿了顿，她道：“不对，你这模样……是丢了的三魂。”
    这鬼面色呆滞，虽然鬼大都面瘫，眼神无光，但这只是她见过的鬼里面最呆的一只。
    --

 第43页

    此时这双呆滞的眼睛朝着她的方向，没有视线落到身上的在实感，但苏深知道，对方在注视着她。
    三魂在这里，没丢，却不愿意回自己的身体，和七魄合二为一，为什么？
    苏深不是很明白，同样不明白的，是从这个三魂身上散发出来的，对自己复杂的情绪。
    很讨厌，但又有其他情绪在拼命压抑讨厌。
    就......相当奇妙，这不合常理，鬼是最爱恨分明的存在，像这种拧巴成麻绳似的复杂感情，一般只出现在活人身上，三魂甚至都不是个完整的鬼，是个连情绪都不应该有的存在。
    难道是因为人还活着？
    苏深歪了歪头，并不在意对方对她的敌意，反正对她没有影响，她只是对眼下的情况单方面觉得好奇。
    秉承有问题就问的态度，苏深直言不讳道：“为什么讨厌我？”
    三魂毫无反应。
    “不说话就吃了你。”苏深抬起手。
    由于少见，她还没吃过这种活人离体的三魂，不知道味道和太平间这些小鬼有什么区别。
    烧焦鬼和食物中毒鬼见这副场景，一个推一个蹿回了太平间，生怕苏深一个心情不好殃及鱼池，把他们也吃了。
    走廊只剩苏深和蒋娣的三魂，各自站在太平间门口的两边，无言地互相对峙。
    几秒钟后，走廊亮着的灯开始闪烁，由快到慢，最后一个接一个的发出‘呲’地声声，彻底熄灭。
    黑暗中，三魂发出诡异淡蓝的光。
    “你……”苏深睁大眼睛，眼里是发现未知的新奇。
    浓郁的黑色怨气遵循主人的内心情绪，在身侧大片聚集，拧成类似绳子的长条状，急射而出，将蒋娣的三魂紧紧缠绕住。
    “我决定不吃你了，”苏深用一种拿到有意思的玩具的口吻，欢快道：“把你带回去塞陈小洛的小夜灯里。”
    她昨天不小心把陈小洛的月球小夜灯灯芯碾碎了，被念念叨叨埋怨了一宿，睡觉做梦都是陈小洛拿着喇叭，在她耳朵边念大悲咒，醒来意识到只是个梦的她刚要松一口气，结果一睁眼就是陈小洛放大的脸，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把陈小洛从床上踹下去。
    蒋娣的三魂终于有了反应，低声道：“陈小洛？”
    声音细如蚊蝇，要不是苏深有几年前修为在那摆着，还真不一定能听到。
    苏深惊了，瞳孔地震。
    主要是，这人都这样了还记得陈小洛，这是什么刻在灵魂的记忆。
    陈小洛以前究竟干过什么，让人家竟恨她至此！
    想到那满本子的陈小洛和照片，苏深悟了，原来那是恨不得对方原地去世的诅咒。
    毕竟好好的，谁有那个闲心拿别人名字练书法。
    “别急，这就把你给陈小洛送去。”给你提供方便，你近距离好好扎小人。
    三魂听到这句，突然用力挣动起来。
    她本身就脆弱，苏深绑她，也只是套了层类似笼子的东西，根本不敢用力，怕给震碎了，眼下这么不管不顾的扭吧，淡蓝色半透明影子承受不住力道，虚虚实实消失了足足好几秒，苏深还想要灯芯，怕她把自己作散，连忙松开怨气。
    三魂扭头就跑。
    苏深“啧”了声，心底笑话对方不自量力，下一刻原地消失，凭空出现在三魂身边。
    碍于对方弱小的身板，苏深不敢出手拦她，于是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企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讲道理。
    “你跑什么呀。”
    三魂没理她。
    “你跑不掉的，我动动手指你就散了。”
    三魂仿佛没听见。
    “停下，再跑我吃掉你。”
    三魂加快了速度。
    “你……”苏深还想再说，突然一股大力拽住了她，她动作一梗，差点以头抢地。
    沉迷追魂，忘了还有束缚，这是束缚长度到头了。
    “啊好烦。”苏深稳住身形，懊恼地皱起眉头，开始生气。
    要不直接吃了算了，什么灯芯不灯芯的，带不回去！陈小洛自己再买一个吧！
    她伸出手，准备用怨气将三魂兜回来，一抬头却发现对方根本没跑，又和在太平间门前一样，杵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观察她，宛如看一只猴子。
    “你这魂怎么回事。”苏深掌心泛起黑雾团：“说话，或者永远别想说话。”
    “说……什么？”蒋娣的三魂结结巴巴开口，说出口的声音断断续续，极其尖锐，仔细分辨才能听出其中的音节。
    如果苏深知道有电报这么个东西，一定会怀疑这魂离体的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待在电报机里。
    “说什么？”苏深略一思索，决定回到最初的问题：“你为什么讨厌我？”
    蒋娣的三魂呆了两秒，似乎在领悟意思，慢吞吞道：“陈小、洛。”
    苏深不解地皱眉：“你讨厌陈小洛跟我有什么关系。”
    三魂：“……”
    苏深不耐烦地道：“说话。”
    “没有...讨厌。”三魂轻轻摇头。
    “？”苏深重新感知了一遍对方传递过来的情绪，发现这魂不诚实，在说谎，只不过讨厌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不甚明显。
    她决定换个提问方式。
    “你讨厌我，却又一直在拼命压制，为什么？”
    三魂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她嘴角向下撇，眼神哀戚，眉头皱成一团：“你们灵魂绑在一起，我看到了。”
    --

 第44页

    说起这个事情苏深自己也很糟心，眼下因为被发现了，糟心的感觉又叠加一层：“啊，然后呢？”
    “你们喝一瓶水，我看到了。”
    一瓶水？苏深没理解，第一个反应是，难不成要论缸，喝一缸水？喝水被看到怎么了？然后反应过来，这里大概是同喝一瓶水的意思。
    “就这？然后呢？”这么点事儿能产生那么复杂的感情？
    苏深觉得人类越来越难懂了，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跟着我。”还拿观赏珍奇动物的眼神瞅她。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
    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三魂的五官慢慢变化，逐渐皱一起，过了一会儿，吞吐道：“想看看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样。”
    苏深一愣：“谁？”
    “陈……小洛。”
    苏深：“？”
    苏深裂开了：“你看陈小洛喜欢的人，跟着我干什么。”
    三魂不说话，泛着蓝光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她。
    苏深：“……”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指尖微微颤抖：“你的意思是，陈小洛喜欢我？”
    三魂做出个哭的表情，在苏深震惊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苏深：“？？？！！！”
    她噎住了，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神色复杂地对三魂道：“我怀疑你在侮辱我。”
    三魂脸皱得更厉害了。
    苏深用力闭了闭眼睛，尽量不让自己表现过激。
    她觉得她得做点什么澄清自己，就算对方是个一碰就碎的三魂也不行，这个误会太让鬼害怕了，简直吓得睡不着觉。
    苏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三魂一脸迷茫，显然苏深的问题超纲了。
    “好吧，”苏深妥协：“想不起来就算了，我问点你别的，为什么认为陈小洛喜欢我？”
    “你们，灵魂绑在一起。”
    “灵魂绑在一起就是她喜欢我吗？不成立，还有呢？”
    三魂一脸倔强：“只有埋在一起的夫妻，灵魂才会绑在一起。”
    “她没死，我也没埋！”苏深暴躁地抓抓头发。
    “你们，喝一瓶水。”
    苏深有些茫然：“……不行吗？”水里没毒啊，陈小洛能喝她苏深为什么不能喝，人鬼歧视吗。
    三魂又恢复了五官挤在一起，快要哭出来似的表情：“她喜欢你。”
    苏深大怒，撸起袖子：“搁着跟我套娃呢！”
    “是真的。”
    “我打死你也是真的。”
    三魂断断续续道：“喜欢就是，你们同用一副碗筷，同喝一瓶水彼此不嫌弃。”
    苏深：“嗯？”陈小洛一个碳基生物，她一个鬼，有嫌弃的必要吗？
    三魂：“她无时不刻不跟你在一起，如胶似漆。”
    苏深：“……”如胶似漆不至于，但是有束缚确实走不远，就像现在，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她够不到三魂。
    三魂：“有时候恨不得把对方吃进肚子里，又担心她会受到伤害下不了手。”
    苏深：“……”就陈小洛那一身血肉，哪只鬼不想吃啊，大补啊！要不是陈小洛狗得跟那什么似的，还是个驱鬼师，早让鬼啃得渣都不剩了。
    不过有一说一，情况确实符合，苏深心生动摇。
    三魂：“时刻挂念对方，会因为对方不经意的举动从心底惊叹。”
    可不吗，她时常惊叹陈小洛又刷新了自己对她下限的认知。
    苏深浑身僵硬，脸色难看。
    三魂一锤定音：“这就是喜欢。”
    苏深：！！！
    “这不可能。”苏深整只鬼精神恍惚，两眼发直，喃喃自语道：“太可怕了。”
    这一刻，苏深的世界观塌了，塌地她怀疑鬼生。
    忽得，她抬头恶狠狠道：“你怎么确定这是喜欢？！”
    三魂忧郁又惆怅，抬起双手捂住脸颊，透过苏深凝望远方，目光悠远绵长：“我喜欢她，她喜欢你，你是她喜欢的人，我对你有敌意，她会讨厌我的，我不想让她讨厌。”
    她说的深情款款，苏深怎么听怎么膈应，而且莫名反胃，“你认真的？”
    “我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喜欢上她了。”
    “所以那个本子？”不是用来诅咒扎小人的？
    三魂眨了眨眼，“本子...本子，寄托思念......我真的很喜欢她，比喜欢自己更深的喜欢，但是我是个异类。”
    苏深赞成：“确实有点。”
    “我只恨我自己，太弱了，追不上她，我想和她比肩，又怕她注意到这份感情，怕她讨厌我，我连句话也不敢和她说，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一直唯唯诺诺，这样的我，不配站在她身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单拆每个字都认识，合起来一句话没听懂的苏深：“啥？”
    “我不会回去的，就让我这么死去吧，带着我无法言说的感情。”
    苏深麻了：“我没让你回去……等等，这么说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离家出走的三魂啊。”
    “唔，祝你们幸福。”三魂干哭出声。
    苏深：“……”
    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三魂疯疯癫癫的，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奇怪，乱七八糟，想必也没什么可信度。
    还好还好，她还是个正常的鬼，陈小洛也是个正常的人。
    --

 第45页

    没有喜欢，根本不存在爱情。
    要是真到哪天陈小洛突然和她告白，那一定是陈小洛准备坑她波大的。
    要是哪天她真那么不长眼，喜欢上陈小洛，不用别人动手，她当场自我了断，就算是陈小洛拦也不好使！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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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病房中, 几人面面相觑。
    蒋娣妈妈那句：“你们是来骗钱的吧！”说完之后，几个人一同沉默了。
    陈小洛是懒得说，陈东风有点懵, 穆洪杰比陈东风还懵, 不明白好好的驱鬼师怎么就成骗钱的了。
    “小杰,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蒋娣妈妈率先打破平静。
    “哦，林阿姨, 这是我大学同学，我跟你跟您提起过的。”穆洪杰拉着陈东风解释，完了又介绍陈小洛：“这是小洛姐，一周前帮我叫救护车的就是她。”
    他又给陈小洛和陈东风介绍蒋娣妈妈：“这是林……阿姨, 我爸的老婆。”
    陈东风愣了一下, 连忙道：“林阿姨好！”
    陈小洛瞥了眼病床上的蒋娣。
    “你过来。”蒋娣妈妈拉着穆洪杰的袖子, 把他往病房里拽。
    “怎么了？”穆洪杰眨眨眼睛, 给她解释：“他们不是骗子，真的, 他们要是骗子那世界上没有可信的人了。”
    穆洪杰嗓门大，说起话来毫无顾忌，蒋娣妈妈面上有些挂不住, 拉着他袖子的手用上力气, 低声重复：“你跟我过来！”
    穆洪杰差点被拽倒，他踉跄一下稳住身形，对另外两人道：“那个, 我先去一下哈, 你们进来坐, 进来坐，别客气哈。”
    其热情程度, 不知道的还以为病房是他家。
    蒋娣妈妈一直把他拉到阳台上才放手。
    “怎么了？”穆洪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说上回跟你要八十万的，就是那女娃？”
    “噢，那个啊，那是我的影子不见了……”穆洪杰剩下的话淹没在蒋娣妈妈的视线中。
    他烦躁地撇撇嘴转向一边，单手叉腰，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林阿姨，您不信我。”
    见他这样，蒋娣妈妈有些慌张，连忙道：“蒋娣也是她送来医院的，医生说蒋娣是营养不良才昏迷不醒，她还给开了住院，天下间哪有那么巧的事，小杰不要谁都信，当心被人骗钱。”
    穆洪杰道：“东风他家不比我们家差，不缺这点儿钱。”
    “你又没去他家看过怎么知道，再说了，现在我们这种家庭的小孩哪有出来干神棍的，不都在读书，就像你，你爸不是还给你开了课程，还让你有空就去公司实习，是不是？阿姨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是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阿姨不会害你。”
    “可是林阿姨，”穆洪杰不能理解：“现在昏迷不醒的不是您女儿吗？给您女儿花点钱怎么了，一两万的又不多，又不是出不起，为什么不愿意试试。”
    “医生说只是营养不良！”
    “……”穆洪杰深吸一口气，伸手指着病床：“您自己看蒋娣的脸色，白的和涂了层面粉似的，那只是营养不良？”
    蒋娣妈妈眼窝里又流下泪来：“那是我女儿！我比谁都在意她。”
    穆洪杰有些无措：“那您怎么还……”
    “那是骗子。”
    穆洪杰：“……”
    他狂躁地揉了把自己的头发，鼻孔里出气，过了一会儿，道：“这样，这钱我出，您要是不想看见，去外面等等，可以吗？”
    “你哪来什么钱，那不是你爸的钱。”
    “对，但这钱我爸给我了，就是我的零花钱，我保证下收到零花钱的时候把这钱给他退回去，退给您也行。”
    “不是那么个事儿，你同学要是真跟你说的，家里不差钱，你们同学一场他怎么不给你免费？”
    穆洪杰愣了一下：“阿姨，我怀疑您在道德绑架。”
    蒋娣妈妈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对，又道：“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嫁给你爸又不是图那几个钱。”
    穆洪杰没说话。
    “哎呀，总之，这个事儿你别管了！”蒋娣妈妈紧锁着眉头轻轻抽泣。
    “林阿姨，”穆洪杰抬眼看她：“你是不是，对小洛姐有什么偏见。”
    蒋娣妈妈僵硬一瞬，连忙道：“偏见倒是没有，我就是觉得，不太可靠。”
    穆洪杰烦躁地想打人。
    驱鬼师五感极佳，更何况他们也没怎么控制音量，再加上争吵的时候声音不自觉放大，将小洛和陈东风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陈东风摸摸鼻子，满脸无辜：“小洛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小洛倚在门边，手里拿着个手机，头也不抬：“不知道啊。”
    “你之前有没有被人当骗子的情况。”陈东风凑到陈小洛面前，神秘兮兮地问。
    “唔？”陈小洛抬眸看他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我做任务一般不跟人打交道。”
    --

 第46页

    “也是啊，”陈东风叹气：“你接C级任务是很多年前了吧。”
    陈小洛想了想，道：“好像是家长陪着去的，想起来了，你爸爸领着我去的。”
    陈东风：“……大人领着做任务？”他惊呼一声，望向陈小洛的目光染上崇拜：“十三？十四？”
    陈小洛也忘了：“差不多。”
    “我记得你十一二岁的时候经常去我家，教我写作业。”
    陈小洛点头：“嗯，对，就是那个时候，晚饭是糖醋排骨，菜没上桌，你等不及溜到厨房偷吃，结果骨头卡在嗓子眼里，差点过去。”
    陈东风：“……好了我知道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嗯，”陈小洛无所谓，又不是她的黑历史，确定这个话痨表弟短时间内不会找自己说话后，继续沉迷社交软件。
    她正在砍价，卖锁灵盒的微商那又有了一批乱七八糟的新玩意儿，什么小鸭子形状的镇魂符，伪装成汉堡的辟邪锦囊，作用五花八门，虽然对她来说全是鸡肋，还不如她的唐刀好用，但是她得有。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收集各种驱鬼小物件放在那里，不一定用，但图标一定要解锁。
    过了一会儿，阳台上的两个人吵完了，开门走了出来。
    陈东风有些尴尬，看着两人面色都不好看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杰，你听我说……”蒋娣妈妈欲言又止，一个劲儿回头。
    “您不要管了，这事儿交给我，您出去等着啊，一会儿再进来。”穆洪杰说着，将蒋娣妈妈推了出去。
    陈小洛连忙道：“等一下，我也出去。”
    陈东风一惊：“哎，小洛姐你不在吗？”
    陈小洛摆摆手：“有我什么事儿啊。”说着，转身迈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陈小洛和脸哭肿的蒋娣母亲面面相觑。
    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蒋娣母亲轻咳一声，道：“那个，我听小杰说，他影子的事是你......”
    陈小洛没说话。
    蒋娣母亲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心眼实在。”
    陈小洛：“嗯。”
    “看你年龄不大，毕业了吗？”蒋娣母亲开始没话找话。
    “阿姨，我和蒋娣同龄。”
    “啊，对，你看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陈小洛微笑：“没事的。”
    “哎那个，你弟弟东风和我们小杰关系不错，你们是亲姐弟吗？”
    “表姐弟。”陈小洛有些心不在焉，她刚刚被束缚扥了一下，不知道苏深又在搞什么鬼，要不是靠着墙壁，怕是当场摔个大马趴。
    “奥，这样啊。”蒋娣妈妈又问：“东风家在哪，家里做什么的？有空我让小杰带上礼物登门道谢。”
    陈小洛轻轻瞥她一眼：“陈东风他们家也在菩峪市。”
    蒋娣妈妈作惊讶状：“哎呀，那可巧了，小杰都没跟我提起过。”
    “陈小洛！陈小洛！”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他们的谈话。
    陈小洛朝声源处望去，苏深急匆匆从电梯里走出来，身后飘着一团怨气，怨气中间是个吊死鬼模样，形若缥缈的鬼影子。
    陈小洛愣了一下，上前几步：“这个是？”
    “我跟你讲，”苏深语气急促，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你那个同学一直说着很可怕的话啊！”
    “看出来了，”陈小洛余光看了眼身后的蒋娣妈妈：“什么惊天话术能把你吓到了，跟我说说？”
    “好烦，你能不能不要总阴阳怪气的。”苏深拧着眉抱怨。
    “你跟我说话，我回答你就成阴阳怪气了？！”陈小洛有被气到。
    “你语气好点！我现在看到你就想吐！”
    “……”
    陈小洛一步上前，抓着苏深的后脖颈，揪到垃圾桶旁：“反了天了你，吐！吐不出来扣你三天工资！”
    路过的护士被吓了一跳，连忙劝架：“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
    陈小洛不顾苏深的抗拒，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笑吟吟对护士道：“没有打架，闹着玩呢。”
    “陈小洛你放手！你信不信今晚我让你睡地上！”苏深张牙舞爪。
    “谁睡地上还不一定呢！我感冒了你也遭殃！”
    蒋娣妈妈大受震撼：“你们，是什么关系？”
    苏深沉迷掐架，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跟她说话。
    陈小洛百忙之中分她一个眼神，“没有关系！”
    苏深搭话：“对，没有关系！谁会喜欢这种人啊！”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陈小洛瞳孔地震，手一抖，忘了反应，被苏深一记扫腿放倒在地，用力摁住，再起不能。
    “服不服！”终于赢一次的苏深心情豁然开朗，骄傲地扬起下巴，用鼻孔睨陈小洛。
    “你刚刚说什么？”信息量太大，陈小洛还没缓过来，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苏深不明所以：“什么啊？”
    “你们，果然是这种关系，我就知道你不正常！”蒋娣妈妈突然尖叫出声，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扭打成团的一人一鬼。
    苏深转头看她，皱眉道：“你谁啊，吼那么大声干嘛！”
    “我女儿就是你害的！害她这么惨还不算，还来骗我们家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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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洛：？？？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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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苏深转头看着陈小洛：“她女儿是谁？”
    “蒋娣, 我同学。”
    苏深回头看了看一副恨不得咬死他们的女人，又看了眼不知道怎么突然挣扎起来的三魂，面无表情对陈小洛道：“你把她女儿怎么了。”
    陈小洛也注意到了蒋娣的三魂, 脆弱的三魂突然暴走, 不要命似的撞击苏深的怨气, 已经开始像幻灯片似的若隐若现了。
    三魂若是碎了，蒋娣怕是要当一辈子植物人。
    陈小洛急道：“快放开！”
    苏深以为陈小洛是让她放开自己, 随即拉紧陈小洛的胳膊：“叫爸爸。”
    “放开蒋娣！”陈小洛成功理解了苏深的脑回路。
    苏深并不在意蒋娣的死活，她在乎的是陈小洛的月球小夜灯，可是照这个趋势走下去，三魂就要自毁了, 于是她道：“也行, 那你不准再念叨小夜灯的事, 之前扣的工资要给我补回来。”
    陈小洛：“？”
    蒋娣妈妈听她们提到自己女儿, 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女儿怎么了？”
    没人理她。
    路人频频侧目，护士医生也围过来好几个, 正在热火朝天地决定要不要叫保安。
    “和夜灯有什么关系？”陈小洛怀疑苏深趁机敲诈。
    苏深抬手指着蒋娣的三魂：“你不觉得她像极了长明灯？”
    陈小洛茫然两秒，终于明白了苏深在说什么，忍不住道：“你有病啊！”
    蒋娣的三魂只有苏深和陈小洛能看到, 其他人只知道苏深虚空一指, 不巧的是有个给病人换完吊水的护士路过，大家齐刷刷看向护士。
    护士当场懵逼，又步入苏深怨气团的范围, 凉飕飕的, 莫名心悸, 出了一身冷汗。
    护士：“怎...怎么了？”
    苏深反唇相讥陈小洛：“没有你病得重！”
    一个抱着文件夹，站着看了许久的护士, 闻言问旁边的医生：“要给她们挂号吗？”
    医生突然被cue到：“啊？”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
    由于蒋娣的三魂被检测到就在附近，却怎么喊都不过来，陈东风决定自己出来找找，然后一开门被吓了一跳。
    第一个念头是：怎么这么多人？
    之后：我姐打架了？
    接着注意到苏深不是个人：“卧槽！”
    最后发现蒋娣的三魂在痛苦撞墙，马上就要把自己撞散了，陈东风：“卧槽！！！”
    他顾不上别的，快步来到三魂边上，紧张地抬起胳膊想将怨气弄散，把三魂解救出来，奈何这怨气等级太高，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只好着急得围着转圈圈。
    外人眼中，陈东风面色焦急地围着一个身形娇小的护士转圈，像极了正在工作的牧羊犬。
    被她围住的护士：“耍流氓啊！！”
    陈东风：“小洛姐！想想办法啊！！”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眼看三魂要不行了，陈小洛道：“不扣你工资，快放开蒋娣！”
    苏深鼓了鼓腮帮子：“那行吧。”
    话落，她打了个响指，黑雾顷刻消散。
    陈东风第一时间扑上去抓，没时间绕开护士，架势就像往护士怀里扑一样，吓得护士条件反射，抬手一个巴掌。
    “啪！”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这一声像按了停止键，闹哄哄的走廊瞬间安静如鸡。
    陈东风这才注意到小护士，捂着被打的脸颊，后退半步，委委屈屈道：“你打我干什么！”
    三魂转身就跑。
    陈东风一惊，赶紧去追：“等一下！”
    抱文件夹的护士对旁边的医生道：“要不要给他们都挂个号？”
    医生：“再看看，再看看。”
    陈小洛动了动指尖，小型罡风紧贴她周身吹起，将若有若无的怨气打着旋吹散，下一刻，她一个翻身，反客为主，用膝盖顶着苏深的后背，将她压在地上。
    事发突然，苏深没反过来，不满道：“陈小洛你赖皮！”
    “先不要闹了。”
    苏深偏头看她，满脸倔强：“放开我！”
    没同意，就是伺机反击的意思。
    陈小洛太阳穴大血管突突地跳。
    苏深就像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精力旺盛，一会儿看不见就露爪子，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有自己的一套歪理，特别固执，解释没有用，除非开罐猫罐头，或者顺了她的意思，陪着玩。
    陈小洛暂时不想陪她玩。
    “你别闹。”陈小洛道:“一会儿出去给你买驴肉火烧，不加辣椒。”
    苏深不同意：“还不是要从我工资扣。”
    “我给你买。”
    “真的？”苏深挑眉，对陈小洛的诚信度抱有十二分怀疑。
    陈小洛翻了个白眼，放开苏深：“假的，你别吃了。”
    “我不！”苏深站起来：“我听到了，你别想赖账！”
    陈小洛对蒋娣妈妈道：“你跟我过来。”
    说着，转身朝病房走去。
    --

 第48页

    蒋娣妈妈满含怨气地瞪她，下意识想拒绝，但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自己女儿是同性恋这种事属于家丑，不好声张，于是跟着进了病房。
    那个医生道：“好好说话，不能打架啊。”
    陈小洛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医生开始清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说着，一把拉住抱文件夹的护士，小声道：“去把院长找过来。”
    一进病房，外面的喧哗瞬间消失，像是进了个独立空间，安静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蒋娣妈妈没由来一阵慌乱，抬眼看见穆洪杰，快步朝他走过去。
    穆洪杰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个八卦镜，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发现是自己后妈。
    “林阿姨，您怎么进来了？您不能进来……”话说一半，看到了苏深，登时震惊，“你你你，你不是，你......”
    苏深着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是你啊！”
    “什么？小杰，你认识她们？”蒋娣妈妈问道。
    “啊，我，我……”穆洪杰看了眼陈小洛，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深不知道他的纠结，动了动鼻子，突然闻到一股怨灵的气息，勾得她食欲大动。
    下一刻，她原地消失，来到雪白的墙边，手臂没入墙面，硬生生拽出来一个失去半个脑袋的厉鬼。
    穆洪杰手一抖，八卦镜差点没拿住，“卧槽！”
    蒋娣妈妈也被吓到了，她瞳孔缩小，发出一声惊叫，仓惶往外跑，边跑边哆嗦。
    陈小洛拦住她：“你不能走。”
    蒋娣妈妈根本没听清陈小洛说什么，只知道有人不让她逃命，想害死她。
    “走开啊啊啊啊！！！”她抓着陈小洛的胳膊，无意识踢打。
    “冷静点！现在这个房间只能进不能出！你不管你女儿了吗？！”陈小洛反手一个擒拿，将她控制住。
    “女儿...女儿...”蒋娣妈妈似乎换回了些神志，随即哭着道：“女儿不归我管，我已经和他离婚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想死！”
    陈小洛神色复杂：“你说什么呢。”
    这边说话的功夫，苏深已经把鬼团成了糖球大小，一口塞进嘴里，边嚼边往这边走，好奇道：“这个人情绪好强烈啊。”
    随着苏深的靠近，蒋娣妈妈愈发挣扎起来，陈小洛皱眉：“你吓到她了。”
    苏深不服：“这能怪我？”
    “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别吵，冷静点！”陈小洛手上用力，女人发出一声闷哼，尖叫声更大了。
    “林阿姨，她不会害你，你先别叫。”穆洪杰道：“本来蒋娣的魂魄就不好召，你这么一喊给她吓跑怎么办？”
    “你们是什么人啊。”听到穆洪杰的声音，蒋娣妈妈终于恢复了些理智。
    “帮你女儿招魂的人啊，穆洪杰付了钱的，我们是正经买卖。”陈小洛叹了口气，放开她，想了想还是道：“很有职业道德的，所以不要害怕了。”
    “真的？”
    “真的。”
    “所以蒋娣她……”蒋娣妈妈往后退了两步，离苏深远点。
    “三魂丢了。”陈小洛回答。
    穆洪杰道：“我上回不是和您说了，我影子丢了就是小洛姐救的我，那房子里面是真的有鬼，没有她我早死了，您之前还不相信，现在信了吧？没什么好怕的，小洛姐是好人。”
    蒋娣妈妈愣住，眼神目无焦距，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她道：“为什么又是你，蒋娣因为你没上大学，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离婚，你帮小杰找回影子，现在还给蒋娣招魂。天底下怎么有那么巧的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苏深一听来了兴致：“你害得人家破人亡哎，果然是个人渣！”
    蒋娣父母离婚和她喜欢自己有关这件事，陈小洛只是隐隐有所猜测，现在这么一说，原来真是因为这件事。
    “阿姨，”陈小洛道：“不要乱扣锅啊，我最讨厌背锅了。”
    蒋娣妈妈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我就是，就是说说，我…….”
    “阿姨，虽说现在讲究科学，没见过不相信也正常，但这种情况下，正常人家的父母都会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价格你也担负得起，甚至还没有你随手买一个包花得多，而且你之前也有这种想法对吧，所以才联系穆洪杰，找了驱鬼师。”陈小洛缓缓道。
    蒋娣妈妈染上几分怒气：“你想说什么？”
    “你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你发现穆洪杰找来的驱鬼师是我弟弟，仅此一项，便认定我们是在骗你钱，说什么也不愿意给蒋娣招魂，哪怕蒋娣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你很不招人喜欢呢。”苏深戳戳陈小洛的胳膊。
    陈小洛回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彼此彼此。”
    第24章
    穆洪杰有点懵：“什么？”
    蒋娣妈妈沉默着没说话。
    陈小洛继续：“你一直在纠结, 蒋娣是你女儿，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但是你痛恨她的性取向, 有这种性取向的人不配做自己的孩子, 你认为是我带坏了蒋娣, 因此迁怒我，而蒋娣喜欢我这件事让你和你前夫吵架, 你前夫撕毁了蒋娣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让你因此蒙羞，最终离婚。”
    “别说了！”蒋娣妈妈突然道。
    --

 第49页

    陈小洛叹气道：“你好好想想，到底蒋娣是你女儿, 还是性取向是你女儿。”
    蒋娣妈妈捂着耳朵, 怒道：“不要再说了！”
    陈小洛握住她一只手腕, 强行拉开, 道：“我说过了，我这个人真的很讨厌背锅, 我和你女儿一个班，除了偶尔点名，甚至没说过一句话。”
    “……”
    蒋娣妈妈用力推开陈小洛, 破罐子破摔似的大声道：“当时的情况谁也不知道, 一张嘴全在你身上，你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蒋娣碰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哎哎哎别吵架, ”穆洪杰急忙道, 不安地挪着步子, 似乎想过来，但举着的八卦镜限制了他的行动, 有心无力。
    陈小洛深吸一口气，道：“你可以随便问个蒋娣高中时候的同学，不然等会儿蒋娣醒了，你自己问她。”
    “你明知道我们蒋娣没有朋友，她性格那么内向，问什么也不说。”
    陈小洛：“老师也可以作证，你女儿在学校真的不跟人交流，如果原生家庭是你们这样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
    蒋娣妈妈气得大喘气：“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能记住，反正你随便怎么说。”
    对这种不听不看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陈小洛尤为烦躁，要是别人她大概会直接打一顿，但对面这个是客户…….
    这时，门再一次被推开，陈东风满头大汗，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个空吊水瓶子，里面装着淡蓝色的三魂。
    他一进来就冲陈小洛撒娇似的抱怨：“累死我了，呼——太能跑了，你不知道，我围着医院，跑了足足三圈，田径赛我都没这么跑过。”
    穆洪杰道：“陈东风！你可回来了，我还要举多久，手都要麻了！”
    “奥奥，马上，等一下。”陈东风说着，一回头看到了蒋娣的妈妈，眼睛一亮：“阿姨您也来了，那太好了！您举着八卦镜吧，您是她的母亲，她看到您更亲近一些，三魂回体能顺利不少。”
    “我？”蒋娣妈妈指着自己。
    “嗯呐！”陈东风重重点头。
    “可是，我，”蒋娣妈妈迟疑着，神色带着几分畏惧：“我八字弱，买个首饰都得找高人开光，这……”
    “嗯？”陈东风瞪大眼睛：“您知道非说我是骗子，我还以为您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陈小洛发出一声嗤笑。
    蒋娣妈妈眼神闪烁，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我确实不太信这个，图个心理安慰。”
    陈东风道：“没事儿，您是她妈她不会害您，”他提起吊水瓶：“蒋娣现在就在里面呢，打个招呼？”
    蒋娣妈妈下意识缩了一下，看着什么都没有的空瓶子，心里五味陈杂，更多的是害怕。
    “那，那来吧。”怎么说也是自己女儿。
    这么想着，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把脸，来到穆洪杰身边，道：“小杰，给我吧。”
    “一分钟之后手可能有点麻，类似电流经过的感觉，别害怕，正常现象。”穆洪杰将八卦镜郑重交到她手里。
    蒋娣妈妈面色发白：“真，真的吗？”
    穆洪杰自由得到解放，挥了下发麻的手，后退两步，坐到隔壁空床位上，爽朗一笑：“真的，就算有事这不还有驱鬼师，大不了我下个单。”
    “……”她更害怕了。
    陈东风看了眼瓶子，里面的三魂紧贴着瓶身，似乎在尽量远离蒋娣妈妈，疑惑地挠了挠头。
    “阿姨，”他道：“她好像害怕您。”
    蒋娣妈妈愣了一下，面上一喜，随后又赶紧压下去，对穆洪杰道：“小杰，我很久没见她了，她在怨我，要不你来？”
    “啊？”穆洪杰愣了一下。
    “啊不用，”陈东风道：“还是最熟悉的人吧。”
    蒋娣妈妈有些僵硬：“行，行吧。”
    “拿好啊，我要画阵法了。”陈东风一手拿着瓶子，一手掏出来管类似颜料的东西。
    陈小洛缓步过来，双手握着床沿，笑着道：“换个人吧，蒋娣已经开始应激了。”
    陈东风一低头，发现还真是。
    这个吊水瓶其实是个锁灵盒，能锁住魂魄，像这种脆弱的三魂，在里面怎么折腾自己也不会散掉。
    可眼下蒋娣的三魂简直像电动小马达，在里面上跳下窜，拼命叫嚣着逃离，怕是一放出来就得窜出来，万一撞到房间的屏障上，能把自己一头撞死。
    “这是怎么了？”陈东风茫然地道：“不应该啊，阿姨，您和您女儿关系很不好吗？”
    “没有啊。”蒋娣母亲回忆起记忆中的蒋娣，耷拉着肩膀不言不语，说什么听什么，从不跟她吵架，连叛逆期都没有，除了内向一点，很听话一小孩，如果不是同性恋，会是个很好的孩子。
    “那就奇怪了。”
    “我来吧，”陈小洛说着，伸出五根手指：“五五分分。”
    把陈东风吓得倒退一步：“不是吧，这也太黑了！你很缺钱吗？弟弟的钱也扣。”
    “干不干？”陈小洛不和他墨迹。
    陈东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伸手比划个六：“四六！我围着医院跑了三圈！”
    “成交！”陈小洛答的利索。
    准备继续砍价的陈东风：“……”
    虽然成功了但是感觉好亏是怎么回事，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

 第50页

    陈小洛绕到蒋娣妈妈身边：“阿姨，八卦镜给我吧。”
    蒋娣妈妈一脸犹疑。
    “好的，”陈小洛举起双手：“担心我骗钱的话，您自己来。”
    “那……给你吧。”
    陈小洛举着八卦镜，轻声道：“一直逃避可不是好孩子啊。”
    瓶子里的三魂突然不动了。
    陈东风惊呼：“哇哦。”
    陈小洛道：“快点。”
    “好嘞！”陈东风以指尖蘸取清水，围着蒋娣的病床边走边在空气中一同乱画，嘴里嘀嘀咕咕。
    一圈之后，他回到原点：“开始了哦。”
    话落，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点了一点颜料管里的粉末，在瓶子口抹了一道，又在蒋娣额头抹过一道。
    而后他闭上眼睛，轻念咒语。
    房间突然黑了下来，宛如暴风雨降临前压抑幽暗的天空。
    所有人心神一震，本能地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围绕病床一圈亮起淡蓝色的光，曲线与陈东风之前清水画出的一模一样。
    陈小洛闭上眼睛，罗盘红光大盛，将病床和陈东风一起罩住。
    大约三分钟后，红光渐渐熄灭，房间恢复白天的明亮。
    陈东风挺直的肩膀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累死我了。”
    陈小洛嫌弃道：“这点就叫累，你又退步了。”
    陈东风摆摆手，语气轻快：“肯定不能和小洛姐比的啦。”
    苏深不知何时凑过来，趴在蒋娣床头，和蒋娣挨得极近，鼻尖在她脸上闻了闻，道：“好纯净的味道。”
    被陈小洛一把捂住眼睛捞了回来，警告道：“不许吃。”
    “嘁——”苏深把脸转向一边，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服气。
    “这就好了？”穆洪杰问道，他第一次看见招魂，还以为和电视里面跳大神似的，没想到竟能改变天气，大受震撼，有点没缓过来。
    蒋娣妈妈像是被完全震住，一句话也没说，忘了反应。
    “好了，”陈东风点头，“你可以过去了，人应该马上醒。”
    应了他的话似的，病床上的人动了动，睁开眼睛。
    “好快！”穆洪杰惊呼，上前一步把自己的大脑袋挤进蒋娣视线中：“你好，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是？”蒋娣声音沙哑。
    “蒋娣！”蒋娣妈妈来到病床前，推开穆洪杰，语气急促：“醒了吗？怎么样？没事儿了吗？”
    蒋娣看她她妈，瞳孔瑟缩了下，垂下眼睫，小声道：“妈妈，你哭了？”
    下一秒，被一把抱住。
    蒋娣妈妈把脸埋进蒋娣颈窝里，呜呜地哭：“你吓死妈妈了，可算醒了。”
    蒋娣瞪大眼睛，浑身僵硬，看到旁边的陈小洛，又突然紧张起来，视线乱瞟，不知道该往哪看。
    陈小洛对她笑了一下：“醒了就好。”
    在场的只有陈东风思维清晰：“不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递杯水？”
    蒋娣妈妈如梦初醒，放开蒋娣，“对对对，医生说你很久没吃饭了，先喝点水吧。”
    她慌张地去找暖水壶，发现是空的，“你等一下，我去打水。”于是风风火火。
    蒋娣还虚弱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眼神放空地望着天花板，脸色发白。
    “没事的，都过去了，不要想了。”陈小洛安慰她。
    蒋娣脸颊通红，偏过脸，一眼看到了苏深。
    她抿起唇角，思索了一会儿，开口对陈小洛说了有生之年除了答到之外的第一句话：“你们，要好好的，一定要幸福。”
    “……”
    陈小洛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陈东风也惊了：“哈？”
    穆洪杰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驱鬼师和鬼，超酷！”
    苏深一脸惆怅：“我说过的啊，你这个同学一直在说着很可怕的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洛：？？？确实好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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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白衣温顺，跟在自己的身后笑得人畜无害，只需要一点点的糖就能哄得她喜笑颜开，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上辈子的那个人
    直到那人浑身是血的走到自己面前，然后抱着自己哇的一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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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不是, 等等，为什么，”陈东风怀疑人生, 指着苏深语无伦次：“我从刚才就觉得她不对劲, 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家里知道吗？！不对, 肯定不知道，那姑姑姑父知道吗？要瞒着的吧, 虽然小洛姐你追求幸福是件好事，但这前路也太艰难了，怎么办、啊啊啊怎么办，好难, 我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被陈小洛当头拍了一巴掌。
    陈东风捂着脑袋：“嘤！”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陈小洛头痛地揉揉太阳穴。
    苏深若有所思：“我怎么感觉你在嫌弃我？”
    陈小洛对苏深道：“你闭嘴吧！不要火上浇油了！”她深吸一口气, 转过身面对蒋娣：“虽然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 但是我和苏深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蒋娣呆了呆, 目光在苏深和陈小洛之间来回扫过，最后定格在陈小洛脸上, 问出口的话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那你，有没有女朋友？”
    陈小洛摇头，诚实道：“没有, 也没有男朋友。”
    蒋娣突然就激动起来。
    她面颊绯红, 被子边被她抓出一道道褶子，额头因为紧张出了一层汗：“那个，那个, 我有话对你说。”
    陈小洛微微点头：“你说吧, 我听着。”
    “我, 我，我……”
    陈小洛安抚她：“不要急, 先把气喘匀。”
    蒋娣闭上眼睛，摆出豁出去的架势，宣布道：“我喜欢你！”
    陈小洛叹出口气，战术后仰。
    陈东风彻底凌乱，麻了：“你们好复杂，”他问一旁同样吃瓜的穆洪杰：“你听懂了吗？”
    穆洪杰左脸一个懵，右脸一个放大的懵，目光茫然地和陈东风对视：“你们修仙的都这么会玩吗？”
    陈东风：“？？”
    陈小洛语重心长：“谢谢你的喜欢，我……”
    “你不要说话！”蒋娣语气急促，快哭出来了：“你不要说，我知道的……”
    陈小洛：“……嗯。”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到处飘荡。”蒋娣慢吞吞道：“见到了好多跟我一样的人，他们自信，大方，和伴侣逛街，吵架，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陈小洛：“本来就没什么不一样啊。”
    “我才知道，我之前的认知有多么可笑。”蒋娣自嘲的笑了一下。
    “不可笑。”陈小洛道：“你只是陷入了误区，不安正常，没什么可笑的。”
    蒋娣愣怔了一下，眼里泛起水光：“谢谢你。”
    陈小洛温和地朝她笑笑：“没事。”
    “呼——”蒋娣呼出一口气，短促地笑了一下：“终于说出来了，我现在感觉整个人好多。”
    “那就好。”
    蒋娣已经没什么大碍，剩下的只需要静养。
    她招呼一边的苏深：“别玩了，准备走了。”
    “！”蒋娣一惊，下意识伸出手，在陈小洛退回去之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皮肤快速相贴，发出不大不小‘啪’地声音。
    陈小洛停下脚步，低头望着她。
    蒋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放开，紧张道：“你要走了吗？”
    “嗯，”陈小洛点头：“我还有别的事情。”
    蒋娣满含期盼，小心翼翼道：“我能去找你玩吗？”
    陈小洛想了一下，实话实说：“我多数时候不在家，一般都在外面出差，没什么时间，算了吧。”
    “……”蒋娣垂下眼，轻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陈小洛不再停留，挥手。
    “那么，再见。”
    “等一下！”蒋娣再一次拦住她，撑着床无力地坐起来，举起手，展开，手心躺着一颗包装漂亮的牛奶草莓棒棒糖：“那，就此别过，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
    陈小洛接过糖，拿在手里晃了晃，做出挥手的动作：“谢谢，会的。”
    苏深还在窗边探头探脑，一副跃跃欲试要跳楼的样子，陈小洛抿了抿唇角，走过去一把勒住她的脖子，“走了！”
    “唔！？你放开我！别动不动就勒我！”苏深使劲儿挣扎，但是作用不大，气得她偏头咬陈小洛。
    被陈小洛眼疾手快，塞进去一颗糖。
    “什么啊……”话到一半没了声音，苏深瞪大眼睛，乌黑的眸子满是惊奇，她瞬间乖巧，顾不上被陈小洛勒住的脖子，把棒棒糖拿出来，发现上面有粉红色花纹，还挺好看，“好甜，味道不错哎，这是什么，糖吗？”
    说话间，被陈小洛拉了出去。
    房间里，蒋娣看着这一系列发展，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表情都快哭了。
    陈东风也目瞪口呆：“嘶——虽然但是，好不做人啊。”虽然拒绝了，但是当着对方的面转手把糖送喂别人的行为实在是——
    他转头安慰蒋娣：“没事儿，小洛姐她从小就这样，脑子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蒋娣屈起腿，将脸埋进被子，闷声道：“陈小洛是年级第一。”
    陈东风语塞：“……”
    两秒钟后，他一拍大腿：“有什么用，她情商低啊！”
    蒋娣丝毫没有被安慰到，脸埋地更深了。
    陈东风觉得甚是造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要一个劲儿对穆洪杰使眼色。
    穆洪杰粗神经，完全没get到，还以为陈东风眼睛抽筋了，不过他没问，他现在关心别的：“这个事情，需要保密吗？”
    --

 第52页

    陈东风道：“哦，不用，其实没关系，我们这个行业也没有那么讳莫如深，反正说出去没几个人信。”
    “……”穆洪杰想起了自己：“确实。”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陈东风还有点不放心蒋娣。
    “哎？”突然被问话，蒋娣有瞬间的紧张，小声道：“还，还行？”
    “那就好，”陈东风点点头：“你现在三魂和七魄还没完全融回去，需要再住院几天，等到完全融合之后，三魂离体这段时间所遇到的事情也会慢慢忘记，放宽心。”
    “……”蒋娣：“我不想忘记。”
    陈东风挠挠头，感到为难：“那没办法啊，要不你趁着还有记忆，拿本子记下来？”
    陈小洛一出病房，迎面遇到医院院长。
    “王院长。”陈小洛笑着打招呼，菩峪医院她不是第一次来，之前来都是做任务，王院长算是老客户。
    “小洛来做任务？我听说你在我们医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王院长面色和蔼。
    “啊，是个意外。”陈小洛示意病房：“我是陪着来的，主角在那呢。”
    陈小洛和王院长简单寒暄几句，互相告别，王院长进去病房找陈东风，陈小洛拉着苏深等电梯。
    电梯还没到，陈小洛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目光朝楼道转角若有若无地瞥去一眼。
    苏深也发现了，她含着棒棒糖，口齿不清：“你同学的妈妈在楼梯那边偷偷看你。”
    “你怎么确定她不是在看你。”
    “她讨厌的是你又不是我。”
    简单交谈的工夫，电梯下来，陈小洛不再管她，拽着苏深走进电梯。
    电梯人有点多，陈小洛怕苏深搞事，把她圈在电梯最里面的角落，反倒是用身体给她圈出了块相对宽敞的空间。
    不用挨挤的苏深相当自在，舔一口棒棒糖拿在手里，吐槽道：“这里死尸味好重哦。”
    话一出口，语惊四座，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投注到她身上。
    陈小洛：“……”她握着苏深的手，将糖怼回她的嘴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哈呀凶巴巴的，我又没说错！”
    回到车上时，苏深吵着要喝水。
    陈小洛被烦得不行，随手将来的时候喝掉一半的苏打水扔给她。
    苏深接住苏打水，没有立即喝，而是看着瓶身上画着的桃子若有所思：“你同学说你喜欢我，因为我和你同喝一瓶水。”
    陈小洛嗤之以鼻：“别想多了，你不配开瓶新的。”
    苏深当场炸毛：“哈？”
    陈小洛斜眼睨她：“开新瓶是要付钱的。”
    “？？？”
    “吃我的住我的还气我，你当我做慈善的？”陈小洛面无表情，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七拐八拐地将车开出停车场。
    苏深道：“你当我愿意啊，要是束缚能解开，我要做第一件事就是吃了你。”
    “彼此彼此，”陈小洛道：“我也想送你下去投胎很久了。”
    “……”
    苏深转过脸对着窗外，不理她。
    陈小洛乐得清闲。
    过了会儿，苏深吃光棒棒糖，喝完苏打水，正闲的无聊，眼尖地在路边看到一家驴肉火烧。
    她激动地抓陈小洛的胳膊：“停车停车！我看到了！”
    方向盘一歪，差点撞到旁边的车，吓得旁边和身后的车一起鸣喇叭。
    “说过多少次了！开车的时候不要打扰我！你想死是不是，千年老鬼紧跟时代步伐，穿过时间洪流，只为死于车祸？！”陈小洛嘴叉子一开，嘲讽的话不要钱似的飚出来。
    苏深不以为然：“有什么关系，就算真撞上我也会护住你的，”她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这家伙小瞧我是不是？”
    陈小洛比出中指：“我看不起你。”
    “彼此彼此。”苏深现学现用，也比了个中指。
    知道车是开不成了，陈小洛在路边找了个车位停下，没好气道：“说吧，又看到什么了？”
    “喔，”苏深指着过去有些距离，只能勉强看到个木质牌子的店铺：“驴肉火烧，你说给我买的。”
    陈小洛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来，闭了闭眼睛，经过一系列心理斗争，最终认命似的反手解安全带：“走吧。”
    店铺是精装修的，木制桌椅看上去很有分量，墙上还画着栩栩如生的国风画，图文并茂地描述驴肉火烧的起源。
    苏深一进店就探头探脑四处乱看，没头苍蝇似的，被陈小洛摁着肩膀坐到椅子上，之后自己也跟着坐下。
    “两份驴肉火烧，一份不要辣，一份多加辣。”她转头望向苏深：“蛋花汤喝不喝？”
    苏深没喝过蛋花汤，略一思索：“你喝我就喝。”
    “两份蛋花汤，不要香菜。”
    点完餐，陈小洛发现苏深视线黏在饮料柜上，于是警告她：“想喝花自己钱买。”
    苏深回过头，眨眨眼睛，回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我不吃辣。”
    陈小洛感到奇怪：“没给你点辣。”
    “你要了。”苏深面无表情。
    “……那一份是我的。”
    “哈？”苏深嫌弃地上下打量陈小洛：“你也吃啊。”
    表情就和陈小洛不配吃驴肉火烧一样。
    陈小洛气笑了：“我凭什么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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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吃两个。”苏深没忘记，是陈小洛请客。
    “你尝尝味道就行了，又不靠吃饭活着，浪费那么多粮食干嘛。”
    “人话？”苏深趴在桌子上，瞪着眼睛凝视她。
    “人话。”陈小洛淡定抿口热水。
    “我吃两个。”苏深伸出手指比了个耶，以表达自己的决心。
    “自己买。”
    “你请客，你没说只给一个，我就要吃两个！”苏深抱怨似的大声道，语气带了些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撒娇。
    陈小洛铁石心肠，杯子往桌上一放：“不！行！”
    “我！要！吃！”苏深鼓着脸，气冲冲瞪着她。
    店老板端着做好的蛋花汤出来，一看这架势，笑道：“你妹妹想吃就给她买一个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饿肚子长不高哟。”
    “不是我妹妹。”陈小洛语气淡淡的。
    苏深闻到蛋花汤的味道，眼睛就黏在碗上下不来了，皱了皱鼻子，一本满足：“好香！”
    “香吧，多吃点！”老板给她把碗放下，苏深端起碗就喝，老板吓了一跳：“哎呦呦，可不能这么喝。”
    苏深不明所以，歪了歪头：“为什么？”
    老板把托盘里的勺子递给苏深：“因为烫，用这个喝。”
    苏深一脸问号地拿过勺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奥，好的。”
    陈小洛碰了碰碗沿，刚出锅的汤水热量穿透碗壁，烫得根本不敢去碰，苏深却没事儿人似的将碗端了起来。
    陈小洛若有所思。
    她单手托腮，看着苏深有了蛋花汤立刻把驴肉火烧扔到一边，开开心心大口灌汤的傻缺模样，问道：“好喝吗？”
    “还不错？”苏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她唠嗑。
    陈小洛手指在碗沿点了一下，一团幽冥烈火从她指尖悄无声息打入碗中，温度设定为200，接着，她从桌上的纸巾盒抽出一张纸巾，垫在碗上往苏深那边推，停在桌子中间，一个苏深想拿碗就必须端起来，但又不会显得很刻意的距离。
    换来苏深不解地对视。
    陈小洛道：“我不爱喝，给你。”
    鉴于她前科太多，苏深轻易不信她：“真的？没下毒吧。”
    陈小洛挑眉：“不喝拉倒？”
    苏深：“喝！”话落，她伸出手捧起碗，先小酌一口，发现没什么问题，然后怕陈小洛反悔似的，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放下碗，苏深擦擦嘴，打了个饱嗝儿，继续吃自己那份。
    测试结束，毫不意外地得出苏深不怕灼热的结论。
    陈小洛笑了一下，举手招呼老板：“再来一碗。”
    苏深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你不是不喝吗？”
    “我改主意了。”
    “……有病。”苏深低头吃了起来，倒是没再要驴肉火烧。
    吃到一半，陈小洛接到一个电话，陈崧助理打来的，说她被最近的一个单子投诉了，对方投诉她品德败坏，带坏自家小孩，并问她什么时候改做C级任务了。
    陈小洛：“……”她捏碎了驴肉火烧的饼皮。
    察觉到情绪波动，苏深抬头：“怎么了？”
    陈小洛摆出礼貌性的招牌微笑：“没事，你快吃，吃完饭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深：“？”
    “有很多吃的。”
    一提到吃的苏深就开心：“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陈小洛答得很快：“不会。”
    苏深嘟囔：“总觉得你不会有那么好心。”
    陈小洛语气温和，甚至称得上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闭嘴，吃你的饭。”
    “啊啊啊，”苏深战术后仰：“这才对，多么让鬼安心的表里不一。”
    陈小洛：“……”
    苏深发现，陈小洛又把她带回了医院。
    她正疑惑着，就看到陈小洛自己下车，转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朝她凑了过来，还顺便把她安全带解了。
    “你干嘛？”苏深一个劲儿往后缩，后背紧贴座椅，避无可避。
    她抿了抿唇，脸颊飘起一抹红晕，喉头滚动。
    太……太近了！
    鬼门时辰出生之人血管里特有的香味吸引着她，曾经品尝过的苏深自是更加知道这味道有多么美好，多么让鬼欲罢不能。
    要忍不住了……
    苏深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消失，乌黑的眸子渐渐隐于黑暗，宛如黑洞一般透不出一丝光亮。
    “那个废弃楼的鬼你都见过吧？”陈小洛帮她把耳鬓的碎发拨到耳后。
    苏深脑袋快炸了，顽强地和本能作斗争，根本没听到她说啥，下意识机械性点头。
    陈小洛笑得很开心：“来玩个游戏。”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着，眼尾向上，唇角抿起，因为在说话，肉嘟嘟的唇瓣一开一合，明明是一个很阳光明朗的表情，苏深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莫名渗人，她缩了缩脖子，满腹的食欲一点点压下去，露出小狗一样可怜巴巴，满含无辜的眼神，在对方的注视下，轻轻地，缓慢的点了点头。
    蒋娣妈妈毕竟是个母亲，不管怎样，她都爱着自己的孩子，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那么叛逆，走人走的正路，不要继续在歪门邪道上执迷不悟，在穆洪杰和陈东风告别后，她语重心长地给自己女儿灌输了一番深刻的人生道理，蒋娣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累得不行，准备出来透透气，给女儿留下充足的时间好好进行自我反思。
    --

 第54页

    走出房间的时候，走廊空无一人，她没在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潜意识以为护士都上班去了，路过服务台时，发现连值班护士也不见了。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认为服务台这种地方无缘无故缺人是不应该的。
    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怎么办？
    为了病人着想，她决定一会儿投诉，让院方把这个事情重视起来。
    平时要等的电梯，这次也是刚好的，停在她这层，一按就开了。
    蒋娣妈妈不禁感到满意，想：今天的自己也不是那么倒霉，虽然女儿不听话，但生活对她还是很好的。
    直到踏上电梯，一楼按键摁不亮。
    “怎么回事，坏了？”心情瞬间变差，她怒气冲冲地狂摁开门键，却发现怎么也摁不开。
    “什么破医院，收费这么高连个电梯都不舍得维护？”
    投诉，一定要投诉！不能惯着！
    下一秒，电梯失重似的‘哐’地下落了一截。
    女人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在了电梯里。
    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头顶的灯‘呲——’地炸裂，黑暗中，窸窸窣窣的玻璃碎片掉了她一身。
    “啊——！！！”女人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尖叫，电梯再次下坠。
    她歪在地上缩成一团，脸色发白，恐惧使她瞳孔急剧地缩小，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电梯下落过程中不知道撞在哪里，‘哐哐’的击打声不绝于耳，每一下都犹如实质般打在身上，听得人毛骨悚然。
    蒋娣妈妈恐惧地呼喊歇斯底里，带着女人独有的尖锐嗓音：“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死时，电梯忽地停了，没有一丝波折起伏，甚至感觉不到回弹，停得急切而突兀，就像被什么东西突然稳稳地抓住了。
    蒋娣妈妈额头留下的汗水顺着往下流，打湿睫毛，流到眼睛里，她顾不上擦，满脑充斥着赶紧离开的念头，急促地去摁开门键。
    她一连快速摁了七八下，电梯终于像所有正常运行的电梯一样，‘嘀’地一声缓缓。
    入眼的却并不是熟悉亮堂的走廊。
    外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楼道，楼道内部贴满小广告，上了年纪的扶手有些地方漆皮破损，露出锈迹斑斑的中空铁棍。
    陈旧、破败、贫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亲眼看着它从人来人往的兴盛繁华，变得荒凉萧条鲜有人迹。
    蒋娣妈妈对这里有一股本能的抗拒，她控制不知地浑身发抖，倚在电梯壁上，发疯似的摁着关门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但是这里的每一处，都让她害怕到心惊肉跳。
    可任凭她怎么摁，电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又坏了。
    “怎么，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发出的声音和她本人一样，抖得厉害。
    突然，漆黑的楼道传来女孩哭泣的声音。
    女孩似乎正在经历天大的难过，用力哭着，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似的。
    女人呆了一下，停止动作，浑身僵硬。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在空旷的楼道中分外响亮，伴随哭声越来越近。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楼道那头，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微弱光点。
    片刻后，头顶的声控灯暗淡地亮了起来，不顾一切奔跑过来的女孩，也终于露出面容。
    是蒋娣。
    这时的蒋娣像是被饿了三天，面色蜡黄，身形相比现在更加消瘦一些，她满脸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怀里抱着个笔记本，不经意间和她四目相对。
    原本绝望涣散的眼神看见电梯里的女人时，顿时有了焦距，生出一点点死灰复燃的渺小希望。
    女孩伸出枯瘦的手臂，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妈妈救救我，妈妈……”
    “蒋娣！”女人惊疑不定，出于母爱本能，她伸出手想把她拉进电梯里。
    这时，从漆黑的楼道里又追出来两个人。
    为首的是个男人，脸上带着近乎实质的暴怒，看见蒋娣，怒意又升了几分，骂道：“你还有脸出来！丢人现眼，跟我回去！”
    蒋娣在男人靠近时瑟缩了一下，朝她伸出手的向前递了段距离：“呜...妈妈，妈妈。”
    另一个人也追了上来，是个女人，女人的怒意不比男人少，看蒋娣的眼神向在看一件丢人的东西：“养了你这么个赔钱货真是上辈子作孽，早知道你出落成这么个德性，当初就不该把你生出来！你发癫回去发，就是个讨债的，往外跑是不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正常，好让我变成别人的笑柄？！”
    蒋娣妈妈愣愣地抬起头，借着幽暗的灯光，看清了那两个人的脸。
    那个咄咄逼人的女人，长着她的模样，留着她四年前烫过的波浪卷，而那个暴怒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死去的前夫。
    作者有话要说：
    驱鬼师被投诉会扣工资，而且比例很多，大约三分之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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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小坏蛋 5瓶；沈耶耶的小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什么？”蒋娣妈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那个男人手里拿着根短擀面杖, 见蒋娣反抗厉害，朝腿上重重就是一棍。
    皮肉被击打的声音穿透耳膜，敲得女人心里发颤, 恍惚中, 这声音似乎和方才电梯下落时发出的声音重合了, 让她有种打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蒋娣除了最初发出的一声闷哼之外，就放弃了反抗, 她抱紧胳膊把自己蜷缩起来，一声不吭，如忽略掉抖得厉害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死了。
    而那个四年前的她站在一边, 掐着腰一个劲儿骂, 什么赔钱货, 讨债鬼, 养你后悔，活着还不如死了, 恶毒的字眼一个比一个难听。
    女人看着她狰狞的表情，恍惚中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修养就是个笑话，明明和山野村妇看起来没有两样。
    “蒋娣, 蒋娣你快来。”
    女人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她扶着电梯门，用力伸出手，蒋娣明明就在咫尺之间, 再往前几厘米就能够到, 她却半步也不敢踏出电梯。
    她潜意识觉得, 这个电梯里才是安全的，不能出去, 出去不安全，但女儿受罪她看着难受，只好原地踏步，焦急地鼓励女儿来这里。
    “妈妈......妈妈.....”
    蒋娣抱着本子喃喃自语。
    “你这孩子！快进来啊！”在擀面杖再一次重重落下时，她大喊。
    蒋娣再往前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蒋娣父亲又一次擀面杖重重落下，打在后背，蒋娣条件反射，整个人往前弹了一点：“唔！”
    他们的手终于碰到一起。
    “快来！”
    蒋娣妈妈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握着蒋娣的手使劲儿往自己身边拉，蒋娣也很配合。
    却在马上进来的时候，蒋娣怀里的本子突然发出电流似的光，莫名生出一道空气墙，怎么也进不来。
    蒋娣妈妈急疯了：“快扔掉！”
    降低听到这话却是愣住了，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她凝视母亲的脸，眼里那点希望的火苗彻底熄灭，眼神变得陌生，她抱紧了本子，挣开女人的手，慢慢后退一步。
    蒋娣妈妈急道：“你疯了？什么时候了！先不要管本子了，你先进来！”
    然后很快她就认出来，这个本子，正时那本写满‘陈小洛’三个字的那本，不由一阵生气：“你拿着它干什么，它能管你吃还是管你喝，能这种情况跑来救你吗？扔了！”
    蒋娣终于抽抽搭搭哭起来，边退边摇头，身旁的两个大人像地狱来的恶鬼，蒋娣夹在中间，迷茫又无助。
    蒋娣妈妈不理解，下意识认为是这个本子洗脑了蒋娣，“那女娃娃有什么好！你不要执迷不悟，天底下只有你妈妈不会骗你，她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还不明白吗？”
    她放缓声音，重新伸出手：“放下吧，放下那个本子，妈妈带你回去，我不会害你。”
    “......”蒋娣发出一声哭泣似的哀鸣，一个劲儿摇头道：“不是的！”
    身后的男人棍子高高举起，一棍子打在女孩身上，女孩抽搐一下摔倒在地。
    烫着时髦波浪卷，骂声没停过的女人终于短暂住了嘴，道：“你这么打，不会把她打死了吧。”
    男人恨恨地道：“老子生的，犯错打两下怎么了？打死了是她命令该，这种东西养了还不如不养！丢人现眼！”
    “也是，快回家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嗯。”男人应和着，上前几步，拉着蒋娣的胳膊，半托半拽的往楼道深处走去。
    烫着时髦波浪卷的女人突然道：“等一下。”
    “干什么？！”
    女人上前一步，将蒋娣怀里死死抱着的笔记本拽出来扔在地上：“晦气。”
    电梯里的女人目送他们远去，许久之后，她扒拉着电梯门，用力探出手，将本子扒拉过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里面的内容隐约可见。
    并不是她想象中，写着满满的人名，而是一些随笔的发泄，和带着恐怖元素的自画图。
    比如用黑笔画着的小人，却在脖子位置用红笔画了鲜艳的一个横，旁边写着：能就此结束就好了。
    或者一个蓝笔兔子玩偶被扔在地上，四肢分离，红色的棉絮扬得到处都是，简笔画硬生生画出了鲜血淋漓的感觉，配字：再见。
    女人又翻了几页，没有越拧越深。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蒋娣有过如此严重的自/杀倾向。
    她放下本子，想着同性恋真是害人不浅，等到时候一定要联系最好的心理医生，给蒋娣好好做做心理辅导，她还听说有个医院专门治同性恋，不行就把蒋娣送到那里去。
    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份，被爆出亲生女儿自/杀的丑闻，那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再者她不是她那个冷心冷肺的前夫，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寻短见。
    这个念头一出来，电梯门‘嘭’地一声关上。
    在她短促地惊叫声中，电梯继续快速往下落。
    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却也没有那么快适应，她感到眩晕，胃里不舒服，想呕吐。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电梯停下，门再一次打开。
    --

 第56页

    这次入眼的是遍地纸钱。
    白色的纸剪铜钱，印着阎王头像的冥币票子，以及烧得剩些残渣的黄纸，无风自动，漫天飞扬。
    女人往电梯伸出缩了缩。
    “你是谁呀？”一个有些滑稽的声音自她身旁响起。
    她一僵，低头看去。
    一个人脸出现在电梯底部，没有眼睛，瘪瘪的，宛如谁掉在这里的□□。
    但这个面具却张着嘴一开一合，和她说话。
    “新来的吗？没见过啊。”
    蒋娣妈妈吓坏了，哆嗦着抖成一团，不敢说话。
    人脸打量她片刻，似乎来了兴致，大叫道：“喂！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个活人！”
    突然，四面八方涌来各种声音。
    “在哪在哪？”
    “哇，真的耶。”
    “我知道她，她歧视同性恋。”
    “怪不得她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呢。”
    “笑死我了，这年头居然有人歧视同性恋，我祖宗的骨灰听完都要笑得从骨灰盒跑出来。”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蒋娣妈妈被吓哭了，对死亡深入骨髓的恐惧使她本能地往角落里缩。
    突然，头发被抓了一把。
    她大叫一声，回头看一眼都做不到，不顾一切朝前跑去，却一脚踩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骤然失去平衡，直接跌出了电梯。
    狼狈地摔在地上，她手脚并用爬起来，手却摸到一个圆滚滚的物体，她猝不及防，再次摔回去。
    心跳地厉害，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受力滚动，触碰到她的头，被迫停住，她抬头一看，竟是一节骨头。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响起，她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拔腿就往电梯里跑，却发现原本空荡荡的电梯里面，不知何时挤满了各种各种的鬼。
    他们望着她毫不留情地嘲笑，或贬低或咒骂，她抖着腿肚子后退半步，绝望地发现自己周身围了一群鬼，正观赏猴子似的围观她。
    “这模样一看就不像好人。”
    “听说把女儿逼到自/杀，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老封建了。”
    “她还有多久死？我不想和她一起做鬼，太丢鬼了。”
    “和她一起上孟婆桥的鬼惨喽，一粒老鼠屎带坏一锅粥。”
    “要不我们现在把她鲨了她吧。”
    “鲨了然后把魂撕碎吗？也不是不行？”
    “可是脏了手。”
    “算了，为了长远考虑，我舍身炸粪坑。”
    “为鬼界做贡献，我辈义不容辞！我也来我也来！”
    “......”
    话题不知道怎么的，从嘲笑她变成要扬了她。
    蒋娣妈妈恐惧极了，她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抖成一团，眼看着那群鬼越来越近，她无处可跑，无处可去。
    疼痛在全身蔓延，感官被无限放大，她清晰地感受到有无数双手在撕扯她所有露在外面的头发、脸颊、皮肤。
    “她在害怕，好好笑。”
    “讲个笑话，歧视别人的人居然害怕被歧视。”
    “撕烂她撕烂她！”
    “不，不要！我错了！”蒋娣妈妈大叫着惊醒，满脸泪水。
    “妈妈？你怎么了？”
    乍一听到蒋娣的声音，她一惊，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望着蒋娣。
    蒋娣收回帮她拍背的手。
    女人活动了下身体，被撕扯的疼痛犹如实质，让她一时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确实站在病房里，阳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将白色的房间照得明亮。
    她猛然意识到，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蒋娣，”女人犹豫着问道：“你......恨我吗？”
    蒋娣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目光移到别处。
    “......对不起。”女人心乱如麻，说完，扭头往外走。
    到门口时，她道：“妈妈不会再管你的性取向了，你好自为之。”
    蒋娣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良久，豆大的泪珠划过脸颊，落在雪白的布料上晕成一团。
    她捂着脸无声地哭泣，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就这？”苏深站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库，手里捏着一只树莓味棒棒糖。
    陈小洛拧开一瓶新的柠檬味苏打水：“有些人一辈子也改变不了，感化没用，暴力点也未尝不可，不然你还真想把她吃了呀。”
    “我有那么饥不择食吗？这女人一点也不好吃，比太平间那些鬼都无趣。”
    “挑食可不是好习惯。”陈小洛摇头。
    “那你吃洋葱啊。”苏深白她一眼。
    “......”陈小洛：“我又不是没有别的可吃。”
    “我也是啊。”
    “走啦，上车。”陈小洛转身，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苏深将棒棒糖放进嘴里，歪了歪头：“说不过就跑呢。”
    ‘叭叭——’
    陈小洛摁了摁喇叭，从车窗探出头：“走不走？”
    苏深撇撇嘴：“说得跟我不走你就能扔下我一样。”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遇到了蒋娣妈妈，她呼吸急促，满脸是汗，站在路口东张西望，似乎在等出租车。
    陈小洛合理猜测，那些汗是因为这位对电梯产生了阴影，走楼梯下来的。
    --

 第57页

    她来到蒋娣妈妈身边，放下车窗，笑容灿烂地打招呼：“穆太太，好巧。”
    蒋娣妈妈吓得一激灵，回过头，眼中还带着没来得及散去的惊惧。
    “是你啊，怎么还没走。”她眼神闪了闪，迅速调整自己。
    “有点事情绊住了，”陈小洛笑容不变：“你要去哪？我捎你一程？”
    “不，不用了。”蒋娣妈妈连忙道：“我自己打车就好。”
    “不要那么见外嘛，说不定顺路呢。”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居然连个空出租都没有，蒋娣妈妈想了想，道：“那谢谢了。”
    陈小洛道：“不客气，遇见就是缘分。”
    蒋娣妈妈上了后座，发现后座放着一堆棒棒糖，什么口味都有，都是同一个牌子。
    苏深扭过身子，从座椅上探出张小脸，嘱咐她：“不要坐到我的糖。”
    蒋娣妈妈有心找话：“你喜欢吃糖？糖吃多了会蛀牙的。”
    苏深咧嘴一笑，露出和脸一样白的牙齿：“那不是普通的糖哦，你不小心压到他们，他们晚上会去找你的。”
    蒋娣妈妈脸上客套的笑险些维持不住，明显是想起了什么，说话不自觉有些结巴：“不，不能吧，这不就是普通棒棒糖。”
    “才不一样，比普通棒棒糖好吃多了。”苏深说着，将嘴里的树莓味棒棒糖拿出来，展示给她看。
    明明是带着浅紫色纹路的糖块，但是在女人眼中，却渐渐起了变化，棒棒糖逐渐增大，显示出一只布满紫色血管眼珠子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
    车里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
    吓到了路口执勤的交警。
    “喂！那越野！停一停！”交警吹着口哨去拦车。
    好在越野车开得并不快，听到喊声就乖巧的在路边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在叫，什么情况？”交警敲敲车窗。
    车窗放下，司机是个娃娃脸绯红眼睛，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她为难地皱起眉头，看起来也很懵逼：“是我同学的妈妈，刚才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劲儿说我车里有鬼。”她缩了缩脖子，手肘搭上车窗，，放低声音神秘兮兮道：“给我整得都不自信了，警察哥哥，真有鬼吗？”
    交警正了正帽子，轻咳一声：“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了，不要封建迷信。”
    “我也这么觉得，”陈小洛赞同地点点头，指着身后：“可是她非说有鬼，吓我一跳。”
    “你打开车门我看看。”
    车门一开，女人几乎是滚出来的，她在交警的搀扶下站起来，一个劲儿指像什么都没有的候车座位，扯着交警的衣服，面带恐慌：“鬼！这里全是鬼！救命！”
    交警疑惑道：“哪有东西，你先冷静下来。”
    “不是！！”女人突然尖叫：“就是有！我看到了！有的，就在那！”
    在蒋娣妈妈的眼中，车座上有一大堆各种口味的棒棒糖，这些棒棒糖扭来扭去，有的袋子被从里面拱破，露出半截干瘪的手指，有的则是一些人体器官碎片，他们蠕动着，扭曲着朝她爬过来。
    “什么也没有啊。”出于安全起见，交警还上去按压了几下，车座底下也检查了一遍。
    “哥哥，要不您把她送回家吧，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刚从医院出来，我这边要赶飞机，把她送去的话肯定来不及了。”陈小洛苦恼地皱着眉头。
    “既然这样也没办法，”交警善解人意，道：“你知道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知道的，”陈小洛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找出一张双人合照，“她是穆实木业的董事长夫人，可惜我不知道穆董事长的电话。”
    “穆董夫人？”交警看了看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往他身后躲的女人：“我妻子在他们公司工作，我让我妻子联系一下他们老板。”
    “太好了，您真是个大好人！”陈小洛面露喜色。
    于是穆实木业的老总开会开到兴头伤的时候，就看见他的秘书一脸慌张地跑进来，小声告诉了他自己妻子当街发作精神病的消息。
    穆董事长：“？”
    “不就是把鬼封印到棒棒糖里，有这么吓人吗？”苏深举着一块哈密瓜味的棒棒糖，对蒋娣妈妈的行为表示不解。
    刚才露出来的还不是完整的鬼，仅仅是一只鬼身体的一部分，只是看起来有活力了一点，实则没有半点杀伤力。
    陈小洛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摁掉亮着的手机，淡淡道：“吓人啊。”
    “......那你为什么不害怕？因为你不是人吗？”
    陈小洛：“......我是你爸爸。”
    “不要吧，我怕你八字弱担不起。”
    “说起来，你父亲是哪位大人物来着？”
    “你问这个干什么？”苏深含着棒棒糖，伸手拿苏打水，她现在已经学会拧瓶盖了，“不过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废话，所以问你是哪个。”
    苏深转头望向车窗外，车里开着空调，玻璃是关着的，她看着上面倒映出的自己脸，记忆中，曾有人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感叹‘真是十全十随了你母后，没有一点像你父王。’末了，那人还轻轻叹了一声，她努力回忆，却想不起来说话人的模样。
    她语气没什么起伏：“不告诉你，你管哪个。”
    --

 第58页

    陈小洛好奇宝宝附体：“不会让你吃亏的，作为交换，我也把我父亲名字告诉你。”
    苏深拧着眉毛想了一下，道：“你不说我也早晚知道，又想套路我，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父亲名字？”
    陈小洛耸耸肩膀，啧了一声，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苏深不好骗咯......”
    苏深瞪大眼睛盯着她，半晌：“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错了，这句不是这么用。”
    “你管我，嘴长我身上，我想怎么用怎么用！”
    陈小洛若有所思：“你该不会是忘了你爸叫什么吧。”
    “哈？”苏深被戳到痛点，立即炸毛：“我记不记得关你什么事！”只是眼神闪避语调慌乱，实在凶不起来。
    陈小洛存心逗她：“果然忘了，哈哈哈，不孝子孙。”
    “陈小洛！”苏深朝陈小洛猛扑过去。
    “哎？！我在开车！别闹！喂！！”
    人迹罕至的柏油路上，一辆黑色越野左摇右摆，横跨整条马路，宛如喝了配酒的头孢。
    道达机场时，距离起飞还剩三个小时，排队领完登机牌，通往候机厅的路上开满了小饭馆和零食店。
    苏深又走不动了。
    陈小洛警惕地盯着她：“你干嘛？机场的东西格外贵，把你卖了都付不起，别乱来。”
    苏深看着店门口摆着的卤肉饭宣传图：“我要吃这个。”
    “你想吃的东西多了，走啦。”陈小洛不耐烦地走过来抓苏深的手腕。
    被苏深甩开：“反正还早，而且那个女人在车上的时候算是帮你了吧。”
    “......”陈小洛叹了口气：“50一份，你确定？吃完就没钱买驴肉火烧了。”
    “可是我想吃。”
    “那你吃吧。”
    结果坐下之后，苏深点了个80的牛肉饭。
    陈小洛帮她计算着余额：“你可就剩4块了。”
    苏深咬着勺子，惊道：“怎么这么少！”
    “一天12，你才干了一星期，，84没错的。”
    “可是我还想吃那个......”
    顺着苏深指的方向望过去，陈小洛发现了一份土豆泥宣传牌，白色方形小碗里的土豆泥洒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溢出的部分微微发焦，看着很是诱人。
    收回目光，陈小洛微微一笑：“可是买不起的。”
    苏深没说话，她的注意力被另外一处吸引，沉默地盯着那个方向，没有说话。
    陈小洛只当她又发现了新的食物，她手指轻轻叩击桌面，道：“不过你要是答应我一件事，给你买也不是不行。”
    “陈小洛。”苏深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淡淡的。
    “嗯？”陈小洛不明所以。
    “你给我的开的工资，是不是在蒙我。”
    陈小洛眨了下眼睛，缓缓笑了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
    苏深表情顿时悲戚，她站起来，用勺子指着远处一个招聘启事：“人家都四千多！那才是正常工资吧！你就给我开12，你怎么连鬼都骗啊！”
    作者有话要说：
    几天后，陈小洛收到了交警队发的扣分短信。
    ————————————————
    太困了，文明天爬起来修，大家晚安
    第27章
    陈小洛脸不红气不喘：“没有哦, 人家那是正经工作人员，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忙起来住不下脚, 很累的, 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住, 还给你开工资让你买驴肉火烧，已经很够意思了。”
    一说到这个苏深就来气：“你根本没有供我吃！骗子！”
    “你吃得少吗, 我饿着你了吗？”
    “可那不都是我自己找的吗？还有你的任务？”
    “对，任务，”陈小洛快把这茬忘了：“我给你任务不就是让你吃东西，拿工资填肚子还补修为, 百利无一害, 你赚大了。”
    苏深想了想, 好像真是这么个情况,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毕竟陈小洛以陈小洛那么狗的性格，这种看似她占尽便宜的事情，往往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暗吃大亏。
    “你看, 我还给你买机票了。”陈小洛拿起登机牌, 在手上敲了敲：“好贵的，抵你三个月工资。”
    “那我不要这东西，我要三个月工资。”
    “......”陈小洛一口气噎住, 艰难道：“不行。”
    “所以这种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要算在我头上。”苏深掰着手指细细地数：“还有, 我也不一定非要住你家，我吃的都是我的工作量, 也不能说供我吃。”
    她原本来数算那个喝，但那确实是陈小洛白送的苏打水，略一思索还是忽略了过去。
    “你非得跟我这么算吗。”陈小洛垂着眼睫，唇角拉平，不大高兴。
    苏深眯了眯眼睛：“是你先算的。”
    陈小洛毫不犹豫地否认：“我没有。”
    苏深不想和她做口舌之争，没意识，随即指着土豆泥：“我要吃那个。”
    陈小洛：“......”怎么话题又回去了。
    她盯着苏深半晌：“真要吃？”
    苏深点头。
    “预支工资。”
    苏深毫不在乎：“行！”
    于是她如愿以偿吃到了土豆泥。
    如果她吃过别处的土豆泥，就会发自肺腑感觉出这个的难吃，但是她没有，看什么都新鲜，就算有种怪怪的味道，也自动归类为这玩意儿就算这么个味儿。
    --

 第59页

    陈小洛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突然自己也想吃，没多想，跟着点了一份。
    下勺子的第一口就吃愣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碗里的东西，目光满是谴责。
    ......这什么东西？满嘴塑料味。
    要不是土豆不值几个钱，她都要相信家族群里的食物避雷指南，以为这玩意儿是合成的了。
    可是苏深眼吃得眼睛都要眯了，就这是何等可怕的味觉！
    她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唔，挺好的啊，糯糯的，是有点干，这是土豆吧，能做出这种完全不像土豆味道的东西，真是太厉害了！”她真心实意地夸赞厨师。
    陈小洛甘拜下风，心道不愧是海纳百鬼的强大味蕾，本着花钱不能浪费的原则，把自己那份推给苏深：“这个也送你，慢慢吃。”
    苏深叼着勺子犹豫了。
    存在被拒绝的风险是陈小洛没有想到的：“？”
    “我不要这个，我能要个同等价位的饮料吗？”
    陈小洛拒绝：“飞机上有。”
    苏深想都没想：“预支。”说得那叫一个顺手。
    陈小洛突然后悔让苏深学到这么个新词，这跟毫无节制的贷款有什么区别！
    她闭了闭眼，说出的话像从牙缝挤出来的：“你还得起吗？”
    苏深一脸莫名其妙：“又不贵，怎么还不起......”话到一半，她福至心灵，换了个思考路线：“还是说你快死了？放心，我肯定比你活得久！”
    她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陈小洛被她气到，皮笑肉不笑地道：“放心，就冲你这句话，要真有那一天，我一定和你同归于尽。”
    苏深探着脑袋，笑得阳光灿烂：“我要西瓜汁。”
    “我看你像西瓜汁！”陈小洛愤怒说完，拍桌而起，去给她买西瓜汁。
    结果说是西瓜汁，还真就纯西瓜汁。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无非里面加了两个晶莹剔透的冰球。
    陈小洛凝视着手中的玻璃杯怀疑人生。
    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苏深。
    不然就这价格，去菜市场买两个西瓜抱着啃，它不香吗？
    愿意吃冰的，大不了冰镇一下？
    看到鲜红欲滴的西瓜汁，苏深眼睛都亮了，等不及陈小洛坐下，她探着身子，双手接过玻璃杯，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甜甜音调道：“谢谢~”
    看得出来，是打心眼里高兴。
    苏深的声音属于略低沉的少女音，发音末端带着微弱鼻音，而此时的声调更加尖细灵动。
    听得陈小洛有一瞬间恍惚，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动画片里小精灵的声音，她捂了下耳朵，平复瞬间加快的心跳，拉开椅子坐下。
    “超好喝！”苏深大吸一口，一本满足。
    陈小洛道：“悠着点，账给你算呢。”
    苏深无所谓地摆手：“知道的知道的，你最小气嘛。”
    然后她又吃了樟茶鸭，小笼包，和一袋桂花糕。
    桂花糕是在零食店买的，没有凳子，苏深这才肯跟着陈小洛来到候机厅。
    过了会儿，苏深吃得嘴巴发干不想吃了，回忆起自己刚学的斗地主，兴致勃勃去扯陈小洛的袖子。
    “陈小洛陈小洛！”
    陈小洛正在计算苏深的负余额，寻思干个什么才能补上，头也不抬，“干什么。”
    “我们玩纸牌吧。”
    陈小洛手指顿了顿，抬头望着苏深：“谁交你的？”
    她不爱玩牌，家里也没有这种东西，外出更不可能。
    “就刚刚医院太平间，你会吗？不会没关系，我教你斗地主啊！”
    陈小洛：“......”这还真是一带就坏啊！
    “不来，斗地主是三人游戏，我们人不够。”
    苏深道：“没关系的，我可以左右互搏！”
    说着，两只手伸到陈小洛面前，左右手不同步地开始打架。
    “......”依旧被拒：“不行。”
    苏深瞬间垮下脸：“可是好无聊，你不无聊吗？”
    “不。”
    苏深撇撇嘴，胳膊撑在膝盖两手托着脸，不吱声了。
    陈小洛继续算。
    又过了一会儿。
    “陈小洛陈小洛。”苏深扯扯陈小洛的袖子。
    “又干什么。”
    “你看！”苏深兴奋地指着前方坐在一起的年轻男女：“他们同喝一瓶水哎，他们是情侣吧！”
    声音太大，可以说毫不遮掩，引起了对面人的注意。
    视线相对，苏深浑然不觉尴尬，热情挥手打招呼：“你们好~”
    陈小洛扶额，忍不住思考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为什么苏深一只莫得感情的千年厉鬼，会变得如此憨批傻白甜，比她这个正儿八经的活人还元气满满。
    这不正常了，活泼过头了。
    “苏深，”陈小洛喊她。
    苏深收回手，一脸天真无邪：“嗯？”
    她放低声音到只有她和苏深能听到的程度：“那两个人，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就是人啊。”苏深莫名其妙。
    “有食欲吗？”顿了顿，她补充：“不是真让你吃。”
    苏深撇撇嘴，说出的没有丝毫犹豫：“没有。”
    “为什么？”
    “我还是比较想吃你，虽然那个男的，营养成分？是这么说的吧，比女的高一点，但是和你比起来，啧......”苏深晃了下脑袋：“就是苍蝇腿和烤肉串的区别。”
    --

 第60页

    陈小洛明白了，苏深这是挑嘴。
    但是——
    “只是烤肉串吗？不应该更高级，比如满汉全席什么的。”
    苏深抓重点的能力一项可以：“满汉全席是什么？”
    “......不，没事，你不用知道。”
    苏深狐疑：“是不是吃的？”
    “你还是玩斗地主吧。”陈小洛说着，从包里找出平板，当场下载斗地主。
    苏深斩钉截铁：“肯定是吃的。”
    “你玩不玩？”陈小洛挑眉。
    “我要吃唔......”
    陈小洛捂住她的嘴，道：“满汉全席就算了，那玩意儿不光你吃不起，我也吃不起。”
    苏深长长的睫毛眨巴一下，两手齐上阵，扒拉开陈小洛的手，嫌弃道：“你好逊哦，长这么大怎么混的，连满汉全席都吃不起。”
    “你先了解满汉全席是什么再说话好吧。”陈小洛懒得和她争，只想快速揭过这个话题。
    毕竟要是让苏深知道满汉全席有108道菜，她肯定一个不拉去试试，哪怕一天吃一道。
    想想就吓人。
    陈小洛拿着平板怼到苏深面前：“斗地主玩不玩？”
    苏深不明所以：“哪有纸牌，你不是说要三个人吗？”
    “不懂了吧。”陈小洛微微一笑：“去上网，随时随地都有人。”
    苏深：“？”
    “我教你。”
    苏深是个乐于接受新鲜事物的鬼，并且学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掌握了基本操作和玩法，还会举一反三，学会了请人喝卡布奇诺，丢柿子，花谢催促。
    于是苏深一头扎了进去。
    陈小洛道：“我去个洗手间，你乖乖坐着不要乱跑。”
    “嗯嗯嗯。”苏深胡乱点头。
    陈小洛还是不放心：“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苏深头也不抬：“你变态，上厕所找鬼站岗。”
    “......”陈小洛道：“行，那你不许吓唬人。”
    “哎呀知道了，你好烦，快去快去！”苏深百忙之中抽出手推她。
    陈小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厕所并不远，一抬头就能看到，就是今天人格外多，要排队。
    等她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来没走进，老远就看埋头斗地主的苏深，以及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年轻小伙子。
    陈小洛：“......”
    她朝那边走着，驱鬼师优于常人的五感带来便捷，让隔着老远她得以听清他们的对话。
    怎么说呢，那两个人好像在指导苏深打牌，因为苏深打得太烂了，脾气又不太好，就时不时传出这样的对话：
    “顺子，对，就出这三个，炸他们，对对对......”
    苏深：“我知道，我自己会出。”
    “那个不能拆！啊，啊呀你怎么出下去了。”
    苏深：“为什么，他出一张我难道不跟一张吗？”
    陈小洛走进时，故意发出很大的脚步声。
    左边白衬衫的男生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陈小洛，眼前一亮，客气而矜持地微笑：“有什么事吗？”
    不等陈小洛说话，苏深头也没抬道：“那是她的地方，她回来了，你起开。”
    “啊...啊，这样，”男生面露尴尬，连忙起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陈小洛没理他，看着那人坐过的椅子，不用想都知道带着体温。
    她拎起放在一边的包，道：“你先玩，我去那里坐着。”
    苏深终于抬头，诧异道：“哎？为什么？”
    “热。”陈小洛丢下一个字，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个男生互相对视，皆从对方脸上看到问号。
    那个白衬衫戴眼镜的男生追上去，道：“对不起，那个，我之前不知道那里有人，鲁莽了。”
    陈小洛直到在新的位子上坐下，才用正眼看他，淡淡道：“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跟多人挤在一起。”
    男生不知道误解了什么，低下头嘿嘿笑了起来，脸颊有点发红：“其实我也不喜欢跟多人挤在一起。”
    陈小洛歪了歪头，用眼神发出疑问：“？”意思是您还有事吗？
    男生俩更红了，他眼珠转了转，一股屁做到陈小洛边上，伸出手，自来熟地道：“你好小姐姐，我叫......”
    陈小洛抬手搁在两人中间，打断他：“不用自我介绍，我并不想认识你。”
    “啊.....那好吧。”男生讪讪地挠挠后脑勺，道：“那个穿着汉服斗地主的小姐姐是你闺蜜吗，她打游戏挺好玩的。”
    陈小洛视线下移，看着男生马上就要磨蹭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后退了一个座位。
    男生：“......”饶是他再怎么厚脸皮，话题也有点继续不下去。
    可是对方长得实在太好看，又好看又可爱，错过这次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就这样放弃实在不甘心，哪怕要个微信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他再接再厉，准备继续找话题：“你是哪里......”
    未说完的话再一次被打断，只不过这次，他是被人提着后衣领提起来的。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去，还没看到脸，入眼的便是绯红的汉服裙。
    苏深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拎着他，和拎小鸡崽似的。
    “你走开。”将近一米九身高的，体重二百斤的男人被轻松甩开，落地时还有点懵逼，跟过来的另一个男生看着这发展也有点懵，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有点梦幻。
    --

 第61页

    “陈小洛。”苏深挨着陈小洛坐下，问道：“你为什么走了？”
    “没有啊。”陈小洛低头摆弄手机。
    苏深皱着眉头，思考良久，平板传来电子音的花谢催促。
    陈小洛：“你不打了吗？”
    苏深答非所问：“你生气了吗？”
    视线太过炽热，陈小洛有些不自在，她把脸转向另一边：“没有，我为什么生气？”
    没想到苏深直接站起来，跑到另一边坐下，专注地看着她，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极了讨好主人的小狗狗：“所以你为什么生气？”
    她把问题又原封不动抛了回来。
    陈小洛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没有生气。”
    “真的？”
    “真的。”陈小洛点头。
    苏深伸出手：“那我预支工资，给钱，要现金。”
    “......”陈小洛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呛到自己，她不自觉拔高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苏深鼓起脸蛋：“你不是没生气吗，给钱，”说着，她比了个数：“最少三十。”
    陈小洛脱口而出：“我给你三杵子。”
    苏深的脑回路她是越来越不能理解了，这就是代沟吗？跨时代的鸿沟？！
    “哎呀，给我啦~”苏深拧着眉，说出话有些赖皮，带着撒娇的语气。
    陈小洛心里一颤。
    她受不了苏深这个调调，一听就不自觉心软，耳朵发痒，抓心挠肺地。
    “快给我！”苏深潜意识察觉到陈小洛微弱的情绪波动，本能已经替她做出更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继续撒娇。
    “好了好了好了，”陈小洛臭着脸，不耐烦地翻自己的小包包。
    扒拉半天，只找出十块钱。
    “就这，爱要不要。”
    “好少。”苏深接过纸币，略微嫌弃。
    陈小洛瞪她：“不要还我！”
    苏深露出微笑：“开玩笑的，这个给你。”
    她把平板往陈小洛怀里一怼，屁颠屁颠朝零食店跑去。
    注视着她走远的背影，陈小洛摸摸耳垂。
    那里在微微发热。
    两个男生看见穿汉服的那个走了，还想上前和陈小洛攀谈。
    没等走近，被陈小洛满含杀意地瞪了一眼，登时僵在原地。
    女生的外表毋庸置疑，是他们见过长得最可爱的，拿太阳花形容都不为过，就像秋天暖烘烘的太阳，并不灼热，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看一眼就令人疯狂上瘾，尤其那双罕见的绯色瞳孔，被注视着的时候，有种置身天边云霞的感觉。
    两个男生自认长得还可以，在学校也经常被人表白，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搭讪，毕竟女生嘛，冷淡不一定真的冷淡，大多数都是出于不好意思，只要男方脸皮厚一点，表现真诚一点，再加上脸的加持，十有八九会搭讪成功。
    可这一眼，却让他们生生感到了寒冷，不知为何突然害怕起来，心跳得厉害，使他们硬生生站住，不敢再上前一步。
    “滚。”陈小洛朱唇轻启，口型优雅，吐出的字和形象完全不搭。
    俩人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不敢再留，灰溜溜走了。
    不一会儿，苏深回来。
    她来到陈小洛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陈小洛挑眉，一人一鬼无言对视。
    “......”
    “......”
    苏深：“伸出手来。”
    “搞什么，你买的什么？”
    “伸手。”苏深耐心重复一遍。
    陈小洛不明所以，配合地伸出手。
    一块小巧的雪花酥落在掌心，冰冰凉凉，封口边缘刺得皮肤轻微发痒。
    陈小洛微微睁大眼睛。
    雪花酥袋子上印着白色小雪花，里面是淡黄的糖块，里面夹着酥软香甜的饼干，绿色瓜子仁和红色的蔓越莓干，最外层覆着一层乳白的奶粉，很漂亮，就是普通雪花酥的模样，外面十块钱能买一整袋。
    陈小洛头一回没有心疼被坑的钱。
    “给你买糖，不要生气啦。”苏深声音很轻，用的是哄人的语气。
    “......”陈小洛抬眼，笑道：“十块钱的东西就能打发我？”
    苏深瞪她一眼，“那你不要吃了，我自己吃。”说着，伸手去拿。
    陈小洛抢先一步握住拳头，苏深拿了个空。
    “谁说我不吃了。”
    苏深转身坐在椅子上，道：“吃完不许生气了。”
    “本来就没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她拨开糖纸，香甜的味道涌入鼻腔。
    苏深做贼似的偷瞄一眼雪花酥，又快速收回视线，喉头滚了滚，道：“对，对啊，谁知道你为什么生气，莫名其妙，你们人类的情绪就是拧巴。”
    陈小洛将糖块拿到苏深面前晃，欠了吧唧的：“好香哦~”
    换来苏深一个瞪视，转过身不理她。
    “苏深。”陈小洛拍拍她的肩膀。
    苏深没好气地回应：“干嘛？”
    “转身。”
    以为对方又要拿糖搀她，才不上第二次当的苏深：“不！”
    “苏深。”陈小洛又叫了一声。
    “你快吃！”苏深很烦，觉得这人不识好歹，从鬼嘴里夺食还这么不懂珍惜。
    其实苏深也想不明白，陈小洛明明就是一气包子，天天在生气，她都习惯了，可为什么这次生气她就感觉浑身不自在，斗地主也玩不下去，想来想去，可能是以前的陈小洛再怎么生气也没有拒绝和她接触，没有像这次一样，自己跑到另一个地方坐下，离她远那么远。
    --

 第62页

    背后那人道：“我吃完了。”
    苏深这才转过身来。
    然后被陈小洛塞到嘴里一个东西，甜滋滋的，带着浓浓的奶香。
    苏深下意识嚼两下，瞳孔都放大了。
    陈小洛咬着另外一半雪花酥，道：“买个糖都不会买，这糖太大了，一口吃不下，我把它掰开了。”
    苏深看她一眼，目露鄙夷，含糊不清：“那你不会分两口，真笨。”
    陈小洛：“......”我到底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这人好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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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陈小洛拍拍脸, 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平白无故起了逗弄苏深的心思。
    难道是被烦得太久，闹出毛病了？
    不然, 人不该, 起码不能够干出觉得千年厉鬼可爱这种事。
    等这次的任务结束就出去玩儿吧, 爬爬山，散散心, 报个旅游团也行，至于苏深，就关到锁灵盒里，放进背包底下, 眼不见心不烦, 全当这糟心玩意儿不存在。
    嘴巴里的甜味不一会儿就消散了, 苏深吧唧着嘴巴, 舔了舔后槽牙，开始感觉无聊起来。
    “陈小洛。”她转过脸, 眼巴巴地望着她。
    陈小洛面露警惕：“干嘛？”
    “想玩斗地主。”
    被习惯性拒绝：“不行。”
    “可是好无聊啊。”
    “你自己不玩了的，不给你玩了。”
    “可是......”
    陈小洛道：“想玩自己攒钱买，只要你管住嘴不吃不喝, 一年半就行了。”
    苏深倒吸一口冷气：“人言否？”
    平板玩不成, 苏深百无聊赖，转头对看玻璃墙那的飞机跑道发呆。
    那边时不时有出发飞机跑成她以前从未见过的速度，然后向着蓝天展翅高飞。
    很神奇。
    第一次见的时候苏深整只鬼都被惊呆了, 现在见得多了, 倒是入乡随俗, 生出些本应如此的莫名自豪感。
    陈小洛刷着手机，突然感觉肩膀一重。
    她回过头, 发现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脑袋顶上编着可爱的小辫子，末尾用一根白玉云纹簪子固定在脑后，服服帖帖的，和本人咋咋呼呼的性子大相径庭。
    几乎是抬眼的瞬间，陈小洛大脑就自动对眼前的情况进行了分析：苏深睡着了。
    她垂下眼睫，伸出左手抵住苏深的脑袋，自己的光滑的金属座椅上平移，从这个作为移到另一个作为上，连移两个，确定距离够了苏深上半身的长度，手才慢慢往下放。
    苏深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躺在坚硬的座椅上。
    好在苏深是个不在意床垫舒适度的鬼，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干脆将腿也搁上来，找了个舒服的位子，脑袋顶着陈小洛的大腿，继续睡了过去。
    陈小洛看了她一会儿，悄悄挪动屁股，企图让自己和苏深不再有肢体接触。
    苏深追梦中皱了下眉，可能觉得自己脑袋上空荡荡的不舒服，跟着往上蹿，又一次顶上陈小洛的大腿。
    陈小洛继续挪。
    一连三次，苏深终于睁开了眼睛，满脸不耐烦：“消停点不行，你多动症啊！”
    陈小洛：“......”在？所以为什么非得靠着我？
    苏深这一觉睡得很熟，飞机都是迷迷糊糊上去的，陈小洛给她领到位子上安顿好，自己站在旁边放行李，姿势原因，苏深一抬头就看到她绷直的腰腹，线条柔美，曲线匀称，兴许是衣物太过宽大，显得里面藏着的腰肢更加盈盈不堪一握。
    苏深愣愣地看了两秒，一下子清醒了。
    敏锐的感官察觉到浓烈视线，陈小洛低下头，和苏深视线相撞，发觉对方醒了，她挑眉道：“哟，我们的睡美人舍得醒了？”
    阴阳怪气，特别陈小洛风格。
    苏深进去里面的位置，白她一眼，懒得搭理。
    飞机一小时后落地，陈小洛拽着苏深一步不停，径直离开机场，为了给不让苏深腾出手撒欢，又看上机场什么吃的，干脆把行李包给苏深拎着。
    吉川市是个三线城市，而他们的目的地玛无村，则是在玛无县的一个十八线小县城，比较偏僻，就算从吉川去玛无，一天也只有两趟班车。
    陈小洛卡着时间过来，事先在玛无县订的酒店，下飞机后必须马不停蹄去赶车。
    结果跑得太急，路过拐角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个黑不溜秋戴帽子的人，眼看就要撞上，千钧一发之际，陈小洛松开苏深的手，自己侧身一躲，苏深拖着行李，躲避不及，被狠狠撞到地上。
    “啊呀！”
    “我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嘶......”陈小洛后脑勺传来钝痛。
    “谁啊！”苏深揉着后脑勺，怒视撞到自己的人。
    那男人帽子被撞到一边，他起身的同时一个劲儿道歉，顾不上捡帽子，立刻来扶苏深。
    陈小洛这才看清这人的长相，年龄不是跟大，是个方脸，浓眉大眼，一副憨厚之像。
    --

 第63页

    苏深道：“投胎也没有你这么急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时间没看路，撞疼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这男人说到一半，突然脸色大变，眼神变得锐利，竖起眉毛，一把拧住苏深的胳膊，将她摁在地上，呵斥道：“大胆！”
    苏深脸黑如锅底，彻底生气了：“喂，你想死吧。”
    陈小洛一看这架势，连忙拉架：“你误会了，别抓她。”推搡间，她看见男人后脖子处露出半截纹身，和他们陈家老宅门楣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陈小洛愣了一下，满脑子问号，什么人把人家门楣纹身上？
    男人对陈小洛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在一起，但是小妹妹，你被骗了。”
    不等陈小洛说话，苏深猛然发力，衣服下的手臂关节短暂化为烟雾，男人抓了个空，一惊，下个瞬间天旋地转，被摁在地上的成了自己。
    “你很勇啊。”苏深用膝盖顶着他被反剪的双手，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居高临下睨着他，语气阴森，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放开我！你这恶鬼！”
    陈小洛看了眼：“先带着路上说，我们要赶不上车了。”
    “啊？”苏深扭头，犹如在看个智障。
    虽然这城市人口少，但这地方好歹是机场，尽管陈小洛再怎么不愿意，她还是迎来了人生中第二次在机场被人围观。
    陈小洛上前一步蹲下，对男人说悄悄话：“我是陈小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跟我们走，我们赶时间。”
    男人睁大了眼睛：“陈小洛？！那个陈家的？”
    “是我。”说着，陈小洛递出自己身份证，速度之快，就像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男人倒吸一口冷气。
    “我是牧冠，是陈景龄朋友。”
    这回轮到陈小洛惊讶了：“谁？？？”
    陈景龄，她小叔，这次的任务目标，在她爸和她认识之前就死了。
    苏深插嘴道：“那你们唠着，我杀着？”
    “先放开他。”
    苏深阴气森森：“凭什么？”
    陈小洛：“我们带他一起走。”说着，抓住牧冠的领子，将他强行拉起来。
    牧冠重获自由，看看苏深，又看看陈小洛，欲言又止，“可是我也有急事......算了，我打个电话请假，先跟你们走吧。”
    干脆又利落。
    陈小洛挑了下眉，感觉自己很久没遇到过如此利索不拖泥带水的事件了。
    于是就变成了陈小洛走在前面，牧冠中间，苏深断后拖着个大包的情况。
    “对不起小姐姐，我不知道，我以为你是野生的。”牧冠脚下生风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给苏深道歉。
    苏深扯扯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像极了陈小洛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道歉可以，让我打你一顿就原谅你。”
    “......别打脸行吗？这是我最后的倔强了。”
    他又问陈小洛：“小洛，我们要去哪？”
    陈小洛头也不回：“玛无县。”
    牧冠眨眨眼睛，突然拔高声音：“那得快点了，今天最后一班还有五分钟发车。”
    苏深抱怨：“都怪谁啊！突然冲出来！”
    牧冠：“所以我们跑过去吧，三分钟就到了！”
    陈小洛体力很好，苏深说是跑步，其实完全是在装样子，如果不是怕陈小洛念叨，她甚至可以原地起飞，反观牧冠，三分钟加速跑，他扒着自动售票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好在还是赶上了。
    因为是一天只有两次的大巴，车上人不算少，他们上去的时候，只有最后一排有位子，好在是连着的。
    “我要去最里面窗户那里。”说话间，苏深像条鱼一样游了过去，把包放腿上，快快乐乐地坐好。
    陈小洛本想把牧冠放在她和苏深中间，看着点省得跑了，但是苏深不乐意，陈小洛只好作罢。
    “我在哪里都可以。”牧冠没意识这点，绅士地表示自己坐在外面挺好。
    陈小洛和牧冠都有想问对方的事情，鉴于车上人多，默契得选择了临时闭嘴，有什么事下车再说。
    大巴是用了十几年的上世纪产品，窗户玻璃脏兮兮的，苏深嫌看不见外面，试着拉了一下，成功拉开。
    “喔，”她眨眨眼睛，扒拉陈小洛的胳膊，指着被打开的窗户问道：“飞机的窗户也能打开吗？”
    陈小洛面无表情：“不可以。”
    “为什么？”
    牧冠发出一声压抑的笑，惹得苏深探着脑袋，越过陈小洛看他：“笑什么？”
    “抱歉，”他对陈小洛道：“这是你养的吗？有点可爱。”
    在他眼里，鬼就是鬼，不是要消灭的对象，就是驱鬼师饲养的工具，不过像陈小洛这种放自己的鬼出来溜达，还给买车票的，算是天下无双的异类。
    苏深道：“不是，我是打工仔。”
    牧冠诧异：“打工仔？”
    “对啊，打工仔，”苏深看目光的表情，以为自己用错了词：“难道不是这么念的吗？”
    “是的没错，”陈小洛道：“她在给我打工。”
    “可是.....”牧冠还是有些犹豫。
    鬼给人打工，闻所未闻，刚才没注意，眼下仔细打量，他才惊觉面前的苏深道行如此之高，要真打起来，别说自己在她手底下毫无胜算，就连跟她过招都是个笑话，可这只厉鬼，居然肯听陈小洛的话。
    --

 第64页

    这不是自家养的还能是什么？
    “我喜欢散养。”陈小洛观察着牧冠的反应，淡淡地补充。
    苏深皱眉：“你说什么养呢，你明明不给我饭吃。”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这辈子忘不了陈小洛不给我干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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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陈小洛语气平淡：“还不是你太能吃了。”
    牧冠：“？”几千年道行的鬼, 能吃不是太正常了，不给吃还这么听话，不愧是陈家人。
    牧冠自己编了个逻辑让事情合理化, 直觉告诉他最好不好继续问, 便岔开话题。
    “找好酒店了吗？”
    “嗯, ”陈小洛点头：“事先订好了。”
    “喔，”牧冠道：“我也是玛无县的,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那可是太谢谢了。”陈小洛面露感激：“我人生地不熟，就缺个领路的。”
    “太客气了，哈哈哈。”牧冠笑得牙不见眼。
    其实陈小洛已经想了好几种套路牧冠和自己同行的方法，既然这人说自己是她小叔的朋友, 那就肯定知道些什么, 眼下牧冠毛遂自荐, 倒给她省了不少力气。
    “你是本地人？”苏深突然插话。
    “是啊, 我是本地的这个。”说着，他比了个掐决的手势。
    苏深没看懂, 还以为他手抽筋，安慰道：“挺辛苦的吧。”
    “还行吧，我量力而行。”牧冠乐呵呵的。
    苏深点点头, 觉得客套够了, 于是直奔主题：“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吗？”
    “哎？”
    陈小洛一只手拍在苏深脸上，把她摁回座位：“别听她胡说。”
    苏深奋力挣扎：“唔，干什么啊！别把手放我脸上唔！”奈何陈小洛的手就跟焊死似的, 根本扒拉不动：“陈小洛！”
    牧冠更加不懂了, 满脑子问号, 完全不明白这一人一鬼在说什么，只要掩饰般的打哈哈。
    “你们, 感情真好啊，哈哈哈哈......”
    “嘶！”陈小洛猛地收回手，対苏深怒目而视：“你属狗吗，居然咬我？！”
    终于救下自己脸的苏深：“没错，我属你的！拜托你做个人吧！”
    陈小洛不远千里从菩峪市来到吉川市，也不过只用了一小时，从吉川市到玛无村，却用了足足两个半小时，她在车上坐得腰疼，下车时已经是傍晚了。
    “你们订的什么酒店，我送你们过去。”牧冠拦下一辆出租车。
    陈小洛没推辞，拉着左顾右盼的苏深上了车。
    出租车有些年头了，车座压得扁平，垫子有些洗不下来的油渍，苏深没见过，好奇地用手扒拉。
    陈小洛低声道：“要是给人扣破了，就从你工资里扣钱赔给人家。”
    苏深愣一下：“还能破？”说着，手指无意识用力，下一秒，穿破薄薄的布料，指尖碰触到了干巴巴的椅子皮。
    牧冠：“......”
    苏深：“......”
    陈小洛深吸一口气，憋了半晌，骂道：“败家玩意儿。”
    司机表示没关系，从善如流地收了二百大钞。
    陈小洛下车时整个人都是麻的。
    小县城商业区只有市中心那么一点，陈小洛是个受不了委屈的人，订的时候选的最好的酒店，正好在商业区，楼下的沿街房一排吃的，烧烤火锅小龙虾奶茶店，应有尽有，苏深非常兴奋。
    “陈小洛，我要吃那个！”苏深指着一家蒜蓉生蚝。
    陈小洛眼冒寒光，伸出胳膊一把勒住她的脖子，怨念都快溢出来了：“散财童女还好意思吃，先把我欠我的钱换完再说！”
    “好过分！”
    “走吧你！”陈小洛不由分说圈着苏深朝酒店里走。
    留在原地的牧冠看看她们仿佛融为一体的背影，再看看身边的烤鱿鱼摊，犹豫两秒，开心地小碎步停在鱿鱼摊前。
    不一会儿接到陈小洛电话，被告知她们在308，上去的时候顺道带两串烤鱿鱼，要不加辣大号的。
    牧冠咬着竹签打了个饱嗝儿。
    “行了，从天花板上下来。”
    结束通讯，陈小洛无语地看着倒立在棚顶上，企图把枕头吃掉的苏深。
    苏深抬手擦去不存在的眼泪，羽毛似的飘落下来。
    不一会儿，牧冠来了，苏深兴奋地去给他开门，迎接自己的烤鱿鱼。
    牧冠歪了歪头，看到陈小洛坐在酒店房间配备的办公桌后面，托腮冲着他笑。
    “要喝水吗？”陈小洛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往桌子外面那头一放。
    “不用了，我们谈正事儿吧。”牧冠绕过苏深，朝办公桌走去，过程中顺道拉上房间里唯一的凳子。
    “你是陈景龄的？”
    “他是我叔叔。”陈小洛道：“你说你们认识？”
    “対，我和他是朋友，我老家玛无村的，就是我们来时候看到的那座山的山沟沟，我小时候贪玩，不小心从山崖掉了下去，他救了我。”
    --

 第65页

    陈小洛道：“我能知道你现在的年龄吗？”
    “刚刚奔三。”牧冠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们都说我像二十的，都不信我三十了，说什么也不给我介绍対象。”
    看着牧冠的脸，陈小洛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听他们的，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你遇到我小叔的时候几岁？”
    “太久了记不清了，好像是十三岁？”
    “唔，”陈小洛点点头，若有所思。
    苏深嚼着东西，口齿不清道：“不可能呀，你叔叔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
    “你听谁说的，不可能！”不等陈小洛说话，牧冠激动道：“你们不能人家失踪就私自判定这个人死了啊，陈景龄不是你家人吗？”
    陈小洛凉飕飕地道：“是啊，但是哪有家人一失联就是十多年的。”
    保险起见，陈小洛隐瞒了一些信息，她今年二十二岁，她爸妈结婚三年后有的她，托拍一年，而陈景龄失踪的时候，她爸妈甚至还不认识，也就是说，陈景龄失踪，少说也有小三十年了。
    牧冠挠挠头：“他是有原因的，不是故意失踪。”
    “什么原因连个保平安的信都不写。”
    “他没法出来，但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没死，我的驱鬼术就是他教我的。”牧冠为陈景龄辩解，想了想，补充道：“我曾经也想替他联系你们，他说这种事情顺其自然，总会有人来的，没来就是时候未到，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等也没什么，再加上我不知道你们的联系方式，就这么一直耽搁下去，还你好来了！”
    “他为什么没办法出来？发生什么了吗？”陈小洛问道。
    “这个......”牧冠有些纠结，吞吐半天，道：“等你去了就知道了，我这也没法和你说，总之，他真的活着！”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奶奶和叔叔伯伯都很想他呢。”
    “啊？”牧冠愣了一下。
    陈小洛问道：“怎么了？”
    “你也是他家人吧，你不想他吗？”
    “我対他没有记忆，听家里人说才知道我还有个很厉害的小叔。”
    “这样啊，”牧冠点点头：“那就暂且原谅你，你见过他之后一定会喜欢他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好一个毒唯发言！
    陈小洛没接话，跟着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我们什么时候去？明天早上？”陈小洛问道。
    “行，那明天早上我来找你。”牧冠道：“対了，你还没吃完饭吧，给你推荐我们这里的生煎包......”
    话音未落，被陈小洛死死捂住嘴巴。
    牧冠吓了一跳，惊恐地睁大眼睛。
    “生煎包？”还是迟了，苏深听到关键词，像打了鸡血一样支棱起来。
    “啧，”陈小洛翻个白眼，放开牧冠，一脸生无可恋：“你说你没事儿提吃的干什么，不知道房间里有个填不满的饭桶吗？”
    “......我寻思你不还没吃晚饭。”
    “是生煎包吧，包子吗？好吃吗？”苏深一双乌黑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一眨不眨注视着牧冠，大有牧冠不说清楚，就把他吃了的架势。
    牧冠额头滴下大颗冷汗：“额......还行吧，和普通包子一个味儿。”
    “是吗？”苏深不信：“那为什么叫生煎？”
    “因为包的时候是生的，”陈小洛说着，示意牧冠赶紧走，拧开一瓶红茶塞到苏深手中：“尝尝这个。”
    苏深下意识喝了一口，拧眉道：“味道好怪，茶味，但是好甜，不习惯。”
    “还有你不习惯的食物呢？”陈小洛惊了。
    牧冠给陈小洛比了个手势，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悄悄开溜。
    “不喜欢。”苏深皱着鼻子，将红茶还给陈小洛。
    陈小洛接过来，极其自然地抿了口：“没过赏味期啊。”
    然后发现瓶子上有烤鱿鱼的酱料，登时洁癖发作，眉头一皱，嫌弃道：“你吃完赶紧去洗手，脏死了。”
    “哪有，明明是食物的味道，很香啊，你闻闻——”
    “别过来！全是油脏死了！”
    苏深嗤之以鼻：“居然嫌弃食物，又不是你想吃烧烤吃不到，乱发脾气的时候了。”说话的同时，她啃完最后一口，瞄准垃圾桶，将竹签扔过去，精准命中。
    “我没有嫌弃食物，我只是单纯的嫌弃你......不要舔手指，去洗手！”
    陈小洛拽起苏深，连拖带拉拽进洗手间。
    苏深评价陈小洛给她挤到手上的沐浴露：“黏黏的，好恶心。”
    “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
    苏深是墓里出来的鬼，在不见天日的古墓中待了上千年，因此不可避免地，她的体温和墓里的温度保持一致，阴阴冷冷，油滴到手上结成了油点块，陈小洛给她洗手，水从水龙头喷出，触碰到皮肤，还远没有手底下苏深的体温冷。
    有那么一瞬间，陈小洛生出想用苏深做冰镇西瓜的念头。
    “不行，你身上味道好大。”洗完手，陈小洛皱皱鼻子，总感觉烤鱿鱼的味道挥散不去。
    苏深道：“肯定是你鼻子出了问题。”
    陈小洛看了眼旁边的浴缸：“你洗个澡吧，我不想和一条烤鱿鱼睡在一起，我会失眠的，失眠就会头痛，我头痛你也头痛。”
    苏深用沾满水珠的手抓抓头发：“好麻烦，你怎么这么娇气。”
    --

 第66页

    “我是人啊，又不是死人，休息不好身体不舒服这不是正常现象。”
    “行吧，”苏深道：“那你出去。”
    “记得用沐浴露啊。”陈小洛不放心地叮嘱。
    原因无他，沐浴露去味儿。
    陈小洛关上窗帘，转身坐在床头，曲起一条腿，她打开电视，随便选了个频道后将声音调高，盖住浴室的水声，便拿着手机点外卖。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慢慢滑动，手底下是各色外卖餐，她漫不经心地翻着，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的遇到的那个人怎么看怎么有问题，出现的时间，対她的态度和一连串发生的事情，看似顺理成章，其实都存在一种微妙的巧合，说不上来哪里不対，但感觉就是哪里都不対。
    再者，牧冠貌似是个陈景龄的单推毒唯，明明才三十岁的年纪，性格像不到二十的小伙子，外表却像个四十的。
    陈家的情报网陈小洛还是非常信任的，不可能出错，再加上陈景龄身份特殊，是当时的下一任内定继承人，対待他的事情上更是谨慎再谨慎，出现误判的几率很小，牧冠却说陈景龄还活着。
    陈小洛眉头轻轻皱起，脑海中将陈家的死対头挨个过了遍，又一一排除。
    她不信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节骨眼上找麻烦，尤其是在陈景龄的事情上。
    ......可能是内鬼？陈崧叔消息泄露了？
    陈小洛摩挲着下巴，愉快地决定将此事通知祖奶奶。
    正当她准备切界面时，一只湿哒哒，白得剔透的手从旁边伸出来，点了一下屏幕：“这个看起来很好吃哎。”
    陈小洛一愣，下意识转头，果然身边趴了一只湿透了的苏深，刚从浴室出来，连条浴巾都没有，晃瞎了陈小洛的眼。
    她呆滞一瞬，倏地弹坐起来，抓过一旁的被子迅速将苏深盖了起来。
    “啊呀——！”被子里传来苏深略带沉闷的声音：“你有病啊！干什么！”
    “你出来就不能穿件衣服？”
    “又没有别人！”苏深一把掀开被子，陈小洛立即转身。
    陈小洛道：“我不是别人吗？”
    苏深幽幽的声音自而后传来：“请问你哪里是个人。”
    余光瞥见一抹艳红，知道苏深这是把衣服变出来了，陈小洛松了口气，转过身，后退半步在沙发上坐下。
    “你们古人不是姑娘出嫁前都不出家门，你怎么这么奔放。”
    “我是鬼嘛！”苏深说着，抬起手臂，做了个大力水手的动作：“你刚刚是准备点外卖吗？能再给我点一串烤鱿鱼吗？那个鱿鱼好好吃。”
    陈小洛：“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我还在长身体啊。”
    陈小洛一愣，上下打量苏深：“怎么个长法？”
    “唔，那个词是......身体素质？”苏深歪头：“感觉自己越来越抗摔了，如果你再来一次姨妈，可能肚子就没有那么疼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陈小洛叹了口气：“我说你这个身体素质，什么时候开始增加的。”
    “吃食物就增加啊，不过以前好像确实只增加修为。”苏深学陈小洛的样子，拧眉沉思。
    陈小洛倒是比她想得快：“所以你是吃鬼的时候增加修为，吃人类食物的时候增加身体素质？”
    苏深眨眨眼，愣了两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陈小洛被她蠢到，不忍直视地捂住脸：“什么原来如此，这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吗。”
    苏深大声辩驳：“我有那个感觉啊，感觉你懂吗？我非得知道名词吗？”
    “行吧，”陈小洛懒得和她吵：“那来测试一下。”
    “怎么测试。”
    陈小洛想了想，用几点提供的纸币三下五除二画了张符咒：“来试试？”
    苏深后退一大步，警惕地看着陈小洛：“你要灭了我。”
    “这不是专用符，也不是朱砂，再说了，我也不是个专业画符的，你说这话対得起自己三千多年的修为吗？”
    苏深道：“别想骗我，我感受到了，那上面有你的灵力波。”
    “一点点而已，”陈小洛道：“不痛，就跟被蚊子咬一口似的，你以前被蚊子咬过吗？”
    “我都已经是鬼了为什么要还被蚊子咬？！”
    “别废话，过来！”陈小洛等不及，突然上前拽住苏深的胳膊，把她往怀里一带。
    “啊啊啊啊————杀鬼了！！！”苏深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符咒接触到苏深的皮肤，化为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手臂传来轻微的酥麻刺痛感。
    陈小洛记下这个痛感后松开苏深，苏深兔子一样窜出去，缩在距离最远的床头边，冲她呲牙。
    “好了好了，我也疼，吃鱿鱼是吧？再来两串？”
    “......嗯。”
    陈小洛点点头，给苏深点了两串烤鱿鱼，给自己点了份水果捞。
    如果苏深吃东西真有这种效果，她倒是不介意照一日三餐的投喂，毕竟苏深加护甲，某种意义上也是给自己加护甲，她和苏深的感官共享，在対待自己这方面，陈小洛舍得花钱。
    “好了，看会儿电视。”陈小洛将遥控器扔给苏深。
    苏深确认陈小洛不会再突然给她贴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挪到床中间，研究遥控器。
    --

 第67页

    她挑顺眼的键摁了几下，很快找到了换台键，给自己找到部动画片，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我去拿！”苏深反应比陈小洛还快。
    两个外卖是一起送来的，苏深把水果捞递给陈小洛。
    陈小洛道：“不要在床上吃。”
    “知道了。”苏深撇撇嘴。
    由于离着近，外卖送到的时候还是热的，苏深拿出一根，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道：“怎么不一样。”
    “不是一家子吧。”陈小洛不以为意。
    “不是，这个鱿鱼不正宗。”
    给陈小洛逗乐了：“你吃过一回，就知道正不正宗？”
    “不是，”苏深道：“牧冠给我的鱿鱼不是这个味道，那个有一股烧焦的木头味儿，蛮香的，这就没有。”
    “烧焦木头味儿的烤鱿鱼？”陈小洛道：“可能是新口味吧，不是一家买的，我尝尝你这个。”
    “只能咬一口。”苏深依依不舍。
    换来陈小洛一个白眼：“啧。”
    她含着鱿鱼，边嚼边品：“这不挺正常的，鱿鱼就是这个味道。”
    “啊......”苏深有些失望。
    “可能是新品种吧，你明天好好工作，走之前再给你买一串。”
    苏深想了想，道：“也行。”于是愉快啃起自己的鱿鱼。
    味道不同的事权当是个小插曲，谁也没有在意。
    陈小洛最近都是把苏深用被子卷成个卷，抱在怀里睡的，原因无他，苏深太闹腾，又缺乏自制力，如果不管苏深，她指定半夜又会被束缚拉到地上，或者直接拽到墙上再摔下来，鼻青脸肿不说，摔一次再也睡不着，睁眼到天亮，第二天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糟糕透了。
    可是没想到，半夜时分，陈小洛久违地，再一次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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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什么？”陈小洛下了一跳, 定睛一看，正好看到朝着自己急速而来的纱窗。
    她睁大眼睛，只来得及用手腕护住头部, 整个人便被束缚拉着, 硬生生挤破纱窗跌了出去。
    看着视线内越来越远的窗户, 陈小洛突然庆幸自己运气好，要是运气不好, 现在从十六楼摔下去的，就不止是她自己，还得外加一块玻璃。
    她被束缚拉着掉不下去，玻璃不行, 砸到人就不好了。
    为避免落地的时候摔得太难看, 陈小洛赶忙运气罡风将自己裹住, 那边苏深不知道在干什么, 上跳下窜，快得飞起, 连带着她也飘飘荡荡，被风一裹，陈小洛有种自己是一颗正在被放飞的气球感觉。
    她艰难地转过头, 朝苏深的方向望去, 玛无县晚上路灯不亮，灯光也不多，前方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
    陈小洛当机立断, 开启阴阳眼。
    前方是一团漆黑如墨的怨气团, 比苏深的怨气颜色深很多，裹着苏深飞速前进。
    这不算什么, 主要是，苏深是被带着跑的，再准确一点，苏深被绑架了。
    陈小洛几乎立即想到了牧冠那两串鱿鱼。
    她捏起罡风迎上去，经过一幢大楼时，踩着大楼外部，双腿蓄力用力一蹬，整个人炮仗似的窜出去，和苏深擦肩而过时，发现这鬼闭着眼睛，表情安详，似乎还没醒。
    陈小洛：“......”
    不是，这是什么类型的奇葩，真就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速度和苏深持平后，陈小洛没有再急着往前赶，她用罡风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跟在苏深后面，她想看看，什么人想不开要抓苏深。
    或者说，牧冠为什么要抓苏深。
    他们越走越偏，渐渐地，最后一点灯光也落在身后很远了。
    苏深半途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半空中的陈小洛，风吹得她的衣袖上下翻飞，短发朝后，露出干净的额头，而她本人正将食指放在嘴边，冲她做出个不要说话的口型。
    苏深眨眨眼，天生的危机感在此时发挥作用，她没有大呼小叫，领悟到陈小洛的意思后，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发现自己被别家鬼的怨气像汤圆似的裹住，怨气比她本身的深厚不少，一时难以挣开。
    苏深没见过比她厉害的鬼，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终于开始下降。
    陈小洛朝苏深伸出手，一人一鬼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下一秒接连被拖进一个地洞里。
    陈小洛用罡风将苏深和自己一块裹住，缓缓落地。
    “你怎么也来了？”牧冠在他们面前站着，表情略呆滞。
    “倒不如说你把我们弄过来做什么，”陈小洛略过他，看向苏深后面站着的人影：“是你吧？指使牧冠的幕后黑手。”
    “大半夜的不让鬼睡觉，会遭天谴的。”苏深周围萦绕着自己的怨气，将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裹挟吞噬。
    --

 第68页

    “我没找你。”牧冠道：“我还准备早点回去，明天直接带你过来。”
    陈小洛道：“带我过来？什么意思。”
    “牧冠，你退下。”伫立在黑暗中的人影开口，他的声音像对着三毛麦克风说的，有强烈电流，还自己带立体声环绕，特别阴间，听得人难受。
    “陈小洛？”
    “嘶——”陈小洛受不了似的打了个寒颤，急忙道：“您先别说话，太刺激了孩子受不了，我来说，我来说行吗？”
    “你怎么没大没小......”牧冠刚要生气，被人影制止。
    人影上前一步，周身的黑雾散去，露出原本最真实的模样。
    这人浑身被布料缠得死紧，布料如百家布一般，什么颜色的都有，东拼西凑，用歪七扭八的针脚缝在一起，可能时间太长的缘故，有些褪色了，只有在包裹不到的死角露出零星的皮肤，皮肤也不是正常颜色，而是一种干瘪似干尸，焦炭般的黑。
    结论一：是个死人。
    结论二：诈尸了。
    苏深皱了皱鼻子，指着他对陈小洛道：“就是这个味道，那个鱿鱼里面的烧焦的木头味和这个人的味道一模一样。”
    陈小洛：“......”
    她拉住苏深伸出去的手，“别用手指，不礼貌。”
    苏深：“我想吃他。”
    黑影绷带人：“口气不小！”
    苏深摆好架势就要和他掰头。
    陈小洛拦住：“等一等，别急。”她对黑影道：“你是我叔叔吗？”
    黑影没说话。
    陈小洛：“我们来都来了，见面就是缘分，奶奶很想你，总是念叨你呢。”
    黑影绷带人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
    这算是默认，陈小洛呼出口气，大概知道陈景龄为什么找苏深了。
    鬼之间的关系，就类似大鱼和小鱼，大鱼吃小鱼，大鬼吃小鬼，鱼吃鱼养活自己，鬼吃鬼增加修为。
    陈景龄生前是一位驱鬼师，所谓知己知彼，要消灭鬼，就要将鬼了解透彻，他本身就知道不少鬼的修炼诀窍，不知什么原因冤死成鬼，之后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隐藏于深山，想方设法提升修为。
    不得不说有知识储备就是厉害，也可能是他本身怨气就大，才短短三十年，修为就能和苏深这种千年鬼一较高下，至于给苏深吃自己，怕是那里面除了让鬼昏睡之外，还藏着别的阴招，怕自己敌不过，留着后手，以备不时之需，通俗点讲，阴险至极，但是作为陈家人，陈小洛不觉得有什么，这太正常了，打不过就智取，兵不厌诈，能赢就行，要是陈景龄什么也不做，她反而会觉得这小叔有毛病。
    “小叔，”陈小洛叹了口气：“你不能吃她，我和她有束缚，灵魂一体，你吃了她我也会出事。”
    陈景龄一愣，看向陈小洛的目光也炽热起来。
    陈小洛被盯的浑身发毛，道：“我爸是陈景祝，你确定要吃我吗？”
    陈景龄这时却朝她一步步走来，在一步之外停下。
    如此近距离，陈小洛得以看清他的全貌。
    在布条缠着的缝隙之间，露出来一点点皮肉，那些皮肉不同于僵黑，而是新鲜血肉般的殷红，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肉在轻微蠕动。
    “小叔，你在生长？”
    “你的血......很诱人。”
    叔侄二人同时说话，话落静默一瞬，陈小洛一把拉住苏深，后退了一大步。
    “你是活尸啊。”陈小洛眼神发冷，指尖祭出茶刀。
    活尸是个相当违反自然规律的存在，抛却轮回，不死不灭，不活不生，不管这人活着的时候是什么人，死去的时候又是个什么鬼，一旦变成活尸，就成了另外一种存在，类似于在以人和厉鬼为前提生出的寄生虫，道理和螳螂里面的铁线虫差不多，是完完全全另一只东西，彻底放下前尘，六亲不认，只为自己而存在。
    陈景龄道：“你这是做什么，陈家没教你尊敬长辈，武器不要对着家人？”
    陈小洛笑道：“明明是小叔不爱幼，先对小辈出手，怎么还倒打一耙。”
    苏深道：“我能把你叔叔吃了吗？你叔叔准备把咱俩都用来填肚子。”
    “不行，”陈小洛低声道：“他是我叔。”
    “那我不打了。”苏深收起架势，鼓着腮帮子发脾气。
    “很遗憾，恐怕不行，我小叔打过来了。”陈小洛说着，茶刀发出强烈的金光，伴随着‘锵’地一声巨响，一团黑影绕过陈小洛，直奔苏深而去。
    苏深一惊，连忙调动黑雾，同时自身化作黑雾消散，下一秒，出现在陈小洛上空，而她之前停留的位置，一只人类的断手斜插入地下，没进去半个手掌。
    “哈。”苏深感到生气，从来都是她追着被人打，自从走出古墓，还没被别人打过，胜负心作祟，立即认真起来。
    “就算吃不了你，我也要把你打成残废！”这么说着，黑雾聚集，充斥了整个底下空间，等她再动起来，陈小洛发现她换了身衣服。
    明晃晃亮堂堂的一身，宽大的袖子甚至能藏住个人。
    “看着点，你踩到我头了！”陈小洛对苏深大声道。
    “没注意，你自己闪开！”苏深百忙之中回话。
    陈小洛单手提着唐刀，挽出个剑花，配合着苏深刺过去。
    两鬼一人打得有来有回，陈小洛苏深配合精妙，一攻一守轮换着来，没有丝毫死角，陈景龄不敌，连连败退，石洞开始坍塌。
    --

 第69页

    牧冠在旁边记得团团转，他灵力低微，会的都是三脚猫功夫，贸然加入战局，不仅帮不到忙，还会给陈景龄添乱，只好道：“陈小洛，你怎么胳膊肘朝外拐，陈景龄才是你小叔，是一家人啊！”
    陈小洛没理他，一团罡风冲着陈景龄门面直奔而去，将陈景龄逼退数步。
    陈景龄抬手就是一条火龙。
    幽冥烈火炙热难耐，借着罡风的势头，顷刻蔓延了整个地洞。
    陈小洛吓了一跳，本能想躲，火龙像长了眼睛，凌空将一人宽的洞口堵住盘旋其中。
    出不去了。
    牧冠发出一声惨叫。
    幽冥烈火的火龙是范围性伤害，除了主人，见谁烧谁，牧冠没能幸免，登时成了个火人。
    “叽叽喳喳，吵死了。”陈景龄一抬手，将牧冠身上的火苗尽数轰飞，火舌灼烧下，牧冠的皮肤完好无损，只有眼尾皱纹增加几道，显得更老了。
    陈小洛有种吾命休矣的感觉，已经做好被烧的准备，却惊奇得发现，并不烫。
    火焰气势汹汹，她却有种在寒冬的郊外烤火的感觉，暖烘烘的，带着温度，细品之下还有那么点舒服。
    她猛地记起苏深不怕火这件事，转头看向苏深，苏深皱眉望着火焰那边的陈景龄，丝毫没把幽冥烈火放在眼里。
    陈小洛低下头，轻笑两声。
    她一直独来独往，再难的处境也是一个人过来，如今突然借别人的光免于受伤，还有点不适应。
    苏深：“别傻笑了，你被烧傻了吗？打啊！”
    陈小洛反应过来，看着前面冲过来的陈景龄，她定了定神，抓过旁边的苏深，足尖点地，原地转过一圈，借力将她用力甩了出去。
    苏深：“你大爷！！！”
    伴着苏深的一声怒骂，火焰‘扑’地熄灭。
    陈小洛痛苦面具，揉揉被苏深头发甩到的脸。
    力道太大，苏深头发太长，一个没注意，打到自己了。
    “你们！”陈景龄大喝一声，屈起身子，周身血雾弥漫。
    以陈小洛多年的经验，这是要放大招。
    “先出去！”她对苏深道，说完，自己从地洞钻了出去。
    地洞是个好地方，空间小，可操作性大，就是对活人太不友好。
    “等等我！”苏深一看，连忙喊陈小洛，就在她即将出去的一瞬间，地洞坍塌，苏深一愣，下一秒，普天盖地的鬼奔涌而来，抓住她的腿，她动作慢了一点，跟着石块一起掉了下去。
    陈小洛没办法，只得跟着往下跳。
    毕竟束缚在那里，与其被栓狗似的拴着，还不如她主动点，运气好还能取得主动权。
    陈小洛是带着风下来的，罡风以她为中心画圈，边落边吹，落地时，硬生生清出一个三米直径的圆。
    她拉住束缚，将苏深拉到自己身边。
    “你反应好慢。”陈小洛嫌弃。
    “谁知道你扭头就走。”
    “现在怎么办，你能都吃完吗？”陈小洛抬头，看着天上密集到把月亮都遮起来的鬼。
    “我又不是猪。”苏深摆出干架的姿势。
    陈小洛一脸严肃，不动声色打量四周，嘴上却道：“猪才不吃这个。”潜意是苏深还不如猪。
    这些鬼都不是泛泛之辈，随便拿出去一只，都是B+级别的存在，接近于A了，有些甚至在A+以上，大概是陈景龄收集这么多年，还未来得及消化完的鬼。
    “......不过也不是不能挑。”苏深喉头滚了滚，不争气的眼泪即将从嘴角流出来。
    陈小洛道：“乱拳打死老师傅，你别大意。”
    “你才是老师傅。”苏深说完，原地消失，下一刻，一颗腐烂的脑袋掉落下来。
    陈小洛横刀一挡，调整角度，脑袋不偏不倚落在刀刃上，化为细小的荧光，消散于世。
    “空蝉鬼破！”
    似是耳边，又像是千里之外的一阵电流音在耳边炸开，陈小洛转身，刀刃围着周身划过一圈金色的锋芒，下一秒，万千鬼手拔地而起，将陈小洛层层淹没。
    半空中刚拧断一只鬼脖子的苏深，见状大惊，不由喊道：“陈小洛！”
    在她看来，这些鬼可能是花点功夫，但绝不难对付，陈小洛在她之上，要是陈小洛在这种情况下出岔子，她都替陈小洛丢人，丢人到姥姥家了。
    好在陈小洛并没有让她失望，两秒钟后，无数残缺的鬼手被罡风抛起，纷纷扬扬，宛如天女散花，陈小洛持刀立在风暴中心，眼神坚毅，表情冷凝，衣角猎猎作响，脚步四平八稳，看起来很飒很帅。
    就是怎么看怎么看热血漫主角，多多少少带点中二。
    陈小洛伸出手，几张明黄的符咒漂浮在手中。
    独属于少女的低沉声音，在鬼哭狼嚎的世界中响起，“东方甲乙木......”
    陈小洛咒语没念完，身侧腾空出现一团黑雾，她下意识想躲，黑雾中传来她祖奶奶的声音，于是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吸了进去。
    下饭操作看呆了苏深。
    “陈！小！洛！”苏深大吼一声，化怒火为力量，一拳一个鬼，打得更欢实了。
    陈小洛被吸进了一个回忆空间，类似人死之前的回马灯。
    如果按流程投胎，回马灯一般在黄泉路上播放，都是一生中最美好的画面，让你置身其中，重新领略一边这一生所有快乐温暖和感动，让你带着笑上路，发誓下辈子继续做人，做个好人。
    --

 第70页

    若出了意外，变成鬼，这回马灯就是另一个画风，播放的全是这辈子经历中最不想回忆的事，越看越生气，越深越委屈，越委屈怨气越大，直到变成厉鬼。
    一些走不出回马灯的鬼，就是游离于这个空间，什么时候自己悟透了再出来，或者哪个八字弱的倒霉鬼误入这个空间，将鬼代替出来，这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替死鬼。
    陈小洛猜测，这个估计就是她小叔的一生之耻回忆录。
    只是为什么要把她放进来？在外面不能打吗？
    陈小洛不是很懂，她不觉得以陈景龄的脾气，是会乞求别人帮助的类型。
    趁她不备捅她刀子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一个以抛弃自身所有感情为前提，硬生生把自己从死尸变成活尸，企图手动复活的人，还能指望他念着亲情吗？
    最先出现在陈小洛脚下的，是一条古色古香的石板路，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空洞，石板路尽头是一个风雨连廊。
    陈小洛踏上石板路，顺着往前走，随着距离的靠近，更多建筑显现了出来。
    连廊左边是白色的石灰墙，上面工整地扣着青色瓦片，而右边，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放眼望去，湖中心还有嶙峋的假山，一条小路从假山那边蔓延过来，路上放满花盆，每一个花盆里面都有盛开的各色鲜花。
    陈小洛认得，这是陈家老宅。
    祖上传下来的房子，古色古香，打理好了是一步一景，打理不好就是闹鬼胜地。
    这边她不常来，一年也就来那么几回，尤其这条路，是通往陈家祖宗房间的小路，就算来了，她也是走正门，这个偏门压根没走几回。
    知道了目的地，陈小洛加快脚步，直奔祖奶奶房间而去。
    仗着和他们不再同一时间点，陈小洛大摇大摆走了正门，刚进门口，果然听到她祖奶奶在说话。
    “龄龄，我知道你恨我，我这心里啊，也不好受，但我是你娘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又怎么会害你？”陈家夫人语重心长，眼里满是哀伤。
    这个时候陈家夫人还年轻，岁月侵蚀地少，容貌好看，比照片里漂亮多了。
    陈小洛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的家主还不是她祖奶奶，但是却住在家主堂。
    难不成以前这里不是家主堂？
    她忽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她喊祖奶奶是没有祖这个字的，只有奶奶，后来参加了个在自己家举办的什么典礼，结束后她就被迫改了称呼。
    想来那时候陈夫人继承陈家，辈分大了上去，连带着住所一起改成家主堂。
    “您不会害我，您这是往绝路上逼我。”陈景龄目光空洞，仿佛死了。
    “你心思太小，太死心眼了。”陈夫人道：“你若是非要娶她，等你成了家主，把她接来做偏房，只要不声张，谁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你要是不放心，就放到我这里，我帮你藏着，虽然时代变了，但是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大家伙儿心照不宣的，只要不拿到明面上，怎么着不行？”
    这番话听得陈小洛和陈景龄一起皱眉。
    “您不懂，我不娶别人，我也不要她躲躲藏藏，我陈景龄的老婆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我把人娶回家，她因为这受委屈，那是对我的侮辱。”
    陈夫人闭了闭眼睛，将眼底的水光压下去：“没有时间了，家主和琪昉，你选吧。”
    “娘，我也不是草包，没有必要非得娶大帅家的女儿才能当家主，我现在——”
    不等他说完，陈夫人突然激动道：“不娶就是陷我和你爹为不义！不义之徒的儿子，你拿什么竞选家主！”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给我订这个娃娃亲！”陈景龄气得团团转。
    几句话里的信息听得陈小洛目瞪口呆。
    她拄着下巴沉思，只得出一个结论——道德绑架要不得。
    陈夫人叹了口气，拿出一张地图：“那只能这样了，你去这里，这里有一只千年鬼，上了头号红榜，近百年好几个大师都折在了里面，你把它拿下，即使我哥你爹被人说背信弃义，也影响不了你，你要真喜欢琪昉，去证明吧。”
    陈景龄一愣，拿起地图：“是玛无村？”
    陈夫人抬眼看他：“那只鬼不是说着玩的，你考虑清楚，要是回不来就什么也没了，更娶不到琪昉。”
    陈景龄深吸一口气，眼里闪着悦动的光：“我去！”
    “啪！”地巴掌声响起，不知道是不是回马灯的缘故，听起来格外清脆响亮。
    陈景龄被打的偏向一边，低声道：“娘......”
    “你就为了个女人，为了个女人.....”
    陈景龄顶着通红的巴掌印，毕恭毕敬朝陈夫人深鞠一躬：“您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家主和琪昉，我全部都要！”
    说罢，大步流星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也不断更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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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陈小洛看着陈景龄离去的方向, 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祖奶奶，按理说她应该跟着陈景龄，然后她略一思索, 选择留下来。
    --

 第71页

    陈景龄年轻的时候做事雷厉风行, 按平时的进度, 这会儿应该离开祖宅，准备出发了, 不会去别的什么地方，而且既然祖奶奶这个幻境没有消失，她也没有被强制跟上陈景龄，那就说明此地还有后续。
    祖奶奶在陈小洛心中一直是个值得尊敬的对象, 该严肃时严肃, 该心狠时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私底下却非常和蔼可亲, 公私分明到人格分裂，陈小洛尊敬这样的人, 从小就很喜欢她祖奶奶。
    果不其然，年轻的陈家夫人并没有善罢甘休。
    她在陈景龄离开后，紧跟着自己也出了门, 带上四五个人, 径直去了琪昉家，托她的福，陈小洛得以见到三十年前老街道的样貌, 不同于现在的现代化马路, 这时候还多以石板居多, 建筑也是古色古香，陈小洛很喜欢这些东西, 默默记下几处好看的牌坊装饰，琢磨回去以后给自己也整一个。
    琪昉父亲是黄包车夫，母亲靠做针线活，给阔太太绞脸换取收入，一家都是老实普通，靠出卖劳力换取生活的普通人，没见过什么世面，陈家太太摆着架子登门拜访，不等招呼，直接往厅堂的椅子上一坐，精致的袖口轻轻搁在破旧的扶手上，仿佛屋里没有一件东西能配得上她，气场之足，活像鸡窝进了凤凰。
    老两口无措地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惶恐和懵逼。
    “你们不要害怕。”陈夫人露出笑容，秀丽的眉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二人，将俾睨藏入心底，语气和蔼道：“我是来给我表侄子说亲的。”
    给琪昉父母听愣了，不约而同道：“说亲？”
    陈夫人抬抬手，跟随而来的四五个人中，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将手中分量不轻的盒子放置在桌面，打开，里面是半箱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和半箱银灿灿的银元。
    陈小洛在旁边看得心底发冷，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听不下去，抬脚走出了门。
    剩下的基本上不用看了。
    陈家老太太有的是手段，就算这钱琪昉父母不收，她的也有别的方式让老两口心甘情愿把女儿嫁出去。
    而且速度要快，一定要敢在陈景龄道达玛无村之前。
    琪昉和别人成亲，陈景龄就失去了去玛无村的理由，陈家夫人心疼儿子，舍不得陈景龄冒险，她之所以给陈景龄选择，无非是觉得家主位子和自己的生命比起琪昉，陈景龄会选前者，一个家主位子拴不住，那就再加上性命之忧，这相当于权利和女人二选一，知情至信的人有可能会选后者，但若是两方天平的筹码中再加上自己的生命，大部分人会奔着活命而去。
    但是万万没想到，陈景龄宁愿豁出性命去赌，要么都要，要么一个也不要。
    这还了得！得制止，万一折里头不就完了。
    陈小洛整个人靠着门栏柱，抬起头，面无表情地仰望天空，听着大门紧闭的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心情说不上平静，但整个人都是木的。
    她带入了一下自己，如果她处在陈景龄的位置......玛无村是不会去的，赶紧当上家主，然后为所欲为，尽情报社。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琪昉父母笑容满面地将陈夫人送出来，陈夫人的笑容总算掺了那么点真心实意，场面其乐融融，和谐友好。
    陈小洛跟着陈夫人回到老宅，陈夫人就让人沏好茶水，自己石桌前，优哉游哉喝茶。
    两小时后，陈小洛闲的难受，开始扎马步，惊讶地发现幻境居然消耗体力。
    又过了一小时，有人跑来通知，琪昉的婚礼就在明天。
    陈夫人表示进度太慢，保险起见，可以让他们今天先把婚书签了。
    陈小洛瘫坐在地上直喘气，拒绝思考陈景龄得到消息时内心受到的冲击，反正表情一定很精彩。
    果然很精彩。
    陈景龄回来时，新郎新娘正在拜堂，他掀翻陈家的小厮跨进来，鞋上还有未干的泥巴印。
    “琪昉！”陈景龄脸色黑得吓人，周身气压极低，一副风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意味。
    陈小洛一下子站直了。
    “陈景龄！”新郎也吓了一跳，慌乱地回过头，看了眼黑洞洞的里屋。
    琪昉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无视众人的诧异，陈景龄径直来到琪昉面前，他闭了闭眼，接连做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控制住脾气：“跟我走！”
    说着，伸手拉琪昉的手腕。
    琪昉父母赶紧上前阻止：“你是谁？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意料之外的，琪昉没有跟他走。
    陈景龄不得不停下步子，回过头诧异道：“琪昉？”
    新娘鲜红的盖头下滚出几滴眼泪，她摇摇头，呼吸急促，另一只手握了握拳，像是在积攒力气。
    最终，她抬手覆上陈景龄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轻轻推开。
    “对不起。”琪昉抖着声音慢慢开口：“我们结束吧。”
    “你在说什么......你不要说话。”陈景龄浑身僵硬，气得眼圈发红，不由分说，拉着琪昉就要走。
    “你要到哪去？”琪昉父亲连忙挡在陈景龄面前不让他走：“光天化日你要强抢民女不成！”
    陈景龄拽着琪昉绕过他：“叔叔，对不住。”
    琪昉父亲还想阻拦，被陈景龄一把推开，多亏琪昉母亲眼疾手快地扶住，才没栽个跟头。
    --

 第72页

    “爹！”琪昉一着急，挣扎起来，被陈景龄紧紧箍住。
    抢婚现场石锤了。
    周围立即炸了锅，参加婚礼的邻里亲朋瞬间分成三派，吃瓜看热闹的，连喊带骂的，和年轻气盛，抄家伙准备揍人的。
    新郎原本怂成一团，一看这架势，立刻来了气势，挺直腰板道：“陈景龄，你不要欺人太甚！”
    陈景龄直接气笑，低声道：“哈，我欺人太甚......”
    他突然弯腰，将琪昉打横抱起来，抬脚踹开一只朝他拍来的铁锨，助跑两步，蹬着竖直的围墙，飞檐走壁跳了出去。
    骚气的操作看呆所有人。
    陈小洛为了不被人群淹没，原本是坐在树上的，随着陈景龄离开，周围场景开始混沌，三人高的大树突然消失，她骤然失去着力点，差点摔个狗啃泥，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一抬头，周围已经换了天地。
    眼下她身处郊外的树林里，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幢小房子，房子外面围着一圈歪歪扭扭的篱笆，除此之外别说半个人影，连只鸟都看不见。
    小房子的锁是开的，陈小洛猜测，陈景龄和琪昉应该是在屋里。
    她没多想，准备学习苏深穿墙而过，然后在距离门口两三步的地方硬生生停下脚步。
    陈小洛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小叔看起来也不像变态，不能做出现场直播的事儿来。
    怀着满肚子疑惑，陈小洛又听了会儿。
    片刻后，她猛然后退一大步，转过身，飞也似地逃离了这个屋子。
    陈小洛把自己倒挂在一棵树上，面无表情地朝向小房子方向，外表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吊死鬼。
    她现在心情复杂，复杂到只能用槽多无口来形容。
    怎么说呢，也不知道谁给的勇气，居然相信陈景龄的人品，导致她光速打脸。
    他小叔还真是个变态。
    居然给自己侄女听这种东西！
    而且，哪有人刚从婚礼上把新娘子抢回来，就迫不及待入洞房的，非得这么着急吗？！
    就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洛：我耳朵脏了，它不干净了。
    ————
    关于更新：我错了！！（土下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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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大约等了一小时左右, 门终于开了，陈景龄拿着和水瓢毛巾走出来，在屋檐下的水缸中舀水, 把毛巾浸湿, 转身回屋。
    陈小洛拒绝思考这个举动包含的意思, 又等了十五分钟左右，才慢吞吞朝房子里走去。
    屋内两人已经收拾妥当, 正在试图交流。
    陈景龄：“明知道这不是真的你还答应？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琪昉：“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我配不上你。”
    陈景龄很是崩溃：“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怎么就配不上我了，我不是人还是你不是人啊！”
    琪昉泪眼婆娑：“你是将来的陈家家主, 身份高贵, 我一个区区贱民, 高攀不上。”
    “高、高攀？”陈景龄气得话说不利索,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指着大门，情绪激动：“你说嫁给我是高攀，那你嫁给那个小子就不高攀了？他爹是县知事, 世代为官, 你不高攀？”
    琪昉唇瓣抖了抖，脸埋进胳膊，倔强反驳道：“不算, 我是妾。”
    陈小洛：“……”
    陈景龄：“……”这下是真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了。
    好一会儿, 他才重新组织出语言：“几房啊？”
    “三……不, 四房吧。”琪昉缩着脖子，语气微弱, 充满不确定。
    陈景龄走到门口，又从门口走回来，溜溜达达好几趟，期间不停地揉太阳穴。
    琪昉从衣服缝隙里偷偷看他，每次他靠近，就忍不出哆嗦一下。
    陈景龄崩溃道：“你怕什么？我还能揍你？”
    琪昉吸吸鼻子，带着哭腔：“我对不起你。”
    “你还知道啊！”陈景龄停下步子，梗着脖子大声控诉。
    琪昉呜呜嘤嘤哭起来：“对不起……”
    琪昉一哭他就没辙，忍不住放软态度，“给你个补救的机会，不嫁别人了，嫁给我。”
    “不，不行，”琪昉哭得一抽一抽的。
    被拒绝的陈景龄当场炸毛：“不行？！”
    “你，你，我，我不能拖累……”
    陈景龄暴躁地打断她：“拖累个屁！也就是你，你信不信，别人这么耍我，我早弄死他了！琪昉，给我个实话，你喜不喜欢我？”
    琪昉愣了一下，呆呆地点头。
    而后被陈景龄拽着胳膊，粗暴地拖下了床。
    架势就像要把她扔出去一样，给陈小洛看傻了。
    “干什么，你做什么？”
    不顾琪昉的挣扎，陈景龄一路把她拉到屋外，中途发现琪昉没穿鞋，又倒回去给胡乱套了双鞋子。
    --

 第73页

    门口外的石踏板上，陈景龄摁着琪昉跪下，自己并排跪在她身边，不知道从哪掏出几根驱鬼的线香，点着，递给琪昉，在琪昉懵逼震惊的眼神中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拜天地——！”
    “等、等等……”
    他伸手覆上琪昉的后脑勺，不由分说，摁头强迫对方与自己拜了个天地。
    这时，外面窸窸窣窣走来一群人，陈小洛远远望过去，最显眼的，是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他哭丧着脸，旁边是面色铁青的陈家少奶奶，新郎官另一边是琪昉的父母，他们身后跟着粗布衣裳的老百姓，和一身黑衣，宛如出丧的陈家下人。
    由于离得远，身为普通人的琪昉暂时没发现。
    可陈景龄发现了，他勾起唇角，引导琪昉换方向，面对大门，高声道：“拜高堂——”
    琪昉迷瞪瞪跟着鞠下一躬。
    “景龄！太胡闹了！”
    “琪昉！你怎么……”
    琪昉瞳孔一缩，猛然抬头，赫然发现院子外面站了一群人。
    有她熟悉的，也有她不熟悉的，都在用同一种陌生的眼光注视着她。
    琪昉没见过这种阵仗，不由后退半步。
    被身边的陈景龄扶住。
    她求助一般，本能望向陈景龄。
    陈景龄冲她莞尔一笑，低声道：“别怕。”
    “还、还不放开！”新郎官吼得没有丝毫底气。
    陈夫人挥了挥手，几个黑衣的陈家下人上前，琪昉父母一看，连忙跟着冲上去，两人被分别拉住。
    “夫妻对拜——”陈景龄就着被擒住胳膊的姿势，顺势弯腰：“琪昉，我把自己交给你，要不要给我个痛快。”
    陈夫人差点背过气去，她用攥着手帕的手捂住胸口，眼圈都气红了，“放肆！你知道你在......”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她看到琪昉，那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片子，也跟着弯下了腰。
    琪昉咬着唇，手握成拳，眼神从茫然逐渐变得坚定，最后心一横，狠狠躬了下去。
    她两眼一黑，歪在地上之前被新郎官眼疾手快地接住，这次他的声音终于理直气壮了起来：“姑母！姑母您没事儿吧！”
    陈景龄抬手掀翻小厮，凑到琪昉身边，替她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爹，您生气的是应该的，有气冲我发，琪昉是您亲女儿，不能打！”陈景龄把琪昉护在身后，说得情真意切。
    陈夫人胸膛起伏好几下才找回理智，抬眼就看见自己宝贝儿子冲她笑，脸上还顶着个通红的巴掌印，眼前又是一黑：“你真是无法无天，太过分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还有没有陈家！”
    陈景龄不为所动：“娘，礼已成，您认了吧。”
    他又转头对还在殴打他的琪昉父亲道：“爹，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选别人做女婿，但是我保证，这世上没有比我更能给琪昉幸福的人了。”
    “你还有脸说！你这个，你这个……”琪昉父亲说不出来了。
    琪昉攥着陈景龄的衣襟，泪眼婆娑，愧疚但是护短：“您轻点儿打，别打坏了。”
    陈景龄终于露出个真心点的笑来：“还是媳妇儿最好。”
    一番操作下来，惊呆了吃瓜群众陈小洛。
    在她感叹之际，空间突然碎裂，渐渐拼起另一块场景记忆。
    陈景龄娶了琪昉，意味着他必须要求玛无村走一趟，走之前和陈夫人和解，他不计较陈夫人背着他暗搓搓把琪昉嫁出去的事，作为交换，陈夫人要在他离开这段时间，护住琪昉安全。
    陈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皱眉看着和她头头是道讲条件的儿子，恍惚有种成了亲的儿子泼出去的水的感觉。
    然后陈景龄就出发了。
    陈小洛发现，她依旧可以不跟着陈景龄走。
    这边还有其他剧情。
    陈夫人对琪昉没什么意见，之前不同意，也不是因为琪昉出身贫寒，主要琪昉给陈景龄绊脚，现在生米煮成熟饭，自己儿子又是那么一副态度，她没办法，只好认下这个儿媳妇。
    再加上陈景龄本身地位就不低，所以琪昉在陈家的日子，过得还蛮不错。
    起码没人敢主动上前找她麻烦。
    托她的福，陈小洛当了两天咸鱼。
    本来琪昉只需要安安静静待在陈家老宅，等陈景龄回来就好，可坏就坏在她闲不住。
    以前生活所迫，琪昉得没日没夜忙活着赚钱，谈恋爱的时间都是百忙之中抽出来的，现在乍一闲下来，她十分不习惯。
    于是琪昉抽了个风和日丽的晴天，准备去以前打工的地方转转，想着等陈景龄回来的时候，用自己工作的钱给陈景龄买糕点。
    陈夫人知道后感觉匪夷所思，明明家里有钱，也不是不让她花，为什么非得打工，别人看到了还以为陈家对她不好，苛责媳妇。
    琪昉：“那我和李姐说说，带回来做。”
    陈夫人：“……不是带不带回来的问题，算了，你要是实在无聊，去帮我买点东西。”
    陈夫人当场给琪昉手写一份购物清单，怕她拿不了，安排三个人陪她去。
    琪昉感觉人多不适应，又驳回一个，她原本只想带一个，但是陈夫人说留个司机负责开车，驳回了她的驳回。
    然后陈小洛又跟着逛了半天街，切身感受了下上个世纪的繁华。
    --

 第74页

    最后一件东西是一块定制的石雕，个头不大，已经做好了，只需要去拿，在一个小巷子里。
    琪昉没让司机跟着，领着丫鬟走了进去。
    和宽阔的街道相比，巷子有些窄得过分了，两侧墙壁很高，瓦檐搭在一起，阳光几乎照不进来。
    石雕铺子是个传承的百年老店，全靠口碑活着，并不难找，巷子唯一一家店铺就是。
    “夫人，”丫鬟道：“您小心些，这巷子阴气森森的。”
    丫鬟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她在陈家长大，或多或少明白些东西。
    “是常年背光吧，”琪昉见多了这种环境，并不觉得有问题，她踩着地上的积水，道：“你看这些苔藓，长得真旺，再说了，我们身上带了这么多辟邪符，辟邪香囊的，什么妖魔鬼怪不得绕着我们走。”
    说话的工夫，他们来到铺子门前，铺子大门紧闭。
    丫鬟上前推门，刚推开条缝，便猛然变了变色，嘭地一声将门关上：“不好！出事了，夫人快走！”
    琪昉一愣：“出什么事了？”
    不等丫鬟再说什么，门突然打开，一股外来的大力将她们推了进去，两个活生生的人瞬间消失，大门再次紧紧关上，街道恢复安静，仿若从来没开过。
    琪昉摔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她抬起头，只觉得面前一片红艳艳的东西，定睛一眼，一双套着红色绣花鞋的脚正晃在她面前。
    “啊啊啊啊——！！！”
    琪昉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再次失去平衡朝后歪去，被一双手扶住。
    猛然地碰触她吓得一激灵，扭头发现是跟着她的小丫鬟。
    小丫鬟比她镇静得多，此时也是一脸严肃，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她们面前，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盖着红盖头的女人，被一根绳子挂着脖子吊在梁上，头歪歪扭曲，大袖子中露出的青白的手指中间，还夹着一张金线鸳鸯图的喜帕。
    小丫鬟道：“夫人别害怕，这种东西你越害怕它越害你。”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陈小洛这么久还不出来，不会是挂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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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丫鬟说着, 把琪昉扶起来。
    琪昉腿有点软，想着自己丈夫怎么说也是职业驱鬼的，自己不能给他丢人, 便绊绊磕磕道：“我、我没有很害怕, 我就是, 吓了一跳，对, 被吓了一跳。”
    她边说着，边挺直脊背，像给自己打气似的。
    面前的鬼衣服前襟朝向她们，脚却是反方向背到身后, 用一根白绫吊在横梁上, 整只鬼微微晃动。
    陈小洛神色冷凝, 她从女鬼旁边路过迈进里屋,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屋内的惨相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房间全是喷溅的血, 地板、椅子、桌子、上面放着的大大小小的石雕，全部沾着喷溅型的血液，浓稠鲜红, 有些已经干了, 呈现血液干涸后独有的深色，在柜子的角落里，陈小洛找到了被房子主人的尸体。
    是一个年纪有些大的白胡子老头, 眼珠被挖去, 脖子上有个恐怖狰狞的血口子, 张大嘴巴一动不动，身体扭曲, 像是被人随意丢在那里的垃圾。
    陈小洛心沉到谷底，她靠着满是血的墙，微微抬头，不忍再看地闭上眼睛。
    至此，她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
    外面琪昉两人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了，这栋房子，在老人死的那一刻，就不再是一栋常规意义上的房子，而成了这只鬼操作的本身，她们出不去。
    那鬼叫哭丧新娘，是被人以强迫手段嫁人的女孩子，宁死不屈，在婚礼现场死掉之后，消弥不去的怨气附着尸身，从而尸变成的鬼。
    这鬼怨气极高，从坟墓爬出来后，不管仇家具体是谁，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新郎报仇，之后再将到场的宾客一一抹杀。
    期间手上多沾一条人命，怨气就深重一层，若是对方是个当地名门望族，参加婚礼的人数成百上千，那这个鬼基本上是淘着了，如果对方缺乏这方面的常识，不请人做法，超度安抚灵魂，哭丧新娘就如满级大老进了新手村，一路畅通无阻，真真正正的猎杀时刻，一圈下来直接化为厉鬼，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
    哭丧新娘报完自己的仇之后会隐藏起来，静静等着，若是周围有跟自己同等遭遇的女人，她就会流出血泪，然后带走新娘。
    至于被带走的女人，没人知道去了哪，有传言说是带到另一个地方好好生活，享福去了，也有人说是直接被哭丧新娘吃了，尸骨无存。
    陈小洛大学时期曾经接到过关于哭丧新娘的委托，废了好大劲儿才完成任务，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用仅剩的力气拨通本家的急救专线，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千里之外的本家医院，他妈跟她说，她昏迷整整三天，后来又休息半个月，直接逃过开学军训，所以陈小洛记得还蛮深刻。
    可是哭丧新娘为什么到这里来？
    --

 第75页

    这房子的主人参加这种婚礼了？
    这时，一墙之隔的外间传来琪昉撕心裂肺的哭叫，与此同时，一抹温热的血喷溅在窗户纸上。
    陈小洛快步走出去，一眼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丫鬟，小丫鬟身上灰扑扑的，像是在土里滚过一圈，深色的血从她衣服里淌出来，无穷无尽似的。
    而那个哭丧新娘依旧在房梁上吊着，红色的盖头已经不见了，她张着嘴巴脸颊抽搐，表情像在号啕大哭，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血泪从全是黑色的眼窝里流出来，流进红色的嫁衣中。
    琪昉靠在门边，整个人轻轻颤抖，脚边七零八落一地断裂毁坏的护身符，清澈透明的眼泪无声落下，表情全是惊恐。
    忽地，哭丧新娘动了。
    她抬手抓上白绫，身体开始前后晃动，以脖子为支点荡秋千似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最高的时候，前后摆动的身体几乎成一条直线，脚上蹬着的绣花鞋有好几次差点踹到琪昉脸上。
    生动形象的诠释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一滴血甩到琪昉脸上，琪昉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是一张腐烂的人脸。
    女鬼在白绫上翻了个身，脚尖勾住白绫，上半身甩出去，一口咬住了琪昉的半个头。
    给陈小洛看得心跳都漏了半拍。
    在哭丧新娘咬住琪昉头的瞬间，周围景物开始旋转，下一个场景开始了。
    与以往不同，这次是在一个乌漆麻黑的地方，陈小洛打开阴阳眼，迎面是个血淋淋，被啃得一片狼藉，散落一地的骨头，旁边还有半颗人类头骨。
    陈小洛第一反应这是琪昉，着实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着骨架明显比琪昉大很多。
    琪昉身量娇小，个子矮，目测最高一米五五，这骨架得一米七。
    不是琪昉。
    陈小洛放下心来，四下打量。
    发现周围是嶙峋的高大石头，现在时间应该在晚上，阴天，月亮被云遮住，雾蒙蒙的往远处看，似乎有数不清的树。
    陈小洛莫名有种熟悉感，她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漂浮着丝丝缕缕黑色怨气，阴冷刺骨，还有一股刺鼻的铁锈味直呛鼻子。
    似乎是在山里。
    她寻着最重的那缕怨气过去，发现源头居然在一处石头缝里。
    石缝是由两块巨大的石头并起来的，石头表面晒得干裂，怨气直愣愣冒出来，乍一看还以为着火了。
    陈小洛撸袖子准备搬石头。
    她卯足力气，抱着石头用力一抬，没想到一用力，胳膊直接从石头穿了过去，她一下子没收住力，跄踉一下险些栽倒。
    陈小洛“......”合着不用她自己动手。
    陈小洛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义无反顾地对着石头纵身一跃！
    下一秒，脚底踩上踏实的地面。
    接着她发现，这里竟然是她和苏深找到陈景龄的那个地洞。
    构造完全相同，不同的是，这里放着许多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
    一个个排列得整整齐齐，全部歪脖子吊着，服饰什么花纹都有，布料或新或旧，个头有高有低，活脱脱一个生产线仓库。
    陈小洛呆了一下，快步上前，掀开一个新娘子的盖头。
    新娘子面色青白，睁着眼睛，眼里流出血泪，已然死去多时。
    纵使陈小洛见过不少鬼怪，这个阵仗却还是头一次见。
    她飞快地在新娘中间穿梭，随机掀开几个，果不其然，全部都是哭丧新娘的模样。
    转到最后一个时，有个新娘穿的嫁衣特别眼熟，像极了琪昉那天穿的喜服。
    陈小洛抬起手，触碰到盖头边缘又放了下来。
    她心情沉重，闭上眼睛后退一步。
    根本不用确认，这个新娘绝对是琪昉。
    她发现她一开始就想错了，那只鬼根本不是哭丧新娘，相反，这些被存放在这里的新娘子，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哭丧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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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这鬼本身也是一个类似哭丧新娘的存在, 身上的嫁衣可以证明，她收集有可能成为哭丧新娘的鬼，将其存放起来, 等怨气达到临界点的时候, 再将收集来的“新娘”吃掉, 以此来增加自己的道行，既达到怨气“最大化”, 又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反杀。
    琪昉大概率是在抢亲时被这鬼新娘发现盯上了，之后一直住在陈家大宅，鬼新娘进不去，于是寻找机会, 在琪昉落单时出手, 至于那个雕刻石匠, 可能是被牵连的无妄之灾。
    怪不得回忆的第一幕是在祖奶奶那, 如果没有抢婚那一出，琪昉不会出事, 这样一解释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更过分的是，鬼的老巢在玛无村，陈景龄也在这里, 老婆被害现场直接刷到了脸上, 换谁不得疯。
    --

 第76页

    总结起来，可以概括为四个字，好惨, 倒霉。
    陈小洛想得入神, 忽然面前琪昉的盖头被掀开了, 随着装饰精美的红布缓缓落下，一张七窍流血的鬼脸出现在眼前。
    琪昉的五官流出黑色的血, 女鬼站在她面前，伸出手帕，动作温柔地将血一点点擦去，就像在装扮一个精致的娃娃。
    擦干净后，她抬起手捏上琪昉的脸颊。
    琪昉刚死不就，皮肤还带着弹性，肉乎乎的，女鬼捏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捏上旁边一个鬼的脸。
    旁边那个新娘的脸已经僵硬干瘪了，硬邦邦的，女鬼发出一声怪叫，扯过新娘，一口咬掉了她的头，
    咀嚼的同时，眼睛死死盯住琪昉，肉汁碎末从嘴角溢出来，似乎在拿琪昉下饭。
    陈小洛闭上眼睛，有略微肠胃不适。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
    陈小洛知道十之八九是陈景龄来了，不禁叹了口气。
    她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的发展。
    果不其然，陈景龄一眼看到了竖在那的琪昉，当场就愣住了。
    女鬼反应迅速，见到外来者闯入，将手中吃剩的残肢朝陈景龄一丢。
    这一下换回了陈景龄的神志，他闪身避过，再看过来时，眼睛已经红了，暴怒的情绪爬上脸颊。
    女鬼虽然恐怖，但是和陈景龄比起来还是不够看，轻而易举就被消灭。
    陈景龄抱着琪昉的尸体从地洞出去，找了个树荫，像抱着个布娃娃似的，搂在怀里睡了一觉。
    半天后面无表情地醒来，拿出罗盘，开始找什么东西。
    陈小洛在后面跟着，有种不好预感。
    她瞥了一眼罗盘，发现陈景龄在朝至阴之地的方向走。
    果不其然，到达目的地之后，陈景龄放下琪昉，划破自己指尖，开始画聚鬼阵，准备以周围的小鬼做献祭，让琪昉也变成鬼。
    陈小洛肃然起敬。
    怎么说呢，真不愧是专业对口，只要有技术，死亡算什么，变成鬼都不放......啊不，变成鬼也要和你在一起。
    一阵象征不详的血光闪过之后，原本闭着眼睛的琪昉弹坐而起，对着陈景龄就是一口。
    陈景龄不闪不避，面色甚至称得上温柔，胳膊流出来的血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
    琪昉被黑色填满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陈景龄，在陈景龄的注视下，从怨恨变得茫然，而后慢慢松了口。
    陈景龄抬起另一只胳膊，拍拍琪昉的头：“乖。”
    接下来，他带着琪昉去端了“哭丧新娘”的老巢，将里面的“新娘”一把火扬了，而后继续做自己的任务。
    与之前相比，陈景龄沉默寡言了很多，整日阴气沉沉，只有面对琪昉的时候表情才会缓和一点。
    但是琪昉根本记不起来他是谁，时不时做出攻击他的举动，只要不伤及要害，陈景龄随便她打。
    身体力行地展现了什么叫宠爱到骨子里。
    其实日子这样也不是过不下去，因为陈景龄状态看上去还正常，除了老婆不太一样，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玛无村的鬼很多，这里以前貌似是个古代战场的万人坑，冤魂无数，三步一小鬼，五步一大鬼，也有陈景龄对付起来吃力的，好在陈景龄本事到家，惹不起躲得起，手里罗盘转得飞起，走一步测百步，行进得也算可以。
    他们的目标在玛无村北边小山包的背面，那里阴气冲天，即使是白天，天也阴沉沉的。
    陈景龄道达目的地用了三天，天将明时，他站在厉鬼面前，一人一鬼面面相觑。
    大战一触即发。
    那是只白毛僵尸，吸收日月精华，腐尸中生成的鬼，一出生便是老大，极其凶狠残暴，狡诈多变，陈景龄几乎用尽力气也才打成平手。
    战况陷入僵局，陈景龄以自己多处负伤才得以伤得了白毛僵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以命换命的打发虽然凶险，但好在有效，陈景龄知道白毛僵尸的弱点，知晓怎么打能造成伤害，每次出手，在自己会受伤的前提下，换取对方更大的损失，时间一长，白毛僵尸必定会被他耗死。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陈景龄将琪昉收在锁灵盒中，琪昉化为鬼之后，呆头呆脑，做事全凭本能，想着鬼是以自身利益为第一前提，遇到比自己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白毛僵尸，琪昉必定会老老实实缩在锁灵盒中不敢出来，就没上封。
    陈景龄的计划，是以自身为诱饵，以白毛僵尸仅剩的手臂穿过他的肚子为代价，他将驱魔剑刺入对方胸膛要害，一击毙命，谁也没想到，就在白毛僵尸那只沾满血的手将要触碰到陈景龄时，琪昉突然冲了出来，用力撞击白毛僵尸。
    白毛僵尸被撞出老远，期间本能地伸手去抓，一把抓住了琪昉。
    琪昉被陈景龄养得白白嫩嫩，对穷途末路的白毛僵尸来说，是最好的补品，想也没有往嘴里塞去。
    陈景龄反应过来时，入眼的就是白毛僵尸咯嘣咯嘣嚼琪昉的画面。
    陈景龄当场疯了。
    他发出绝望地嘶吼，冲上前去，和白毛僵尸肉搏，什么都顾不上了，白毛僵尸咬他，他就一拳打过去，白毛僵尸挠他，他就上嘴咬，不计后果，什么攻击有效用什么。
    陈小洛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
    --

 第77页

    临死前掐着白毛僵尸的脖子，用自己的血画了个聚阴咒。
    象征不详的血色红光一闪而过，而后销声匿迹，只余下一具尸体，和一滩黑色的灰烬。
    陈景龄死后，陈小洛并没有立即退出幻境，而是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眼看着陈景龄的尸身将白毛僵尸余下的灰烬一点点吸收殆尽，三天后，“陈景龄”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没有黑眼珠的白色瞳仁。
    与此同时，幻境崩塌，陈小洛得以重见天日。
    就在她准备深吸一口久违的林间空气的时候，迎面砸来一个人，将她掀翻在地。
    苏深坐在她身上，胳膊举在头顶，强大的怨气以掌心为中心点盘旋四周，如同暴虐的海上龙卷，将周围乱七八糟的鬼隔开。
    苏深怒目圆睁，凝视着陈小洛，道：“你可舍得出来了，在里面过了几个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因为断更被读者小可爱和基友追着打了
    我错了，我再也不断更了，认真的！
    第35章
    这熟悉到令人手痒的感觉！
    陈小洛躺在地上, 看起来面无表情，实际上生无可恋：“起来。”
    苏深有足足三天没见到她，突然出现还挺亲切, 开心地道：“我以为你挂了！”
    “哈哈。”陈小洛笑得犹如电子阅读器：“我还活着真是对不起了。”
    苏深更兴奋了：“哦瞧啊, 这熟悉的阴阳怪气, 亲切到想让人一屁股坐死。”
    有一说一，被压在躺在地上的感觉很不舒服, 苏深重的要死，地面不平坦，还有先前苏深打死的鬼遗留的，未来得及消散的断臂残肢, 腐臭味和血腥气直往鼻腔里涌, 熏得陈小洛脑瓜子嗡嗡响。
    她双手发力, 用力将苏深推到一边：“给我起来！”
    苏深打得正酐, 正是眼明手快、反应迅速的时候，她察觉到陈小洛的动作, 并没有阻止，然后身子一歪，手中用于隔开众鬼的怨气停了一瞬, 出现个断层, 瞬间消散无踪。
    苏深眨眨眼，看着周围黑压压的幽魂厉鬼，眨了眨眼睛, 无辜道：“哎呀。”
    陈小洛一咕噜爬起来, 唐刀出鞘, 凌空一划，目视前方：“陈景龄, 我知道你在那，出来！”
    话音刚落，众鬼散开一条道，蒙着脸的陈景龄被众星捧月般的拥簇了出来。
    环境是陈景龄拉陈小洛进去的，虽然不知道出自什么目的，但陈景龄自己也跟着走了一遭，相当于重新回顾了遍挚爱之人死亡的前因后果，因此面色很差。
    陈小洛用刀尖指着他：“小叔，得罪了。”
    说罢，两道身影同时消失，朝着彼此冲过去。
    苏深看了眼同样被留在原地的牧冠，突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她仰起脖子，抬手用陈小洛指陈景龄的姿势指着牧冠，不屑一笑：“人类！朝着我冲过来！”
    牧冠：“......”
    陈小洛实在忍不住，百忙之中分她一个眼神：“别犯二了赶紧打！”
    然后回过头，对陈景龄道：“小叔，你的故事我很难过，但是我觉得吧，人总该向前看。”
    陈景龄一发利刃擦着陈小洛大动脉飞过，见没中，面露可惜，道：“关我什么事，我早不是人了！”
    陈小洛道：“祖宗祠里有小嫂子的灵位。”
    陈景龄愣住。
    陈小洛跟着停手，歪了歪头：“每年都会去磕头，你们两个的摆在一起，但用的不是夫妻牌。”
    “哈。”陈景龄气笑了：“天地为证，我和琪昉在阎王爷那都作数，她凭什么不承认。”
    陈小洛补充：“......以前是夫妻牌，后来不知怎么的你俩的牌子碎了，祖奶奶让人把你俩的碎牌子各取一半做成你的灵位，小婶婶换的新木头。”
    “碎了？”陈景龄有些恍惚。
    灵位都是供奉在祠堂中，而祠堂无疑是整个宅子中风水最好的地方，用作灵牌的木头也是精心挑选，细致打磨制作而成，存放个成百上千年不成问题，而眼下灵牌好好摆着居然碎了。
    不知道是个什么征兆，好还是坏......
    陈小洛继续道：“祖奶奶说小婶婶是个好姑娘，就是命不好。”
    话落，她手指为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一道罡风自陈景龄身后突然发起袭击。
    陈景龄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即使出手抵挡，罡风化一为三，如三柄利剑，自陈景龄心口穿了过去。
    牧冠一直观察陈景龄这边的情况，见状不由大叫：“主人——！！！”
    苏深一手掐着一只鬼的命脉，抬脚将另外一只企图偷袭的厉鬼踢飞，抬头做惊讶状：“原来他是你的主人啊！”
    陈景龄只撑不住半跪在地上，恶狠狠瞪陈小洛：“你套路我......你骗我！”
    陈小洛拿出一只方块青蛙形状的锁灵盒，二话不说将陈景龄收了进去，迅速封口。
    “小叔，是你自己把弱点暴露在我面前，这可不怨我。”
    方块青蛙不停地晃动，仿佛陈景龄下一秒就要冲破封印跑出来。
    “还有，我可没骗你啊，灵位的事情是真的。”
    陈小洛闭上眼睛，默念静灵咒，以她为中心，一圈圈看不见的波纹荡漾开。
    失去首领的干预玛无村众鬼很快被清除控制，四散奔逃。
    牧冠踉跄着跑过来，带着哭腔质问陈小洛：“你对我主人做了什么！”
    --

 第78页

    陈小洛垂眸看着对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轻轻眨了下眼睛，道：“我送他回家，不是害他。”
    “你放屁！”牧冠情绪失控：“他要是想回去早回去了！你们那么什么陈家，心忒黑，吃人不吐骨头，我主人好好的一个人，硬是把他逼成鬼，这一会去谁知道会把我主人怎么样，快放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恢复正常字数，今天先将就看一下_(:з」∠)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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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陈小洛不为所动：“依你的意思, 是让他一直做个孤魂野鬼？”
    牧冠跑到陈小洛面前，张开双臂挡住她的去路，满脸倔强：“孤魂野鬼有什么不好！”
    陈小洛听笑了, 反问他：“好在哪里？”
    闻言, 牧冠一时语塞。
    孤魂野鬼漂泊无依, 没有去处，逢年过节连个纸钱都拿不到, 像极了人世间的流浪汉，满街灯火通明，没有一处与其有关。
    确实……好不到哪里。
    他不由低下头，半晌, 结结巴巴道：“反正、反正你不能带他走。”
    陈小洛啧了声, 提议道：“要不你跟着一起去。”
    “去哪？老陈家？你在开玩笑吗？”牧冠拒绝, 一副你不要拿我开涮的表情。
    陈小洛眨眨眼, 低声自言自语：“我劝完三遍了。”
    牧冠没听清：“什么？”
    下一个瞬间，陈小洛一个手刀劈上他脖子, 牧冠措不及防被劈晕，安详地倒在地上。
    陈小洛抬脚欲走，想了想又掏出两张避鬼符, 塞到牧冠口袋中, 这才招呼苏深离开。
    这林子里小鬼挺多，牧冠失去陈景龄的庇护，这些鬼难保不会害他, 还是做点防护地好。
    她们来的时候, 是一个被拉着, 一个跟着飞过来的，比较快。
    离开时苏深准备飘回去, 陈小洛制止，觉得不可。
    陈小洛：“我们有规定，没事儿的时候不能瞎飞。”
    苏深翻了个白眼：“你有病。”
    陈小洛：“走路有什么不好，还能锻炼身体。”
    “你走吧，我也不走，我要飞。”说着，苏深轻盈飘起。
    遵守家规的陈小洛，只好一步一个脚印从山里往外走。
    由于束缚限制，苏深飞不远，只能墨墨迹迹的跟着陈小洛的速度原地打转，乍一看就显得陈小洛在放人形风筝似的。
    走了约半个小时，苏深受不了了，开始抓狂：“陈小洛！你能不能行了！你要走到过年啊！”身为一只鬼，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陈小洛用刀柄打飞一只朝她袭击过来的蛇，慢悠悠道：“你心性很差啊少女。”
    苏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咕哝了句什么，猛地向上俯冲。
    束缚超出距离，骤然收紧，陈小洛被悬空吊了起来。
    陈小洛：“喂！”
    苏深抓着束缚，挥动几圈，将陈小洛缠绕起来，又向上飞了一段。
    “这样就不算违规了吧。”
    陈小洛视野相当好，脚底下就是郁郁葱葱的树冠，抬头蓝天白云，碧空万里。她没有反抗，倒不如说这正是她期望的结果，于是她仰起脖子，对头顶的苏深道：“你飞慢点，我被吹感冒了你也会难受。”
    苏深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套路了，咕哝了句“知道了”，慢悠悠地飞。
    回到市里，陈小洛并不急于回去，她累得够呛，准备先睡他个一天一夜。
    苏深也很累，嚷嚷个要吃个人才能好，被陈小洛提溜着来到了一家火锅自助。
    由于玛无市火锅自助就那么几家，毫无内卷压力，菜品就多少显得有些应付事。
    补充不及时，品种单一，味道也不怎么样，和陈小洛以往吃过的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好在苏深没吃过，她一进来就眼睛放光，陈小洛告诉她可以随便吃之后，简直犹如进了天堂。
    长方形的四人桌摆满了各种食物，小蛋糕，酱鸡腿，海鲜汤，寿司卷，各种生肉片，全是苏深一个人的，旁边还是一大摞吃完的盘子。
    陈小洛慢悠悠吃着自己的水果捞，目光一个劲儿往苏深身上瞟。
    苏深鼓着腮帮子，百忙之中抽空和她说话：“这些都是我的，你要自己去拿。”
    陈小洛没答话，她突然起了给苏深开吃播的念头。
    这不比有些边吃边吐的虚假吃播强多了，关键苏深还不挑食，给什么都吃，吃香好看，超能吃。
    绝对能赚钱！
    这么想着，陈小洛看苏深的眼神都和蔼了些。
    苏深不明所以，给自己嘴里塞进整只生海星，吱嘎吱嘎地嚼。
    “这东西好奇怪哦。”苏深吐字口齿不清。
    陈小洛：“……”
    “你不能这么吃。”陈小洛道：“人类世界不兴吃生的。”
    苏深歪了歪头，指向一块生鱼片寿司。
    “......最起码海星不能。”
    --

 第79页

    苏深用力把海星咽下去，似懂非懂：“喔~”
    两个小时的就餐时间，苏深吃了两个小时，给放烤肉的冰柜清空好几拨，走的时候，自助餐老板几乎喜极而泣，亲切的表示希望她们以后别再来了。
    从店里出去的时候，苏深拍着肚皮一本满足，头顶的阳光都觉得顺眼不少。
    第二天，她们踏上回程的车。
    陈家老宅比较远，想回去还得坐飞机。
    每个城市的机场都不一样，但每个机场都不缺特产门店和小餐馆。
    苏深跟在陈小洛身后左顾右盼，眼睛里透出渴望的光。
    “陈小洛。”经过一家烤乳鸽店时，苏深终于忍不住了。
    这不怪她，为了拉客，店铺的烤炉放在门口，玻璃炉子，红润油亮的烤乳鸽就在里面慢悠悠地转，从旁边路过，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陈小洛皱眉：“就知道吃。”
    “真的很香啊，你不觉得吗？”
    烤乳鸽的店员是个年轻人，听到她们的对话，笑着道：“香吧，吃到嘴里更香，我们家的乳鸽是玛无特产，别地方都做不出来个味儿，来几只尝尝？”
    苏深问陈小洛：“来几只尝尝？”
    陈小洛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她这次回老陈家还没买点东西，下飞机就有陈家人接，也不大可能半路下车去买礼物，要不干脆买点烤乳鸽回去。
    她问：“多少钱？”
    店员道：“三百两只，四百三只，价格实惠，绝不坑你。”
    苏深不懂物价，一听价格实惠，连忙对陈小洛道：“四百三只！买三只吧，他说很实惠啊！”
    陈小洛扶额，无奈道：“一只一百多，你都不值这个价，这叫实惠？”
    她伸手拉住苏深的手腕，“走吧。”
    她的本意是带苏深去外面买，距离起飞还有好几个小时，来回时间赶趟，可苏深不这么想，她还以为陈小洛不买了，手脚并用挣扎起来：“可是这不是特产吗？他说很便宜啊不会骗人的......等等，要不从我工资里扣，我先预支......”
    大呼小叫，像个撒泼打滚，让家长给买玩具的熊孩子，陈小洛觉得，要是条件允许，她能直接趴到地上耍赖皮。
    ......怎么说呢，她脸都被丢光了。
    “预支个鬼！你已经预支到五百年后了，这辈子给我打工吧！”陈小洛气势汹汹拖着她走。
    苏深一听，立即道：“你骗鬼呢，我哪有花这么多钱！”
    “你气我的精神损失费，”陈小洛皮笑肉不笑地回过头，道：“起不起，不起不给你买了。”
    “店明明在后面！”苏深表示自己机智的一批，别想骗她。
    陈小洛只得跟她解释：“去外面买，外面的更好吃。”
    果不其然，苏深开始松口，但由于陈小洛劣迹太多，她有些不大相信：“真的？”
    陈小洛想也不想：“假的。”
    苏深：“！！！”
    苏深奋力挣扎：“放我回去！我要吃烤乳鸽！烤！乳！鸽唔唔唔.......”
    被陈小洛勒着脖子捂住嘴，强行拖走。
    把苏深拖上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师傅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苏深双手掰住陈小洛的胳膊，逮住机会大叫：“绑架！这是绑架！”她发现了陈小洛不喜欢引人注目这点，企图给她造成一些麻烦。
    “你烤乳鸽没了。”
    “！”苏深道：“真的去买烤乳鸽？”
    陈小洛瞪她：“真的。”
    苏深吸吸鼻子，乖巧上车。
    态度变化之快，给司机看一愣一愣的，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本职工作。
    等了半天不见动弹，苏深不乐意道：“走啊师傅。”
    “哦，对。”司机发动车子，感慨道：“你们感情真好。”
    闻言，陈小洛和苏深不约而同都愣住了，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满都嫌弃，同时转过头，拒绝对视。
    苏深：“呸！谁和她感情好。”
    陈小洛连连点头：“就是说啊。”
    司机发出两声尴尬地笑：“行吧，所以我们去哪？”
    陈小洛翻了半天手机，找到烤乳鸽评分最好的店，拿给师傅看：“这个，去买点特产，听说很好吃。”
    司机点头：“那确实，我跟你们说，别看我们玛无地方不大，但是说起这个烤乳鸽，是真的好吃......”
    或许本来就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又或许是听众太过捧场，司机刚开始还一本正经地介绍，后来开始天花乱坠，滔滔不绝，硬是把烤乳鸽描述成了山海经里流传出来的绝世，天底下的乳鸽只有这里正宗，别的水土养不出这个味儿，仿佛吃一口就能立地成仙，苏深不疑有他，连连点头，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陈小洛兴致缺缺，一直望着窗外发呆。
    她这是回陈家老宅，一是把陈景龄带回去，再一个原因，是三年一度的“洗尘宴”要开始了。
    解释的话，大概是和过年回家差不多，但是具有强制性，在这一天，但凡是陈家的人，不管身在哪里都要回来，聚在一起焚香礼拜，互相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顺便吃顿团圆饭。之所以设定这个日子，是因为陈家职业特殊，经年累月身上不可避免会沾染怨气，而洗尘宴就是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由专门的人做法事，清除这些污秽怨气，故而换名“洗尘宴。”
    --

 第80页

    后来随着时代变更和驱鬼技术的不断创新升级，一部分人改行，剩下的一部分家族传承人，也有了自己的“洗尘”方式，但是三年一聚的传统保留了下来，时至今日，已经和村改楼的小区门口差不多了。
    不知道多少个分支聚在一起，明争暗斗的，说话夹枪带棒的，现场谈生意的，吹牛炫耀的，反正干啥的都有。
    陈小洛每次参加都有种现场观猴的奇异感，有时候别人是猴，有时候她自己是猴。
    而今年她八成要变成猴子了，至于原因——
    她目光移向旁边的苏深，苏深正探着身子，两眼放光地扒住驾驶座靠背，异常兴奋地说个不停，活脱脱一个跟家长出来玩的幼儿园大班生。
    司机也谈得很起劲儿，车内充满快活的空气。
    到了地方，陈小洛让司机等她一下，买完接着回去。
    司机欣然应允。
    然后她买了十只。
    苏深开心道：“原来你是个好人！”
    陈小洛像是才想起她来，哦了一声，问店家：“请问半只卖吗？”
    “哎？”苏深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气的不行，她两手抓着陈小洛道肩膀，纵身一跃，整只鬼像八抓鱼似的吊在了陈小洛身上：“太过分了，我不要半只，我也要吃那么多！”
    陈小洛没想到她能来这么一出，登时如一只受惊的鹅，连扑带扭，势必要把苏深弄下去：“别抓我头发，你是小孩子吗？滚下来！！！”
    苏深学着陈小洛勒她的样子反手勒陈小洛的脖子：“我是小孩你是什么，不做个人，连小孩都骗！”
    陈小洛感觉自己要窒息。
    最后，这场闹剧以苏深得到三只烤乳鸽收场。
    回到车上，司机看苏深抱了三个盒子，连忙问：“怎么样，好吃吧？”
    苏深拆开一只，开开心心咬了一口，而后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她看看一脸期待的司机，又瞅瞅手里的鸽子，委屈巴巴道：“没想象中那么好吃。”
    “不能吧。”司机不相信：“是不是不和你口味？”
    苏深皱眉：“没你说的那么好吃，和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不能啊，是不是你买的这家店有问题，我再给你推荐一家店，在城北，也就半个小时路程，那家店绝对……”
    陈小洛警铃大作，司机摆明这是要坑她钱的节奏。
    “唔？”陈小洛发出一声疑问的鼻音，凑到苏深面前，趁苏深没反应过来，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就是一口。
    “不要偷我鸽子。”苏深惊叫，将烤乳鸽换了个离陈小洛远点的手拿。
    有一说一，乳鸽确实不错，刚出炉还热乎，外酥里嫩鲜美多汁，陈小洛嚼着东西，说话口齿不清：“还可以啊，你觉得不好吃吗？”
    “不是不好吃，是没想象中好吃。”见陈小洛又靠回了车门，离她远远的，苏深放下心来。
    “可能是你的期待值建立得太高了。”陈小洛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是吗？”苏深抿抿唇角，对司机道：“师傅，你直接说和烧鸡差不多不就行了，我又不是不喜欢烧鸡。”
    司机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烧鸡怎么能跟烤乳鸽比！你觉得不好吃，一定是店的问题，城北的店比这地道。”
    苏深也跟着瞪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凭什么看不起烧鸡！”
    司机噎了一下，强调道：“我没有看不起烧鸡，但是烤乳鸽一定比烧鸡好吃。”
    “没有，味道差不多。”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口味。”司机不跟苏深争辩：“有人就是喜欢烤乳鸽一点。”
    “口感也没有多丰富，没有余音绕梁回味三日，咬一口也没有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忘却世间一切烦恼。”
    司机没想到这人这么较真：“……这不是夸张比喻。”
    苏深面无表情：“骗我，我现在落差很大。”
    司机：“……不是，小妹妹这个怎么就这么实诚。”
    苏深觉得这人在责备自己，不高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骗我是对的，我相信了反而是我的错吗？”
    “什么？不是，我没骗你。”
    苏深更气了，鸽子也不吃了，往旁边一放：“你当我傻吗？！”
    司机一看势头不对，语气沉了下来：“适当渲染懂吗？夸张比喻行不行，你这小姑娘模样挺好，就是气性怎么这大，我跟你说不明白。”
    苏深：“为什么说不明白，你说鸽子是上古神兽的时候不是说的挺明白，撒谎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真话就说不明白了。”
    司机道：“你什么学历，怎么夸张比喻都听不明白，九年制义务教育你学了几年。”
    “别跟我扯别的，”苏深没听明白学历这个词，也不懂什么事九年制义务教育，不过这不重要：“现在说的是你骗我的事，我生气了，给我道歉。”
    ……
    陈小洛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事不关己地往旁边靠靠，摸了摸鼻子。
    只要苏深不吃人，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变鬼吓人，其余的事都是小事，问题不大。
    司机和苏深吵了一路，来的时候聊的多欢，回去的路上吵得就有多凶，司机认为苏深脑子不好，又是个小丫头，没把她放在眼里，拒绝为自己把烤乳鸽夸得天花乱坠的事道歉，甚至行到一半不走了，让她们下车。
    --

 第81页

    这个路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流量少，打车不容易，陈小洛叹口气，拍拍苏深的肩膀。
    苏深不想下车，因为司机还没给她道歉，陈小洛拍她，她猛地一回头，脖子扭成将近一百八十度，气势汹汹道：“干嘛？”
    这个角度对正常人来说着实诡异，司机从后视镜看到，整个人愣了一下。
    陈小洛掐了把苏深软乎乎的脸蛋，冲她笑了笑，而后双手捂住苏深的脸，将她的脑袋从另一个方向拧了回去。
    “继续。”她道。
    苏深不明所以，全当陈小洛又发神精，定睛看到面前的司机，继续说自己没说完的话：“给我道歉！”
    司机脸色十分精彩，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憋了一会儿，猛然大声道：“对不起！！”
    苏深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一激灵，道：“你那么大声干嘛！”
    司机惊惧交加，抖着声音道：“对、对不起。”
    “你结巴什么。”苏深毫无所觉，不明所以，好好的人怎么能说结巴就结巴。
    “我，我……”司机快哭了。
    陈小洛看了眼手机：“快到登机时间了。”
    “我知道了，这就走，一定能准点到。”说着，司机着急忙慌地发动车子。
    陈小洛叹了口气，发现司机踩着油门一个劲儿往前冲，提醒道：“注意安全，正常行驶的时间还是有的。”
    司机没说话，脸色发白，方向盘握得死紧，车子倒是立刻减速了。
    车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深郁闷极了，她高低是只鬼，对恐惧的察觉异常敏锐，她知道司机在害怕，转头对陈小洛道：“你吓到他了，他还没诚心诚意地跟我道歉，没认识到自己错了。”
    话落，司机微不可查地打了个哆嗦。
    陈小洛问他：“听到了吗，你错在哪了？”
    “不，不该骗，骗这位姑奶奶。”司机认错态度异常积极，和之前横眉叱责的模样判若两人。
    “以后还敢吗？”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陈小洛又对苏深道：“你看，他知道错了。”
    “不一样！”苏深鼓起腮帮子，一脸地不高兴。
    “不吃烤乳鸽了吗，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根本不是真心实意道歉道，他只是害怕我。”
    “不是，”司机喉头滚了滚，颤动的胳膊暴露他此时的情绪：“我真心实意知道错了，真的，我刚才是在死要面子，请您信我。”
    当事人亲口说的话显然比陈小洛更具说服力，苏深道：“真的？”
    司机连忙道：“真的不能再真了！我发誓！”
    “行吧。”陈小洛勉勉强强信了。
    到机场的时候，陈小洛结账，司机不收。
    “打表不是？”陈小洛侧过身子看计费器。
    “不不不，”司机连忙挡起来，道：“这哪能收钱，就当交个朋友。”
    陈小洛一下子笑出了声：“交个朋友，你确定？”
    司机也意识到有个“不正常”的朋友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他害怕地瞥了苏深一眼，但是话已出口，也不知道怎么办。
    “线上支付吧，”陈小洛道：“放心，不支付冥币，不过今天地事情不能说出去呀，帮我们保密，可以吗？”
    司机哪敢说不。
    付了钱，目送出租车逃也般地飞速离去，陈小洛和苏深转身到检票口排队。
    队伍很长，要等一会儿。
    苏深突然道：“我还是觉得他只是害怕。”
    “达到目的就行了，干嘛非去改变人心呢。”陈小洛回她：“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苏深道：“好虚伪。”
    陈小洛新奇道：“我没听错吧，以你的身份，居然觉得人虚伪。”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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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苏深双手抱环, 斜眼瞅她：“我身份怎么了？”
    陈小洛道：“你说怎么了。”
    “啧，”苏深道：“我怀疑你在歧视我。”
    陈小洛摊手：“没有的事哦，怎么可能, 好了, 快到我们把, 把食物放到包里吧。”
    “可是我还没吃完。”苏深满不情愿。
    “安检过去再吃，没人跟你抢。”
    苏深想了想：“行吧。”
    陈家老宅位于江东省会城市淮南府, 是个冬阴夏热，常雨，蟑螂斗大还会追着人满屋蹿的地方。
    苏深在飞机上啃完三只乳鸽，又睡了一会儿, 广播提示到了。
    这次乘飞机苏深安静了许多, 已经逐渐适应在天上飞的感觉, 不会问东问西, 给陈小洛省了好多心。
    一下飞机，陈小洛拉着苏深在出口找接机人。
    结果大老远看到人群头顶上飘着个红锦烫金大字锦旗, 上书：恭迎陈洛小姐回家。
    ‘陈洛’两字还用了飘逸的毛笔字体，一上一下，不规则排列, 十分显眼且具有艺术气息。
    --

 第82页

    陈小洛：“......”
    突然就不想去了, 现在转身买机票回去还来得及吗？
    陈小洛偷偷去看旁边的苏深。
    苏深也看到了横幅，不过上面写的陈洛而不是陈小洛，因此苏深并不以为这条幅和陈小洛有关系, 只是奇怪她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陈小洛面无表情：“我刚才算了一下, 今天不宜回家, 我带你去旅店住一宿吧。”
    “啊？”苏深没搞懂：“你这又是搞哪出。”
    转头的瞬间，苏深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连忙对陈小洛道：“你看那个，是不是你表弟！”
    陈小洛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低头，伸手拉住苏深：“快走快走。”
    “为什么呀？”苏深疑惑道：“他好像在找你，啊，他看到我们了。”
    陈小洛：“……”
    苏深：“他走过来了，喔，他还带了一群人，他们看起来好开心，他们还举着旗子呢。”
    退无可退，陈小洛一把捂住苏深的嘴，勉强支起笑意打招呼：“哟，来这么早。”
    陈东风乐呵呵道：“小洛姐你是最晚到的，要接受惩罚。”
    陈小洛：“我不信，洗尘宴还有三天。”
    “不是哦，小洛姐你找到景龄小叔的事已经在家里传开了，大家就都用最快速度赶回来了。”说话是陈景尧的亲妹妹陈靓，年仅16，目前在读高中。
    “小洛姐，”陈靓竖起大拇指：“真厉害！”
    另外还有三个陈家小孩，举旗子的也凑了过来，在人流中扎成堆，非常显眼。
    陈东风道：“你是不是没看家族群，你这次又火了一把，有人把你的事迹编成词条在群里发，如果你没屏蔽那些老古董，你大概还会在朋友圈里发现一溜放着你大头照的词条，超级威风。”
    陈小洛额头滴下一滴冷汗：“……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们是血脉相近的家族来着，我听着怎么像公司宣传任务。”
    陈小洛心情复杂，陈崧的话犹在耳畔，言之凿凿地说是保密任务。
    合着完成之前是保密任务，完成之后就成广播信息了呗。
    果然长辈的嘴，骗人的鬼。
    “没办法，你火咯，”陈东风一摊手：“六伯很早就回来了，每天坐在门口石柱子上等你。”
    “等我干嘛？”陈小洛回忆里一下陈家庞大的家族关系网，从角落里扒拉出来这个六伯，也是个驱鬼师，天赋不错，就是他儿子天赋一般，不喜欢驱鬼，跑去做了鬼宅试睡员。
    “他儿子要结婚了，想让你帮忙测个八字，选黄道吉日。”
    陈小洛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测算什么？有什么事他自己测算不了的，认真的？”
    一个精通四柱预测的驱鬼师，找别的驱鬼师算八字，这就好比一个数学老师，去请教另一个数学老师函数题。
    梦幻且玄幻。
    陈东风道：“他测道都是吉日，想让你帮忙测个不吉祥道，好早点离婚。”
    陈小洛：“……”我不是很懂，但我大受震撼。
    陈靓不满被忽视，在陈小洛面前蹦蹦哒哒找存在感：“小洛姐小洛姐，你有没有受伤啊？小叔凶不凶，有没有打人。”
    “小靓靓。”陈小洛拍了拍陈靓的头，柔声道：“我没事，很好哦。”陈靓很喜欢陈小洛，还顺势蹭了蹭。
    “我就知道，小洛姐是最厉害的！无敌！”陈靓——陈小洛彩虹屁制造机。
    陈小洛还来不及说话，另一个胖乎乎的小萝卜丁挤开陈靓，嘿咻嘿咻地凑到陈小洛面前，黑黝黝的眼珠亮晶晶的：“洛洛姐，好久没看见你，想死我了，有没有带吃的。”
    “想我是假，想吃的才是真吧。”陈小洛笑道，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有的，带的玛无烤乳鸽，回去再吃。”
    “好耶~！”小胖墩手舞足蹈地欢呼一声，然后道：“烤乳鸽还热乎吗？我们快回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悦霖你不减肥了，今天早上是谁说要管住嘴迈开腿。”另一个握着旗杆，模样清瘦俊俏男生说道。
    陈悦霖是陈家旁系分支家的小孩，从他爷爷那辈开始从商，父母是有名婚庆连锁店的创始人，而后面开口的这个叫陈玉鱼，是她大伯陈崧的儿子，品学兼优，陈家的后起之秀，就是最近叛逆期，和他爸天天吵架。
    “对哦。”陈悦霖挠挠后脑勺，满脸痛苦，他低着头想了一下，而后突然抬起脸，眼中重新有了神采：“比起我的身材，我觉得还是小洛姐带的食物重要，毕竟小洛姐几年才见一回，而肥可以天天减。”
    陈玉鱼嫌弃道：“你这辈子没救了。”
    此时，另一个举旗子道少年陈橙，正在和苏深交换联系方式。
    “……这是我的手机号，给我你手机，我给你存进去。”
    苏深终于找到个和她正经说话的人，开心得不得了，一听对方要手机，连忙将手机递过去，还贴心地解了锁。
    陈橙道：“你手机壳好可爱，是情侣的吗？”
    苏深诚实道：“不知道哎，我觉得一般。”
    “那为什么买，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陈橙说着，在拨号栏输入自己的手机号，随着号码越精确，一大堆人名出现在上方的通讯录中：“哇，你认识陈家好多人……”
    话没说完，他搜到了自己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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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页

    陈橙呆住了，抬起脸望向苏深，“你有我号？”直觉告诉他，似乎有哪里不对。
    陈小洛凑脸来看了一眼：“当然有，因为这是我的手机，”她告诫苏深：“不要把我的手机随便送出去，秘密泄露扣你工资。”
    “额……”陈橙隐约明白了什么，额上滴下一滴冷汗，可还是有些不死心：“那，苏深小姐的电话……”
    陈小洛一挥手：“她哪有电话。”
    “有什么关系吗？”苏深不解：“能联系到我不就好了。”
    陈东风在一边听着，此时毫不留情放声大笑，他伸手拍拍陈橙道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放弃吧，没有主的孤魂野鬼你勾搭不到的。”
    陈橙懊恼道：“因为是小洛姐带过来的我还以为……啊真的是，世道变了，人心不古啊，鬼见愁居然开始养鬼了。”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陈东风掏出不断震动的手机：“小叔叔开始催人了。”
    陈小洛挑眉：“陈景尧也来了？”
    陈靓道：“他是司机。”
    一群年轻人前呼后拥地朝出口走去。
    由于人数太多，陈景尧开的是一辆商务车，特别大，在一众小汽车中特别显眼。
    陈景尧身着一件皮夹克，懒懒散散没骨头似的靠在车门，一条腿屈起，微微低头看手机，由于长相过于精致，来往的年轻人视线有意无意朝他瞟，还有人在偷偷拍照。
    陈景尧泰然自若，面上不显，却状似无意地换了个pose，果不其然，快门闪得更欢了。
    陈家小孩一群远远走过来，刚巧把这一幕看了个干净。
    陈靓撇着嘴嫌弃：“闷骚。”
    陈东风哈哈一笑：“他很少见到活人，不是不能理解。”
    “我觉得比我见得多。”社恐且宅男的陈悦霖如是说。
    不等他们打招呼，陈景尧已经看了过来。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站起身来道：“少爷小姐们，可算出来了，等得我花儿都谢了。”
    陈靓小声道：“好老掉牙的台词，这就是代沟吗？”
    陈景尧皮笑肉不笑地抽抽嘴角：“小靓靓，我听到了哦。”
    陈靓从小古灵精怪，对付人有一套自己的法子，整日没大没小，但因为十分可爱，又会把握那个度，反而怪罪她的人很少，她对陈景尧缩缩脖子，小鹿眼湿漉漉的：“那下次我小声一点。”
    “......”陈景尧受到一千点萌萌攻击，陈景尧完败。
    “好了好了，”陈小洛道：“上车说。”
    陈景尧像是才发现陈小洛，“哎呀，这不是小英雄嘛，”他打开副驾驶，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上车，人穷车破，招待不周，小英雄见谅哈。”
    陈小洛翻了个白眼，边坐下边道：“我怀疑你想谋杀我。”
    陈景尧啧了声：“话可不能乱说啊，我要真有这想法，咱一大家子人不得活剐了我，太可怕了。”
    话落，他从后视镜看到了苏深。
    “这不是小墓鬼吗？你好啊，还记得我吗？”
    苏深正和陈橙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闻言纠正道：“我有名字，我叫苏深。”
    陈景尧笑了：“我知道啊，我还知道你来自都国，今年三千五百多岁。”
    陈橙眼睛一亮，连忙道：“小叔，原来苏深是你挖出来的，还有吗还有吗？”
    苏深的反应却很是茫然：“都国？”
    陈景龄先是回答了陈橙：“不是我挖出来的，要是我挖到的，你现在应该看不到我了，”然后回答苏深：“你不知道吗？小洛没告诉你？”
    陈小洛放下手机，不敢置信地瞪陈景尧。
    不明白这人好好的为什么突然烧自己一把。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深很生气，气到问句都被说成了陈述句。
    陈小洛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苏深和陈小洛的绑定关系，陈景尧担心陈小洛，他根据手头上现有的线索点，不眠不休几个晚上，查了上百本古籍，终于将苏深的历史资料找全了个大概，然后全篇传给陈小洛。
    陈小洛匆匆看完，心里有了个大概后就放在那里忘了。
    她觉得没必要告诉苏深，一来这些东西并不美好，苏深忘了反而更快乐，二来，以她和苏深的关系，不告诉不很正常？
    要是平时，陈小洛早就怼回去了，不带怕的，但是现在赶上洗尘宴，她得带着苏深去。
    苏深孩子脾气，稍有不如意就闹脾气，像个记仇的猫，当时不朝你亮爪子，也会在别的时间找回来。
    到时候洗尘宴上随便一闹，那些同样觊觎家主位子的人，岂不又多了份希望。
    陈小洛道：“我告你那叫听故事，你得自己想起来。”
    “有什么区别？”苏深道：“不都是我的事。”
    “你既然忘了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陈小洛道：“好不容易才忘记，一忘记又要想起来，到时候再用千百年忘掉，竟瞎折腾，你图什么。”
    “什么歪理。”苏深气得薅自己头发：“千百年你做梦呢，你连一百年都够呛能活到。”
    陈小洛像是突然被点醒，恍然道：“说得也是，那我回去就给你。”
    苏深还是很气：“太过分了，居然不告诉我。”
    “那个......”陈靓举起手，脆生生道：“小洛姐的岁数和苏深有什么关系？鬼不是无限寿命吗？为什么小洛姐百年之后苏深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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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页

    车上一片沉默。
    陈橙摸着下巴思索：“对啊，篆灵并不影响鬼的寿命，”他眼睛亮了一下：“难道苏深小姐不是洛洛姐篆养的鬼？我还有机会？”
    他身为一个篆灵师，快18了都没有一只属于自己的鬼，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有人曾经调侃他：“陈橙，你才成年和篆灵，哪个先到？我猜成家，你觉得呢？”
    给陈橙气得当场将他暴打了一顿。
    别人那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丑东西厉鬼他才不要，篆灵是什么，说难听点是他养的厉鬼，好听点就是他这辈子的守护神，要陪着过日子的，怎么能随便凑合。
    那不得精挑细选，首先高行得高深吧，不然怎么保护他，其次长的得好看吧，不然怎么朝夕相处，再次性格要可爱吧，不然怎么交流。
    因此由于这三个硬性指标，他成了篆灵这一脉中唯一一个快成年还没有篆灵的人。
    陈小洛得知此事时，是这么说的：“要不是我问你的是你想要什么篆灵，我还以为你在给自己相亲。”
    陈橙不好意思道：“我觉得篆灵不应该只是工具，他们是朋友。”
    “所以你让你朋友去杀他同类是吗。”陈小洛一针见血地吐槽。
    “这个......”陈橙嗫嚅了会儿，就在陈小洛以为他要改变想法时，陈橙语气认真地道：“我还是认为，篆灵应该是朋友，而不是工具。”
    陈小洛朝陈橙父亲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这些年陈橙为了找适合自己的篆灵，徒步旅游大半个国家地图，要不是洗尘宴，他这会儿还在沙漠里转悠，没想到一回来就遇到个合适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努力一把，毕竟谁知道下一个全项符合的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陈小洛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别想了，你没机会。”
    苏深道：“什么机会？”
    陈橙不服：“为什么？那你们什么关系。”
    正在啃陈小洛带的烤乳鸽的陈悦霖茫然抬头：“嗯？”
    但是陈小洛和苏深这层束缚关系，也不是谁都能说的事情。
    最好是保密。
    最后还是陈景尧道：“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你们可以认为，嗯我想想……”陈景尧阻止了一会儿语言，道：“你们可以当她俩是一个人。”
    “哈？”
    这魔幻的回答给他们听愣了，陈靓道：“什么意思，一个人？”她上下打量了圈苏深，最终将目光停在苏深那张精致的脸上：“难不成这鬼是小洛姐精神分裂出来的幻影？”
    陈悦霖顺着陈靓的思路补充：“杀鬼太多遭报应了？哎呦！”
    他挨了陈靓一个脑瓜崩：“说什么呢，诅咒谁呢！”究极洛厨听不得关于陈小洛一丁点不好的只言片语。
    “嘶——”陈悦霖捂着被打到的地方，愤愤道：“凶巴巴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陈靓秀眉一横：“胖成猪才找不到老婆。”
    大哥哥陈东风连忙打圆场：“凶怎么就没人要了，胖怎么就没人喜欢了，吵架归吵架，可不许地图炮，别骂，人身攻击也不行……都住手，要打别在车里，哎呀打到我了，一会儿到底了你俩约个地方打个够，不缺胳膊断腿不许回来！”
    陈东风揉了揉被捶到的腮帮子，气得直作深呼吸。
    陈橙道：“可是……”
    这时，一直闷不做声的陈玉鱼开口道：“既然是不方便明说的原因，那就不要追问了，知道太多有时候不是好事。”
    眼瞅着怎么看怎么满意的篆灵飞了，陈橙真个人肉眼可见地颓败下去，靠在椅背精神萎靡。
    苏深戳戳他的胳膊，目露悲伤：“虽然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企图，但是没要到我确实挺可惜的，你以后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我了。”
    听听，多么天真无邪的发言，多么令人心痛的现实。
    陈橙捂住脸，呜呜呜地干嚎起来：“苏深小姐呜哇哇，我命苦啊……”
    最了解苏深的，莫过于陈小洛，她凉凉地道：“你别想歪了，她说可惜，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好吃，她成了你的，就能离开我身边，脱离我的掌控了。”
    “？”陈橙呆了一下，也不哭了，一双桃花眼愣愣地看向苏深。
    苏深依旧用那种悲伤的目光望着他，结合陈小洛的话，不知怎么的，陈橙突然就看出了一种可惜之情，这感情和他馋篆灵极为相似，估计是因为吃不到自己。
    “哈哈哈哈哈”陈东风突然发出一阵爆笑，他一手捂脸，一手捂肚子，笑得前和后仰：“橙子你不行啊，喜欢的厉鬼降不住，降得住的不喜欢，这就叫德不配位吧，好家伙，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陈橙一手肘捅在陈东风肚子上，恼羞成怒：“闭嘴！”
    “呜哇！”陈东风只觉得肚子传来一阵剧痛，哀哀叫道：“太过分了，我可是你哥哥。”
    陈橙道：“哥哥更应该善待弟弟。”
    商务车在路面上有条不紊地前进，外表绝对看不出来，车上坐了一窝神棍。
    而现在，这帮神棍正在为回家还是找个民宿住一宿而争论不休。
    陈东风主张回淮南府陈家老宅，陈橙觉得好不容易出来，这么早回去没意思，他看够那些古板不知变通的褶子脸，他宁愿在全是蚂蟥蚊子的热带雨林呆一宿，再也不想被人问为什么还没找到篆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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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陈靓建议回去，因为她的猫猫头抱枕没带着，陈悦霖希望找个民宿住下，最好旁边有夜市那种，他已经很久没逛过淮南府的小吃街。
    至于另外几个人，陈玉鱼表示他怎么样都行，双臂抱怀沉默是金，将少言酷哥形象贯彻到底；陈小洛无所谓，她怎么都行，即使陈景龄还在她手里，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人都是她抓的，至于怕凉的烤乳鸽，已经被陈悦霖吃没了；司机陈景尧更是随意，他听大家的，不参与小辈意见。
    这就造成了二比二僵持的局面。
    车行驶到岔路口的时候，陈景尧道：“快点，前面不能变道，回家直走，不回右转，三十秒内得不出结论，默认直走。”
    陈橙猛地一转头，看向苏深。
    “苏深小姐，你来说，我们去哪？”
    苏深：“？”
    陈悦霖赶忙道：“去小吃街，有很多好吃的！”
    苏深：“！”
    “我选小吃街！”
    “为什么？”陈靓不满道：“她又不是人，不算，这叫作弊。”
    “怎么不算了，”陈橙道：“刚刚不是说苏深小姐和洛洛姐约等于一个人，是不是洛洛姐。”
    “......”陈小洛点了点头。
    “好耶！”陈悦霖欢呼出声，如果不是车顶限制，他能直接站起来。
    “怎么这样......”陈靓噘着嘴嘟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1 23:19:40~20210903 01:5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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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民宿是陈玉鱼联系的, 没有能容纳这么多人的房子，好在有专门的民宿单元楼，他们选了个对门。
    陈小洛和苏深一间房, 陈靓要和陈小洛住一套, 说什么也要住隔壁, 而陈橙想和苏深多待一会儿，就也去了陈小洛那一套剩下的人由陈景尧带着, 住在对面。
    新开的小吃街距离民宿大约步行五分钟的路程，收拾完东西，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小吃街进发。
    陈靓因为没办法抱着猫猫头抱枕睡觉，心情暴躁, 看什么都不大顺眼：“我们为什么要这时候到这儿来, 一点氛围都没有, 晚上不行吗, 还凉快。”
    陈东风道：“白天和晚上不一样，现在爬上那边的城墙, 能俯瞰半个淮南府，这一片都是仿古建筑，晚上可看不到。”
    陈靓兴致缺缺：“你在家也能看到。”
    陈橙翻着手机提议：“我们去玩狼人杀吧, 附近有家评价很棒的店, 据说新本子巨感人。”
    陈靓撇撇嘴：“不想去，没意思，还不如去个鬼屋追查真凶。”
    这时, 陈玉鱼突然离开人群, 往旁边一家按摩会馆走去：“你们玩你们的, 吃饭的时候喊我一下。”
    “小吃街的会馆技术能好吗？唔，还是个挺有名的连锁店, 可就算是连锁，店和店之间也有差别吧，这个真的行吗？到时候骨头给你摁错位怎么办。”陈靓觉得不大靠谱，余光看到身侧过去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陈小洛。
    陈小洛这两天连轴转打鬼，累得很，按摩一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也去，吃饭的时候也记得喊我一下。”
    “小洛姐”陈靓赶紧跟上，“等等我呀。”
    陈橙道：“你不怕骨头错位了？”
    陈靓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眼瞅着四个人加一只鬼进了按摩店，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陈景尧突然举手：“同意去网咖开黑的站过来。”
    陈东风小跑过来，快乐地举手：“我我我，我站小孩那一边。”
    他见陈悦霖还呆了吧唧没有反应，小声催促：“小孩，过来呀小孩。”
    陈悦霖还是一脸懵懂，虽然不明白什么情况，但还是乖乖站了过来：“啊，哦，好的。”
    “完美~”陈景尧打了个响指：“网咖三人组，出发——”
    “等、等一下！”最小的小孩陈悦霖道：“我能先买个烤扇贝吗？就是那个。”说话间，他指着旁边热气腾腾的烤扇贝摊子。
    “啧，”陈东风歪了下头，陈恳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想着怎么减肥了，不适合你，增肌吧，肌肉男孩子也很有市场。”
    *
    淮南府是一座旅游城市，有着悠久的历史，保存有许多古代建筑，时间最长的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因此也建造了许多仿古建筑，仿古建筑群周边没有任何高楼大厦。
    因此苏深一到这里，目光所及之处的建筑，让她有种恍惚的熟悉感，她忙着到处乱看，目不暇接，也就没听陈小洛他们的对话，看到陈小洛进了个沿街铺子，下意识以为这是饭店，想也没想跟了进来。
    毕竟她进去的店铺很少，还全是卖饭的。
    进来之后，富丽堂皇的装修差点闪到她的眼睛，这里空间很大，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地砖很亮，陈小洛给她贴了什么东西，让她得以从地砖上看到自己映出来的影子。
    前方有个装修同样精致的柜台，后面站着几个着装统一的女性。
    苏深打量一圈，目光在沙发频频停留，就是没看到吃饭用的餐桌。
    --

 第86页

    “别看了。”陈小洛来到苏深旁边，小声道：“这里没有驴肉火烧，不是饭店。”
    “那你带我来干什么？”苏深反问，不大开心。
    陈玉鱼在和工作人员交流，订套餐，你来我往的简短几句，包间都已经选好了。
    工作人员最后道：“……那小吃水果配瓜子怎么样？几位喝什么茶？我们这有红茶、绿茶和花茶。”
    陈靓道：“花茶有茉莉花吗？”
    “有的。”
    “来一杯，”她看向陈小洛：“小洛姐，你喝什么？”
    陈小洛问苏深：“你喝什么茶？”
    有吃的苏深就能呆下去，鉴于她哪样也没喝过，于是道：“我不能都喝吗？”
    陈靓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深：“你还喝茶？”
    苏深品出了那么点不给她吃东西的意思，随即反问：“我为什么不行。”
    苏深生气的时候，怨气受到情绪影响，会以她为中心向四周发散，浓厚和大小依生气情况而定。
    本能察觉到危险的陈靓本能地绷紧肌肉，后退半步，她看了眼苏深，然后‘嗖’地一下蹿到陈小洛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
    这一刻，所有在场的陈家人都对苏深的道行有了无比清晰的认识。
    他们之前虽然知道苏深道行不低，毕竟这鬼走在他们身边，能一点鬼气也不外漏，丝毫不浪费，这点就很难做到，后来听陈景尧说苏深是三千多年前的人，也只是加深心里对‘这鬼很强’的认知，直到感受到外漏出来的怨气的此时此刻，他们才清楚明了地知道，三千年道行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是没有陈小洛在场，这只鬼可以将他们在场的所有人，瞬间全部秒杀。
    陈橙连忙道：“可以几种茶轮换着续杯吗？”
    服务员感觉周围突然冷了下来，露出外面的皮肤起了薄薄一层鸡皮疙瘩，以为是空调没调好，“不好意思先生，套餐里只包含一种，但是可以无限续杯。”
    “来三份零食，”陈玉鱼道：“分别要不同的茶，都给她。”他指向苏深。
    服务员有点懵，有点搞不懂这几个人是来喝茶的，还是按摩的，她正要说话，旁边突然插进来个浑厚的男音：“小安，带几位去包间，509号，套餐A。”
    说话的男人约莫四十出头，个子不高，身着讲究的西装，眼神精明，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
    服务员道：“我知道了，几位请跟我来。”
    “好了，走吧。”陈小洛拉着苏深的手腕防止她乱跑，领着走上楼梯。
    苏深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有吃的她就不生气了，这会儿看什么都新奇，一路上脑袋转来转去，就没停过。
    包间有五张看起来相当厚重的按摩躺椅，地上铺着毛绒绒的厚地毯，墙上挂着田园风光的手绘油画，窗帘关着，光线暗淡，整体感觉非常，适合睡眠。
    陈橙往最近的一张按摩躺椅上一趴，边舒坦四肢边道：“我最喜欢这样的环境了，一来就想睡觉。”
    剩下的几人陆续就座，陈小洛第二个坐下的，就选了第二张椅子。
    陈靓想一看，连忙去抢第三张：“我要挨着小洛姐！”
    “等一下，”陈小洛差点把她忘了，重新站起来：“咱俩换地方，靓靓你来我这里。”
    “哎？为什么。”陈靓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陈小洛的话。
    陈小洛指着另外一边的椅子，对苏深道：“你来这里。”
    苏深道：“哎？为什么。”她想去靠窗那个，窗帘颜色很好看，她很喜欢。
    陈小洛道：“你挨着我。”
    “我不要。”苏深一偏过脸，自顾自跑到自己心仪的位置。
    陈小洛叹了口气，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和苏深吵架，只好自己挪动位置，和苏深挨在一起。
    陈靓不乐意了：“小洛姐你干嘛听她的，太放纵了会惯坏的，这样不行。”
    她把苏深当成了陈小洛养的类似篆灵的鬼。
    苏深眨眨眼睛，道：“你是不是特别生气，你小洛姐跟我挨着。”她耸耸肩膀，双手一摊：“哎呀，实在是太烦了，我可一点都不想和陈小洛待在一起呢。”
    语气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陈靓气死，一拍椅子扶手，坐起来指着苏深：“你跟谁说话呢，你这个，你这个......”
    这时，按摩师已经陆续进来了，有人在，陈靓不好声张，欲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苏深道：“我什么？”
    “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我身份怎么了？”苏深面无表情，周边温度又下降好几度。
    两个按摩师对视一眼，距离空调开关最近的那个站起来，去调温度。
    “靓靓！”陈小洛开口，语气是陈靓很少听到的严肃：“不要胡闹。”
    陈靓感觉自己很冤枉，谁搭话她都能呛回去，可现在这人是陈小洛，她只好委委屈屈道：“小洛姐……”
    “你也躺下，苏深。”陈小洛训人从不厚此薄彼，但苏深情况特殊，得哄：“你还没按摩过吧，躺下感受一下，很舒服。”
    “哼！”陈靓冷哼一声，噗通一下倒在按摩椅上，脸扭向一边，用行动表达对陈小洛拉偏架的不满。
    她旁边是陈玉鱼，陈玉鱼用口型无声跟她说了些什么。
    --

 第87页

    陈靓没看懂，偏偏陈橙隔着陈玉鱼还朝她挤眉弄眼，她烦得不行，干脆面朝天花板，两眼一闭，谁也不理了。
    知道沟通无效的陈玉鱼叹了口气。
    这只叫苏深的女鬼一看就不好相处，只希望陈靓能懂点事，不要和这只鬼起什么冲突。
    见陈靓不再说话，苏深也没再说什么，正好按摩师把她的椅背放平下来，要开始按头。
    苏深不习惯，按摩师的马上要触碰到她的时候，下意识躲了一下。
    “你干嘛摸我头？”
    陈小洛那边已经按上了，她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开口：“别说话，静静感受，很舒服的。”
    由于陈小洛的表情和腔调实在太过享受，苏深半信半疑，这时，束缚传来的舒适感也传了过来。
    从没被摁过的苏深打了个激灵，迅速躺回去。
    最近的束缚不知道怎么了，不仅是痛觉，连同身体上别的感觉一起开始传递，刚开始只是微弱的一点点，现在基本上到一半了。
    于是陈小洛享受了双重按摩的感觉。
    怎么说呢……很微妙，很舒适，上瘾，还想再来一次。
    美中不足的，还是苏深这边的问题。
    苏深是鬼魂，即使外表和人一样，身体也一点温度都没有，按摩师还以为是空调太冷了，问她：“您感觉冷吗？”
    苏深正昏昏欲睡，身边突然有人说话，下意识道：“嗯？不冷。”
    陈小洛偏过脸道：“她体温低，不用管。”
    按摩师想了想，扯过一旁为客人准备好的薄毯子，贴心地给苏深盖上。
    房间里似乎还点了安神的熏香，淡淡的香味氤氲在鼻尖，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苏深不受香味影响，但她觉得好闻，喜欢，连带着心情也不错，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就在众人马上要睡着的时候，周围气息突然变了。
    不同于之前温馨的环境，取而代之的，是破败、陈旧和阴冷刺骨的无名风。
    陈小洛猝然睁开眼睛。
    他们还是在509号包间，周围并没有按摩师的影子，整个房间似乎经历过一场火灾，地毯焦黑一片，残破不全，窗帘烂乎乎的，表面像是覆盖了一层油性物质，墙上的挂画，原本金色的麦田被火烤成黑色，天空中有水滴状的东西飞溅而上，画的最中间，还有一个黑色的手印。
    所有东西都遭到破坏，唯独他们几个人，完好无损地躺在按摩椅上。
    陈小洛先是偏头看了眼苏深，发现苏深已经坐起来了，正扭着身子，对烂乎乎的窗帘发呆，察觉到陈小洛的视线，她转过头，一脸的苦大仇深。
    “窗帘被破坏了。”苏深道。
    陈小洛：“……”
    她再次回头去看另一边，三个人只有陈玉鱼睁开了眼睛，正转头看着她，用眼神询问要不要起来。
    陈靓和陈橙依旧安详地躺着。
    陈靓手边有一团蠕动的，红得发黑的东西，正在往她手臂上钻。
    而陈橙的位置更加渗人，有个白雪的骷髅，正蹲在他脚边给他摁腿。
    陈小洛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嗒。”
    声音明亮清脆，宛如雾霭中出现的微风，将人的方向感重新拉出来。
    陈橙迷楞楞醒过来，首先入眼的糊得不像样的天花板，愣了一下，而后多年锻炼的素质是她快速冷静下来，她没有出声，稳定心神后下意识往陈小洛那边看了一眼，发觉人还在，便定下心来，然后转头看到了正和骷髅大眼瞪小眼的陈橙。
    “噗——”陈靓连忙捂住嘴，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抬手的同时发现自己手臂上的怪东西，一惊，身体快过思维，将这玩意儿甩下去才反应过来，看别人出丑的快乐无影无踪，全然消散。
    陈橙缓缓往椅子边缘移动，奈何扶手太高，他下不来，而且他移动一点，骷髅就跟着动一点，骷髅胸腔的第二根肋骨上，还挂着个给客人按摩时用来计算时间的怀表，陈橙的钟还没到，骷髅兢兢业业，誓要按完，非常爱岗敬业。
    最后陈橙受不了了，抬脚一踹，骷髅从腰椎处断裂，盆骨飞出撞到门上，门应声而碎，腿骨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只有上半身，还在顽强工作。
    陈橙心里骂娘，心想这敬业精神也太让人敬佩了，还在想要不是再踹一脚，结果面前的骷髅突然全部散架，一整颗头骨在地滚了几滚，滚到陈小洛脚边，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她。
    陈小洛收起罡风，道：“大家都没事吧？”
    他们这才开口说话。
    “妈呀，吓死我了。”陈橙一个鲤鱼打挺，从按摩沙发上蹦了起来：“你们能理解一睁眼面前的小姐姐变成骨头架子的感受吗？这算什么，粉骷髅淮南府分髅？”
    “你长得像分髅，”陈靓吐槽，“肯定是进了鬼店呗，真服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驱鬼师误入鬼店，还着了道，真是笑死个人。”
    陈玉鱼冷静道：“不太像鬼店，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鬼气，不过也可能……”后面的话他没说，目光瞟向苏深。
    “不排除鬼气被苏深盖住的可能，”陈小洛补充：“不过明知我们这边有苏深在的情况下，还敢把出来下套，就有点不怕死了。”
    苏深还在哀悼窗帘，她难得有除了食物之外这么稀罕的东西，结果还没看上两眼就被毁了。
    --

 第88页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上头。
    “我受不了这个委屈！”苏深大声道：“气死我了。”
    说着，怒气冲冲往外走，泄出来的怨气给她周身笼上一层迷蒙的黑雾。
    经过陈靓身边的时候，陈靓缩了缩脚，茫然看向陈小洛，小声道：“小洛姐，她怎么了？”
    陈小洛指了指窗帘：“她喜欢这个。”
    “可是，”陈靓挠挠头：“如果真是鬼店，那个窗帘不也是个幻象。”
    陈小洛轻轻摇头：“之前不是。”
    她走到门边，对屋里三小只道：“你们是在这待着还是跟我来。”
    三小只异口同声：“我跟你一起！”
    “嗯，”陈小洛轻轻颔首：“不要离开我身边。”
    陈小洛不苟言笑的表情，众人还以为遇到了他们感知不到的，道行超高的厉鬼，却没注意到，陈小洛唐刀都没亮出来。
    这个按摩会馆并不存在厉鬼，相反，这只鬼十分弱小，敢把他们拉进来，在他们面前露面，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她得赶紧去追苏深，省得苏深一个照面把鬼秒了。
    通过束缚的感应，她在地下室找到了苏深。
    苏深面前跪着一个焦炭一般的人影，正不断说着什么，作为唯一听众的苏深，显然十分不合格，手已经举在了半空，蓄势待发，千钧一发。
    “等一下！”陈小洛赶忙出声阻止：“别杀他。”
    “啊？”苏深回过头，满脸不耐烦：“干啥啊。”
    陈小洛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握住苏深的胳膊压下去：“有点事，别杀他。”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给我买窗帘。”
    陈小洛表情一言难尽：“你什么时候学会坐地起价了，好的不学。”
    “那就怪不得我了！”苏深举起另一手。
    在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一方面，苏深往往都机智得一批。
    “买买买！”陈小洛深吸一口气：“同款行吗？”
    “好，不过我要换颜色。”
    陈小洛道：“一年也回不了家几趟，你买个窗帘就算挂那好看也看不了几回……问老板在哪买的，你自己问。”
    苏深不是很明白：“老板？谁？没死吗？”
    焦炭小黑人颤颤巍巍举起残缺不全的手：“我我我我在这，我还没死……”
    “你是老板？”苏深惊了：“一阖眼的工夫，你怎么死了七八年了。”
    几个陈姓小孩也很惊讶，不由打量起这个自称会所老板的鬼。
    陈玉鱼观察力比较好，是个学中医的，敏锐地发现有些地方对不上：“这不是我们在大厅见到的老板，那老板最多也就一米七，这个人虽然肌肉缩水，但是通过骨骼也能看出来，至少一米八往上，是个大个子。”
    陈靓道：“那就是前一任老板咯？”
    “也可能是前前任。”陈橙补充。
    陈小洛听完，开门见山地问：“你是哪一任？”
    ‘老板’道：“我是这个会所之前的老板，会所房子是我买下来，一手创建的，现在的老板是我弟弟，他是个畜生！”
    似乎提到伤心事，‘老板’心情悲痛，他停顿一下，做出个抹眼泪的动作，再开口时，喉咙发出颤音：“他不学无术，酗酒赌博，我不给他钱，他就找我娘要，时间一长，我怕我娘惯坏了孩子，就不再给他钱了，他要不出来，已经我娘和我串通一气不给他钱，居然，居然把我娘勒死，扔到家门前的井里，然后来会馆找到我，骗我说娘生病了，让我赶紧回去，我跟着他，他把我引到老家的房子里，用勒死我娘的绳子勒我，最后防火点了房子。”
    “他哪里知道，我当时还没死，留着一口气，我是被火活活烧死的......”
    陈靓怒道：“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真是太过分了，简直不是人！”
    陈玉鱼道：“照你这么说，你弟弟，也就是我们在大厅见过的老板，应该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可是我看他把会馆经营得挺好的，你死了应该有七八年了吧，是这七八年里发生了什么吗？”
    ‘老板’点点头，继续道：“也多亏那场大火，我心里恨啊，我不甘心，才能在七天之后化为厉鬼，可是我道行太低，做不了什么，就只能在梦里吓唬他，他被我吓的次数多了，居然渐渐不喝酒，开始打理我留下的生意。”
    “我记得你们家有点时间股票暴跌，”陈小洛回忆道：“不过后来又涨起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陈小洛为什么会知道股票暴跌并印象深刻这种事，别问，问就是她差点套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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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拯救被PUA女主［］》作者：城玉
    大千世界中美丽而智慧的女主们，在遇到命定的渣男主，纷纷被下降智光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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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当霸总男主将替身女主手里煲了几个小时的汤拂在地上时。
    穿成白月光的虞兮心疼的捧起女主的手，温柔而仔细的轻吻指尖那处烫伤。
    “姐姐这么美丽的手指，怎么能为他洗手做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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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追妻火葬场男主将被人诬陷的女主赶出家门。
    倾盆大雨中，穿成男主商业未婚妻的虞兮在雨中执起了被遗弃的女主的手。
    面上疼惜不已：“跟我回家吧，若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让姐姐受委屈。”
    ……
    后来女主们纷纷摆脱了渣男主的PUA，却一发不可收拾的中了虞兮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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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请你们帮帮我,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的怨恨全部缠绕在那畜生身上，离不开他周围, 他已经有所察觉, 三天两头找人做法, 我的力量越来越弱，用不了多久, 就灰飞烟灭了。”
    “你要帮他？”苏深道：“你不是说帮鬼伸冤不是你的业务范围吗？”
    ‘老板’一听，连忙道：“请各位英雄菩萨帮帮我，我，我可以付报酬, 我一定要让那畜生绳之以法, 不然我对不起死去的娘, 求求你们了。”
    陈靓对陈小洛小声道：“我们帮帮他吧, 他好可怜。”
    陈小洛遇到过太多这种事情，比这鬼更惨的也不是没有, 她一向秉承只做本职工作的原则，铁石心肠，毕竟要真算起来, 她直接改行当侦探算了, 还做驱鬼师干什么。
    但陈靓显然涉世未深，既然自家小妹妹都这么说了，那破例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我们可以帮你报警, 但是你有证据这些事都是你弟弟做的吗？”陈小洛问他。
    “有！我能上他身, 让他自己说！”
    陈玉鱼：“……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把自己送进警察局。”
    鬼不大好意思, 扭捏道：“最多十秒。”
    众人：“......”
    “你想我们怎么做？”陈小洛问道。
    “我母亲道尸骨，还在井里, 那是口旱井，他杀害母亲之后，用石磨堵住井口才没被人发觉，各位英雄只要帮我把石磨推开然后报警，我就可以上他身让他认罪，我要让他做的事在十里八乡传开，让他身败名裂。”
    好像确实是举手之劳，不用自己费什么力气，陈小洛顿感轻松，“给个地址。”
    ‘老板’颤颤巍巍举起手，手心里......躺着一块皱巴巴的人皮。
    陈小洛拿起人皮，上面有灼烧出来的字，是一个地址。
    “从村口进去，北边第二座房子就是，枣树应该挂满了果子，长很高了。”
    “嗯。”陈小洛微微颔首。
    “谢谢。”那鬼行了个礼。
    陈小洛睁开眼睛，入眼的是装修精美的吊顶，按摩师还在继续，低垂着眉目正在帮她按腿。
    苏深那边进度慢些，还在腰上使劲儿，享受黑科技双重服务的陈小洛，又轻轻闭上了眼睛。
    按摩完再去吧，不急于一时，来都来了，钱都花了。
    几个小朋友看她没动，也没敢起来。
    驱鬼不是儿戏，他们从小就被教导，如果有前辈在，在绝对信任的情况下，万事听前辈的。
    至于苏深没动，她看到了完好无损的窗帘，稀罕的不行，正在想要个什么颜色好看。
    两小时后，钟结束。
    “走吧，”陈小洛道：“没有多远，现在赶过去，还能赶上回来去夜市。”
    陈玉鱼问道：“我先联系警察？”
    “可以。”陈小洛点头，拿出手机给陈景尧打电话。
    陈景尧正在大逃杀，跟人打的热火朝天，稍微失误都得命丧黄泉，听到电话响，他烦躁地皱起眉头，瞥了眼手机屏，发现是陈小洛打来的，于是他对已经解放双手的陈悦霖道：“给你小洛姐回个电话，告诉她我们在隔着一条街的网咖。”
    “哦，好。”陈悦霖正无聊，乖乖照做，不消一会儿，他对陈景尧道：“小叔，小洛姐要开车。”
    “啊？”陈景尧键盘摁的噼里啪啦响：“她开车干什么，要回家吗？”
    “唔，好的，嗯，”陈悦霖一边通电话，一边对陈景尧道：“不回家，小洛姐说有别的事情，大约三个小时左右回来。”
    三小时，也就是说他的大逃杀还能续费三小时。
    陈景尧刚好玩到兴头上，一听，果断同意：“可以，霖霖，你把钥匙给陈小洛送去。”
    “为什么要我去？”陈悦霖不想动。
    陈东风盯着屏幕头也不回：“你去吧，我和小叔带你吃鸡，顺便给我捎一份鸡翅包饭。”他顿了顿，操纵鼠标远程狙爆一个人头，补充道：“允许你给自己买两个，我不告诉伯伯。”
    “那行。”陈悦霖痛快答应。
    陈小洛远远看到一个小胖跑了过来，屁颠屁颠的。
    “陈景尧呢，又打上瘾了。”
    “小洛姐，”陈悦霖气喘呼呼，将钥匙递给她：“你要去哪呀，你们几个一起去吗？”
    “去处理件个事情，你要一起吗？”陈小洛道。
    陈悦霖还要回去买鸡翅包饭，便拒绝：“我不去了，记住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谢谢。”陈小洛摸摸陈悦霖的头。
    “钥匙给我吧，我来开车。”陈玉鱼过来道。
    陈悦霖愣了一下目露担忧：“小鱼哥你行吗？你上次......”
    --

 第90页

    “我可以。”不等陈悦霖说完，陈玉鱼打断他，斩钉截铁道：“我已经拿到驾照了。”
    陈小洛不明所以，陈靓踮起脚尖，趴在她耳边小声道：“小鱼哥上次开车他爸的车，下了河，那辆车他爸刚买回来没多久，很喜欢的限量款，直接废了，他爸很生气，让他满20岁之前不准碰车。”
    陈小洛：“......”
    陈玉鱼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一字一顿：“我可以。”
    陈小洛仿佛看到他背后燃起的熊熊烈火。
    “......我觉得你还是听你爸话，毕竟亲生的不会害你。”
    “小洛姐，”陈玉鱼肉眼可见地丧起来，“这不是有你在嘛，你就让我试试吧。”
    还没等陈小洛说话，陈靓一把抱住她的腰，闭着眼睛哀嚎：“小洛姐不能答应他！答应他我们就完了！”
    陈小洛有些恍惚：“我很好奇，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东西。”
    “啊，什么东西？”陈玉鱼道：“你是说印象吗？无所不能？超级靠谱？”
    陈小洛叹了口气：“我是个人，不全能。”
    “可是......”
    “我开车，你乖乖坐着。”
    陈玉鱼相当沮丧，一言不发。
    陈靓眼珠子一转，突然福至心灵，道：“你跟着出来，不会就是为了开把车吧。”
    陈玉鱼肩膀一僵，而后耷拉下来，看起来更难过了。
    陈橙大呼：“还真是啊！”
    陈小洛开车，副驾驶得坐苏深。
    她在车上听歌听惯了，一上车就自己扒拉着放歌。
    陈小洛看在眼里，知道阻止没用，只希望这辆本家开出来的商务车里音乐库存正常点，不要有那些噼噼啪啪的摇滚，毕竟这辆车平时乘坐的，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
    然后苏深找到了首《酒醉的蝴蝶》，广场舞经久传唱的王者之一，还是DJ版，确实是很符合上一辈年代的歌。
    陈小洛：“......”
    “你小点声。”她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当旋律响起的时候，陈橙兴奋道：“奥奥，是这首，我知道，我还会跳。”
    陈小洛：“......”
    苏深来了兴致，扭头看他：“这歌有舞蹈？”
    陈橙神秘兮兮：“有的，你想学吗，我教你。”
    苏深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陈橙道：“车里不方便，我先教你上半身动作。”
    说完，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差点打到旁边坐着的陈靓，陈靓道：“就非得在车里学吗？”
    陈橙冲嘿嘿地笑：“抱歉抱歉，没注意，苏深呆的时间又不长，珍惜每一分钟。”
    陈橙气得直翻白眼。
    伴随着动次打次的节奏，车内一时很是欢乐。
    第三次被打到的时候，陈橙受不了了：“小洛姐，停一下车，我去后面坐！”
    戴着耳机在第三排躺着睡觉的陈玉鱼：“啊？”
    陈橙要是坐过来，他就得起来，除非枕着她的腿。
    陈小洛也被苏深烦得不行。
    她俩痛觉共享，苏深活动的时候有意避开陈小洛，但是她要活动胳膊，就免不了手臂一直在陈小洛面前晃悠。
    严重遮挡视线，干扰开车。
    陈小洛把车停到路边，道：“苏深，你和陈靓换位置。”
    “哎？”
    陈靓喜出望外：“好啊。”
    说话间，迫不及待推开车门，下了车。
    苏深道：“你不怕我跑了？”
    陈小洛直视她的眼睛：“我在开车。”意思是不要搞幺蛾子，安分点，毕竟俩人一条命。
    “行吧。”苏深抿唇。
    这下一人一鬼就和解放了似的，张牙舞爪，恨不得当场蹦迪。
    到了现场，他们照着‘老板’所说的，没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他们家。
    这家常年没忍住，围墙坍塌了一部分，大门落的锁长满铁锈，院子里杂草丛生。
    倒是那株枣树，没人管，野蛮生长，大枣沉甸甸压在枝头，从院墙内探出来。
    陈靓打开车门，看着满处的杂草小飞虫，有点无从下脚，后悔穿了短裤。
    陈玉鱼下车，敲了下门锁，锈片簌簌落下，“警察一会儿过来。”
    陈小洛也穿着短裤，两条精白的腿露在外面，但她有罡风护体，蚊虫落在她身上之前，就被难以察觉的风挡住了。
    “警察过来我们再进去吧，私闯民宅不太好。”
    陈玉鱼没有意见，点点头回了车上。
    “陈橙，”陈靓道：“你带花露水了吗？”
    陈橙满脸黑线：“我一男的带花露水干什么。”
    “男生怎么不能带花露水了，蚊子咬你还分性别吗？我怀疑你搞男女歧视。”
    陈橙：“……”冤死他算了。
    警察来得很快，听完他们的话，也不啰嗦，直接用千斤顶挪开石墨，果然在井里找到了一具尸骨。
    尸体存在太久，已经腐烂的只剩骨头，异味并不明显，但是上面残存着许多空洞的虫蛹。
    警局当即立案，开始彻查此事。
    接下来就没陈小洛他们什么事了。
    她开着车回步行街，路过那家按摩会所时，老远看到一个焦黑的人形生物站在石板路中央，此时正值傍晚时分，路边的街灯照射下来，落在众多来往者身上，在地面留下相同形状的黑色影子，无数影子随着走动交织融合，又彼此分开，行人穿过那个直立的黑影，也穿过他脚下空荡的地面。
    --

 第91页

    身在万家灯火中，格格不入。
    这就是所有游离人间的亡魂的模样。
    陈小洛将车停在停车场，走到黑影面前，平静地开门见山：“窗帘品牌和型号。”
    鬼嘴巴位置的形状变了一下，似乎在咧嘴笑，他先说了声谢谢，而后按照约定，将型号和厂家如实相告，最后道：“作为感谢，我把我藏了多年的酒送给你，我这人好酒，花大价钱买的，本来想留那个畜生结婚时候开封庆祝，现在也没人喝了，还请不要嫌弃。”
    说完，不等陈小洛拒绝，黑影消失不见。
    陈小洛抬头看去，几个身着警服的人进了会馆，托会馆水晶吊灯的福，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一直拉到陈小洛面前，方才‘老板’站过的地方。
    “小洛姐！”陈靓甜甜的声音在身后喊她，陈小洛应声回头，眼底瞬间染上一层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怎么样，”跑进道时候，陈靓一个跃起，死死扒住陈小洛道肩膀，半挂在她身上，心情看起来颇为愉快：“搞定了吗？”
    “嗯，”陈小洛任由她去，目光瞥见双手插兜，慢悠悠走过来的陈玉鱼，没看到其他人，便问道：“陈橙和苏深呢？”
    “哦，他们在那边跳舞。”
    “跳舞？”陈小洛挑眉。
    “那边有广场舞大军，还发扇子。”陈靓道：“陈橙让我们先逛着。”
    陈小洛：“……”她转身就朝陈靓指的方向走去。
    “小洛姐，”陈靓犯嘀咕：“干嘛非得找那只鬼，我们自己玩不好吗。”
    陈小洛叹了口气，瞬间变得生无可恋，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比如苏深没人看着会搞事，比如苏深智商低，又比如苏深容易闯祸，没有常识，像个智力残疾，千万句抱怨的话一齐涌上心头，然而临近出口，她却只淡淡地道：“得找到她，你和小鱼先去找陈景尧。”
    说罢，将陈靓扒拉下来，自顾自离开。
    陈靓气得跺脚：“哎呀，真是……”
    陈玉鱼在两步之外看着她发脾气，想了想，为了怒气不转移到自己身上，往边上横移了一步。
    “陈玉鱼！”被陈靓发现：“你几个意思！不愿意挨着我呗。”
    “来了。”陈玉鱼默默想着，眼神死的望了望天。
    陈小洛没走几步就听到了音乐声，正是那首《酒醉的蝴蝶》，她顺着声音找过去，满眼拿着扇子的退休老人，他们动作整齐划一，井然有序，哪里有半个陈橙和苏深的影子。
    陈小洛心里咯噔一声，四下张望，眼见地看到了坐在右边花坛长椅上的陈橙。
    她靠近一看，意料之中地发现陈橙状态不对。
    他呼吸均匀，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胳膊搭在叉开的双腿上，喊名字没反应，像睡着了似的。
    不用想，指定时苏深的杰作。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两天没管她，又开始得意忘形起来了。
    这才几分钟没看住啊！
    陈小洛用力闭了闭眼，静静地感受束缚传来的引导。
    嗯，离着不远。
    突然，陈小洛舌尖感受到了一丝甜味，熟悉且久远，她咋咋舌尖，分辨出这是云朵棉花糖的味道。
    “？”
    她抬眼望去，旁边的绿化带对面，竖着几个卡通造型的棉花糖，是个棉花糖摊子。
    破案了，鬼在那。
    她蹲下身，右手食指指尖轻轻触碰到陈橙道眉心，一点微不可查的金色光芒转瞬即逝，陈橙睫毛动了动，悠悠转醒。
    “卧槽。”陈橙眼都没睁开，张嘴就是这么一句。
    陈小洛：“……好好说话。”
    陈橙愣了一下，抬起头定睛一看，有些呆滞：“……小洛姐。”
    “你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陈小洛说这，舌尖微微探出，舔了下唇。甜味越来越浓了，还带了些许草莓味。
    “我没事，”陈橙，脸上有几分愧疚，欲言又止：“就是，就是苏深她……我不小心……”
    “我知道，”陈小洛看他吞吞吐吐，干脆接过话头直接挑明：“我现在要去找她，你自己呆着这里可以吗？”
    陈橙不敢有意见，而且他脑子昏昏沉沉，确实需要休息，“好。”
    苏深正在吃棉花糖。
    从小孩手里抢来的。
    她做不出不付钱的事儿，但是她可以抢别人付了钱的，在这方面，苏深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奇怪的逻辑。
    小孩大概是走丢了，拿着一根棉花糖孤零零站在路边，肉嘟嘟的小脸全是茫然和害怕。
    身为一只对情绪感异常灵敏的鬼，苏深隔着老远就发现了这个小孩，和她手中不断散发香甜气味的棉花糖，他看了眼身边的陈橙，自动将他带入陈小洛，觉得这人肯定不会给她买。
    毕竟她又没给陈橙打工。
    行动派苏深想到就做，趁陈橙不注意，用瘴气将他熏晕，而后跑到小孩面前，一把夺过了人家一口没吃的棉花糖，抢完也不走，站在原地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小孩人都傻了，不明白这个穿得像电视剧里的人是的大姐姐为什么抢自己东西，又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上一口，眼里登时冒出泪来。
    他先是小声抽噎，发现并没有引起这个大姐姐注意，然后哭声渐渐变大，就在马上转为嚎哭的时候，苏深用力瞪他一眼。
    --

 第92页

    小孩被吓得一个哆嗦，也不敢哭了，可是眼泪止不住，只好边抹眼泪边一个劲儿打哭嗝，抽抽嗒嗒好不可怜。
    陈小洛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陈小洛：“……”真是不做人啊，小孩都欺负。
    “苏深！”陈小洛隔着一条街呼喊。
    苏深丝毫不慌，还友好打招呼：“哟，你来啦。”
    陈小洛一眼就把事情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没看到小孩家长，便问：“他家大人呢？”
    “没看到啊。”苏深瞪大眼睛，满脸无辜，还舔了口棉花糖。
    陈小洛揉揉额头，看了眼小孩。
    小孩怯生生后退半步。
    “你把人怎么了。”陈小洛问苏深。
    “没有啊。”苏深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陈小洛一秒切换阴阳眼，绛紫色眸子仔仔细细将小孩打量个遍，确认没有半点阴间的东西，这才相信了苏深没干多余的坏事。
    “小朋友，你跟家人走散了吗？”陈小洛蹲下身子，视线和对方齐平，柔声问道。
    小孩目睹了陈小洛眼睛变色的整个过程，又被苏深吓了一跳，再加上看着她俩说话，下意识以为俩人是一伙儿的，都是坏蛋，眼下这坏蛋还来抓他，他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
    小孩扯开嗓子，声音很大，穿透力极强，即使在人声鼎沸的商业街，也格外惹人注目。
    陈小洛僵在原地。
    苏深对自己是罪魁祸首的事实毫无所觉，放声嘲笑陈小洛：“哈哈哈哈哈你看他哭的，咱俩谁更吓人不用我说了吧。”
    汝听，人言否？
    陈小洛额头蹦出十字花，忍无可忍，一把揪上苏深的后脖领子，把人拉近了，咬牙切齿道：“这都是谁害的！心里没点数是不是。”
    苏深日常汉服，领口小，陈小洛一扯，不可避免地掐到了脖子，她干咳两声，差点把棉花糖吐出去：“咳，咳咳，糖，糖要掉了，快松手……松手咳咳。”
    陈小洛气不打一处来，这鬼除了吃就是吃，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两个巡逻的警察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哎哎，怎么回事？”
    明白是小孩哭声太大吸引过来的，倒省得她费力去找。
    陈小洛放开苏深，对警察道：“这个小孩可能和大人走散了。”
    “走散了？”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他们不久前刚接到一对夫妻报案，说孩子丢了，他们从南头找到北头，刚到就听见小孩哭。
    “小朋友，”一个警察道：“没事儿了，我是警察叔叔，帮你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小孩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警察掉眼泪。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小孩一个也没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对夫妻丢的，最后决定先带回去。
    走的时候，他们发现人类幼崽眼睛直勾勾盯着苏深吃了一半的棉花糖。
    警察突然福至心灵：“想吃棉花糖？那叔叔给你买一个。”
    陈小洛羞愧地不行，连忙道：“我买吧，你们值夜班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别再破费了。”
    说罢，快步走到棉花糖摊旁边，特地挑了个和苏深吃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光速扫码付款，递给小孩。
    警察这哪能要，说什么也要给她转账。
    陈小洛死活不要。
    于是当街拉扯起来，又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最后卖棉花糖的小哥开口了：“警察叔叔，你们不用给她钱，她朋友吃的那串棉花糖，是从那小孩手里抢的，我一直在这，都看到了。”
    警察：“……“
    陈小洛：“……”当场社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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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不行吗？”看气氛不对, 苏深抿着糖丝，懵懂且天真的提问。
    陈小洛恨不得她是个哑巴，道：“当然不行。”
    苏深：“为什么？”
    她问得态度真诚, 语气真挚, 好像真的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
    两个警察眉头一皱, 敏锐地发觉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这位女士，抢别人东西是不对的, 你的社会认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小洛表情怪异，一言难尽。
    不是苏深的社会认知有问题，是警察叔叔对苏深的认知有问题。
    但也不能这么放着不管，陈小洛一点也不怀疑, 他们再说上两句, 苏深就得被带到局子里教育。
    她连忙道：“警察大哥, 她开玩笑呢, 你看这么大一个人也不像傻子对吧，她就是有些没数, 淘气起来不分场合，”她对苏深道：“快道歉。”
    苏深皱眉：“为什么我......我开玩笑呢，真的。”说到最后,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侧腰, 扁着嘴，秀丽的眉毛直抽抽，似乎在忍受痛苦。
    “你怎么了, 没事吧？”她这点小动作依旧没逃过警察的眼睛, 两位警察面面相觑。
    “她没事。”陈小洛赶紧上前一步扶住苏深：“我这就带她走, 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罢，一手紧紧握住苏深的胳膊, 一手搂住她的腰，以一种明面上看起来在扶她，实际上把人强制控制在手中的姿势，快步离去。
    --

 第93页

    带着小孩往回走的时候，个子稍矮的警察回忆着她们离去时的模样，总感觉哪里不对，他问同伴：“没问题吗？”
    高个子笑了一下：“那个穿古装的，你注意到她的影子没。”
    矮个子想了一下，确实没怎么注意，不由道：“怎么了？”
    “她影子比咱们都浅一点，边缘模糊，而且那个短头发的，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姓陈。”
    矮个子还是没想明白，姓陈的不挺多的：“......所以呢？”
    高个子道：“你小子还真是新来的，干啥都挺新呢，你是本地人不。”
    “我是啊，”他挠挠头，想了两秒，终于寻思起来，不由“啊”了一声：“你是说？！”
    高个子点点头，示意他不要说了。
    这种事情向来讳莫如深，只适合点到即止，自己心里有个底就够了，不兴张扬。
    想法得到证实的矮个子倒吸一口冷气，心脏突突跳了起来，一下一次刺激着耳膜，他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有兴奋，有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他方才是准备追究到底的，毕竟那人疑点太多了，就在他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他的搭档及时用眼神制止了他。
    否则此时此刻的他会经历着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敢猜测。
    苏深被陈小洛扭到绿化从后面，远离了人群才被放开。
    “你干什么，有病啊你这个人！”苏深捂着侧腰嘶嘶抽气。
    陈小洛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同样捂住自己的侧腰，面露痛苦之色。
    苏深骂骂咧咧：“你是不是自虐狂，居然自己掐自己，还掐这么狠，嘶——”
    陈小洛回以冷笑：“你但凡给我省一点心。”
    “我又怎么了，”苏深气得原地转圈圈：“我不就拿了小孩一根棉花糖，没打他也没吃他，我已经很注意了，换成是鬼，我拿的何止是一根棉花糖，他所有东西都是我的，骨头也剩不下。”
    “他是人，活人。”陈小洛道。
    “对啊，所以呢？”
    陈小洛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闭了闭眼，低声道：“我知道你们鬼界的规矩是强者为尊，但是你现在在人间活动，人间也有自己的规则，首先就是法律，你得遵守。”
    苏深声音冷了下来“你废话好多，这是在教我做事？”
    “……”陈小洛差点动手。
    她原地转身，额头抵在碗口粗的观赏树上，抬起手用力锤了两下，而后仰头望着枝叶间渗进来的灯光，深深吸了口气，心里默念：她是鬼，她是傻子，墓里泡了三千年脑子泡化，而后又念：这是市区是市区，不能当街斗殴影响不好，冷静，冷静，陈小洛你一定可以，要冷静，深呼吸，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冷静！
    足足给自己洗脑了三分钟，才重新回过身来。
    苏深背着手，低垂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踢地上的石子。
    一副悠闲到百无聊赖的模样。
    陈小洛又把自己气噎了。
    好家伙，自己在这边气得火急火燎，痘痘都要冒出来了，这位罪魁祸首不但一点也没意识到，还这么......置身事外。
    “苏深！”
    苏深一下子抬起头，灯火映照在她眼睛里，闪着明黄的黄，天真无邪。
    陈小洛：“……”
    不见对方说话，苏深眉头一皱，凶巴巴地不耐烦：“干嘛啊！”
    天真无邪的幻想被瞬间打破，眼前这张脸又恢复到熟悉的面目可憎，陈小洛气势蹭一下又回来了，她严肃道：“当然是在教你做事，不然找你唱小曲吗？酒醉的蝴蝶？”
    苏深呆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居然认真思索了起来：“.....也不是不行，”她狐疑地打量陈小洛，怀疑中带着嫌弃：“不过你会唱？你这么古板迂腐的人？”
    一个三千多年前的，尸体都风化没了老古董鬼，评价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少女古板迂腐。
    陈小洛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她怀疑这鬼在搞人身攻击，但是她没有证据！
    她干脆放弃讲道理，用你不同意就把你就请你原地去死的语气，一字一顿道：“这是人类世界，以后行动，不管什么理由，都必须以法律为标准，具体法条，我整理一份放在平板中，你三天之内给我背会。”
    “为什……”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可是。”陈小洛上前一步，食指竖在苏深鼻尖，阻止她即将说出口的话，笑容无比恐怖。
    苏深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的突然从足底生出一股寒意，她默默思考三秒钟，艰难地点了点头。
    陈小洛这才退回先前的职位，她扶着苏深的肩膀，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算是看透了，对付苏深这种人，就不能讲道理，最好的道理就是没有道理，不管三七二十一，你给我去做，直接动手别说话，结果到位就是成功。
    “回去吧，”陈小洛抹了把脸：“你把陈橙迷晕了，和他道歉。”
    苏深的反应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果不其然，苏深眉头一皱，一句气死人的万能疑问句就那么蹦了出来：“为什么。”
    “你给他迷晕了！他那么相信你！”
    “他相信我什么了，”苏深道：“再说了，我迷晕他和他相信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不重要，你道歉就对了。”
    --

 第94页

    “哦。”苏深皱了皱鼻子，似懂非懂。
    一人一鬼回到陈橙坐着的那个地方，陈橙老远站起来，挥手打招呼：“小洛姐！这里这里！”
    陈小洛领着苏深过去，将苏深往陈橙面前一推，陈橙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苏深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似乎很是为难。
    陈小洛催促
    “说啊。”
    苏深脱口而出：“对不起。”
    陈橙愣了一下，立即道：“啊，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注意。”
    因为是需要和鬼一直生活在一起的篆灵师，为了更好地饲养厉鬼，陈橙小时候第一节 家教课就是鬼的习性和性格，因此，对鬼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他们没有心，一举一动都是真情实意，真心想和你玩，也是真心想害人命，此次中招，从专业角度讲，属实不大应该。
    苏深点点头：“这次是我不对，下次我直接动手，把你砸晕，三天三夜醒不过来那种——嗷！”
    陈小洛后脑勺突突地疼。
    一部分来自她亲手敲苏深的共同感应，一部分是气的。
    “你干什么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付不了你，太过分了，欺负鬼呢！”苏深扯着嗓子哀嚎，嗓门过大，再一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有个跳舞跳累了，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大爷，从刚才开始目光一直往这边瞅。
    “啊，别打她呀，”陈橙结结巴巴：“她，她也不是……她不就是这样的嘛！慢慢教就行了，犯不着动气。”
    陈小洛点头与：“你说得对，她就是这样的。”
    说罢，一把摁住苏深的脑袋：“你跟我过来。”
    “哎，去哪？放开我呀！我看不见路！”
    “小洛姐，消消气，你跟她置什么气啊，气坏了身体难受的还是自己。”
    陈小洛没有放手，也没有停下脚步，“告诉陈景尧，我们先回去了。”
    陈橙劝不动，急得团团转，闻言立即道：“你还没吃晚饭啊，要吃什么吗，我给你捎回去。”
    陈小洛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挥挥手高声道：“不吃了！”
    陈橙语录无泪，嘴里不住念叨：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小洛姐不会一气之下把苏深超度了吧，不要啊，我的篆灵啊，这可怎么办......
    那边没走多远，苏深就挣脱了陈小洛，大呼小叫要跟她打一架，别以为自己是鬼就可以随便欺负，她今天一定要和陈小洛分出来谁是老大，给她点厉害瞧瞧，让她以后对自己尊重点。
    想她堂堂一个三千多年道行，在如今鬼界可以横着走的人物，怎么想不能天天给一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欺负啊，就离谱，奇耻大辱！说出去都没脸见人！
    淮南府是景点城市，他们今晚来的商业街，是新开发的景点，四周自然配套齐全，全部或古迹修缮，或仿古建筑，民宿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陈小洛选了条还在修建中，人烟稀少的巷子回民宿，就是为了预备苏深作妖。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陈小洛！我要和你单挑！”
    陈小洛双手抱团，语气轻蔑：“好啊。”
    苏深戾气暴长，周身涌出浓浓的怨气。
    怨气沾染上路边的杂草，杂草在朦胧的月光下像被吸干水分一样，迅速蔫下去。
    三千年厉鬼的怨气，普通柔弱的花花草草也经受不起。
    “等一下！”陈小洛伸手比出停的手势。
    怨气的扩散戛然而已。
    “干嘛，”苏深不明所以，歪头打量陈小洛：“认输了？”
    “别一天天就知道打架，现在是文明社会，懂吗？”
    就算苏深对当今世界了解的不多，听到这番言论也笑出了声：“你哪有资格说这话。”
    “你是不是傻，”陈小洛道：“咱俩疼痛共享，受的是两份伤。”
    “没关系”苏深抬起下巴，月光在她脸上映出一片白色的影子，莫名给她增加几分英雄般的大义凛然：“你都能不顾自己身体敲我脑袋，我也可以暂时牺牲自己的痛觉，打你一顿。”
    陈小洛：“……”
    陈小洛：“我觉得我们可以比别的。”
    苏深直接回以不屑的嗤笑：“又想套路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懂故意这么说的吧，你骗傻子呢？”
    陈小洛踱步到路边的栏杆旁，食指轻点栏杆，偏过头，对苏深露出个沉着的笑：“喝酒会吗？”
    苏深惊讶道：“你要和我比喝酒？”
    “按摩店老板的哥哥花大价钱买来的酒，说是作为答谢送我们了，你说什么酒越屯越香？”
    苏深思考一秒，果断答应：“行！”
    在她为数不多的生活常识中，隐约记得，酒这玩意儿，好像都是时间越久品质越上乘来着。
    他们回到民宿，一进套房，七个半人高的大酒坛子正正当当摆在茶几上。
    进门前，和民宿老板娘偶遇，老板娘道：“刚才有人送过来的，你们买了酒吗？这么大，封泥都没拆，很贵吧。”
    陈小洛客气地笑：“别人送的。”
    关上门，陈小洛换鞋的空档，苏深已经抱起了一坛。
    她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轻：“怎么喝？”
    “你订吧。”
    “一人一坛，谁先懵圈谁输。”
    陈小洛没有异议：“行。”
    --

 第95页

    陈小洛不喜欢喝酒，不代表她酒量差，事实上，她没醉过。
    别人说她越醉越清醒，陈小洛不这么想，她就是感觉自己没喝醉。
    既然和苏深感知共享，如果苏深酒量不好，是不是连带着她也可以体验一次醉酒的感觉？
    大不了多跑几次厕所，反正不会输。
    “不要在这，回房间。”
    苏深道：“你房间是哪个。”
    陈小洛抱起一个酒坛子，进了一个卧室：“来。”
    一进门，陈小洛先是给陈景尧发了消息，说明一下酒坛子的来处，又交代了和苏深喝酒的事，随后手机关机，房间设上隔音隔人的结界。
    卧室面积不小，是陈小洛自己家卧室的两倍大，用淡粉色刷了墙面，地上铺着毛绒绒的白色长毛地毯，中间是一张双人吊床，阳台的位置还有把吊篮椅子。
    苏深坐在地上，扒开封泥，因为坛子太大举着费劲，她冲陈小洛歪了歪坛口。
    浓浓的酒香从酒坛中冒出，不消片刻便充满了整间屋子。
    苏深脸颊有些红，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被酒气熏得。
    陈小洛学着苏深的样子，和她面对面席地而坐，扒开封泥，冲着苏深歪了歪坛口。
    盈盈水光自坛口清晰可见。
    苏深明显受过这方面的礼仪教导，一行一动与平时的行为大相径庭，没见过，但却头头是道，给人一种：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看起来好厉害，的感觉。
    喝了大概有那么半小时后，陈小洛从厕所出来后，突然感觉头晕脑胀。
    她靠在洗手间的门上，双手背在身后握住门把手，甩了甩头，眼眶发热。
    如果她现在是醉酒状态，眼前应该有重影。
    但是她没醉，她所感受到的，不过是苏深传达给她的。
    古有文人雅士微醺作诗，今有苏深微醺头痛脑热。也许并不是微醺。
    陈小洛很失望。
    不管是喝多的感觉，还是苏深的酒量。
    反观苏深，丝毫没有自己喝多了的感觉，已经上头了，她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单手拎着能把她装进去，再塞个枕头都绰绰有余的酒坛子，对陈小洛道：“来啊，继续喝！你上什么厕所，你是不是不行。”
    陈小洛头胀地厉害，她一眼不发，再次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拧开水龙头，捧着凉水冲了冲脸。
    水的凉意冲散了些许脑袋的不舒服。
    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一偏头，苏深竟抱着酒坛来到厕所门口，正在试图将明显超过门框宽度的坛子硬挤进来。
    嘴里还嘟囔着：“唔？怎么进不去。”
    迷蒙中，她看到了面前没有表情的陈小洛。
    于是指着她笑得前俯后仰：“哈哈，你认输了，你使诈让我进不去门，只要我进不去，你就不能继续和我比，临阵脱逃，羞羞羞！——咦？你怎么变成三个了，想以多敌少吗？不行，不行......我也变。”
    陈小洛眼睁睁看着苏深将酒坛悬空，摆出了……火影忍者的手势。
    陈小洛：“……”
    “啊呀，怎么不成功，电视上时这么变的呀。”
    苏深开始用力，怨气自她身上涌出，瞬间击碎了门框，陈小洛愣是没拦住。
    破碎的门框在掉下来的瞬间，被怨气裹住挤压成渣，毁尸灭迹地十分完美。
    陈小洛驱动罡风破开怨气，口中念叨着清静的口诀，指尖蘸取朱砂，顺着破开的轨道直点苏深额头，同时另一手扯过束缚，迅速将苏深毛毛虫似的缠起来。
    苏深呆滞一秒，怨气尽数消散。
    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卫生间。
    陈小洛一巴掌拍上额头，不忍再看。
    作孽啊。
    她扯着束缚把苏深拖垃圾似的拖到房间中间的地毯上：“喝喝喝，就知道喝！整得跟个事儿似的，我还以为你多牛，你倒是别醉啊！”
    失去自由的苏深哪哪不得劲，她还想喝酒，可是手动不了，强烈的念想是她再次驱动怨气。
    卫生间门口的酒缸动了两下，被稳稳举了起来，飘在空中。
    陈小洛：“……”
    她想阻止，刚伸出手，就看到酒缸停在苏深上方，然后缓缓倾斜，缸口正对着苏深的脑袋。
    陈小洛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或许现在应该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
    果不其然，只见酒缸水龙头似的往下倒酒，陈小洛张开嘴巴，竟这么喝了起来。
    “噗——”陈小洛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形容呢，这大概就是，滑稽他妈给滑稽开门——滑稽到家了。
    关键这玩意儿不但张嘴就来，来十分贴心，苏深往下咽的时候，酒缸再微微朝向倾斜，暂时停止倒酒，等咽进肚子里，嘴巴空出来，又重新开始倒。
    愣是没洒出来一滴，堪称人性化之最。
    正看得有趣，突然陈小洛眼前一阵发黑。
    她思维清晰，精准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知道苏深不能再喝了。
    明天得回本家，可不能头晕脑胀地回去。
    “醒了。”陈小洛用罡风把坛子取下来封住：“不能喝了，你醉了。”
    喝不到酒的苏深不满地哼哼唧唧：“不要，还给我，要喝酒。”
    “我看你长得像酒。”陈小洛吐槽，扛起苏深，准备把这个被酒浸透的鬼扔到浴缸自生自灭，顺便冲冲满身的酒气。
    --

 第96页

    “你干什么呀，不要动我！”苏深突然用力挣扎起来。
    可是她喝多了，力气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再加上束缚缠着，手软脚软使不上力。
    只能眼睁睁被扛麻袋似的扛走。
    路过没有门的门框时，苏深突然挺直身子，像钢板似的，利用自己一米六的身高，正正当当把自己挡在门框上，就是不让陈小洛前进一步。
    陈小洛倒吸一口冷气，不明白为什么苏深有此操作。
    “我！不！进！啊！”苏深进闭着眼，扯着嗓子嚎：“不！要！动！我！”
    陈小洛忍无可忍，直接松手，苏深重重落在地上：“你有毛病啊！”
    突然，陈小洛小腹一热，像一团无明业火，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又热又麻，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酥痒之意。
    陈小洛当场懵逼，脱离似的坐到地上，震惊地看着苏深，苏深脸颊染起红晕，眼睛微微眯着，眼尾上扬，唇角轻轻张开，唇瓣宛如涂了朱砂丹寇，毫不遮掩地给她展示了什么叫近在眼前的媚。
    “你，”自某处传遍全身的，细微电流感使陈小洛忍不住屈起脚趾，她舌头打结，发生也变得艰难：“你，喝酒后还有这反应呢？”
    “陈，陈小洛。”束缚不知何时被她挣脱了，苏深伸出手，眼眸变得深邃，语气缥缈，好似蒙着一层绵绵的纱：“我好热啊，发生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洛：你问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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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陈小洛现在就是后悔, 问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十分后悔。
    脑瓜子嗡嗡响, 她头一次想穿越回去, 把那个提议比赛喝酒的自己当场打死。
    热度在最初灼开后, 已经不再升温，随着时间推移稍稍冷却了下来, 但是情况并没有得到好转，相反，一股更加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席卷着她，带着电流似的痒意传到每一根神经末梢, 皮肤触感变得极其敏锐, 陈小洛引以为傲的大脑终于电量闪红, 开始思考不能。
    她现在全靠一根弦在死死绷着。
    她看回头看了眼浴缸, 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便艰难地朝浴缸走去。
    余光瞥见镜子中的自己, 把她吓了一跳，甚至不敢相信里面的人是她。
    皮肤染上一层薄红，眼里弥漫着水光, 胸膛一起一伏。
    虽然感觉差不多, 但是感觉上和苏深大相径庭。
    苏深外表是那种古典美人的模样，小巧的鹅蛋脸，杏仁眼, 身姿娉婷婀娜, 平时行为虽然乖张, 若是不了解本性，丹看外貌的话, 都会自动带入女孩子娇嗔可爱的类别，不自觉原谅她，就连眼下，也是媚眼如丝，鸦羽轻颤的那种熟透的小女人模样。
    不带半点攻击。
    苏深感觉陈小洛离开的身影，不满意地嘟起嘴唇，她试着爬起来，但是四肢发软，像面条似的，尝试几次失败之后，她烦躁地皱起眉头，思考着怎么把陈小洛弄过来。
    弄过来之后干什么？
    不知道。
    反正人在就行了。
    这边陈小洛刚在浴缸放水，她甚至不能调温度，这个热水器是她没见过的样式，目前的大脑不足以让她分辨和学会新的工具。
    放好水之后还要把苏深弄进来，毕竟源头在她。
    陈小洛拒绝回头，毕竟现在苏深的模样实在是......更何况她也不是圣人，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已经几乎用尽全部的克制力了。
    突然，陈小洛的右边小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她一惊，低头一看，一个透明的粗麻绳类的东西，很熟悉，是她和苏深指尖的束缚。
    陈小洛：“？”
    紧接着，束缚向后拉，她重心不稳，一下子栽倒在地。
    身体磕碰到坚硬的地砖之前，被一团轻柔的黑色怨气接住。
    陈小洛人傻了，眼睁睁看着浴缸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着陆在一个冰凉的物体上。
    定睛一看，大片白皙滑腻。
    陈小洛：“......”
    她人傻了。
    但不得不说，鬼类与生俱来的凉意很好的缓解了她的燥热，尤其这鬼是纯粹灵体，干净通明，还不带半点恶意。
    “陈小洛......”
    女鬼抱住了她的腰，姣好的脸蛋埋进她脖颈间，哑着嗓子轻轻呼唤。
    陈小洛心口一麻，放弃思考。
    *
    初升的阳光从雪白的纱制窗帘透进来，将满室狼藉一点点掀开，展露出来。
    陈小洛只觉得有快石头压在自己胸口，让她呼吸困难。
    她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挽在头顶的细纱床幔。
    紧接着，在意识回笼之前，身体的感觉先复苏开来。
    很难以言喻，累，不想动，懒懒散散，但更多的还是......爽。
    似乎经历过一场不可名状的深夜大戏，从脚心传入大脑皮层的愉悦，在一觉醒来之后都没散干净。
    陈小洛皱了皱眉，习惯性抬手，想摁下眉心，却发现手被什么压住了，抬不起来。
    --

 第97页

    她不明所以，视线向下望去。
    一颗毛绒绒的头顶，和不着寸缕的自己。
    陈小洛：“！！！”
    她一下子蹦了起来。
    但她忘了，她们睡的这张床是吊床，她活动太大，床秋千似的左右摇晃，陈小洛没稳住重心，又一头栽了下去。
    正好砸在苏深身上。
    苏深睡得好好的，冷不丁被砸醒，差点魂飞魄散。
    “怎么了？着火了？”苏深一下子坐了起来。
    动作太猛，陈小洛又被她掀了下去。
    苏深定了定神，淡定打招呼：“呀，陈小洛早上好。”
    陈小洛原本脸朝下，闻言侧过头，语气怎么听都有种恨不得把苏深大卸八块的意思：“呵呵。”
    一人一鬼赤诚相见，苏深脸不红气不喘，目光在对方身上犹疑，道：“你大腿根有颗红色的痣，上次没发现呢。”
    陈小洛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住，咬牙切齿道：“滚。”
    “哼，”苏深鼻孔里出气，抬脚迈下床，在脚尖落地的一瞬间，衣服重新回到她身上，“吃饱了就不认账，负心汉，在我们那，你这种人是要被浸猪笼沉潭的。”
    接着，她看到了满是狼藉的卫生间门口，转身震惊地看着陈小洛：“你这猛的吗？门框都干碎了。”
    回应她的是一只羽绒枕头，和陈小洛的一字金言：“滚！！！”
    苏深抬手接住，耸了耸肩，做出个错不在我，全是你无理取闹的表情，优哉游哉地去了阳台。
    边走还边哼歌：“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①
    陈小洛莫名感觉自己被嫖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本人，为什么从苏深嘴里说出来，她摇身一变反而成了加害者，就离谱。
    只要和这女鬼扯上关系的事儿，都离谱的可以。
    她火冒三丈，气得破口大骂：“蝴蝶个鬼！你充其量也就是只毛毛虫！闭嘴不要污染我的耳朵，给你三秒钟消失在我的视线！！”
    “嗨，嗨，嗨，”苏深冲她摆手：“不要那么凶嘛，刚做完生气对身体不好哦。”
    说完，苏深快速闪到露天阳台的玻璃门后面，一只枕头精准砸在她方才站过的位置。
    苏深扒着门框，探出半张脸：“而且我们身体感觉共享，你也很舒服吧，”她眨眨眼睛：“四倍快乐，不要否认啊，我都感觉得到哦，现在还没消散呢......”
    说完，迅速拉上窗帘。
    省得气急败坏的苏深丢个大件过来。
    半小时后，陈小洛收拾妥当，又拎着苏深揍了一顿，这才感觉稍微好点，撤去屏障，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所有人整装待发，桌子上摆着新买的豆浆油条小笼包，显然是准备吃早餐，就等她了。
    看见陈小洛出来，陈靓一蹦一蹦跑过来，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小洛姐，休息的怎么样。”
    “还好......”陈小洛朝她笑笑。
    陈靓皱了下眉：“小洛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
    “没有，做噩梦了。”陈小洛想也不想搪塞过去。
    其实她昨晚睡得真挺好，脸色不好大概是......今天早上气得。
    “这样啊，”陈靓不做他想，只道：“来吃饭吧，我特地早起的买的哦，有小洛姐爱吃的咸菜条馅儿。”
    陈小洛很感动，她这个表妹总是对她面面俱到：“谢谢。”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陈景尧突然道：“你那个小女鬼呢？怎么没见到人。”
    ‘咔吧’一声，陈小洛一不小心，掰断了手中的一次性筷子。
    陈景尧：“......”
    陈小洛：“......”
    其他人：“......”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陈景尧决定将话问完。
    “她不饿。”陈小洛若无其事地抽出一双新筷子。
    “哦，这样啊。”陈景尧话说完了。
    陈小洛的房间，苏深被关在酒缸里，从内部砸地酒缸砰砰响，而随着她的每一次敲击，酒缸外围都会亮起一串朱砂红的咒语字符：“陈小洛！你放我出去，凭什么封印我！陈！小！洛！”
    早餐通常都是快餐，十五分钟够所有人吃饱了，当他们吃完后，桌上还有一盒没开封的蛋炒蛋。
    陈靓一脸纠结：“这个是给苏深准备的，但是她不饿的话，扔了很可惜啊。”
    陈小洛看了她一眼。
    “陈悦霖，”陈靓道：“你吃不吃？”
    陈悦霖吃了三个油条，两份豆浆，两份小笼包，这会儿撑得直打饱嗝儿，闻言，摇头道：“不，不了，我好撑。”
    “啊呀，这可怎么办。”
    陈靓纠结的眉头皱成一团。
    陈小洛拎起袋子：“我去问问她吃不吃。”
    说罢，起身回了卧室。
    进了房间，陈小洛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开屏蔽结界。
    她将苏深从酒坛子里放出来，问她：“还气不气我了？”
    顺便把饭盒扔给了她。
    苏深本来气冲冲的，一看到吃的气瞬间消去大半，坛子里酒味太浓，呛得她一个劲儿吸鼻子，她边开盒饭边控诉：“是屑，下了床不认人，翻脸无情还把人关起来的陈小洛是屑。”
    陈小洛一把抢过饭盒，横眉冷竖：“你再说一遍？”
    苏深震惊无比：“你为什么对食物下手？你是个人？！”
    --

 第98页

    陈小洛一言不发，高高举起饭盒。
    苏深秒怂：“我错了！”
    “错哪了？”
    苏深：“......”
    陈小洛：“......”她并不是真的想问，就是顺嘴一说，毕竟苏深就是这个脾气，陈小洛完全相信，她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陈小洛道：“以后不准气我。”
    苏深挠挠头：“哪句是惹你生气的？”
    陈小洛一个深呼吸。
    对食物的渴望让苏深立即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该问！”
    然后苏深得到了一份加了火腿丁的蛋炒饭。
    苏深专心吃饭的时候，陈小洛抓紧时间给手机充了个电。
    有好几条她妈妈发来的消息，问她中午回去的时候想吃什么，她事先和厨房说好。
    还有她爸发来的，只有短短几个字，夸她做得不错。
    算起来，她也有近半年没见到自己爸妈了。
    “这个好好吃。”苏深口吃不清道：“就是有点干，有水就更好了。”
    陈小洛道：“你吃什么不觉得好吃。”
    意外的是，这次苏深并没有反驳，她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吃过的东西比较少嘛，这也是没办法事啊。”
    被她的一反常态吓到的陈小洛：“......”
    “有水吗？”苏深道。
    陈小洛想也没想：“没有。”
    “我看到了。”苏深起身去拿桌子上没开封的矿泉水，这是民宿主人为客人准备的，“别想骗我。”
    陈小洛撇撇嘴，没说话。
    她在计算赔偿金额。
    民宿不比自己家，住人家的地方，还给人墙差点拆了，修补费之余，还得有一笔额外的赔偿金。
    只希望老板不要狮子大开口。
    想到这，她看向苏深的眼神注意起了杀心。
    这糟心玩意儿。
    祸害她的钱不说，还要来祸害她。
    倒霉透了。
    苏深没由来地浑身一抖，她感到莫名其妙，看了看四周，什么也没有，又看了看陈小洛，陈小洛正躺在床上，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手机。
    苏深：“？”
    *
    “小洛姐，你们昨晚打仗了吗？”陈靓看着露出钢筋混凝土的墙，倒吸一口冷气。
    其余人也惊呆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陈小洛再一次社死当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原本想找老板娘私下解决，不要声张，但是老板娘被吓得不轻，发出一声响亮的尖叫，将所有人吸引了过来。
    “门呢？”老板娘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两个小姑娘，加起来还没她男人重，差点把房子掀了，破坏力惊人，莫不是带着炸药包来的。
    陈橙表情怪异，看眼陈小洛，又看眼苏深，道：“我现在信了，你们之间是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都没死。”
    陈东风点头：“我就说吧，一开始跟你们还不信。”
    “你没事儿吧。”陈悦霖看着苏深，一副鬼见我了的样子。
    苏深一个大写的问号：“没事儿啊。”
    老板娘崩溃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苏深：“昨晚啊，昨晚唔唔唔......”
    话没说完，被陈小洛扭着脖子捂住嘴巴。
    苏深奋力挣扎，无果。
    陈小洛迎着众人的目光，对老板娘深深鞠了一躬：“实在对不起，您说个价，我会陪的。”
    老板娘露出为难的表情：“难办啊。”
    这件事以陈小洛支出五万结束。
    回陈家老宅的路上，陈小洛靠在椅背上生无可恋，整个人一大写的丧。
    陈东风和陈玉鱼窃窃私语：“很少见小洛姐表情这么鲜活呢。”
    陈玉鱼：“......”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陈家祖宅。
    祖宅位于山区，当年陈家祖先选址的时候，为了能延续后世发展，跑遍了全国，才在这个荒山野岭找到了最符合的龙脉，然后奋斗二十年，买下了整座山。
    车子一进入陈家范围，在睡觉的苏深突然惊醒了，她皱皱眉头，感觉心烦意乱。
    陈橙犹豫再三，还是道：“这里有结界，可能会有些不舒服，忍耐一下就好了。”
    苏深不想忍耐，回怼：“说得轻巧，换你你试试。”
    陈橙：“......”
    给陈小洛看笑了，她道：“看见没，不用管她。”
    没过多久，苏深也蔫吧了，和陈小洛一起靠在椅背上，宛如两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苏深吃瘪陈小洛就高兴，一开始陈小洛不管她，她寻思毕竟是驱鬼师的净化结界，应该能多少抑制束缚，不会波及到自己，然而三分钟之后，她就知道她想错了。
    宛如晕车的感觉一阵阵席卷而来，山上的路免不了上坡下坡，一到这时，尤为严重，晃得陈小洛头晕恶心，一阵阵反胃。
    她脸色更差了。
    “小洛姐，你没事吧。”陈靓吓了一跳，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陈小洛抬手拂开，虚弱道：“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怎么会，”陈靓担忧道：“是不是昨晚做噩梦的缘故，以前都不晕车的，这没有晕车药啊。”
    “那我开慢点。”陈景尧表示自己是个体贴温柔的好小叔。
    窗边的陈玉鱼一言不发，打开了窗户，然后意识那边的陈玉霖也开开。
    --

 第99页

    陈景尧后知后觉，抱怨道：“开窗说一声啊，我把空调关了。”
    陈小洛整个人都不好，这感觉比她以前训练的时候被师父一顿暴打，三天起不来床都难受。
    而且这种的感觉愈演愈烈，她眼前发黑，一阵阵眩晕，开始耳鸣。
    她看了眼苏深，苏深微微皱着眉头，软绵绵地靠着，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还没到吗。”一说话，语气都虚弱得不行。
    “好严重啊，”陈靓急得团团转。
    “马上了。”陈景尧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真的是晕车吗？小鱼，联系医生。”
    “不用！开......快点。”陈小洛气若游丝。
    陈玉鱼打电话的动作一顿，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回去我就没事了。”
    陈景尧叹了口气，猛地踩下油门。
    一分钟后，黑色商务车稳稳停在大门前。
    “你们先下去。”陈小洛道。
    “小洛姐......”陈靓不放心。
    “没事，你们先下去。”陈小洛苍白着脸朝她摇摇头。
    陈橙看了眼失去意识的苏深，拦住想继续说话的陈靓，“走吧，小洛姐有数。”
    陈靓咬了咬唇，不甘心道：“那我在门口等你。”
    不消一会儿，车里只剩陈小洛和苏深。
    陈小洛用力抬手，将苏深揽进自己怀中，驱动罡风，在指尖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然后沾着血的指尖摁在了苏深的唇瓣上。
    苏深先是无意识抿了下唇，而后突然用力，将手指咬进嘴里，像沙漠中迷路的旅人找到水源一样，迫不及待吮吸起来。
    随着血液一点点被吸出体外，陈小洛的不适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善。
    片刻后，她手脚有了些力气，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将苏深推开。
    这次不比在机场那回，苏深不知饕足，可是她没多少力气，尽管不情愿，还是被推了出去，歪在坐垫上。
    陈小洛拍拍苏深的脸：“起来。”
    苏深睁开眼睛，眼底有些许迷茫。
    她一手撑着座位，支起上半身，一手扶住额头，抱怨道：“来你们家一趟太遭罪了。”
    “我也遭罪，”陈小洛将手递过去：“走吧，都在下面等着我们呢。”
    苏深没有拒绝，握上陈小洛的手，仍由她将自己拉起来：“是欢迎你吧，关我什么事。”
    陈小洛笑了一下：“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和你一体。”
    苏深舔舔嘴唇，血的香甜还在味蕾上弥漫，她道：“那和我一体的你，再来点血呗，反正你的就是我的。”
    陈小洛翻了个白眼：“你想得挺美。”
    下车的时候，不只是陈靓，几个人都在等着她，陈小洛很感动，然后她看到了陈靓手中的轮椅。
    陈靓甚至推着轮椅在车门处接她：“小洛姐，我让管家伯伯拿来的，你快试试合不合适。”
    陈小洛：“......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陈靓看她面色确实好上不好，只是之前太吓人了，她还是不太放心，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陈小洛点头。
    苏深从陈小洛身后探出一只手：“你下不下啊，别堵着门。”
    陈小洛：“......”
    陈东风道：“苏深也精神了呢。”
    陈景尧双手合十，拍出个响亮的巴掌：“真是神奇呢，我们进去吧。”
    大门是古代那种，门庭宽阔，一边一个大狮子。
    苏深一眼看中了狮子嘴里的球。
    “陈小洛，”她扒拉陈小洛的胳膊，指着狮子：“我要那个。”
    陈东风疑惑：“你要石狮子干嘛？这可是震鬼用的。”
    “不是，”苏深边说边比划：“那个圆圆的。”
    陈小洛：“......我看你长得像个球。”
    说罢，不等苏深反驳，勒住她的脖子往门里走。
    苏深挣扎不能，被拖着亦步亦趋，眼睛还死死盯着那个狮子。
    “你们回来了，哟，小洛啊，好久不见啊。”一个粗犷的男音从前方传来。
    陈小洛抬头一看，是他二叔陈景肃。
    陈景尧道：“二哥。”
    小辈异口同声道：“二叔。”
    陈小洛：“二叔，好久不见。”
    陈景肃注意到陈小洛胳肢窝底下的苏深，道：“这个是？这不是个人吧。”
    陈小洛点头，给他介绍：“这是苏深。”却并没有放开她。
    陈景肃笑容敛下去，冷声道：“小孩子玩心重心性野，喜欢在外面玩这没什么，都能理解，可你长时间不回来，把家里规矩忘了就不应该了，居然把鬼带了回来，竟是胡闹！”
    陈小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唇角轻轻勾起。
    现在谁不知道她找回了陈景龄，不出意外，这次能在家族会议上拿到一个位置，家族会议只有具有决定权的核心人物才能参加，陈景肃快四十多了还没拿到名额，他这番话，完全将陈小洛说成了一个心性不成熟，随着性子胡闹，甚至连家规都忘了的小孩，总而言之，担不起大任。
    作者有话要说：
    ①：就是歌《酒醉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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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二哥, ”陈景尧道：“小洛不会的，她虽然因为工作回不来家，但其实无时无刻都在挂念着家人呢, 外面都在夸她, 说是咱家有福, 有这么个好孩子。”
    言下之意，陈小洛没有忘本, 在外面声望很高，靠得住。
    陈景肃对陈景龄连装都懒得装，直接拉下脸呵斥：“我还没说你呢！一天天的就会掏那个破坟，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也没娶上, 就知道让小姑姑操心。”
    陈景尧翻了个白眼：“是是是, 您娶媳妇早, 有什么用, 二嫂还不是被您打跑了。”
    陈景肃一瞪眼：“管到我头上来了？你胆子不小！”
    陈景尧小声嘀咕：“还不让人说了，你就是因为这样当初才天天和二嫂吵架。”
    “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你提她干什么, 怎么，你看上她了？”陈景肃开始口不择言。
    陈景尧不可置信地道：“您在说什么啊，说话可要过脑子, 这里不只是您家, 也是在场各位所有的家。”
    “我用你教！”陈景肃脸色通红，开始上头。
    陈小洛皱起眉，她百之百相信, 如果现在不是在祖宅, 陈景肃有所顾虑, 他已经动手了。
    陈东风终于听不下去，道：“二叔, 您算了吧，婶婶哪里做得不好，我就没见过婶婶那么好脾气的人，嫁给您之后整天不是挨打就是挨骂，离婚也是祖奶奶说的，省得她被您活活打死，您说她‘狼心狗肺’真的太过分了！”
    陈景肃还想说什么，一个身着旗袍的小姑娘小跑过来，规矩地行了个礼，道：“少爷小姐们，老夫人喊你们过去，已经都在落星堂等着了。”
    陈靓道：“大厅？那岂不是好多人，我们赶紧去吧，我爸妈估计也在那里。”
    陈小洛看了陈景肃一眼，拉着苏深从她旁边走过去。
    “喂！家规规定，厉鬼不可进门，你就这么领着她进去，等着老夫人骂你吧。”
    陈小洛回头，道：“谢谢二叔提醒，这是祖奶奶的意思。”
    陈景肃被噎得够呛，一双手，冷冷地哼了一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陈景尧对着他的背影喊：“二哥，大厅你不去了吗？”
    没人回应他，陈景肃理都不理。
    陈靓道：“太损了小叔，你明知道二叔惹祖奶奶生气，被罚这次洗尘宴不许露面。”
    陈景尧一拍脑壳，恍然大悟状：“喔，是呢，我都忘了。”
    要多假有多假。
    陈靓：“......”
    步行了大约十五分钟，穿过无数道古朴的拱门，一行人终于来到落星堂。
    落星堂平时不进人，只要洗尘宴前后才打开，是个巨大宽敞的弄堂，招待齐聚于此的家人。
    距离大门还剩两步之遥的时候，门被早早等候与此的侍者打开，光线照进去，照亮了厅堂，先是两排坐落的长辈，当门终于完全大开时，光线照在了最深处，坐在高位的陈老夫人的脸上。
    陈老夫人手中拄着一个人镶嵌翠玉的木拐杖，腰板挺的笔直，气质富贵，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严肃。
    陈景尧带着他们迈过门槛，按辈分年龄，陈小洛紧随其后。
    “祖奶奶。”几人异口同声，鞠躬行礼。
    “都回来了。”老夫人语气和蔼，像个寻常人家的奶奶：“回来了就好，在外面都怎么样啊，累不累。”
    陈景尧笑道：“回来了，看到祖奶奶就不累了。”
    “我和小叔一样。”陈东风连忙附和。
    老夫人佯装发怒：“就你会说话。”她又对陈东风道：“小时候就爱跟景尧屁股后面，长大了不但没改，怎么连话也开始学了？”
    “嘿嘿，我真的和小叔叔想的一样啊。”陈东风挠着后脑勺，笑得一脸憨厚。
    “行了行了，学习怎么样？”
    “有拿到奖学金！”陈东风挺起胸脯，一脸骄傲。
    “哎，”陈老夫人似喟似叹：“有出息啊，好孩子。”
    接着，她看向陈小洛，目光落在她旁边，正左顾右盼的苏深身上：“这就是苏深？”
    她没有第一时间问陈景龄。
    陈小洛道：“是的，比较顽皮，但是胜在道行还行，也没什么不良嗜好。”
    不良嗜好，指的是吸人精气，害人性命。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你有数就行，我听说，这次找回景龄，苏深出力不少，帮了大忙？”
    陈小洛点头：“多亏了她。”
    陈夫人兜兜转转，终于将话题赶到了她最关心的环节：“那，景龄......”
    陈小洛伸出手，手心端端正正放着一只锁灵盒。
    “在这里。”
    为了锁得牢固不备冲破，外面贴了一张黄符，眼下黄符上的字迹漂浮在锁灵盒四周，像一道虚空锁链，紧紧将小盒子包住。
    陈小洛上前，将锁灵盒轻轻交到陈老夫人手中。
    陈老夫人从看到锁灵盒的那一刻起，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浑浊的眼睛闪着泪花，接过盒子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回来了，都回来了......这么多年啊......”
    陈小洛道：“祖奶奶您别难过，回来了是好事，应该高兴。”
    两排座位上的人也道：“是啊，您要保重身体，不应该难过，这是喜事啊。”
    --

 第101页

    “他恨我。”陈老夫人抖了抖嘴唇，吐字艰难，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旁边侍女给她递来手帕，她颤抖着手接过，轻轻拭去泪水。
    “不会的，小叔知道您是为他好。”陈小洛安慰她。
    “那他，”陈老夫人道：“他有没有说什么话？”
    陈小洛摇摇头。
    陈老夫人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苏深从进门起就被仍在一旁晾着，这里人太多，一个个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在或明目张胆，或藏藏掖掖地打量她，而且这些人至少有一半是驱鬼师，给她整的心烦气躁，多亏嘴里还没淡下去的血腥味让她保持着冷静，不然现在已经动手了。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陈小洛不喜欢被人围观。
    听到陈老夫人的话，她脱口而出：“没有，说话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登时看向她。
    苏深一头雾水。
    陈小洛也包括其中，没什么表情，不咸不淡的。
    陈老夫人道：“说什么了？”
    苏深砸吧砸吧嘴，道：“说陈小洛的血很美味。”
    陈小洛：“......”
    所有人：“......”
    陈老夫人有些恍惚，看起来更难过了：“他还有没说别的？”
    此时，有人道：“老夫人，这鬼在骗您。”
    “是啊，满嘴谎话，故意胡闹的吧。”
    “厉鬼而已，您不要听她的，保重身体，不要难过。”
    “鬼言鬼语怎么能信？”
    “这鬼在作妖，不安好心。”
    “安静！”陈老夫人皱着眉头，一拍椅子扶手，发出‘啪’地一声响。
    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苏深，告诉我，他还说什么了？”
    苏深道：“叽叽喳喳，吵死了。”
    众人：“......”
    陈老夫人有些呆滞，她眨眨眼睛。
    陈小洛扶额：“没别的了，都是些没营养的话，您要是想听，我私下里跟您慢慢说。”
    陈老夫人无奈，只要点点头：“好......那先坐在去吧，站了这么久该累了，去坐着吧。”
    “谢谢祖奶奶。”
    陈小洛又鞠了个躬，拉着苏深回到自己的座位。
    她爸妈已经等候多时了，知道陈小洛领着一个，还特地准备了苏深的位子。
    “这是我爸妈。”陈小洛小声对苏深介绍。
    “哦。”苏深点点头。
    “你乖乖呆着别动，等会儿带你吃大餐。”
    “大餐？”苏深眼睛亮了下，不禁拔高音量。
    陈小洛赶紧捂她嘴，对周围投来的目光抱歉一笑。
    “小点声。”陈小洛道：“这里不比外面，我也不是我家，你好歹以前是个公主，你的贵族礼仪呢？是时候拿出来了。”
    “什么贵族礼仪。”
    “没什么，别说话了。”
    一堆人第一天聚在一起没什么事，主要是挺陈老夫人开开会讲讲话，没多一会儿就散了。
    陈老夫人显然是个卡时间小能手，结束时不多不少，刚好十一点。
    一堆人出了落星堂，直奔饭堂。
    饭堂的设计比较奇怪，是个古代客栈酒楼的模样，上下两层，摆满圆桌和椅子，一楼甚至有个收钱的柜台，只不过站着的不说账房，而是侍者，添饭加汤说一声就行了。
    陈靓趁着人多，浑水摸鱼来到二楼，和陈小洛坐一桌。
    “为什么就不能改成自助式呢，这个菜也是，”陈靓戳戳碗里的鱼肉，看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这样总让我有一种我在吃婚席的感觉。”
    陈小洛的妈妈笑呵呵给她夹了块耦合：“这不是祖上传下来的，祖奶奶也很喜欢这个氛围。”
    她说着，朝远处看，远远能看见陈老夫人在喝粥。
    “慢点吃。”陈小洛看着旁边像八辈子没吃过饭的苏深：“管饱，没人跟你抢，你其实不少墓鬼，是饿死鬼吧？”
    苏深一手拿着鸡腿，一手给自己夹了块烤鸭：“不是抢不抢的问题，我怕你一会儿不让我吃了，跟着你我就没吃饱过。”
    陈小洛：“......”
    “小洛。”陈小洛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个略显生疏的面孔，“干得不错，陈景龄都带得回来，立大功了，景祝，生了个好女儿啊。”
    陈小洛还是没想起来，她一边说着：“没有没有，多亏祖奶奶和师父教得好，”一边将求助的目光头像自己父亲。
    陈景祝笑着道：“陈贤啊，好久不见，小洛，快叫陈伯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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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陈小洛：“陈伯伯好。”
    好家伙, 在座的不知道有多少个陈伯伯。
    陈小洛确定自己想不起来，她爸陈景祝也没有多余要介绍的意思，十之八九是找他爸有事情谈, 陈小洛见怪不怪, 就没再管。
    这边厨师做的凉拌秋葵不错, 她很喜欢，每次都能清盘。
    “你别光吃菜, 吃点肉，这个小酥肉做得还不错。”陈小洛的妈妈说着，给她夹了一筷子。
    --

 第102页

    “你吃你的，我自己来就行。”陈小洛头也不抬。
    “小酥肉, 这个吗？”苏深闻言, 夹了一筷子塞嘴里, 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道：“确实。”
    陈母笑了笑, 又给苏深夹了一筷子：“我们家小洛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苏深动作顿了顿，毫无心理压力地点头。
    陈小洛：“......你还真好意思啊。”
    陈母和陈景龄结婚前, 和陈家没有半点关系，她是自由恋爱嫁进来的，进门后, 由于陈景祝主职业是自己公司的董事长, 基本参与驱鬼，陈小洛也一直待在本家训练，因此, 没有人告诉她详细的驱鬼内容, 她以为苏深和陈小洛是生死之交的姐妹花......再不济也是塑料姐妹花关系, 对束缚内容更是一概不知。
    陈贤就站在陈小洛身侧和陈景祝说话，寒暄过后没有离开, 对陈小洛道：“小洛啊，伯伯问你个事。”
    陈小洛这才发现，她这个伯伯并不是来找她爸的，她两三下将食物咽下去，用备好的湿巾擦擦手，坐端正了，道：“陈伯伯，有什么事您说就是了。”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陈贤搓搓手：“你在外面，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陈小洛：“......”
    她和陈母对视一眼，陈母道：“小洛还小，心不定，等大点了再说吧。”
    陈贤不赞同：“虚岁23，不小了，不想结婚也没关系啊，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谈对象先谈个一两年，谈谈试试，合不来再分手，等到将来奔三，再托拍就来不及了。”
    陈小洛道：“陈伯伯，我现在以事业为主，不想处对象。”
    “哎，话别说那么早，事业爱情两头抓才不耽误，伯伯这边有个跟你差不多的小男孩，家境条件都数一数二，你们先见个面看看，不行就当交个朋友。”
    陈景祝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苏深吃得欢，耳朵却没闲着，听到这里，在一旁突然道：“我知道，这个叫相亲对不对，你爸爸之前让那个姓孟的问过你类似的事情，我记得很讨厌这项活动来着，因为谈恋爱耽误赚钱。”
    陈小洛此时此刻极其尴尬：“......就你记性好！”
    陈景祝闻言皱眉：“你缺钱？”
    陈母也道：“缺钱跟家里说呗。”
    “这......”陈贤有瞬间卡壳。
    没想到陈景祝家的女儿，未来陈家家主候选人之一的陈小洛，找对象要求居然如此朴实，有钱就行。
    要知道，他们这种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不一样，”陈小洛只好硬着头皮道：“你们的是你们的，我自己的是我自己的。”
    陈母一脸懵逼地看了看自己丈夫，陈恳地对陈小洛道：“说实在的，我不觉得两者有什么区别，我们就你这一个女儿。”言下之意，他们的资产早晚要给陈小洛。
    陈景祝突然想起到了不好的事：“你自己赚的也不少，为什么还缺钱，你不会赌博去了吧。”
    “想什么呢。”陈小洛道：“别人也就算了，爸爸你这么说我可是会生气的。”
    陈景祝也觉得不会：“那你钱呢？”
    陈小洛：“我喜欢账户上余额增加的感觉。”
    陈景祝点点头：“喜欢攒钱是好事，但是该花的时候还是要花，别对自己吝啬。”
    “放心吧，”陈小洛点头，指着一盘白色的菜：“爸爸尝尝这个萝卜，超级好吃。”
    “是吗？我尝尝。”
    眼瞅着话题切开，自己又被晾到了一边，陈贤赶紧道：“这不正好，那孩子为了证明自己，眼下正在自己创业，你们可以一起，一点点把公司做起来，他要事业你要钱，这不是两全其美！”
    陈小洛：“......”
    “伯伯，”陈小洛道：“我真的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对方真的很优秀，爸爸妈妈都是正科级干部，你先加上微信聊聊，不行再说行吗，”他转头看向陈景祝：“景祝，你觉得怎么样？”
    陈母道：“小洛不想，要不就算了吧。”
    陈景祝和妻子持反向意见：“从小到大她没找过男朋友，一点经验也没有，将来万一被人骗了呢，先加上看看吧。”
    “我不会被人骗的，谁能骗我啊！”陈小洛皱眉：“你就算不相信我，我总该相信你自己的基因吧。”
    “哼，”陈景祝鼻孔里出气：“谁知道到你这会不会变异。”
    “妈你看他，太过分了！”陈小洛气得饭也不吃了。
    “哎呀，好热闹，我也来凑凑。”一个略显老成的女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只手拍到了陈小洛肩膀上。
    陈小洛一瞬间知道了来人是谁，她抬起头，乖巧道：“姑姑。”
    “哥，嫂子。”陈景煊打招呼，简短的寒暄后，她招呼身后的侍者：“来来来，把椅子搬这儿，我要挨着我侄女坐，小洛洛，往边上挪挪。”
    陈小洛只好对苏深道：“你也往那边挪挪。”
    苏深：“干什么呀，我还没吃完呢。”
    “没不让你吃，挪一下，加塞个人。”
    陈景煊惊奇地打量苏深：“这就是苏深啊，真好看，三千年前的小姑娘居然这么漂亮。”
    还不得陈小洛说话，她又转头对陈贤道：“贤哥，大忙人啊，见一面不容易呀。”
    “哪里话，你才是大忙人。”
    --

 第103页

    “这是？”
    “嗐，这不是听说小洛还没对象，我给她介绍一个。”
    陈景煊是个看人闹不嫌事大的脾气，陈小洛这些年深受她荼毒，最了解她不过，现在俩人一唱一和，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景煊道：“小洛洛可是我们的宝贝，对方条件不好，可配不上我们宝宝。”
    陈贤道：“这我能不知道吗？那孩子世代都是当官的，父母正科级干部，从小家教严，是个老实本分的好孩子。”
    “有照片吗？”陈景煊问道。
    陈贤立即道：“有！”
    然后翻找手机，把事先准备好的照片找出来。
    照片中的人看起来很年轻，上半身占据整张屏幕，黑色的短发做过精心打理，看起来清爽利索，凹了个不知道什么造型，手指虚虚搭在下巴上，像在抚摸在的下巴，头微微抬起，嘴角向下拉，眼睛微微眯起。
    “嗯......”陈景煊打量半晌，道：“长得还行，就是感觉没过青春期啊，这孩子多大，小洛洛接受姐弟恋吗？”
    “......”陈小洛有气无力：“我喜欢比我大的，越大越好。”
    “哈哈哈，这孩子说什么呢，真会开玩笑。”陈景煊压根没当回事。
    倒是给陈母听乐了：“最好有退休金吗？”
    没想到自己妈妈也跟着调侃自己，陈小洛选择保持沉默，没说话。
    陈贤道：“这小孩今年虚岁25，小洛虚岁23，这不正好！也不一定结婚，小洛不是没谈过男朋友吗，正好试试呗。”
    陈景煊道：“确实，没谈过的话是该涨涨经验，小洛洛以前就是太乖了，把自己活得和上个世纪一样封建，当今社会可不兴这个。”
    陈小洛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陈景煊低头看见，不由分说拿了过来。
    “姑姑！你干啥？”陈小洛大惊失色，连忙去抢：“你这是侵犯我隐私，你不能这样。”
    “得了吧，”陈景煊站起来，举起胳膊避开陈小洛扒拉过来的手：“你连个屏锁都不设，有啥不可告人的隐私，哎？这是微信吧。”
    ......
    最终，由陈景煊之手，那个名叫聂子昂的二十五岁创业男孩还是出现在了陈小洛的微信通讯录中。
    晚上，身心俱疲的陈小洛回到卧室，手机往床上一扔，准备去泡个澡。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有消息提醒。
    陈小洛翻开一看，一张黑底白字草书字体书写的‘我命不由天’的头像有未读消息。
    是那个聂子昂，陈小洛甚至懒得给他打备注。
    她出了一身汗，身上黏腻腻的，在无效交流和舒舒服服洗热水澡之间，果断选择后者。
    于是把手机一扔，自己进浴室去了。
    苏深抱着平板，靠在床头刷视频，目送陈小洛进去，还细心叮嘱：“别淹死了啊。”
    陈小洛翻了个白眼：“承你吉言。”
    然后陈小洛进去没五分钟，手机一直嗡嗡响个不停，苏深被烦到了，扯着脖子喊她：“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不用管它！”
    “可是好烦啊，它还在响！”
    没有收到回答。
    就在苏深准备把手机人道处理时，从浴室中探出个湿漉漉的脑瓜。
    陈小洛露出上半张脸：“是谁啊，帮我看看。”
    苏深拿过来看了一眼：“一个黑乎乎的头像。”
    “哦，”苏深做恍然大悟状，“是聂子昂，你帮我聊吧，你不是好奇相亲吗？”
    “啊，”苏深道：“是你那个相亲对象。”
    苏深点开，发现聂子昂发了一串消息。
    【你好】
    【怎么不说话？】
    【听说你没出过对象？真的假的（惊讶）】
    【没关系，我知道这是为了讨我欢心故意说的】
    【我不介意这个】
    【你说话啊，害羞什么】
    【怎么你也来这套，小调皮，故意吊着我对不对】
    【我劝你不要，欲擒故纵的把戏我见过太多太多，看透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这人怎么自己和自己聊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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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苏深第一次跟人打字聊天, 拼音还不会用，好在她知道怎么调手写。
    但是手写比较慢，苏深眼睁睁看着消息一条接一条冒出来。
    【你说话】
    【你叫陈小洛吗, 这是大名还是小名】
    【我叫陈子昂, 你可以叫我阿昂】
    【我听别人说你长得很漂亮】
    【你朋友圈怎么没有照片, 还设置成三天可见，是又不方便让我看的秘密吗】
    此时此刻, 苏深终于慢条斯理地写完：
    【你在說什麼】
    聂子昂那边打字速度停了一下。
    紧接着道：
    【繁体字？】
    【我知道了，一定是别人跟你说我喜欢台妹妹，有心了，哈哈】
    【但其实不用的, 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不用特地扭捏造作讨我欢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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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 我这个人说话有点直, 没什么弯弯绕绕，我就是字面意思, 你别不高兴】
    苏深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烦了, 发个问号过去。
    【？】
    聂子昂道：
    【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高冷的女生, 我劝你最好别发符号】
    【你有照片吗？】
    这次聂子昂没再说话，苏深终于成功写完回复：
    【没有】
    聂子昂又机关枪似的突突过来：
    【是没有还是不敢给我看】
    【没关系，我不以貌取人, 那太肤浅了】
    【给我发张你的照片】
    【快】
    苏深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迫切, 她跑下床去砸浴室的门。
    陈小洛的声音隔门传来, 透着浓浓的不耐烦：“干嘛啊？！”
    “这人问你要照片，你有吗？”
    “没有！不给！”
    苏深慢吞吞回到床上, 边走边道：“这可不是我不给你发啊，是真没有。”
    她正准备写字，对方直接视频请求弹了出来。
    苏深认真辨认了一下，本着好奇的心理，点开接听。
    嘈杂的音乐混合着吵闹的人声对小小的手机中传了过来。
    屏幕里灯光闪烁，五彩缤纷，映照在中间放大的人脸上，显得这张脸五颜六色的。
    苏深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眼睛。
    聂子昂本来在喝酒，酒瓶子举一半，看到对方接了视频。
    连线中的时候，他揽着怀里坐在腿上的漂亮妹妹，道：“绝对是个丑女，等会儿你可要愿赌服输，不许耍赖哦。”
    然后他就看到了苏深。
    聂子昂先是愣了一下，一把推开妹妹，登时就坐直了。
    屏幕里的人有张精巧的鹅蛋脸，皮肤白如凝脂，剪水杏眼像是盛满星河的酒杯，一眼勾魂，让人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聂子昂见多了美人，自认为对女人的长相免疫，可是见到这个，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见识是多么短浅。
    视频那边的人长，相不是现代整容美女那种千篇一律的美，而是美得很有韵味，仿佛不存于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感，让人感到恐惧，很神秘，神秘到向外宣扬都仿佛是一种对亵渎，只能缄之于口，讳莫如深。
    如果此时此刻，陈小洛知道他心底所想，一定会翻个白眼，再来一句：你确定不是你的第六感在见鬼后产生的条件反射吗？
    聂子昂抬手抚上胸口，里面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我恋爱了，他想。
    苏深看着红红绿绿的光好奇，便问道：“你那边是什么？”
    “啊？我这边？”聂子昂赶紧跑到洗手间，同伴看他会烧屁股似的，在后面喊他，他全然听不见，眼里只有‘陈小洛。’
    卫生间隔音不错，门一关，将所有灯红酒绿隔绝在外面。
    他生怕给‘陈小洛’留下不好的印象，便道：“没事，我朋友新买了个彩灯，正在展示呢。”
    “你朋友好多。”苏深想到刚才吵吵嚷嚷的环境。
    “啊——还行吧，还行吧，男人嘛，总要有些狐朋狗友，可是你们女人就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苏深还蛮喜欢交朋友的。
    “傻瓜，”聂子昂语气宠溺，脸上的表情温柔地发腻，他特意将嗓子压出气泡音，轻笑一声，道：“你想啊，将来我们结，我肯定不能让你工作，你得在家给我带孩子，现在有些女的，刷几个视频，看看营销号，就天天嚷嚷着不婚，不做全职太太，一点也没有女人样，这样的我可不喜欢，你就待在家里照看我们的孩子，我饿了给我做饭，对了，你会做饭吗？”
    苏深想了想，道：“我觉得不行，陈小洛是个工作狂，不会同意做什么全职太太。”
    聂子昂下意识以为这人在喊自己名字，没做他想，而这种自称让他更加确定‘陈小洛’是个傻白甜人设。
    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女孩子爱听甜言蜜语，喜欢包包口红化妆品，只要钱和嘘寒问暖同步到位，不怎么上心就能哄好。
    “上班多累呀，还要看别人脸色，哦对，小洛家是开公司的，我正准备自己创业呢，还在筹划进军什么行业。”
    苏深没听懂：“什么意思？”
    聂子昂道：“当然是我们在一起门当户对啦，小傻瓜，我去小洛家帮忙管理公司，也正好省得费劲儿选行业，你呢，就在家带孩子，女人嘛，传统点好，是不是？”
    苏深感觉这人说话怪怪的，她想了半天形容词，陈恳道：“你好自信哦。”
    “男人就该自信，自信才是立足之本。”
    “那女人呢？”
    “女人也要自信啊，比你要自信我永远爱你，小笨蛋。”
    苏深有点生气。
    这个叫聂子昂的，聊天不到五分钟，又是说她傻，又是说她笨的，没完没了了还。
    “你多聪明啊？”
    “嗯？”话题转变的聂子昂有些反应不及，他脑筋一转，立即明白过来，这人实在问孩子的基因，于是道：“我小学数学考八十分，语文九十分。”
    又是陌生词汇。
    小学是个什么？
    苏深一脸问号，但是她明白了聂子昂想表达的意思：“你是说你很聪明？”
    “当然了，小笨蛋，不聪明怎么做你男人，呵呵~”聂子昂单手撑在洗手台上，滚龙滚动，低笑出声。
    --

 第105页

    又来？！
    苏深生气道：“我哪里笨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小笨蛋~”
    苏深面无表情道：“你眼里是吧，等着，我这就去把你眼睛挖出来！”她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苏深把手机一放，跑去浴室，门都没敲，直接穿墙过去。
    陈小洛正在惬意地听着音乐放歌，感觉面前被什么挡住了，睁眼一看，一个近在咫尺，放大的苏深。
    陈小洛默默往泡沫里缩了缩。
    见她发现了自己，苏深往后退了退，双手抱胸，皱着眉，语气带着隐隐的委屈：“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我要挖聂子昂的眼睛。”
    陈小洛：“？？？”
    不可以三个字几乎立即要脱口而出，她感觉怪怪的，于是话到嘴边来了个急刹车。
    和苏深立下不能杀人的约定后，苏深很少有对活人使用暴力的想法，完美遵守约定，再者，也许在墓里孤独太久，苏深很喜欢和人交流，而像现在这样直言要挖人眼睛的，完全是头一回。
    陈小洛道：“发生了什么？”
    “他骂我，”苏深道：“一直在骂我，说我在他眼里永远是个笨蛋。”
    陈小洛满脑子问号。
    话没说两句就骂人，现在还有这种人？这是什么家教？
    陈贤给她介绍了个什么东西。
    陈小洛觉得不能相信一家之言，她要看证据。
    “手机给我拿过来。”
    “嗯，”苏深抬起下巴，重重点了下头。
    然后怒气冲冲地从墙上穿了出去。
    那边聂子昂发现画面里只剩个天花板了，不由一阵呼喊。
    “小洛你人呢？小洛不要害羞，出来啊，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人回答。
    但他有一股迷之自信，觉得对方一定还在旁边，就是使小性子，给他个下马威，让他主动去哄。
    聂子昂温柔道：“哎呀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宝宝你别不理我，我心都碎了，你听，他正在碎成一片一片。”
    说着还把手机贴自己胸口，好让心跳声放大传到手机中。
    依旧没有动静，聂子安有点生气了。
    他觉得就算以后是夫妻，自己也不能示弱，毕竟女人不能惯，越惯越蹬鼻子上脸。
    不仅陈小洛有脾气，他也是有脾气的，也是要人哄的！
    哼！
    “还不说话吗？我生气了。”
    “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快让我看看你。”
    “谁把你带坏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乖，女孩子应该温柔，这样男人才会喜欢。”
    “啧，还不说话，这样就没意思了啊陈小洛，我最讨厌乱发脾气的女人。”
    苏深出来，刚好听到这一句。
    他拿过手机，发现对方脸臭得跟谁借他钱不还一样。
    聂子昂看见摄像头动了，而后那张让他心脏为之颤抖的脸重新出现在视线中。
    聂子昂喜出望外，以为自己说的话奏效了，连忙道：“你可算出来了，可把我等急了，你再生气，我可要自责到跳楼了。”
    见好就赶紧哄，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情场浪子聂子昂深谙此道，不过他以后只对一个女人这样，谁让他这女人有本事令他陷入爱河呢。
    苏深一听，还有这好事？连忙道：“嗯，你去吧。”
    边说着，边往浴室走去。
    聂子昂一愣，道：“我去哪，我去你心里呀。”
    苏深嫌弃道：“为什么来我心里，你走开，我不要。”
    拿着手机，她没办法穿墙，于是另一只手去拧把手。
    “女人说不要就是要，我懂的，欲擒故纵嘛，真是个调皮的小笨蛋。”
    陈小洛无端听到这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啊呀又骂我！”苏深气得直接飘了起来。
    “陈小洛！教我骂人吧！”
    聂子昂掐着嗓子在那边撒娇：“哎呀我就骂你就骂你，宝贝，我以后只骂你~嘿嘿，陈小洛不可以骂人哦，陈小洛是乖乖孩子，乖宝宝不能骂人的。”
    陈小洛瞳孔地震，一阵反胃。
    “这人怎么回事，聂子昂？”
    视频中的声音顿了一下，立即恢复气泡音：“宝贝，谁在说话，你身边还有别人吗？”
    陈小洛冷静道：“转换语音，就是屏幕上那个箭头。”
    “哦哦，”苏深认真看一圈屏幕，找到了那个箭头，点一下之后，画面没有了。
    陈小洛擦擦手，结果手机，摁下扩音。
    聂子昂说到一半的话传过来，声音矫揉造作：“......摄像头啊，我要看着你，让我看看你。”
    陈小洛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会好好说话吗，25岁的人连发音都不会？”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在说话时，变回了真诚语调：“你是？”
    “陈小洛。”
    聂子昂发出一声轻笑：“现在是猜老婆环节吗？我老婆什么声音我还是听得出来的，你声音虽然也很好听，但是太娇脆，小洛呢？我想跟她说话。”
    陈小洛翻看着聊天记录，越翻眉头皱得越深，连带看聊天框的眼神都微妙起来。
    尤其看到这人还想接管她家公司时，眼神立即转变，宛如看一个白痴。
    网络段子真人版？艺术来源于生活？
    --

 第106页

    陈小洛气笑了。
    她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陈景煊，并附言：陈贤伯伯跟我有仇？
    电话那边还在叫：“小洛？小洛你出来，不要玩啦，我都想你了，你都不想我吗，你都不看看我吗，我长得不好看吗？”
    陈小洛道：“对，不好看，别叫了，村头猪场的猪都比你美，气泡也收了吧，跟发酵的化粪池似的，隔不膈应人啊。”
    “你谁啊？”聂子昂当即变脸：“你是小洛闺蜜吧，有你这么对待闺蜜对象的吗？就算嫉妒也太明目张胆了，茶味怼脸了都。”
    “你有什么可嫉妒的，还我茶，你配吗？”陈小洛道：“先去治治脑子吧，挺大一人跟脑瘫似的，谁给你自信，你以什么自居呢，你那满嗓子眼卡主的气泡吗？”
    这时候，陈景煊的消息弹了出来。
    先是三个鲜红跳动的叹号，紧接着一句：
    【我马上处理，你删掉这个傻逼。】
    “嘿，我草，哪来的小姑娘，教养这么查，你家人没......”
    话说一半，通话中断。
    陈小洛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扔给苏深，自己从浴缸爬出来。
    “干嘛？”苏深看陈小洛直接用罡风吹干自己，开始套衣服。
    “恁那丫的。”陈小洛边说边扣扣子，动作迅速有力，看起来气得不轻。
    苏深眼睛一亮：“你要去找他吗？怎么做，我要挖眼珠。”
    陈小洛沉默一瞬，道：“我跟你说，报仇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打打杀杀。”
    苏深歪了歪头，疑惑道：“那你要放鬼去吓他吗？”
    陈小洛这时候已经穿戴整齐，往外走去，路过苏深，拍拍她的肩膀：“方法多得是，跟我来，我今天就教你一招。”
    “奥，”苏深似懂非懂，跟上陈小洛。
    陈小洛打了个电话：“陈橙，睡没睡，这么晚打扰你......有点事情找你帮忙，嗯，借你的探风小鬼帮我查点东西。”
    她边说边走，穿过一道拱门和院子，来到一间还亮着灯的门前。
    抬手敲门。
    “来了来了，”陈东风的声音传出来，随着话音落下，门被打开，陈东风穿着睡衣立在门前：“小洛姐？苏深？二位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呐。”
    陈小洛道：“遇到点麻烦，问你借点东西。”
    陈东风惊得瞪圆眼睛：“谁这么厉害、啊不，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找我小洛姐麻烦？”
    陈小洛道：“先让我们进去。”
    “啊对，”陈东风赶紧让开：“请进请进，看我这给忘了，随便坐啊，喝水还是可乐，雪碧喝吗？”
    陈东风的房间有个半大冰箱。
    苏深道：“不喝。”
    陈小洛：“可乐和雪碧可以都来点吗？”
    “好嘞。”陈东风拿出不同口味的可乐和雪碧分别两瓶，放到苏深面前：“知道你能胃口大，使劲儿喝，喝完还有。”
    苏深拧开一瓶，惊奇地发现有无数大量气泡往上涌，她一着急，连忙将瓶口怼进嘴里。
    然后“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苏深觉得陈东风给她投毒了。
    “啊，你等气泡消下去再喝，”陈东风拧开一瓶，给她做示范，“就像这样”，然后顺势自己喝了一口。
    在苏深呆滞的目光中，又给她重新拿了一瓶。
    苏深这才舒展眉头，满意起来。
    陈小洛默默道：“有你这句话，她能把你冰箱清空。”
    “这有什么，又用不了多少钱。”
    苏深听到这话，感动得快哭了：“你真是个好人，和陈小洛完全不一样，我冤枉你了，对不起！”
    陈东风：“？”
    眼看话题走向越来越诡异，隐约有烧到自己的风险，陈小洛赶忙切回正题，道：“你的引梦符借我用用。”
    “哎？”陈东风一下被吸引回了注意力，“你要托梦？给谁啊。”
    引梦，就和鬼的托梦差不多，但是没有鬼那么容易，就连鬼也不是所有都会托梦，一般只有自杀的缢鬼水鬼之类才能做到，同样，人实施起来也相当困难，所谓术业有专攻，要有专门的修炼秘法，才能学会这门手艺。
    陈东风这一脉依靠画符驱鬼，引梦符是其中不外传的度假法门之一。
    “我相亲对象的女朋友。”
    信息量太大，陈东风一下子没处理过来，瞬间呆滞：“哎？”
    下个瞬间，他一拍桌子，兴奋的两眼放光：“还有这等事！岂有此理，我最喜欢看这类事了，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这么有活力啊，”陈小洛笑着道：“那就拜托了。”
    陈东风起身，从床头柜的匣子中拿出一个花纹精美的木盒，放到桌子上打开。
    满满一盒子画好的符咒。
    苏深感觉不太舒服，拖着椅子向后挪了半步。
    陈东风看了眼苏深，然后道：“我没有分类，比较杂，里面有镇鬼符和灭鬼符，不好意思啊。”
    苏深气泡水喝得直打嗝，整只鬼状态像醉汽水一样，摆摆手，无所谓道：“没关系，就是有些影响我食欲，我不看它们就好了。”
    陈东风叹了口气，将盒子调转方向，背面朝着苏深，半开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挡了个严严实实。
    镇鬼符和灭鬼符，是直接能置鬼于死地的存在，就算等级最高的画符驱鬼师，一天也只能画两张，只单单在那放着就能震慑周围二十米左右的鬼，威力恐怖，很多人千金求一张，放在身上做平安福用。
    --

 第107页

    陈东风目前能画，但是画一张瘫两天，就算这样，他也用这个符咒消灭过A+级别的鬼，震慑力也不小。
    而苏深，这么近距离接触，却只是影响了胃口，可见苏深修为之高远在他之上。
    最关键的是，他小洛姐居然能降服住她。
    励志要赶上陈小洛，并且觉得自己五年之内会成功的陈东风：......
    他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
    陈东风暗叹了口气，把这个超级打击人的事情放在一边，对陈小洛道：“有名字方位吗？”
    陈小洛：“等一下，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又一阵敲门声传来。
    因为陈小洛在，陈东风没关门，仅仅是将门合上了。
    他提高声音：“进！”
    陈橙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淡黄色冥钱纸，肩膀上还挂着个三个丑不拉几，猴子似的小鬼。
    三只小鬼看到苏深，立即唧唧叫着爬向陈橙的后背，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苏深打了个嗝儿，道：“我不吃你们。”
    三只小鬼像是得了特赦令，从陈橙身后的不同方位探出半个脑袋，黑洞洞的眼珠子凝神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没有恶意，这才又爬回原来的位置。
    “找到了，”陈橙坐在陈小洛和陈东风之间，距离苏深最远的位置，省得小鬼被苏深的怨气吓跑。
    三人一鬼围坐在八仙桌上。
    “小洛姐，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查到了，总共三个，不过让我找这个做什么？”
    陈东风边翻看冥钱纸边道：“你不知道吗？这些是小洛姐相亲对象的女朋友们。啧，什么类型都有，玩得还挺花哨。”
    冥钱纸上的字像是火烧上去的，张牙舞爪，与其说是字，更像是随笔涂鸦，这些都是探风鬼传来的信息，真正意义上的鬼画符。
    “......”
    短暂的沉默之后，陈橙脱口而出：“卧槽！这男人不能要！”
    “还有更厉害的。”陈小洛拿出手机，给他们看聊天记录。
    ......
    “哇，我要吐了。”
    “我命油我不油天！”
    陈小洛道：“还有录音，你们听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异口同声：“听！”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洛（下巴微抬，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你说谁没教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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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陈东风：“......”
    陈橙：“......”
    陈小洛双手托腮, 中式小圆桌中间放着已经播放完录音的手机。
    房间内鸦雀无声。
    苏深大口喝雪碧：吨吨吨......
    陈橙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充满幽怨：“苏深脾气也太好了。”
    陈东风表情恶心的像是生吞了二斤生猪油：“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真不可思议, 没用的见识增加了呢。”
    *
    聂子昂一宿没睡觉。
    先是他妈给他打电话, 不分三七二十一，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骂得聂子昂叛逆期梅开二度，挂了电话，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飙车以泄心头的郁闷，发泄得差不多了, 他把车停到路边, 准备再和‘陈小洛’联络联络感情, 最好明天就能见一面, 吃顿饭，后天见家长, 把日子定下来。
    然后正准备发的时候，他爸一个电话打过来，安慰他别听他妈的, 虽然有些词语用得不恰当, 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大错，没他妈说得那么严重，让他好好跟女孩说说, 道个歉, 买点礼物赔个不是, 哄好就算了，听得聂子昂一头雾水。
    “不是, 你们在说什么？”
    “你陈叔叔不是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吗？那个女孩你喜欢？”
    “啊......”聂子昂自信满满：“挺不错的。”
    “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
    “她爸不是个老板吗？倒是她，好像是个业务员，到处跑着办业务。”
    聂子昂他爸叹出口气：“可不止业务员那么简单，你听说过驱鬼师吗？”
    聂子昂：“江湖骗子？算命的？你又去找人算卦了啊。”
    他爸一口气好悬没出来，道：“什么我找人算卦，那女孩是个驱鬼师。”
    聂子昂纠结道：“这么神神叨叨，她家里好抠啊，自己女儿都给人算命赚生活费了，白不管，白瞎那么大一公司。放心吧爸，我知道了，我有数。”
    聂子昂他爸听得满脑袋问号：“你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你有什么数？这个女孩你可要好好对人家，你要是真能跟她在一起，不仅是你这辈子，你儿子，你孙子，往后数三代都不用奋斗。”
    聂子昂觉得他爸又在胡言乱语：“那你的意思就是同意我俩在一起了？行嘞，谢谢爸，我尽早把她领回去见您。”
    他喜滋滋挂掉电话，再次重新点开‘陈小洛’的聊天窗口。
    陈小洛的头像是个Q版奥特曼，微信昵称叫泽斯蒂姆光线，朋友圈三天可见，目前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学生。
    --

 第108页

    聂子昂拿到微信的时候，一度怀疑介绍人是不是给错了。
    谁能相信这么中二的名字头像背后，是那么漂亮一女孩。
    聂子昂兴奋地眉毛都跳了跳。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宝藏女孩吧，居然被自己碰上了，就是她那个疑似目前住在一起的朋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没家教，没教养，不知道什么家庭才能养出这样的人，一辈子嫁不出去，谁娶她谁倒八辈子霉。
    聂子昂思索着，想着要不直接让小洛搬出来，那么单纯的小洛，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聂子昂开始兴奋，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体验同居生活了。
    【听说你是驱鬼师？是副业吗？】
    【我有朋友跟你差不多，他在做探险直播，去些破屋废宅里拍视频，有时候为了节目效果，还得自带道具。】
    【你在哪个平台直播？我去给你刷礼物】
    【不过这总归不是正经工作，女孩子到处乱跑说出去不好听，你以后不要做这个了】
    另一边，三人一鬼发现手机又震动起来。
    陈小洛拿过来一看，而后面无表情地瘫回桌上。
    三个脑袋凑上来。
    陈东风：“.....笑死我了，快乐源泉，小洛姐，你在什么平台直播啊，我去给你刷成榜一。”
    陈橙惊恐道：“我大开眼界，原来这就是相亲吗？到了小洛姐的年纪还没对象就要被迫和这么可怕的人交往吗？”他抱住脑袋：“我不要，我已经没有篆鬼了，我我我，我不能再没有对象，回学校我就去找.....”
    陈小洛满头黑线：“你那叫早恋。”
    “宁早不晚哎呦！”陈橙捂住被打的脑袋：“小洛姐你打我干嘛？”
    “我不是让你来看笑话的。”
    “好嘛好嘛，”陈橙双手举过头顶，“不过这是谁介绍的，我提前拉黑，以后要是这人给我介绍对象，一概拒绝。”
    陈东风道：“你这是坚定自己找不着老婆呀。”
    “我这叫提前预防，万一呢，别光说我，你也快到年纪了，你对象呢？”
    陈东风：“......我们还是办正事吧。”
    说着，他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在茶盅里倒满水，而后扒拉着盒子里一阵翻找，拿出三张和别的符咒看不出区别的黄符，伸出食指和中指，从茶盅蘸取少量水，另一只手捏着黄符，啪地一拍，三张黄符排列整齐的停在空中，茶水分别点在上面，同时，他闭上眼睛，紧拧着眉头，表情凝重，边念晦涩难懂的咒语，边以茶水点在符咒上，同时做出几个手臂动作。
    “去！”
    随着陈东风一声呵斥，三张黄符由下到上无火自燃，化为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陈东风这才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啊，好了，等着明天他翻车吧。”
    陈橙白他一眼：“转移话题的手段真是烂透了。”
    陈东风道：“你行你来。”
    陈东风还想说什么，苏深突然道：“你是画符的吗？”
    “嗯？是啊。”陈东风有些不好意思：“可惜学艺不精，画得不好。”
    苏深指指盒子，满是好奇：“可以给我几张吗？”
    此言一出，苏深登时成为了焦点。
    符咒是降鬼杀鬼的东西，鬼碰不得，就好比把见血封喉的毒药丢掉包装让人拿在手里，而苏深不避讳就算了，还主动伸手要。
    陈东风捏出一张黄符：“你要什么用途的？这都是我平时练习的，效果也不大，但是再怎么小，也是朱砂符啊，你怎么拿？”
    苏深伸手去抓，抬到一半，陈小洛道：“你能行吗？悠着点。”
    “嗨呀，你看不起我呢？”苏深说着，在手即将碰触到符咒的时候，一小撮黑色雾气将符咒包裹，从陈东风手上缓缓拿起。
    “这是？”陈东风瞪大眼睛：“这是怨气？不对，什么东西？”
    苏深自己也很懵，一脸为难：“我也说不清楚，最近新发现的能力，好像可以隔绝鬼气。”
    “隔绝鬼气吗？”陈小洛若有所思。
    “好厉害，这就是三千年的厉鬼吗？”陈橙又震惊转变为沮丧：“可恶，为什么不是我先，好像要。”
    “那就好好修炼，”陈小洛道：“就你现在那三脚猫功夫，在苏深手底下都揍不过一回合。”
    砰砰砰！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个人影在使劲儿砸门。
    屋内几人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陈东风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个侍女用力过猛，没刹住力道，一头冲了进来。
    陈东风扶住她，道：“怎么了？”
    侍女神色焦急，眼圈发红，说话都不怎么利索，手一个劲儿指向后院，“快，快，快点......”
    认出这是祖奶奶的贴身侍女，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陈东风道：“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带着哭腔：“后院，后院，老夫人她，她被杀害了！”
    苏深腾空而起，穿墙而出，她停在半空，望着后院的防线，目光发冷：“好强的怨气，熏死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这样，晚饭的蘑菇好像没熟，食物中毒了，头晕恶心好难受，今天早点睡，缓一缓（安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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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这时, 陈小洛他们也赶了出来。
    当今世道稀缺到万里挑一的阴阳眼，在陈家堪比批发，一个个红着眼睛整齐排列, 像极了兔子出窝。
    区别大概是红的色号不大一样, 这跟眼睛原来的颜色有关系。
    红的最鲜艳的那只兔子, 也就是陈小洛，她抬手握住苏深耷拉着的广袖, 借力轻盈跃起，同时催动风决，飞速朝家主院跑去，苏深被她拽的一趔趄。
    “抱歉, 这样快一点！”陈小洛边飞边喊。
    苏深紧跟其后：“别以为你说抱歉我就会原谅你！”
    十五的月亮圆且亮, 银白色光辉洒满整个竭辞山, 先人建造的房屋一直保存在原有的外观, 连照明都用古代的灯笼，放眼望去, 有种时光在这里凝滞的错觉。
    而现在，阴阳眼的世界中，黑白灰的天地间多了一道血红色屏障, 屏障将剧毒般的滔天瘴气笼罩起来, 像是巨大的云团，看不清里面。
    陈小洛踩着屋檐猫一样落在屏障边缘，她直起身体四下环顾, 就是这么一副乱中有序的画面。
    不少家族内拔尖的高手已经来了, 还有不少人在往这里赶, 而放弃驱鬼术，从事别行业的人员, 活着族中小辈，正在其他人的护送下，尽然有序的撤离。
    由于建筑物的遮挡，她没看到她爸妈，倒是看到了陈靓，陈靓被她哥拉着，似乎发生了争执。
    他哥努力将她往撤离部队那边拉，她扭着身子像鱼似的左闪右躲，企图加入这边的队伍。
    挣扎期间和陈小洛视线对上，陈靓一阵惊喜，冲陈小洛喊，大抵意思是她也要打鬼，不要避难。
    这时，陈东风和陈橙赶了过来。
    他是跑着来的，一路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小洛跳下房顶，来到陈橙边上，拍拍他的后背：“好点了吗？”
    “啊？”陈橙道：“怎么了小洛姐，里面什么情况？”
    “不清楚，但我看靓靓似乎想过来，你去劝劝她。”
    陈橙暴躁的抓抓头发，“这又不是平时做小任务，她来添什么乱。在哪？”
    陈小洛跟他说了方位，他又马不停蹄跑走了。
    “小洛姐！”陈东风面向天空，神色惊恐。
    陈小洛一愣，猛地回头，而后瞳孔微微放大。
    竭辞山失去家主庇护，再加上受瘴气影响，净化屏障失去效力，瘴气里面的鬼在呼唤周围的孤魂野鬼，这些孤魂野鬼一股儿朝这边聚集，如入无人之境，竟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百鬼朝圣。
    场面似曾相识，像极了在玛无山遇到的。
    不同的是，现在的规模，可以玛无山大多了。
    苏深也受到影响，灵魂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呼唤她赶紧过去，这个声音强大充满力量，有足够的能力给予他们庇护。
    鬼天性慕强，欺软怕硬，孤魂野鬼尤甚如此，一些鬼听到召唤，强大的力量使他们臣服，控制不住被吸引过来是天性。
    但是由于苏深和召唤他们的鬼力量不相上下，即使听到声音，也没有挪动一步的想法。
    相反，苏深觉得这鬼太吵，加上万鬼来时自带的嚎哭哀叫，吵得她头皮都要炸了。
    正当她准备冲进屏障时，一只反着银白冷光的枪尖朝她门面刺了过来。
    苏深想也想没，一个回旋踢，将刺冷枪的人连人带抢踢到一边，而后才认出来，这是个活人。
    “你干什么？”苏深皱眉。
    “是你放进来的！”拿枪的是个年轻男人，边哭边道：“你还我祖奶奶！该死的鬼，我和你们势不两立！”
    说着，再次一冲而上。
    然而这次不等苏深动手，一道罡风吹过，青年重重倒在地上。
    陈小洛挡在苏深面前，怒道：“谁放你进来的！赶紧去避难！”
    那人说话带着哭腔：“小洛姐你为什么拦我！祖奶奶就是她害死的！我要给祖奶奶报仇！”
    陈小洛又重复了一边，这次目光看向四周：“谁放他进来的！”
    “对不起小姐，我这就带他走。”一个侍女一桃木剑劈碎一只低级僵尸，连忙过来。
    “我不！”青年用力挣开侍女，再次拔枪对着苏深：“你们为什么不动手，她害死了祖奶奶！她是鬼，祖奶奶就是被鬼害死的！”
    侍女求助的目光望向陈小洛：“小姐......”
    “祖奶奶不是她害的，”陈小洛道：“你先去避难，别给被人添麻烦。”
    青年好像听到什么荒谬的言论，不可置信地道：“小洛姐，你为什么向着她说话？......我想起来了，这鬼就是你带来的！你们是一起的，我明白了，是你对不起？大家都说下一任家主继承人是你，你害死祖奶奶，就可以名正言顺当家主......”
    “啪！”一声清亮的脆响打断他没说完的话，也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往这边聚集。
    陈小洛收回扇他耳光的手，冷声道：“二十岁的人了一点脑子都不长，本事不到家不敢驱鬼，就对自己人下手，蠢得让人耳目一新，这要是电视剧你都活不过半集！”
    青年捂着被打的脸，害怕的缩缩脖子。
    --

 第110页

    陈小洛对侍女道：“把他送去避难，敢不配合就把腿打断，五嫂要是问起来，就说我让这么做的。”
    陈崧将各个队伍整合部署完毕，来到陈小洛这边，刚好目睹事情的结尾，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陈小洛抬起头，头顶鬼怪幽魂和各种远程驱鬼术来回穿梭，不断有鬼被打落下来，或者当场消散，尽管还是群魔乱舞，好在多少控制住了：“都安排好了？”
    陈崧道：“差不多了，你觉得苏深怎么样？”
    知道陈崧是在问苏深的可信任度，陈小洛笑了一下：“还不错。”
    “可以，”陈崧点点头，“一会儿结界组在屏障破道口子，你带着和会议团冲进去，将鬼将就地格杀。”
    陈小洛没有异议，点头道：“收到。”
    “鬼将十之八九是陈景龄，现在还不知道实力如何，打不过也尽量周旋，限时半小时，半小时后如果消灭不了，不管战况如何，立即撤出，结界组会给你们三分钟撤出时间，如果人没出来，默认死亡，我们会不计任何代价将屏障封印在竭辞山。”
    “明白。”陈小洛依旧没有任何意义。
    陈崧叹了口气，他身上还穿着睡衣，鬓角头发白了大片，脸上皱纹深了许多，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他手按在陈小洛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一定要平安回来，打不过也不要硬碰硬，尽量周旋。”
    陈小洛知道他担心，拍拍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道：“我知道，陈景龄是我带回来的，现在出了事，还害死了祖奶奶，理所应当由我来消灭。”
    “爸爸！”陈玉鱼单手撑墙，一跃而下。
    他的模样比较狼狈，手里拿着一柄断掉的桃木剑，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不过好几处已经破了，似乎在土里滚过，灰扑扑的，沾染着一些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血迹，他神色慌张，眼角发红带着水汽，快速来到陈崧面前，抬手指向身后，陈家祖宅大门的防线：“爸！山下上来大批干尸，好像是从哪个万人坑里爬来的，先遣队守不住，已经死掉过半，好多人被他们撕碎吃了......”
    他越说越发音越不顺畅，说到最后，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陈崧挺直腰背，望着大门方向，目光露出恨意，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到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下命令：“小洛，你去碧落居和会议团回合，小鱼，联系你四表哥，接通之后把通讯器给我，我们走！”
    陈小洛转头对着天上边打边吃的苏深道：“苏深！跟我过来，换地方吃！”话落，凌空而起，拽住不明所以的苏深，往碧落居飞去。
    碧落居是后院偏左的厢房，刚好出于结界边缘，离着陈小洛这边比较近，她还没飞到，便看到碧落居房顶上站着九个人。
    会议团是指能参加家族会议的组成团体，加上陈崧，共有十个，每个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杰出人物，基本代表了陈家最高战力，能力自不必说。
    他们中间有老人有青年，有男有女，他们在这里坐镇，硬是给这片被鬼占满的陈家祖宅清出了一块干净地方。
    看到陈小洛过来，年轻一些的点头示意，年纪大的，边直白的将目光放在苏深身上。
    “小洛，你来了。”一个长相温柔，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女人开口道。
    “清清小姨。”苏深落在屋檐上，和她打招呼。
    “哇哦，”苏深皱皱鼻子，“好多陈小洛。”
    “哼！”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没有篆鬼印，这不是你养的鬼！”
    “三爷爷，”陈小洛礼貌颔首：“这是苏深，是我的伙伴，我保证她不会做有害于我们的事。”
    被称作‘三爷爷’的老人，手中拿着一个招魂幡，上面用红色朱砂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灭字，他立在房子的中心点，一圈一圈波纹似的透明符咒字招魂幡中播出，整个碧落居范围内，小鬼碰到，非死即伤。
    他并不买账，呵斥道：“天真！你拿什么保证！人岂能和鬼呼朋唤友！荒唐！”
    “三爷爷，”陈小洛将苏深护在身后，道：“苏深不一样，请相信我。”
    苏深感受着对方直白的恶意，厌恶道：“他比你还让鬼讨厌。”
    “放肆！”一声怒喝，招魂幡低端用力敲向瓦片，透明符咒变大了一倍。
    另一个一直放结界的老人道：“你注意配合，结界差点让你弄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谢关心我的小天使，我没事，我吃的草菇，做饭之前去网上查了查，说是可以生吃，我就吃了
    然后发现中毒之后又去查了一下，说是不熟可能引起中毒_(:з」∠)_
    反面教材get√
    大家吃蘑菇一定要做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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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又有人道：“都到齐了是吗？各就各位, 倒数30秒！”
    --

 第111页

    陈小洛偏头对苏深道：“一会儿你跟紧我一起进去，如果有机会，不要犹豫, 吃了里面那只鬼。”
    苏深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确定这是陈小洛没在驴她, 周身气势陡然凌厉，态度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舔舔嘴唇，露出势在必得的笑，低低应声：“啊。”
    那个怀疑苏深的老者指着她道：“我不同意！放这么个东西进去，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
    没人回应, 大家都在蓄势待发, 等着结界开启的瞬间。
    结界组的几人汗流浃背, 他们无心顾及其他, 单单维持结界不被冲破就费尽了几乎全部心神，为首的人掐着秒表, 大喝道：“准备！”
    “三！”
    “二！”
    “一！”
    结界破开道口子，黑压压的瘴气找到突破点倾泻而出。
    屋顶上的十个人同时一跃而起，在空中略出一道看不见的残影, 没入滚滚浓雾。
    陈小洛唐刀出鞘挡在身前, 像支离弦的箭，即使有刀锋破雾和罡风护体，迎面的瘴气仍旧刮得脸颊生疼。
    苏深跟在陈小洛身后, 相对反而轻松一些。
    眨眼功夫, 结界关闭, 重新封锁。
    比起外面的万鬼哭嚎，里面沉寂很多, 瘴雾将他们层层包裹，遮天蔽日，即使有阴阳眼，也看不清前方的事物。
    几人凭着感应落在距离相近的位置，伸手即触，谁也看不见谁。
    反倒是苏深，她本身就是鬼，即使瘴气夹杂敌意，来自另一个厉鬼，也让她比在驱鬼师掌控的屏障结界中舒服很多，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感觉全身的战意都被调动起来，跟着陈小洛身边，兴奋地跃跃欲试。
    “我有预感，陈小洛，”苏深道：“这只鬼，起码能补两千年。”
    陈小洛道：“我觉得，对方看你应该也这么想。”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蔑的笑，自带3D效果，似乎来自四面八方，隔着很远又近在咫尺。
    “破瘴！”不知谁大喝了一声，金色光芒自他位置传出，宛如数千万日光灯，光线与层层瘴雾厮绞吞并，愣是给他们清出一块六米左右的空地，周遭的一角也一并显现出来。
    不过是过去了仅仅几个小时，这里却像荒废了几十年一样，地上的石板被瘴气侵蚀腐烂，长满暗红色血一般的苔藓，砖块缝隙中有许多只剩壳子的黑色虫蛹，或破旧或崭新的巨大蜘蛛网层层叠叠，中间包裹着巨大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人头那么大的鬼脸蜘蛛伏在上面，恶意满满地盯着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
    “大家聚在一起，千万不要分开！”
    鬼屋求生准则之一：不要落单。
    普通人和驱鬼师通用。
    “喂，你！”
    那个质疑苏深的老者道：“那只鬼，你去探路。”
    苏深本来跟在陈小洛身边好好的，还在认真观察分析敌我差距，闻言道：“凭什么？”
    这人看苏深不痛快听话，他叫不动，于是转头喊道：“陈小洛！”
    冷不丁被提名，陈小洛茫然一瞬：“啊？”
    紧接着明白了怎么回事，道：“苏深是独立个体，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您不用操心她。”
    这哪是操心。老者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看苏深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陈小洛道：“现在紧要任务是找祖奶奶，不要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心神。”
    “哼！你这样维护这只鬼，到时候她在你背后放冷箭，阴你一手，你死不要紧，可别连累我们。”
    陈小洛需要时刻注意周围的突发状况，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注意苏深，忙得很，实在懒得兜话术圈子。
    “您还是注意眼前吧，管好自己，那鬼指不定从什么方向出来，您可别成了突破口。”
    老人是陈家元老，从小受人敬着长大，很少遇到这么跟他说话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怒道：“你说什么？”
    “行了行了。”另一个老人被他吵的头疼，便道：“你收收脾气，有什么话出去说，分个轻重缓急。”
    “你怎么也？！”
    话音未落，一道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裹挟着瘴气，冲他门面直冲而来。
    他反应迅速地抬手一挡，稳稳挡住，可这东西力气大得惊人，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想再发力已经来不及了，被接连推出好几步，差点跌进瘴气中。
    稳住脚步再定睛去看，那东西已经飞入瘴气，淹没在视线中。
    陈小洛离他最近，便赶忙过来扶他：“您没事吧？”
    老者面子有些挂不住，甩开陈小洛的手，嫌弃地发出一声冷哼。
    “您没事就行，”陈小洛重新摆好防御姿势，又叮嘱了句：“注意安全。”
    她几句话下来，老者更生气了，生气至于还有些莫名的恼怒，道：“管好你自己！”
    先前袭击老者的东西再一次从浓厚的瘴气中出现，这次的目标依旧没变，不同的是，老人情绪波动太大，根本没注意身后，冷不丁被砸中了脑袋。
    所有人都是一惊。
    想救他已经来不及了，这东西像一块烂泥，糊住老者的脑袋，眨眼间便将整个头包裹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老者捂着头大叫，歪在地上，四肢疯狂抽搐，皮肤从脖子处往下开始变干变黑，像风化迅速的尸体，几秒钟没了呼吸。
    --

 第112页

    众人：“......”
    一人迅速出手，一边摇响清音铃，一边一张符咒拍在老者的尸体上。
    尸体在泥巴状物体的控制下又是一阵抽搐，冒着黑烟消散不见。
    苏深落在陈小洛边上，道：“你看吧，所以你也不要没事儿总发脾气。”
    陈小洛一个眼刀横过去：“......管好你自己！”
    苏深：“......”
    陈清清道：“小洛，注意一下，有东西过来了。”
    “嗯。”
    话音刚落，大地开始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走路，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便地震似的颤动几分。
    极大的恶意自前方传来。
    几人不约而同绷紧神经。
    先是一个模糊而庞大的影子，那个影子一点点走进，先是踏进一只绞着许多肉块的脚，而后是臃肿溃烂的腿，慢慢显露，最后，大家才得以看清这鬼的脸。
    意外的是，这鬼身上别的部位都粘着碎肉肢体，脸却完好无损。
    眼睛安详地闭起来，单单看脸，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陈小洛捏紧了手中的刀柄，目光悲戚。
    其他人也差不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现实不遮不掩出现在眼前时，一时间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这个巨大臃肿的鬼，不是别人，正是后院的主人，也是整个人家的主人，陈家家主，陈老夫人。
    “陈小洛，”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自陈老夫人身后响起，一道瘦弱的影子从陈老夫人身后翩然而出，浮在半空，“谢谢你把景龄带回来，很好吃呢。”她伸出嫣红的舌头天天嘴唇，一举一动极尽魅惑。
    陈小洛思考过罪魁祸首是陈景龄的可能，但万万没想到，居然琪昉。
    一个她快忘记的女人。
    “琪昉。”陈小洛声音淡淡的。
    她觉得她应该生气，怒火滔天，或者应该伤心，悲痛欲绝，她的手握成拳，攥得死紧，甚至在颤抖。
    然而事实却是，她现在极其冷静，眼前死去的祖奶奶，方才在她身边消散的长辈，或者结界外面还在浴血奋战的同族，于她而言，似乎都牵动不齐她的情绪。
    她现在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全部都在躁动着，叫嚣着一个念头。
    杀了眼前这只鬼。
    杀了她，结束这场浩劫，给所有丧生于此的族人报仇。
    琪昉指尖抬起陈老夫人的下巴，笑得前俯后仰，似乎要把活时候的开心事全部再笑一遍。
    “女鬼！修得猖狂！”
    一人听不下去，挥剑像琪昉砍去。
    琪昉笑声更大了，刺得耳朵疼，浓重的瘴气冲破金光的围剿杀过来，视线重新受阻，眼前变为纯粹的黑。
    笑声戛然而止，连带着周围其他人的说话声，瘴气中厉鬼的嚎哭声一并消失。
    陈小洛唐刀插入地面，罡风催动，以她为圆心，空气剧烈流动，硬生生刮吹一块“净土”。
    然后陈小洛发现，此时的她已经换了个场地，地面不再是青砖石板，而是室内的木质地板。
    陈小洛着实一惊。
    她没有感觉到空气流动，也没有中迷障环境的感觉，不过瞬息之间竟然换了个地方。
    不过既然在室内，那就容易多了。
    陈小洛催动风决，罡风流速猛然加快，竟将满屋子的瘴气都吹了出去。
    房间内的陈设显露出来，在顶棚，居然还有一顶亮着的水晶灯，水晶灯下面站着一个没有影子的人影，是陈景龄。
    陈小洛皱了下眉，既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陈景龄手中拿着一盏茶杯，对她笑道：“别来无恙，小侄女。”
    陈小洛抽出唐刀，刀尖向前，纵身刺去。
    陈景龄侧身一躲，慢了半拍，茶杯被击碎，透亮的茶水洒落出来，星星点点溅到地板上。
    陈景龄惋惜那杯茶，道：“我们不应该叙叙旧吗，你这么着急动手做什么？”
    陈小洛一击落空，反手又是一刀挥来。
    “啧。”陈景龄不得不得抬手反击。
    不知怎么的，陈景龄现在的状态，和在玛无村比起来，下降了不止一半，他只守不攻，有些吃力。
    终于，在被陈小洛砍了一刀胳膊之后，他啧了一声：“你对那些人又没有感情，至于这么生气？”
    陈小洛道：“那是家人。”
    和感情无关，那是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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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陈小洛至今记得, 那个凶巴巴一直怀疑苏深的老家伙，在她小时候犯错误受罚时，摸摸她的头, 给她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这些人, 虽然平时狗得厉害，但是在家里遇到, 还是会打招呼，请你吃上一顿饭，在外面遇到困难，身临险境的时候, 首先到的, 也总会是这些人。
    家人始终是家人, 不管平时闹成什么样子, 关键时候总要一致对外。
    这也是陈家历经几百年不曾倒下的重要原因。
    陈景龄突然肆意大笑起来，笑得前合后仰, 嘲讽且张狂。
    “哈哈哈哈哈......家人，”陈景龄语气嘲讽：“你说他们是家人？”
    --

 第113页

    陈小洛一记风刃打出，陈景龄冷不丁被打中。
    他不笑了, 后退几步, 捂着被打中的心口，脊背微微弯曲，他抬起眼, 眼眶红得仿佛有血一般：“那算什么家人？！那种迂腐、顽固、自私的人类, 算什么家人！！！”
    陈景龄嘶吼着, 抬手一挥，一道鬼影自房梁上落下, 闪电一般朝着陈小洛袭击而去。
    陈小洛一直在防备，侧身闪过，刀刃当头劈下，鬼影一分为二，不过眨眼功夫，化作烟尘消散于空气中。
    弱得不可思议，和他攻击过来的速度大相径庭。
    一股怪异感油然而生，陈小洛直觉不对，果不其然，在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做下个动作的瞬间，她耳边一凉，陈景龄突然出现在边上，挨得极近，稍微一动脸和脸就能贴上。
    陈小洛猛然顿住。
    陈景龄从嗓子里咕噜出一声轻笑，道：“我也是你家人吗？”
    陈小洛生调不变：“今晚之前，是。”
    陈景龄有机会却不动手，他退开半个手掌的间距，道：“今晚死了不少人呢，是你把我带回来的，你说，他们算不算是被你间接杀死的。”
    他的絮絮低语，循循善诱，恍惚间，仿佛是以悲悯和宽容的态度在陈述事实。
    也确实是事实。
    陈景龄是陈小洛带回来的，陈老妇人是陈景龄和琪昉杀害的。
    陈小洛垂下眸子：“什么意思，反间计？”
    “那就看你......”他伸手摸上陈小洛的下巴，样子和琪昉摸陈老夫人的架势如出一辙，“怎么想了。”
    陈小洛偏脸避开。
    陈景龄又笑了两声，道：“你跟我很像。”
    陈小洛想也不想地否认：“不像。”
    陈景龄完全没受影响：“待在锁灵盒的时候，虽然我看不到外面，但并不影响听力。”
    陈小洛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我们性格相似，喜好相似，家族地位、能力，都那么像，就连喜欢的人......”
    陈小洛连忙道：“你误会了，我对琪昉没兴趣。”
    “......的性别都那么像。”陈景龄将话补完。
    陈小洛：“......”
    “你知道，这为世人所不容，你喜欢的人，甚至不是人。”
    陈小洛：“......”
    陈景龄看她没动静，还以为自己说中了，于是再接再厉：“我的下场你看到了，这些人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可以帮你，帮你成为家主，讲陈家这些迂腐的血脉全部清除，彻底换一次血。”
    陈小洛道：“你凭什么？”
    “作为回报，等到事成之后，你把我和琪昉带进陈家密室。”
    陈家密室是从陈家创建以来就存在的一家地下室，平时被层层封印裹住，只有家主才有资格进入，每代家主都会放进去点东西，但是里面有什么，却是讳莫如深，不能外传。
    有猜测说，里面封印着尸王，和尸王的炼成秘法。
    陈小洛道：“你想变成尸王？”
    陈景龄道：“我们已经没有下辈子了，我想和她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底下，永远在一起。”
    陈小洛极短的笑了一下：“尸王秘法只是道听途说，万一里面是消灭鬼的终极秘密武器呢，你们进去的瞬间就消亡了，灰飞烟灭。”
    陈景龄面色阴郁：“反正都只是猜测不是吗，到时候看看不就知道，你到底干不干，一句话。”
    眼看陈景龄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消磨干净，陈小洛举起右手，像极了小学生在课堂上申请发言：“我还有几个问题。”
    “问。”
    “为什么选我？”
    “哈，”陈景龄又重新恢复那种自带嘲讽的笑：“我以为你会问你那个女鬼相好。”
    他乖乖回答：“别人配吗？”
    陈小洛第二个问题：“你们把祖奶奶吃了？”
    陈景龄厌恶地皱眉：“灵魂还在。你问她做什么？”
    “好的，”陈小洛道：“第三个，苏深呢？”
    陈景龄挑眉：“终于忍不住了？放心，她很好。”
    陈小洛面无表情：“我还有三个条件。”
    陈景龄猛地回过头，鼻尖几乎贴在一起：“你别得寸进尺！”
    “这可不是过家家，我自然得小心一点。”换成别人可能要吓一跳，陈小洛特别镇定，她近距离直视陈景龄浑浊死寂的眼睛，由于距离太近，眼球聚在一起，几乎变成斗鸡眼。
    陈景龄嘴唇抿成一条线，整只鬼充斥着暴怒的因子，他抬起右手，五指成爪，从房梁上吸下一只小鬼，捏爆了他的头。
    声音咬牙切齿，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说！”
    陈小洛恍若未觉，任由那颗被捏爆的头的脑浆溅射在她雪白的外套上，语气没有丝毫改变：“苏深还给我，她必须跟着我。”
    陈景龄道：“无所谓，反正你们有那个什么束缚。”
    “完完整整的。”陈小龙补充。
    意思是不能对苏深做手脚。
    陈景龄‘噗’地一下消失了，下个瞬间，出现在三步外的圆凳上。
    苏深的话题让他放松。
    他重新拿了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可以。”
    “第二个，祖奶奶交给我。”
    陈景龄喝茶的手一顿：“你要她做什么？”
    --

 第114页

    “那不止是你娘，还是我奶奶，我希望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呵，”陈景龄不屑地笑道：“虚情假意，可以。”
    “第三个，”陈小洛道：“将你的兵，从陈家撤出去，现在。”
    “......”
    “......”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陈景龄和陈小洛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陈经理低下头，道：“既然你没有合作的打算，我也不费口舌了。”
    他站起来，抬手指向陈小洛，语气冰冷：“杀了她。”
    刹那间，大门被从外向内破开，大量紫黑色瘴气涌入，瘴气看不见的里面，包藏着大量厉鬼僵尸。
    陈小洛唐刀横起，举过头顶，像风扇似的转起来，带起的罡风刀子一般挂过，近身的鬼怪顷刻被切成残肢飞出去。
    一时间，竟连瘴气都近不了她的身。
    这是个无差别攻击的招式，只适孤军奋战的时候使用，否则容易误伤。
    陈小洛嘲讽道：“就这点智商，我怎么和你谈合作，你怎么保证不提前露馅？”
    陈景龄皱了皱眉：“停。”
    瘴气和厉鬼僵尸又如同来时浩浩荡荡地退了出去。
    只有地上残余的断肢，彰示着他们确实来过。
    陈景龄懒得再废话：“谈？”
    陈小洛微微颔首：“谈。”
    陈景龄指着另一张圆凳：“坐。”
    陈小洛摇头：“不了，我站着挺好。”
    陈景龄闭了闭眼，道：“为什么撤出去？”
    陈小洛言简意赅：“你佯装被我打败，树立威信。”
    陈景龄神色复杂，看陈小洛的目光宛如看一个智障：“......谁信？”
    “好吧，”陈小洛叹了口气：“他们是家人，你当初不也是顾念家人，才把琪昉留在家里，一个人无玛无山吗？你说的，我们很像。”
    一提起这个，陈景龄就恨得慌：“连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好，他们算个屁的驱鬼师，还陈家，我呸！”
    “好了好了，”陈小洛连忙道：“打住，我还没死，不能和你感同身受，我们聊点别的。”
    陈景龄微微扬起下巴：“那是因为你的苏深还没死在他们手里，我看也快了，他们对苏深的态度并不友善。”
    “啊，”陈小洛道：“我知道，我会保护好她。”
    陈景龄道：“好巧，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陈景龄不知道误会了什么，把苏深当成了她的女朋友，陈小洛不理解，选择将错就错，并且拒绝回忆苏深喝多了的昨晚。
    “苏深呢？”她能感应到苏深就在附近，却不知道具体位置，这个瘴气居然强悍到能影响束缚是她没想到的。
    陈景龄没说话，拍了拍手，门再一次打开。
    门外是浓重的瘴气，能清晰的看到流动的痕迹，却不往屋里进，像是有道无形的结界。
    片刻后，一只鬼手露出来，而后是半截身子。
    这只鬼垂着脑袋，身体悬空，像是失去意识后被人提在手里。
    果不其然，两秒后苏深出现了。
    她一只手举得老高，捏着这只鬼的肩膀将他提起来，以免拖到地上，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直径十厘米左右的黑球，嘴巴鼓囊囊的，似乎在嚼东西。
    进入这个房间似乎让她有些意外，以至于看到陈小洛人，整只鬼还是懵逼状态。
    “陈小洛？”苏深边咀嚼边说话，口齿不清：“你在这里啊，”而后看到陈景龄，迈进来的脚猛地收回去，手里的厉鬼也不要了，往地上一扔，全身处于戒备状态：“陈小洛她叔！你怎么也在？”
    陈景龄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苏深视线在陈小洛和陈景龄面前转过一圈，不知想通了什么，指着陈景龄恍然大悟：“你夫人在外面杀疯了，你居然在这里和你侄女私通！你怎么敢的呀。”
    陈小洛：“......”
    陈景龄：“......你女朋友，想法很独特啊。”
    陈小洛朝苏深伸出手：“过来。”
    苏深后退一步，看陈小洛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全身上下写满抗拒：“干嘛？三人行？我不要！”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陈小洛：“......”
    她额头突突冒起青筋，咬牙切齿道：“你从哪听来的？”
    苏深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不知死活的鬼：“他刚刚邀请我，问我要不要三人行，我不明白，他就给我解释了一下。”
    陈小洛扶额：“这种鬼还吃，不嫌恶心啊。”
    “不恶心啊。”苏深不明所以。
    她吃的是纯粹的灵体，又不吃泥巴血污啥的。
    “过来。”陈小洛再次伸手。
    苏深又躲了躲：“我不要，我只接受你，不要男人，有妇之夫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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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和苏深生气那等于气自己, 苏深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理解不了。
    深受其害的陈小洛决定根据之前的经验，不和她一般见识, 可是火气被苏深点着, 不发泄憋屈。
    --

 第115页

    于是她转头对陈景龄发脾气：“你招鬼的时候能不能注重下质量, 什么鬼都召，这么饥不择食吗？”
    陈景龄道：“我招鬼又不是为了给苏深吃的, 你自己的鬼自己管教！”
    好像也有点道理。
    陈小洛又对着苏深道：“你吃就吃，能不能别吃两口唠几句。”
    苏深大惊失色：“我为什么不能说话？！我张着嘴除了吃东西不就是说话用的！”
    陈小洛：“......”
    她蹲下身，难过得捂住额头，默默给自己洗脑, 在陈景龄面前深情人设不能崩不能崩......
    陈景龄似乎理解了陈小洛, 他愉悦地笑了两声, 道：“你也不容易, 不过你越这样我越开心呢，不愧是千年墓鬼, 干得漂亮。”
    陈小洛：“呵呵......”
    考虑到还得和陈小洛合作，陈景龄还是善心大发，主动和苏深解释他并没有背叛自己老婆的意思, 也没有要和她三人行的想法, 苏深这才安静下来。
    她凑陈小洛面前，学着她的样子蹲下，伸出一声手指戳戳她, 语调天真无邪：“让你叛变, 吃坏肚子了吧？叛徒没有好下场, 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陈小洛捏住拳头, 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揍她，皮笑肉不笑道：“我谢谢你啊。”
    “不用不用，”苏深大度的摆摆手：“谁让我倒霉呢。”
    接着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仰头望着房梁，本想再做一番感叹，不料发现了头顶密密麻麻一串倒吊着的吊死鬼。
    一个个目光空洞地转着眼珠和她对视。
    苏深呆愣片刻，喉头滚动，害怕的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好！吃！的！
    陈景龄见状挑了挑眉，道：“陈小洛，管管你的鬼。”
    陈小洛在苏深浮空之前，伸出抓住她的手，用了些力气，苏深怎么挣扎都争着不开。
    “你干嘛，放开我！”
    陈小洛不管她，站起来对陈景龄道：“撤兵，让你鬼从哪来回哪去。”
    陈景龄把玩着茶杯，不慌不忙：“不能你说撤就撤，你说合作就合作，口说无凭，总得立点证明吧。”
    陈小洛微微眯起眼睛：“你想怎么样？”
    陈景龄从口袋中拿出张折叠起来的符纸，放到桌上。
    这张符纸已经有些年头了，原本的明黄有些褪色，蒙上了层暗淡的灰，纸质脆薄，仿佛一碰就断，就算折叠着，也能看到上面变深的朱砂。
    “这是？”陈小洛站起来，来到桌边。
    苏深看准机会挣脱，被时刻注意她动向，早有准备的陈小洛拧着胳膊，一把捞进怀里。
    苏深顿时在她怀里扭得像跳蛆：“陈小洛！欺鬼太甚！你凭什么不让我吃东西！”
    陈小洛道：“你先安静一点，事情解决以后请你吃大餐，满汉全席怎么样？”
    如果事情顺利，新家主继位，吃顿满汉全席不为过。
    苏深道：“你骗鬼，上次还说不能吃，又想骗我。”
    “不骗你。”
    “那就是你上次骗我？”
    陈小洛：“......”
    “哈，黄鼠狼尾巴漏出来了吧，你就是骗我，不像我吃东西！可恶的人类！”
    陈小洛忍无可忍，举手向头顶一抓，一记罡风子弹一般直冲而上，将一只吊死鬼打了下来。
    吊死鬼发出“叽！”地一声。
    陈小洛直接下手，也顾不上洁癖，抓着他破烂的脑壳往苏深嘴里塞。
    “吃，使劲儿吃，吃个够，今天你不给我活吞了他，你跟我姓陈吧！”
    苏深惊恐地挥着手臂，满是抗拒，嘴巴被塞得慢慢的，说不出话，只能支支吾吾地表达不满。
    “唔唔唔唔唔唔！”好恶心要退了快住手。
    陈景龄看着她俩的互动，表情一言难尽，指着苏深对陈小洛道：“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啊。”
    “呵呵。”陈小洛笑得一脸狰狞，和惊惧万分的吊死鬼相比，一时间竟分不出谁比较可怕。
    “被你看出来了。”她说。
    这话不管是陈小洛的表情还是语气，都透着一股‘你奈我何’的倔强和风轻云淡，只有陈小洛自己知道，这句说得有多么自暴自弃。
    今天晚上，她自从有了苏深之后，苦苦维持的体面算是彻底破灭。
    陈景龄：“......”
    他表情怪异，道：“我们接着谈正事？”
    陈小洛看了眼苏深，眼看苏深被噎的反胃，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她一把放开她。
    苏深冷不丁失去阻力，一头栽到地上，终于把吊死鬼从嘴里拿了出来。
    她一手把吊死鬼的灵魂团成球，一边跪在地上干呕。
    嗓子眼呜呜哝哝的，似乎在咒骂陈小洛。
    陈小洛目不斜视，当她不存在，对陈景龄道：“这是什么？”
    “你见过的，”陈景龄视线在她和苏深指尖游离一圈，道：“束缚。”
    陈小洛拧眉。
    陈景龄小心翼翼地展开符咒，压平，符咒的朱砂只是画在两边，中间空出了一块，他道：“这是个空白符咒，我们定下约定，约定达成之前，谁也无法解开。”
    陈小洛道：“你和琪昉？”
    “对，”提到琪昉，陈景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语气也轻快不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喊她小嫂子。”
    --

 第116页

    陈小洛勾唇冷笑：“呵。”
    陈景龄：“不喊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把你当侄女。”
    “琪昉呢？赶紧的吧。”她多在这里消磨一分钟，外面就不知道多死几个人。
    为了让陈景龄放下戒心，她已经在赶最快的进度了。
    陈景龄站起来，走到门边，伸着脖子，像刚结婚的普通丈夫喊自己妻子一般，对着门外张望道：“宝宝！过来一下！”
    这个别致的称呼着实闪瞎了陈小洛：“......”
    察觉到陈小洛的目光，陈景龄回头微微一笑：“要顺应时代潮流，我看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叫。”
    陈小洛：“......”还挺时髦。
    不一会儿，一个妖媚的女鬼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她容貌迭丽，眉如山黛，唇瓣嫣红，身姿灵秀，一举一动透着妖娆，和之前陈小洛在幻境中看到的人大相径庭。
    值得注意的是，琪昉身上，几乎被血糊满了。
    鲜红的，带着温度，单薄的衣料容纳不住，顺着边缘缓缓滴落在地板上。
    她只是站在门口，血腥味儿就直往陈小洛脑门上窜。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陈小洛微微低下头，刘海遮住她晦暗的眼睛，唇角抿得死紧。
    她在生气，也在克制。
    情绪翻滚过于浓烈，苏深通过束缚感知到。
    她看了眼陈小洛，又偏头去看陈景龄和琪昉。
    不知为何，原本在她闻起来香甜的活人血液，此时此刻却失了原本的味道，好像一滩死水，再也勾不起她任何的兴趣。
    被叫过来的琪昉有些不满，她伸出舌头舔指甲上的血，问道：“干嘛呀？你们家那个老头子嘴特别硬，我正给他剔骨呢，剔一根叫一声，可好玩啦。”
    陈景龄就喜欢她这种天真无邪的纯粹，以前还是人的时候，他主张向善，琪昉便是纯粹的善，现在他人已经死了，看破红尘，一心向恶，琪昉也变成了他所喜欢的，单纯无邪的恶，
    陈景龄柔声道：“对不起嘛，打扰你游戏了，向你道歉，我这边谈好了，我们先来订束缚，订完你带走一个怎么样？慢慢玩个够。”
    “哎？”琪昉瞪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写满了委屈：“为什么订完只能带走一个？这几个人都很好玩呀，尤其是那个女人。”
    说着，她手伸瘴气中，狠狠一扥，伴随着一声惨叫，她被溅了满身血，一只雪白的胳膊出现在她手中。
    琪昉伸出食指点了点断裂的位置，将沾血的指尖放进嘴里：“这个血很好吃，香香甜甜的，我很喜欢，就和你送我的米花糖一样哦。”
    进来道屏障里的女人，除了陈小洛，就只有清清了。
    陈小洛耳朵嗡嗡响，她再也听不下去，站起来，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强劲：“我们签束缚吧，事不宜迟。”
    琪昉像是才发现陈小洛，她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对陈景龄小声道：“她在生气哦。”
    陈景龄拍拍她的头，拿出跳手绢帮她细细擦拭脸上的血，柔声道：“你伤害陈家人，她生气了，没事，刀没落到自己头上之前都这样，我以前也是。”
    “奥。”琪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被陈景龄带着朝里走的时候，看到了地上蹲着啃灵体球的苏深，登时瞪大眼睛，指着苏深：“她好香！我要吃她！”
    随身吃到一半的球用力往地上一扔，站起来和她对峙：“你在想屁吃！”
    陈景龄连忙安抚琪昉：“这是陈小洛的爱人，对她的重要性就像你对我一样，不能吃。”
    琪昉委屈的眉毛都耷拉下来，像只被没收了零食的小动物，黑白分明的眼睛泫然欲泣：“可是真的好香。”
    本来楚楚可怜，可是她身上血红一片，就显得尤为可怖。
    苏深道：“那也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能闻着，你得不到！”说着，还吐了吐舌头。
    “她诱惑我！”琪昉指着苏深。
    陈小洛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扣扣”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吸引在场鬼的视线。
    “签不签。”陈小洛面无表情。
    琪昉使劲儿吸了下鼻子，惊喜道：“她也好香！外面那几个的血都没她的香！”
    陈景龄哄她：“现在真的不能吃，那要不这样，束缚接触，我们目的打成的时候你再吃她们，可以吗？先忍一忍。”
    陈小洛讽刺道：“你们还真是不避人。”
    “嗯？”陈景龄看向陈小洛，面露疑惑：“那不是当然的吗？与鬼谋皮，自然要做好水涨船帆的打算。”
    陈小洛模仿陈景龄的语气：“学到了，承蒙教导。”
    束缚的内容，大抵与他们之前谈的差不多，不过多加了一条，在束缚打成之前，谁也不能对谁出手，否则当场反噬。
    签好束缚的瞬间，陈小洛感觉心脏又沉了一块。
    与苏深的束缚不同，这个束缚并不规定双方的距离，也不会出现共同承伤，感官共享的现象。
    眼看着符咒化为金色光点消失，陈小洛再也安耐不住，率先出刀，朝陈景龄和琪昉砍了过去。
    陈景龄把一把抱住琪昉的腰，将她往身后一放，自己闪身迎上。
    一人一鬼打的不可开交。
    虽然刀刀直击要害，打是真打，却没有诡谲莫测的招式，双方凭借个人素养就能轻松接下化解。
    --

 第117页

    毕竟是做样子和发泄，谁也不想真对着自己来上一刀。
    琪昉看了半晌陈景龄大家，余光瞥到旁边同样看戏的苏深，突然福至心灵，五指成抓，张牙舞爪地朝着苏深抓过去。
    “小苏深！我来啦！”
    苏深反应迅速，腾空而起，一记窝心脚踢过去。
    被琪昉用手臂挡住。
    两组各打各的，不消一会儿，屋内桌椅陈设便被砸了个稀巴烂。
    之后房顶也掀了。
    陈小洛落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罡风催到最大，在陈景龄的有意放水下，整个结界中的瘴气被吹散殆尽。
    全貌终于显现出来。
    陈小洛微微低头，和面色惨白，坐在地上的轻轻视线相撞。
    清清没了一条手臂，腿边躺着个被扒去皮的人，那人血淋淋的，骨头肌肉露在外面，在一个劲儿抽搐，似乎疼痛难忍，她的另一边，是竖着插在地里的桃木剑，和一大圈被斩杀的僵尸尸体。
    只有僵尸这类尸变的鬼才会留下尸体，其他的灵体鬼，在被斩杀的瞬间，便烟消云散。
    清清愣愣地看着陈小洛，状似呆傻。
    陈小洛心口猛然一缩，将近身过来的陈景龄踹到空中，紧接着挥刀劈砍。
    这套连招过□□速，利用人体肌肉惯性，陈景龄意识反应过来，但是身体跟不上，硬生生被接了道剑气，身上一痛，被打到地上。
    但是紧接着，这痛感便消失了，陈小洛喉痛一甜，拄着刀单膝跪下，才稳住身形，没能从树上掉下来。
    那边苏深身上跟着一痛，动作顿了一下，就结结实实吃了琪昉一爪子。
    她和陈小洛同时有种心脏裂开的感觉，然后瞬间消失，恍惚地像错觉一样。
    琪昉瞪大眼睛，直直地往身后倒去。
    “苏深！”陈景龄一看，赶紧飞奔而至，在琪昉落地之前接住她。
    “没事吧？”他着急地检查琪昉的伤势，确定只是皮外伤，吃几个人就补回来了，而后对陈小洛骂道：“你找死！”
    陈小洛完全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她站的这棵树，是百年水桐，特别高大，从上面往下俯瞰，院内的东西一览无余。
    昨天还郁郁葱葱的树木花朵，现在几乎全部败落，枯枝残叶落了一地，进来的十个会议团，只剩不到一半还在站着，三个看起来完好无损，死去四个其中尸骨无存的两个，生不如死，但是还有呼吸的两个，再加一个断臂的陈清清。
    陈小洛自认为生性凉薄，然而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得知陈晓夫人死讯的时候，她只是悲伤，是那种哭有眼泪，不哭也不是不行的程度，陈老夫人待她，不管存在什么目的，起码表面温柔，年年有压岁钱，节日有礼物，也记得她爱吃的菜，和普通人家的老奶奶没有区别。
    她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别人。
    这些会议团，除了陈清清，几乎都是眼高于顶的存在，很少主动和人说话。
    事实却不是。
    这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模样凄惨，让人看了忍不住颤栗。
    陈小洛抬手抚上心口。
    心脏在为眼前的景象颤抖，一缩一缩的，痛得她眼泪在眼眶里直转悠，若非使劲儿忍者，这会儿怕是要淌出来。
    为了缓解这份疼痛，她忍不住张开嘴，发出微微的哀吟。
    苏深一脸懵逼。
    她抓着心口位置的衣服，险些直不起腰来。
    难受，但是为什么难受？
    不知道。
    她索性来到陈小洛身边，本想以此缓解，可没料到靠得越近，这份悲伤就愈发明显。
    她话到嘴边，几欲变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拍了拍陈小洛的后背。
    陈小洛看了眼苏深，忽得伸出手，扯住苏深的衣角，在苏深不明所以中，狠狠擦了擦眼睛。
    她站起来，刀尖对着陈景龄：“陈景龄！受死！”
    说罢，如离弦的箭一般，再次冲了过去。
    陈景龄也憋着一股子火，恨不得和陈小洛打上几百回合，闻言立即道：“有种试试！原话奉还！”
    苏深保持着给陈小洛拍后背的架势，看着湿漉漉的衣角，整只鬼僵硬地像块石头。
    她脑脑子都是陈小洛瞪她的那一眼。
    绯红色眼睛含着水光，眼神决绝悲伤，孤注一掷。
    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表情，虽然不想承认，苏深确定自己被震到了，她第一次觉得，陈小洛也许并没有那么她想象中那么坏。
    而后才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尖叫，拽着自己衣角小碎步连连后退。
    她衣服......脏了。
    陈小洛就是个坏批！！！
    没救了！
    苏深气呼呼地落回地面，截住朝陈清清扑过去的琪昉：“吃什么吃！来打架！”
    琪昉被截住，气急败坏道：“那我先把你吃了！”
    两只鬼同时化作不同颜色的怨雾，缠绕扭打在一起。
    陈清清看着保护了自己的苏深，眼眶湿润。
    苏深的想法很简单。
    她吃不了东西，很难过，她不能一个人难过。
    保护活人什么的，她压根没意识到，她意识到的，是琪昉发自肺腑对人肉的渴望。
    结界外。
    陈景龄没有停止召唤，厉鬼越聚越多，杀一只来两只，他们或是道达竭辞山之后互相攻击，或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之后互相攻击，大鬼吃小鬼，养蛊似的，但凡能留下的，越发厉害。
    --

 第118页

    但是人不同，就这么多，伤亡一直在增加，陈家连夜紧急像其他世家求助，虽然来了不少外援，但也杯水车薪，和增员的鬼相比数量远远不够。
    驱鬼世家基本类似占山为王的存在，一家独大盘踞一方，虽然平多多少少有走动，但是真正赶来，最快也要半天。
    陈家眼下的情况，能不能撑到天亮都不一定。
    陈崧身上已经挂了彩，他替陈玉鱼当下一只鬼的偷袭，挥剑将鬼斩首，气喘吁吁地问高处的结界组：“还有多长时间？”
    “倒数二十秒！”
    结界里面一片澄明。
    那些浓烟似的瘴气已经不见了，但是由于结界打的比较厚，也看不到里面，只能呈现结界原本的金橙色。
    这个变化让所有人安心了不少，都以为会议团打赢了。
    陈崧却不觉得这样。
    首先，结界里面什么情况还是未知，其次，里面最大头的鬼并没有消失，从这些一直扑过来的鬼身上就能看出来，再者，没有任何人联系他。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进去之前，陈崧提醒过，有什么情况一定要优先通知。
    会议团是陈家最强战力，进去不到半小时，音讯全无，生死未卜。
    谁能保证从里面冒出来个什么东西。
    陈崧靠着墙稍作喘息，对通讯仪道：“全体人员，还能动的！一级戒备！”
    呆了几秒，他和结界组齐声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
    结界如开启那般，打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结界外的瘴气一股脑往里面冲。
    陈崧一瞬不瞬盯着那道口子，每一秒都仿佛被拆成了无数块。
    一秒过去了，无事发生。
    只有瘴气往里进，没有任何东西出来。
    陈崧新凉了大半截。
    第二秒的时候，三个人围在一起，兜着块包袱似的布冲了出来，其中一个手中还拉着一个断臂的人。
    陈崧浑身一震。
    第三秒，没有人再出来。
    陈崧眼眶发红，他咬紧牙关，发泄似的大喊：“关！”
    然而，在彻底关闭的前一瞬间，一柄唐刀刺出，卡在了结界口。
    陈崧一愣，表情还没来得及缓和，就听“嘭”地一声巨响，结界炸了。
    结界组几人被齐齐炸开，从高处掉落下来。
    爆炸威力惊人，如一股滔天热浪，将整个竭辞山的瘴气冲了个一干二净。
    月光再次光临这座传承百年的宅邸。
    陈崧看着半空中的陈小洛，月光照进他眼睛里，倒映出陈小洛的影子。
    陈玉鱼道：“小洛姐！”
    陈小洛对他们微微颔首，她面前的，是同样停在半空的陈景龄。
    一人一鬼就这么隔空对峙，他们身上都显得狼狈，气势却谁也不输半分。
    忽得，一阵狂风刮过。
    众人没料到后院里面还有变故，具是一惊。
    “给老娘死！”
    “痴心妄想！你早死了。”
    两个人行的东西互相掐着脖子在地上滚过。
    众人这才看清，是两个女鬼。
    她们撞塌了院墙，互相撕扯着一路滚到外院。
    琪昉道：“亏你还活了三千多年，你不是在墓里无聊把自己脑子吃了吧，你个傻子，放开老娘头发！”
    “我呸！就知道吃吃吃，你不是人鬼，你叫猪精才是吧，就没见过你这么丑的，我今天就要把你头皮扯下来，帮你整个大容，不用谢！”这是苏深。
    琪昉：“哈，疼不疼？”
    苏深：“不够，再来！”
    陈景龄眉毛抽搐，面露担忧。
    陈小洛头皮生疼，脖子还多了个红手印掐痕。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发动攻击，又同时弹开，向着地上滚在一起的两个女鬼疾驰而去。
    陈小洛握住苏深撕扯琪昉的手，摁着手腕轻轻一扣，她和苏深同时手腕一麻，手自然放开。
    陈景龄拦过琪昉，胳膊从她腋下穿过，整个抱在怀里一抬，琪昉顺势落入他怀中，带出几步远。
    两个女鬼就地分开。
    但谁也不解气。
    琪昉在陈景龄怀里对着苏深张牙舞爪：“你别拦我，老娘今天就要吃了她，让她知道月亮为什么这么圆！”
    苏深被陈小洛拉着，宛如被主人牵着绳子的小狗，一个劲儿冲琪昉嚷嚷：“放开我陈小洛！我要再战三百回合！！”
    陈小洛拉过苏深，指着天上密密麻麻的厉鬼：“抬头。”
    苏深一脸不耐烦，但还是顺从地抬起头：“干嘛......”尾音淹没在喉咙里。
    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好、好多。”苏深瞬间忘记琪昉，指着天上优胜劣汰出来的厉鬼，对陈小洛高兴地道：“好、好多！我能吃吗？”
    陈小洛道：“可以，去吧，吃饱点。”
    苏深舔舔唇，眼冒精光道：“这不比满汉全席好多了。”
    说罢，她宛如一只窜天猴，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被她遗忘在一旁的琪昉看得发愣，也不吵了，对陈景龄道：“她是不是无视我？”
    陈景龄安慰她：“别跟傻子一般计较。”
    琪昉看了眼周围的陈家人，道：“这些人，我能吃吗？”
    --

 第119页

    众人如临大敌，在驱鬼的，稍作休息的，负伤歇息的，都不约而同绷紧了肌肉。
    陈景龄微微一笑：“可以。”
    陈崧道：“陈景龄！你对得起谁！”
    陈景龄冷下脸，漠然地瞥他一眼：“我谁都对得起，这是你们自找的。”
    琪昉察觉到陈景龄的情绪，道：“他惹你生气哦，那我第一个吃了他！”
    琪昉是被陈景龄精心饲养的鬼，为了养好她，他甚至将自己修为的一半分了出去，这就导致琪昉目前是一个具有欺骗性的模糊状态。
    和苏深不一样，苏深是经过岁月沉淀，懂点道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大概修为的厉鬼，而琪昉，外表看不出具体修为。
    这个人是什么水平，他看琪昉就是什么水平。
    如果这个人水平低，他看琪昉，就是一只自己能轻易消灭的小鬼，如果这人水平高，看琪昉，就是道行马马虎虎，需要费电功夫，但也不是消灭不了的厉鬼。
    然而实则琪昉的道行都在他们之上。
    因此当她朝陈崧闪身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当回事，注意力都在大头的陈景龄身上。
    在他们眼中，陈景龄才是需要重点防范的对象。
    陈玉鱼念着自己父亲身上有伤，更是直接挡了上去。
    人类的反射神经需要经过一定的时间，他们察觉到琪昉的速度远超认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崧，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挡在自己身前，如果被撞上，必死无疑。
    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伸出手，把陈玉鱼拉开，同时自己上前，就算拉不开，也得挡住这一击。
    时间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
    无数个慢动作里，只有琪昉的动作显得正常。
    来不及了。
    陈崧绝望地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血并没有溅到自己身上，一柄精巧的刀柄挡住了琪昉。
    就像所有电影中扣人心弦的救场镜头一样，完美又巧合，让人安心。
    琪昉被陈小洛掀开好远，落在熟悉的怀抱中。
    “臭丫头敢打我！”琪昉站起来，怒气冲冲对陈景龄道：“我要她死，现在！”
    陈景龄做了个深吸气的动作。
    他活着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死了很多年，就算不需要呼吸，习惯依然顽强的保存了下来。
    “打个赌吧陈小洛。”陈景龄环视四周，道：“堵你先打败我，还是我夫人先吃到开胃菜。”
    说到开胃菜的时候，他语速放得很慢，意有所指，在场的人都很自觉地将菜的目标定位到自己。
    陈小洛怒道：“你敢！”
    “哈哈哈......”陈景龄大笑着，朝陈小洛发动攻击。
    琪昉舔舔手掌那么长的指甲上干涸的血迹，媚眼如丝地望着陈崧。
    “就从...你开始吧？”
    会议团被她吃的吃伤的伤，自然之道她的恐怖，立即道：“保护长老！”
    完好的那三个首当其冲，冲了过来。
    陈崧也是会议团的一员，尽管是个文职，实力也不容小觑。
    有了防备，他自然不能让琪昉偷袭成功第二次，立刻将桃木剑祭出。
    陈崧的桃木剑不是普通桃木，坚固程度堪比精钢，琪昉察觉到危险，不跟她硬拼，立即转变目标，五指成抓，朝着攻击范围内最弱的陈玉鱼袭击过去。
    好在一群人平时和鬼打交道多了，对他们说变就变的本性适应良好，留着一手，最近的人立即将他拉开。
    琪昉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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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陈崧心头一震, 暗道不好，琪昉攻击陈玉鱼的动作也是个假招。
    琪昉藏在袖子中的另一只手这时终于露出来，直击沉崧咽喉。
    变故太快, 就算陈崧反应敏捷, 闪身躲避, 也并没有全完避开，他的右侧颈部和肩胛被穿透, 血瞬间冒出来。
    陈崧拼尽全力，反手挥剑，逼退琪昉，同时自己身体失去中心, 后退半步, 外在地上。
    “爸！”陈玉鱼大惊, 连忙跑过来, 喊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子。
    “长老！”众人也吓到了。
    陈崧一手捂着脖子，血从指缝溢出来, 他被扶着坐起来，眼睛片刻不敢从面前的女鬼身上移开。
    琪昉舔了舔指甲上的血，喉头滚动, 满意地眯起眼睛, 拉长着调子道：“虽然人老了点，血的味道还不错，是你们家这些人里面味道最好的了, 我很满意。”
    陈玉鱼道：“我呸！我们把你的牌位放在祖宗祠里供着, 每天上香打扫, 祈祷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忘恩负义的东西！”
    琪昉动作停了一下，手微微握拳抵住下巴做沉思状：“是呢，这么多年景龄不在，多亏你们照顾我，不然我大概早就消散了。”
    她弯了弯眼睛，长长的睫毛像鸦羽扇子，妩媚勾魂，接着扬起个天真无邪的笑：“那你们就继续照顾我一下，将你们的血肉都给我吧，我真的好饿哦，作为回报，我送你们去投胎呀。”
    --

 第120页

    话落，她再一次攻击过来。
    “保护长老！”不知谁喊了声，大家齐刷刷挡在陈崧面前。
    缠斗次数多了，大家也渐渐发现了琪昉多弱点。
    虽然有时候阴险，但是进攻方式基本耿直单一，之所以伤到陈崧，纯粹是刚开始交手，大家对她不那么了解，才让她出其不意的得逞。
    但是尽管如此，琪昉力气大，单一的直拳，被她打出来和铁牛装树似的，种明明看穿套路，但就是招架不住，所谓大力出奇迹，有效的攻击才是最好的攻击，一时间竟然被她打废好几个。
    剩下的那几个，全凭巧劲与她缠斗，僵持不下。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人会累，鬼不会，时间一长，谁输谁赢立见分晓。
    陈崧咬紧了后槽牙。
    必须想个办法速战速决。
    这么想着，他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前的陈玉鱼身上。
    “小鱼，”他道：“你来。”
    陈玉鱼受了些伤，状态不是很好，但尽管如此，依旧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琪昉或是周围突然袭击过来的鬼怪，听见陈崧喊他，回过头：“爸爸，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送你去看医生。”
    陈崧抬手示意他暂时安静，道：“你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陈玉鱼不疑有他，附耳过去，听着陈崧的话，眼睛微微瞪大，泪水就这么溢了出来。
    “不可以，太危险了，万一……”
    “听话，这是最快也最保险的办法。”
    “不行，我不要。”陈玉鱼含泪摇头。
    “不要感情用事，而且我也不一定有事，你平时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陈玉鱼自然能看清眼下的局势，也知道要快速解决战斗，这是最好的方法，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父亲，内心一番挣扎之后，缓缓点了下头。
    “好孩子。”陈崧用尚未沾血的手摸了摸陈玉鱼的头，露出欣慰地笑。
    琪昉抓住一只脉搏跳动鲜活的手臂钳制住，抬腿踢飞身侧攻过来的人，正准备一口咬下去，突然一阵危险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停下动作抬头望去，在她正前方的位置，一个半大男孩子正举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的吟诵什么。
    一看就是准备放大招的样子。
    琪昉冷笑一声，有些生气。
    这些人看不起谁呢？当她是死的吗？
    她一把甩开抓住的人，伸长爪子朝陈玉鱼抓去。
    在碰触到陈玉鱼的瞬间，他突然蹲了下来，露出身后的陈崧来。
    琪昉眼睛微微睁大，她不太明白对方这是在干什么，毕竟陈崧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
    于是她力道不减，直直地抓过去，准备收下这颗送上门的人头。
    没想到的是，在指甲触碰到陈崧皮肤的一瞬间，一种被雷劈了的过电感从指甲末端传来，琪昉身体不受控制地震了一下，尖叫一声，跌倒了下去。
    陈崧大叫一声，面露痛苦，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手掌覆上琪昉的脖颈。
    “轰隆隆！”平地起惊雷。
    巨大的闪电自琪昉和陈崧身上劈过，陈崧闷哼一声，琪昉发狂似的大叫，头发都被电焦了。
    就像陈小洛擅用风一样，陈崧擅长的是雷，自身具有一定抗电性，而且不能外放，但是可以接触发动。
    相当于一个移动充电宝。
    怕电不死琪昉，陈崧还特地拿了个增大功率的雷符，连他自己一起批了。
    当雷下来的时候，陈崧瞬间梦回童年，有种小时候为了测试自己，师父让他举着铁丝站在雷雨天院子里的感觉。
    但是这明显比当时的雷阵雨厉害得多，再加上陈崧是受伤状态，第二道雷起来的时候，他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琪昉被电到和炭烤到是一样，原本白脂玉似的皮肤焦糊一片，因为疼痛在地上嘶叫着打滚儿。
    和陈小洛打的有来有往的陈景龄登时暴怒，不再管陈小洛，怒喝一声疾冲而下，向着陈崧的头劈去。
    被陈小洛拦下。
    “滚！！”陈景龄怒喝。
    陈小洛眼神冰冷：“该滚的是你！”
    陈景龄扶起琪昉，将琪昉抱在怀里，环顾四周，语气阴沉：“你们所有人，我记住了，这个仇我一定回报！”
    说罢，抱着琪昉迅速飞走。
    陈小洛一惊，连忙追上去，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一直追了好远，陈景龄不耐烦道：“你找死是不是？”
    陈小洛道：“祖奶奶的魂魄还我！”
    陈景龄翻了个白眼，扔给她一个棕色小瓶子，道：“总有一天，我会踏平竭辞山。”
    “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得逞。”
    陈景龄深深看了陈小洛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陈小洛没有再追，捏着棕色的小瓶，迅速原路返回。
    陈景龄答应撤兵，但也不能一下子撤干净，所谓合作束缚，不过是双方在心照不宣的情况下放点水罢了，但是也不会放得很大，就像琪昉和陈崧，打架是真打，想灭了对方也是真的。
    换言之，如果她和陈景龄没有合作，为了消灭陈景龄，陈家估计得灭在今晚，来个鱼死网破，极限一换一。
    合作了，但没有完全合作。
    陈小洛回去的时候，果然发现已经没有新的鬼往这边增援了，大家齐心协力击杀留下的妖魔鬼怪，虽然艰难，却也渐渐显出了胜利的希望。
    --

 第121页

    估计再杀七八个小时，就能清干净了。
    陈小洛直奔医堂，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了陈崧。
    ”小洛姐，”陈玉鱼看到陈小洛，连忙站起来：“陈景龄那个王八蛋呢，死了吗？你有没有受伤？”
    陈小洛摇摇头：“被他跑了，我只来得及找回祖奶奶的魂魄，大伯呢？怎么样了？”
    陈玉鱼颓丧的眸子燃起一丝希望，“祖奶奶的魂魄，没有被他们……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转身蹲在床边，握住陈崧的手，低声道：“爸爸，你听见了吗？祖奶奶的魂魄还在，她还能投胎。”
    陈小洛轻轻跟着陈玉鱼蹲下，轻轻拍他的肩膀作安抚状，道：“大伯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陈玉鱼垂下睫毛，道：“尸毒入体，还有被电到了，要是明天早上之前醒过来，就没有事。”
    陈小洛轻轻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她站起来，宣布似的道：“我知道了，我会在大伯醒来之前，将竭辞山清洗干净。”
    说罢，转身就走。
    被陈玉鱼拉住衣角。
    她回过头，发现陈玉鱼一脸担忧：“小洛姐，你有没有事，累了一夜了，休息下吧。”
    “我没事，外面需要我，你照顾好大伯，等我回来。”
    陈崧道病房比较靠里，陈小洛从走廊出来，路过大厅时，遇到了坐在轮椅上，脑袋和右腿都被包住的陈靓。
    陈靓见到陈小洛，连忙叫住她：“小洛姐！”
    陈小洛愣了一下，走过来道：“靓靓，怎么受伤了，避难所遭到袭击了吗？”
    “没，”陈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去避难所……”说着，她小心翼翼看了眼陈小洛。
    陈小洛叹了口气：“疼吗？”
    本以为会被责备的陈靓，感动极了：“疼！”
    陈小洛捏了下她的鼻子：“疼得轻，就你那点三脚猫本事，捡回一条命都算造化大。”
    “我知道错了，”陈靓□□脸，道：“你要去参战了吗？”
    “嗯。”
    “唔，”陈靓低下头，在陈小洛手里塞了块巧克力：“小洛姐肯定一晚上没吃都没吃东西，补充□□力，一定要完好无缺的回来啊。”
    巧克力似乎一直在贴身存放，有些发软，拿在手里还带着暖暖的体温。
    陈小洛笑了下：“谢谢。”
    她不再停留，大步流星朝外面走去。
    苏深那边遇到了些问题，陈小洛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异常焦躁。
    她走出医堂的大门，掐起风决往苏深那边赶，一眼便看到苏深被一群鬼水泄不通的围了起来，要不是有束缚指引，都不知道里面还有个苏深。
    陈小洛当机立断，拿着唐刀，连吹带砍，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终于看到了苏深。
    苏深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怨气球里，弓着身子，掐着嗓子干呕。
    察觉到陈小洛来了，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通红带着水汽，声音更是带着哭腔：“陈小洛。”
    音调婉转，乍一听和撒娇似的。
    陈小洛被喊得浑身一僵，不自觉放软声音：“怎么了？”
    “有，有毒！”
    陈小洛下意识以为苏深吃鬼吃中毒的，但是她们被束缚绑住，痛觉共享，她什么也没感觉到。
    难道是中了连束缚都能克制，针对鬼的毒？
    思及至此，陈小洛破天荒的慌乱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
    她来到苏深身边，苏深的怨气感知到她，立马将她一并圈住。
    陈小洛手足无措：“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
    苏深哽咽着吞吞吐吐，突然看到了陈小洛手中的巧克力。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来，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就往嘴里塞。
    “得救了……”苏深闭上眼睛，满满享受着巧克力的香甜在自己嘴里化开。
    陈小洛：“……”
    共享的味觉使她同一时间感觉到舌根深处的甜。
    她砸砸嘴，问道：“所以你说中毒是？”
    苏深五官都皱在一起，嫌弃地道：“居然有鬼的魂体是苦的你敢信？啊，真是，毒死我了，简直是对味觉的虐待，好难吃。”
    陈小洛：“……”
    如果她没搞错，她现在和苏深，味觉共享依然存在，只不过有轻有重。
    太轻的味道她可能感受不到，但是巧克力这种程度却可以。
    连巧克力都比不上的苦味，她甚至不够共享味觉资格程度的苦味，被苏深弄的跟要死了一样。
    陈小洛用力闭了闭眼睛，努力深呼吸，不能喝苏深一般见识。
    毕竟苏深有时候，就是在某些地方特别娇气。
    苏深对此浑然不知，她喜欢说话，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在方才与鬼的战斗中，她又学了个新词，眼下的场景正适合学以致用。
    只见苏深一掌将陈小洛推出自己的怨气球，看着被鬼淹没的陈小洛，苏深双手掐腰，大叫道：“你怎么能进我的怨气圈！这可是我的隐私！你知道剥夺隐私权对鬼的伤害有多大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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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苏深喊完之后, 惯性闭麦，等着陈小洛骂人。
    但一直到孤魂野鬼里三层外三层把陈小洛包圆了，苏深都没得到回应, 与此同时, 皮肤开始密密麻麻的刺痛。
    苏深眨眨眼睛, 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上前，丢垃圾似的把鬼一个个丢出去, 丢了好一会儿，突然对上一双绯红的眼睛。
    苏深和这双眼睛对视，一个满是茫然，一个想火山喷发前的短暂的平静。
    她愣了一下, 转头就走。
    “去哪？！”
    刚转过身, 被抓住了后领子。
    陈小洛把苏深像提溜麻袋似的提在手里, 另一只手单握唐刀, 给自己划出道结界。
    “挺厉害啊，隐私？”陈小洛将苏深拉近, 皮笑肉不笑地在她耳边低语。
    强烈的危机感使得苏深当场炸毛，挥动手脚使劲儿扑腾：“放开我！抓我干什么，陈小洛你是不是玩不起！”
    陈小洛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黑红得仿佛滴血似的怨气团, 里面有无数厉鬼, 应该是哪个抱团来竭辞山旅游的万人坑，里面的小鬼正下雨似的不断往下落。
    陈小洛用力攥紧苏深的领子，不顾苏深的喊叫, 将苏深在手里抡圆了, 朝怨气团丢过去。
    “陈小洛你大爷——！”在没入怨气团的前一秒, 陈小洛清楚的看到苏深冲她比了个中指。
    陈小洛转过砍死一只扑过来的僵尸，感觉身心舒畅。
    之后得好好教教苏深口语用词, 省得她拿来就用。
    干脆直接买本新华词典让她背吧，新华词典厚，就算苏深过目不忘，全看完也得好几天，自己能有好几天清静。
    不，也不用买，自己九年义务教育时候买的词典应该还在，到时候回去翻翻，应该不难找，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还省钱。
    陈小洛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也行，瞬间心情又提升了好几个指数点，挥刀都有劲儿多了。
    鬼彻底被清除干净的时候，第二天凌晨。
    和轮换着休息的其他人不同，陈小洛一直冲在第一线没下来过，清除完最后一只鬼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多累。
    除了她本身体力不错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苏深。
    苏深边打边打，越打越亢奋，修为也越高，就好比游戏里的打怪升级，宛如一台永动机，陈小洛和她有共享束缚，多多少少均了些苏深的体力。
    倒是苏深，几千年没感觉到疲倦，不适应，扯着嗓子吆喝累死了，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陈小洛拄着刀鞘往她面前一站，身后忙着收拾打扫，或者抬着担架送伤员去治疗的陈家人，各种不可开交，让苏深抬头仰望陈小洛的同时，油然而生出种陈小洛闲得格格不入的错觉。
    “起来。”陈小洛气息不稳。
    苏深拒绝：“不要，累死了，要休息。”
    “你身上臭死了，去洗澡。”
    “我身上哪有味道，臭死的是你吧，满身尸臭。”
    乱扣帽子被拆穿的陈小洛也没反驳，只道：“所以才要去洗澡。”
    “你自己去。”苏深翻了个身，背对陈小洛。
    陈小洛原本是想自己去的，但是她的院子到这里的距离太长，束缚远远够不到，这才来喊苏深，没报什么希望，苏深如此不配合，她一点也不意外。
    还好她早有准备。
    陈小洛朝待命的人招手，两个身着统一制服的侍者抬着张白担架小跑过来。
    陈小洛用下巴指指苏深：“把她抬到我房间去。”
    “好的小姐。”
    “哎？”苏深眼睁睁看着两人朝她伸出手，抬猪似的放到担架上。
    侍者对待苏深和对待伤员无二，小心翼翼抬着，放慢步子，尽量平稳。
    苏深束缚地闭上眼睛。
    这种恰到好处的颠簸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无比安心，甚至想睡一觉，在遥远的时光里，她似乎时常乘坐，非常适应这种人力工具。
    陈小洛还有一堆事儿，她赶时间，于是对侍者道：“她没受伤，不用顾虑，有多快送多快就可以。”
    陈家的侍者职业素养十分一流。
    苏深一个趔趄被颠醒，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整个世界都在疯狂颠婆。
    她差点掉下去，扶着竹竿勉强稳住身形，对陈小洛道：“你有病，你是不是自虐！颠我你好受吗？”
    陈小洛表示适应良好：“你自己走不走？”
    苏深还没在回忆中沉浸够，没想起来她以前乘坐的那东西叫什么，倔强扭头：“我不！”
    陈小洛冷笑：“呵。”
    大概三分钟之后，陈小洛住的院子到了。
    她指着门前的石阶上的台子，“放这里就行。”
    陈小洛的院子也经历过一场恶战，人类肢体的断肢残垣到处都是，地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门前台子也未能幸免。
    但是陈小洛都这么说了，侍者也没说什么，依言放下。
    苏深被快发黑的腿骨硌到，终于跑起来，咕咕哝哝地骂陈小洛。
    陈小洛充耳不闻，看都没看她一眼，对侍者道：“耽误你们时间了，不好意思。”
    侍者连忙道：“小姐言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

 第123页

    让侍者去忙自己的，陈小洛转身进屋。
    好在出门前管好了房门，里面又放着一些法器，孤魂野鬼并没能进到里面。
    陈小洛从衣帽间随意抓了件衣服，直奔浴室。
    她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浴缸上移开，衣服都没脱，直接打开花洒。
    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陈小洛整个人狠狠打了个抖儿。
    她没骨头似的靠着墙面，总算能冷静下来，疏离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太突然了，变故太快，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也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就TM想做梦一样。
    她带回来陈景龄，陈老夫人死了，她还和陈景龄签订了一个束缚。
    感受着心脏闷闷的跳动，陈小洛抬头望着天花板。
    事情的走向是从哪里开始偏离的？
    她带回陈景龄之后吗？
    好像不是。
    陈崧给她任务，她去玛无村。
    陈崧这个人她了解，不可能背叛陈老夫人，那可是他妈。
    陈小洛盘算着，突然瞳孔紧锁。
    她想起来了！
    从陈景龄拉她入幻境的时候，事情就在一步一步变了轨道。
    她起先还以为是陈景龄不受控制的情感流露，毕竟她和对方有血缘关系，就和被亲人托梦一样，如果死去化为鬼的那一方执念太重，作为亲人就很容易梦到。
    现在看来，说不定不是，陈景龄将执念控制的好好的，并没有什么真情流露。
    也就是说，眼下所发生的一切，包括与她签订束缚，都是陈景龄一步一步算计好了的。
    陈小洛忽地笑了一下。
    她有种想给陈景龄鼓掌的冲动，连她也算计进去了，真是好样的，怕是连她现在想明白这个事情，估计也被陈景龄算计到了。
    束缚的条件，是她当上家主之后，打开密室的门放陈景龄夫妇进去，之后束缚自动解除，陈景龄曾在她面前直言不讳，进去密室之后，要灭了陈家的门，给琪昉当零食吃。
    似乎陈景龄已经笃定里面有尸王之法。
    每一步都被算计的死死的。
    陈小洛呼吸急促，从未有过的兴奋席卷着她每一个细胞，大脑极其兴奋，甚至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太久没有过了......这种感觉，她喜欢能力高超的对手。
    陈小洛直起身子，屏住呼吸微微仰头，凉水随着时间推移已经变得温热，这完全不够。
    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至于大笑出声，陈小洛又将花洒调回了冷水，物理降温。
    淋了一会儿，陈小洛才开始慢吞吞地脱衣服。
    她身上的血渍肉泥随着水流冲进下水道，衣服沾在身上，黏腻腻湿哒哒。
    门把突然被拧了一圈，下个瞬间，门被从外向内打开。
    陈小洛慢条斯理地解扣子，镇静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用想都知道进来的是谁。
    苏深叼着一块半熟芝士，手中还举着一盒同款，含糊地问她：“就剩这一盒了，你吃吗，如果你吃的话......”
    和陈小洛四目相对，她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淹没在嗓子眼里。
    苏深挠挠头，不明所以道：“有什么好事吗？你是眼神为什么热血澎湃的，洗澡也不脱衣服，洗傻了吗？”
    陈小洛微微歪了歪头，语气温和：“想吃满汉全席吗？”
    苏深眼睛登时亮了，她吞下嘴里东西，语气高昂：“吃！”
    陈小洛道：“那你出去等着我，三天，不，后天就让你吃上。”
    苏深嘴角逐渐上扬，片刻后，她努力虎下脸，道：“不骗我？”
    陈小洛点头：“不骗你。”
    “好耶！”苏深一蹦三尺高，蹦蹦跳跳地帮陈小洛带上门，继续吃自己的零食去了。
    她在陈小洛房间发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很多之前没吃过的，比如这个半熟芝士，这可比牛角包好吃多了，虽然牛角包味道也不差，再比如这个慢慢一整箱的吸吸冻，冰凉爽滑，味道极佳，还有那个牛肉粒，她从不知道甜和咸还能搭配的如此巧妙。
    陈小洛的房间简直是天堂，她能再待三千年！
    美中不足的是陈小洛几乎不待在房间，她吃了没多一会儿陈小洛就出来了，连带着她也得跟着，零食还不让带走。
    “坏人。”苏深不情不愿地跟上陈小洛，小声骂道。
    陈小洛一出门，看到满处收拾的侍者，先找来领班问情况，了解清楚后，去了医堂。
    医堂人满为患。
    陈小洛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音特别熟悉，走进一看，果然是陈悦霖。
    陈悦霖不是驱鬼师，从小在外面住，只有过年和洗尘宴才会回本家，没见过多少鬼怪，被吓到了，再加上吃得有点多，二合一就闹了个肚子，偏偏避难所的三个卫生间都被占用，他就跑出来上厕所，哪知迎面遇到只鬼，孩子当场吓傻，自己摔了一跤，摔倒的时候被树枝勾住胳膊，当时就见了血。
    陈小洛路过他，停下来道：“男子汉可不能哭啊。”
    陈悦霖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陈小洛，哭声立即变了个调子：“小洛姐呜哇哇哇——”
    苏深捂住耳朵：“好吵。”
    陈小洛看了眼苏深，对陈悦霖道：“好了好了，实在疼就打针麻药吧，你爸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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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悦霖止住哭声，道：“打麻药？不也得打针吗，好痛我不要。”然后她指了指里面：“在大伯房间。”
    陈悦霖的大伯，指的是陈崧。
    陈小洛心想这是人醒了，于是对陈悦霖道：“我也去看看，不许哭了啊，男孩子要坚强，鬼最喜欢爱哭鬼和胆小鬼了。”
    结果陈悦霖哭得更大声了。
    陈小洛在护士谴责的目光下遁走，去找陈崧。
    陈崧病房围了一堆人，全是陈家能说上话的高层，陈小洛粗略看了一眼，但凡能站着的，基本上都来了，她还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陈景祝。
    陈景祝和大部分不会驱鬼术的人一样，本着不添麻烦就是帮忙的原则，老老实实待在避难所，因此整个人安然无恙。
    病房的门有些年头了，开门声有点大，陈小洛打开门的时候，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陈小洛不卑不亢，微微颔首：“抱歉，我来晚了。”
    陈景煊站在门边，吊着左胳膊，右眼也被包了起来，左边脖子贴了个创可贴，她伸出右臂，揽着陈小洛的后背将她揽过来，道：“不晚，倒是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休息，身体怎么样，累不累？受伤了没？”
    陈小洛感动于她的关怀，摇摇头道：“我没事，你受伤了，疼吗？”
    陈景煊挥挥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嗐，一点小事，这算什么伤，你大伯从刚才开始就念叨你，快来让你大伯看看。”
    说着，将陈小洛退到病床前，原本围着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
    陈崧精神头不错，眼睛有神，陈小洛过来时候，恨不得从床上爬起来，被陈小洛扶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小洛不好向以往一样没大没小，道：“大伯，您起来做什么，好好躺着，您说什么我都听得见。”
    陈崧品了品，总有种陈小洛在说他年纪大了耳聋眼花。
    大概是听错了吧，他默默地想，自从脖子受伤后，听力也不好了呢。
    他对陈小洛道：“你有没有受伤？”
    陈小洛摇头，表现和回答陈景煊的时候如出一辙：“我没事。”
    陈崧叹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你可不能有事，我们陈家还指望你。”
    这里面隐藏的意思有点重。
    陈老夫人离世后，下一任家主按理说应该是陈崧的，但是陈崧受伤了，而且年纪大，受伤就不那么容易好，如果他不想上位，这个位置就立马微妙了起来。
    会议团几个活奔乱跳的人都有机会，但是陈崧这话的意思，明显偏向陈小洛。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陈小洛眨眨眼睛，叹了口气，道：“您还是快点好起来吧，主持大局。”
    陈崧道：“一天到晚就惦记着让我干活。”
    陈小洛面色无辜：“除了您谁也干不来啊。”
    陈崧骂她：“小的时候指望你快点长大，哪想到现在长大了还是指望不上。”
    “不是我不想帮您，”陈小洛道：“我还小，家里都是长辈，我要是...不是坏了规矩，乱了辈分，这样不好。”
    陈崧翻了个白眼：“大学毕业好几年了，放在我年轻的时候，你这孩子都有好几窝了，再说咱们陈家什么时候拿辈分说话了？古往今来，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从来都是能者居之，你管，”他拔高声音，赌气似的：“你就管，我看谁不听！”
    陈小洛正想说话，一直带着温度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回头去看，是她爸爸陈景祝。
    陈小洛和他四目相对，陈景祝微微点了点头。
    陈小洛立即明白，这是来自父亲的鼓励。
    说不感动是假的，到底是自己女儿，心里在想什么，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陈小洛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她还以为父亲会反对她在家族里谋权夺利，毕竟从小，陈景祝就希望她继承他的公司。
    但是现在，陈景祝允许了她的做法，不光如此，当着众人面把手放到她肩膀上的这一行为，基本等于当场宣告他会支持自己女儿。
    陈家可以粗略分为两类，一类是继承祖宗家业，学习驱鬼术，成为驱鬼师，另一部分统称为其他，从政经商，或者拿着一辈子不愁吃喝的钱当个咸鱼，只要不危害都本家，陈家都不阻止，而从政经商这些，对陈家有利的，本家还会予以支持，其中的佼佼者，在本家依旧拥有不逊于高等驱鬼师的地位。
    只不过因为业务有别，不是驱鬼师不得参与会议团。
    而陈景祝，在陈家是仅次于会议团的地位，相当于其他类别中地位最高的存在，每年输送到本家的钱抵得过三个会议团成员。
    陈小洛吸吸鼻子，低声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爸爸。”
    陈景祝道：“一会儿做个全身检查。”
    “好。”
    “能者居之是不错，小洛能力一直很强，但是再怎么强，也达不到‘能者居之’的地步吧，是不是略有牵强。”突然，一个声音道。
    陈小洛看过去，是陈贤，给她介绍对象的伯伯。
    他怎么也在？这是陈小洛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陈伯伯。”陈小洛站起来朝她问好。
    “小洛啊，”陈小洛道：“你从小是个好孩子，在伯伯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些话，伯伯也就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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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页

    陈小洛朝他笑笑：“没关系的伯伯，您说。”
    陈贤道：“你是个女孩子，将来肯定要嫁人的，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未来肯前途无量，找到个好婆家，一生衣食无忧，快快乐乐，在家里相夫教子，闲得无聊约几个小姐妹逛逛街，去个美容院，多好，不比成天打打杀杀强，而且接触妖魔鬼怪多了，以后怀孕的时候容易染上鬼气，连累了孩子就不好了。”
    陈小洛道：“您说的前途无量，是指嫁人生孩子吗？”
    陈贤语重心长：“嫁人之后在家玩儿就行了，在外拼搏是男人的事儿，无忧无虑，不比做驱鬼师强，你看你姑姑，”他指指陈景煊：“一天到晚喊打喊杀，风风火火，哪有个女人样，你可千万别学她，让她给你带坏了。”
    陈景煊不乐意听了，冷飕飕道：“醒醒，大清亡了，你是上古遗民吗？思想很有问题。”
    陈贤：“我这是为你好，你看你，你现在在这里，你家谁做饭？你孩子吃什么？”
    陈景煊掏掏耳朵：“家里有保姆，他爸也不是死的，我宝贝自己也会做饭。”
    陈贤叹气：“终究还是当妈妈的做饭才是正道。”
    陈小洛插话道：“陈伯伯，我不同意您说的，先不说当全职太太就衣食无忧这个问题，我要是想，我即使不嫁人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而且我喜欢喜欢驱鬼师的工作，我也很喜欢陈家，您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您的想法和我不适用，谢谢您的好意，抱歉。”
    陈贤皱眉：“不是，你听伯伯的，女孩子只有......”
    “我家小洛喜欢工作。”陈景祝打断他的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现在的小孩跟我们那个时代不一样，我们还是尊重他们自己的想法为好，你说呢陈贤？”
    陈贤有事求陈景祝帮忙，因此才着急给陈小洛介绍相亲对象，想卖个人情，如今事情还没办完，陈景祝都这么说了，人家自己家的女儿，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要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陈崧道：“对嘛，后辈的事，长辈不要管那么多，管太多会被讨厌的。”
    没想到陈崧也这么说，陈贤尴尬地摸摸鼻子：“说得也是，是我冲动了。”
    “哈哈，你也是为了小洛好，没事，我知道，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陈贤点头：“您说的是。”
    陈崧又道：“不过你这个思想确实有点落后，跟不上时代，你看我，年纪比你大将近二十岁，我就不这么想，思想比你前进了二十年，我与时俱进吧？”
    他带着笑意说出这话，话落，哄堂大笑。
    陈贤尴尬极了，再也待不下去，道：“我去外面看看他们。”说话，灰溜逃窜。
    目送陈贤带上门，陈崧道：“你们还有事吗？没别的事都该干嘛干嘛去吧，留我老头子休息休息。”
    于是大家陆续往外走。
    不一会儿，只剩下了陈崧，陈小洛和苏深。
    陈崧刚要和陈小洛说话，一个人去而复返，进来就道：“陈长老，我也没明白，小洛怎么就‘能者居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5 17:24:28~20210929 23:5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昶、春华秋实 10瓶；我的小小橘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陈崧直勾勾地看着他, 直到他心里发怵，才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小洛能力不足？”
    那人定了定神：“小洛驱鬼的实力自然是不必说的, 只是她年龄太小, 恐怕难以服众。”
    “叔叔, ”陈小洛道，“那么在您看来, 服众的要求是什么？”
    她没见过这个人，不过这人比他爸年轻，喊叔叔应该没错。
    男人直起腰背，道：“首先实力是肯定的, 不用我说, 但是更重要的还是资历, 得让人信服, 现在老夫人尸骨未寒，魂魄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现在就提继任是不是不太好。”
    “此言差矣，”陈崧道：“我娘尸骨未寒，才更需要出现个人来主持大局, 至于魂魄, 小洛，我娘的魂魄你追回来没有。”
    “追回来了，在锁灵盒里安养。”
    “谁也不知道陈景龄的目的究竟是谁, 也许是整个陈家, 也许是我娘的命, 也许连我娘的魂魄也不准备放过，现在除了陈小洛, 还有谁有能力和陈景龄一战。”陈崧道。
    “这......”那人眼珠转了几转，吞吞吐吐好久，找不到措辞。
    “还有什么疑问吗？或者你有更好的人选？”陈崧问道。
    “不，没有了。”他抬袖擦擦额头上的汗：“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了，外面还有很多事情。”
    “嗯。”陈崧淡淡地应了声。
    待那人走了，陈崧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小洛，接下来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陈小洛道：“这不都是应该的。”
    第二天，陈崧坐在轮椅上，由陈小洛推着，召开了个家族会。
    会议就谁继任家主一事做了详细探讨，最后一致赞成由陈小洛来继任。
    继任仪式原本定在一周后，可偏偏当晚陈景龄又来了，率领百鬼大闹一场，陈崧原本就带伤，不便行动，决策的事就落在了陈小洛头上。
    --

 第126页

    算是赶鸭子上架提前继任，连个仪式都没举行。
    “快点，我赶时间。”陈景龄在打斗中朝陈小洛传递这样的信号。
    陈小洛道：“你急什么，三十年都等得来，区区几天等不了？”
    陈景龄没说话，脸色阴沉，出手更加狠戾。
    结束后，陈小洛给陈崧说起这个事情，陈崧若有所思：“琪昉的牌位这么多年一直供奉在陈家，虽说现在由陈景龄供给养料，但归根结底，还是陈家自己养出来的鬼，难不成是离开陈家，她出了什么问题？”
    “我也这么想，就是不大确定，今天也没看到琪昉，陈景龄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应该恨不得栓裤腰带上才对。”
    “确实蹊跷。”
    “要是琪昉真出了什么事，陈景龄心态会崩的吧。”陈小洛单手托腮，她发现房梁上有只被蜘蛛网缠住的飞虫，正在奋力挣扎，蜘蛛网被它弄破大半，个头不足它十分之一的蜘蛛在房梁上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陈崧眉头皱得很深，“依照陈景龄的脾气，只怕到时候会迁怒陈家。”
    陈小洛笑道：“自信点，是一定。”
    “哼，陈家养大了他，教他做人，教他本领，到头来在他眼里竟成了仇人！”陈崧一拍桌子，气不打一处来：“绝不能让他如愿，陈家一定要清理门户，给驱鬼界一个交代。”
    “嗯，”陈小洛应了声，“我有办法，放心吧，话说回来，我的继承礼取消了，但继承礼上的饭总应该有的吧，不然两样都没有，显得我好没有牌面。”
    陈崧目录惊奇，道：“这倒是没什么，继承礼可以补，就和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先领证后补席一样，就是有点委屈你。”
    “不要了，”陈小洛摇头：“现在特殊时期，继承礼太铺张，我们家这次死了那么多人，毁坏那么多建筑，人力财力都在吃紧的时候，继承礼能免就免了，但是形势还要走一走，全家一起吃个饭，吃点好的，长长力气。”
    陈崧单手扶额，无力吐槽，只道：“你现在是家主，你说了算。”
    陈小洛笑得灿烂：“好的。”
    第二天中午，苏深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满汉全席。
    “这就是满汉全席？”苏深盯着一桌子的菜，半信半疑。
    陈小洛点头：“每一样都很好吃。”
    “原来不是一种菜，是一桌子菜啊。”苏深感叹一声，伸手去拿筷子。
    被陈小洛制止。
    她皱起眉头，不满地回视过去，发现陈小洛笑得像张脸谱：“大家都在看你，等我说完再吃。”
    苏深自然和陈小洛一桌，在大厅正前方的C位，一言一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不是没注意到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是没当回事，现在陈小洛一说，意识这些人阻碍到她吃饭了，才察觉出不满来。
    她扁扁嘴正要说话，陈小洛先她一步道：“等我一起吃的话给你饭后甜点，不然没得吃。”
    苏深又被纠结到，拧着眉头不说话。
    陈小洛转身，缓步登上台阶，道：“在吃饭之前，大家听我说几句话......”
    因为她开头说的是‘几句话’，苏深信以为真，还以为陈小洛真就短短说几句，万万没想到，这人一说起来就没完了。
    什么事发突然，伤心至极，共同对外，团结一心等等，听得苏深云里雾里眼冒金星，神奇的是底下还有人抽抽搭搭的小声哭了起来。
    苏深觉得不可以死，眼看半个小时过去，菜都要凉了，她权衡再三，决定放弃饭后甜点。
    毕竟有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忽略掉那些若有若无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苏深大摇大摆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夹了一整只烧鸡，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正吃得高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兴奋的呼声。
    苏深顿了顿，终于舍得把目光从饭桌上移开，回过头，一只陈小洛站在她身后。
    “讲完了？”
    苏深鼓着腮帮子问道，身边是陆陆续续回自己桌位的人。
    有些人路过时还会有意无意看一眼苏深，表情一言难尽。
    陈小洛叹了口气，对身边跟着她的侍女道：“找几个人把这张桌子扯下去，换桌新的。”
    苏深立即炸毛：“为什么！我还没吃完！”
    她身后的双层红木圆桌上，原本精致的菜肴此时一塌糊涂，满满一桌子，竟是一盘完整的菜也找不出来，每一盘都被苏深翻过。
    陈小洛又道：“你跟着饭桌下去吃完。”
    “你们是不是要上新的。”
    陈小洛瞥了一眼桌子，对侍女道：“带着苏深一起下去，让她吃，山茶鸡再给她上两只。”
    苏深眼睛一亮。
    陈小洛想了想，“再给她两壶黑砖奶茶，一份酱肘子，就这样吧，动作快点，大家伙都在等着吃饭。”
    “好的，家主。”侍女说完，转身招呼侍者抬桌子。
    这次苏深没说什么，开开心心跟着下去了。
    由于苏深和陈小洛距离不能太远，侍者直接把桌子抬到里屋，前脚桌子刚走，后脚一个崭新的红木桌被般上来，菜品陆陆续续摆齐。
    陈小洛坐下之后，陈崧和会议团才跟着坐下。
    “听我说了那么久，都累了吧，吃饭吧。”陈小洛笑笑，夹了一筷子离得最近的菜到自己碗里。
    --

 第127页

    其他人见状，这才纷纷动筷。
    陈家规矩，家主动筷子之前，其他人不能先吃。
    吃完饭，陈小洛原本打算召集会议团开个会，商量补充新的会议团成员的事，然后没迈出两步，走不动了。
    其他人停下步子回头看她。
    陈小洛叹了口气，道：“你们先去，我有些事稍后过去。”
    说罢，转身往回走。
    她太过投入，一时间忘了束缚这回事儿。
    循着束缚找到苏深的时候，苏深毫无形象的躺在长板凳上，肚子大的仿佛怀胎八月，一脸满足，桌子上杯盘狼藉，满地鸡鱼骨头。
    陈小洛：“......”
    察觉到陈小洛的到来，苏深睁开眼睛，心情不错地和她打招呼：“哟，你来啦。”
    陈小洛不可置信地问：“你都吃了？”
    “啊，”苏深拍拍肚皮，发出西瓜熟了的声音：“吃饱啦，这是自打我记事以来，吃最饱的一次。”
    陈小洛双手抱怀，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那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嗯？”苏深睁开眼睛，半抬起头看向陈小洛，震惊道：“你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种话的，你不丧良心吗？”
    “我给你饭吃，我还丧良心。”
    “要不是你我能没饭吃？”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谁让你中束缚的。”
    苏深吐槽：“说得跟你没中一样。”
    陈小洛直起身体，朝苏深走过来：“对，现在又因为这该死的束缚，你得跟我走了。”
    苏深在细条的长板凳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后脑勺对着陈小洛：“我不去，吃饱了应该睡觉，我要睡觉。”
    陈小洛乐道：“那是猪才有的待遇，你是猪吗？”
    “你才是猪！”
    “起不起。”陈小洛居高临下俯视苏深。
    苏深没好气道：“不起。”
    陈小洛没再多说话，弯下腰，打横将苏深抱了起来。
    “哎哎哎——放我下来，你干嘛呀！”苏深吓了一跳，咿咿呀呀地叫。
    吃完饭的苏深确实比之前重那么四五斤，“猪都比你重，你还不如一头猪。”
    “陈小洛你人生攻击！”苏深在她怀里愤怒地盯着她。
    “但是猪过年要杀了吃肉的。”
    “你还要吃我？！”
    “老实点，掉了，哎......”
    “陈小洛你还敢摔我！”苏深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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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不是你让我放开你的。”陈小洛道：“我要去开会, 自己走还是我扛你过去。”
    苏深抓住一个陌生名词：“开会是什么？”
    陈小洛道：“就是特定成员聚集在一起商量某个事情的活动。”
    “啊？”苏深没听懂。
    “你跟着去不就知道了。”
    “总感觉你在坑我。”
    陈小洛翻了个白眼：“大家都在等我。”
    “谁啊。”苏深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你都见过。”
    说完，不再墨迹, 不由分说拉着苏深就走。
    苏深犹豫了一下, 还是跟着过去了, 她得去看看，什么是‘开会。’
    一开始的时候苏深还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没过一会儿，她开始打瞌睡。
    按理说鬼是不需要睡觉的，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吃完就困, 程度依据进食量来确定大小, 之前没吃饱过, 只是小困, 她还以为自己因为共享陈小洛的知觉，是陈小洛影响了自己, 默默吐槽陈小洛体质差，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苏深眼皮都要睁不开了，陈小洛还在侃侃而谈, 口若悬河的模样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困的体验对苏深来说十分新鲜, 强撑了一会儿，她决定遵循本心，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陈小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睡觉正好打发时间。
    思维放弃抵抗, 眼皮就越来越沉, 意思也逐渐不再清醒，渐渐的, 整只鬼都出于一种朦胧混沌却十分舒适的状态。
    “不行！绝对不行！”突然，有人大喝一声，还用力拍了下桌子。
    苏深一下子被震醒了，吓得打了个激灵，在思维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自发动了起来。
    强大的鬼气席卷而出，磅礴到单单置身其中就能让人瑟瑟发抖，直冲说话的那人而去。
    而那个会议团成员眼睁睁看着一道残影朝她扑过来，身体动也动不了。
    “住手！苏深！”陈小洛连忙道，人已经站了起来。
    也就是在此刻，苏深意识回笼，睡意全无彻底清醒，看清了自己在做什么。
    苏深：“......”她下意识朝陈小洛投去目光。
    陈小洛明白这是没事儿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她重新坐下，胳膊拄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握拳，撑着下巴。
    --

 第128页

    她刚刚提议把苏深纳入会议团，因为有些东西的权限只有会议团有资格拿，比如某个封印祭品，苏深是鬼，身份不明，按理说连会议厅的门斗不能进，她强行将苏深带进来，已经引起一部分人心中的不满，这个提议必然遭到排斥。
    但是没关系，这不是最终目的。
    “来这里。”陈小洛对苏深道。
    苏深虽然收了怨气，但还是不满的冲着那人呲牙：“道歉，你吓到我了，还吵我睡觉。”
    “你是什么东西！反了天了！”这人显然认为错的是苏深。
    “哈？”苏深开始生气。
    “苏深，过来。”陈小洛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次。
    “陈小洛！”苏深真的生气了。
    那人道：“区区厉鬼，你......”
    “陈宏阔，谁给你的胆子在家主面前大呼小叫！”陈小洛打断他的话，两边都不放过。
    “你......”陈宏阔是会议团元老，陈景龄袭击当夜进瘴气圈完好无损出来的人之一，资历高，辈分大，在陈家几乎和陈崧齐平，被陈小洛直呼大名，第一个反应是生气，但是陈小洛着重强调了家主二字，他心里纵使有气，也得分个轻重，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他后背靠着皮椅，冷哼一声，道：“家主和厉鬼形影不离，像什么样子。”
    “陈宏阔，你越界了。”陈崧皱眉道。
    陈小洛道：“你敢质疑家主？”
    “你！”陈宏阔没想到陈小洛咬着他不放，气血上头，当场站了起来。
    陈小洛冷眼看着他，道：“陈叔叔，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觉得我做事荒唐，但是我请相信我，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您若是觉得我乱来，可以私下里找我，什么事情你我叔侄二人都能开诚布公的说，但是现在是在会议厅，我的身份是家主，您是会议成员，还请您注意身份，不要做乱了规矩的事。”
    看似是提醒他注意规矩，不能反对家主，实则陈宏阔明白，这话的潜意思，是他若是再闹下去，会议成员的位子可以丢了。
    陈宏阔气得大喘气，可偏偏没有任何办法。
    陈清清也道：“陈叔叔，先坐下。”
    陈宏阔闭了闭眼，妥协似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陈小洛对苏深道：“会议室本来就不是睡觉的地方，你还不过来，是要我过去扛你吗？”
    说话的同时，拉了下束缚。
    陈小洛此时的态度和勒令她不许吃人时的样子别无二致，苏深知道打一顿陈宏阔是不可能了，只好怒气冲冲回到陈小洛旁边，千层底布鞋跺得木地板咚咚响。
    陈小洛手指敲击两下桌面，一个侍女应声推门进来，走到陈小洛身边，低声道：“家主。”
    “给她搬个椅子，放在我边上。”陈小洛指了下苏深。
    “是。”侍女轻轻应声，去隔壁房间搬椅子。
    此举动引得会议团面面相觑，陈宏阔更是气得脸白一阵青一阵。
    陈小洛的举动，无疑是告诉他们，身为厉鬼的苏深，在陈家的位置可以和家主持平。
    上一个有这待遇的还是上上任家主夫人。
    大家不由纷纷脑补：陈小洛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只厉鬼是这一届的陈夫人？
    开什么玩笑！成何体统！
    但是万一真的是.......他们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陈家祖训，家主的话语权堪比圣旨。
    是这一刻，众人不由纷纷后悔，早知道推个别人做家主，比如陈崧。
    陈小洛环视一周，缓缓道：“现在大敌在前，有些事情不是‘不成体统’就能解决的，规矩是死的，但人活着，不知变通只能等死，更何况也没有厉鬼不能参加会议团这种规定。”
    “家主，”陈清清道：“我不太明白，我并不是不信任苏深的意思，毕竟苏深救了我一命，我只是不明白，跑去厉鬼不谈，苏深甚至不是陈家人，有什么非做会议团成员不可的事吗，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只有成为会议团成团，才能解决问题。”
    陈小洛笑了一下：“我很高兴你能理解我，就入你说的那样，事实确实如此，我需要给苏深开放会议团成员的权限。”
    “权限？”陈宏阔皱眉，会议团的权限，除了调动族内人手之外，就是一些强大驱鬼法器的使用权，这个法器相当霸道，若是实力不够，不等杀鬼，自己就先被法器吞了，每个会议团成员在加入会议团的时候都回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独有的法器。
    而这些法器一般是独一件，连家主也没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久而久之，法器也成了会议团成员身份的象征之一。
    但是由于是驱鬼法器，本身就对鬼有一定杀伤力，就像盐巴之于草履虫，可若是调动人手，陈小洛自己不行吗？
    “您想让苏深使用法器？”陈崧道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行得通吗？”
    “什么东西？”苏深突然被叫到名字，不明所以的看向陈小洛。
    陈小洛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继续道：“这是我该解决的事情，但是现在，我需要给苏深权限。”
    陈清清道：“是什么类型的法器，如果符合，到时候我的借给她。”
    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不语。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珍藏的法器拿出来，也没有人愿意一个外姓鬼加入会议团，而陈清清主动这么说了，便是两全其美最好的办法。
    --

 第129页

    陈小洛等的就是这句，不枉她得罪陈宏阔，不由会心一笑，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语气轻快道：“那我先替苏深谢谢清清姐。”
    看到变脸如此之快的陈小洛，陈清清莫名有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干巴巴道：“应该的。”
    苏深：“？？？”
    目的达成，新会议团的人员很快便确定好了，陈小洛开完会，带着苏深回房间。
    踏进房间的那一刻，一直绷着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疲惫姗姗而来。
    “我去洗个澡，你继续睡吧。”她对苏深道。
    苏深刚才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她都看见了。
    虽说过了最生气的时候，可苏深还是觉得应该给自己讨回公道。
    她问陈小洛：“你刚才什么意思，为什么阻止我？”
    陈小洛正在解扣子，闻言手一顿，回头望着她，道：“不然呢，那可是会议团，再怎么样面子还是要给的，你要是真动起手来，我只好把你锁进锁灵盒里了。”
    “凭什么？”苏深听得云里雾里。
    “你脑子还没激活吗，都这么久了，”陈小洛找出自己的平板，打开视频软件，在众多古装电视剧里翻找：“还是说你活着的时候就没有脑子。”
    “你才没有脑子。”
    “哎，”陈小洛叹了口气：“你重点找的是真的好。”
    她找到一部有名的剧，塞给苏深：“哝，慢慢看，补补脑。”
    说着，又给她拿来一袋纸皮核桃：“边吃边看，不明白的地方多吃几颗核桃，自己悟，我要去洗澡了，在我出来之前，什么事情都不要叫我。”
    苏深抓起一颗核桃就往嘴里塞：“谁稀罕叫你......呸，好难吃。”
    陈小洛：“......”
    她拿了一颗，亲自剥开递到苏深嘴边：“张嘴。”
    苏深抬头看她一眼，半张开嘴，一口将核桃咬进嘴里。
    柔软嫣红的唇瓣从指尖皮肤轻轻摩过，陈小洛没有来得心口一麻，过电似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开来。
    苏深嚼着核桃，腮帮子姑姑的，亮亮的眼睛看着陈小洛，道：“原来是这么吃啊，味道很好嘛。”
    陈小洛没说话，由于姿势原因，陈小洛一低头就看到了柔滑的衣料内，苏深穿的藕粉色肚兜。
    陈小洛赶紧移开目光，心跳得厉害。
    殊不知，她这举动在苏深看来，就是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嫌弃满满的样子，不禁怒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此言一出，陈小洛更是慌乱：“啊？我没有。”
    “嗯？”苏深站起来，慢慢凑近陈小洛。
    陈小洛战术后仰，大气不敢出。
    苏深在距离她脸半个手掌宽的地方停下，看着陈小洛绯红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陈小洛手足无措，下意识推了她一把，道：“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苏深拧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上下打量陈小洛：“你不对劲，紧张什么，你是陈小洛吗？没被外面乱七八糟的也蹄子鬼上身吧。”
    陈小洛：“......什么跟什么，你才被鬼上身了。”
    苏深没说话，紧紧盯着她。
    陈小洛道：“我去洗澡。”说罢，转身就跑。
    背影多少显得仓促。
    苏深摸摸自己的心口位置，那里能感受到陈小洛慌乱的心跳。
    她歪了歪头，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陈小洛还没走到浴室门口，背后就趴了只鬼，手脚并用缠得紧紧的。
    “干什么，下去。”陈小洛道。
    “我明白了。”苏深语气轻快。
    “明，明白什么了？”
    “上鬼吗？”苏深突然道。
    陈小洛差点崴到脚，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不想啊，”苏深语气天真无邪，说出口的话却危险重重：“那鬼上你也行。”
    陈小洛捂住发热的脸，慢慢蹲下：“......你都是从哪学的。”
    “那个，”苏深指了指平板：“有想法就说啊，我又不是不喜欢，我们来玩鬼上身的游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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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这鬼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陈小洛觉得不能这么顺着她, 苏深已经愈发不拿她当外人了。
    “不要，下去。”
    “不要压抑自己，你难受无所谓, 我也不好受。”
    陈小洛忍无可忍, 一把把她掀下去, “你别招我不就行了。”
    说完，飞快的冲进浴室, 关上了门。
    苏深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朝自己下身瞥了眼，撇撇嘴。
    “切，虚伪。”
    她拉好自己的衣服, 准备回去继续吃零食追剧, 走到一半的时候, 全身一阵冰凉的冷意袭来,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嘶——”苏深搓搓手臂，小声抱怨：“搞什么啊。”
    缓过来时, 体内的热度已经消失了。
    --

 第130页

    浴室内，陈小洛把自己泡在水温偏低的浴缸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水冷, 但是好用。
    浴缸自动加温, 水温没一会儿上来，陈小洛感觉全身毛孔都舒展开了，她舒服的叹了口气。
    身体闲下来, 思维就开始活络。
    虽说和陈景龄订了束缚, 但陈景龄的行为举止并不在她掌握内, 她也不知道陈景龄什么时候来。
    而且最重要的，她并不知道密室的方位, 如果陈景龄挑这个点来找她履行束缚，她还真没办法打成。
    要不一会儿问问祖奶奶的灵魂好了。
    这么想着，陈小洛深吸一口气，缩进浴缸里，咕嘟嘟吐出一串泡泡。
    出来时陈小洛还有点担心，苏深贼心不死怎么办，结果出来一看，苏深盖着条薄毯，仰面朝天睡得跟死猪一样。
    “......”
    说不上庆幸还是失落，怀着复杂的心情，陈小洛收拾了地上的饼干屑，把平板放到床头柜上，起身进了套间的书房。
    她解开抽屉的结界，将青花瓷首饰盒样式的锁灵盒拿出来，双手覆在上面，闭上眼睛，低声念了句什么东西，盒子‘咔哒’一声解开。
    一团黑色闪着磷光的灵魂扩散着飞出来，飘到半空中，成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的形状。
    “祖奶奶。”陈小洛轻声道。
    “你...是...”灵魂发出晦涩刺耳的声音。
    陈小洛轻轻鞠了个躬，道：“陈家第29代家主陈小洛，参见祖奶奶。”
    人形的黑团手的位置晃动了一下。
    “我有些事情，需要请教您。”陈小洛道。
    “说。”
    陈小洛先是问了一些包括密室在内，家主间不外传的事，而后又问了一些陈景龄和琪昉的事，最后聊了聊家常。
    和灵魂沟通费些力气，两个小时后陈小洛从书房出来，已经困得呵欠连连，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她把苏深推到一边，给自己腾出个地方，意识不清醒的去扯唯一一床毯子。
    苏深睡觉不老实，喜欢打滚，经过两小时的睡姿调整，毯子整个被她卷在了身上。
    陈小洛摸索好一阵才摸到个角，一扯，发现扯不动。
    “苏深，给我点毯子。”她含糊道。
    苏深一动不动。
    陈小洛扯烦了，干脆转过身，一只脚蹬住苏深的腰，手脚同时发力用力一扯。
    苏深像卷饼馅似的，咕噜噜滚到地上，醒了。
    “唔？”苏深睁眼看，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地毯。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不出意外的发现陈小洛在上面板板正正的躺着，眉头舒展毫无防备。
    之前没有达成的目的死灰复燃，苏深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月球小夜灯的灯影中，一个黑色的影子四肢着力趴在了床上。
    那个影子慢慢挪，和床上的躺着的人影重合之后，突然失去支撑，栽了下去。
    陈小洛虽然瘦，但是由于常年运动，多是肌肉，苏深仗着自己魂体轻不占分量，肆无惮忌的将整只鬼都压在陈小洛身上。
    皮肉相贴，温温的热度传到神经末梢，苏深不由自主蹭了蹭。
    “硬邦邦的。”她小声抱怨着，张开手臂，把陈小洛抱在怀里，疯狂吸取热量。
    陈小洛皱眉嘟囔了一句什么，想翻个身，没翻动，强烈不适让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入眼的就是苏深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陈小洛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干什么。”发现四肢被紧箍，陈小洛抬起头，避开苏深的脸，哑着嗓子问道。
    她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可能感冒了。
    “嘻嘻，”苏深贼兮兮的笑了两声，贴着陈小洛的身体慢慢上移，覆在她耳朵边上，低声道：“你经历过鬼压床吗？”
    动作带来的摩擦让陈小洛有些心烦意乱，毕竟苏深也没穿衣服。
    “给你两秒钟，下去。”
    “不够啊，”苏深声音压得很低，喃喃道：“两个小时？”
    “......”陈小洛偏头望进苏深漆黑的瞳孔，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喷在对方脸上。
    “两个小时你就满足了吗。”陈小洛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带着丝丝危险。
    苏深一只手在陈小洛腰上轻轻摩挲，没有说话。
    陈小洛突然发难，以手肘撞向苏深的胸膛，苏深措不及防被撞到一边，来不及呼痛，唇瓣就被狠狠堵住了，与此同时，那份温热再次贴了上来。
    苏深感觉自己就像是暴风雨天江面上独行的孤舟，水花不断拍打着，迎着狂风，她的船桨早已经断裂，卷进水底不知所踪，她除了随波逐流外没有任何办法，崎岖颠簸，惊心动魄。
    “陈...陈小洛。”她断断续续地开口，充盈着水汽的眸子显得有些可怜。
    “嗯？”陈小洛回以模糊的鼻音。
    “我们......什么关系。”
    暴风雨短暂的离开了一下。
    而后更加来势汹汹。
    苏深发出承受不住的低呼。
    “没有关系。”混沌间，她听到那人这么说。
    *
    陈小洛起床时，苏深还在睡觉，她穿上衣服，遮住满身斑驳，去书房取了罗盘，再走上阳台。
    低头看到端着早餐的侍女正要敲门。
    “等一下。”她道。
    侍女听见喊声，抬起头，发现是陈小洛。
    --

 第131页

    “家主早。”她行了个礼。
    “先不用送，”陈小洛道：“放到厨房热着，一会儿再吃。”
    “是。”侍女准备离开，刚转过身，又被叫住。
    “等一下，算了，你在那边别动，等我一下。”
    陈小洛将罗盘放在一边，转身进了屋子。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
    陈小洛接过托盘，道：“辛苦你了，去忙吧。”
    回到房间，陈小洛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考虑到等会儿自己出来，这两份早餐可能只剩盘子了，她就顺手叼了只素包子，转身去了阳台。
    这是昨天陈老夫人给她将的情报，陈家密室，只有家主才能进的，历代相传的禁地，谁能想这玩意儿居然在露天阳台上。
    陈小洛拿出罗盘，划破指尖，一滴鲜血滴落在罗盘正中间。
    须臾间，陈小洛脚下亮起阴阳鱼八卦阵，眼前白光大盛，差点把她闪瞎。
    白光消失后，入眼的已经不是青瓦蓝天，而是一间木板拼起来的房间。
    房间正正方方，四周打了满墙的书柜，放满古书，中间有个大号是桌子，像极了厨房里的中岛台，台面上摆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乱七八糟的法器，头顶昏暗的油灯是唯一的光源。
    “就是个储藏室啊.....”陈小洛走到最近的书架，随便抽出一本。
    【己巳年年四月，与村头王女送花，收矣，喜不自胜】
    陈小洛：“？”
    她又翻开一页。
    【己巳年年腊八，出门遇一丧门鬼，降之，败一法器，归家误时，妻骂矣，晦气，不过吾妻貌美......】
    陈小洛：“？？？”
    她又翻开几本，发现都是差不多的恋爱日记。
    陈小洛不信邪，多转了几个柜子，她甚至连陈老夫人的日记都找到了，发现都是一样的东西。
    陈小洛当场懵逼，不是很懂，但是大受震撼。
    合着神神秘秘的家主密室，就是历来家主藏日记的地方？
    行......行吧。
    陈小洛把目光移到石台那一堆东西上，希望能从那上面找点靠谱的物件。
    她拿的第一件是个迷你酒坛子，拇指大小，本应贴红字的地方贴了一张大写的封，似乎封印着什么东西。
    敲了敲，由于外壁太过厚实，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陈小洛肃然起敬，大概是很厉害的东西吧，这么想着，她将酒坛子放回去。
    所以陈家密室还是有密室该有的样子嘛，也不全是恋爱传记。
    放开手的时候，指甲不小心蹭到了‘封’字纸，由于时间太过久远，纸一下子被蹭掉了。
    陈小洛一惊，连忙后退一大步，摆出战斗的姿势。
    酒坛口‘啵’地一声弹开，一缕青烟冒了出来。
    陈小洛暗叫不好，浑身紧绷，等着青烟化形。
    等了足足三十秒，无事发生，也没感觉到任何怨气或者杀意。
    陈小洛：“？”
    她重新回到石台前，拿起酒壶，酒壶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东西装过的痕迹。
    “发生甚么事了？”陈小洛自言自语，忽然想起来，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有一些质量差鬼魂容器，如果长期不使用，附加在上面的术式就会消散，而消散时，会冒出一股青烟。
    她没见过这么久不用的容器，渐渐把这个知识点忘了，乍遇到没反应过来。
    “不会吧。”陈小洛眼神都直了：“就这，陈景龄还妄想找尸王秘法？”
    怪不得家主密室一般开不到三次，入口设在阳台，原来如此，不是有多神秘，而是根本不值得。
    不说去的理由，大概也是太过丢人不好意思说吧。
    笑死，陈家密室，狗都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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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许家原本是出了名的高调, 家族盘踞的山都申请了旅游景点，山上不是摆摊算命的瞎子就是算生辰看面相的术士，招摇撞骗的和许家本家人都有营业, 鱼龙混杂, 游客被骗的不少, 网上评论一半一半，有夸得天花乱坠的, 也有破口大骂的，两极分化严重。
    自从许幻上任家主后，把所有玄学买卖一锅端了，只留下风景区, 就算在外活动的驱鬼师也没以前能声张, 一个比一个低调。
    而许幻, 据传言更是从没下过山, 彻底成为了技术宅。
    收到许幻的拜访贴，陈小洛颇感意外。
    眯到一半被中途打断, 剩下几分钟也不好再做什么，陈小洛想了想，又去洗了把脸, 再次回到床边, 喊苏深起床。
    “苏深。”
    苏深一动不动。
    陈小洛没有再次开口叫她，而是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往上提溜：“我要出门了, 你要是还不起, 我就把你装锁灵盒里带出去。”
    苏深眉头拧得死紧, 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道：“你好烦啊。”
    “睡够久了。”陈小洛放开她, 双手叉腰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
    “啧。”
    苏深沾到被褥，仿佛见到磁石的铁块，眼睛一闭，直挺挺朝后仰。
    --

 第132页

    竟是又睡着了。
    “你是猪吗？吃了睡睡了吃。”
    陈小洛赌气是的坐回床边，背对苏深，思考把这玩意儿装进锁灵盒里带着走的可能性。
    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主角还在她这里，如果苏深继续赖床，就算苏深醒来后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陈小洛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一排儿童玩具似的锁灵盒里，挑出一只佩奇猪的。
    粉粉嫩嫩的佩奇猪，歪着他那颗电吹风似的脑袋，笑得阳光灿烂。
    她正准备转身，有肩膀搭上来颗圆滚滚的人头，下巴垫在她肩上，有点重。
    “喔，社会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由于距离过近，陈小洛都能感受到这人说话时，喉咙带起的震动。
    越来越像个人了。陈小洛这么想着，收起锁灵盒的同时，一只手摁在苏深脸上，将她推离自己：“醒了就起床，跟我去参加葬礼。”
    “早就醒了。”苏深撇撇嘴，才不跟你似的，懒得跟猪一样。
    陈小洛：“？”
    她站起来转过身，发现苏深穿戴齐全跪在床上，甚至鞋子都穿上了，精神奕奕，哪里有半分刚睡醒的样子。
    “走啦走啦！”苏深从身后推着她往外走，兴致很高：“谁的葬礼，规格大不大，有席吃吗？”
    陈小洛感觉哪里怪怪的，还没来的细想就被苏深打断了，没好气道：“就吃到吃。”
    礼堂上，所有陈家人聚在一起，穿着统一的白色丧服，按辈分排列的整整齐齐。
    见陈小洛洛来，陈崧上前一步，道：“家主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嗯。”陈小洛将苏深往前领了一步，交给陈崧：“大伯，这个家伙你找个人帮我照看一下，给她点吃的，让偏屋别出来。”
    陈崧看了苏深一眼：“我明白了。”
    “麻烦你了。”陈小洛说完，整了整领子，朝台上走去。
    苏深目送陈小洛，嘟嘟囔囔的小声道：“好过分，都不问我的意见，没有鬼全。”
    陈崧看着陈小洛挺得笔直的腰板，欣慰的叹了口气：“一晃眼都能独当一面了。”
    “？”苏深转向他，没听懂什么意思，她皱了皱眉，道：“我要吃烤乳鸽。”
    陈崧想了想，“烤乳鸽没有，烧鸡行吗，烤鸭？”
    苏深一听有多种选择，立即道：“两个都要。”
    “没问题……小鱼，你来。”
    陈玉鱼原本在队伍里低着头难过，闻言不明所以的看过来，确实是亲爹在喊自己，于是站起来走到这边。
    “小鱼，给你个任务。”
    “啊，好的。”虽然不明白有什么任务比祖奶奶的葬礼还重要，但是答应就对了。
    “你带着她去厢房吃东西，葬礼结束之前不要出来。”
    原来比葬礼还重要的事情是这个女鬼？
    陈玉鱼挠挠头，懵逼的答应下来。
    厢房外，陈小洛表情肃穆的打开锁灵盒，厢房外，陈玉鱼和苏深干坐着大眼瞪小眼。
    陈玉鱼手长脚长，偏偏喜欢把自己蜷在椅子里缩成一团，显得瘦小无助，苏深一个身量纤细的少女型女鬼，四仰八叉坐着，一条腿放在桌子上，胳膊搭在椅子背，毫无形象可言。
    “苏……深？”
    外面陈小洛致悼词时，陈玉鱼说话了。
    “啊？”
    苏深抬眸望向她。
    “你和我……你和小洛姐，你俩到底什么关系，要是不方便透露就算了。”
    他在陈家老宅里长这么大，什么驱鬼术士没见过，向陈小洛这样把篆养的鬼当对象似的同吃同住，带进带出的，还是头一回见。
    也不是没问过他爸，他爸给他回了五个字：没事少打听。
    神秘兮兮，讳莫如深，他更加好奇了。
    苏深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也问过陈小洛，陈小洛怎么说的？
    “没有关系。”她学着陈小洛当时的语气，逐字重复，冷冰冰的口吻吓得陈玉鱼直接噤了声。
    直到烧鸡烤鸭上桌，苏深心无旁骛埋头干饭。
    陈玉鱼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哎，你们鬼原来都这么能吃的吗？”
    苏鼓股着腮帮子，顺口回答：“还行。”
    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深是个有问必答的好孩子。
    “我记得你昨天吃了好多，自己干掉一桌子，肚子都鼓起来了。”陈玉鱼伸手比划。
    “那不是昨天嘛，今天是今天，今天我还没吃……”说到一半，她想起来什么，气愤道：“对啊，陈小洛没给我早饭吃！”
    她暴力撤下一根鸡腿，仿佛把鸡腿当成了陈小洛，使劲儿咬一口，眼睛盯着虚空一点，像是在思考什么，一举一动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陈玉鱼：“……”总有种一不小心给小洛姐闯祸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两天后，许幻来了。
    早上五点来的，陈小洛处理家族内务熬了个通宵，刚准备睡觉，得到通知时人都是懵的。
    但是别人来了，又贵为家主，她没有不迎接的道理，只要把打着呵欠的苏深从被窝里拖死猪似的拖出来，带着出去见人。
    许幻已经在会客厅等好久了，见到陈小洛立刻站起来，上前一步，伸出手：“最年少有为的陈家家主陈小洛，你好，我是许幻。”
    --

 第133页

    “你好，久仰。”
    没等陈小洛再说什么，许幻目光就牢牢锁定了睡眼迷蒙的苏深。
    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让陈小洛一度怀疑苏深不是个鬼，而是个什么纯金雕像。
    第56章
    由于目光太过灼热且不加掩饰, 苏深揉眼睛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手，面无表情的回视许幻。
    “你就是苏深？”
    “……嗯, 我是。”
    许幻深吸一口气, 面部表情激动无比, 她上前一步，一把握住苏深的手, 放在胸前做捧心状：“果然好漂亮！我现在宣布，你就是我的梦中情鬼！你要不要跟我走？只要你跟我走，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我以家主之名发誓, 只要我有, 你要你要, 怎么样？”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陈小洛忍不住道：“等一下, 你……看上了苏深？”
    “啊，我老早就听说她了, 久仰大名，一见钟情，日月可鉴。”
    陈小洛道：“苏深不能跟你走。”
    “不会让你吃亏, 我拿许家秘术和你换。”
    “那也不行。”陈小洛拒绝的十分果断：“许家主是贵客, 不远千里来陈家做客，一路舟车劳苦，先休息会儿吃个饭, 别在这杵着了, 传出去显得我们陈家不懂礼数。”
    说罢, 她对侍女道：“送许家主去房间。”
    侍女立刻会意，“许小姐, 请跟我来。”
    许幻上前一步拦住转身要走的陈小洛，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借一步说话？”
    “哎呀，过来。”见陈小洛不动，许幻强硬的拉着她，走了两步发现杵在一边卖呆的苏深，又拉上了苏深。
    许幻一手一个，拉着转过回廊，确认四周没人才放手。
    “你要说什么？”陈小洛双手抱环，微微皱眉。
    她现在看许幻特别不顺眼，并且极其愤怒，长这么大，她气成这样还是头一回，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如果她现在不是陈家家主，不管许幻什么身份，她一定把人丢出去。
    丢出去再打一顿，警告她不要再打苏深的主意。
    苏深是她从古墓里带出来，一口一口喂这么大，好不容易懂点事儿了，凭什么便宜别人？
    配吗？
    陈小洛越想越气，心里已经把许幻打包丢出去了好几遍，面上依旧沉静如水，不动声色。
    “不就是束缚嘛。”许幻道：“我给你们解开，这样你们就自由了。”
    “哎？”苏深有点懵。
    她从重见天日起就跟着陈小洛，虽然陈小洛狗了点，可她没想过离开她的可能性。
    苏深有些慌张，习惯性看向陈小洛。
    陈小洛面色发黑，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显得十分冷漠无情。
    苏深委屈的扁扁嘴。
    “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起过。”陈小洛问许幻，声音冰冷。
    许幻敞亮的笑笑，道：“我听说你身边有个女鬼，就让人留意了一下，发现你的情况和我们家一个快失传的旁支的秘术很像，我去查了资料，情况都一一对上了，本来想捏在手里，万一有什么事，作为把柄要挟你一手，可苏深实在太对我胃口了，我改主意了。”
    “……”陈小洛嘴角抽搐：“你还真是诚意满满啊。”
    “因为需要当事人配合嘛。”许幻转头对苏深道：“怎么样，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不会绑着你走路，你想吃什么吃什么，啊……当然，活人不能吃，更加不会限制你花钱，我只有一个请求，我跟你联系的时候，你要好好跟我说话，怎么样？”
    “吃什么都行？”苏深微微睁大眼睛，满脑子这两天视频刷到的美食。
    烤骨髓，叫花鸡，炸鸡柳，酒酿小圆子……
    “什么都行哟！”许幻伸出手，朝她比出个大拇指，映着黎明阳光的白牙闪瞎了陈小洛的眼。
    “我……”苏深喉头滚动，缓缓举手。
    “苏深。”陈小洛语气平淡，像只是从纸上看到了正巧事苏深的名字的字，顺嘴把它读出来。
    苏深下意识缩缩脖子，道：“要不还是算了。”
    “苏深，”许幻打断她：“没有谁能替你做主，你是自由的，你不是地缚灵，你是最高级的厉鬼，像风一样，来去自由。”
    “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苏深的意思，让她自己选择，毕竟她有独立的人格，不是谁的附属物，对吗，陈家主。”
    陈小洛没说话，唇角抿成一条线，下颌线紧绷。
    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苏深却觉得，这一刻的陈小洛，像极了刑场上负手而立的旁观者，悲戚孤独在她极力掩盖的外表之下交替碰撞。
    “......”苏深转过身，背对陈小洛，面朝许幻，再次举手。
    转身的瞬间，身后的视线如芒在背，不容忽视。
    苏深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居然有股力道将她用力一拽。
    苏深没有防备，被拽了个踉跄，撞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耳边是陈小洛冷冷的声音：“许家主大老远过来，就是来和我抢人的？”
    许幻在苏深摔倒的瞬间就下意识过来扶，看到陈小洛接住了，才不甘心的收回手臂，“什么时候苏深是你的人了，你们什么关系？”
    “我们......”
    “没有关系。”苏深从陈小洛怀里挣脱出来，朝她微微扬起下巴，“你自己说的，我们没有关系，我同意的你的说法。”
    --

 第134页

    陈小洛：“......”
    “跟我走吗？”许幻开心极了。
    “你真的能帮我解除束缚？”苏深被陈小洛坑惯了，将信将疑的又问了一句。
    “可以，”许幻点头，“没有副作用，因为这个术式，属于我家族旁系术式的一种，不过几百年前失传就失传了，解除这个就和生病吃药一样，有特定的物品，都是一次性的，我手上刚巧有一个。”
    “那来吧。”苏深伸出手，羊脂玉般的手腕上，一个繁杂的术阵若隐若现。
    许幻摘下自己的项链，银质水滴形状的坠子反着银白的光。
    她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将坠子捏碎，里面骨灰似的粉状物体洒落在手心。
    “把手给我。”她朝苏深伸出手。
    苏深看了眼陈小洛，敛下眸子，将手递过去。
    许幻对陈小洛道：“还有你的。”
    “嗯？”陈小洛一副猛然回神的样子。
    “哎呀，你们两个人的束缚嘛。”许幻等不及了，一把拉过陈小洛的手，叠在苏深手背上，两只手的中间，是许幻碎掉的项链坠子。
    碰触的瞬间，一道淡绿色光芒快速划过。
    苏深抬手摸上心脏位置，那里有什么轻轻绷断了，就像突然卸下千金重担一样，整只鬼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习惯性看向陈小洛，想将自己最新的变化告诉她，却发现陈小洛也在看她，目光交汇，那双绯色眸子阴暗深沉，似乎涌动着遮天蔽日的风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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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所以说你为什么还在这。”
    吃完饭换了个衣服的陈小洛, 从衣帽间出来，一眼看到四仰八叉躺在地毯上啃零食的苏深，托她的福, 雪白绒毛的地毯上全是饼干屑。
    陈小洛嫌弃的不行, 经过时特地从桌子另一边绕了远路。
    早上苏深选择解开束缚后, 不知为何没有离开，而是屁颠屁颠跟着陈小洛回来了。
    陈小洛以为这鬼一会儿就走, 没管她，去吃饭换衣服，没想到出来之后，这厮居然还在这里。
    “你管我。”苏深不以为意, 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撕开一包果冻往嘴里塞。
    “严格来说, 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陈小洛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 余光里，苏深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所以我去哪你管不着。”说话间, 苏深朝陈小洛走过来。
    “？”陈小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再次强调：“你这是私闯民宅。”
    苏深朝陈小洛笑了一下：“你让警察来抓我，看能不能抓得到我。”
    陈小洛：“......”
    她叹了口气, 又把外套扔回去, 放弃了出门的打算。
    那边苏深都走到门口了，看她不动，转过身眉头拧的死紧, 每一根面部神经都在传达着不满。
    “你到底出不出门。”
    苏深自己都没发现, 或许发现了没在意, 从束缚解除之后，她依然保留着以前的习惯, 在陈小洛周身一定范围内活动。
    像一只叛逆的家猫，不让人碰，有事儿没事儿凶巴巴的，但不管吃饭还是玩耍，一定会待在主人的视线范围内。
    陈小洛没骨头似的靠着沙发背，虚虚坐着，双手抱环，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深。
    “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欠我不少钱。”
    “哈？”苏深一愣。
    “你在我手底下打工，钱没给我赚到就不说了，白吃白喝也算了，还透支薪水买吃的，你透支的那些还没还，我粗略算了一下，照你的工资，满打满算还有三年。”
    苏深眼皮子一跳，想也没想否认道：“不可能，没有的事。”
    陈小洛绯色的眼睛眨了眨，像是没想到苏深会说这样的话，顿了半晌，道：“这就赖账了？”
    “绝对不可能三年。”苏深伸出两根手指，一脸认真：“最多两年零十一个月。”
    傻憨憨的模样惹人发笑。
    陈小洛也没憋着，直接了当的笑出了声：“所以你留下来是为了还账？”
    苏深一听见陈小洛这么笑就生气，“你做梦。”
    “那你留下来干什么。”陈小洛不动声色的捻起苏深刮到沙发上的一根软软的头发，有点意外这鬼居然会掉毛，“友情提示，鉴于你我之间的强制束缚关系已经解开了，陈家没有义务再像你提供食宿，包括你刚刚吃的零食，都是要收费的哦。”
    “扣扣搜搜，一家之主还这么小气。”苏深小声嘟囔，用眼刀刮陈小洛。
    “你在我这里好吃好住，饿了有人做饭，困了有人铺被子，伺候的舒舒服服，市面上五星酒店都没有这待遇，”陈小洛说着，拿着手机里自带的计算器点来点去：“不过咱俩好歹相识一场，我是个念旧情的人，给你打个折，就按本市五星酒店的价格算吧，我折中了一下，一天1600，你已经欠我......”
    “停停停！”苏深现在对钱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去抢啊？”
    “什么抢不抢的，”陈小洛无辜的看向苏深，双手一摊：“已经给你打折了，我们陈家在外面经营的酒店价格还要翻一倍。”
    --

 第135页

    “这么着急赶我走？”苏深挑眉。
    陈小洛迅速冷下脸：“是你自己非要解除的。”
    “不是你说的我们没关系吗？”苏深也很生气。
    “对，没关系，所以房客小姐，请支付相应费用。”陈小洛反唇相讥，丝毫不让。
    “陈小洛！”苏深气急，抓起手边的东西朝陈小洛扔过去。
    陈小洛偏头躲开，随着一声脆响，放做摆件的装饰盆景应声而碎，碎裂的玉石中央，那个东西躺在那里，赫然是一把小刀。
    陈小洛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对仿佛对着陌生人的说话的口吻继续道：“再加一尊永生花玉石盆景......”
    话没说完，苏深摔门离去。
    陈小洛捏了捏眉心，低声道：“怎么一言不合摔起东西来了，还扭头就走，跟谁学的坏毛病。”
    她走到窗边，苏深翻墙而过，只留下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
    陈家大宅是传承的旧宅院，从建好到现在，从没翻新过什么东西，垒砌墙壁的砖瓦石块，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每处都保留着最原本的样子，比市面上任何熟知的古建筑景点都原汁原味，一步一景，人景相融。
    苏深一袭淡绿色杉襦坐在连廊两侧的石栏上，背影纤细身量小巧，让刚起床的许幻有些恍惚，有那么个瞬间以为自己穿越了。
    “苏深。”许幻边朝她走过去边喊。
    苏深闻言回头，兴致缺缺的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
    被无视的许幻也不气馁，走到苏深面前，和她并排坐下。
    苏深双手托腮，嘟着嘴巴，腮帮子鼓鼓的，一看就是在生气。
    “怎么了，谁惹你了，跟我说说，我去帮你揍他。”
    苏深放下双手，低着头道：“没事啊。”
    “那要不要出去玩。”许幻道：“你应该还没好好逛过街吧，一直跟着陈家主，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想去哪去哪，想玩什么玩什么。”
    苏深抬起头：“可以买吃的吗，我想吃驴肉火烧和烤乳鸽。”
    “可以啊！”许幻应和的很快：“我也喜欢驴肉火烧，你吃早饭了吗？一起去？”
    本以为会得到苏深肯定的答复，却没成想苏深情绪再次萎靡下来，闷声道：“算了，我吃过了，你自己去吧。”
    “额......”许幻悟了一下，了然道：“吃过了可以再吃嘛，食物又不是只有饿的时候才能吃。”
    “不要。”苏深摇摇头：“你自己去。”
    “那我......带回来给你吃？”许幻试探着问。
    “好啊。”这回苏深没有犹豫，并且催她：“你快去吧，快去快回。”
    还冲她摆手。
    许幻直起腰来，表情苦恼：“可是一个人去好孤单无聊，还是想你陪我。”
    苏深奇怪的看着她：“我又不是人，就算带上我，你依旧还是一个人。”
    许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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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话是没错, 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许幻到底是没自己去，她本来的意图就不是吃早饭。
    “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苏深垂头丧气道：“不想回房间。”
    “那我陪你吧, 我也不想回房间。”
    苏深道：“可以, 但是你不要说话。”
    已经做好促膝长谈准备的许幻：“啊？”
    “你好吵。”苏深嫌弃道：“我想安静的待着。”
    许幻：“行吧。”
    一人一鬼谁也没说话, 静谧中透着一丝尴尬。
    只有许幻单方面的尴尬。
    苏深双手抱膝，脸埋进臂弯里, 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似乎快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许幻忍不住道：“苏深，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深头也没抬, 声音闷闷的：“嗯？”
    没有被拒绝, 许幻清清嗓子, 道：“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你也有“家”的概念吗？”
    “家？”苏深顿了一下，抬起头来：“我当然知道啊, 这不是陈小洛的家吗？”
    她没有一皱，扬起下巴：“我怀疑你在看不起我的知识储备。”
    “不不不，”许幻连忙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真的, 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陈小洛在这里啊。”苏深想也没想的回答，语气十分天经地义。
    这回换成许幻愣了，连忙道：“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
    “没有。”苏深撇嘴, 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我讨厌死她了。”
    “所以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许幻有点懵。
    然后她得到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因为陈小洛在这里啊。”
    许幻：“......”
    有那么一瞬间, 许幻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但是苏深的表情太过真诚，实在不像作假。
    她不死心：“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好烦啊。”苏深被问烦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翻来覆去的问，你听不懂吗？”
    --

 第136页

    许幻：“.......”她脸色变得难看。
    毕竟她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明明是苏深回答的模棱两可。
    如果苏深是个人，她都要觉得这是在对她秀恩爱。
    “啊呀。”苏深突然站起来，对许幻道：“陈小洛的上午甜点到了，我闻到味道了，你自己玩吧，我去吃东西了。 ”
    说罢，不等许幻反应，从墙头直接翻了过去。
    隔壁就是陈小洛的院子。
    许幻：“......”
    她好像告诉了苏深，她让人去买早饭了？
    这边苏深刚翻过来，还没落地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的陈小洛。
    陈小洛套了早上那件红白相间的外套。
    宽松款式，套在她身上肥了吧唧，像整了个大肚花瓶在身上，衬着两条腿像两根檀木筷子。
    她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聚精会神，听到动静，施舍般投过来一个眼神。
    “你在这里干嘛？”苏深轻巧落地，随口问她。
    陈小洛倚靠的这堵墙，距离隔壁院子的走廊，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米。
    “看书。”陈小洛语气淡淡的。
    苏深看了下陈小洛脚底下刚浇完水的草坪，和裤腿上沾湿的水渍，表示非常理解这种非要去绿化带阅读的行为。
    “有病。”她嘟囔着，转身进房间。
    陈小洛抬眸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咀嚼两下，吐出一个泡泡糖泡，炸开的同时收起书，跟着进了屋。
    “唔，是小蛋糕！”苏深快乐的欢呼两声，屁颠屁颠在沙发上坐下：“是草莓红丝绒的吗？”
    她拿起来细细端详。
    陈小洛坐到她对面，淡淡道：“那个是我的。”
    苏深咬下一口，开心的发现自己猜对了口味：“人类不要吃太多甜食，会长胖的。”
    “我每天都有运动，不会长胖。”
    “女孩子长肌肉也丑。”
    “我不嫌丑。”
    苏深撇撇嘴，小心翼翼撕下一小块，上面还有一个她的牙印缺口，递到陈小洛面色：“只可以吃一点。”
    陈小洛：“......你为什么一副我在抢你饭吃的表情，那本来就是我的。”
    “啊呀，谁让你扣扣搜搜只上一块，你缺这一块蛋糕啊！”苏深被整烦了：“你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陈小洛翻了个白眼，捏住苏深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将蛋糕要进嘴里。
    苏深收回手，舔去手上沾着的奶油，继续吃起自己的蛋糕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陈小洛低下头，重新打开书，落下的刘海遮住了上扬的唇角。
    吃完蛋糕，侍女又送来了柠檬茶和蟹粉灌汤包。
    苏深起身迎接食物，亲自端着，都没用侍女进来。
    她重新回到沙发上，将餐盘放上茶几，道：“这是什么组合，好奇怪啊。”
    陈小洛双腿交叠，语气平缓：“你想多了，咱俩一人一份，你自己选。”
    “哈？”苏深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不选我选了。”
    说着，朝茶几伸出手。
    “！”苏深火速端起蟹粉汤包。
    陈小洛的手堪堪停住，转向柠檬茶。
    “包子都抢，你没有心。”
    “爱吃不吃。”
    蟹粉汤包刚出锅，汁水丰富，普通人吃烫嘴，苏深就完美没有这个顾虑。
    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不死心的盯着陈小洛喝了一口的柠檬水。
    陈小洛继续看书，全当看不见。
    “今天的柠檬水好喝吗？”苏深问道。
    “还行。”陈小洛双眼没离开书页，手却将被子往自己这边移了一端。
    “我好久没喝柠檬水了。”苏深眼巴巴的看着，又来了一句。
    回应她的，是陈小洛一声事不关己的：“嗯。”
    陈小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放回去。
    “我尝尝？”苏深小心翼翼的问。
    “不要。”
    “尝一口又不会怎么样。”
    陈小洛终于将视线从书页上离开，看了苏深一眼：“你自己选的。”
    “太过分了，”苏深抓抓头发，“哪有两个人上一份饭的。”
    “只有我自己谢谢，”陈小洛认真道：“这里只有我自己需要吃东西，靠食物的摄入维持生命活动，你已经吃了我很多了。”
    “你缺这一口吗？”苏深双手叉腰，开始叫嚣。
    陈小洛战术后仰，靠着沙发，语气欠了吧唧：“这是我的柠檬水。”
    “啧。”苏深爬在沙发上锤抱枕。
    陈小洛把书放到一边，拿起手机发了几个消息，又再次将书拿起来。
    苏深拿着抱枕盖到自己脑袋上，从抱枕缝隙里对着那杯柠檬水望眼欲穿，可怜巴巴的。
    两分钟后，她眨眨眼睛，一咕噜坐起来。
    陈小洛“啪”地一声把书合上，慢条斯理的把自己外套的拉链拉起来。
    做完一切后，才有侍女着急忙慌跑过来。
    “家主，不好了，陈景龄又来了，现在正从大门那边往里闯。”
    陈小洛站起来：“走吧，去看看。”
    苏深连忙道：“走走走！”
    起身的同时，顺手抄起觊觎已久的柠檬水。
    跟在陈小洛身后，低头猛吸一大口。
    喟叹一声，从未感觉柠檬水如此好喝过。
    --

 第137页

    走出院子，遇到听到动静出来看情况的许幻。
    许幻看到亦步亦趋跟着陈小洛的苏深，眼神暗了暗。
    “许家主，”陈小洛道：“我们有些家务事要处理，波及范围可能有些广，许家主最好待在屋里不要出来。”
    “陈景龄又来了？”许幻道：“如果陈家主不嫌弃，我可以和你们一起，毕竟他做的恶事也不是一两桩，关系道整个驱鬼界。”
    陈景龄的事不是秘密，陈家发生这么大动荡，外界不知道才有鬼。
    陈小洛没有推辞：“也好，那就请许家主帮忙照看一下陈家其他人，陈景龄让我来，他杀了我祖奶奶，我要亲自清理门户。”
    “好。”许幻一口答应，又道：“苏深也留下来一起吧。”
    苏深喝得正欢，闻言一愣，连忙道：“不了，我要去看看陈小洛的小叔有没有带他老婆。”
    “那就走吧，事不宜迟别耽搁了。”陈小洛道。
    “行吧。”许幻无法，只好答应。
    侍女带着许幻去另一个方向，走出一段距离，许幻又回头看了眼苏深，眼神里充斥满了不甘心。
    “陈小洛。”苏深扯扯陈小洛宽大的衣服。
    “说。”陈小洛正和赶来的陈崧商量对策，百忙之中分给苏深十秒钟。
    “你那朋友在瞪我。”
    “你瞪回去。”
    然后许幻就发现，当她再一次回头的时候，苏深居然和她对视了，还非常认真的看了她一眼，饱含深意。
    许幻：“！！！”好像也不是没有机会！
    越往前走，瘴气越浓，大雾一般字山门飘过来。
    只不过相较上次，这次没有那么浓烈了，雾里也没有那么多妖魔鬼怪。
    会议团早早出动，配合陈家其他驱鬼师，道也不是完全招架不过来。
    “陈小洛！”陈景龄停在半空，周身围着一条怨气汇聚的深紫色纽带，远远看去，神似围着一条紫色的飘纱。
    “好漂亮。”苏深直接惊叹，非常不给面子。
    相较这条纽带，陈景龄的脸就十分还原普通大众对鬼的印象。
    只见那张原本清秀俊逸的脸上坑坑洼洼，布满血黑色的痂，有的地方皮看看挂在上面，破碎不堪，狰狞恐怖。
    也不知道怎么弄的。
    听到苏深的话，陈景龄一个鬼鞭甩过来，大声道：“滚！”
    陈小洛拽着陈崧躲开，苏深也凌空而起避开。
    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应鞭发出一声巨响，深埋的石板被生生抽碎，碎石崩裂，烟尘四起，溅射到旁边没有防备的人身上，伤得不轻，人躺在地上疼得直打滚。
    “陈小洛，你这个卑鄙小人，出尔反尔，我看错你了！”一鞭未中，又是一鞭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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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旁边一个身影闪出, 挡下这一鞭子。
    那人落在陈小洛身前，微微偏头：“家主，没事儿吧？”
    陈小洛温声道：“谢谢你, 清清姐。”
    陈清清轻咳一声, 道：“应该的。”
    “这边交给我就好, 你带长老去西院，那边更需要你们。”
    “好。”家主的命令陈清清不好违抗, 护着陈崧离开。
    陈小洛对陈景龄道：“小说，下来唠会儿。”
    回应她的是猛烈的幽冥烈火，伴随着陈景龄一串语速极快的话。
    具体说了什么陈小洛没听清，但大概率在骂人。
    伴随着火苗一同冲过来的, 是一个漆黑纤瘦的身影, 还没擦到陈小洛身前, 就被猛冲下来的苏深拦住了。
    “我找你好久了, 你在这儿啊。”
    苏深别住琪昉的胳膊，脚踩在她的肩膀上, 整只鬼兴奋地不行。
    琪昉回过头，脖子扭成诡异的弧度，双眼冒血, 表情狰狞：“丑八怪。”
    苏深撇撇嘴：“哪有你丑。”
    下一秒, 两只鬼激烈碰撞，打的不可开交。
    另一边，陈小洛和陈景龄隔空对峙。
    “你的契约是怎么解除的。”陈景龄问她。
    陈小洛歪了歪头, 语气诚恳：“遇到一个不请自来的神奇怪人, 我也很意外, 人生处处有惊喜。”
    “放屁！”陈景龄骂道：“胆敢毁约，那你相比也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了吧。”
    “还行吧。”陈小洛拔刀出鞘：“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苏深听到他们说话, 百忙之后回头大吼：“什么契约解不解除的。”
    然后她一个后撤，退到一半，被熟悉的感觉狠狠拽了一下。
    带着陈小洛也一个趔趄，差点被陈景龄劈中。
    陈小洛抱怨：“很危险啊！”
    之前她和苏深是叠加了两个束缚契约，一个他们之间的，她们和陈景龄夫妻的。
    陈景龄夫妻的契约种得晚，一定程度上覆盖住了之前的契约，阴差阳错，就给陈景龄的解除了。
    有一说一，陈小洛也很意外。
    而且就陈景龄和琪昉的状态来看，陈小洛猜测，那个骨灰似的粉末，不是解除必要条件，那个银坠子才是，而粉末大概是为了保护契约人不受伤害反噬之类的东西。
    --

 第138页

    这就很巧。
    解除的瞬间陈小洛就知道了，苏深可能直接把陈景龄的束缚忘了，居然没发现解除的是哪个契约。
    之后，陈小洛就开始着手准备陈景龄的反扑。
    来得比想象中要快。
    陈小洛看了看天，四面八方涌过来黑压压的乌云圈，像是要把整座山都压塌似的。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云，是无以计数的孤魂野鬼，妖魔鬼怪。
    在乌云圈进入山范围的时候，一道紫红色结界拔地而起，将乌云笼罩在了里面，这个紫红色结界只进不出，与此同时，针对陈家大宅的第二道金色结界开启，护住宅邸。
    陈家作为一个传承千年的驱鬼世家，这点防护不可能没有，上次被打成那样，主要是太措不及防了，疏于防范，被陈景龄从内部偷袭，而这次有了防备，即使陈景龄修为比上次高了不少，正面也依旧难以攻克。
    简单来说就是，上次的情况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
    比如这两层的结界。
    毕竟说什么也不能让妖魔鬼怪跑到城市里面危害市民。
    上次事件之后，光清理市里的孤魂野鬼，就废了好大一番功夫，许多驱魔师不眠不休，清完这个再清那个，包括陈东风在内，累趴了。
    “不是，为什么。”苏深和琪昉打的有来有回，不耽误说话：“你早就知道解除的不说这个契约对不对，居然不告诉我！”
    “你不能自己发现吗？”陈小洛刀被挑飞，顺势下蹲拔出刀鞘，趁着陈景龄收势之余，用刀鞘将他拍飞出去：“我也是自己发现的呀！”
    “你发现了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吗？害我白高兴一场。”
    “你自己迟钝关我屁事啊。”
    “陈小洛我跟你说，这事儿咱俩没完！”
    他俩一唱一和，陈景龄受不了了：“给我专心打架啊！”
    与此同时，是更加猛烈的进攻。
    爆炸声伴着浓烟，混合着腐烂的气味，字山门出源源不断的传出。
    西门这边，陈清清和陈崧到达的时候，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会儿了。
    金色的结界外面黑压压一群鬼，数量庞大，紧紧接着结界，将它们本就恐怖的外表挤压的更加狰狞。
    陈家的远程类驱鬼师在结界内站成一排，符咒桃木剑之类的法器嗖嗖往外丢，不要钱似的。
    每丢一处，那一处就会获得一个短暂的空缺，眨眼工夫又有新的鬼补上。
    随着陈清清的加入，速度又快了一些。
    陈崧看了一会儿，感叹道：“这座山都快成乱坟岗了。”
    旁边坐着准备替换的人道：“还好啦，不都这样嘛。”、
    “也是。”陈崧煞有介事的点头。
    其他位置也由其别的会议成团带领着，目前看来局势良好。
    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谁知道陈景龄弄了多少鬼，而人的体力是有限的，驱鬼术耗费体力，就算分成两组，也是一茬比一茬累。
    唯一的突破口还是在前门陈小洛那边，只要陈景龄消灭的快，陈家就不成问题。
    然而陈景龄又岂是那么容易消灭的。
    眼看局势陷入拉锯战，他也不恋战，挥开陈小洛，瞬移到琪昉身边，又踹开苏深，带着琪昉原地消失了。
    陈小洛胸口一痛，接住即将摔在地上的苏深，眼睁睁看着陈景龄夫妻走掉，没去追。
    “一场战斗下来，就这一脚最痛。”陈小洛拉起苏深，面露嫌弃。
    “他突然出现啊，你没看住这怪我？”
    “好了好了，不要吵架，陈景龄跑了，还有别的地方需要帮忙，赶紧收拾完。”
    苏深看了眼陈小洛，下巴一抬：“那我不管，你得先把束缚的事说清楚。”
    陈小洛也决定先休息一会儿，她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石头坐下，抬头看着苏深，不明所以：“说什么？”
    “我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你知道吗？”苏深双手叉腰：“结果就这？白高兴一场，都是你害的，还不给我饭吃，扣我伙食，还要收我住宿费，你怎么说的出这种话的。”
    陈小洛道：“一码归一码，我看你就算解开束缚不也没走吗，甚至都没超过束缚范围，待的挺开心的，没什么区别啊。”
    苏深挨着陈小洛坐下，掰着指头跟她数：“一个是自愿的，一个是被迫的，这是两码事，这点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哦，那你为什么自愿留下。”
    “等一下。”苏深猛然想起今天早上靠墙看书的陈小洛：“所以今天早上你是故意去墙边的，你早就知道我在哪里，为了不被我发现束缚还绑着，自己拉进距离。”
    苏深战术后仰，审视着陈小洛的目标变得不可置信：“不愧是你，真的狗啊。”
    “好好说话，不要人身攻击。”
    两三句话的工夫，陈小洛休息好了，她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红豆手链，递给苏深。
    “啥呀。”苏深没接，抬眼看她。
    陈小洛表情意外的严肃：“解除束缚的符咒，和许幻的项链是同款。”
    “！”
    苏深一把攥过，看看手链，又看看陈小洛，“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失传的东西，世间又不是只有一个。”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

 第139页

    苏深三步并做两步追上陈小洛，在她身后喋喋不休。
    “你就是不想解开吧，每天欺负我你很开心吗？还是说你其实舍不得我唔......”
    陈小洛突然停下，苏深没注意，直接撞了上去。
    “你听着，我只说一遍。”陈小洛深吸一口气：“这东西是我这两天拿到的，之前没有，你用你的脑干想想，这东西怎么看都要留着解除陈景龄的束缚吧。”
    “都是借口，陈景龄的束缚有什么难解的，把他带到那个什么你们家密室去不久行了嘛？”
    “闭嘴。”陈小洛懒得跟她解释：“爱要不要，不要还给我，这束缚这辈子你都别想解。”
    “不要，给我了就是我的。”苏深将红豆项链带到手腕上，宝贝地用另一只手捂住。
    “那就闭嘴。”陈小洛脚步加快，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苏深抬起手，细细打量这串红豆，看似平平无奇的红豆，仔细观察，隐隐能看到刻画细微的符文。
    “好丑啊，”苏深评价：“为什么不是银的？你看许幻的项链就这么好看，为什么到你这就是丑不拉几的豆子。”
    陈小洛道：“那种淘汰款式的桃心吊坠哪里好看了，我怀疑你审美有问题，和事实反向。”
    “什么叫我审美有问题......那我一直觉得你长得好看，事实是你很丑。”
    陈小洛：“......”
    “怎么不说话了？”
    “小学生行为。”
    “什么是小学生？”
    “......算了，”陈小洛放弃交流：“没事。”
    苏深抱怨道：“好过分啊，话说一半。”
    “看到前面那群鬼了没。”陈小洛决定给苏深找点事儿做。
    前方不远处，两个会议团成员带着一队驱鬼师，在金色结界外疯狂砍怪。
    “啊，好厚。”苏深感叹。
    “清理干净，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都行。”
    话落，苏深已经飞了过去，只要提到吃的，她就特别积极。
    有了苏深的加入，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忽然，一道绿光在金色结界外闪了一下。
    陈小洛脸色一遍，喊道：“快让开！”
    下一个瞬间，琪昉出现在苏深身边，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将苏深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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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速度快到陈小洛都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 一股强大的力道拉扯着她，将她往琪昉裂开的嘴里拉扯。
    那张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嘴了，嘴唇的肉被生生扯裂成碎肉, 血淋淋的附着在毛肚皮破开道口子似的开口上, 而那个开口, 足足能塞进去个人那么大。
    里面或许连接另一个空间，苏深在坠落, 或者逐渐远去，才会在距离上受到限制，将陈小洛一起扯过去。
    束缚不可违背，以目前的她, 没有任何办法。
    在其他人的呼喊声中, 陈小洛只来得及留下句：“我不在的时间一切交流陈崧处理！”说完眼前便陷入了黑暗, 再也听不到任何东西。
    琪昉发出桀桀怪笑, 再一次原地消失，这才彻底离开了陈家老宅。
    *
    陈小洛在黑暗中被拉扯, 意识被强迫处于一片混沌中。
    除了黑暗，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触觉, 没有声音, 没有物体，就连自己也仿佛不存在了似的。
    而后渐渐的，陈小洛感觉脑子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她条件反射伸手去捂, 却发现连手的感觉也没有, 她只是动了这么个年头, 到底胳膊有没有举起来，手有没有放到头顶, 她不知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头痛愈演愈烈，意识开始朦胧。
    陈小洛奋力挣扎，努力不让自己的意识消失，毕竟她对这里一无所知，如果消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束缚还没解除，如果自己死了，那苏深岂不是......
    如果陈小洛现在清醒，会对自己最后关头想到的居然苏深而诧异，但是现在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光是不睡过去，就已经花完了她近乎所有的力气。
    “苏深......”她听见自己的微弱声音的呼喊。
    如果有回应就好了。
    意识彻底消失前，她这么想着。
    然后一个声音在耳边猛然炸开。
    “你也在这里啊。”
    这声音清脆，带着点玻璃撞击瓷砖碎裂似的动静，以这个声音为点，感知猛然回笼，如一颗落在平静水面上的炸弹，搅起巨大的波澜。
    “唔。”陈小洛发出一声闷哼，睁开眼睛。
    面前是歪着头打量她的苏深。
    后脑勺依旧很疼，陈小洛伸手去摸，“嘶”了一声，闭上眼睛痛苦面具。
    “不好意思。”苏深诚恳道：“刚才放下你的时候没注意，磕到石头了。”说着，她捂上自己的后脑勺，委屈巴巴的道：“真的好疼啊。”
    陈小洛收回手，果真发现了自己的血。
    “你磕死我算了。”陈小洛无语凝噎。
    “这是哪？”她环顾四周，周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坟包，满地横七竖八的墓碑，还有些已经碎了，还插着许多无风自动的白色招魂幡。
    --

 第140页

    而她自己正坐在一块墓碑上，墓碑有些年头了，上面刻的字已经被岁月侵蚀到无法辨认。
    “不知道啊，但是怨气好重，熏死我了，这怨气和我反向。”苏深伸出手在脸前扇来扇去，嫌弃满满：“我以为就我自己在呢，你为什么被卖进坟里了？要不是你出声，我都发现不了你。”
    “坟里？”陈小洛回过头，果然看到一个被掘开的坟墓，坟土泛着腐臭的血的味道。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周围全是一模一样的坟包，没有边际。
    “我头一回见这么大范围的坟地，”苏深不大理解：“这周围的人都不种地吃粮食吗？”
    “这不是坟地，”陈小洛叹了口气：“这是养尸场。”
    苏深不置可否：“哪有尸体，我只发现了你。”
    陈小洛确实笑了出来，她指指自己：“你说对了，还就是我。”
    “啊？”苏深闻言，上下打量陈小洛一圈：“你要死了吗？”
    “听过活尸吗？”
    苏深愣了一下，而后摇头：“没有。”
    “怨气也是分种类的，像这种以死尸精心养成的怨气，时间一长，便有了一定的想法......你可以理解为成精了，成精的怨气就像水蛭一样，最适合灌入活人身体，将灵魂在体内活活撕裂，转化成自己的养料，由于融合了身体原本的灵魂，不会遭到身体的排斥，霸占这具身体，以活尸的方式诞生。”
    “好厉害呀。”苏深惊叹：“原来还有这种鬼，我都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
    “可你不是说这是以死尸养的怨气，死尸呢？我找过了，别说是人，连个苍蝇的尸体都没有。”
    陈小洛蹲下身，捻起一把地上的土：“都在这里面啊，一个坟包一个人。”
    这个消息太过骇人听闻，苏深连忙拍掉陈小洛手上的土：“那你还拿，恶不恶心啊。”
    “没区别吧。”陈小洛抖了抖衣服，意料中落下灰黑色细土：“反正我都被埋进进去了啊，你刨我的时候没有棺材吧。”
    “哝，”苏深指着地上一个破破烂烂的竹席：“用这个包着。”
    “啊，”陈小洛的感叹词平淡的像是机器人念出来了：“出来了，百家席。”
    “一百个人家做的席子？”
    “一百个裹尸体的席子拼凑出来的席。”陈小洛蹲下身，席子打量这个腐坏到仿佛一碰就散架的竹席：“不过看这成色，好像不止一百个。”
    “你小嫂子把我们弄过来干什么，这里好离谱。”
    “不是都说了要把我变成活尸吗？”
    “所以怎么变，把你放在这里不管你，让你饿到吃土，然后中毒从内部入手？”苏深双手叉腰，踢飞一张坟头纸。
    陈小洛点着下巴沉思：“确实，也是一个办法。”
    苏深看她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已经开始侵蚀了吗，先从智商开始？”
    “你感受一下，”陈小洛拍拍苏深的肩膀：“哪里怨气最浓。”
    “不要，”苏深挥开陈小洛的手：“这里的怨气和我反向，我已经犯恶心了，好想吐，你居然还要我感受，你是人吗？”
    “不用了，”陈小洛看着左右方，表情已经消失，淡淡道：“它来了。”
    苏深猛然回头。
    那边的天上，铺天盖地的乌云打着滚翻涌过来，无数坟包被它吞并进去，遮天蔽日，似乎要吞没这世间的一切。
    “我勒个乖乖。”苏深眼神发直：“真是泰罗拔河，扯小牛犊子了。”
    陈小洛：“......你以后不准看视频了。”
    苏深一秒气炸：“凭什么？”
    “闭嘴，来了！”陈小洛唐刀出鞘，横在身前，刀身发出一道白光，晦涩的咒文显现出来，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围成个球，将她和苏深圈在了里面。
    下个瞬间，乌云将球尽数吞没。
    世界又黑了下来，只有光球在发着光，与光球接触的乌云中隐约能看到数以万计，圆滚的眼球，那些眼球随着乌云随波逐流，只是在尽可能的将黑眼珠的部分转向光球，疯狂窥探着不属于这里的一切。
    光球在云朵间上下起伏，翻来覆去，晃得厉害，苏深只有紧紧抱住陈小洛，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我以后再也不在人多的地方和你吵架了！”苏深闭着眼睛大喊：“好恶心啊，我快吐了。”
    陈小洛也不好受，她用力抓着刀柄，还必须在颠婆中稳住身形，省得这个光球真的跟皮球一样，被推的滴溜溜乱转。
    “好了没啊！”苏深又道。
    “不要说话！”陈小洛勉强回复。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万人一齐说话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语调平平，但是一直在重复，轰炸着耳膜。
    “什么鬼？！”苏深听得耳朵脑袋一齐疼。
    “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声音换了句子，还是那一个腔调，一样古井无波的发音，由远及近，马上就要到她们身前了。
    “是嘴。”陈小洛冷静地说。
    “是嘴是嘴是嘴是嘴......”
    饶是苏深也明白了这嘴在学人说话。
    于是她大声喊道：“陈小洛王八蛋！！！”
    “陈小洛王八蛋陈小洛王八蛋陈小洛王八蛋陈小洛王八蛋......”
    陈小洛：“......”
    --

 第141页

    光球剧烈抖动了一下，无数自黑雾中隐没的嘴巴显出形来。
    这些嘴巴像是假牙上装了两瓣嘴唇，频率一致的一开一合，牙齿大都发慌，后槽牙发黑，也有烂掉一部分的。
    或许是牙齿比眼球坚硬有棱角，光球抖动的更厉害了。
    “唔！”苏深勒紧陈小洛的腰，闭紧嘴巴不要自己惊呼出声。
    毕竟现在这个数以万计的嘴喊的是：陈小洛王八蛋。
    陈小洛彻底无暇说话了。
    因为这些嘴巴，但凡靠近光球的，都试图在光球上咬上一口，它们似乎非常热衷于咬东西，上下牙齿一开一合，嘎达嘎达的碰撞，从光球这边咬到光球那边，直到被更多的嘴巴冲散。
    如果这时候光球被咬碎，她和苏深掉下去，非但她会死无全尸，这些嘴巴，怕是会当场表演一个生吃厉鬼。
    好在维持这个结界用的是陈小洛自身的力量，而不是什么储藏的法器，只要她挺住不拉跨，她们就没有什么问题。
    人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因此嘴的路过速度，比眼球快一些，随之而来的，是乌泱泱的鼻子。
    “终于过去了。”苏深痛苦面具：“我这辈子没这么烦过。”
    相较于之前的两个，鼻子既安静又不颠婆，可谓一个顶号的五官了。
    “还是这个好，不吵也不闹。”
    陈小洛也莫名觉得感动。
    没办法，对比太大了。
    就在她们以为会就这么道达下一个时，鼻子们突然开始整齐划一的吸气。
    陈小洛眼睁睁看着乌云被吸了个干净，脾气大军密密麻麻的鼻子大军，而后又整齐划一的呼气，吐出来比放来更黑暗的乌云。
    陈小洛：“......”好家伙，空气污染的万恶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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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怎么办, ”苏深也看呆了：“你要动手吗？”
    “不，我不想看人类的五官掉一地。”
    “画面感好强，有点恶心。”
    之后是耳朵, 经过他们的时候自觉绕路, 离得远远的, 好像他们是可怕的洪水猛兽似的。
    “为什么我觉得被嫌弃了？”
    “不是错觉，”陈小洛直白的指出：“你吵到他们了。”
    “这样吗？”苏深一听, 重新支棱起来，大喊：“喂——可以听见吗？！”
    呼啦啦的，数量庞大的耳朵连连撤退。
    “你看这些玩意儿，还挺娇气, 耳朵不就是用来听声音的吗, 怎么这避之不及呢。”
    “不要说话, ”陈小洛道：“当心给你掉耳屎。”
    “它们....它们哪有内耳道！”苏深想大声反驳, 说到一半，突然压低了声音。
    陈小洛低声回答：“按照你现在的逻辑, 此时此刻的你应该是一具尸体，根本不存在，不要企图用人类的生理知识推测鬼。”
    “我差点忘了, 那个学人说话的嘴巴也没有发声器官。”苏深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拍着胸膛，心有戚戚焉。
    陈小洛道：“别说话，下一个时头发, 要来了。”
    耳朵后面跟着的, 是乌泱泱的黑色乌云, 以陈小洛和苏深的视力，不难看出, 里面全是头发。
    各种烂唧唧的发丝拧巴缠绕在一起，比之前所有的器官都令人感到恶心。
    陈小洛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大脑清晰的传达着此时此刻身体的感受——想吐。
    不过有一说一，这种体验挺新奇的，甚至非常怀念。
    由于她职业的特殊性，需要经常需要面对引起人类生理性不适的东西，因此小时候，家族里的老师给她做过相应的训练。
    方法有很多，而那个老师为了效率，想都没想选了以毒攻毒。
    可怜年仅不到十岁的陈小洛，被迫和血肉模糊，烂肠子流得满地都是的鬼同吃同住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出来，身上尸臭难挡，泡了一星期才味道才逐渐没了。
    自打那之后，陈小洛再也没挑食过，给什么吃什么。
    陈小洛真切的感觉到，这次过去之后，她这方便会得到一个质的升华。
    “我再也不吃金丝糕了。”苏深整个脸都埋进陈小洛怀里，说出来的话闷声闷气。
    “别拿食物跟这些东西比，他们不配。”陈小洛闭着眼睛回答。
    然后，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头发胡乱缠在一起，有些地方黏腻腻的打了结，避不开光球，将光球直接被拖着走。
    陈小洛发现这个现象的时候，光球已经被拖行了好长一段距离。
    “苏深，”陈小洛喊她。
    “啊？”
    “你把我口袋里的符咒拿出来。”
    苏深依言而行，在陈小洛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大把符咒。
    “跟着玩意儿一冲跟恶心了，”苏深说着，干呕出声。
    她是个鬼，驱鬼符顾名思义，用来驱鬼的，尽管这些符咒不足以影响到苏深，苏深还是对这些东西喜欢不起来，那是类似对天敌的一种本能厌恶。
    陈小洛道：“橘黄色的。”
    “这不半沓都是吗？”苏深把黄符举到离自己最远的位置，厌弃之意毫不掩饰。
    --

 第142页

    “有一张火符，你感受一下，哪张热就是哪张。”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苏深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置信。
    让鬼拿驱鬼符就够离谱了，还要让她挑选。
    这跟让人类用手掏堵了的马桶有什么区别。
    “快点，没时间了！”
    苏深明白了陈小洛的意思，但是依旧感到恶心，恶狠狠道：“陈小洛，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闭上眼睛，表情扭曲。
    片刻后，睁开眼睛，抽出一张符咒，往头发上一抛，大喝一声：“解！”
    火光冲天而起，像一个爆炸的小型炸弹，热气涌过来的瞬间，苏深再次抱住陈小洛，顺带把剩下的符咒塞回她口袋里。
    她们周围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火舌摇曳起舞，似乎要把天地间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听着噼里啪啦头发烧着的声音，苏深突然就理解了多米诺骨牌的快乐。
    一个符咒的火焰不足以燃尽全部头发，但是烧个开口出来足够了。
    看着前方不断靠近的亮光，陈小洛眯起眼睛。
    比坟土呛人十倍的怨气随着满天头发的流去而逐渐靠近。
    “来了。”
    陈小洛低声提醒苏深。
    “咯咯咯...”奇怪的声音传来，这声音让人有种全身骨头都被拧碎的感觉，特别不舒服。
    头发消失，咯咯声越来越近，大地开始颤动。
    光球飘在空中，得到了短暂的平缓。
    陈小洛目视前方，表情凝重，握着刀鞘一刻也不敢放松。
    雾并没有散去。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咆哮，一个足足有六米高，等比例放大的人形东西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朝这边走来。
    随着那东西走近，浓雾渐渐散去，竟是一个巨大婴儿模样的鬼。
    那鬼看到陈小洛，发出一阵欢快的笑，伸手朝着光球抓过来。
    陈小洛催动光球，险险避过。
    苏深下意识想飞出去，就在飞出光球的瞬间，突然有种危险的感觉在疯狂报警，她动作顿了一下，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已经来到了巨婴上方。
    “这是......”
    她们脚底下，巨婴的头盖骨不见了，本应是脑子的地方像底下有个锅炉似的，脑浆混合着人骨一股脑堆在里面，正咕嘟咕嘟冒泡泡。
    “你看那边！”苏深指着方才光球飘着的地方。
    那里从地面冒出一根尖锐的刺，如果刚才苏深出去，只怕现在已经被刺穿了。
    “小心一点。”陈小洛嘱咐苏深。
    “好阴啊。”苏深面露嫌弃，指着那咕嘟咕嘟冒泡的脑浆：“这鬼在做火锅吗？”
    “是血尸的炼化池，瘴气很浓，会吸收周围的鬼，你注意别被吸进去。”
    苏深皱了皱眉，从陈小洛口袋里掏出一把符咒，撒纸钱似的撒出去。
    “你干嘛，很贵的！”
    符咒尽数被吸进去，接触到脑浆之后噼里啪啦，发出一连串的小爆炸。
    “闪开！”苏深大喊。
    巨婴的手握了过来。
    陈小洛也看到了，但是她移动不了，那个脑子像个吸尘器似的一直在把光球往那边吸，在千钧一发之际，陈小洛放开刀鞘，一手扯住苏深，然后凌空翻身，踩在巨婴的手指上，用力狠狠一蹬。
    苏深心领神会，立刻反向发力，拉着陈小洛像空中飞，双方的力道互冲，陈小洛宛如一只离弦的箭般飞纵而出。
    刀鞘失去支撑，凌空被吸进脑浆。
    白色的液体立刻有直觉般攀附上去，咕嘟咕嘟将刀鞘沉没。
    “不好弄啊。”
    苏深终于直面那个“火锅”的吸力，有些费力的拉着陈小洛。
    “你就像一个奔赴吸铁石的磁铁。”苏深这时候还不忘吐槽陈小洛。
    “我数三个数，你就放手。”陈小洛微微偏头对苏深道。
    “你干嘛，你要寻死吗？”
    陈小洛没空回答苏深，那个巨婴连续两次都没抓中，摆出一个不高兴的表情，泫然欲泣，似乎要哭了，改为两只手来抓，这会儿已经到跟前了。
    “1、2、3！”
    话落，陈小洛再次飞了出去。
    只不过这次的朝向是巨婴。
    她念着法咒，在接触巨婴手掌的瞬间，旋身将唐刀对着手背关节位置狠狠刺了上去。
    “哇啊啊啊啊——！！！”
    巨婴嚎啕大哭。
    也不顾上陈小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地都被震得颤动了下。
    它边用两只手抹泪边蹬腿，忽略掉可怕的长相，模样和普通人家的小孩耍赖一模一样。
    陈小洛躲避不及，被巨婴胡乱挥舞的手臂拍到，唐刀插得太深没时间□□，为了避免被拍成肉泥，她只得放手。
    然后一股强大的力道吸住了她。
    是那个火锅脑浆。
    陈小洛咬紧牙关，试图用罡风将自己腾空起来，然而这个地方处处透着古怪，她此时才发现，罡风用不了了。
    她一瞬间想到了陈景龄。
    陈景龄知晓她最擅长的路数，既然能把她弄过来，就做好了她绝对逃不出去的准备。
    这个地方，在陈小洛没发现的地方，或许掩埋着震风符。
    震风符是一种压下风类驱鬼师的符咒，这种符咒很常见，解决方法也容易，撕掉就好了。
    --

 第143页

    但是眼下陈小洛并不知道那个符咒在哪里。
    “陈小洛！”苏深连忙冲过来，手从陈小洛两边腋下穿过，使劲儿抱着她，不让她掉进去。
    “你的风呢？”
    “被禁用了。”陈小洛说着，凌空画出几笔，一个火球自她手中出现。
    苏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那你岂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你要死在这里了吗？”
    没有罡风就代表陈小洛不会飞，这地方连个遮挡物都没有，不会飞，没有着力点，那岂不是任人宰割。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对我有点信心行吗？”说着，陈小洛将火球抛出。
    火球灼烧到巨婴的皮肤，巨婴整个抖动了一下，似乎是疼极了，哭声陡然变大。
    “你抓好我，去他后背那边。”
    “你说的容易。”苏深嘴上抱怨，身体却很诚实，顶着吸力努力照陈小洛说的飞。
    毕竟这玩意儿她自己根本打不过，如果不依靠陈小洛，她今天也别想活着回去了。
    陈小洛伸出两根手指，闭上眼睛默念了些什么，在巨婴剧烈的肢体挣扎中，唐刀自动抽出，回到陈小洛手里。
    苏深忍不住吐槽：“你这是仙侠吧。”
    第62章
    陈小洛再怎么样, 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活人，而这快养尸地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吸收天地阴气, 不断炼化, 其能力不是陈小洛可比的。
    一串符咒打下去, 也只是在巨婴的外表添了许多花里胡哨的创伤，巨婴一直疼的哭, 大约也只是因为娇气。
    最开始烧上的坑，已经开始愈合了。
    “你搁着刮痧呢？”苏深急得拉陈小洛的头发。
    “放手。”
    陈小洛对她不合时宜的举动已经麻木了，没有半点意外。
    那个巨婴哭了一阵，也发现了这个人对它造成不了伤害。
    它腹部剧烈起伏几下, 像有一个东西从里向外踹它的肚皮。
    “哇——”巨婴嘴巴张开, 一大滩紫红色的东西从它口中溢了出来, 仿佛张眼睛似的, 直奔陈小洛而来。
    “苏深！”陈小洛提醒苏深闪避。
    “我，知道啊！”苏深因为用力太大, 表情都有些狰狞。
    她带着陈小洛往后上方冲了一段，紫红色特体擦着鞋底涌过。
    还不等松一口气，苏深突然“唔”了一声, 陈小洛感到有股力道一瞬间击中了苏深的后背, 连带着自己一起被推了出去。
    “苏深？”陈小洛微微偏头，焦急的确认苏深有没有事。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一刻她是真的慌了。
    苏深没说话, 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以陈小洛的角度, 仅能看到她骤然紧锁的瞳孔。
    陈小洛一愣，迅速回头。
    巨婴放大的脸近在咫尺, 再往前一小步，就能贴在巨婴脸上。
    “！！！”
    下一刻，巨婴的手臂从后面握住她们，被巨婴攥在了手里。
    陈小洛只感觉有种强大的力道挤压着她，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只能尽量调整姿势，让自己的胳膊腿蜷缩起来，不至于压断。
    苏深和她紧紧挤在一起，也没好到哪里去。
    “要屎勒嘛。”因为脸被挤压着，苏深说不出完整的话，但即使是这样，也依然挡不住她哔哔的嘴。
    只是这次没等到陈小洛的回答。
    陈小洛此时此刻连嘴巴都张不开。
    就在她以为就这么变成肉饼的时候，她被狠狠抛了出去。
    落在脑浆池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噗叽。”
    还是进来了，陈小洛如实想着。
    黏腻的液体攀附上她的身躯，黏着在每一块裸露的皮肤上。
    陈小洛甚至能感觉到这些东西在蠕动，试图往她皮肤里钻。
    可是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这些脑浆软软的，此外，就是刺骨的寒冷。
    阴寒的怨气透过皮肤，刺激每一寸神经，陈小洛被冻得发痛，身体僵硬，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冻死了。
    “你行不行啊，关键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拉。”
    “睁开眼睛，你要死不要拖着我呀。”
    有个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吵得脑仁疼。
    陈小洛知道，这是苏深。
    也对，毕竟同属于鬼，苏深在这里面适应性比她好，也是应该的。
    “烦死了，你平时不是很厉害吗，一天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怎么这就不行了，睁开眼睛，你个垃圾。”
    苏深骂骂咧咧，陈小洛想回嘴，可是连动一下嘴唇都办不到，只好默默憋屈。
    “都是你，我要跟你一起死了，烦死了！”
    苏深还在骂。
    她都要气死了，一脸懵逼的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偶遇陈小洛，被陈小洛连累遇到巨婴，现在又被巨婴熬了脑髓汤，最关键的是，陈小洛这个罪魁祸首还醒不过来了。
    她用自己的怨气将陈小洛和自己包裹起来，浮在脑浆上方。
    可陈小洛这玩意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中，像是在腿上挂了三个五百斤秤砣那么重，她快扯不住她了。
    “咯咯。”
    巨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巨婴在说话。
    苏深心情的不好的时候，谁都能骂两句，“你是下了蛋的母鸡不成，叫叫叫，就你会叫。”
    --

 第144页

    还没说完，上头突然投下来一个巨大的阴影。
    苏深抬起头，眼睁睁看着巨婴肥冬冬的手拍了下来。
    打击感来得极其剧烈，苏深只觉得脑子一懵，而后直直往地下掉去。
    回过神来时，已经碰触到底部的骨骼了。
    陈小洛吐出一串气泡泡。
    苏深终于再次和陈小洛感同身受起来，刺骨的阴冷让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顿时抽干了所有力气。
    她看着怨气包裹住的陈小洛，心知再也上不去了。
    就在意识逐渐朦胧的时候，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苏深抬头去看，陈小洛已经醒了。
    “居然活着？”苏深迷迷糊糊发出疑问。
    陈小洛状态非常不好，她看了苏深一眼，朝她招招手，意识跟上，而后自己朝底下游去。
    脱离苏深怨气的瞬间，脑浆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陈小洛拿着唐刀，没什么力气的手从口袋拿出一张符咒，贴在了唐刀上。
    以唐刀为中心，出现一个淡蓝色的光球，将脑浆驱散在外，不断扩大，光球边缘触碰到苏深时，一下子将苏深吸了进来。
    而后停止增长。
    苏深收回怨气，顿时感觉更冷了，四肢宛如要被冻掉一样。
    陈小洛脸更白了几分：“你最好开开，结界挡不住这里的怨瘴。”
    “真，真垃圾。”苏深哆嗦着又把怨气开开。
    黑色的怨气稀释之后变为灰色，在内层的结界上覆盖了薄薄一层，淡蓝和灰色相交，硬生生在白中挂红的脑浆里开出了一片净土。
    陈小洛把刀横在身前一直往下走，遇到组织器官的墙壁，就让苏深直接打通。
    不消片刻这片方寸之地就天旋地转起来，伴随着乌拉乌拉的哀鸣，似乎是巨婴感觉到疼，在打滚。
    与此同时，大量粘液状物体奔涌而来，冲击着结界，结界肉眼可见的开始稀薄。
    眼看快支撑不住了。
    陈小洛咬了咬牙，又拍到刀上一张。
    情况暂时稳住。
    可在场的谁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不快点找到消灭巨婴的办法，她们今天必死无疑。
    “去哪里？”苏深跟在后面，动作有些慢。
    “心脏。”尽管当下的情况使咬字变得异常艰难，苏深还是回答了她，然后习惯性的在心里模仿苏深接下来可能说出来的话。
    不外乎是——“为什么？”苏深上下牙齿打颤，也要坚持发声。
    啊，果然是这样。
    陈小洛面无表情。
    “说话啊，你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身体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苏深跟吐豆子似的，噗噗说个没完。
    不给个答复不会消停，陈小洛暗自叹气，言简意赅：“杀鬼。”
    苏深眨眨眼睛，想起之前陈小洛虽然不表现出来，但明明就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现在目标却突然如此明确，她感到好奇。
    好奇就问：“你又知道了？”
    陈小洛道：“闭嘴。”
    苏深刚燃起来的希望瞬间破灭，陈小洛这反应，十之八九不知道，只是来碰碰运气。
    鬼都有一个触即必死的命脉点，就像蛇打七寸，人被爆头就死是一个道理。
    鬼也有自己的弱点。
    只是每只鬼都不一样，有些鬼的弱点甚至不在自己身上。
    比如由女子怨气结成的怨鬼，一般死前最喜欢或者接触最深的东西是它的命脉点，像是从小用到大的梳子，三尺上吊的白绫。
    命脉点非常重要，若是有人掌握了这只鬼的明买点，就相当于掌握了这只鬼的生死，苏深自己也有命脉点，她藏的非常严实，就连陈小洛也不知道在哪。
    所以说陈小洛完全就是在瞎懵，懵不懵得到，全看造化。
    苏深叹了口气，不说话了，认真给陈小洛打下手，清理四面八方恶心吧啦的□□组织。
    过了一会儿，苏深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交代了的时候，陈小洛停了下来。
    苏深耷拉着眼皮跟着看着一眼。
    一块巨大的，死气沉沉的干瘪肉块，在这里名为胸腔的地方塞着，仔细去看，肉款上还有各式各样的人脸，挤压着挨在一起，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痛苦面具。
    “找到了。”陈小洛快步朝一个肉块走去。
    “啊？”苏深只得跟上。
    “我先撤一会儿，你撑着结界。”话落，抬手将唐刀上的符咒撕下来。
    “你动作怎么这么快啊。”苏深抱怨着，怨气顺着她的指肚散出来，光球被加厚。
    陈小洛说撤就撤，她好悬被粘液淹没。
    陈小洛双手握住刀柄，刀尖朝下，高高提起，一柄唐刀硬是让她握出了锄头的架势。
    在苏深疑惑的目光中，刀尖狠狠落下去，深深刺入巨婴的心脏。
    巨婴的整个心房缩了一下。
    那些人脸看起来更悲伤了，眼角向下耷拉，张大嘴巴，像是在边喊边哭。
    陈小洛面无表情，提起刀又是一下。
    这次心房收缩的更厉害了，挤压着屏障，差点将屏障弄破。
    苏深面色发白：“你悠着点。”
    “我一直在想，这地方这么邪门，陈景龄和琪昉是怎么逃走的。”陈小洛动作不停，虚弱的和苏深解释：“直到我在脑浆池里，发现了陈景龄的残留的怨气，既然陈景龄和琪昉能出去，我们为什么不能？”
    --

 第145页

    陈小洛终于在心脏里面刨出了一个黑色金属状物体，她笑了一下：“也多亏这层血脉关系，不然我还真发现不了。”
    “这都行？”苏深探过脑袋，好奇地打量脚底下的黑色物体：“这什么？”
    陈小洛将这东西扒拉出来，是一个类似游泳圈的环状物，像是纸折起来的，依稀还能看出符文撰写的印记，“空间篆符留下的记号，变成灰色就不能用了，现在还行，我们从这里出去。”
    她话音刚落，突然从粘液中探出来一个形状奇异的怪物，朝着陈小洛猛扑过来。
    “小心！”苏深眼疾手快，狠狠踹了陈小洛一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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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这一脚太过果断, 陈小洛连头都没回过来，直接被踹进了空转篆符的记号中。
    同一时刻，怪物如泼到苏深身上的水一样, 牢牢黏住了苏深,
    陈小洛已进入篆符, 就感到有股力柔和的道在把她往下来，下落过程中, 她余光看到苏深被水状粘液淹没的场面，心跳登时都要漏停半拍。
    她朝苏深伸出手，喊出去的声音有些破音：“苏深——！！”
    苏深也朝她伸出手，在背附着的一瞬间, 这个粘液状怪物就发疯似的吸收她的怨气和修为, 苏深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快速流逝。
    好在她们反应够快, 离着的距离不是很远, “啪”地一声，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交握的瞬间, 这个力道方向就变了。
    缠住苏深的怪物在将苏深用力往外拉，力道之大甚至大过了法阵收拢的力道，两股力道以陈小洛为媒介互相拉扯, 陈小洛感觉自己就像是拔河比赛中间的那根绳子。
    “陈小洛！”苏深喊她。
    陈小洛咬紧牙关, 手上用力，使劲儿将苏深往自己这边带。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小洛肩膀关节处生疼, 下一秒胳膊即将被生生扯裂那种疼。
    “抓住我, 不要放开。”苏深自然也感受到了, 她更加用力回握住陈小洛，出于自保的本能, 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让陈小洛不要放开她的手。
    突然，篆符传来一阵清脆的崩裂声。
    两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篆符边缘，由于力道的僵持，篆符支撑不住了，崩裂了一个口子，并且口子还在逐渐增大，有贯穿的趋势。
    如果篆符彻底贯穿绷断，传送阵就会消失，最坏的结果，是她俩一起被黏腻的怪物吞没，永远留在这里。
    “呃啊......”苏深满头冷汗，她另一只手握上苏深的手，奋力将自己往前带了一小段。
    篆符裂的更快了。
    “抓住我。”陈小洛咬牙道。
    苏深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被粘液吞没，并且粘液一直顺着她的身体往上爬，而篆符已经在崩裂的边缘摇摇欲坠，显然只撑不住了。
    就算这样，陈小洛的目光也没有一丝改变，她坚定且认真的看着苏深，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把苏深往自己这边拉。
    眼看两人都要出不去了，苏深咬了咬唇，用指尖将手腕的上的红豆手链使劲儿往两人交握的手掌缝隙中塞了塞。
    然后她朝陈小洛笑了下。
    “苏深，你要干什么？！”
    陈小洛目光惊恐，大脑一片空白。
    “你冷静点，不要做傻事，用力抓住我，我们谁都不会留在这里。”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
    “你骗谁呢。”苏深大声吼她，而后偏过脸去，与陈小洛的视线错开，叽里咕噜念起了晦涩难懂的咒语。
    “苏深！！！”陈小洛瞳孔紧缩，眼睁睁看着苏深念完，心脏一直以来的那根束缚，彻底绷断。
    “不要！！！”
    没了束缚的加持，陈小洛再也握不住苏深，视线停留的最后一秒，是猛地被粘液抛回去的苏深，使出吃奶劲儿冲她喊：“遇见你真倒霉！”
    而后眼前世界陷入黑暗，篆符彻底绷断。
    *
    冷，很冷，是那种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南极寒风中，身体冻裂般的冷，除了冷之外，还有难以言喻的疲惫，身体疲惫，灵魂也疲惫，陈小洛此时此刻恨不得直接睡过去，陷入那种没有寒冷，没有疲惫，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永久性睡眠。
    “小洛，醒醒，”
    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喊她，声音好像来自某一处，又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不要睡了，快醒过来。”
    .......是谁？好吵。陈小洛本能地在脑海中搜索，但是只要一想，头就疼得厉害，她头痛欲哭，偏偏发不出声音。
    “眉头动了，还有知觉！靓靓，快去叫怀晏！......小洛你快醒醒，睁开眼睛，不要吓我了。”
    不要叫了，吵死了，好烦。
    陈小洛迷迷糊糊的想着，奈何那个声音一直不停的喊她，朝得她快裂开了还不停下。
    “来我看看......”
    忽然，头部感觉不是那么痛了，声音也小了下去，强烈的舒适感袭来，陈小洛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小洛一下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

 第146页

    把床前的陈景祝吓了一跳，他赶紧站起来，又惊又喜：“小洛你可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爸爸？”陈小洛缓缓转动脑袋，行为有些迟钝。
    “唔......”她脑袋特别沉重，伸手拍了拍，然后余光发现自己眉心插着根针：“这是？”
    “哎，不要拔。”陈景祝连忙拉下陈小洛的手。
    “小洛姐，你可算醒了！”陈靓端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有三个陶瓷杯，看到陈小洛醒了，赶紧放下杯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陈小洛面前，蹲下身，握住陈小洛的手，表情都快哭了：“呜呜呜你可算醒了，你睡了好久，差点醒不过来了。”
    陈小洛这才发现，自己手背和胳膊上也有银针。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扎针了。
    “我没事，我昏迷了多久？”她试着动了动身子，被针扎进去的地方麻麻的，又酸又累，也不知道是针灸的缘故，还是趟太久的，骨头都僵硬了。
    陈景祝道：“一星期了，再不醒，你大伯就准备开坛做法，招魂了。”
    陈小洛笑了一下：“什么开坛做法，又不是道士。”
    她声音带着刚醒过来的沙哑，陈靓赶紧递过一个陶瓷杯，里面是深棕色的草药。
    “喝点药，补充体力。”
    “......”陈小洛接过杯子，愁眉苦脸：“这么多年了就不能换个配方吗，苦死了。”
    陈景祝：“记住这个苦味，下次就不敢再这么冒失了。”
    “我去找怀晏姑姑。”陈靓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这两天她不分昼夜的陪在陈小洛身边不肯休息，精神低落，身体疲惫，全靠这个祖传草药吊着，眼下陈小洛醒过来，她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都开心起来。
    陈靓说完一蹦一跳的出去了，病房里只余下陈小洛和他爸陈景祝。
    “爸，我怎么了？”
    “你被那女鬼吃了，我们找了很久没有消息，你大伯好几夜没合眼，知道一星期之前，有个族里的小辈下山采购，在山脚的枫叶林里发现了你，那时候距离你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月？”陈小洛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喃喃道：“居然是这么长的时间么。”
    “你去哪了？”陈景祝问她。
    “被吸进了一个养尸地，我一会儿开个会，说明一下这件事。”陈小洛抬起眼：“苏深呢，只有我自己吗？”
    “先不着急，你现在身体还虚，先养养，至于苏深......”陈景祝轻轻摇了摇头：“那个小辈发现你的时候，只有你自己，后来陈崧又派人去那片枫树林里查看，也没有半点术式使用的痕迹。”
    房间里有片刻沉寂。
    “小洛？”察觉带女儿情绪不对，陈景祝担忧得握住她的手：“苏深是不是出事了。”
    “......我知道了。”陈小洛低声应和，抬起手喝了一口草药。
    苦涩的汤药刺激舌头，顺着喉管，一直苦到胃里。
    “对了，”陈景祝补充：“你的刀也不见了，是落在养尸地了吗？”
    “嗯。”陈小洛喉咙里发出一个简单的音阶。
    有什么东西打湿手背，落在被褥上，印下一朵朵破碎的花。
    “小洛！”她听见陈景祝语气慌张的喊她，而后站起来，乒乓轰隆的撞倒了什么东西。
    可能是椅子，也能是桌子，还可能是杯子碎了或者吊水架倒了。
    陈小洛不大很懂，也不关心。
    “爸爸，”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这药真的该换配方了，我都呼吸不过来了。”
    “你别这样，想哭就哭，别这样吓我。”伸出陈小洛的爸爸，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时期，他也没见过陈小洛是这幅表情。
    倒不是说五官多么扭曲，相反，陈小洛面无木然，眼神呆滞，眼睛睁的大大的，泪水一刻不停地流出来，整个人好像陷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漩涡，马上就要永远回不来了。
    这样的情况让陈景祝感到害怕，他想抱抱自己的女儿，但陈小洛满身都是银针，他无从下手，只好用纸巾不停的帮她擦眼泪。
    他拿纸巾的手都是哆嗦的。
    “想哭就哭吧，没事儿的，不要憋着，小洛听话啊。”陈景祝焦急的不行，突然后悔将妻子骗回了公司，如果妻子在，一定知道怎么哄女儿，不像他，连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表哥让开。”陈怀晏进门看到这幅场景，立即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把推开陈景祝，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一根银针，对着陈小洛的天灵盖扎了下去。
    针头没入的瞬间，陈小洛软趴趴趟回床上，失去了意识。
    “好险。”陈怀晏用袖子擦擦陈小洛通红的眼角。
    她是陈家本家医疗班的队长，也是陈小洛的主治医师，靠一手鬼门针将陈小洛趋于裂开的的灵魂生生钉了回来。
    她边给陈小洛拔针边道：“你们说什么了，她情绪激烈成这样，她现在是病人灵魂本来就不稳，受不了太强烈的刺激，还好我来的及时，再晚一点，她的灵魂被她自己震碎，我们这些天就白忙活了。”
    “姑姑，小洛姐怎么样了，会不会好起来。”陈靓眼圈也红红的，她吓哭了。
    “是我不好，”陈景祝叹了口气，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我没想到苏深已经不在了，不该和她提。”
    --

 第147页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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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家主, 陈景龄往逃到了姜嵩市，那边是姜家地界，我们的人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去个姜家交接, 一部分继续追击陈景龄。”
    “嗯, 辛苦了，交接的人安排好就去休息吧。”陈小洛不眠不休了几个晚上, 精神肉眼可见的疲惫，眼底黑眼圈浓重，她按了按太阳穴，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自从陈小洛当了家主之后, 她觉得用纸笔写字太慢, 给卧室整了台电脑, 开始网上办公, 原先的书房成了接待室，原先的接待室成了重大事件决策室。
    比如要处罚某个犯错的人。
    待指令发送出去, 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拿起杯子喝水，发现水不知何时早就凉透了, 一旁用作午饭的汤包也凉了个透, 碗底结着一层白色的油快。
    陈小洛有些恍惚。
    以前这些东西，是绝对不可能放凉的，往往她忙完一抬头, 给她留下的, 就只剩半杯凉水了, 有时候半杯凉水都剩不下，杯碟全是空的。
    “算了。”陈小洛放下杯子, 转身去了接待室。
    接待室里已经有三个人在等着。
    分别是陈靓，陈东风和之前给他介绍对象陈贤。
    “小洛姐！”见陈小洛进来，陈靓面色一喜。
    被陈贤呵斥：“没规矩！正式场合要喊家主。”
    陈靓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看了他一眼，扁了扁嘴，委委屈地改口：“家主。”
    “没事，”陈小洛摆摆手：“这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东风，你干什么了？”
    陈东风是请了个假回来受罚的，他在寝室里装比，在门上贴了个招鬼符，本想着给室友露两手，没成想直接招了个大的，一个寝室六个人，两个当场昏迷，四个连夜送医院，只剩下一个他，和另一个因为外出约会没在寝室的。
    要不是附近刚好有陈家高等级的驱鬼师做任务，只怕陈东风现在魂都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我错了。”陈东风自知犯了错，板板正正跪下，争取以良好态度换得宽大处理。
    “你成为驱鬼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幼儿园都没犯的错误，怎么大学里犯了，越活越回去了？”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陈东风眼观鼻鼻观心，反复强调自己错了，就是不说原因。
    “哪错了？”陈小洛问他。
    “不该招鬼伤人。”
    “罚去三个月奖金，你同学住院的钱由你支付，去行德院待一宿。”他不想说，陈小洛也不勉强他，陈东风归根结底不是个孩子，道理也不是不懂，陈小洛便没再追问，只定下了他的处罚。
    陈东风犯的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别人怎么编排，让他去行德院，主要是堵一些人的嘴，差不多得了。
    陈东风听到行德院的时候，脸色白了一下，他动了动嘴，终究没说什么，自己乖乖退下领罚。
    “陈靓，你带陈东风过去。”陈二叔吩咐陈靓。
    陈靓挠挠头，她是来陪陈小洛的，以前这种事也用不上她，但是家里的长辈说话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拒绝。
    “那我一会儿再回来。”
    陈靓带上门，房间里就只剩下陈贤和陈小洛。
    “陈伯伯，你单独留下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陈小洛抬眸看他。
    陈贤搓搓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我那朋友说，你跟他儿子关系处的不错？”
    以前他给陈小洛介绍对象的时候，陈小洛还不是家主，他也不希望陈小洛是家主，才将朋友家的儿子介绍给她，希望陈小洛沉迷爱情，忘了事业，后来变故来的太快，回过神来，陈小洛已经是家主了。
    他朋友那儿子他也略有耳闻，不学无术，不是什么好货色，自然是配不上陈小洛的。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毕竟陈小洛虽然岁数小，但人靠谱，应该看不上那个小子，哪想到昨天聚在一起吃饭，他朋友居然向他打听，还说自己儿子和他介绍的那个女孩处的不错。
    陈贤怀疑自己听错了，追问再三得到的都是肯定答案，当时就坐不住了，赶紧回来打探情况。
    “嗯？”陈小洛愣了一下，“聂子昂？”
    “你不会真的...真的？”一看陈小洛脱口而出人家的名字，陈贤心里更没底了，都快哭了。
    不会真搞上了吧，早知道他说什么也不介绍。
    他急得火烧火燎，陈小洛那边不急不缓的低头沉思。
    聂子昂这么个人......她都快忘了，因为个苏深有关，一提起来脑子里就是苏深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听谁说的？”
    “我和那孩子的家长在生意上有些来往，昨天他们问起我，小洛......不，家主，您三思啊，他们家孩子前一阵还和一个三流模特传绯闻，被偷拍了，私生活乱得很，您......”
    “陈伯伯，能把聂子昂最近的消息传给我一份吗？”
    当初陈景煊和拿她手机和聂子昂加上好友，她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只有苏深像发现了新玩具似的跟他唠了一会儿，还开了视频，聂子昂更是直接把苏深当成了她，油气冲天的当场开撩，给她恶心的隔夜饭差点吐出来。
    --

 第148页

    聂子昂这样的人，要不是后来发生一系列事情，她把这人忘了，都不会存在于她的好友列表里，在一起就更加不可能。
    有人在假冒她？
    或者更有没有可能......
    思及至此，陈小洛转身回房，去找自己的手机。
    陈贤还以为陈小洛转身就走的举动是生气想开了，心里一喜，立即找人搜刮聂子昂的猛料。
    好在聂子昂前段时间进了，不是以前的纯素人，有些消息并不难找。
    “对对对，负面的，私生活，感情生活，感情史都给我整理出来。”陈贤吩咐完，挂掉电话，忍不住勾出一个微笑。
    他在自己办公室战术后仰，真切的感觉自己将一个家族的灭亡扼杀在了摇篮里，此时此刻，他就是背后默默付出的那个无名英雄。
    自从苏深将她推出来，她能下床之后，就将所有和苏深有关的东西都封了起来，连住处都换了个地方，省得睹物思鬼，那个手机更是直接不用了，但是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接，她才将手机带出来，用完后也没放回去，而是收到了盒子里。
    如今半年过去，手机早没电了。
    她找出盒子，边给手机充电边开机，等待开机的功夫，陈小洛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期待什么，她看着激动到有些发抖的手，默默扯过一边的枕头，将手连同手机埋了进去。
    又过了两秒，陈小洛把脸埋在枕头上，不能呼吸的困境终于让她冷静不少。
    “不要激动陈小洛，不要激动。”她这么安慰自己，下意识想给自己算一卦。
    算到一半又停下了。
    “算了，顺其自然吧。”
    这时，手机接收了信号，在她手机一连震动好几下。
    陈小洛的好友列表没有微商，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订阅，好友长期不联系就会清理，重要的好友已经被她移到新手机的账号里的了，因此给她发消息的很好。
    她拿过手机一看，是一个灰白酷哥抽烟头像，名字叫北海墓碑。
    【北海墓碑：洛洛小宝贝，今天见到你好开心呀】
    【北海墓碑：今天为什么生气？那个女人我真的不认识，我发誓只有宝宝一个，我再也不理她了，我错了嘛，宝宝不要生气啦~挽着宝宝的手撒娇娇/.】
    【北海墓碑：老公有令，宝宝速速回消息，不然就不理你了！傲娇脸/.】
    消息是一周之前发的，看内容，似乎进展还不错。
    陈小洛：“......”
    这时，在书房的另一个手机响起铃声。
    陈小洛来到书房，坐到电脑前面。
    “家主，给您发过去了，保证是他全部的猛料！请您务必一定要认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陈小洛打开邮件，将压缩包解锁，里面是上千张照片，录像，甚至还有录音。
    一副生怕她不对聂子昂知根知底，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恨不得塞进陈小洛电脑里的样子。
    陈小洛：“......”
    “一定要仔细看看！”陈贤忧心忡忡的嘱咐。
    “好，那先这样。”
    陈小洛挂掉电话，点着鼠标找日期，在一星期之前的录像中随即打开一个。
    录像视角是商铺外面的摄像头，这家店她认得，是陈贤自己经营的干果店。
    视频内，一头奶奶灰短毛的聂子昂正对着什锦果片的摊子说着什么，身体微微朝左侧倾斜，还时不时回个头。
    看上去像极了与店员说话，或者带着蓝牙耳机打电话。
    然后他买了袋果片，又买了些糖炒栗子，离开了。
    陈小洛关掉镜头，在同一天的日期中打开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拍的不错，像是有人专门偷拍的。
    依旧是那个奶奶灰发型，正坐在一张休息椅的左侧，身体微微往右侧倾斜，而他面前站着一个小姑娘，笑得很开心，正在给他递什么东西。
    照片看起来就是一个狗仔的绯闻素材，陈小洛却觉得，椅子的右边，一定还坐着什么东西。
    一个人的性格体现在日常行为的方方面面，聂子昂的性格，绝对不是让他一个人去坐一把没有人的椅子的时候，会让出一边的那种。
    陈小洛若有所思，关掉页面，点开下一张。
    看清内容后，陈小洛顿了一下。
    是在一个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照着聂子昂的脸，他举着一杯蓝绿色鸡尾酒，满脸笑容的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他旁边是个古装扮相的女孩子，戴着金色的步摇，坐在高脚椅上，端着一杯红色的鸡尾酒，手腕带着一个翠玉镯子，她皱着眉，唇角崩成直线，微微向下，似乎很是嫌弃这杯红色的液体。
    是苏深。
    陈小洛一下子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打电话。
    “大伯，是我，我出去一下，这两天的事物您帮我处理，嗯，有急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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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

 第149页

    陈小洛消失的瞬间, 苏深就被那黏糊糊的东西包裹了起来。
    那东西专注眼前的猎物，根本不去管是不是有人跑了，它一直将苏深拉回脑浆池里。
    苏深敢对天发誓, 她存在的近千年中, 不管活着还是死了, 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冰冷的寒意侵袭每一存灵魂，四肢冻得失去知觉, 整只鬼都脆了，甚至连疼都不明显起来。
    这并不是个好征兆，意味着她快被吸收了。
    苏深觉得不可，她还想吃顿好的。
    报着对食物的执念, 苏深卯足了劲儿挣扎, 靠着烤乳鸽, 北京烤鸭, 驴肉火烧顽强挣扎，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感觉肚子有种被撑破的饱胀感，动动眼皮怨气似乎都能溢出来，鼻翼间是月光里露水的清冽气味, 风在周身细细流动, 仔细感受，似乎还能察觉到草叶尖微微爬动的小昆虫。
    除了不能动，所有一切感官都灵敏了好几个层次。
    苏深就这么趟了三天, 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映入视线的, 是清晨冉冉升起的朝阳。
    她表情表情怪异，起到一半, 胃里便是翻江倒海的恶心。
    是一种奇异的，吃顶了的感觉。
    于是她又直愣愣趟了回去，暗暗调动身体，加速吸收，顺便理清一下发生了什么。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她好像......在不知怎么的，把那巨婴吃了。
    应该是潜意识里求存的本能，再加上满脑子人间食物，在主导意识沉睡后，她本能意识觉醒，把巨婴当成食物，用品尝食物的方式一口口吞了。
    超级难吃！舌根现在都是苦得要死的味道。
    还吃撑了。
    苏深暗暗发誓，等把这鬼消化完，她一定要吃顿好的。
    最好是甜甜的，有味道的东西，把这个苦味压下去。
    于是七天后，苏深站在了干果摊子前。
    她没有直接拿，依稀记得买东西是要付钱的。
    她没钱。
    比以往更加灵敏的感官让她隔着老远就知道了这个干果的价格，是她以前在陈小洛那里打工时，四个月的工资。
    这么一对比，苏深终于知道了世事艰难，赚钱的不容易。
    为什么物价这么高。
    苏深站在那里，一席白色月色广袖锦衫衬得她愈发遗世独立，她表情愁苦的在心里呐喊，整只鬼像一朵楚楚可怜的娇艳柔弱小白花，看得人心都碎了。
    鬼的能力越高，某一方面能力越大，苏深之前沾了人间因果，和陈小洛有几次露水姻缘，身上带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蛊惑力量，她刚吸收完一个千年道行，有自己领域的厉鬼，蛊惑之力愈发明显，一行一动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就在店员于心不忍，要自掏腰包白送她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在她身后喊。
    “陈小洛？！”语气又惊又喜，之后只一连串噼里啪啦，愈来愈近的大脚丫子声。
    苏深先是一惊，然后四下张望，没有发现陈小洛，喊的那人视线却一直黏在她身上。
    苏深皱皱眉，回身面对那人，不悦道：“你骂谁陈小洛呢！”
    来人是个奶奶灰的小青年，闻言不仅露出些许迷茫：“啊？”
    苏深没好气：“干嘛？”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有好友的，我是聂子昂啊！你的相亲对象！”
    “相亲对象？聂子昂？”苏深上下打量他，终于在记忆的旮旯里翻出这么个人，恍然大悟：“是你啊。”
    “对对对，就是我，我们开过视频的，之后我这边有些私人的事情，处理完的时候已经好几天没找你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这真是从网络走向现实，缘分挡也挡不住！”聂子昂双眼放光。
    “唔。”苏深不置可否。
    “陈小洛，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怎么还骂人呢？再骂一句我就揍你了。”苏深阴恻恻的。
    聂子昂噎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不喊名字，那喊什么？
    他打量着“陈小洛”的脸上，越看越着迷，突然福至心灵，觉得这小姑娘是在暗示他更进一步：“那宝宝想干果吗，我给宝宝买好不好？”
    “想吃。”苏深不假思索地点头，而后才意识到称呼：“宝宝？”
    “独一无二的宝贝呀。”聂子昂神情陶醉，“想吃哪个？”
    苏深指着摊位上的果蔬片：“这个。”
    这个片没吃过，味道又清又甜，看上去还很脆。
    “来五斤。”
    苏深不知道五斤是个什么概念，但是他从营业员手中接过的一大包果蔬脆，成功吸引了苏深的注意，又因为全数送给苏深的举动，成功获得了苏深的好感。
    苏深看着手里的一大包，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陈小洛都没有过的大方！
    她迫不及待拿起一片苹果片塞入口中。
    香脆浓郁的苹果味在嘴里炸开，压下了舌根的苦味，苏深顿时感觉自己整只鬼都得到了升华。
    “好吃！”苏深毫不吝啬的夸赞。
    “你吃饭了吗？”
    “没。”苏深摇摇头，补充：“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为什么？”聂子昂大惊：“是不是减肥了，减什么肥，你又不胖，再说你胖了我也不会嫌弃你，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宝！”
    苏深：“？”
    “不是，”苏深纠正：“我只是吃不下。”
    --

 第150页

    聂子昂下意识以为她是为了见自己，怕被自己嫌弃才这么努力，毕竟这种女生他见多了，别人他不管，但是“陈小洛”这样，就完全没必要，他顿时心疼得不行：“我懂我懂，我对天发誓，你的心意我一定不会辜负，我带你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不用跟我客气。”
    和鬼发誓，就像给自己做了个必须办到的约定，办不到会被反噬，而且，就算做得到，在约定的瞬间，活人的一部分气息就会转移到鬼身上，魂火变弱，轻则体质变弱，重则折损寿命，依据这个人本身的八字和体质而定。
    苏深有点懵，她眼睁睁看着聂子昂旺盛的魂火扑腾了一下，不理解这人为什么因为一顿饭动不动就做约定。
    区区一顿饭而已，至于吗......
    但是约定已经结下了，看在聂子昂给自己买果树脆片的份儿上，苏深决定不辜负聂子昂的约定申请。
    “好。”苏深应下，约定达成，聂子昂的魂火“噗”地一下，弱下去不少。
    聂子昂突然觉得一阵疲惫，他拍拍脸，心里犯嘀咕。
    为什么突然这么累？
    “你还好吗？”走在前面的苏深突然回头。
    “没，我很好，我没事！”聂子昂条件反射的直起身子。
    “唔。”苏深点点头，不再管他。
    上了聂子昂的车，苏深拉开安全带，自己系上。
    坐车必须要系安全带，这是她在陈小洛那里学到的东西。
    “你干嘛？”苏深看着聂子昂探过来的半个脑袋。
    聂子昂悻悻的收回手，“宝宝真乖！”
    苏深：“？”
    为了展现自己的品味，聂子昂带苏深吃了法餐。
    然后他就明白了什么叫死鬼真正的饭量。
    “一个盘子装这么一点面包吗？”苏深拿起面包仔细端详，除了硬点没有发现别的特别之处。
    于是她凑上去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还行。
    这一天，苏深吃了聂子昂十万块钱，给聂子昂吃傻了。
    饭后，苏深长舒一口气，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开始对刚才的食物品头论足：“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少了。”
    聂子昂眼神发直：“......是，是吗？”
    “我要走了。”苏深站起身，对着聂子昂宣布。
    “去哪？”聂子昂赶紧站起来，试图见缝插针，把“陈小洛”带回家。
    开玩笑，吃了他这么多钱，不得出点血。
    苏深歪着头打量聂子昂，柔色情调灯光的映衬下，眸子里像盛满了闪烁的碎钻：“我今天吃饱了，你也回家吧，谢谢款待。”
    就在刚刚，苏深叉鹅肝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已经没有束缚，可以杀人了。
    活人的生魂她还没吃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要不就拿面前这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开第一荤吧。
    这么想着，她将鹅肝咽了下去。
    然而后续的菜品，聂子昂管的太饱了，虽然每种基本只有一口，但是胜在有很多个盘子，苏深吃的比较满意，决定放聂子昂一回。
    “这么早回家多没意思，宁阳城好玩的地方多着呢，我带你去逛逛，逛完我送你回家。”
    “不了。”苏深拒绝：“我吃撑了，要回去消化。”
    “那我们散散步吧，”聂子昂提议：“散步利于消化。”
    苏深看着面前这个非要找死的人，点点头：“好，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吧，人多不方便。”
    听得聂子昂心潮荡漾，脑海中立即闪过七八个五星酒店，“好，我也不喜欢人多。”
    一直到上车，聂子昂上翘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他试着去碰触苏深的手，被苏深瞪了一眼，他立刻心领神会，知晓这是在玩情趣。
    哪知刚驶出餐厅的地下停车场，他经纪人就给他打了电话。
    最近聂子昂签约了影视公司，正在试探着接一些活动。
    他猛然想起来，今天下午有个试镜，遇到了苏深，他完全把这事儿忘干净了。
    好像兜头一盆凉水，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在聂子昂眼里，宛如催命的响钟。
    聂子昂没接，他把电话铃静音了，十分抱歉的对苏深道：“对不起，今晚不行了，我有点工作上的事，宝宝能体谅我对吗？你住在哪，我先把你送回去吧。”
    就这样，聂子昂逃过一劫。
    之后的几天，聂子昂天天找苏深，带着苏深到处玩乐吃喝，把苏深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认识，他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不被苏深惊艳到的，就连自己的经纪人，都试图挖苏深去做演员。
    被苏深拒绝。
    聂子昂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尾巴翘到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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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苏深坐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 手里端着一杯奶橘色得其利。
    她穿了一件贴身的藏青加白衣裙，腰线被完美勾勒出来，在吵闹纷杂的酒吧里自成一隅, 就那么安静的坐着, 仿佛谁也融入不了她的世界, 谁也打扰不了她的宁静。
    细瘦腕子轻轻晃动，奶橘色液体沿着杯壁, 在玻璃杯内转过一圈，留下朦胧混沌的酒渍。
    --

 第151页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旁边的吧台桌面上，随后身侧的椅子被拉动，一个人自顾自坐下。
    “一杯红粉佳人。”明朗中带点娃娃音的女声在身边响起。
    苏深愣了一下, 转过头, 熟悉的蓬蓬头闯入视线。
    蓬蓬头的主人意识到身侧传来的目光, 她不紧不慢地将一只胳膊拄在台面上, 单手撑着脑袋，歪头回视她。
    陈小洛抿唇一笑：“好久不见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苏深觉得陈小洛精神有些不佳，那张原本肉嘟嘟的圆脸，似乎瘪了不少。
    苏深正要说话, 远处一堆人不知道怎么了, 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苏深看了一眼，发现聂子昂也在里面。
    她想起来最近有人说她被包养的传言，转过头冲陈小洛晃了晃杯子。
    “玩扮演游戏吗？”
    “嗯？”陈小洛发出一个鼻音。
    “你扮演富婆, 我扮演小白脸。为了增加你的游戏体验, 先打我卡里50万。”
    “唔......”陈小洛拧眉沉思, 道：“你现在対自己的价值这么有零有整了吗，就50万？”
    “50万一天。”。
    “太贵了, 抢钱也没有这么抢的。”陈小洛接过自己的酒，端在手里轻轻摇晃，绯色的液体像极了她绯红的眸子。
    “切，小气吧啦，不玩算了。”苏深站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被陈小洛一把攥住胳膊。
    “干嘛。”苏深面色不虞。
    陈小洛沉静地望着她：“煞气这么重，要去干什么？”
    毫不意外被看穿意图，苏深烦躁地啧了声，瞥一眼朝她拼命挥手的聂子昂。
    “我欠他钱，我从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你不帮我还，我就去把他杀了，两清，干净。”
    陈小洛：“......”
    她轻笑出声，“这么说，你一直在等我来找你？”
    苏深呆了呆，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才没有......算了，当我没说，我这就去......”
    “也不是不行。”苏深再一次被陈小洛拉了回来。
    “干什么啊！”苏深脸颊微红，开始发脾气。
    她逃避似的瞥一眼陈小洛，目光相撞，那双眸子里除了自己的影子外，还夹杂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这么麻烦干什么？”陈小洛另一只手指尖从高脚杯边缘抚过，她眉眼弯弯，拽着苏深的手腕凑上前。
    “我不想玩什么扮演游戏，这50万我出了，钱归他，你归我......跟我回去。”
    苏深愣愣地看着陈小洛，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扎根在灵魂深处的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连带她都不正常起来。
    “你......”
    “宝宝！宝宝！”苏深只说了一个字，那边和狐朋狗友扎堆的聂子昂快乐的蹦了过来。
    苏深和陈小洛一齐回头看他。
    “宝宝！我刚刚和他们玩游戏，我赢了，摇了185点，和我的身高一样，还做了八个俯卧撑，和我腹肌块数一样，虽然有点累，但是帮你赢得了奖品，很值得！”
    一星期了，聂子昂还没有上本垒，看在眼里吃不着，快急疯了，以至于张口闭口就是新鲜□□。
    “宝宝？” 陈小洛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聂子昂这才注意到苏深旁边还有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宽大的月牙白运动外套，蓬蓬头短发，眉眼温润可爱，如果那双绯红色眸子不是像看垃圾似的看着他的话，聂子昂会更激动。
    “你是谁，我家宝宝的闺蜜吗？”
    “好恶心的称呼，”陈小洛眉头微蹙，目光转向苏深：“你什么时候成了别人家的宝宝？”
    苏深表情坦然：“他愿意这么叫我，怎么了？”
    “等等，”聂子昂终于回过味儿来，想起来在哪听到过这个声音，他一拍脑门，惊叫：“是你！那个绿茶婊！我说声音怎么这么熟，哈...”
    他不屑的上下打量陈小洛：“不管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离我家宝宝远点，别一天到晚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像你这样的臭鱼烂虾我见多了。”
    苏深原本还在想绿茶婊是什么意思，之前聂子昂也是这么称呼陈小洛的，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対味了。
    她使劲儿将手腕从陈小洛手里抽出来，一把攥住聂子昂的衣领，将他拉到与自己实现齐平，语气弥漫着杀意：“你敢骂陈小洛？”
    她这一下不光聂子昂，就连陈小洛都懵了。
    “啊？”聂子昂先是懵圈，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多么丢脸的境地中，于是用力拉自己的衣领。
    聂子昂发现拉不动，対方的细瘦的腕子铁钳似的，凭他的力气无法实现自救，不禁怒从胸中起：“放开！”
    “你凭什么骂陈小洛，我这么讨厌她，都没这么骂过她！”
    陈小洛：“......”她了解苏深的性格，知道她说的是字面意思，原本因为苏深的举动而温暖起来的心瞬间回归原点，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聂子昂还在嚷嚷：“我没有骂你，我不是，你不是陈小洛！”
    聂子昂终于得知真相，一切关于“陈小洛”这个名字不合理的反应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陈小洛：“她才是陈小洛？好啊，你们合起伙耍我是吧！”
    “跟谁嚷嚷呢。”苏深抬脚踹像聂子昂的膝盖，聂子昂只觉得膝盖一疼，当场跪下，带倒了旁边的高脚凳。
    --

 第152页

    动静不小，好多人都被惊动了，但是除了自觉让出个空地来，没有别的过激反应。
    调酒师更是兴奋的吹了个口哨。
    原因无他，这个酒吧发生斗殴事件太多了，大家都习惯了。
    但是这次与以往不同，是一个古装美人单手拎起一米八五的壮汉，实力碾压，已经不仅仅是有看头的问题了，而是这辈子都不一定遇到第二次的造化。
    “差不多行了。”陈小洛走过去，轻轻拉住苏深的手，将她摁着聂子昂的手指一个个扒开：“怎么说她也管你吃住，是恩人呢，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啊。”
    “是吗？”苏深皱眉，不大确定地说，“我怎么觉得他是在馋我身子。”
    陈小洛道：“原来你知道啊。”
    “烦死了，你快把钱还给他，我不要欠他因果。”苏深越想越烦，把高脚杯里的鸡尾酒一口吞了，重重往吧台上一顿，“你走不走，我要走了。”
    说罢，转身离去。
    围观群众自觉给她让开一条路。
    即使和陈小洛拌嘴，又撂倒聂子昂，苏深的右手都稳稳端着那杯得其利，一滴都没洒出来。
    陈小洛：“......”
    她刚要去追，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拦住她，男人笑了笑：“美丽的小姐您好，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那位小姐杂碎东西的钱总得有人负责。”
    陈小洛伸出手：“手机给我一下。”
    陈小洛用老板的手机拨打了陈靓的电话，陈靓现在是她的私人助理。
    简单交代几句后，她将手机还给老板：“跟电话里的人交涉就可以，给您添麻烦了。”
    老板笑着接过手机，冲她眨眨眼：“言重了，美丽小姐做的事情从来不算麻烦。”
    陈小洛追着出去，她不知道苏深去哪了，没了束缚，连感应都做不到。
    就在准备睡吧挑一个方向追过去的时候，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影子。
    陈小洛长舒一口气，转过身。
    苏深双手抱环，靠在街角阴暗的箱子里，正偏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苏深。”陈小洛靠近她，轻声喊她的名字。
    “找我干嘛，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水泥地面上，苏深脚下的灯影和楼房的影子混合在一起，看不出差别。
    陈小洛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苏深冲她粲然一笑：“我喜欢没有人打扰的地方。”
    陈小洛苦恼的点点下巴：“我対宁阳城不大熟悉，你有推荐的吗？”
    “有。”苏深点头。
    半个小时后，陈小洛和苏深一起坐在公园的小树林里吹冷风。
    苏深怀里抱着一大堆零食，路边的超市买来的。
    周围荒无人烟，正前方隐约能看见陵园的几个墓碑。
    名副其实没有人打扰的地方。
    苏深拆开一包薯片，变成边道：“说吧，什么事。”
    陈小洛看着自己手心，“之前是束缚，现在是因果，又沾在一起了。”
    阴间讲究因果报应，厉鬼虽在人间游荡，但也属于阴间之物，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问题不大，我也可以肉偿。”苏深说的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対。
    陈小洛目光炯炯，一言不发：“......”
    “你什么意思，”苏深被盯得炸毛：“跟我睡觉你赚了好嘛？”
    “不是，”陈小洛叹了口气：“你又不是色鬼，怎么这么贪图□□。”
    “你管我，你不是夜挺舒服的，刚开始的时候抗拒的跟那啥似的，感觉来了之后比我还闹腾，一天到晚口是心非有意思吗你。”越说越气，苏深抓了一大把，一股脑塞嘴里，发出咔哧咔哧薯片断裂的声音。
    第67章
    陈小洛说不出来有没有意思, 反正她被苏深的直言不讳说的挺不好意思。
    她努力试图让苏深认识到，她的想法是不对的：“但是那是我们有束缚，感官是相同的, 现在束缚没有了, 不一定还有之前的感觉。”
    苏深闻言愣住, 薯片也不吃了，当即道：“走, 我们去试试！”
    陈小洛：“......”
    她提着好大一包零食站起来，走出几步，回头看着陈小洛还没动，又不高兴起来。
    “你走不走？”
    “行...吧。”陈小洛艰难点头。
    陈小洛是个在有限范围内一定要给在自己最好东西的人, 于是她目标明确的准备去宁阳城最出名的酒店。
    走到一半, 被苏深喊住。
    “左拐。”
    陈小洛不明所以, 跟着苏深的指挥走, 来到一家民宿。
    苏深熟门熟路进去，和老板热情打招呼, 老板频频看了陈小洛好几眼。
    苏深轻车熟路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输入指纹，推门进去。
    陈小洛跟着进来。
    房间是时下最流行的简洁原木风, 以白色和原木色为主, 处处充满设计感，最显眼的，还是位于正中间的床。
    是个约莫两米宽的吊床没有腿, 边角被四条绳子拉着, 吊在天花板上, 白色的床笠厚厚的，看起来柔软干净。
    “你住这里？”
    用鼻子想都知道, 这里肯定是聂子昂提供给苏深的，做图谋不轨之用，苏深肯住就代表她同意了聂子昂的想法。
    不会吧......
    --

 第153页

    陈小洛表情呆滞。
    可是她收到的信息里，说苏深一只露宿野外，白天吃吃喝喝，晚上去别人家坟头晒星星月亮，活得像个骗吃骗喝的孤魂野鬼。
    不应该啊。
    “来过一次，这个床太晃了，我不喜欢。”苏深把零食放在门口的玄关柜上，语气云淡风轻。
    陈小洛：“......”
    苏深瞥了一眼陈小洛，发现这人表情不对，目光盯着虚空一点，脸色阴沉的恨不得吃人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奇怪：“你进不进来，先把门关上呗？”
    陈小洛把门带上，因为生气，说出来的话就比较直白：“你让聂子昂上床了？”
    “什么我让，”苏深觉得这话没有逻辑：“房间又不是我花钱开的，他上不上床关我什么事。”
    “不过这钱你既然还给聂子昂了，这房间现在就是你开的，快来，”苏深拍拍雪白的床单，情绪兴奋：“一个人晃，两个人应该不会，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想让你躺上来试试了！”
    陈小洛：“......”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这番话也证明了，苏深没有和聂子昂发生点什么。
    想来也是，苏深一个千年厉鬼，阴气重得吓人，要是真和聂子昂怎么样了，就算苏深不主动吸取聂子昂的生人气，聂子昂也承受不住，这会儿估计已经出殡了。
    陈小洛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面对苏深，她总是容易情绪上头，一上头就会犯蠢。
    结果在苏深看来，陈小洛自打进门，又是虎着张脸，又是磨蹭着不肯进门，又是打自己，磨磨唧唧就是不和她上.床，登时怒了。
    她右手一伸，黑色怨气自袖子中席卷而出，缠绕住陈小洛腰。
    在陈小洛作出反应之前，将她甩到了床上。
    吊床轻轻摇晃，一下一下捧着苏深的小腿。
    陈小洛压根没想反抗，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再次聚焦时，已经从苏深变成了白色吊顶。
    “苏深？”她抬起头，自下而上仰视苏深。
    不得不说，苏深今天的衣服确实不错，一席贴身古式长裙将她完美的腰身尽数展现出来，线条柔美，腰肢盈盈不堪一握，让人不禁联想那上面的触感。
    陈小洛手动了一下，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有点渴。
    “苏深，”陈小洛嗓音有些喑哑：“窗帘关上。”
    随着她话音落下，厚重的窗帘无风自动，在空中飘了一下，轻柔落下，将外面洒进来的阳光挡的严严实实，一如苏深覆上她眼睛的手指，和落到脸颊上柔软的唇瓣。
    ......
    陈小洛宣布，从今天起，她也不喜欢吊床了。
    ......
    陈小洛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梦里她陈崧大伯拿着一人高的大铁锤追的她满山头跑，跑了一宿，关键那铁锤还长了张苏深的脸，叽叽喳喳的边砸边骂。
    “陈小洛，不要跑！向着铁锤冲过来！”
    陈小洛一个不慎掉进下水道，吓醒了，醒了之后还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山上会有下水道。
    这时她听到旁边有个铿锵有力的男音，正扯着脖子喊：“雷欧，不要跑，向着吉普车冲过来！”①
    陈小洛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猛地坐了起来。
    “你醒啦。”苏深正拿着陈小洛的手机看视频，昨晚她过得很是愉快，尽管醒过来的时候肚子已经饿了，还是大发慈悲，决定等陈小洛睡醒再跟她要吃的。
    “你在看什么？”陈小洛甩甩头，身体的疲惫一股脑涌上来，她现在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奥特曼剪辑，这个正片在哪里看，我喜欢。”
    奥特曼？
    陈小洛呆了一瞬。
    “你睡了好久，太阳都晒屁股了，早饭点都过去很久，马上就要吃午饭了。”苏深旁敲侧击的提醒她。
    陈小洛对吃饭比对奥特曼熟，立即问：“你想吃什么？”
    苏深把手机递给陈小洛。
    是一个外卖APP的页面，苏深已经选好了，500多块钱的东西。
    “......你真能吃啊。”
    “毕竟下顿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昨天可卖力了，连同今天的饭一起抵消，吃完我们就各奔东西吧。”
    陈小洛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她以为苏深搀她身子，是对她有感情，她们两情相悦，完事儿后就会乖乖跟她回去，哪成想苏深说的话都说字面意思。
    只是单纯的搀她身子，根本没看上她这个人。
    陈小洛突然觉得心空空的，身体的酸软更是给她情绪添了几丝悲凉。
    “我觉得不妥。”
    闻言，苏深先是拧了下眉，而后拿过手机点了几下，再次递给陈小洛看。
    换了一家海参主题店。
    “那换一家总可以了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陈小洛摁下手机，表情认真的和苏深对视：“跟我回陈家，我们，我们......”
    话到嘴边卡了壳，后面几个字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来。
    “我不！”苏深双手撑在身前，凑近陈小洛，满脸威胁：“你们陈家无聊死了，我不去，绝对不要！”
    “我们在外面多玩几天。”陈小洛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说完了。
    苏深惊喜的瞪大眼睛：“真的？好耶！”她正愁剩下几家想吃的外卖怎么吃到，这下不着急了，有人给付钱，每顿吃一家，不出两天就吃完了。
    --

 第154页

    陈小洛：“......”想起陈家被文件淹没的陈崧，陈小洛一个头两个大，但还是默默说了声抱歉。
    “那这间店你没意见是吧，快付款！”
    告白失败，陈小洛叹了口气，安慰自己不要着急，这才正眼看苏深选的外卖。
    即食海参，佛跳墙盅，甲鱼汤。
    “......这么补吗。”
    陈小洛眼神复杂的看了看苏深，默默付钱。
    “奥特曼正片怎么找？”苏深一把抢去手机，来回摆弄。
    陈小洛余光看到了投影仪的幕布，“你要看奥特曼，为什么不用大点的屏幕？”
    苏深先是疑惑，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目露精光，兴奋地道：“你的手机还能变大？”
    陈小洛表示有被闪到，默默道：“不......”然后演示了一下什么叫科技带来的便利。
    十分钟后，一人一鬼依偎在床头，看着幕布亮出的画面。
    窗帘严丝合缝的关着关不住的地方，苏深的阴气团聚在那里，保证半点阳光透不进来。
    “就跟在电影院一样呢，不过这可比电影院舒服多了，还能躺着。”
    陈小洛抓住关键信息：“你和聂子昂去看电影了？”
    “嗯嗯，有爆米花和可乐吃。”
    “......”陈小洛深吸一口气，暂时不说话了。
    生气，想打聂子昂。
    她看了下手机，陈靓昨天晚上给她发了消息，交代了下后续，并对她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引人注目的事情表达了强烈的谴责和控诉，有人已经拍了录像，她还要连夜挨个找录像，要求对方删除，一宿没睡。
    陈靓没说一句话习惯加个表情包，之前都是可爱猫猫头，这次换成了嗷呜小僵尸，小僵尸朝着屏幕一蹦一跳，还嗷呜嗷呜的张大嘴巴做咬人状，蛮可爱的，陈小洛被萌到，嘴角不自觉上翘。
    她慢慢往下翻，翻到最后一条时，陈靓是这么写的。
    【不过苏深没事真是太好了（猫猫祈祷）】
    【以后不能成天冷着脸了吧，面无表情凶死人了，你俩快点回来，不要玩太久知道吗（猫猫抡锤）】
    陈小洛不自觉拍了拍脸，她整天冷着脸吗？没有吧，她心情一直蛮平静的呀。
    胳膊突然被扯住，苏深凑过来扒拉她的手机：“快看看到哪了，看电影不吃东西简直对不起人生。”
    陈小洛懒得吐槽。
    外卖还有20分钟才能到，苏深悻悻退回去。
    过了一会儿，她翻了个身，抱着陈小洛，把腿搭在陈小洛腿上，整只鬼像只八爪鱼。
    陈小洛低头看她。
    屏幕的光照在苏深如玉般无暇的脸上，额前碎发毛绒绒的，落下些许阴影，给她添加几分勾人的魅惑。
    陈小洛突然低下头，唇瓣在怀里人的额头上印下个稍纵即逝的点。
    苏深蓦地抬头，表情冷淡，黑色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精巧的五官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陈小洛和她对视片刻，移开目光，掩饰似的轻轻咳了一声。
    她脸颊发烫，不确定是不是红了，只希望光线阴暗，苏深夜间能视物的鬼眼比较色弱。
    苏深面无表情的开口：“你脸红了。”
    “......”陈小洛僵硬一瞬，掰着她的脸让她继续看屏幕：“专心追剧，奥特曼出来了。”
    苏深并未反抗，眼睛盯着屏幕，继续发问：“为什么。”
    陈小洛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因为怪兽出来了，奥特曼要保护人类。”
    苏深掰开陈小洛禁锢她脸的手，重新抬头凝视她：“我听说人类发烧就会脸红，你是发烧了吗，发烧如果不及时治疗，容易脑瘫。”
    陈小洛：“......”这一刻，她感觉独自沉浸在暧昧氛围中的自己，宛如智障。
    她再次掰正苏深的脸，声音无比冷静：“好好追剧，你才脑瘫。”
    作者有话要说：
    ①雷欧奥特曼里的梗，源自赛文开车撞雷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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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陈小洛, 我想去宇宙看看。”苏深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陈小洛对皮套人没兴趣，原本昏昏欲睡，闻言一下子清醒了。
    “为什么？”
    但凡是鬼都会害怕, 一些小鬼白天不敢出来, 苏深不怕阳光, 是因为落到地面上的阳光已经不足以对她造成伤害，但地球之外就不是了, 若苏深一定要往宇宙蹿，怕是还没出去大气层，就烤化了。
    “去光之国。”苏深眼底露出向往：“我要变成光！”
    说着，举起手做出变声动作。
    陈小洛：“......”
    她把苏深冰凉的胳膊埋回被子里：“想法很好, 很有理想, 下次不要再想了, 听话。”
    “你觉得我变不成光吗？！”苏深“唰”地扭头, 怒视陈小洛，大有不满意就咬她的意思。
    “......变成光要拯救人类的。”
    苏深愣了一下, 眨眨眼，语气干巴：“那，那我大不了不吃人了。”
    陈小洛：“......”
    --

 第155页

    这世道真神奇, 活久了什么事都能遇到, 她一个大活人看奥特曼打呵欠，苏深一个厉鬼却嚷嚷着要变成光拯救人类。
    陈小洛看着跟着视频中大摆姿势，弄得床晃来晃去的苏深, 想了想, 还是决定不告诉她, 世界上根本没有奥特曼这一残酷事实。
    苏深突然蹦起来，冲陈小洛砸出一个枕头, 并嚷嚷：“斯特利姆爆裂！biubiubiu~~”
    陈小洛冷不丁被砸中，她举起枕头砸回去，大喊视频中怪兽放过的技能：“高温火焰！”
    一人一鬼玩了没多会儿，敲门声响起。
    苏深扔下枕头，一蹦三跳的往门边跑：“外卖到啦！”
    陈小洛连忙喊：“穿上衣服！”
    “哦。”苏深这才注意到，自己什么都没穿，下个瞬间，一套裁剪细致，布料精美的绣花水粉旗袍凭空出现，包裹在苏深身上，将苏深整个衬托的优雅性感，加上没收拾的头发，显得她慵懒美丽，像时期的军阀太太。
    陈小洛自从认识苏深以来，苏深的穿着一直是古代衣袖宽大的裙摆，最贴身的，也不过是昨天那套，她从没见过穿旗袍的苏深，一下子看愣了。
    直到苏深拎着巨大的外卖袋子，转过身来和她对视。
    苏深：“？”
    “你瞅啥？”
    口音太重，陈小洛条件反射的回了句：“瞅你咋地。”
    苏深修眉一挑：“你再瞅一个试试？”
    陈小洛也反应自己说了什么，她躺回床上，后背靠着枕头：“试试就试试。”
    苏深朝她皱皱鼻子，把外卖放到床边榻榻米的桌子上，自己也跟着坐下，语气轻快：“不给你吃。”
    她拆开包装，香味一下子扩散开来。
    饥肠辘辘的陈小洛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你不是要拯救人类吗，我都要被你吸干了还不给我吃，你这是谋杀。”陈小洛控诉。
    “放心啦，”苏深咬一口还剩，软弹的口感混合淡淡的咸味在味蕾上炸开，她吃得一本满足：“人没那么容易死的。”
    陈小洛从床上爬起来，在地上捡起自己的外套随意披上，坐到苏深对面，直视她的眼睛，认真道：“会的，你听。”
    “什么？”苏深确认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的胃在骂你的声音。”
    苏深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骂我！”
    陈小洛趁机拿起旁边的勺子，舀起快花胶塞嘴里。
    “居然偷吃！”苏深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小洛。
    陈小洛从来没和她抢过吃的，大意了。
    “大补啊。”陈小洛感叹，无视苏深抓过来的手，平静道：“我还是想吃清淡的，你喝奶茶吗？”
    “喝！”苏深重重点头，补充道：“奶绿。”
    “哪家店？”陈小洛点开手机，另一只手从外卖袋子里拿出一只装满米饭的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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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苏深嘴里说着店铺名, 眼睛死死盯着陈小洛拿走的米饭，眉毛已经扬了起来，等她一说完, 还没来得及控诉陈小洛抢她饭吃, 陈小洛接着道：“加什么小料, 蜜豆烧仙草还是布丁？”
    苏深职责的话到嘴边改了口：“......珍珠。”
    “几杯。”
    “......三杯。”
    “三杯一样的吗？”
    “......奶绿，草莓奶盖, 奶绿麻薯，加桂花。”
    苏深一一回答，眼睛在陈小洛身上转了好几转，见陈小洛真的不说了, 这才准备将自己耽搁许久的质问说出来。
    陈小洛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这些奶茶她很少给苏深喝, 苏深喝的都是陈家厨房调配的果茶, 奶茶只有内蒙古奶茶。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一周，聂子昂待她不错。
    苏深眼里, 陈小洛不仅抢她米饭，还突然阴阳怪气了起来。
    这个笑容她可太熟悉了！
    那要翘不翘的眼角，抿唇直线的嘴唇, 每次陈小洛不高兴压抑怒火的时候, 都是这个表情。
    “你干，干什么。”
    苏深没由来发憷，放下筷子, 双手掐腰：“你干什么喜怒无常的！”
    “没有。”陈小洛下了单, 放下手机, 两只手打开米饭盒的盖子：“吃饭。”
    “那是我的米饭！”
    “袋子里还有三份。”
    奶茶店就在楼下，距离特别近, 饭还没吃完就到了。
    陈小洛起身去拿外卖，真空的褂子盖到大腿，拉链拉上之后显得她更瘦了。
    苏深做沉思状点了点下巴，心想原来抱着陈小洛的时候感觉比以前硌手不是错觉。
    陈小洛关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米饭碗里多了好几块鲍鱼和海参。
    她看看苏深，又看看自己的碗，百思不得其解。
    苏深良心发现将口粮分给自己了？
    不对，这玩意儿大补，不会是嫌她精力不足后继无力......
    陈小洛表情怪异，有种莫名被小看的不服气感。
    --

 第156页

    “我看看奶茶。”苏深没管她，注意力全被奶茶吸去。
    “给你这个。”她拿出一杯加小料的奶绿，重重墩在陈小洛面前，里面各色芋圆随着杯身的摆动轻微晃动。
    陈小洛也点了奶绿，不过她里面什么也没加。
    “你拿错了。”她出言提醒苏深。
    苏深不高兴的撇撇嘴：“我想和不加东西的！”
    说着，将吸管戳进没加东西的那一杯，宣示主权似的狠狠吸了一大口。
    陈小洛：“......”行吧。
    陈小洛不喜欢蜜豆，这杯奶绿粥她吃得异常痛苦。
    吃完饭后陈小洛原本想带苏深出去玩，可苏深懒骨头上来了，只想待着看奥特曼，陈小洛没办法，只好和苏深一起看。
    期间又叫了许多零食外卖，苏深从早吃到晚，没住过嘴。
    陈小洛看得发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醒已经是晚上了，窗户外面华灯初上，
    凉意从身侧传来，陈小洛恍惚觉得自己身边趟了个冰雕。
    奇怪，以前没这么冷过。
    “苏深——”
    她边喊苏深的名字边转头，一张五官扭曲的人脸出现在眼前。
    失去眼珠的眼窝察觉到陈小洛的视线，发出一声苦大仇深的悲鸣。
    “嗷——”
    陈小洛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把正在吃薯片的苏深吓了一跳。
    苏深茫然的抬头望她。
    看清眼前的场景，陈小洛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苏深悠闲的躺在床上，围着床丢了一地食品包装袋，而那只鬼被苏深团吧团吧窝在枕头下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猎奇床头垫。
    “这是什么？！”
    “鬼啊。”苏深回答的理所当然。
    “弄下去。”陈小洛脸黑得像锅底。
    “干什么嘛，”苏深不情不愿的将鬼放下床，扁扁嘴，语气有些委屈：“多亏这鬼，老板免了我们七天房租呢。”
    陈小洛：“？”
    “这是这家民宿的鬼？你什么时候去抓的。”
    “拿外卖的时候，老板娘在尖叫，吵到我了。”
    陈小洛觉得非常欣慰，苏深都开始帮助人了。
    然后紧接着她发现了不对。
    “我怎么没听见，我睡着的时候你叫的？”
    苏深嘿嘿一笑，朝她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举起手机给陈小洛看：“刷脸支付，哝。”
    屏幕是一排密密麻麻的订单，陈小洛拿过手机一看，好家伙，账单5000。
    “......你可真能吃啊。”
    苏深拍拍肚子，传来清脆的，西瓜熟了的声音：“吃得饱饱哒！”
    这要是换成以前，陈小洛得疯，非给苏深安排几十倍奖金的任务不可，可换成眼下，她居然有种微妙的开心。
    “你可拉到吧。”陈小洛翻了个白眼：“得亏你死了，你要是活着，得胖成猪，猪都没你能吃。”
    “啧，”苏深抬手拉开厉鬼圈住厉鬼的浴巾，指着陈小洛说：“咬她。”
    厉鬼为了活命，哆嗦着朝陈小洛扑过来，脸上的表情更苦大仇深了。
    “好恶心，不要让这种东西往床上跑！”
    最终厉鬼以被陈小洛超度结束。
    苏深原本就不想出门，有了免费房子住更不出门了，陈小洛喊不出去，干脆和她一起宅在家里，体验了一把废物米虫的日子。
    半夜三更，陈小洛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发现苏深不在客厅，她正要喊人，忽然看见苏深从厨房冒出来个脑袋，两只手扒着门框，小心翼翼道：“我在热包子。”
    陈小洛：“？”鬼会热饭了？不过跟她说就是好事，说明心里有她。
    尽管晚饭吃撑了，这会儿不饿，为了不辜负苏深一番好意，陈小洛道：“给我也热一个。”
    苏深眨眨眼，没说话。
    陈小洛满头问号的和她对视。
    苏深舔舔上唇，表情犹豫：“只剩两个了，不太够，要不你别吃了？”
    陈小洛：“......”
    她抬手指着厨房：“那你跟我说干什么，滚，吃完再出来。”
    “好凶好凶。”苏深小声说着，退了回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头发还没干，陈小洛穿着睡袍，边擦头发边走到窗户边的榻榻米上坐下，想看看夜景。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在夜色里格外吵人。
    陈小洛眼皮子一跳，不好的预感席上心头。
    陈靓声音急促：【小洛姐，找到陈景龄的踪迹了，曲召市废弃医院。】
    陈小洛一愣。
    曲朝市废弃医院她知道，分派出去的任务名单里有这个地方。
    ......陈崧派谁过去来着？
    【我们来这本驱鬼的三个孩子尸体已经找到了，清清姐正在来的路上。】
    “不要再往里进人了，等着我，我这就过去。”
    陈小洛挂了电话，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曲朝市距离这里，开车过去要上高速，最快也得4个小时。
    她边计算边快步走到厨房，去喊苏深。
    一拉开门，冲天的白烟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苏深？”
    陈小洛感到奇怪，毕竟只是单纯的热个包子，为什么弄的和先做先蒸的包子一样。
    出乎意料的，没有没有。
    陈小洛皱了皱眉，“苏深？”
    --

 第157页

    “唔...”回应她的，是一声微弱的呼喊。
    陈小洛浑身一僵，罡风乍起，顷刻间白烟四散而去，
    眼前的景象让陈小洛心脏停了好几拍。
    苏深浑身上下缠满脏旧的纱布，发不出一点声音，却在费力挣扎，而她的半边身子被一个大肉球似的东西吞噬，那东西蠕动着缓缓像墙边移动，似乎想要钻进墙里。
    这半年以来，陈小洛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是苏深被巨婴鬼吞没是的景象，她痛恨自己没有，才会沦落到让苏深以牺牲自己来救她。
    如今情景再现，陈小洛想也没想，掏出两张符咒贴了上去。
    “砰”地一声巨响，比之前更浓的白烟翻滚着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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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噗咳咳——”白烟之中, 苏深边往外走边咳嗽：“陈小洛你要呛死我。”
    肉团被炸得烟消云散，陈小洛松了口气，吓到暂停的心脏渐渐复苏, 恢复跳动。
    白烟是灵魂体爆炸产生的, 她一个活人, 呼吸不受影响：“我好歹救了你，嫌这嫌那, 做鬼最起码的礼貌呢？”
    “礼貌个屁！”苏深看着厨房的一片狼藉，烦躁的抓抓头发：“没饭吃了！”
    “回来再买，你先跟我出趟门。”
    “嗯？”苏深这才注意到陈小洛整齐的着装：“怎么了？”
    “一言难尽，路上跟你说。”
    苏深跟着陈小洛出门, 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旗袍。
    “有鬼吗？”
    “有的, ”陈小洛点头：“陈景龄。”
    苏深挑了下眉, 阴风吹过, 旗袍瞬间变成利落干练的拼接撞色运动服，连鞋子都从高跟换成了平底, 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你这是？”
    “聂子昂给我买的，好看吗？”苏深张开手臂转了半圈，像个要夸夸的小孩子。
    陈小洛撇撇嘴：“直男审美, 一点也不适合你。”
    她说谎了。
    苏深的身形她再清楚不过, 这人活着的时候骨架养得秀丽，身上肌肉匀称，是个天生的衣架子, 款式简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 就像专门做代言的模特, 怎么穿怎么好看。
    “不好看吗？”这要是她之前的衣服，陈小洛这么说, 苏深百分百炸毛给她看，可这是现代衣服，她没穿过，也没什么审美，不知道美丑，听到陈小洛这么说，就真以为自己穿着很丑。
    她坐在副驾驶上，双手扯着安全带，低着脑袋打量自己的衣服。
    她是按着陈小洛平时穿的花色买的，明明这件和陈小洛的差不多，还多了一朵花......丑吗？
    陈小洛瞥她一眼，刘海遮住苏深的表情，显得她看起来有些难过和无措。
    陈小洛有点慌。
    “额......那个，其实还行，也不是很丑，反正就那样。”
    苏深一下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陈小洛。
    陈小洛有点懵。
    “你刚才......”苏深眯了眯眼：“是骗我的吧。”
    “什么？”
    “你是嫉妒我穿上比你穿着好看！”苏深斩钉截铁，哼了一声：“人家店员和聂子昂就说很好看，就你自己说我丑。”
    陈小洛心里升起的不舍彻底消失，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身影冷淡：“不，很丑，真的，他们都在骗你，不信一会儿你抓只鬼问问，问陈景龄也行。”
    由于目的地比较远，苏深在半路睡了一觉，陈小洛中途接了个电话都没把她吵醒。
    停车的时候，苏深一个激灵，被冲天的煞气唤醒，弯下腰就是一阵呕吐。
    陈小洛想拍醒她的手停在半空僵了一瞬，改为在她后背轻轻拍打。
    “这么难受吗？”
    “......没事。”苏深又干呕了几声，开门下车，“走吧。”
    别墅阴气很重，曲召市地处南方，树木四季常青，这个别墅从庭院往外延伸五米左右，草木全部枯黄坏死，天气也阴沉沉的，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苏深在别墅门口站定，深吸一口气，语气轻快：“是食物的味道！”
    话音刚落，又是低头呕了一口。
    “你怎么回事。”陈小洛皱眉问她。
    苏深给自己顺了顺，道：“没事，之前的那个鬼没消化完，他大概特别讨厌陈景龄，残存的怨念察觉到陈景龄的存在，会恶心。”
    陈小洛：“......原来鬼也需要人际关系。”
    “什么？”苏深没听清。
    “没事。”陈小洛摆摆手。
    根据陈靓汇报的情况，别墅已经折进去了前来做任务的陈家小辈，五个孩子组队来的，只有一个跑了出来，叫陈玉鱼，现在人在医院，求救信息就是他发出来的。
    陈玉鱼之所以能出来，还是多亏了他从小带到大的长命锁的功劳。
    那长命锁是上一代家主，也就是陈小洛的祖奶奶送的，现在那长命锁也一并落在了别墅里。
    若非如此，也用不着陈小洛亲自来。
    --

 第158页

    别墅的大门是开着的，上面锈迹斑斑，细看之下能发现几缕暗红，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似的。
    这时，后面驶来一辆车，停在陈小洛边上，陈靓从车上下来。
    “小洛姐！”她面含担忧，抬眼看到旁边的苏深，眼睛一亮，礼貌的打招呼：“苏深，你好，你可算回来了！”
    苏深眨眨眼睛，没说话。
    她记得这个人对她意见很大，基本没有好脸色，还嫌她吃得多，怎么一会儿没见，态度变化这么大。
    鬼最会察觉别人的情绪，陈靓话语里掩藏的欣喜都快溢出来了，她想忽略都难。
    “小鱼怎么样了？”陈小洛问她。
    “还没脱离危险，胸部贯穿伤。”提起陈玉鱼，陈靓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沮丧起来，她将一个鼓囊囊的登山包从车上拿下来，递给陈小洛，叮嘱她：“东西都在里面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陈小洛接过包。
    “那我在前面等你出来，大伯带着会议团也到了。”
    “嗯，布好结界就好，联系有关部门封路，我出来之前不要让普通人从这里走。”
    “好。”陈靓重重点头。
    虽然没有公开，但现世的鬼依旧不少，像他们这种驱鬼师，和政府一般都有合作。
    目送陈靓远去，陈小洛没有急着进别墅，她打开登山包的拉链，翻找一阵，拿出一个小点的布包，递给苏深。
    “什么？.....哇！”苏深打开一看，满满当当全是符咒。
    她觉得整个脸都在疼，连忙将布包关上，“陈小洛，你这是想让我死啊！”
    以前和陈小洛有束缚链接的时候，因为有陈小洛的存在，陈小洛也给她喂了血，她对符咒带有一定免疫，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不能直面这种东西，这里面不乏力量强大的，看一眼都会眼疼。
    陈小洛没说话，伸出手将苏深往自己怀里一带，紧紧拥抱住她。
    “唔？”
    苏深鼻子磕在陈小洛锁骨上，磕得生疼。
    “抱歉，位置错了。”陈小洛这么说着，缩了缩身子。
    跳动的脉搏正对着苏深柔软冰凉的唇瓣。
    “干什么？”苏深舔了舔唇，明知故问。
    独属于陈小洛血的味道充斥在她的鼻尖。
    苏深没由来觉得口干，这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影视剧里的西方吸血鬼。
    ......真的，很难克制住啊。
    “别墨迹，快点。”
    陈小洛话音刚落，苏深一口咬了下去。
    熟悉的腥甜划过喉管，苏深黑色的眸子变得血红，又很快消了下去。
    她推开陈小洛，抬手将唇瓣的血迹抹去，指肚放进嘴里轻轻吮吸。
    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陈小洛。
    陈小洛扯开创可贴，将伤口贴住，笑了笑：“居然没失控，我很意外。”
    “有什么意外的，”苏深也笑了笑，“我比那时候强多了。”
    “也是。”陈小洛将衣服扣子扣好，创可贴严严实实藏进布料中，“走吧。”
    苏深盯着那处的布料，有些可惜地咂咂嘴。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撕开陈小洛碍事的衣服，趴上去狠狠吸个够。
    但是不行，陈小洛即将面对的是陈景龄，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稍有不慎就会死在里面。
    不管什么原因，她都差点死在陈景龄手里，这就是个仇，说什么也得报。
    先把陈景龄弄死，陈小洛不着急。
    这么想着，苏深抬脚跟上陈小洛，一起踏入别墅范围。
    院子里的枯草踩上去嘎吱嘎吱的。
    陈小洛开着阴阳眼，清楚的看到这里每一株草木，都冒着黑色的雾气，显然是被怨气腌透了，若是这些东西流落出去，将这些东西带在身上的人，运气会变得特别差，体弱多病。
    不知道把这里的鬼清除之后这些草木能不能变回原样，如果不能，只能一把火烧了。
    “陈小洛！”苏深惊呼一声。
    陈小洛停下步子，闻声转头，在她转头的瞬间，一根粗壮的枯树枝掉落下来，擦着她落在地上。
    树枝一人多粗，若是陈小洛没有停住，再往前走一步，这块树枝会砸到她头上。
    陈小洛半点没慌，似乎树枝的掉落在她意料之中，尽管如此，她还是冲苏深笑了笑：“谢啦。”
    倒是把苏深整的一愣，撇开眼，半晌小声道：“谢谢有什么用，还不如多给我买点吃的。”
    陈小洛没有说话，她抬起头，瞳孔缩了一下。
    苏深跟着抬头。
    树枝来源于房子里横出来的一棵树，这棵树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竟然长到了房子里，冲破瓦片野蛮生长，就这么长成了参天大树。
    眼下这棵树已经枯萎了，整棵树都变破烂不堪，像簇立着的巨大怪物，而它的断裂口，挂着一个人的上半身。
    木头利刃似的从这人腰间的断裂处扎进去，竟就这么将他挂在了那里。
    这人脸上全是黏腻的血，血红一片，唯有两个眼球，凸瞪出来似的，看着下方，像在盯着谁，死不瞑目。
    “你认识他吗？”苏深抬起手指着半截的人，“看面相总觉得眼熟。”
    陈小洛嘴角抽搐，她收回目光，炯炯地盯着苏深：“你不认识他？”
    “我应该认识？”苏深歪了歪头：“这血淋淋的，也认不出来啊。”
    --

 第159页

    陈小洛柔柔太阳穴：“给你买旗袍运动衫带你看电影的那个。”
    “聂子昂？！”苏深失声惊叫。
    她腾空而起，用怨气托住聂子昂上半身的半截尸体，将他放在地上。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越看越熟悉。
    “......不会吧。”苏深不能理解：“什么仇什么怨，不是，他到这来干什么。”
    “不知道。”陈小洛吐出口浊气，“走吧，看能不能找到剩下的一半。”
    “......嗯。”苏深对聂子昂没什么感情，她只是感到意外，想不明白，为什么聂子昂能死在这，还死的这么惨。
    在她们身后，聂子昂凸出的眼球突然翻了个翻，眼球转进里面，眼白朝外，托着上半身，虫子似的朝苏深快速爬去，在满地的落叶杂草上留下一道带血的痕迹。
    在他的手即将抓住苏深的瞬间，苏深回过头，同时胳膊轻轻一抬，聂子昂被掀翻出去。
    “大胆！”苏深厉声呵斥。
    “呼——呼——”聂子昂嘴里嗤嗤出着气音，胳膊撑地，再次朝她奔来。
    苏深再次抬手将其掀走，她下意识想将这半个走尸打散，怨气抬到一半，又堪堪收住。
    陈小洛看在眼里，突然开口：“不忍心啊。”
    “......”聂子昂再次扑来时，苏深又是一道怨气飞出，与之不同的，这到怨气里带着浓浓的杀意，打在聂子昂身上，聂子昂必定灰飞烟灭。
    在怨气碰到聂子昂的瞬间，一缕罡风吹过，将怨气打散。
    “干什么？”苏深冷着脸问陈小洛。
    陈小洛叹了口气：“他是真喜欢你，死了还忘不了你。”
    鬼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只凭苏深的道行，往这一站，就是等闲之辈莫近的宣告，一些道行低的鬼生怕自己被拉去打牙祭，早跑的没影儿了，像聂子昂这种不入流的更是，而聂子昂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也要接近苏深，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他真的喜欢苏深，已经变成了执念，超越生死，才会不顾一切只想着到苏深身边，第二个，就是他的死和苏深有关，来找苏深也是执念，不过和上一个不同，他是来报仇的。
    苏深满脸不耐烦：“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什么屁话呢。”
    “不要说脏话，他应该没害过人，罪不至此，不至于灰飞烟灭，你那包符咒里有定魂符，把他困在这里就好，等找到余下的肢体，超度了就好。”
    “那是你们的做派，他烦到我了。”苏深嘴上说着，还是在布包里挑挑拣拣，跳出一张定魂符，再一次拍飞聂子昂是，将黄符一起拍在他身上。
    聂子昂不动了，翻着的眼珠冒出血来，向着天空嗷嗷哀叫，似乎在表达什么强烈的渴求。
    陈小洛叹了口气。
    以前怎么没发现，苏深还是个傲娇。
    别墅的门口尘土积得很厚，上面有凌乱的脚印，不像是一个人的，大门严丝合缝的关着，和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像是新的一样。
    陈小洛拦住准备砸门的苏深，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然后收获了苏深一言难尽，宛如看智障似的目光。
    “吱呀——”门被从里面打开。
    一个面色惨白如纸的女人提着一盏煤油灯，从里面打开了门。
    女人空洞的眼窝一阵抽搐，两个干瘪的眼球掉到眼窝里。
    “什、么、事？”女人动了动唇，声音难听僵硬。
    “这房子的主人邀我来做客。”陈小洛礼貌颔首。
    女人一动一动，像是定格了似的，手里的煤油灯火焰跳动，由橘黄变为惨淡的绿色，而后，女人缓缓咧开嘴，后退一步，将门开到最大。
    “请进。”
    如果擅自闯入鬼宅，那就是不速之客，要么驱逐，要么留下来，看不到隐藏鬼的真面目，而被鬼请进入，就是直面主人，相当于进了内部，看见的都是宅子里最真实的景象。
    这房子里，除了陈景龄外，还有一只强大的鬼，陈小洛猜测，是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
    陈小洛和苏深迈步进去。
    在他们踏入的瞬间，原本黑漆漆一片空旷的房间突然燃烧起熊熊大火。
    与平时火焰不同的是，这些火是绿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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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苏深小心翼翼碰触了下火苗。
    她之前没见过这东西, 感到好奇，这些火苗不具有杀伤力，却在碰触时候, 耳边响起许多小孩的哭泣声。
    “咦？”苏深收回手, 声音消失。
    “这是什么？”
    “被怨气侵染的磷火。”陈小洛在火苗尖尖出捻了一下, 她看了眼地板，道：“房子底下卖着尸体。”
    苏深愣了一下, 下意识道：“小孩的？”
    “是吧。”
    陈小洛迈步出去，在她脚踏上的地方，火苗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纷纷避开，当她抬脚的时候, 火苗再次灼烧过来。
    --

 第160页

    苏深皱了皱眉, 强硬的抓起一簇火苗, 小孩哭声在耳边陡然增大, 像是被抓疼了。
    “啧。”她将火苗放开，火苗嗖地一下钻进了地板中。
    再看苏深周围的火苗, 肉眼可见的弱下去不少，似乎在害怕她。
    “为什么这座房子底下会有这么多小孩，这里是专门收容小孩的地方吗？”
    陈小洛有条不紊地道：“解放前这里是个教堂, 这所别墅是当时的达官贵人来教堂办事落脚的地方......”陈小洛嘲讽似的笑了一下, 继续道：“他们也会在这里进行一些下三滥活动，所以这里也是交易场所。”
    苏深瞪大眼睛：“青楼？”
    “比那龌龊。”
    苏深表情一片茫然。
    陈小洛蹲下身，指尖轻轻碰触地板, 绿色火焰缠绕似的苟在她指端上来回跳跃, 仿佛在嬉戏的孩童。
    “这所教堂, 名叫马约圣教堂，战乱时期作为收容所, 收容无父无母的流浪儿童，前前后后进入这里的孩子大约两万，后来侵略军打进来，这里的工作人员和孩子全被带出去射杀了。”
    “听起来好悲壮，”苏深挠挠头：“所以人们为了纪念这些人，又把他们的尸体带回来，埋进了房子底下做地基？”
    陈小洛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算太笨呀。”
    “哈，几个意思？”苏深感觉陈小洛没憋好屁。
    “明面上是这么说的，可是后来本该在战争中死去的，马约圣教堂的教父罗杰·迪夫，却在五个月之后因为荣誉登上了西方国家的报纸，不仅如此，我们国家的人清理尸体战场时，没有找到一个有外国样貌的人，有传言侵略军进入教堂的前一天，这些圣父修女全部上了一辆车被带走了。”
    “......”苏深握起拳头，气愤道：“明显是预谋，太过分了，那些人长什么样，我去把他们抓回来！”
    怒气冲冲的样子仿佛下一面就要暴走打人，苏深周身半径一米内的火焰悄悄熄下去不少。
    陈小洛摸着下巴想了想：“寿命最长的是一名修女，活到85岁，六年前在他们国家的老家中去世了。”
    报仇对象没了，苏深顿时像泄气的皮球，肩膀都垮了下来，抱怨道：“这么不耐活的吗，真是没用。”
    “好了好了，”陈小洛拍拍苏深垂头丧气的脑袋：“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现在把这些孩子超度了吧，他们受得苦已经够多了，希望下辈子不要再受苦了。”
    陈小洛嘴里念念叨叨着晦涩的经文，轻柔的风吹起她的发丝，一股温暖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的力量蔓延开来，风所到之处，火苗尽数熄灭。
    耳边隐隐有孩童的哭声出现，又很快消失不见，仿佛听错了似的。
    同为鬼的苏深知道，那是小孩的灵魂不甘心被超度时发出的哀鸣怒吼。
    这些鬼火看似没有威胁，实则不然，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在成鬼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好坏之分，成为了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他们被埋在这里这么多年，为了自己是强大，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他们贪婪没有节制，连土里生出的植物都不放过，聂子昂会死，这些鬼火绝对脱不了干系。
    眼下之所以这么无害，无非是遇到他们无法匹敌的强大存在，因为害怕被消灭而装乖，如果在这里的换成别人，鬼火早就烧到身上了。
    陈小洛明白这一点，才会一边为这些孩子的死感到可怜难过，一边无视哀求，下死手的超度他们。
    陈小洛碾灭一只企图逃窜的火苗，一回头发现苏深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愣着，来帮忙。”
    苏深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伸出手指指向自己，满眼不可置信：“你让我、超度鬼？”
    陈小洛挑眉，直起身来捶捶后腰：“你有事吗？”
    意思是没事儿过来帮忙。
    苏深怒瞪她：“你有病吗？”
    让鬼超度鬼，这跟让人杀人有什么区别。
    “我这个太慢了，你用你那符咒贴一下呗。”
    “......”苏深额角出现十字花，忍了又忍，骂道：“你有病吧！”
    她们说话的期间，风吹到了楼梯底下一出角落，发出一声鞭炮爆炸似的巨响，灭了。
    陈小洛眼皮子一跳，和苏深同时回头。
    此时一楼的火已经灭得差不多了，只有角落残存几簇零星的火苗，没有绿光映着，视线良好了很多。
    一个小孩四肢并用地慢慢爬了出来。
    小孩头发很多，全是落灰，摁在地上的手背每一只都有几个坑坑洼洼的圆点，让人触目惊心。
    “还有化形的？”苏深饶有兴味的舔了舔唇，鬼火化成的怨鬼，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小孩从阴影中露出全貌，站了起来，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珠一瞬不瞬看着她们，他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被血迹和黑灰污浊的看不清原貌，脖子到左肩膀处一大块皮肤被扯掉，像是生前受得伤，血肉有带着生长痕迹的血痂，从脸的形状来看，应该是个漂亮的孩子。
    小鬼面对苏深的靠近，害怕得抖了一下，但却没有丝毫后退，他紧紧闭着嘴巴，无声地和本能对抗。
    苏深在小鬼面前蹲下，视线齐平，指甲在对方没有血色的脸上轻轻滑过，赞叹道：“好精致的灵魂，和那些烂大街的臭鱼烂虾都不一样......”她回过头，眼睛发亮，语气兴奋：“陈小洛，你感觉到了吗，他好倔，味道一定很棒！”
    --

 第161页

    小鬼缓缓抬头，白得仿佛面团捏出来的脸动了动，漆黑的眼中有隐隐水光。
    陈小洛见状，上前按着苏深肩膀，用同样姿势在苏深身边蹲下，看着小鬼：“你有话想说？”
    小鬼张开嘴巴，嘴里漆黑一片，空荡荡的。
    苏深捏住他的下巴，抬眼打量：“他没有舌头，被割掉了，舌头断面都长好了，活着的时候就是哑巴呢，怪不得就他有形体，积怨已久啊。”
    小孩个子不高，瘦巴巴的，看起来十岁左右的模样，不知道以前遭受了什么。
    陈小洛于心不忍，借着地上厚厚的灰尘，动作快速的画了个符咒。
    白色光芒闪过，没入小鬼眉心，地上的灰尘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喑哑晦涩如老旧发动机似的语调从小鬼身上发出来。
    “我...杀...好多、人。”
    陈小洛：“......”
    刚连上信号就自爆的鬼，她着实没见过，求生欲这么低吗？
    苏深微微抬起下巴，以一种过来的姿态俾睨道：“杀人有什么厉害的，没出息。”
    小鬼乌沉沉地看着她，薄唇一开，语出惊人：“...妈妈。”
    陈小洛：“......”
    苏深：“......”
    陈小洛幽幽地看着她：“原来你有对象啊。”
    苏深的投向陈小洛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智障：“陈小洛，脑子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然后她转过身，对着小鬼阴恻恻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吃了你。”
    “妈、妈。”小鬼并未被吓到，甚至表情都没边，分外执着地重复了一遍。
    苏深抬手劈过去，黑雾似的怨气仿佛刀子似的凝聚，高高挂起，足见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
    陈小洛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小鬼灰飞烟灭的下场。
    她朝苏深眨眨眼睛：“胡说八道而已，罪不至此，我相信你的清白。”
    苏深更气了：“我用你相信！”说着，她举起另一只手。
    陈小洛“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给苏深吓了一跳。
    陈小洛：“让他说话是我不对，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说着，她起了个巽风手势，准备将这只冤屈未了的鬼强行送去投胎。
    小鬼抬起头，用难听至极的音调绊绊磕磕道：“...在上面，下不来，我、我没，会变成厉鬼。”
    苏深：“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小洛确实听懂了，“你是说你妈妈在上面下不来，如果你不见了，你妈妈怨气会加倍变成厉鬼？”
    小鬼：“带我、见妈妈。”
    苏深：“不帮。”
    小鬼：“求求姐姐。”
    黑色的怨气缠绕住罡风，同归于尽般的一同消散。
    陈小洛看了眼苏深，没说话，风倒是不再起了。
    “......”苏深清了清嗓子，偏过头，发丝遮住脸颊：“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儿上，也不是不行。”
    陈小洛挑了挑眉，如果她没有看错，苏深的脸红了。
    “行吧。”陈小洛蹲下身：“慢慢说，你妈妈在楼上的哪个地方？”
    他舌头被割去很久才死的，很长时间不曾说话，说得磕磕绊绊，词不达意，但即便如此，他也顽强的给陈小洛和苏深讲了个故事。
    他和他母亲逃难至此，饿得不行在死人堆里扒拉吃的，被马约圣教堂的罗杰·迪夫教父捡到，罗杰·迪夫答应给他们一口饭吃，让他们在教堂的福利院工作，负责打扫做饭和照顾年纪小的孩子。
    母子俩感激得不行，本以为遇到了好心人，可到了之后才发现，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马约圣教堂明面上是个福利院，可事实根本不这样，这里是权贵圈里最龌龊黑暗的交易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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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小鬼名叫季莘友, 父亲去世之前家里是做生意的，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有文化, 能读书识字, 罗杰·迪夫便让她教孩子们认字。
    可奇怪的是, 这里的孩子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有活力，每天死气沉沉, 死人堆里侥幸逃生的季莘友都比他们朝气洋溢。
    对上课的态度也分化成了两个极端，要么就是一潭死水，宛如牵线木偶，课上课下没区别, 要么就是上课和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一双双眼睛像快要饿死时发现生肉的狼, 求贤若渴, 冒着精光。
    按理说在这个战乱年代，有容身之地, 不愁吃喝的小孩子不该是这样的。
    季莘友母亲觉得奇怪，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也没多想, 只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直到一个月后, 学习最有干劲儿的几个孩子消失了，之后的几天里，又接连消失了几个, 而季莘友母亲问起那剩下的他们去哪了时, 这些孩子的第一反应是惊恐和害怕, 却怎么都不肯说，他们母子对这所教堂感到愈发奇怪, 升起了想离开的念头。
    --

 第162页

    但外面战乱不断，洋人士兵到处都是，他们现在离开，无异于送死。
    这里再怎么诡异，起码有口饭吃，能保命。
    别无他法，季莘友母子思量再三，决定等洋人的军队走了再悄悄离开。
    当第十个孩子也消失后，季莘友母亲安耐不住，去问了罗杰·迪夫，对此对方给的解释是找到了好人家被领养走了，带着去了国外。
    又过了几天，季莘友半夜起来上厕所，无意中撞见两个人在别墅的墙根处挖土，地上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孩子，小孩子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攥着一本沾血的书，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怨恨和惊恐。
    季莘友躲在大树后面，好气地往那看，当时月亮正圆，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的脸，这人他认识，是跟着他母亲学习的一个小孩，这小孩生得白净，学习认真，平时死气沉沉像个假人，只有摸到书本的时候才能在眼中看到一丝神采，就像怀里那薄薄的一片纸，是他生命唯一的光。
    现在他拿着比课本厚十倍的书，眼里却半点光都没有了。
    他死了。
    季莘友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将小孩扔进坑里埋上土，直到两个人离开，他也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他就这么躲在杂草丛里猫了一夜，强忍着没去埋尸骨的地方查看，天蒙蒙亮才偷摸回到房间。
    季莘友和他母亲住在顶楼的杂物间里，他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醒了，看他面色发白心神不宁，就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季莘友不敢隐瞒，哆哆嗦嗦的将事情全盘托出。
    第二天晚上，母子俩准备连夜出逃。
    没跑成，被抓回来了。
    这一次，罗杰·迪夫不再隐藏，露出了真面目。
    他把季莘友安排进儿童宿舍，不让他们母子相见，并威胁他们，如果反抗就杀掉他们中的一个。
    季莘友的母亲依旧负责做饭和教书，只有这时候，母子俩才有短暂的会面。
    季莘友不知道母亲发生了什么，从那之后，他每一次见到母亲，母亲面容就憔悴上一些，有时候眼窝青黑，有时候脖子有被掐似的勒痕，几个月后，季莘友发现母亲变胖了，有了小肚子。
    看起来母亲过得不错，七岁的季莘友终于有了那么点开心，可是母亲看他的眼神却愈发悲戚。
    季莘友不明白。
    两天后，季莘友被罗杰·迪夫叫去了二楼。
    这是他第一次踏上这个别墅的楼梯，他知道自己母亲就在这上面，季莘友兴奋极了，以为终于能见到自己妈妈了。
    然而并没有，罗杰·迪夫带他去了一间装修精美的房间，房间铺着厚厚的地毯，有一张漂亮柔软的床，还有牵牛花似的铜制喇叭，这一切都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唯一的突兀，是吊顶上垂着的四根粗粗的麻绳，他们由房顶垂下来，一直耷拉到地上，在房间正中央，大刺刺的不协调。
    季莘友愣愣地看着这几根麻绳，想不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
    罗杰·迪夫让他在这里好好呆着，吃点果盘里的水果。
    季莘友拾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甜甜的汁水仿若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吃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拿起第二颗，用袖子擦去上面白色的粉末，珍之又重地将它们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想留着给他妈妈。
    等他再去拿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葡萄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出好远。
    季莘友眼前一阵发黑，手脚发软，他没来得及去管，满眼都是滚落的葡萄。
    他站不起来，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捡。
    葡萄滚落到一双油光发亮的皮鞋上，那鞋抬起来又落下，葡萄“噗叽”一声被踩得稀巴烂。
    季莘友抬头看去，一个中国面孔的中年男人正低着头，眯缝着眼睛笑得意味不明。
    当晚，季莘友的哭声被封印在这间装修精致的房间里，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停住。
    季莘友总算明白了他被带走时，其他同龄孩子望向他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渐渐的，随着次数增多，季莘友也变成了浑浑噩噩宛如会行走的尸体中的一员。
    他母亲的肚子肉可见地大了起来，大得吓人，只有肚子在变大，其他地方却越来越瘦，像一具或者的骷髅。
    他们相见的次数依旧没有增加。
    有一天晚上，罗杰·迪夫有事外出，天下暴雨，季莘友床边的窗户被人轻轻敲了敲，他惊醒抬头，借着闪电，认出那是他母亲。
    季莘友吃了一惊，连忙坐起来，动作太大吓到了隔壁床，隔壁床睁开眼睛，正巧一个闪电过来，照亮了窗户外面的人影，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
    季莘友连忙捂住他的嘴。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出逃，人数从二变成了三。
    “然后呢？”苏深问季莘友。
    季莘友脸色看起来更白了一点，胸膛急促起伏，像极了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身体痉挛。
    他张了张嘴，粘稠浓郁的黑血从嘴里涌出，但是不再说话了。
    苏深挠挠头，有点抓狂：“话说到一半是什么毛病，我感觉我现在就想一只吃不到猹的瓜。”
    陈小洛沉静道：“你们依旧没成功，被抓了，你的舌头就是因为这事儿被割掉的吧......你干嘛？”
    苏深偏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

 第163页

    苏深不解：“季莘友的故事对你们活着的人来说，是个天大的悲剧吧，就算不伤心，起码也该愤怒，你为什么一点情绪也没有，你真的是人吗？”
    陈小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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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我明白了。”苏深突然换了表情, 手背在身后，像即将发言的讲师：“他妈妈很可能在楼上，他想要我们帮忙, 给他们母子团聚。”
    陈小洛面无表情, 上下嘴皮子一碰：“哦, 你可真机智。”
    苏深没有听出言外之意，沉浸在自我推力中不可自拔：“那这样, 我们要是帮你的话，你能告诉我陈景龄的具体位置吗？”
    陈景龄就好似和别墅融为一体了一样，气息哪哪都是。
    “......”小孩一动不动，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们, 似乎在默认。
    “那这样, 我们不需要你帮忙, 自己找就可以, 你该去哪玩去哪玩吧。”苏深语气轻快地宣布，绕开小孩, 抬脚迈上楼梯。
    “等一下......”陈小洛话没说话，房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宛如地震了一下。
    小孩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一动不动, 任由苏深从他身边经过。
    只是眼睛微微睁大了，眼角冒出死死黑色的粘稠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淌下。
    “先别走。”陈小洛迈出一步, 拉出苏深的胳膊。
    与此同时, 小孩突然张开嘴巴, 发出一声长且震耳发聩的尖叫。
    “啊——————！！！”
    单单是听着，就让人浑身发寒, 脑子发懵，头晕目眩。
    饶是陈小洛，都不由拧起眉头，面色发白。
    与此同时，别墅持续抖动，落满灰尘的座椅守不住摇晃纷纷歪倒，连门也开始东摇西晃。
    “怎么了？小小年纪脾气这么大？”苏深没有防备，差点被晃倒，情急之下抓住了陈小洛，整个鬼半挂在她身上，表情震惊。
    眼看地面开始塌陷，陈小洛心知，这是季莘友生前没离开过一楼，死后执念太过，束缚在这里，又吸收了无数冤死孩子的魂魄，再加上日月映照，时间一长，已经和整个楼层融为了一体，之所以整这么一出，是像他们表情，他们如果不帮忙，就鱼死网破的立场，将她和苏深一齐拖入底下，逼他们不得不答应他。
    陈小洛一手拽着楼梯栏杆，一手搂着苏深，偏过头俯视季莘友：“我们帮你见妈妈，收了神通吧。”
    季莘友慢慢抬脸，歪了歪头，黑眼珠动了动，似乎在辨认这句话的真伪。
    “答应他。”陈小洛捏着苏深的后脖颈，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与她四面相对。
    苏深：“......”
    陈小洛没什么情绪地又重复了一遍：“答应他。”
    房子剧烈晃动，地板‘咔嚓’一声，自她们脚下裂开道缝。
    缝隙里面的黑暗中，有双眼球在滴溜溜地注视着她们。
    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答应。”苏深翻了个白眼：“就是没有他的允许上不了二楼呗，对吧，一楼管理员小鬼？”
    季莘友终于不叫了吗，别墅也回复沉寂。
    季莘友后退半步，半边身子淹没在黑暗中，蹲下身，双手搭在膝盖上，缩着脖子，幽幽地注视着他们。
    无声催促。
    之前凶得仿佛阴间逃犯的样子仿佛不是他。
    “哈，”苏深气笑了，走过去，单手将他提到眼前：“你是小鸡崽吗，这是哪出，不要以为你卖萌我就原谅你威胁老娘的事。”
    陈小洛在旁边插嘴：“好好说话，不许自称‘老娘’。”
    苏深偏头瞪她一眼：“老娘愿意，你管我？”
    说完，她又回过头，上下打量手里的鬼，道：“不会站了？”
    季莘友被抓着，双脚离地，惨白的脚裂开了道深口子，失去活性的白肉翻在外面，骨头白花花的依稀可见。
    伤口和地面裂口一模一样。
    “给你。”苏深将季莘友扔给陈小洛。
    陈小洛伸手接过，和季莘友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给我？”
    “你答应的，难不成给我？”苏深叉腰反问。
    “不行，”陈小洛将季莘友回塞给苏深，像极了小学生传送芭比娃娃：“我带着他会灰飞烟灭的，你们是同类，同类更好相处。”
    “我不管，我看着他就饿，你要非得给我拿，我也没什么意见。”说着，舔了舔唇。
    陈小洛：“......”
    一人一鬼边说话边上楼，悠闲地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一点也没有身临险境的自觉，短短几阶楼梯，季莘友愣是被来回塞了七八次。
    刚开始季莘友还抬头看看，到后来只垂着脑袋看地板，一只厉鬼，硬生生显出一种忍辱负重，怎么都行的厌世感，仿佛已经厌倦尘世，下一秒就超度升天。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天使们，前段时间住院了，刚出来，从今天开始会恢复更新哒！
    --

 第1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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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陈崇是陈家分家的孩子, 天赋一般，按照惯例，他将来是要继承商业店铺的, 但是他有一个热爱捉鬼的心, 为人又踏实认真, 肯上进，本家才破例让他留下跟着学。
    人家三年学成的东西, 他得学五年，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个任务，谁知道一出来就翻车了。
    这里的鬼和描述中根本不一样，一交手, 陈崇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然后还没来得及跑就会抓了。
    本以为必死无疑, 在愈发绝望的时候, 他突然听到了自家家主的声音。
    陈崇十分激动，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静静听了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他感动得不行，以为自己终于有救了。
    “家主！家主！”陈崇哑着嗓子, 用最后的力气努力发出声音。
    说话声停止了下来。
    紧接着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这小子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被你捏死了吧, 这里有个活人哎，要不喂给他？”
    陈崧瞳孔地震，一下子噤了声。
    耳边一阵窸窸窣窣, 有冰凉的指尖戳在自己脸上。
    那个声音忽然兴奋：“真的是活人, 还是热的！”
    陈小洛将苏深拉开：“赶紧救下来, 别闹。”
    “这是你家的小孩吧，我之前在你家的时候见过他, 不过那时候比这胖啊。”
    陈小洛一张符咒将陈崇周围的瘴气烧光，转而去拉他，接触到衣服的时候顿了一下，手放了下来。
    陈崧无神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陈小洛的方向，气若游丝：“家主...救我...”
    “嗯，会救你的，不要急，你先睡一会儿，醒来就没事儿了。”陈小洛安慰他，语气沉静。
    陈崇对家主百分百信任，不疑有他，闭上眼睛，几秒后就睡了过去。
    苏深撇撇嘴：“你骗小孩，这怎么救，还不如喂给季莘友，救一个总比两个都没了强。”
    陈小洛：“要不你把季莘友喂给他吧。”
    此言一出，不管是季莘友还是苏深，都立刻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小洛。
    季莘友不着痕迹地往苏深怀里靠了靠，苏深直接后退了半步，看什么妖魔鬼怪一般看着陈小洛。
    “你给人吃鬼？你好狠毒啊。”
    陈小洛没理她，在困住陈崇的墙上画了个符咒。
    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拂过，吹起陈崇周身的怨气，将他被掩埋的下半身露出一个角。
    从腰部往下的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紫色的腐肉包像一张怪物的嘴，将他腰部紧紧箍住，蠕动着腐蚀鲜活的血肉。
    就算陈崇不死被救下来，被腐蚀掉的部分，没了就是没了。
    “家主...”陈崇都快哭了：“你们打情骂俏的时候，能不能先把我救下来，我的腿都没有知觉了。”
    苏深：“没有知觉是对的，你腿都唔唔唔...”
    剩下的话没说完，便被陈小洛勒着脖子捂住了嘴。
    “你先睡一觉，睡醒了就回家了，不要强撑。”
    陈崇之所以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半个身子都没了，很大一部分是被瘴气魇住了，就像遭遇了瘴气入体的鬼打墙一样，不能吵醒，如果吵醒了，这个人的魂魄会在惊醒的瞬间随着瘴气一起被抽走，变得疯癫，后半辈子成了傻子。
    如果陈崇眼下意识到自己的状况，那大概就真的会死了。
    相反，这么睡过去，只要就医及时，还能保住一条命。
    陈崇努力将眼皮子睁开一条缝，“可是我想先下来……”
    “乖，听话。”陈小洛拍拍他的头，动作温柔。
    苏深皱了皱眉，不大高兴道：“你为什么拍他头？你都没拍过我的头。”
    话落，陈小洛一巴掌拍了过去。
    苏深怒道：“你拍蚊子呢！”
    陈小洛叹气：“不要任性，你是几千岁，不是几岁。”
    “你骂我年龄大？嫌我老？”
    陈小洛：“？？？”
    季梓友实在听不下去她们的睿智对话，伸出手指向前方：“在那里。”
    陈小洛和苏深一起回过头。
    在前方五步远的方向，一个身着中山装，面若傅粉的男人背着手站在那里，他眼球布满血丝，似乎啃过生肉，血糊了满脸，正朝着他们诡异地笑。
    忽得，他抬起手，手里竟然抓着跟断裂的胳膊，张大嘴巴咬了一口，血肉模糊。
    那根胳膊的手腕处，带着一根烙着陈家字样的桃木块手链。
    是和陈崇一起来的陈家小辈。
    苏深也认出来了，拍拍一动不动的陈小洛，小声拱火：“他在吃你家人哎。”
    陈小洛没理她，苏深回头看了她一眼。
    见陈小洛一言不发地盯着中山装的鬼，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底下压抑的怒火已经翻江倒海了。
    --

 第165页

    苏深想了想，十分没眼力见的又戳了戳他。
    陈小洛被戳烦了，啧了一声：“别扒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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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他也有...桃木牌子。”苏深伸出一只手, 指着中山装鬼的右手。
    那只没有血色的手被裁剪得当的袖口完美的露出来，瘦到脱形，仿佛只在骨骼上糊了一层皮的手指死死卡着一个指肚大小的牌子, 牌子被血染红, 血液在上面流动, 似乎还冒着热气。
    突然，中山鬼手突然抬起, 将牌子咬进嘴里，一口一口嚼碎。
    由于力道过猛，将自己的手指也一并嚼碎了两根。
    苏深：“哇哦。”
    陈小洛将苏深一把抱起来，同时在陈崇吸附的那堵墙上狠狠一踹, 墙被踹地后移了一公分, 陈小洛抱着苏深反方向摔在地上。
    苏深怀里的季梓友跟球一样摔了出去。
    黑影一闪而过, 抄起季梓友, 飞快地跑上了楼。
    “粮食——！！！”苏深朝楼梯方向伸出手，发出一声惨叫。
    她是想追出去的, 可陈小洛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她，她挣扎不能。
    中山装鬼跑得太快，仅仅几秒钟, 就连气息也感受不到了。
    整个二楼空空荡荡, 十分纯净，和一楼比起来，简直就是圣地。
    苏深气得捶地板。
    她回头瞪陈小洛：“都怪你让他跑了, 你陪我吃的！”
    陈崇被晃地头晕脑花, 还是听了个大概, 闭着眼睛努力发出声音：“不许说我家主！”
    “走吧，”陈小洛站起来, 拍拍身上的土：“去追他。”
    “一开始拦住不就好了，费劲儿扒拉。”
    苏深是僵硬着身体一下子直起来的，在她看来，人类的起立方式太慢了。
    抱怨几句，她一阵风似的从楼梯口追了上去。
    “家主我等您回来！”陈崇摇着脑袋努力发言。
    “嗯。”陈小洛拿出手机，摁下几个键：“我联系了陈靓，一会儿你听到动静的时候吱一声。”
    一楼和二楼暂时没有危险，所有危险源都聚集在了三楼，短暂出入没有问题。
    陈崇有气无力：“......好。”
    陈小洛将手机放在陈崇边上，自己也上了楼。
    楼梯历经岁月腐蚀，踏上去吱呀作响，人走在上面，有种摇摇欲坠，下一秒就会掉下去的感觉。
    楼梯外侧靠墙，墙上不知被什么人涂满了红色的人脸，虽然抽象，但余光秒过去，却总有一种它们在窥视你的错觉。
    而正前方，是黑压压的雾，雾气翻涌滚动，仿佛是垂死之前生前绝望的挣扎，又像是无数向人招手的触须，不安且狂躁地引诱着猎物进入。
    陈小洛没什么表情，扶着栏杆，一步一顿，走得极慢。
    苏深是飞上去的，早已一头扎入了黑雾里，他们没有了束缚的牵引，气息又被黑雾隔绝，陈小洛半点感觉不到她。
    但是黑雾透出来的气息，她却无比熟悉。
    是陈景龄。
    这是陈景龄释放的黑雾。
    楼梯扶手是雕刻精致的木雕，隔几步一个雕像，雕像是长着翅膀的西方天使，就在陈小洛将手放上去的时候，一个雕塑突然传出一阵热意。
    陈小洛顿了顿放开手，偏头看过来，绯红色眸子沉静如水，没有半点波澜，仿佛什么事都不足以让她感到惊讶。
    小天使雕像接触到活人体温后开始膨胀变形，像一个在生长的血块。
    随着它慢慢成形，陈小洛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周遭一切事物都慢了下来，连翻涌的黑雾都被定格一般，什么都消失了，只有眼前肉块上的猩红，成了唯一的色彩。
    陈小洛绯色瞳孔微微震动，她张了张嘴唇，终究是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就，又好像仅仅过了几秒钟。
    肉块长出了形状，是一个被削掉一半头骨的下半个脑袋。
    肉块下颌骨慢慢张开，肉块遭受挤压，黑色血水被挤出来。
    “......姐。”肉块发出一个音阶，舌头从缺失几块牙齿的下颌掉出来，隐约中，似乎断了一截。
    某个熟悉的名字在嗓子里打转，呼之欲出。
    “陈橙。”
    “姐，我冷。”肉块发出气音，断断续续：“好黑啊，我看不见......好冷，我想回家。”
    陈小洛倾身上前，轻轻将半个头颅抱在怀里，低声说道：“没事，我在这里，我带你回家。”
    “为什么我看不见，它们好多，好多只咬我。”
    “不会有谁咬你了。”
    “我好冷，我爸爸说，人没有皮就会冷，姐...我的皮是不是被吃了？”
    陈小洛抿抿唇，半抬起头，压下眼中的泪意。
    “姐，我想回家。”
    “嗯。”
    陈小洛咬破指尖，拿出一张镇魂符，以血浸湿，轻轻缠绕在半边头颅上。
    --

 第166页

    半边头颅下颌骨动了动，似乎在说话，但又因为些什么事情，没有发出声音。
    “睡吧。”陈小洛动作轻柔的拍拍他的头，半边头颅安静下来。
    她将陈橙抱起来，走下楼，迎面是一堵风墙。
    风墙是陈小洛布置的，在陈靓进来之前，万一发生什么突发状况，风墙收到损坏，她会感知得到。
    穿过风墙，只剩半边身子的陈崇还在沉睡，陈小洛将陈橙的半边脑袋放在陈崇身边，走出两步，回过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才转身离去。
    这次她速度很快，背景决绝，带着义无反顾的味道。
    “陈小洛。”快到三楼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陈小洛停住脚步，抬头望去。
    陈景龄身着染血的寿衣，正正当当地站在楼梯口，他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像被无数刀刃划过似的，纵横交错的裂痕深可见骨，破碎的唇向一边勾起。
    陈小洛认出来，那是陈橙的风刃符割出的伤口。
    透过这些伤口，陈小洛仿佛看到了当时陈橙有多绝望。
    这次行动里没有陈橙，他的任务不是这个方向，应该是被叫过来救场，但是没有到，陈景龄也在这里。
    这些成长中的陈家小辈，吃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败仗。
    想到这，陈小洛只觉得胸口有一团呼之欲出的火，要把这里的一切燃烧殆尽才好。
    陈景龄面目全非，却依然高傲得不像话。
    “你终于来了。”他开口，做出拥抱的姿势，陈小洛的到来似乎让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陈小洛问他：“这是你干的？”
    陈景龄嗤笑一声：“你们对我穷追猛打，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知道痛了，就假惺惺装受害者。”
    “你知道吗？”陈景龄伸出手，表情向往：“血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让我更快恢复力量，这些都是我干的，你满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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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陈小洛眯了眯眼：“你在找死。”
    陈景龄愣了愣, 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笑死我了，只有一张嘴厉害, ”他笑了一半, 戛然而止, 忽然敛起笑容，表情恐怖, 压低声音说，“试试看啊。”
    没有太多语言，缠斗在一起，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一人一鬼都是相同路数的招式, 哪怕有变动, 也是交过多次手的对手, 之前陈小洛使诈坑了陈景龄, 陈景龄颤抖起来更加小心，一时间又是棋逢对手。
    苏深一头扎进三楼, 只觉得这里哪里都有季梓友的气息，就好像季梓友已经和三楼的空气融为一体了一样。
    孤魂野鬼的世界和野外动物界一样，从别的鬼中掠夺东西, 还是食物, 约等于挑衅。
    季梓友是苏深一直想吃的，碍于陈小洛，她才暂时压制住了, 明着不说, 也准备在事情结束之后吃掉他, 这是不管陈小洛和季梓友，还是她自己, 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食物被抢，苏深气炸了。
    不把中山鬼找出来撕碎，她被超度都不能瞑目。
    三楼往上还有一个小阁楼，通往小阁楼的路被高级法器遮挡了起来，苏深上不去。
    这个法器针对所有的鬼，苏深这种道行的都不能上去，别的鬼就更不能了，根据季梓友的描述，阁楼有他母亲，因此季梓友才祈求苏深和陈小洛带他突破法器。
    由此推断，中山鬼一定也上不去。
    判断不了具体位置，她干脆化为怨气，将边边角角都搜索了一遍。
    期间从角落里揪出几只洋人鬼，一片片撕着吃掉了。
    他们保持着死前的模样，致命部位有弹孔，极其精准，被一击毙命。
    除此之外，竟然一只东方面孔的鬼都没有。
    找了一圈，苏深气恹恹地回来找陈小洛，就发现陈小洛和陈景龄又打起来了。
    苏深想了想，还是没参与进去，站在一边喊加油。
    突然，陈小洛口袋里掉出来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在地面上弹了两下，落到苏深脚边。
    “什么东西？”苏深自言自语地说着，将它捡了起来，发现是一个通体乌黑的玻璃管。
    里面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隐隐流动，是不是还能看到金色颗粒状的东西。
    陈小洛撇过一眼，对她道：“小心！”
    语速太快，苏深没听清：“什么？”
    在苏深的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八只手，宛如蜘蛛一般的人影。
    人影缓缓朝苏深移动，露出一张扭曲可怖的脸。
    这张脸跟化了的奶油蛋糕似的，眼睛鼻子嘴巴以一种液态形状流得七零八落，又被胶质东西黏住，要掉不掉。
    它长着嘴巴，紫红色舌头蛇一样伸出来，伸得老长，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到苏深头顶上。
    --

 第167页

    由于这东西一点气息也没有，苏深并没有察觉到。
    她注意力集中在陈小洛身上，伸着脖子问她：“你刚刚说啥？”
    陈小洛被陈景龄缠斗着，没空说话，急得额角汗珠子直往外冒。
    就在那东西张开手臂，以一种搂抱的姿势将苏深抱在怀里的时候，陈小洛以自身挨了一记为代价，找准机会，将唐刀撇了出去。
    正好落在那东西眉间。
    那东西失去平衡，扑腾一下砸在地上，将苏深砸了个结实。
    苏深措不及防跌落在地，整只鬼被埋起来，只留下一条手臂在外面。
    她被砸倒的时候下意识用力，手里的玻璃容易不小心被她捏碎了。
    “磕巴”一声，格外响亮。
    黑色鎏金液体洒落出来。
    苏深瞳孔一缩，终于知道了这是什么。
    她身上压着的东西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连陈景龄都停下了动作，退到一边。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
    鎏金液体接触到空气，忽得动了一下，而后冒出大量黑色瘴气。
    “陈小洛！你怎么敢！”陈景龄双目赤红，仿佛要滴出水来。
    黑气朝半空聚集，逐渐显出一个人的形状来。
    陈小洛捂着流血的小腹，对着黑雾叫了声：“祖奶奶。”
    黑雾拧成一个老妇人的模样，是陈家前任家主。
    她比生前高大了许多，也威严了许多，生前就立于百鬼之上，死后也不落下风。
    她的魂魄被陈小洛亲自饲养，慢慢养成了如今的模样。
    前任家主身披黑色袍子，腿部以下依旧鎏金的雾气翻滚，她视线在房间转过一圈，定格在陈景龄身上。
    强大的威压席卷而来，陈景龄后退半步，废了好大力气，才没当场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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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他妈的.....”陈景龄单手捶地, 气得骂娘。
    “逆子！”陈老夫人怒斥一声，黑雾应声扫出，陈景龄被掀飞。
    “贱人！”陈老夫人转过头, 朝压在苏深身上的东西甩了一袖子。
    袖子宽大宛如压城的乌云, 带着翻江倒海的气势席卷而来。
    苏深只觉得耳边一阵鬼哭狼嚎, 身上一轻。
    她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破烂的陈设, 和握着刀站在那里，大喘气的陈小洛。
    陈小洛似有所感，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
    苏深朝她呲了呲牙。
    陈小洛看了眼威严地像女王降临似的陈老夫人，啧了声, 朝着苏深跑过来。
    “什么情况？”苏深被陈小洛半搀扶着站起来, 刚才那个鬼太沉了, 又砸地措不及防, 她不小心被弄伤了腰。
    “轻点，腰疼。”苏深嫌她太过粗暴, 语气很差地冲她发脾气。
    陈小洛抿抿唇，小声道：“回去给你揉揉。”
    苏深黛眉微挑，欲言又止, 最后啥也没说, 白了她一眼。
    她们这边氛围的融洽地与周围和格格不入。
    那个企图偷袭苏深，身体像是人类尸体拼接而成的，蜈蚣似的怪物, 有个温柔大方的名字, 叫琪昉。
    是陈景龄的苦命鸳鸯。
    陈老太太从前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 死后没有那么多顾虑，全凭自己的心意来, 自己然是往魂飞魄散里抽她。
    “贱蹄子，你怎么配得上我儿子！”陈老太太怒骂道：“当初就不该让你进我们陈家的门，就该第一次发现你存在的时候把你杀了，就不该妇人之仁！”
    背后的陈景龄想偷袭，刚准备动手，陈老太太背后长眼睛似的，回身将他打落，并骂道：“混帐东西！没点出息，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家都不要了，我们陈家何时出现过你这么个败类！”
    陈老太太给陈景龄和琪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句话也不让他们说，看得苏深眼冒精光。
    “你奶奶真厉害，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陈小洛垂下眼皮，没什么情绪地回答道：“不能放，还没养好。”
    苏深：“啊？”
    她眨眨眼睛，愣愣地看着陈小洛，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小洛沉着点头：“马上了。”
    苏深不抬确定地问：“没养好是……什么意思？”
    “想做苦命鸳鸯，为娘成全你们！”陈老夫人边打边骂，陈景龄和琪昉被她打到一边，琪昉优先落地，陈景龄紧随其后，落到琪昉身上，如同重物砸在面包上一样，陷进去个软乎乎的大坑。
    琪昉发出痛苦压抑的低吼，陈景龄想拍拍她的身体安慰她，奈何自己也是明明灭灭，马上烟消云散的样子。
    局势一边倒的严重，眼看这对苦命鸳鸯就要起一魂飞魄散了。
    “苏深。”陈小洛突然喊她。
    “什么？”
    “准备好。”说着，陈小洛抽出唐刀。
    “哎？”苏深微微睁大眼睛。
    就在陈老太太准备发出最后一击的时候，突然‘噗’地一声，散成万千深红的光点。
    陈景龄微微愣住。
    一粒稍大的金色光点缓缓落下，漂浮在他面前，与其他升空的深红光点截然不同，落在他面前，冰冷的魂魄竟然感到些许温暖。
    --

 第168页

    “什么？”陈景龄轻声问道，他感到疑惑，这点温暖的光芒让他有种落泪的冲动。
    和孩童时候，不小心摔倒了，被母亲抱起来温柔抚慰时的感觉很像。
    强大的压迫力瞬间消散，化为无形。
    陈老太太的魂魄碎了。
    一切发生的极快，琪昉原本被压制着，压力骤减，她快速回身猛扑过来，发出野兽似的嘶吼，张嘴就要把光点吞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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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陈小洛！”苏深连忙大喊。
    人非正常死亡, 化为厉鬼之后，回变得偏执利己，他们不能思考太多, 一切行为只为了自己, 生前困扰你的良善亲情全部化为偏执的执念, 被封存在某一个点，随着时间的流逝, 根据境遇和化鬼的方式不同，有的鬼这个点回渐渐泯灭，理智全无，比如琪昉。
    有的则会逐渐扩大, 和利己的本能达到一个平衡, 做事之前会权衡和考量, 也会为了某种东西压抑自己的本能, 比如陈景龄。
    而苏深是属于厚积薄发，从古墓出来后, 在陈小洛的影响下，光点飞速扩大，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陈老夫人的魂魄因为提前出来导致魂飞魄散, 而那个光点, 应该就是身为母亲，对亲生儿子残留的眷恋。
    因为是善者之魂，对鬼来说是大补之物, 苏深看见都会饿, 就更不用说琪昉了。
    眼看光点就要被琪昉吞下去, 琪昉凑到陈景龄身前，张开血盆大口, 分散的四肢互相踩踏，血迹肉末飞溅。
    一切在陈景龄面前都被无限放慢，琪昉那张异性般的嘴巴里甩出来口水的模样，一清二楚的倒影在他眼底。
    鬼使神差的，陈景龄伸手一挡。
    琪昉呜叫一声，收身不及，牙齿狠狠撞上陈景龄的手臂。
    下一刻，仿佛有个无形的利剑狠狠将琪昉的脑袋削掉了半截，琪昉整个摔落出去。
    他说陈景龄亲手喂养出来的鬼，关系上属于主仆，敢对主子动手，自然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琪昉！”陈景龄一惊，这种发展是他没想到的，他下意识要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没起来。
    陈小洛原本是过来阻止的，没想到陈景龄对老婆也碰瓷，她还没到事件已经解决了，不需要她动手，她足尖一转，紧急转向，好悬稳住身形，差点摔倒。
    她落在陈景龄身后，缓缓举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原本打算支援的苏深看到她这架势也愣了愣，站在原地，缓缓比了个大拇指，对她这种背后使阴招的行为比了个赞。
    而陈景龄根本没顾上她，即使注意到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陈老夫人就给他剩了一丝血皮，随便来个谁补个平A就能把头收了。
    琪昉自从被陈景龄篆养之后，可谓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受过委屈，突然被打了，她不明所以，快气死了，但是又碍于对方是主人，她也不敢做什么，只好用手扒拉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生硬。
    又因为她半个头没了，没有嘴，只能看出个气管，在不停蠕动着吐血泡泡。
    光点消散。
    陈小洛的唐刀稳准狠地落下，直刺陈景龄的心窝。
    陈景龄像是触电似的，浑身一震。
    他缓缓回过头，眼睛嘴巴鼻子都流出鲜红温热的血。
    那是他刚从陈家小辈身上获得的鲜血。
    “陈小洛，你以为这样就能……”
    话音未落，陈小洛将刀□□，对着后脑勺又是一下。
    锵！
    唐刀在没入后脑勺三寸处，碰到了一个坚硬似金属刀物体。
    一般像陈景龄这样的鬼，命门大都在心脏，也有极小一部分位于脑中，而陈景龄的命门，就在脑子里。
    “你敢！！！！！”
    陈景龄怒不可遏，心脏破裂使他身体暂时麻痹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地上。
    陈小洛抿紧唇，手底用力，心底默念法诀。
    陈景龄发出一声穷途末路般的嘶吼，琪昉接到命令，朝陈小洛冲过来。
    “这可不行。”苏深赶紧拦住琪昉，与她缠斗在一起，给陈小洛争取时间。
    琪昉受到阻碍，烦躁地不行，依照她原本的意思，一定要和档胆敢阻拦她的丑八怪打一架，最后吃了她，但现在她接到了命令，一切以陈景龄的命令优先。
    于是苏深打她，她避开，绕过苏深往陈景龄那边跑。
    苏深扯断她一只胳膊，她脑浆甩苏深一身，继续跑。
    八条腿被苏深卸没了，只剩光秃秃的一条，还在往那跑。
    苏深烦的不行：“陈小洛就那么好吗，你那么急着去找她干什么，你死心吧，那玩意儿虽然狗，但是是我的，即使比你男人帅，那也是我的，你不许有非分之想！”
    陈景龄：“去你妈的！”
    话落，嗑嗒一声，刀尖戳碎了什么东西。
    陈小洛大吼一声，用力往下，整个刀尖都没入进去。
    --

 第169页

    霎时间，滚滚黑雾笼罩了整间屋子，将陈小洛和苏深全部笼罩了进去。
    陈小洛下意识闭上眼睛，捂住口鼻。
    浓烟呛得她嗓子疼。
    第79章
    陈景龄炸了, 自爆的。
    陈小洛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无非是拼尽最后的力气，给琪昉争取逃跑时间。
    可这也太呛了, 厉鬼灵魂中积杂的秽物一股脑抛出来, 换个普通人在这里, 怕是要三魂都被呛出去。
    陈小洛闭着眼睛看不清方向，凭借记忆摸索着往窗户边靠, 企图获得点氧气。
    可四散的大雾不仅呛人，还扰乱磁场，使人迷乱看不清方向。
    陈小洛有点掉向，踟蹰着迈不开步子。
    啥也看不见, 万一一不小心蹭到琪昉身上, 琪昉正处于没有主人的□□状态, 是个不可控的定时炸弹, 再一口给她吞了，她反应都来不及。
    就在陈小洛逐渐受不住的时候, 一双冰凉柔软的手抱住了她，熟悉的冷香驱散呛人的浓雾，是苏深。
    陈小洛毫不犹豫的回抱住她, 脱离似的趴在苏深身上, 张着嘴巴大口呼吸。
    她感觉自己快憋死了。
    苏深以自身怨气做屏障，将陈小洛包裹起来，带着她往窗边挪, 边挪边抱怨：“你们人类真是麻烦, 居然还要呼吸, 费时费力，吃的那点东西全用来呼吸了, 为什么不让我把你吃了呢，你也变成鬼，这样就不用呼吸了。”
    陈小洛抓着她肩膀上手收紧了一些，想说点什么，开口就是一串剧烈的咳嗽。
    苏深的怨气也是怨气，只是陈小洛适应，才没那么难受，归根结底也是空气比不了的。
    残破阴森的别墅，二楼某间房间的窗户被猛地从内拍开，腐败的木制窗框承受不住力道，向外翻落下来，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的。
    陈靓刚准备进门，危机意识陡起，她猛地后退一步，窗框落在她鞋尖几厘米的位置，碎裂成渣。
    她抬起头往上看，陈小洛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外面，双手掐着嗓子剧烈咳嗽，而她上方，是翻涌而出的紫黑色烟雾。
    “小洛姐？”陈靓瞳孔紧锁，急切地喊道：“你怎么样，没事儿吧？我这就过去！”
    陈小洛咳得眼睛都红了，肺管像是被火烧似的，她说不出话来，只好冲陈靓摆手。
    陈靓没领悟到意思，更着急了左顾右盼寻找落脚点，一副跃跃欲试要直接翻上来的样子。
    “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苏深出现在陈小洛身边，相比陈小洛的狼狈，她就悠闲多了，她手肘撑在没了窗框，显得有点光秃秃的青砖上，手掌托着脑袋，另一只手抬起来挥了挥：“陈小洛的意思是你不用过来，别来添乱，这里用不找你。”
    “苏深？”陈靓愣了一下，随即道：“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房间内传来野兽似的低吼，和什么东西被咀嚼的声音，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陈小洛和苏深听得清楚。
    苏深回过头，同为鬼，她的视线在浓烟中并不受阻，因此可以清晰的看见，琪昉用刚长出来，只有一副骨头的嘴巴，啃食陈景龄的肉。
    饲养的鬼在反噬饲主。
    陈景龄的后半辈子几乎围着琪昉，为了琪昉不惜杀了自己的母亲，想不到到头来，竟连自己也成了琪昉的养料。
    陈小洛心里叹了口气，感慨万千。
    苏深就没这么多心思，她现在唯一的想法，是赶快阻止琪昉，如果在琪昉吸收陈景龄之前将琪昉吃掉，那陈景龄的修为，加上琪昉的修为，都会为她所有。
    苏深一下子亢奋起来，她舔了舔唇角，目露精光，转头对陈靓道：“在做快乐的事！”
    说完，消失在窗户边。
    陈小洛哪能不知道苏深的想法，她一着急，肺里又灌进去一口浓烟。
    “咳咳咳......”她咳得更厉害了，脸颊通红，眼泪都被咳了出来。
    以陈靓不知道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她呆了一下，表情茫然，又看了一眼陈小洛，突然感觉自己悟到了什么。
    “你们，你......”陈靓脸蛋爆红，支吾着有点卡壳，纠结半晌，选择把矛头指向苏深——反正她的小洛姐不可能有错！
    “苏深，你适可而止！就算小洛姐忍受你，你也要注意场合.....注意影响！”
    秒懂的陈小洛：“......”
    看着陈小洛脸色不对，陈靓开始不自信了，她挠挠头，后退半步，小声说：“不，不对吗？”
    沉默半晌，陈小洛忽然低下头，苏深和一个仿佛异性的怪物，滚作一团，一齐从陈小洛的上方抛了出来。
    浓烟渐缓，陈小洛终于能说话了，对陈靓喊道：“别耽误时间，去救陈橙和陈崇。”
    陈靓迟疑不定“那你......”
    “咳咳......没事。”陈小洛朝她摆摆手。
    “那好吧，我一会儿回来！”陈靓说完，从正门冲了进去。
    那边苏深和琪昉的战斗还未结束，两只都是厉鬼，使出全力打斗，连带着周围的风都染上了阴气。
    阴风一吹，陈小洛打了个抖儿。
    陈小洛总觉得刚才不小心吸入了什么，她一手掐着自己嗓子，一手使劲儿锤自己胸口，片刻后，“哇”地一声吐出来一团紫黑色，类似于泥浆的东西。
    触电似的麻痛感从指尖流遍全身，所有感知都被剥夺了去，而后她整个人一抖，宛如重新活过来似的，视线有了焦距，这才感觉好了不少。
    --

 第170页

    “苏深。”陈小洛撑着青砖直起身子。
    她知道自己速战速决，她最近一直随身带着陈老太太的阴魂，以自身的生气滋养着，导致自己阴气不足，被阴气入体了，虽然能撑一会儿，但必须及时回去，喝口驱邪汤什么的，否则等待她的，大概就是在床上昏睡两三天。
    这还是运气好，她们能制服琪昉，如果在把琪昉收拾前她倒下了，那她兴许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咕叽咕叽...”
    腿边传来黏腻的东西蠕动的声音。
    陈小洛浑身一僵，唰地一下回过头去。
    一个肉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在她回过头的瞬间，张开道口子，给她整个吞了下去。
    苏深刚把琪昉切成两半，准备补刀时回头一看，陈小洛没了，原先陈小洛的位置，只能看到一个蠕动的肉块，和肉块上面隐约可见的白色肋骨。
    苏深崩溃地抓头发：“怎么又？！”
    琪昉尖锐地叫了一下，上半身扑到自己掉落的下半身上，抱起来就啃。
    血浆从她满嘴的尖牙中流出来，饶是苏深，见到这场面也被恶心了一下。
    “原来如此，怪不得陈小洛不让我吃生肉。”苏深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陈小洛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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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虽然挺突然, 但是苏深这一刻明白了，自己原来是有洁癖的。
    她将自己周身的怨气团成球，照脸对着琪昉轰过去, 觉得不解气, 又闪身到树上, 怨气化作利刃，砍下了琪昉头顶上一截人那么粗的树干。
    以琪昉原本的体型, 她能从树枝中间传过去，刚好略过，可她现在膨胀了好几倍，像条巨大的肉虫, 树干砸下来, 重重落在她身上。
    肉块向下凹陷进去, 像是砸到了个装着泥浆的草席包, 缠着白色东西的肉酱从琪昉嘴里溢了出来。
    细看之下，还能看到刚吃进去, 没来得及消化的肉块糊糊。
    “真是恶心。”苏深皱着眉，一脸嫌弃。
    她以往处理鬼的方式，都是亲自上手, 将灵体团吧起来, 要么吃掉，要么打散，这琪昉这只鬼引起了她的生理不适, 实在不想碰她。
    于是顺理成章的, 她联想到了陈小洛的驱鬼方式。
    要么直接用刀剁了, 要么扔符咒，以符咒之力将鬼魂化掉, 算是超度。
    “便宜你了。”苏深找出陈小洛之前塞给她的符咒包。
    不知为何，好像从很早之前开始，陈小洛就喜欢给她塞一些“高危物品”，比如符咒，比如法器。
    她一度想过陈小洛是不是想让她自己超度，但这些东西虽然凶残，也确实要不了她的命。
    苏深不认识符咒种类，她凭借鬼的本能抓出一把她厌恶感最强烈的，洒纸钱似的，以高空抛物的方式对着洋洋洒洒抛下。
    枯树嶙峋的枝干下，黄色纸符纷扬，当空还有一轮比月亮亮不了多少，看起来不大健康的太阳。场景一时有些渗人。
    陈靓前面拖着一颗头，后面背着一个染血的麻袋出来，正好看到以这一幕。
    然后直接被震在了原地。
    “一万，两万，八千，七万......”她顿时苦了脸：“啥家庭啊，有钱也不能这么霍霍......好像是我家，那没事了。”
    符咒轻飘飘的，落在琪昉身上，仿佛变成了一颗颗威力巨大的炸弹，在她身上炸出一个有一个的深坑。
    伴随着四下飞散的肉末，琪昉发出凄厉的哀嚎。
    苏深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甚至又抓了一把，准备撒下去。
    陈靓只觉得更加肉痛了。
    “你怎么出来了？”苏深举着符咒，看到刚出来的陈靓，微微歪了歪头。
    陈靓满脑袋问号：“我不该出来？”
    苏深想了想，问她：“你家长在吗？找你家长把这个房子烧了吧，不能要了。”
    说完，不等陈靓说话，将符咒重重扔在琪昉身上，转身进了房子。
    房间空荡荡的，与之前相比，多了些湿气，就好像成年累月泡在水里似的，有些墙皮已经长出暗绿色苔藓，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一道血痕从窗户边拖过，一路拖到阁楼上。
    陈景龄吞下陈小洛去了阁楼。
    陈景龄眼下正在回复期，像个无底的黑洞，吸收能力大得惊人，换成道行浅的驱鬼师，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被吸食地渣都不剩了，也不知道陈小洛能坚持多久，毕竟陈小洛带着伤。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苏深烦躁的抓抓头发：“做人好麻烦，要不直接让她死了算了。”
    墙壁上掉出一只人行物体，是季梓友。
    他表情木楞，朝向苏深的方向，身上不断渗出黑血。
    “看什么看？”苏深瞪她。
    季梓友张了张嘴，嗓音干哑：“真的？”
    回应她的是苏深的一个白眼：“关你屁事。”
    季梓友低下头，嗫嚅道：“我带你去。”
    苏深失去了个陈小洛的束缚联系，没办法感知到她，阁楼是个什么情况她不得而知，万一陈景龄做什么手脚，让她在上去的过程中误伤了陈小洛就不好了，考虑到这一点，苏深才没敢直接上去。
    --

 第171页

    眼下有季梓友主动带路，那自然最好不过，季梓友哪怕死后没去过阁楼，但阁楼毕竟是他的执念，凭着百年来的挂念，他对阁楼也了如指掌。
    苏深飘过来，用一只手提溜起季梓友的衣领，提一袋垃圾似的将他提在手里：“走。”
    季梓友乖乖被拎着，一点挣扎也没有，他指了指阁楼楼梯，又指了指下面的通道，沙哑道：“走这里。”
    说完，嘴里溢出血来。
    这是一种鬼的反噬，也正是如此，季梓友才不能自己上楼。
    他每离阁楼近一点，受的伤就会加重一点，如果没人帮他，将他把这些关卡打散，这么一层层下来，还没到三楼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而季梓友会吐血，说明他的灵魂正在遭受反噬，这条路是对的。
    这条通道以前应该是楼梯储物间，在紧急情况下作为暗道使用，苏深不了解这些，她站在储物间入口，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明显恶意，不高兴地嘟囔：“活人心思真重，楼梯都要弄两个，多少个人啊。”
    她以怨气破开屏障，穿云破雾之势，将黑洞洞的空间清了个干净。
    这才抬腿迈入。
    之后，她就看到了满墙叮叮当当的东西。
    怨气卷起离她最近的一只带着铁索的皮质东西，凑近眼前一看，顿时皱起来眉。
    “什么东西，手铐？”
    季梓友没回答，但是身体在微微颤抖，恐惧的情绪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苏深挑眉：“你害怕这些，这是......鞭子？皮的？”
    或做平时，她大概会故意把季梓友往这些东西上扔，但是现在她着急找陈小洛，没了这个闲心，脚步不停的同时，嘴也没闲着。
    “这里还有好多棍子，长长短短的，也不像擀面杖啊，小鬼，这些是用来干嘛？”
    季梓友已经抖地像个筛子，看得出他在使劲儿压抑，用意志力克制自己不要冲出去。
    苏深恍若味觉，或许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
    她将季梓友举到迎面第一个铁钩子面前，狗子上还盘了圈粗麻绳。
    微微腐臭发潮的味道从麻绳传出来。
    “说话！”
    “是......是......”季梓友声音带着恐惧，大声说道：“是恶魔！不应该存在的腌臜物什，这些东西都应该去死，应该去死！！！”
    苏深：“......”
    她嫌弃地往后仰了一下。
    “行了行了，知道你或者的时候跟他们打过交道了，所以直接说是刑具不就好了，死了还这么害怕，真是没出息。”
    季梓友没了声音，继续发抖。
    陈小洛不在，苏深就懒得用脚走路，空间原因，这边的楼梯颇为陡峭，好在苏深直接飘上去，没用多少时间。
    阁楼是一间连窗户都被从外面封死的小房子，后来又被藤蔓植物紧紧缠绕起来，半点光都透不进来。
    可眼下，地上却有个长长的黑色影子，从上面倒立着竖下来，钟摆似的有节奏的来回摆动。
    苏深眯了眯眼，转头一看，陈小洛被倒掉在横梁上来回晃荡，绳子在她身上捆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一个被捆扎好的猪蹄膀。
    苏深顿时乐了：“哟，陈小洛限定款。”
    陈小洛一脸不精神的样子，似乎对自己身处的境地一无所知。
    听到苏深十分具有辨识度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偏不倚，视线刚好聚焦到苏深。
    她有瞬间愣忡，而后突然喊道：“别让她跑了！”
    验证她的话似的，一道风一般的影子直直向着苏深门面扑来。
    苏深无意识地一直看着陈小洛的眼睛，对方绯色眸子里，清晰的映出了出自己之外的影子，在陈小洛出声的同时，她就有了动作。
    ——她将手里的季梓友高高扬起，对着那个影子狠狠砸过去！
    “嘭！”
    伴随着野兽般的嘶吼，两道鬼影撞击在一起，拿到影子被装回去，砸烂了一副红木棺材。
    烟尘四起。
    一个白头发女人形象的鬼手脚并用地奋力挣扎，而季梓友则死死趴在她身上，一个劲儿喊娘。
    苏深没关注他们，她飘到陈小洛身边，将其放下来。
    “啊呀，没有带相机。”
    陈小洛站都站不稳，仍旧不忘吐槽：“我看你长得像个相机。”
    “那我早把你拍下来了。”
    陈小洛不想理她。
    耳边季梓友一声声的娘和女鬼抗拒似的嘶吼还在继续，陈小洛被苏深搀扶着，移动到一个零碎的肉块旁边，“我刀呢？”
    苏深：“我怎么知道。”
    陈小洛转头看向她，“你找找？”
    苏深瞪她：“你的刀为什么要我找。”
    “......”陈小洛一言不发，绯色的眸子一个劲儿瞪她，如果眼神能驱鬼，这会儿苏深已经在奈何桥上领到粥了。
    苏深：“......”半晌，苏深泄气似的：“行吧行吧。”
    说完，怨气托着一并没了刀的唐刀，来到陈小洛面前。
    陈小洛抬手去拿，没拿起来。
    她皱了下眉，尝试第二次。
    “唔！”因为用力过猛，肩膀出流出血来。
    依旧没拿动。
    苏深：“噗......”
    回应她的，是陈小洛另一手拍向她后脑勺的手。
    “嘶，”苏深揉着脑袋，控诉陈小洛：“又不是我给你打成这样的，你拿不起来也别冲我撒气啊。”
    --

 第172页

    “换个方向。”
    这回苏深听懂了，她抱住陈小洛，将他从左边移到右边，控出了并一边的手。
    这只手臂没有受伤，尽管还是有些吃力，陈小洛还是将唐刀拿了起来。
    地上只有一滩血迹，哪里有肉块的影子。
    陈小洛看东西开始有重影，她晃了晃脑袋，非但没看清，反而更模糊了。
    “在那里。”苏深指了指前方。
    顺着苏深的目光看过去，天旋地转中，苏深终于看清了那个往季梓友母子身边爬的肉块。
    陈小洛举起刀，用尽全身力气投掷过去。
    凭着感觉和对邪祟的敏锐，刀尖不偏不倚地落在肉块上，将它戳了个对穿。
    恍惚中，陈小洛似乎听到一声来自男人的咒骂。
    而后肉块发出烧焦的声音，逐渐冒烟，像蒸发了似的，肉块逐渐缩成焦黑的一小团。
    唐刀没了支撑，歪倒在地，刚好将那块焦黑的小团砸得粉碎。
    苏深比陈小洛看得清楚，她在那股青烟中看到了陈景龄扭曲的脸。
    她觉得有必要告知陈小洛一下，于是她低下头，就着姿势，在陈小洛耳边温声道：“你叔没了。”
    陈小洛：“......我谢谢你告诉我。”
    “那还有一件事情。”
    陈小洛眼皮沉重，十分不想睁开，她东东嘴唇，蹦出一个字：“说。”
    “这个房子快烧了，我们出不去，还有，季梓友和她妈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靓：“用四个字形容一下你喜欢的人”
    陈小洛：“英年早逝”
    苏深：“……”
    感谢在20220227 22:23:25~20220330 21:1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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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陈小洛奋力抬了抬眼皮——没抬起来。
    “谁赢了？”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苏深抱水缸似的抱着陈小洛, 眼睛一刻没从季梓友那边离开过：“现在季梓友把他妈吃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屁孩了，成了巨大的小屁孩。”
    “季梓友朝我们过来了, 他还拖着他妈的一条腿。”
    “他眼睛好红......红到滴血, 我们跑吧。”
    迷蒙中, 陈小洛感觉到了自己在移动。
    而后“砰砰”两声。
    “陈小洛，你能不要睡吗？季梓友放结界了, 我们出不去。”
    陈小洛意识已经不大清醒，恍惚地想：又不是我放的，喊我做什么。
    “陈小洛你怎么凉了？”
    身为一只没有体温的鬼，苏深对温度, 尤其是陈小洛的温度, 感知十分明确。
    陈小洛的体温正在以一种不可控的速度迅速流失。
    “醒醒, 陈小洛？”她拍了拍陈小洛的脸, 陈小洛闭着眼睛一脸安详，没有半点反应。
    苏深鼻子突然酸涩, 她吸吸鼻子，闷声道：“你是不是要死了。”
    巨大的隐形将她没入进去，有了实体的季梓友已经来到了她们面前。
    季梓友全身肿胀, 遍布许多大大小小的肉泡, 面目狰狞，杀气浓重。
    苏深抬头望着他，扁扁嘴, 有些委屈：“小屁孩, 陈小洛要死了吗？”
    拉家常的语气, 把季梓友问的有点愣。
    怎么回事！他明明是来吃她们的！
    千年厉鬼和足月份的阴血！谁吃不迷糊，这鬼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季梓友爪子动了动, 自暴自弃地朝着她“哇”地鬼吼了一声。
    这声鬼叫是有攻击的成分在里面的，是开战的讯号，换成其他鬼，哪怕是陈景龄，就算不准备和他打，防御姿态也做出来了，可苏深恍然未觉，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像个憨批。
    她还沉浸在自己无法言说的忧郁之中。
    “陈小洛死了能不能变成鬼啊，她杀了那么多鬼，灵魂肯定会被黑白无常请下去投胎的吧。”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她对季梓友道：“喂！你知道黑白无常长啥样了？”
    季梓友抓过来的爪子在距离苏深鼻子一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嘎？”
    众所周知，黑白无常是抓鬼的鬼差，不管什么道行的鬼，都不愿意和黑白无常干架，且不说五千年以下道行的鬼没有压根没有胜算，就算五千年以上的鬼，打一架都要缺胳根膊少根腿，像季梓友这样的新鬼，见到黑白无常，都是躲着走的。
    季梓友猛地收回爪子，那张恐怖恶心的鬼脸硬生生显出几分无措来。
    苏深问他：“你还杀不杀？我下不去手，如果死了，搞不好能逃脱黑白无常，跟我一样变成鬼呢......快凉透了，众所周知，自然死亡是成不了鬼的。”
    苏深扁扁嘴：“不想她死你就把结界打开，我给她送出去。”
    季梓友吭哧吭哧咆哮几声。
    大意是，结界是她妈被他吃掉前放的，已经成了执念，他消除不了，之所以想吃苏深和陈小洛，是因为吃了她们，他就有力气消除屏障了。
    --

 第173页

    苏深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你就没想过，凭你自己，吃得掉我们吗？”
    季梓友被成功激怒，碍于怕加速陈小洛的死亡，他不敢上前，两只爪子抓住地面，伸长脖子冲苏深咆哮几声。
    大意是别的时候不行，但是现在苏深中毒了，这个结界是他妈布下的，有结界在，就算他吃了他妈，那也是他妈，不会伤害自己儿子，天时利地人和，可以试试。
    苏深晃了晃陈小洛：“你快起来，你真的好麻烦，不想死就起来。”
    季梓友吓得嗷嗷大叫，生怕苏深一个不小心把陈小洛晃死了，引来黑白无常。
    结界挡不住黑白无常，以苏深的道行，她可以逃跑，但是他自己指定会被黑白无常带到地狱。
    儿子吃妈，重罪，进十八层。
    也就是说，陈小洛要死真死了，对苏深来讲反而是件好事。
    苏深手放在陈小洛脖子上，对季梓友道：“后退，不然我可就把她掐死了啊。”
    这要是个人，季梓友就跟他搏一搏，堵对方的善良，但问题是，对面是个鬼。
    身为鬼的季梓友可是太了解鬼了，他确信，苏深正能干出来这种事，更何况从她们的相处模式来看，她们关系并不好。
    于是就变成了，季梓友生怕陈小洛死了，被迫受制于苏深，而苏深以陈小洛的死来威胁季梓友的诡异局面。
    苏深一手托着陈小洛的腰，一手摁住她的脖子，漂浮着起来，靠近季梓友。
    季梓友凶神恶煞地连连退后。
    直到被逼到墙角，眼看退无可退了，季梓友才收住步子，惊魂未定地看着苏深。
    苏深对他笑了一下，下一秒将陈小洛朝季梓友抛过去。
    季梓友大惊，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闪身过去，企图给陈小洛当肉垫。
    陈小洛身体极度虚弱，受不得阴气，他不敢让怨气碰到陈小洛，只得将护体的怨气暂时撤去。
    肉泡碰触到陈小洛衣角的时候，一切正常，向着季梓友预想的方向发展。
    可他并没接住陈小洛，陈小洛的衣角戳破了他的肉泡。
    季梓友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可他朝陈小洛看去，这才发现，这哪里是陈小洛，分明是一柄泛着银白冷光的长刀。
    一切都像被放慢了无数倍。
    锋利的刀尖刺破他的皮肉，没溅出一滴血花，而季梓友通过长刀反光的刀刃，看清了自己满是震惊的脸。
    “蹭！”地一声，长刀透过肉块，扎进地板。
    季梓友疼得蜷缩起来，发了疯似的挣扎咆哮。
    然而并没有用。他越是挣扎，刀口越大。
    普通的刀自然奈何不了他，但这是陈小洛的驱魔唐刀，整个陈家最强的一把兵器。
    苏深将陈小洛小心的放到地上，小声对陈小洛落：“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知道吗？”
    陈小洛动了动嘴，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苏深很满意，继续补充：“所以一会儿我要是打不过他，我就把你吃了，你答应过我的，反悔是小狗！”
    陈小洛奋力抬了抬眼皮，没成功，放弃了。
    “你说什么？”察觉到陈小洛似乎想说话，苏深把耳朵凑到她嘴边。
    陈小洛艰难地发出一声气音，却十分字正腔圆：“......滚。”
    苏深生气地站起来，指着陈小洛：“你死了算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小洛这次一点反应也没有。
    因为生气，苏深都忘了飘，两步迈到季梓友身边，手掌裹住怨气，蹲下身，在季梓友的挣扎中揪住他肥硕的皮肉，用力一掀开。
    “刺啦——”
    肌肉组织被撕扯裂开的声音传来。
    季梓友刚获得的皮囊整个被扯下来扔到一边，露出里面包裹着的，季梓友被唐刀钉在地上的灵魂。
    “虽然又瘦又干巴，你还是这个样子看着最顺眼呢。”
    苏深笑了笑，在季梓友惊恐的表情中，将他揉成了小小的一团。
    骨骼被压碎的声音在小小的阁楼内回荡，无人在意。
    “和我想的没错，跟麦丽素一样呢。”苏深用食指和拇指夹起季梓友的灵体团成的小球，放到眼前，用一只眼睛查看。
    外面传来木柴被烧爆炸的噼啪声。
    房间里温度升了上来。
    苏深将小球吞进嘴里，吞咽的过程中，还被噎了一下。
    她闭上眼睛，周身旋转起黑色宛如薄雾似的怨气。
    一分钟后，她睁开眼睛，走向陈小洛，将她抱起来揽在怀里。
    陈小洛身体柔软的不像话，稍有不慎就从臂弯里跌出去了，因此苏深抱得有些吃力。
    “死了吗？歪？”她戳戳陈小洛的脸颊，手有些重，陈小洛脸上留下个鲜红的手指印子。
    陈小洛皱了皱眉。
    见人还能动，苏深放心了。
    她空出一只手臂，抡圆了，大喝一声，朝前方空出一掌。
    房间内瞬间出现大量怨气，以翻江倒海之势朝前面奔涌而去，怨气撞击屏障，宛如烟雾进了抽油烟机，瞬间消失不见。
    苏深抿紧唇角，没有片刻松懈，怨气不要钱似地出现，接着向前冲。
    没过多久，苏深脸色苍白下来。
    可怨气全部石沉大海，结界没有半点动静。
    这栋房子早就被鬼浸染，是一种教科书般的鬼宅，假以时日不去管它，这栋房子自己就会化成一只鬼，因此用来烧房子的火，必定是三位真火。
    --

 第174页

    如果不打破结界逃出去，等火势蔓延上来，将这里完全包围，她和陈小洛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渐渐的，苏深嘴角渗出黑红的血来，她闷哼一声，身体前倾了一下，她赶紧稳住身形，抱着陈小洛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放松。
    忽然，一个温热的东西触碰了她的下巴。
    苏深低下头。
    她察觉的是，不仅唇角，她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眼角也渗出血来。
    “别添乱。”她这么对陈小洛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冷静。
    陈小洛不但没收回来，反而用力举着胳膊，将手腕放在了苏深冰凉苍白的唇上。
    “陈小洛，”苏深眯了眯眼睛，眼底发红，透着危险，此时此刻的她，终于露出了厉鬼原本的模样，“你考虑清楚，现在让我咬你，我不一定能停下来，我会把你吃光。”
    陈小洛扯了扯嘴角，举着手的手依旧没有放下。
    苏深没有说话，也没有张嘴，她盯着陈小洛，目光冰冷而危险。
    “噼啪——”
    窗户外面盯着的一块木板被烧断，火焰蔓延到了屋顶，阳光和火光一齐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陈小洛脸上。
    这一刻，苏深觉得，陈小洛的眼睛在发光。
    她不再犹豫，一口咬住陈小洛纤细的手腕。
    火光冲天。
    别墅外警灯长鸣，在别处百米外的地方，七八辆警车停在那里，封锁线围着别墅绕了一圈，由警察看守，闲人勿进。
    救护车在一旁等着，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站在一旁随时待命。
    以陈崧为首的会议团几人站在别墅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阁楼，表情一水儿地严肃和焦急。
    最着急的是陈靓，她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陈崧身边一圈一圈的转悠。
    “怎么还不出来，小洛姐怎么还不出来，祖宗保佑，快点啊......”
    没人搭话，大家注意力都在别处，随着火势的蔓延，众人脸上终于有了不同的神色。
    有人露出笑意，有人担忧更甚，陈靓已经在哭了。
    “大伯，要不我们进去找找吧。”
    “闭嘴！”陈崧呵斥她。
    三味真火一旦烧起来，除非将燃着的东西烧完，否则决计不能停下，活人冲进里面，那就是给添进去的柴火，跑都跑不了。
    “呜呜呜——”陈靓自然知道这一点，她蹲在地上，无助的哭起来。
    衣角沾着陈橙的血，还没有干，蹭到地上，沾上了脏兮兮的黑泥。
    火苗爬上屋顶，燃烧了最后一块瓦片。
    似乎大局已经，他们最年轻的家主，殒命在这所鬼宅里。
    有个人慢慢抬起手，眼底是压不住的喜意，他气沉丹田，刚准备说话。
    “来了！”忽然陈崧大喊一声。
    那人动作僵住。
    火光中，两道身影从正头顶的蹿了出来，眨眼功夫落便在他们面前。
    陈靓愣愣这看着苏深，而后猛地跃起，想冲过去又堪堪刹住，脸上表情也在哭和笑之间僵住。
    “救护车！！”陈崧转身对后方大喊，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带着担架拔足狂奔，而后他问苏深：“怎么样了？”
    苏深白他一眼：“还能怎么样，快挂了。”
    救护人员也是陈家的人，来得很快，将陈小洛放到担架上就跑。
    苏深一看，连忙追过：“等等！”
    苏深跟着陈小洛一起上了救护车，没人敢拦她。
    同样在救护车上作为家属陪伴的，还有陈崧。
    无视医护人员畏惧的眼神，苏深往陈小洛身边一躺，舒服地叹了口气。
    陈崧抬眼看了眼她，递过一张纸巾。
    “干嘛？”苏深抬起眼皮，同时舔了舔唇上嫣红的血渍：“收回去，我不擦，擦了多浪费，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我还能再喝点。”
    说着，她握住陈小洛离她最近的那根胳膊，手腕的动脉处，有两个极深的牙印。
    “请，请把家主的右手给我。”医院人员颤颤巍巍地道，拿着绷带的手在哆嗦：“我给家主包扎。”
    苏深问她：“陈小洛会死吗？”
    “家主，家主命福齐天......不会。”
    苏深放心了，握着陈小洛的手就往自己嘴边带：“太好了！那我再咬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
    但是番外还没有
    ps：我现在为我的断更道歉还来得及吗_(:з」∠)_
    感谢在20220330 21:19:30~20220401 00:2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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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陈小洛其实伤得不重, 只是血管破裂看着吓人，再加上脱力，阴气入体才导致昏迷不醒, 奄奄一息地马上就要过去似的, 再加上陈家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所以陈小洛在医院待了没两天，就启程回了陈家。
    苏深这辈子也没想到, 她会再次踏入陈家。
    因为束缚的关系，陈家给她的印象是规矩多，不自由的代名词，唯一的优点, 就是东西好吃, 这里的好多食物是她在外面吃不到的。没了束缚的限制, 再加上没人管她, 苏深在这里生活的很好。
    --

 第175页

    每天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吃东西的路上, 恨不得变成厨房的地缚灵，永远待在这里。
    “哎，你们看到苏深了吗？”陈靓拦住一个陈家小辈, 急切地问他。
    小辈点头：“好像往后院去了。”
    “后院？”陈靓疑惑。
    小洛姐让她找苏深过去, 她去了厨房，没在，厨师也说今天压根没去, 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她又去了饲鬼林, 也没看到苏深，情急之下随便拦个人问问, 还真问着了。
    不过她去后院干什么？这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只有个大鱼塘，已经荒废很久了。
    这不合服常理。
    小辈继续道：“她还找我借了鱼竿，靓靓姐，如果你见到她，能不能让她把鱼竿还给我，好贵的，我还付清尾款。”
    陈靓惊叹于他的魄力，居然敢把看重的借东西给苏深，她深深看了眼面前这个表弟，诚恳道：“......我尽量。”
    陈家祖奶奶，也就是上一任家主的丈夫喜欢种花养鱼，后院就是专门为他捣腾出来，让他可劲儿造的院子，自从他去世之后，这个院子就荒废了。
    陈靓拨开比人还高的芦苇和杂草，终于在池塘中央看到了苏深。
    只见她一身棉纱雪纺公主裙，黑色长发随风扬起，宛如上号的丝绸，一双高防水台公主鞋踩着水花，整只鬼在水面上凌波微步，像个误入武侠片场的穿越人士。
    陈靓没多想，深吸一口气准备喊她。
    在她话说出口的瞬间，一根鱼竿从水面竖直急射而出，同时，一条半个手臂长的鲶鱼追随鱼竿跃出水面，浪花炸开，水点飞溅，从苏深身体中穿透过去，又落回水中。
    陈靓即将出口的话变成一声惊呼，她站在苇子丛最前面，挥动手臂给苏深鼓掌。
    苏深却没有和陈靓预想中那样将鱼捞住，她偏过头，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喊道：“躲开！”
    陈靓一愣。
    湖水澄碧的水面开始变黑，一个巨大类似鲸鱼的生物飞速绕着苏深脚下的位置转了一圈。
    ‘哗啦’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鲶鱼破水而出。
    陈靓清晰的看到，那张巨大能将成年人整个吞进去的嘴巴里排列整齐的牙齿，和泛着水光的胡须，甚至连湖面都肉眼可见的下降了下一些。
    一道巨大的水浪从湖中心拍出，眨眼功夫来到陈靓面前。
    陈靓这才反应过来要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水浪排到她脸上身上，宛如一个巨大的巴掌，打得她生疼，脚下的泥土本就湿润，被水的冲力带着走，连带着陈靓一起，被冲回湖水中。
    巨大的鲶鱼张口把鱼和鱼竿一起吞掉，趁着苏深分神的功夫，灵活的摇摆着身体，转头像陈靓游去，
    陈靓在水里睁开眼睛，眼睛生疼，疼地她看不清东西，恍然间黑影一闪，腥臭的味道铺天盖地的袭来，紧接着自己好像进去了一个狭窄但弹力很好的空间。
    颠簸中，她呛了口水，而后失去了意识。
    陈小洛办完了公务，寻摸着时间陈靓应该把苏深带回来了，可不知怎么的，居然迟迟没回来，再加上吊水还没打完，被限制了行动，她就有点无聊。
    苏深肯跟她回来，她感到十分惊喜，当时她在医院里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她身上的苏深。
    见她醒了，苏深满脸兴奋，要不是苏深骑在她腰上的姿势实在诡异，她都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太好了！ 我可以吃了吗？”
    陈小洛不解，苏深贴心的补充：“你大伯说，等你醒了我才可以吃，之前怕你死了，我都没吃够，克制到惨鬼人寰。”
    怕我死了......陈小洛略一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跟我回家。”
    苏深想也没想，开心点头：“行！”
    然后她吸了个爽，陈小洛差点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过去。
    陈小洛的书房有一台巨大的复古摆钟，会发出时间流逝的哒哒声，无聊的人听着容易emo，比如陈小洛。
    她身体后仰，靠在椅子背上，手里的笔朝笔筒扔过去——扔偏了，笔打到笔筒，被反弹回来，撞上了随手放在那的五帝钱。
    ‘铛~铛~’两声脆响，一枚五帝钱被撞的立起来，轱辘轱辘从桌子上滚下来，一直到陈小洛脚步，才落到地上。
    这种现象很少见。
    陈小洛皱了下眉，弯腰将铜钱捡起来，花面在底下。
    她愣了愣，而后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遍，她忽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喊道：“来人！”
    从被推开，进来个侍者：“家主，怎么了？”
    “找人去找陈靓和苏深，现在就去，范围锁定宅子，半小时之内必须把人找到。”陈小洛简短的下命令。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陈小洛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一定有大事发生了，侍者不敢耽搁，连忙应下，匆匆忙忙地跑去找人。
    侍者前脚出去，后脚苏深就过来砸门。
    “陈小洛，来帮忙！”
    陈小洛抬起头，闻到浓重的水腥味，她心里一喜，抄起吊水走过去，看清眼前的情景后愣在当场。
    苏深浑身湿透，正在用力拽手里的鲶鱼须，而在她身后，一直身量庞大，堪比鲸鱼的鲶鱼整个卡在门框上，金属门框都被挤变形了。
    --

 第176页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了，完结是剧情主线完结了，剩下的是感情互动，大概还有个四五万左右的字数_(:з」∠)_
    *感谢在20220401 00:29:09~20220405 20:4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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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这是？等等, 你先别拉了，它要被你扥断了！”陈小洛眼睁睁看着鲶鱼的头开始和身子分离。
    “这么不结实吗？”苏深回头看了下，手一挥, 黑色的雾气包裹住断裂处, 继续拉。
    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墙上的腻子开始裂开脱落。
    陈小洛不解：“这是什么，为什么非得弄到屋里来？”
    苏深语气十分自然且理所应当：“这是你表妹啊！”
    陈小洛：“？”
    陈小洛这才仔细打量了下这条鲶鱼。
    通体乌黑, 口比人大，从裂开的伤口来看，肉质紧致但是缠绕着隐隐黑气，怎么看怎么像条食人鱼, 她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 也不一定非得弄屋里吧, 我觉得院子更适合它, 你觉得呢？”
    苏深转过头看了看她，略一思索, 道：“也行。”
    她放下鲶鱼须，后退两步活动了下手腕。
    陈小洛一看这架势，自发带着吊水瓶退到一边, 拿起手机打电话。
    只见苏深一个跃起, 以足球动漫中标准的射门姿势，配合着一声“阿哒~”的呼喊，一脚踹在鲶鱼脸上, 没废什么力气, 便将鲶鱼踹出了门。
    摇人完毕, 陈小洛跟着走出去，路过门口时, 目光在一片狼藉的玄关处停顿了一下。
    这房子又不能住人了，光去除皮肉磨破时染上的腥味就得好几天。
    ......也行吧，反正陈家有钱，她现在是陈家家主，四舍五入就是她有钱。
    钱嘛，不就是用来花的，都是小问题。
    鲶鱼晒在太阳底下奄奄一息，察觉到陈小洛的靠近，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下大尾巴。
    “为什么不剖肚子。”陈小洛走到苏深边上，用陈述的语气说着疑问句。
    “我怕给你表妹一起批了。”
    陈小洛：“......那你轻点不行吗？”
    苏深皱眉：“我最近吃太饱了，控制不好。”
    陈小洛：“......”
    自打来到陈家，苏深就敞开了吃，从没忌口过，之前陈小洛还会阻拦不让她吃太多，现在完全是放任时态，想吃什么给什么，甚至连自己百天时的长命锁都给她啃了，十分放纵，导致苏深修为暴涨，从昨天开始消化不良，才到处溜达，企图物理消化。
    “家主！”
    陈小洛抬眼望去，陈玉鱼带着陈清清来了，陈玉鱼怀里还抱着一柄巨大的杀猪刀。
    “陈靓怎么了？”陈玉鱼着急地问道，看到地上巨大的鲶鱼，愣了一下：“我们今晚吃鱼吗？”
    陈小洛道：“它把陈靓吃了，应该再这个位置。”说着，她照着鱼肚子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这玩意儿真吃人啊！”陈玉鱼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我来吧。”陈清清走向前，结果杀猪刀。
    她双手举刀，黑铁的刀身泛着寒意，先是照着肚子那块比划了下，而后手起刀落，动作迅速而凌厉。
    哗啦——
    血从破开的口子喷涌而出，喷了陈清清满头满脸。
    “妈耶！”陈玉鱼被她的气势惊到，赶忙后退两步，惊魂未定地看着陈清清。
    陈清清用袖子摸了把脸上的血，大刀往地上一扔，蹲下身，徒手在鱼肚子里扒拉。
    片刻后，扯出一大坨血糊糊的东西，血和粘液混在一起，恶心的有些诡异。
    陈玉鱼赶紧走过来，“找到了？”
    “嗯。”陈清清应和一声，将粘液拂到一边，露出陈靓的脸。
    “醒醒。”她拍拍陈靓，
    没有反应。
    “医生还有多久到？”
    “马上了，那边离着这里远。”陈玉鱼看了看时间，又瞥了眼陈靓，不由脸色大变。
    陈靓的脸已经发紫了，开始小幅度抖动起来，明显是呼吸不畅，缺氧的表现。
    “清清姐，你看陈靓。”他连忙喊道。
    陈清清一看，抬手将陈靓翻过来，面朝下放在自己腿上，在她后背用巧劲儿连拍好几下，宛如在排一块需要腌制的猪肉。
    苏深看着都觉得疼，她悄悄凑近陈小洛，耳语道：“你家这个姑娘和你表妹有仇吗？”
    陈小洛：“......”
    “那个要不，”陈玉鱼满脸纠结：“轻点？”
    总觉得陈靓会被拍死。
    陈清清没理他，手下动作不停，忽得，陈靓咳了一下。
    陈玉鱼一看：“醒了醒了！”
    陈清清拍的动作放轻，改为轻轻拍打。
    “我...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陈靓声音微弱，嗓音沙哑。
    陈清清道：“大概是被鲶鱼的胃液糊住了吧。”
    “鲶鱼......呕——！”陈靓终于闻到了周围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话都说不完整就开始反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5 20:43:08~20220408 21:4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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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陈小洛举着吊瓶来到她身边, 偏头対苏深道：“帮我举着瓶子。”
    苏深本想拒绝，但一会儿她还想吃冰激凌，如果拒绝了, 陈小洛肯定记仇不让她吃, 所以她过瓶子, 然后飘了起来，停在陈小洛的正头顶, 输液管拉直，问：“这样可以吗？”
    陈小洛：“......倒也不用那么高，低一点！”
    苏深：“哦。”
    因为输液管本身就不长，远远看去, 就跟苏深骑在陈小洛头上似的。
    陈小洛蹲下身, 手腕一翻, 手心就出现了一张明黄的符咒, 她示意陈清清将陈靓翻过来，而后将符咒往她脑袋上一贴。
    符咒碰触到黏液, 忽然自燃了起来，眨眼功夫化成灰烬，融在了黏液中。
    陈靓脸上的青白退了些许。
    她清醒了很多, 睁开眼睛, 一眼看到陈小洛头顶上，真居高临下俯视她的苏深。
    陈靓眨眨眼，和苏深対视几秒, 脱口而出道：“瑶瑶！”
    而后昏睡过去。
    陈小洛皱了下眉：“瑶瑶？”
    陈清清摇摇头：“我不认识。”
    陈靓被鲶鱼吞噬, 邪气入体, 会念出名字，很有可能是昏迷过程中看到了残魂, 这就说明，这头鲶鱼之前还吃过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叫瑶瑶的人。
    但是陈瑶明明活蹦乱跳的在上学，除此之外，她不记得陈家有叫瑶瑶的人。
    医生到了，带走陈靓的同时，还顺便给药瓶见底的陈小洛换了瓶新吊水。
    “我喜欢这个房间！”
    一到屋里，苏深就以一个飞扑扑进了圆床柔软的被褥里，然后整只鬼陷了进去。
    陈小洛没空理她，她正在指挥侍者抬文件。
    等文件一件件放好，陈小洛才有功夫去找苏深。
    她回头一看，没在床上找到鬼。
    陈小洛有些微微疑惑，寻思莫不是滚到床底下了？
    于是她弯下腰去，掀开床单，一只手链静静躺在地下，那是她前两天给苏深的，原是个辟邪驱鬼的东西，朱砂材质，还挺好看，带着能提升幸运值，反正以苏深的道行这么点东西対她造不成危险，陈小洛就当做礼物送了。
    房间并不大，一眼能看到全貌，可是哪里都没有苏深的影子。
    就在陈小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上方有小小的声音呼唤她。
    抬头望去，发现苏深不知何时变为了小小一只，真顺着输液管往下落，边落边惊恐的拍打管壁，呼喊：“陈小洛！陈小洛！”
    眼瞅着就要随着药液一起进入陈小洛的血管。
    陈小洛：“......”
    苏深，一只厉鬼，要是真进入她的血管，她得当场暴毙。
    但是陈小洛并不着急，她甚至动也没动，只是问苏深：“你跑里面去干什么？”
    苏深从着急变为惊恐：“陈小洛你疯了！放我出去！”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距离针头3厘米的距离。
    陈小洛卡在即将进入的瞬间拔下针头，因为太过突然，针孔冒出红色的血。
    苏深从针管里被送了出来，在落地的过程中逐渐变大，恢复成原本大小。
    “你有病吧！”站都没站稳，苏深张口就骂：“活拧巴了去上吊啊！”
    明明是她主动搞事，害得陈小洛吊水都没打完，却跟受了很大委屈一样。
    陈小洛用力闭了闭眼睛，抬手摁压太阳穴。
    “嗯？你不会又邪气入体了吧，不能啊，我已经在控制了，你怎么这么弱啊，解开束缚之后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吗，陈小洛你好拉啊！”
    陈小洛：“......”
    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毕竟和苏深这样一根筋的鬼讲道理，根本讲不通。
    “你这样，”陈小洛対苏深道：“我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啊？”苏深挑眉，一副准备拒绝的模样。
    “事成之后给你这个。”陈小洛拉开文件柜的抽屉，拿出里面放着的一块血玉。
    和苏深同时期的玉，陈景尧给的，用作贿赂的封口费。
    下葬时放进死者嘴里，在尸体中浸泡上千年，血融进玉里，招邪喜阴，対鬼来说是上等的大补之物，但是落到普通人手里，可能会找来杀身之祸。
    苏深一眼就看出来这块玉的价值。
    她立即道：“给我！”
    陈小洛将玉把玩在手中，问她：“干不干？”
    苏深毫不犹豫：“干！”
    “OK。”陈小洛将玉扔给苏深，苏深抬手结果，并没有立即吞下去，而是狐疑的看着陈小洛。
    “怎么了？”
    苏深毫不避讳目光的将陈小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得出结论：“是原装货没错了。”
    陈小洛失笑：“干嘛啊。”
    “你变了！”苏深一只手指着陈小洛，另一只手用手指揩去眼角不存在泪珠，表情动作宛如她这两天看的伦理剧里，被渣男抛弃的怨种女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果然人都是会变的，陈小洛我看透你了！嘤！”
    陈小洛：“......”
    苏深继续装模作样：“你以前都是办完事儿再给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说！你是不是要去死！嘤嘤嘤，你好狠的心啊，你居然让人家去死，让人家去死啊！”
    --

 第178页

    控诉之声句句泣血，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陈小洛：“......”她微微低头，按压着突突起跳的太阳穴，道：“那你还给我，等办完事儿了我再给你。”
    苏深一秒变脸，收起苦兮兮的表情，手背在身后，一脸冷漠：“做梦！”
    陈小洛深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跟死人生气，让自己声线尽量平稳：“这个任务其实的陈靓的......”
    “哦，陈靓啊，那没事了。”苏深打断她的话，一副让大学教授去做1+1等于几的数学题一样。
    陈小洛：“......但是陈靓现在因为去找你躺进去了，所以这个事情你帮她做。”
    苏深本想说又不是自己让陈靓去找她的，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是想到手里的那块玉，她决定忍下这个事情。
    陈小洛继续道：“陈家人口众多，从事什么行业的都有，包括不相信世界有鬼的人，这种陈家也乐意配合，毕竟相信和不相信，知道和不知道，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没有対应的能力，贸然踏入不属于他们的领域，会倒霉的。”
    苏深：“所以呢，你让我做什么？”
    “明天有几家旁支带着孩子来祭祖，他们不知道鬼魂的存在，”
    “我去吓唬他们，让他们知道？”
    “......你去帮他们看孩子，大约四五个吧，7到10岁左右，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世界有鬼。”
    “哈？”苏深惊了：“你让我，一只鬼，去看孩子并且让他们相信世界上没有鬼？”
    陈小洛给她一个大大的表扬：“理解到位，十分机智，不愧是你！”
    苏深：“......”
    当天晚上，苏深的晚饭是鲶鱼火锅，鲶鱼是吞进去陈靓的那只鱼，鲜红亮丽的红色锅料中，每一个配料都泛着浓重的青黑。
    这个青黑却并没有那种吃过人的，蚀骨的阴气。
    陈小洛坐在苏深旁边，盯着火锅满脸严肃。
    苏深夹起一片鱼肉：“吃不吃？”
    陈小洛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的晚饭看啊，很像抢食的知不知道？”
    “瑶瑶。”
    “嗯？”
    “陈靓那时候说瑶瑶。”
    苏深歪着头想了下，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陈小洛诧异的看着苏深。
    “嗯嗯！”
    苏深夹起一筷子鱼肉塞进嘴里，然后把碗筷放下，朝陈小洛伸出手：“手机给我。”
    陈小洛满脑子问号的递过去。
    苏深登录游戏，找到英雄商城，然后只给陈小洛看：“瑶瑶。”
    为了更直观，还给她展示了技能，边展示边道：“我喜欢这个英雄，和鬼一样。”
    陈小洛：“......”
    她站起来，转身往办公桌走。
    苏深在后面喊她：“你要干嘛去，不吃饭吗？”
    陈小洛：“你吃吧，我不吃。”
    她做到电脑前，给陈崧发消息：瑶瑶的事不要查了，我已经知道了。
    陈崧回得很快，看上去应该在加班。
    聊了几句之后，陈小洛关闭聊天框，坐在电脑前怀疑人生。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苏深这几天在她旁边喊瑶瑶，她一直没听。
    自己已经和社会脱节了吗，已经跟不上潮流了吗？
    为什么连苏深都比她接时代。
    她忽然想到，某一天，苏深指着她鼻子骂她土的画面。
    陈小洛：“......”
    当天晚上，陈小洛拿着崭新，只下载了这块游戏的手机，蹭到苏深旁边坐下，対苏深说：“一起玩啊，教教我。”
    苏深不明所以：“你不是说游戏幼稚吗？”
    “不，”陈小洛道：“幼稚的人是我，我为我之前的不懂事道歉。”
    苏深刚把一起双排的打野骂了个狗血喷头，正愁找不到新C位，想到陈小洛一生要强的性格，感觉应该能给她带到一百星，顿时来了精神。
    “好啊，你玩鸟人！”
    “鸟人是什么？”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就是这个啦......”她拿过陈小洛手机，发现这人没有英雄，顿时嫌弃起来：“你号怎么这么小，你去买个号吧，我星耀了，你买个王者。”
    “哦......”陈小洛不疑有它，花重金买了个英雄齐全的游戏号。
    技能都看不懂的游戏小白，在进入王者局后下场可想而知。
    她们打了一宿，连跪一宿，苏深气得都麻了，第二天整个鬼都是飘的。
    “人不可貌相啊陈小洛，你菜得像一个草履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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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第二天早上八点。
    陈小洛放下手机, 打着呵欠去洗漱。
    苏深靠着枕头坐在被子里，查看自己的连跪战绩，一水儿的失败看得她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今天之前, 她绝对不会想到, 自己还有输了三把以上, 心态平稳的像坟前的香灰一样稳的一天。
    陈小洛真是磨鬼啊。
    她感叹着，忽然发现自己信誉积分已经不足以支撑她排位了。
    --

 第179页

    “......”苏深, 卒。
    陈小洛出来后，看见苏深还在挺尸，便过去拍拍她：“走了，小朋友们来了。”
    苏深懒懒抬起眼皮：“我可以......”
    “不行！”被早就料到她想说什么的陈小洛打断, 并警告她：“好好带孩子, 不准整幺蛾子。”
    “怎么带啊, 我又没带过小孩。”苏深咸鱼瘫, 用枕头蒙住脑袋，然后掀开一个缺口偷偷看陈小洛。
    “哄着就好了, 在可行性范围内随他们便。”
    苏深想了一下，好像能行：“知道啦。”
    当苏深面对着一群小萝卜头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天真。
    陈小洛在正堂商议祭祖的事, 千叮咛万嘱咐有事暂时不要找她, 起码一个小时后，导致苏深现在想求助也没有办法。
    小萝卜头1号睁着她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苏深：“姐姐, 你是谁呀, 你的衣服真好看。”
    苏深：“我是苏深。”
    小萝卜头2号对1号道：“笨蛋, 是姐姐好看才显得衣服好看，我在电视上见过和姐姐穿一样衣服的人, 那人穿久很丑。”
    苏深：“你在夸我吗？”
    小萝卜头3号：“苏深姐姐，你为什么姓苏，明明这里的人都姓陈呀，你到18岁了吗？”
    苏深：“对啊，这里的‘人’都姓陈，我180岁都有了。”
    小萝卜头4号：“那应该叫阿姨，对吧苏深阿姨。”
    苏深：“没问题，你们甚至可以喊我祖宗。”
    4号：“阿姨我们去哪玩。”
    不等苏深说话，1号道：“那边有个老房子，去年靓靓姐姐说带我去的，靓靓姐姐呢？”
    苏深：“你靓靓姐住院了。”
    1号一听，委屈巴巴的扁扁嘴，眼里登时有了泪水：“去不成了呜呜呜.......”
    苏深脑海里忽然闪过陈小洛对她说的话，“好好哄着，别让他们哭。”
    “没事，我也能带你去。”苏深说着，问其他小朋友：“还有谁要去吗？”
    这个年龄阶段，真是对外界充满好奇，探险心极强的阶段，此言一出，苏深收获了三只争先恐后举起来的小手。
    “我我我！”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还有我！”
    两秒钟后，第四只小手颤颤巍巍举了起来，正是哭着的1号。
    她弱弱的说：“苏深姐姐，不要忘记我。”
    “好，那来吧。”
    苏深看小朋友不哭了，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人类幼崽可真好哄。不愧是我！
    到了之后，苏深才发现，小朋友们口说所说的老房子，是鲶鱼湖的那个院子里的正堂。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院子门口到院里面，以禁闭的大门为界限，活脱脱两个世界。
    这个位置地处偏阴，是整个陈家风水的至阴点，之所以按个院子，是因为陈小洛祖奶奶的丈夫，也就是她祖爷爷，生辰八字特殊，配这个坐标，刚好把至阴点化为绝佳的龙脉点，他往这里一住，不仅旺陈家，还旺自己，唯一的缺点是他不能离开，必须镇在这，后来他死了，至阴点回归原样，又渐渐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这对陈家来说没有什么，一家子驱鬼师，能被这个东西伤到，那可真说出去让人笑话死，一辈子的污点。
    但是对外行来说，尤其是小朋友，就是个危险源。
    因为这里面真的住了鬼。
    苏深看着面前熟悉的院子，野蛮生长的杂草和景观树，陷入了沉默。
    “那是什么，还在动！”1号小女生伸出白嫩的小手，声音脆脆的。
    苏深顺着望过去，发现一个残破的鱼竿挂在树梢，正在无风自动。
    那鱼竿十分眼熟，是她昨天抓鲶鱼的时候嫌麻烦，扔上去的。
    “真的哎，好神奇，那是什么？”3号发出惊叹。
    苏深：“是鱼竿。”
    1号不解：“鱼竿为什么那么高？”
    苏深：“因为它不想呆在地上。”
    “好厉害，它会飞哎，我也不想呆在地上。”2号接话。
    苏深想了想带孩子飞的后果，摇摇头：“不行，因为你不是鱼竿。”
    “好酷！”4号惊叹出声，然后指着那个飘飘荡荡的鱼竿：“苏深阿姨，我想要那个。”
    苏深看了下坐在鱼竿上，对着天空45°仰望，满脸哀伤的孤魂野鬼，拒绝道：“不行，那个不能给你。”
    4号：“为什么，我想要！”
    苏深：“为什么你想要就要给你啊。”
    4号怒道：“给我给我！”
    苏深挑眉：“你想怎么样？”
    4号瞪着苏深，瞪着瞪着，嘴唇一瘪，嚎啕大哭起来：“呜哇哇哇妈妈，有怪阿姨欺负我，呜哇哇哇......”
    他一哭，1号也跟着红了眼眶，小声抽搭两下，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之后是2号，只有3号与众不同，看着他们哭，自己在旁边拍着手乐。
    “哭得好丑哈哈哈哈哈。”
    有哭有笑，一时间，沉寂多年的院子十分热闹。
    苏深：“......”她用力闭了闭眼，宽大袖子中的手握起拳头又放下，忍了又忍，才没直接把他们扔出去。
    苏深摸了下手腕上带着的血玉，对他们道：“等着！”
    话花，凌空而起，飘到树梢。
    --

 第180页

    坐在树梢上的女鬼眸中含泪，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两鬼对视片刻，女鬼道：“我知道你，你是来给我整个世界的吗？”
    苏深：“不是。”
    然后快速抽出了他坐着的鱼竿吊线，头也不回的下落回去。
    女鬼晃了一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害怕苏深不敢追下去，只好趴在树梢，伸出一只手朝向陈小洛，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心脏，撕心裂肺地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为什么拿走的全世界！”
    陈小洛晃了晃脑袋，一道无形的怨气飞出，打飞了那只女鬼。
    几个小朋友在下面已经看呆了。
    4号更是忘了哭，直到陈小洛把带着腥味，破损的鱼竿递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接过鱼竿，他恍惚的问道：“我妈妈说，只有仙女和鬼才会飞，但是仙女都是姐姐，没有阿姨，所以苏深阿姨你是鬼吗？”
    苏深一瞬间收到了八只眼睛的注视。
    “......”苏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份不能见人。
    “不是。”忍了又忍，她回道。
    “可是。”4号还想继续说什么，被苏深打断。
    “这世界上没有鬼。”
    1号爆发出一阵尖叫，指着苏深脚边，小脸吓得苍白。
    剩下的几个小孩也看到了，除了3号之后，皆露出惊恐的表情。
    3号伸出手指着它：“苏深姐姐，那这个是鬼吗？”
    苏深低头一看，一只血淋淋的手从地上伸了出来，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将其一起拖下去似的。
    苏深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狠狠碾在那只手上。
    手抽搐几下，快速缩了回去。
    “不是，这世界上没有鬼。”
    她抬起脚，给他们展示空空如也的地面：“看吧，没有鬼，什么都没有。”
    “可是......”1号藏在3号后面，露出半颗脑袋，怯怯的说：“不是鬼，那是什么？”
    苏深：“......”小孩问题好多啊，还好陈小洛不会生，真的好麻烦。
    4号看了看她：“你为什么不说话，那就是鬼是吧？”
    苏深：“不是，那是蘑菇。”
    3号极其冷静：“苏深姐姐骗小孩，哪有蘑菇是人手的形状，那分明就是鬼，还有苏深姐姐为什么会飘起来，这个世界不存在轻功。”
    “你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苏深想着陈小洛说谎时代样子，企图让自己和陈小洛的脑回路链接上：“那真的是形状奇特的蘑菇，不信你看后面。”
    说话的同时，苏深轻轻挪动了下步子，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缕黑色烟雾没入地下。
    小朋友执行能力很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说转头就转头。
    在转过头去的瞬间，远处的树荫底下‘噗’的长出好几只人手。
    “好多手！”1号又要哭了。
    3号摸了摸1号的脑袋道：“蘑菇都有蝴蝶飞来飞去，那里没有蝴蝶。”
    苏深：“怎么没有，那不是嘛？”
    几个小孩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一只蝴蝶颤颤巍巍的飞着，落到草丛中生出来的人手上。
    如果离得近，就会发现，这只蝴蝶躯干已经枯萎，连头都没有了。
    3号这才相信：“真的是蘑菇啊。”然后他向大家伙宣布，“好了这个世界没有鬼，老师说得对！”
    “真的吗？”1号还是有些害怕。
    苏深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头，安慰：“真的。”
    背在身后的手，捏爆了一颗腐烂到一半的脑袋，正是那些手的主人。
    4号扁扁嘴，道：“还以为有鬼呢，真是没意思。”
    2号看见了4号手里的鱼竿，他摸了一下断裂处的口子，“这个裂口和劈木头的裂口好像啊。”
    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苏深弯下腰，也摸了摸：“说起来确实呢。”现在的人都不烧柴火了。
    3号清清嗓子，道：“这有什么，我暑假还在老家帮我爸爸劈柴呢，累得跟儿子似的。”
    苏深眨眨眼，问他：“那你有没有帮你爷爷劈过柴，累得跟孙子似的？”
    第86章
    “......”三号不说话了, 幽幽地看着她。
    苏深不明所以。
    1号小女孩碰碰他的胳膊：“快说呀，你有没有帮你爷爷劈过柴，累得和孙子似的？我都没劈过呢, 不过我去过劈柴院, 那里人特别多, 桂花糕很好吃。”
    苏深一听，来了兴致：“桂花糕能有多好吃？我不信。”
    1号扁扁嘴：“真的很好吃, 糯糯的，不甜，而且很软，一点也不硬。”
    苏深：“......？？？”这不是陈小洛吗？
    那个叫劈柴院的地方有陈小洛口味的桂花糕？
    所以陈小洛是桂花糕味道的？
    陈小洛有味道吗？
    1号这么大的小萝卜头, 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 她仰着脖子看看苏深, 发现她脸色怪异, 于是问她：“苏深姐姐你便秘了吗？我爸爸上次便秘的时候，就是你这个表情。”
    苏深不觉得有什么, 严肃的回了句：“没有。”
    “哦。”1号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去里面吧！”2号扯了下苏深的衣角, 很是兴奋。
    苏深看了下那栋年久失修的宅子, 以她的视角，但凡视角内的物品，比如大门, 窗户, 亦或是肆意攀爬的藤条上, 都有几个人体部件在那挂着，尤其是门口阶梯下面趴着的那只鬼, 张着半个脑袋那么大的嘴巴，露出猩红的尖牙和舌头，对着几个小孩流口水，要不是碍于她在场，估计已经冲过来将几个孩子吃拆入腹了。
    --

 第181页

    苏深惆怅的小脸皱成一团：“......行吧。”
    “好耶，探险去喽！”
    “走喽走喽！”
    “等等我！”
    四个小萝卜头不知死活，蹦蹦跳跳地企图离开苏深身边的安全范围。
    苏深望天，感觉这笔买卖亏大了，哄孩子一点都不好玩，等今天结束了，她也要吃劈柴院的桂花糕。
    冲在最前面的是1号，四个里面唯一的女孩子，也是最富有探险精神，最闹腾的一个。
    她踩着干枯的草地奔跑，全然不知道，在前面一个面目狰狞的鬼阴毒的盯着她，张大嘴巴，等着她自投罗网。
    就在1号将将碰到鬼的时候，一道几不可查的雾气快速划过，将鬼被凭空抹消，连渗入草叶的黑血都一并除去了。
    “咦？”1号似有所感，她停下步子左右张望。
    “哎呦！”3号刹车不急，撞在她身上，1号穿了件带着大耳朵帽子的连帽衫，后背布料多，比较厚没撞疼，倒是3号被上面的名牌磕到了鼻子，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捂着鼻子生气的问：“干什么突然停下来！”
    1号左右查看，什么也没看见，不死心的说：“我好像撞到了个东西。”
    3号没好气地道：“哪有东西，你撞鬼了啊。”
    1号扁扁嘴：“真的有东西！苏深姐姐，真的有东西。”
    苏深朝他们走过来，以她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鬼被清扫一空，她每走一步，就有鬼哀叫着被扫出去。
    2号道：“为什么苏深姐姐一来，空气都不冷了？不对，好像更冷了。”
    苏深皮笑肉不笑：“冷就对了，今天来这里一趟，三天以内你们必发烧。”
    1号冷不丁打了个抖儿，往3号身后靠靠：“苏深姐姐笑的好可怕。”
    苏深怜爱的摸摸1号的头，“害怕就回去找你妈妈。”
    1号眨眨眼睛没说话，但是头摇的像拨浪鼓。
    大门被打开的时候，尘土落了几个小鬼一身，1号在最前面，门开了一条缝她就迫不及待溜进去了，反而是沾灰最少的那个。
    她跑了两步，发现身后没有动静，转身一看，立即乐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好哈哈哈哈......”她指着门口的三个小孩，笑得前俯后仰。
    奇怪的是，这次他们却并没有给出想象中的反应，而是木头似的呆站在那里，听到声音，慢慢转过来。
    破旧的门在地上拉出一条宽而长的影子，刚好把三人都罩了进去。
    1号惊呼出声：“哇你们好整齐！”
    三个小孩仍旧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1号慢慢看清了全脸，表情开始凝固。
    那三个孩子，表情呆滞，脸色泛黑，最终要的是，他们白色的瞳仁不见了，整只眼睛都黑乎乎的，在阴影下，甚至分辨不出那个位置到底是眼睛，还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他们慢慢朝一号走过来。
    其中一个人张开嘴，用慢到让人心悸的声音道：“一起来玩啊——”
    “你们，你们怎么了？”1号不由咽了下口水，三个人仿若未闻。
    随着距离的靠近，1号终于知道了害怕，她后退一步，大叫道：“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啊！苏深姐姐，苏......”
    她这才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苏深不见了。
    “啊——”她害怕的摔倒在地，手碰到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她下意识将它攥在手心。
    忽然，世界亮了起来。
    “大喊大叫什么啊！”有人不耐烦的声音传到耳朵，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空气突然温暖了好多。
    1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那个地方，只是门没有关，三个小伙伴都在笨手笨脚的拍打头上的灰，而刚才嫌他吵的那个，已经被苏深拎起来了，像抖垃圾似的抖灰。
    1号有些愣神。
    “怎么了？”苏深朝她看过来，眉头微微皱起，乌黑的眼睛充满灵气。
    1号忽然觉得委屈。
    她扁了扁嘴，在苏深愕然的目光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在苏深听起来，程度和下雨阴天滚动的天雷差不多。
    就很烦，很讨厌，毕竟这意味着，她答应陈小洛的事没办成。
    顾不上其他的，她松开手，大步来到1号面前，问她：“哭什么？”
    1号额头才残留一丝黑色的阴气，苏深一顿，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目光看向墙上挂着的人像。
    人像似乎也在看她，一双灼灼的眼睛仿佛活了一样。
    苏深朝他比了个中指。
    “别哭了。”苏深抱起1号，对剩下的三个小屁孩道：“现在都出去，这房子要塌了。”
    墙上的画像的眼睛变为惊恐。
    苏深才不管它，不顾几个小孩子反对，强硬地将他们拽了出去。
    “怎么就塌了？你骗人！”3号撅着嘴巴不乐意。
    “打个赌啊。”苏深双手抱怀，“要是没塌，我就答应你们每人一个条件，要是塌了，你们就跟我回房间看动画片。”
    几个小孩本来想回绝，但是看着1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们也玩不下去，就勉勉强强答应了。
    “你呢？”苏深问1号。
    1号被吓得不轻，可怜巴巴地掉着眼泪，糯声道：“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

 第182页

    苏深可是太开心了，又听4号道：“那总得有个期限吧。”
    苏深伸出一只手：“我数三声。”
    “吹牛，我不信。”
    会客厅。
    苏深结束家庭交流会，打算发个消息让苏深把小朋友们送回来，刚拿出手机，就听轰隆一声震天动地般的巨响，窗户都被震得抖了抖。
    陈小洛：“？？？”
    几个外系亲戚也很惊恐，他们下意识以为地震了。
    然后陈小洛就接到了苏深的电话。
    电话背景音是几个孩子哭天地震的嚎哭声。
    陈小洛顾不上别的，开头就是一句：“你在哪？”
    苏深她不担心，她担心那个响动就是苏深整出来的，而那些孩子，就是声音的最终目的。
    然后她表情呆滞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尖叫出声：“什么？我爷爷生前住过的房子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1 18:40:44~20220420 18: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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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她声音没控制, 顿时引来一众围观。
    陈小洛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回过身对他们道：“我去处理一些事情，稍等会儿陈玉鱼负责把宝宝们送过来, 你们在这里稍微等等。”
    “家主, ”有人叫住陈小洛, “如果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一直以来我们都受本家庇佑, 如果有机会，我们也想为本家出份力量。”
    陈小洛对他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陈小洛的爷爷，也就是上任家主的丈夫, 虽然没什么名气, 也很少被提到名字, 但好歹是个长辈, 现在他房子塌了，真的不用帮忙吗？
    ......那就不用吧。
    他们本来也是回来省亲的, 本家的事...其实也没他们什么事。
    陈小洛赶到的时候，孩子们已经被领走了，会议团来了几个人, 正在清理因房子坍塌而无家可归的鬼魂。
    苏深坐在院外的墙头上, 叠着二郎腿，粉白嫩红的俏脸满是不情愿。
    陈小洛走到墙边，仰头望着她：“你好啊, 临时小保姆。”
    苏深低下头, 斑驳的树影落在陈小洛身上, 合着微风，莫名岁月静好。
    她扁起嘴道：“哄小孩一点都不好玩。”语调透着几丝委屈, 听起来有点撒娇的意味。
    怪可爱的。
    陈小洛压下不自觉翘起的唇角，板下脸问道：“所以你把房子整塌了。”
    “这能怪我？你家这房子吃小孩！”苏深单手撑着墙头，纵身一跃而下，轻盈落地，她扯过陈小洛的衣袖，拉着她望向废墟：“你看看，吃小孩！”
    陈小洛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残垣断壁的最上方，躺着一副画像，脸的位置被横梁砸穿了，只余一双宛如死了般无神的眼睛，静静的朝向天空。
    陈小洛：“......”
    苏深继续道：“这东西再呆个百八十年就能自己动了，你们陈家居然养野鬼吗？还养个这么丑的，又丑又难吃，还有老年加龄臭！”
    陈小洛幽幽的看着苏深：“这个画像，是我爷爷。”
    苏深梗了一下，看了眼画像，又看了眼陈小洛，半晌别出来句：“......你爷爷，死得挺委屈啊。”
    能留下来变成鬼的死人，都是对尘世存有留恋，要不有不舍之人，要不有大冤屈的非正常死亡。
    陈家老太爷不知道怎么回事 ，居然成了画像鬼，一个驱鬼世家的长辈，死后成为鬼就很可疑。
    陈小洛沉吟道：“应该是为了祖奶奶，可现在祖奶奶魂飞魄散，他等不到了，才会逐渐产生怨恨的吧。”
    总之，不能留。
    为了阻止受惊的鬼魂乱飞，会议团张开了结界，离着这里最近的，就是会议团唯一的女性，陈清清。
    陈小洛看过去的时候，陈清清也正巧望向这里，四目相对，陈清清友好礼貌的打招呼。
    陈小洛朝她挥挥手，陈清清会意，自觉将结界开启道口子。
    陈小洛迈步走入，口子关闭，有鬼想趁机出来，被她顺手打散。
    她径直走到画像边，将画像捡起来。
    人像的眼珠也跟着转了个方向，死死锁定陈小洛。
    怨毒，杀意，不甘，毫不掩饰。
    “爷爷，”陈小洛轻声道：“这么多年苦您受苦了，不要等奶奶奶了，下辈子投个命长点的胎，找个新姑娘好好过吧。”
    说完，她轻轻放开手，罡风拖起画像逐渐升高，在大约七米高度的时候，纸张无风自燃，赤红的火焰慢慢灼烧，烧过的地方化为飞灰，顺着风向飘散于无形。
    “走好。”最后一片消失的时候，陈小洛轻声告别。
    一个人影在她身后站定，手双合十聚于胸口，低头默默念往生咒。
    是陈清清。
    陈小洛静静听着，结束的时候，她突然心口一窒，轻轻皱眉干咳咳了一声。
    “家主？”陈清清目露关切。
    陈小洛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苦笑着道：“爷爷在怨我。”怨她没保护好奶奶的魂魄，恨她让他这么多年的等待沦为空谈。
    --

 第183页

    陈清清掩下心里的难过，宽慰她：“你是为他好，等到了三途川，他老人家会明白的。”
    “希望吧。”陈小洛叹了口气。
    回到苏深身边时，苏深正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扔石子玩，地上有个□□笔画的圈，圈中间扔着几块形状大小相差不大的石子。
    这么大的鬼了，和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我饿了。”她抬眼看向陈小洛。
    “吃啊。”陈小洛居高临下看着她。
    苏深将石子一扔，站起来拍拍群边的土，“我们出去吃吧。”
    自从回到陈家之后，苏深没出去过，按照她的脾气，是该待不住了。
    “去哪？”陈小洛说着，拿出手机查询最近的餐馆。
    苏深眼睛发亮：“劈柴院，听说那里的桂花糕和你一个味儿！”
    陈小洛翻页面的手一顿：“劈柴院？”至于后面那一句，她选择性不听。
    劈柴院在Q市，在S省，距离这边两千多公里。
    去也不是不行，只是……想到自己手头上的工作，陈小洛迟疑起来。
    苏深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在想怎么回绝，立即拉下脸：“你不去我自己去，给钱。”
    陈小洛没出声。
    苏深“啧”了声：“不是你说拿人东西要给钱的吗？”
    陈小洛叹了口气，对苏深，她的选择向来不多，“行吧，我陪你去。”
    “好耶！”苏深举起双臂欢呼，蹦蹦跳跳的绕到陈小洛身后，推着她往前走：“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吧~”
    “等一下，我安排一些工作！”
    “哎呀你打电话不行吗，怎么说不是说啊......”
    于是，在会议厅等着家主过来开会的众人，得到一条集体移步线上会议室的消息。
    会议团哗然。
    一人道：“肯定又是那只鬼搞出来的事！我就说这玩意儿不能留，家主从小到大什么鬼没见过，怎么让一只拿不出门面的墓鬼迷的神魂颠倒，要我说就他妈邪门！太不像话了！”
    另一人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古有君王不早朝，今有家主不开会，都是红颜祸水。”
    “呵呵，你们别在这说，有能耐当着家主面说去。”
    线上会议团有一瞬间的寂静。
    不是没人提过这个事，事实上，在陈小洛刚刚得知苏深的消息，亲自动身去找她的时候，就有人反对过，只不过被暴力镇压下去后，就没人敢提这件事了。
    陈小洛身为陈家最年轻的家主，魄力和手段都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她做事雷厉风行，独断专横，一切行动必须按她的想法来，不容许旁人有不同意见，短短半年时间，光会议团就被她换血了一大半，到今天，已经没有谁再公然违逆她了。
    幸运的事，陈小洛自从上任以来，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渐渐的众人也就信服了。
    哪怕公然宣布她要和一只厉鬼过一辈子，这样荒唐可笑的事，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沉默的空挡，主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陈小洛出现在视频中。
    众人连忙正襟危坐，会议要开始了。
    为了怕苏深再整幺蛾子，陈小洛乘坐的是私人飞机，她在开会，苏深独自一鬼在另一边摆弄笔记本。各忙各的，互不耽误。
    半小时，陈小洛放下耳机，听见苏深在憋笑。
    “看什么呢？”她把头凑过去。
    看清屏幕上的东西后，她表情一僵。
    屏幕上，一个光着屁股，穿着红锦绣肚兜的大胖小子正在蹒跚走路，由于太胖，走起路来一扭一扭，身上的肉随着一颤一颤，很是喜感。
    走过两步，被小鸭子绊倒，摔了个狗啃泥，没哭。她捡起沾满泥巴的小鸭子，放在嘴里使劲儿的啃。
    或许泥巴不好吃，吃着吃着就苦了一张脸。
    一位年轻貌美，和陈小洛七分像是的妇人走过来，将她抱起来面向屏幕：“小洛洛，泥巴好不好吃呀？”
    小孩绯色的眼睛瞪了摄像头一会儿，忽然把头一偏：“呸！”
    第88章
    ‘啪’地一声, 笔记本被一只手摁着盖上。
    画面突然消失，苏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 才偏头看向陈小洛：“你干嘛啊！”
    陈小洛只觉得自己血压都高了, 咬牙切齿地问她：“视频哪来的？”
    “小朋友捡的, 我帮你截胡了，放心, 没被人看到。”
    陈小洛：“......”所以就被鬼看到了是吗？
    她将笔记本抬起来，拔出内存卡：“没收了。”
    内存卡比较老旧，他爷爷生前喜欢录这些东西，估计就是从那副画像里拿的。
    “怎么这样！”苏深扁扁嘴：“人家都没看完。”
    陈小洛面无表情的将内存卡收起来：“鬼不需要看录像。”
    苏深鼓了鼓腮帮子：“小气鬼。”
    她视线转了一圈, 在窗户外面的云上停了一下, 忽然灵机一动。
    “你过来, 来。”说着, 她拉起陈小洛。
    陈小洛不明所以，被她拽着走, 然后被摁在沙发上。
    当苏深推着她躺下时，陈小洛眼皮子一跳，警惕道：“干什么？”
    “哎呀你别管, 躺好, 快！”苏深不顾她的挣扎，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按着膝盖, 让她仰面躺在四人沙发上。
    发丝摩擦皮料, 因为靠近耳朵, 显得尤为响亮。
    --

 第184页

    视线中，苏深也矮身往下躺。
    沙发是单人的, 即使陈小洛身形清瘦，苏深也并不胖，但是宽度摆在那里，并排躺着的话，仍旧会显得挤，既想躺下又想有活动空间，只能一人一鬼叠罗汉。
    比如苏深坐在陈小洛身上。
    看眼苏深离她越来越近，没由来得，陈小洛心跳有些加快。
    虽然她不排斥，也蛮刺激，但是她并没有和侍者说不要进来打扰之类的话，万一突进来个人岂不是有失体统，可，可如果苏深执意......也不是不行。
    陈家的家主的又不是只有她这一任，名声不好听就不好听，和苏深开心比起来，名声算什么！
    这么想着，陈小洛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热。
    然后她就看见，苏深和她平躺了下来。
    在她身边，板板正正躺下了，和她枕着同一个靠枕。
    “？”陈小洛心下奇怪，扭头一看，发现苏深并没有趟在沙发上，而是在半空中飘着，只有脑袋是沾了东西的。
    面对陈小洛炙热的目光，苏深毫无所觉，她兴奋的转过身，面向陈小洛，欲言又止的要说些什么，又忽然皱起了眉头。
    “要这样......”她伸出手，摁住陈小洛的头，强迫她躺好，直视正上方。
    “陈小洛！”苏深趴到陈小洛耳边，轻声和她说话。
    陈小洛：“......”
    “我想看看你的胸！”
    陈小洛：“？？？！！！”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震惊的想转过脸，被眼疾手快的苏深发现，又强制转了回去。
    苏深继续用气音轻声撒娇：“给我看看嘛，我就看看不动手。”
    语气天真的像在要糖吃，内容却欠打的像个流氓无赖。
    “我看你长得像胸，给我爬！”陈小洛忍无可忍，抓住苏深的手腕，自己起来的同时将苏深扔了出去。
    “啊呀！”苏深被扔到桌子后面的皮椅上。
    陈小洛气得不行，一会儿半会儿说不上来话。
    “居然不行，陈小洛你是不是人啊，你是不是不行！”苏深被桌子挡住大半的身体，以陈小洛的视角，只能看到她举起来的手臂。
    “你究竟在干什么？”
    “你电脑上说的，但凡是个人都拒绝不了枕边风，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陈小洛总算是明白了苏深要干什么。
    她气笑了，“耳边风是吧？来我教教你，真正的枕边风是怎么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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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苏深对陈小洛的第一印象, 就是这人激进，迅速，目的性很强, 像个小豹子似的, 张牙舞爪凶得一批。
    在半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前, 这样的陈小洛她还经常看见，可是最近, 小豹子成了小绵羊，不管她做什么事，陈小洛都没有生气过。
    苏深一度觉得无聊。
    然后在今天的现在，她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小豹子。
    感觉一点也不好, 糟糕透了, 问就是后悔。
    眼前模糊一片, 苏深想抬手去擦, 手被禁锢住，一点也动弹不了。
    她想说陈小洛你轻点, 鬼也是有感觉的可是......
    “呜......”一开口就是破碎的气音。
    脸颊很湿，和那地方一样，湿漉漉的全是水。
    她怎么了？坏掉了吗？
    耳边是陈小洛尽在咫尺的低语：“爱哭鬼。”
    “......我不是, ”苏深觉得陈小洛脑子出了问题, 她是墓鬼，是厉鬼，也是女鬼, 鬼怎么会哭呢？
    “呜, 我没哭。”苏深抽嗒着反驳。
    只是这反驳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软软糯糯的，带着游离的气音, 反而让氛围更加旖旎了起来。
    温热的指尖从脖颈慢慢划过，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引得苏深轻轻颤抖。
    “陈、陈小洛！”苏深惊呼出声。
    她闭着眼睛，看不见那双绯瞳中酝酿的风暴，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苏深一个激灵，大脑短暂的失去思考，怨气失去控制，四散开去，她身体没了支撑，跌落下去。
    一只手臂横到她身后，将她紧紧抱住。
    “不可以哦，躺好，枕边风可不是在地上吹的。”
    “陈小洛你是魔鬼吗？”讨厌，明明她没有力气，怨气失控还不是陈小洛造成的，现在居然倒打一耙。
    苏深很不服气，绷紧了身体。
    换来身侧人若有若无的轻笑。
    意识越来越远，灵魂仿佛都被抽走了。
    半睡半醒之际，她听到陈小洛说：“知道了吗？现在说的话，才是真正的枕边风。”
    苏深皱了下眉，没理她。
    太聒噪了这个女人，她现在不但不想说话，还想让陈小洛闭嘴。
    可陈小洛偏不如她愿，手上微微用力，威胁道：“明白了没有？”
    “嗯，”苏深不争气的哭出了声：“知道了，我知道了。”
    “乖......”
    飞机落地一小时后，她俩才从里面出来。
    陈小洛当然不会卡不准时间，主要因为苏深睡着了，怎么喊都不醒，喊多了还会发脾气。
    --

 第185页

    陈小洛心情不错，就由着她睡。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魔鬼。
    说的是到劈柴院玩，真正要出发的时候，苏深忽然改主意了。
    “有海哎，我们去海边啊！”苏深指着Q市旅游指南，很是兴奋。
    陈小洛看了一眼，发现是栈桥。
    她以前做任务的时候去过，不明白码头有什么好看的，但是苏深愿意，她也没什么意见。
    “好啊。”陈小洛道：“附近还有不少旅游打卡地，我们就住附近好了。”
    陈家在Q市有房产，为了不扰民，陈小洛选了一幢靠海的德式独栋别墅。
    别墅是百年前建的，带个大院子，大约50年前就没人住了，只是找人定期打扫院子，修剪绿植，房间内还是保留原本的模样，50年前落锁之后，没人进去过。
    想来阴气一定很重，正好带着苏深进去，负负得正，将不干净的东西彻底清扫了。
    “哇，是海上的桥哎！”苏深很兴奋，带着顶草编的遮阳帽，在沙滩上肆意奔跑，海风扬起她白色的裙角，像一朵绚烂绽放的蝴蝶兰。
    陈小洛举着照相机跟在后面，对她道：“别跑太快，要不你还是涂点防晒吧。”
    一只鬼，比活人都爱晒太阳。
    “我才不。”苏深回过身面朝陈小洛，边往后退着走边道。
    这会儿正是旅游季，栈桥又是景点，人很多，苏深看不见路，一不小心就撞了人。
    “哎呀！”苏深被绊了一下。
    陈小洛眼睁睁看着苏深鞋底踩上了身后人的脚，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一回头，看到苏深时愣了一下，忙问：“你没事吧？”
    苏深一听，下意识回道：“你没事儿吧？”
    你字咬得特别重，听起来就像在挑衅似的。
    男生没在意，事实上，看到苏深那一刻起，他就什么也不能思考了。
    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生，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那么勾魂摄魄。
    苏深没动，皱眉看着他，等着他再问一遍。
    毕竟按照流程，她要把那句：没事儿就吃溜溜梅，说完才行。
    这人怎么回事，说到一半没声了，呆呆的看着她，和痴了似的。
    陈小洛将一切看在眼里，在心里叹了口气。
    苏深刚刚开了生荤，正是饕足的时候，一行一动都隐约透出来艳丽妩媚，这人八字弱，和苏深接触过，又对苏深起了心思，于是就被女鬼勾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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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你......”苏深想说些什么, 被陈小洛上前一步拉走，“等一下，干嘛, 哎！”
    “不好意思。”陈小洛道了个歉, 抬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这人表情呆滞一瞬, 猛地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抬头去找, 人群里哪里还有刚才那两个女生的影子。
    “刚才那两个小姑娘呢？”他问身边的同伴。
    同伴表示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想女人想疯了？”
    “不是，就刚刚，一个短头发挺可爱，一个白裙子长头发, 还踩了我一脚那个？”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看到有人踩你。”
    看着同伴表示不似作假, 原本笃定的事, 他本人心里也拿不准了。
    “......难道真是我出了幻觉？”
    忽然, 他感到一阵头晕，眼前发黑, 天旋地转了起来。
    同伴察觉到他脸色不好，连忙道：“咋回事，怎么了？”
    “有点头晕, 可能是海风吹的。”
    “让你昨天半夜跑出去喝酒, 生病了吧？”
    他们说话的功夫，苏深和陈小洛已经到了塔楼边。
    扒着栏杆，苏深探出半个身子, 闭上眼睛, 静静体会海风怼脸的感觉。
    “我能跳下去吗？”她问陈小洛。
    陈小洛眼皮子一跳：“不能, 想都别想。”
    苏深没想真跳，她就是问问, 尽管如此，听到陈小洛这么说，还是有些不高兴：“这也不行那也不能，连跟人说话都不让，那你带我出来玩什么。”
    陈小洛：“......你那是跟人说话吗？”再说两句，魂都要让她吃了。
    “讲点道理，这能怪我？”
    “不怪你，作为你的监护人，怪我没看住你。”
    “怎么就监护人了？你想做我爸爸？”
    “有点难，如果你愿意，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让你喊声妈妈。”
    苏深一言难尽的看着陈小洛：“你玩的越来越花哨了。”
    陈小洛挑了下眉。没想到苏深居然听懂了。
    她转念一想，问苏深：“你最近都看了些什么东西？”
    苏深展颜一笑，背过身去：“不告诉你！”
    还挺娇。以前怎么没发现，苏深这么可爱。
    陈小洛低下头，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无意中碰到脸颊，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是笑着的。
    “陈小洛你发什么呆呢，快来看！”苏深站在另一端的拐角处，不知发现了什么，冲陈小洛嚷嚷。
    “来了，别催。”
    没多一会儿，苏深开始嫌人太多，吵着要回去。
    --

 第186页

    陈小洛没意见。
    现在天色还早，等苏深回到住处休息够了，还能出来吃一波夜宵。
    回去的时候，别墅门口停了几辆皮卡，是陈家的人，车子里是刚需的家居用品，院子已经被精心打扫过，内室被封存很久，他们不敢进入，只有陈小洛先进去，确定没东西了，东西才能送进去。
    苏深一踏入庭院就变得十分兴奋，她伸展双臂，像个人似的做了个深呼吸，其实是闻到了房间内厉鬼的味道：“好棒啊陈小洛！你们家死过好多人！”
    战争时期，这栋房子是作为联络点发生过不少事情，虽然做过清除，但仍旧阴气森森的，比较招鬼，这也是房子一直有往外卖的原因。
    一般人住不了。
    “我能吃吗？”苏深眸子发亮，虽说是询问，整只鬼已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状态。
    “吃干净点，今晚还要住。”
    “好的！”话落，苏深漂浮起来，脚尖碰触地面，平滑地穿墙而过，进了房子。
    不过片刻，院子里刮起阵阵阴风，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惨叫，听得来送东西的侍者脊背阵阵发凉。
    这座百年小楼，历时至今，终于迎来了一只最大的厉鬼。
    “辛苦你们了，”陈小洛对他们道：“陈靓呢，好点了吗？”
    “陈靓小姐好多了，说明天过来。”
    “不用，让她好好休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陈家一些琐碎事还得靠她去办。”
    “好的，家主。”
    “Y市的单子进展到哪了？”
    陈小洛听侍者汇报工作，半小时后，苏深穿墙而出。
    看到陈小洛，眼睛亮了一下：“陈小洛陈小洛，你快来看！”
    陈小洛抬手，示意侍者不用说了：“剩下的打成报告发给我，开始干活吧。”
    “是。”
    陈小洛用钥匙开锁，苏深就现出了实体，她一个箭步走到陈小洛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怎么了？”陈小洛不明所以，这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我数到三，你再看。”
    陈小洛：“......还挺神秘。”
    苏深鼓起腮帮子：“快点！”
    跟个小孩子似的。
    “行吧，”陈小洛配合的后退半步，她身后跟着的，抱着东西的几个侍者也跟着后退一步。
    陈小洛问她：“要不要闭上眼睛？”
    “不用。”苏深道：“三！”
    而后斜过身体，将背后露出来：“看！”
    陈小洛：“......”还真是数到三啊。
    身后传来小小的惊呼，陈小洛不明所以，看清眼前的画面是，也愣了一下。
    一只面目全非的鬼头朝下吊在门上，舌头耷拉下来盖住脸，跟个摆钟似的，一荡一荡。
    看着陈小洛不对，苏深眨眨眼，而后从陈小洛眼睛的倒影中看清了自己身后的东西。
    她脸色一黑，抬袖将吊死鬼抽飞，道：“不是这个，这是意外，你再看！”
    房间内一尘不染，完全没有几十年不进人的样子，木质家具光洁到反观，楼梯扶手半点尘土都没有，连目之所及之处的地毯边缘，都像新的一样。
    “这是？”陈小洛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站在门口，回头对离她最近的侍者道：“带拖鞋了吗？”
    在外面踩过的鞋太脏了，会弄脏地板。
    侍者连忙道：“带了，我给您找。”
    “不用。”苏深开心道：“弄脏了再打扫就是。”
    陈小洛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苏深命令里面的鬼将房间打扫出来，她本身应该没沾手。
    尽管如此，陈小洛也受宠若惊，毕竟苏深以前只会造，突然开始过日子，她不适应。
    这样的时候可不多，她得珍惜。
    “我可舍不得让你打扫，”陈小洛笑道：“再说只靠打扫怎么行，保持住才最重要。”
    说完，她回头对侍者道：“你们别进来了，东西给我吧。”
    侍者只感觉一阵风从他们身边吹过，手上的包裹一轻，被风往上抬，逐渐从手中脱离了出去。
    几人皆是一惊。
    以前只听说过他们这届的家主风决用得出神入化，但是谁也没见过，只有个概念，今天见到之后，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个出神入化法。
    别说是风决，说是法术他们也信。
    包裹被风拖着，悬空进了室内。
    “回去吧，路上小心。”陈小洛对他们道。
    几人这才回过神来，连连告退。
    沉默着回到车上，一人忽然道：“家主的鬼也不是传闻中那样嘛，真的别的鬼不一样。”、
    马上有人附和：“对啊，这年头做家务的女人都很少了，更何况是鬼，还打扫的那么干净。”
    “古代鬼吧，古代都是女人做家务。”
    “打扫完还邀功跟家主邀功呢，跟小孩似的，长得比明星都好看，这不比活人强多了。”
    “确实，是我我也选鬼啊！”
    “别做梦了，你哪有家主那本事。”
    苏深无意中得到了陈家侍者的肯定，对此她一无所知，正领着陈小洛和一只女鬼扯头发。
    “就是她，说什么也不让卧室！”苏深站在二楼一间卧室前，指着里面的女鬼和陈小洛告状。
    “她说她住十几年了，我又不是主人，先来后到，没理由让她让出来，除非我打散她。”
    --

 第187页

    陈小洛问她：“那你为什么没打散她？”
    “她说我不是这里的主人！”苏深重复了一遍。
    陈小洛瞬间明白了言外之意，忍不住扬起唇角。
    这小东西，在拐弯抹角跟她要名分呢。
    “你等我一下。”
    “你去哪？”苏深察觉陈小洛要走，连忙问她。
    “拿个东西。”
    “我和你一起去。”
    陈小洛翻开包，拿出一个文件夹和一支笔。
    “签个字。”
    苏深接过文件：“这是什么？”
    简体字她还是认得的，虽然感觉有点怪，但是阅读不成问题。
    房产转让协议几个大字跃然纸上。
    “这是我名下的房子，只要你签字，它就是你的了。”
    “你有病吧。”苏深一言难尽的看着陈小洛：“我连个身份都没有，活人都不是，给我干嘛？”
    “谁说你没身份，你不是苏深吗？再看看。”
    苏深皱了下眉，随意掀开一页。
    而后她愣住了。
    这是......
    纸张是烧纸做的，浓重的阴气盘绕在上面，隶书撰写的小子一笔一画，和开玩笑似的封面格格不入。
    纸张隐约有淡淡的甜味，是陈小洛血的味道，她目光打光一圈，发现右下角有一个鲜红的指纹印。
    是谁的不言而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手里的笔有点沉了。
    苏深猛然惊醒似的，一道凌厉的怨气将笔懒腰劈斩成两段。
    一截断裂的刀片，从笔管中暴露出来，明晃晃地泛着冷白的光。
    “阴契婚书。”苏深轻轻念着，胸膛里沉寂的已久的心脏好像重新跳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震得耳朵疼。
    她问陈小洛：“什么意思？”
    “签了它，你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那只女鬼搬出去了。”
    苏深：“......有道理。”
    她划破以小刀划破指腹，深红色的血冒出来，那是她仅剩不多的心头血。
    她对准那个指纹印旁边空出来的位置，将自己的手指重重摁了上去。
    血液浸透纸张，红黑两道游丝似的光闪过，红的没入苏深眉心，黑的没入陈小洛眉心。
    “唔......”苏深只觉得心脏一紧，被链接上的，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什么东西......”
    “恭喜啊。”陈小洛拍拍她的肩膀：“咱俩的束缚又连上了，现在我拥有的所有东西，你都有一半了。”
    苏深浑身难受：“......结个婚契而已，为什么会连上束缚？我不要，快去掉！”
    陈小洛摸摸鼻子：“这是常识，我以为你知道。”
    苏深：“......”
    她面色不善的盯着陈小洛看了许久，而后一把抄起婚书，扭头就走。
    陈小洛怕她撕了，连忙跟上。
    换做平时，她完全不担心，苏深是个什么性格，她可是太明白了，但是现在她就是莫名担心。
    却见苏深径直回到有女鬼的房间，女鬼还在房间里，坐在地上剖自己肚子，内脏肠子弄得满地都是。
    看到她们进来，女鬼停下动作，抬起头，表情悲戚的望着她们。
    苏深将婚书往女鬼前面一摆，道：“现在是我的房子了，带着你的东西滚！”
    女鬼看一眼陈小洛，肩膀抖动一下，哀哀戚戚的哭起来。
    薄薄的身板十分羸弱，忽略满地狼藉，真有些我见犹怜的意味。
    苏深眼睛都瞪圆了，怒道：“勾引谁呢，滚不滚，再不滚我就把地上这些你弄出来的垃圾塞你嘴里！”
    女鬼心知留不得了，期期艾艾的睨了陈小洛一眼，收拾自己的满地的肠子。
    苏深道：“打扫干净。”
    女鬼道：“我来时就是这样的。”声线哀切，语调凄惨，像个惨死伶人。
    “我让你打扫干净。”苏深重复了一遍，大有，不打扫房子就打扫掉她的架势。
    女鬼无法，只要抱着剖的肚子，磨磨唧唧的打扫卫生。
    不一会儿，房间就变得和外面一样了。
    女鬼满眼不舍的看了下这个十多年的栖身之所，不情不愿地从窗户翻走了。
    苏深转过身，满脸期待的看着陈小洛，浑身上下都仿佛写满了：快表扬我快表扬我！
    陈小洛从手机上将目光移开，对苏深道：“还挺像那么回事。”
    苏深立刻拉下了脸，不高兴的嘟囔：“什么叫才。”
    “好嘛好嘛，做得不错。”陈小洛立即改口：“今天晚上别出门了，奖励你吃大龙虾。”
    一听吃的，苏深立即来了精神，问道：“多大的龙虾？”
    “这么大。”陈小洛给苏深比划了一下：“还有螃蟹，也这么大。”
    果然，苏深立即忘了那一点点不愉快，道：“好耶！”
    Q市靠海，盛产海鲜，陈小洛让苏深敞开了吃，苏深就真不客气，光虾蟹的壳就拨出来三个垃圾桶，外卖小哥跑了十多趟，最后都跑麻了。
    晚上洗完澡，陈小洛躺在床上处理公务，苏深爬上来，二话不说往陈小洛身上蹭，她没穿睡衣，身上沾着洗完澡没擦干的水汽，沐浴露的味道充斥着陈小洛的嗅觉。
    有点过于香了。
    陈小洛偏过头，问道：“怎么不用我给你拿的那款？”
    “我才不跟你一样，没意识。”说着，还嫌弃的撇了撇嘴。
    --

 第188页

    陈小洛气笑了：“这才一天不到，就嫌弃我了。”
    “你不要冤枉我，”苏深瞪大眼睛，无辜道：“我一直很嫌弃你，从未停止。”
    陈小洛：“......那你这么嫌弃我还和我签婚契，我真是谢谢你了。”
    “光说有什么用，我们再立个字据，你下辈子给我当牛做马报答我。”
    “看给你能的。”
    之后是几分钟的沉默。
    “陈小洛。”
    “嗯？”陈小洛眼睛就没从屏幕上移开过。
    苏深一个飞扑，上来抱住她的脖子，陈小洛被扑的歪了一下，电脑差点从腿上掉下去，被她眼疾手快的扶住。
    “怎么了？”陈小洛问她。
    距离太近，苏深能感觉到她说话时，脖颈间微微的震动。
    “不要看电脑啦，对眼睛不好，看我嘛。”
    陈小洛手一顿。
    今晚的苏深，格外粘人。
    ......是海鲜吃多了的后遗症吗？
    以后多喂点海鲜好了。
    陈小洛不着边际的想着。
    她得找点东西还转移注意力，这样的苏深，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的工作得今天完成。
    只剩一点了。
    苏深没等到她的反应，扁扁嘴，抬手将笔记本拿起来往地上一扔。
    陈小洛一惊，连忙催动罡风将笔记本接住，省得她的今晚的工作功亏一篑。
    “我不管！”苏深骑在被子上，被子底下是陈小洛的双腿：“我们已经签婚契了，你得尽到应有的义务，现在！立刻！”
    陈小洛：“......”行吧。有什么办法呢，自己选的鬼，除了顺着还能怎么办。
    好在工作只剩了一点，她办公的是共享文档，一会儿发消息让陈靓收个尾算了。
    两小时后，因为生病忌口，饿得睡不着，爬起来看月亮的陈靓收到了一条来自家主的短信。
    【收尾，明天交给陈崧。】
    陈靓：“......”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到这里就结束啦，明天更前世番外，共两章，一万字左右（大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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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国家宝藏
    阳春四月, 花儿刚刚冒芽，清风斜柳，温度宜人, 是苏深最喜欢出门的季节。
    往年这个时间, 她母后已经塞给她几件不那么显贵的衣服, 哄着她出宫游逛了，可今年不知道怎的, 非但不让她出去玩，还给她吓了禁足令，连清馨苑都不让她踏出一步。
    “怎的这样？”苏深站在清馨苑大门处，被两个侍卫拦住。
    “公主！公主！王妃正找您呢, 您怎么跑这来啦？”苏深的贴身女官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隔着老远喊她。
    苏深心里一喜, 忙道：“母妃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们快去, 可不能让母妃等急了。”
    女官眼神闪了闪，避开苏深的目光, 吞吐道：“王妃的贴身女官来的，说是帮王妃把公主的功课拿去检查。”
    她看了眼拉下来苏深的脸色，连忙补救：“不过昨天的功课她带回来了, 王妃亲自批改的, 夸您进步很大呢！”
    “有什么用！”苏深生气道：“母亲自己又不来，父王也是，不让本宫出门, 他们也不来看本宫, 本宫犯了什么错要被禁足！”
    “这......王上和皇妃一定有要事处理, 公主您是他们最喜欢的女儿，不会......”
    “不会什么呀！”苏深打断她的话, 対两个守卫怒道：“你们给本宫让开！本宫今天就要出去！”
    两个侍卫対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为难：“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不要为难我们哥俩。”
    眼见出不去，苏深小脚一跺，赌气似的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侍女连忙追上去：“公主等等奴婢呀！”
    清馨苑依照主人洗好，院里遍布假山湖水，种满了各种漂亮的花，苏深対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她跑得很快，借着花草掩护，瘦小的身影几个闪躲就找不见人了。
    苏深怕被找到，绕了个大圈甩掉女官，来到后院。
    她之前踩过点，这里的墙角有棵树，可以爬，墙外是护城河，护城河另一边是一座山，因为地势陡峭，连驻守官兵都很少，缺点是不连通城镇。
    比起逛街市，苏深更想去看看山上开的花，街市常有，花季不常有，过了这个时候，赏花期过去，再想看就来不及了。
    这也是她这么着急想出门的原因。
    苏深小时候树爬得多，因为这没少被她母妃教训过，后来长大懂事了，知道了爬树対一个公主来说是有失体统的事，就没再爬过，如今重操旧业，竟丝毫不觉手生。
    就是下去的时候遇到点麻烦，她第一知道，原来自家宫墙是抬高的。
    从里面看不觉得有什么，外面的墙，足足有三米高。
    苏深蚌阜住了。
    就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耳边隐约出来女官的声音。
    “公主应该就在这个方向，你们赶快找，一定要把公主找出来！”
    随即几声中气十足的：“是！”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

 第189页

    苏深知道，如果这次被抓住，她可能连房门都不能出了，一定会被管控的更严，眼下已经到了四月中旬，离着五月不剩几天，一年一度的赏花期眼瞅就要浪费掉。
    总之，今天一定要成功！
    墙壁高而陡，底下是一条奔涌的河水。
    苏深心一横，闭眼一跃——
    “噗通！”成功落水。
    她提前捂好了口鼻，水没有灌进眼睛，可彻骨的寒意还是将她冻得打了个激灵。
    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水流冲着跑，苏深使出了毕生所学，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才爬到岸上。
    她躺在草地上，鼻翼间全是青草的香气，阳光暖烘烘照在身上，微风浮动，天地静好，是独属于四月的气息。
    这一瞬间，苏深觉得，先前爬的墙，跳的河，和明天即将到来的紧闭，全部都值得。
    苏深没管身上的水，拧干了头发，顺着草地往里走。
    没过多久，就被一片嫩黄吸引了视线。
    她眼前一亮，加快步子跑过去，发现是一片迎春。
    淡淡的香气飘过来，仔细分辨，还能辨别里面飘着的花粉。
    淡黄色小花明丽亮眼，苏深置身其中，心情好得不了。
    她的清馨苑也种了迎春，但每年都被修剪，固定着形状，总是没有这种野生的好看。
    如果能带回去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轻轻折下几根枝条，小心翼翼编成花环。
    哼着歌玩了一会儿，忽然间，视线不经意的瞥到几缕袅袅升起的烟。
    苏深一愣，连忙走过去。
    烟是从地底出来的，像是地下着火了似的。
    她觉得，如果放任不管，可能会引起大火，从而变成山火。
    她仿佛已经看见后山着火，给她家宫墙都烧黑了的样子，这样也不行。
    好在不远处有条小溪，苏深脱下自己的外褂，去溪水边将褂子泡了，兜着满满一褂水，拧到冒烟的地方。
    “滋——”随着水沥进去，烟雾逐渐消失。
    “还好我出来了。”苏深自言自语，她要回去邀功，说自己避免了一场山火，就是不知道她母妃和父王信不信。
    “你是谁家闺女，在这干什么？”
    忽然，一个脆生生有些娃娃音的声音喊她。
    她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这女孩一身花布衣裳，脸很白，圆圆的，像个瓷娃娃。
    那女孩打量她半晌，目光往地上一瞥，忽然脸色一变，快步过来，道：“你干给它什么浇灭了？”
    苏深顿时明白过来，生气道：“你干什么在河岸上放火？安的什么心，小心我报官府把你抓起来！”
    “哈？”女孩皱了下眉，想说什么，又看到了苏深头顶的花环，登时脸色又是一变：“你还掐我花？看你穿的这生好看，怎么尽干如此不讲道理的事。”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我又不知道花是你的，再说了，花就长在那，你说是你就是你的么！”
    女孩深吸一口气，似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道：“花是我种的，自然是我的，你见过谁家野生迎春照一个地儿开的，那么四四方方的田圃，没有脑子也知道是别人家种上去呀，还是我这叫花鸡，马上熟了你给我浇灭了，我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你摘了我的花又坏了我的饭，你要怎么陪我！”
    苏深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脸颊火辣辣的热，她平时被千恩万宠惯了，拉不下脸来道歉，转念一想，这人又没做个记号，也没有标识，那片花田连个篱笆也没有，谁知道是有主的，再说了，她本人又不在，明火在这烧着，万一忽然着起来了呢？
    她明明是好心，错又不在她。
    “谁让你不说明白的，我怎么知道！”
    “哈？我果真最讨厌你们这些娇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刁蛮跋扈，今儿个全当我倒霉，出门没看黄历，才遇到你这么个不讲理的。”
    看対方生气了，苏深一阵心慌。
    她将花环取下来，往地上一扔：“不就是几朵花，我才不稀罕，还给你！”而后又从头上拔下自己的翡翠钗子，往女孩面前一递：“喏，不就是饭吗？我赔你钱就是了！”
    钗子拔下来的时候，她满头乌黑的发丝一起垂落下来，耷在脸颊两侧，将她五官显得更加离体了些。
    女孩眼神闪了闪，看了眼地上破碎的花环，上前一步接过簪子：“别以为赔钱就完了，我不追究你，但是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苏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钱都收了，你凭什么不原谅我？”
    女孩反问她：“你真的以为钱什么都能买到吗？说真的，比起你这钱，我更想要我的饭，你是不知道叫花鸡有多好吃，但是我叫花鸡回不来了，你知道吗？花儿只有长在枝蔓上才最好看，从被摘下来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不再是花了。”
    说完，女孩转身欲走：“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这种娇小姐改来的地方。”她拉低声音，表情忽然变得阴沉：“晚上有狼哦，专吃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妮子。”
    苏深一下子联想到宫里关在大铁笼子的狼，她去看过一回，那只狼在笼子里还不安生，将嘴伸出来朝她呲牙，凶神恶煞的，口水蹭到铁栏杆上，顺着流下来，恐怖极了。
    “真、真的？”
    --

 第190页

    女孩没说话，耸耸肩膀离开了。
    苏深站在原地，有风吹过，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衣服还没干，有点冷。
    低头看到坏掉的花园，她突然脾气上来，抬脚将花环踹出很远。
    “哼！有什么了不起，本宫才不稀罕！”
    而后一阵沉默，她蹲下身抱住自己，冷得发起抖来。
    很突然的，苏深觉得外面一点都不好玩，这些野花野草宫里又不是没有，有些开得比宫外还鲜艳，光她的清馨苑，就栽种着世界各处的奇花异草，每天有专人照顾，肥料都用最好的，哪像这些东西，只能吃雨水，风吹日晒雨淋。
    想是这么想，可是她又有些委屈。
    她很冷，没人给她披件衣裳，也许会感染风寒，在床上躺半个月，早知道不出来了，得不偿失。
    苏深想回去，可她有些迷路，逛来逛去找不到路。
    眼看天越来越黑，苏深心里越来越着急。
    跳下来的城墙不可能再原路回去，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还有零星几个士兵守着，今天居然一个都没见到。
    眼看夕阳要落下去，苏深不知所措的缩在河边，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抽噎几下，不自觉就落下泪来，脑子里全是她被狼啃得七零八落的尸体，被捡回来抬到母妃面前，母妃伤心欲绝的表情。
    “呜呜......”越想越难过，苏深把自己脸埋进臂弯，无助地哭了起来。
    忽然，一个软软温热的东西围在了自己身上。
    苏深一愣，泪眼婆娑地抬起脸去看，发现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孩，自己身上围着的，是女孩白天穿的粗布褂子。
    那张可爱的小圆脸满是不耐烦的表情：“喂，别哭了。”
    苏深打着哭嗝道：“我，嗝迷路了，嗝......”
    女孩抿唇：“我带你走。”
    苏深摇摇头，哭的更凶了。
    女孩惊道：“又怎么了？”
    苏深扁扁嘴：“嗝儿，饿，饿了，走不动道。”
    “......”女孩一言难尽道：“你跟我来。”
    她走出两步，发现苏深没动，不由拔高声音：“走啊！”
    苏深被他吼得瑟缩了一下，表情更委屈了：“我母......母亲说不能和陌生人走。”
    女孩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怪异，“我姓洛，没有名字，不过他们都喊我洛丫头。”
    苏深：“......哦。”
    洛丫头凶巴巴地瞪她：“哦什么，走啊！”
    “嗯......”苏深这才跟上。
    洛丫头把她带到烤叫花鸡的那地方，找了个树枝，将里面被泥巴裹着的鸡刨了出来，重新挖了个坑，埋上，生上火。
    苏深看着这一系列操作，道：“你不是说不能吃了吗？”
    洛丫头看她一眼，手头上摆弄火苗的动作不停：“是不能吃了，这不时间一长，水干了么。”
    苏深怒道：“你骗我！钗子还我！”
    然后她被白了一眼：“你耽误我的午饭，还摘走了我的花，不需要赔吗？”
    苏深：“......”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那好吧。”苏深吸吸鼻子，干巴巴地说。
    又过了一会儿，苏深突然道：“小洛洛，你住在这里吗？”
    洛丫头愣了一下：“为什么叫我小洛洛。”
    苏深盯着升腾的烟雾，“丫头算什么名字，再说了，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名字，那别人喊你丫头和我喊你小洛洛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丫头哪有小洛洛好听。”
    “......”洛丫头：“行吧，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苏深顿了一下，改口道：“苏琛。”
    “国姓啊，不错。”
    苏深抓抓耳边的头发，不怎么撒谎的他有些心虚：“啊，是啊。”
    洛丫头看了她一眼，又道：“和公主名字蛮像。”
    “哪里像了！”苏深语速很快：“我叫苏琛，她叫苏深，不一样的！”
    “是呢，”洛丫头点点头：“你名字比她的好听。”
    “嗯？”苏深又来了精神：“怎么就不如公主的好听了？”她名字多好听啊，取自‘花影深’，寓意像花朵一般美好，是他父王亲自给她取的。
    这个洛丫头胆子不小，居然敢质疑当朝王上！
    “苏琛，美玉珍宝，加上你的姓氏，意思就是国家宝藏，不比苏深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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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国家宝藏
    苏深：“……就算你这么说, 我也觉得还是公主的名字好听些。”她的就是最好的！不接受反驳！
    洛丫头没说话，将土块翻了出来：“好了，可以吃了。”
    土块个头挺大, 泥巴被烧干之后硬邦邦的, 苏深觉得, 他家铁笼子里那匹狼吃的都比这个好。
    她不由缩缩脖子，不确定地问：“这能吃？”
    洛丫头睨她一眼, 语气不咸不淡：“怎的，嫌弃？那就饿着。”
    苏深是嫌弃，可她没说，这小妮子给她话头抢了, 她就不大高兴：“这东西狗都不吃, 谁吃泥巴蛋子啊！”
    --

 第191页

    “呵。”洛丫头轻笑一声, 起身离开。
    苏深愣了下, 连忙跟着站起来：“你干嘛？你说过要带我出去的，怎的言而无信。”
    洛丫头不理她, 自顾自地四下寻找什么东西。
    苏深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不由急道：“你为什么不理我，你说话呀！我不就说你泥巴蛋子不能吃, 你怎的如此小气, 我家泥巴蛋子烧出来的东西都是用来装花的，喊作瓷瓶，谁知道你家泥巴蛋子说用来吃的呢, 哎你怎的如此小气……”
    她不说了, 因为洛丫头忽然停了下来, 面无表情道：“有钱人家的小姐都如你一般聒躁吗？”
    “我哪聒躁了，要不是你不理我, 我能跟你说这么多话吗？我一天没喝水了，口渴得紧，和你说这么多话是我本意的吗？”
    洛丫头道：“后退。”
    苏深：“你不要以为我眼下……啊？哦。”
    苏深话说一半，乖巧地往后退了一步。
    洛丫头将她脚底下踩着的一块石头搬了起来。
    石头如碗口大，外表圆润，十分适合用来砸东西。
    苏深眨眨眼：“你不会是要杀我吧……”
    终于，在苏深表情愈发恐慌的时候，洛丫头终于开口了，介于娃娃音和少女音之间的嗓音，说出来话却让苏深听不懂：“请你吃鸡。”
    “哎？”苏深懵逼地眨眨眼睛。
    她跟着洛丫头回到泥巴蛋子那里，就看到洛丫头举起那块石头，重重砸了过去。
    正中目标，泥巴蛋子坚硬的外壳裂了条缝。
    苏深震惊地瞪大眼睛。
    洛丫头再次捡起那块石头，又是狠狠一下。
    泥巴蛋子几乎被砸成两半。
    烤鸡的香味瞬间溢了出来，苏深吸吸鼻子，肚子叫得更欢了。
    “好香啊！”苏深从不吝啬她的赞美：“原来里面真的有鸡吃！”
    洛丫头不理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荷叶撕开，热气一下子冒了出来。
    苏深两眼放光地蹲在旁边，看着苏深处理这只和荷香四溢的叫花鸡。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道：“我要吃鸡腿。”
    洛丫头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只是说出口的话十分不可爱：“你不是不吃泥巴蛋子吗？”
    “我……我不是不知道吗？我也没吃过这东西呀。”苏深小声给自己争情理。
    洛丫头：“哈。”
    苏深：“我错了还不行吗？这烤鸡这么香，一定很好吃吧？”
    洛丫头阴阳怪气：“苏大小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我这泥巴蛋子里烤出来的鸡拿不上台面，怕是会遭了苏小姐的眼，到时候苏小姐吃得闹肚子，回头还得给我抓去坐牢，说我谋害于你。”
    此时，洛丫头已经将鸡撕开，白色的鸡肉根根拉丝，汁水不多不少，荷叶和烤鸡的香气恰到好处混合在一起，鲜香诱人。
    苏深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下，眼睛都看直了：“不会的，你现在给我吃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救命恩人岂有以怨报德之礼？我，我爹知道了都要罚我的，给我吃一点吧，我真的快要饿死了。”模样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洛丫头不为所动，撕下一条鸡腿，眼看就要往自己嘴里塞去，完全没有给苏深的意思。
    苏深眼巴巴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她真想抢啊……
    下一刻，洛丫头毫不犹豫地张大嘴巴，一口咬了下去。
    苏深只觉得委屈，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委屈过，好话也说了，歉也道了，不就说一句不好的话，这个人至于吗，真就一点也不给她吃。
    她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酿豆莛、玉蝉羹，这些洛丫头这种人一辈子也吃不到的菜，在宫里她都吃腻了，不就说个叫花鸡，还真当她多喜欢吃一样，听名字就知道了，叫花子吃的东西，怎么配得上她，她堂堂一国公主，肯吃就是给面子，洛丫头得感恩戴德，多少名流乡仕请她吃饭都请不到，不就是只破叫花子吃的鸡！
    微风吹过，香味一股脑往苏深门面上铺。
    苏深动了动鼻子。
    这破叫花鸡，她、她还真的想吃QAQ
    苏深自己都没发现，她在抽抽嗒嗒地掉泪珠子。
    忽然一只喷香的鸡腿递到她面前。
    苏深愣了一下，隔着泪珠子的水幕看着这只完好的大鸡腿，一下子忘了反应。
    “吃不吃？”
    下一刻，苏深伸出手，一把将鸡腿夺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咬下第一口她就惊了，这东西，居然比她御膳房做的还要好吃，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从她开始吃，洛丫头就停下了动作，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她吃完鸡腿后，又将去掉脖子身子递了过去。
    苏深看她一眼，接过来继续吃。
    她吃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洛丫头中途离开了都不知道。
    苏深意识到自己吃饱了的时候，一整只鸡都被她吃完了。
    她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儿，吃得太急都没有喝水，口干，渴了。
    一捧被荷叶拘着的清水被递到她面前。
    苏深感激坏了，连忙道：“多谢！”
    吃饱喝足，她才分出身心注意洛丫头。
    发现洛丫头手里最开始的那根鸡腿居然还没啃完。
    --

 第192页

    她正在慢条斯理的吃，不急不躁，一根鸡腿居然硬生生被她吃出优雅感。
    苏深突然自惭形秽起来。
    这一刻，她觉得对方才是公主，她才是山间那个野丫头。
    苏深一边自责，一边动作豪迈的用袖子擦擦嘴，偷偷观察洛丫头。
    这个女孩，长得甜美可爱，但是总喜欢摆着张臭脸，声音好听软萌，但是不爱说话。
    很奇怪，没见过这样的。
    她那些姐妹，哪个不是明面上矜持，知书达理，其实背地里一个比一个能争抢，若是先天有些优势，如彼声音好听，绝对会去弹琴唱歌，动不动就唱两句，笑吟吟的，声音和铜铃似的，哪像洛丫头，平白浪费了一副好嗓子。
    “你……是不想吃吗？”苏深小心翼翼地问，洛丫头一根鸡腿都啃两柱香时间了，热乎乎的鸡腿约莫已经凉透了。
    “这只鸡，我养了三个月。”洛丫头忽然道。
    苏深一愣，下意识看向满地的鸡骨头架子：“哎？”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洛丫头又道：“你不会以为这是野生的吧。”
    苏深羞愧的点点头：“嗯……”
    “这里是皇城地带，怎么可能有山鸡。”
    苏深想问为什么不能有，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来。
    这里面她不懂事情太多了。
    苏深想了想，道：“那你一定很难过吧。”毕竟是自己从小养起来的鸡。
    洛丫头看她一眼，咬了口鸡腿，语气平淡：“因为不下蛋，我就把它烤了。”
    安慰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苏深哽住：“……”
    “三个月才能吃上一次鸡，有些人家一年都不一定吃上一次，战事吃紧，灾民越来越多了。”
    苏深知道这个，她母妃这么久没来的她的清馨苑看她，就是因为战事，她父王也说过，边境打仗，最苦的还是百姓。身为王族，应当以民为本，即使她是女子，也要以天下为重。
    联想到之前对叫花鸡的嫌弃，她顿感自己不应该。
    “对不起……”苏深这次说的真心实意。
    洛丫头啃完鸡腿，站起来，用脚踢着土块将鸡骨头卖了，对苏深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苏深连忙道：“把我送到有守城士兵的地方就好了！”
    洛丫头眉头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轻轻嗯了声。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天色还未全黑，苏深有些冷。她裹紧了洛丫头的外褂，亦步亦趋跟着后面，显得特别乖巧。
    草丛里传来沙沙声，似乎有东西在爬动，暗下来的天色让她看不清东西，是不是狼啊？”
    洛丫头往那瞥过一眼，淡淡道：“是兔子。”
    “哦。”
    两人继续不说话，安静地走着。
    又过了一会儿，苏深忽然道：“这里的小兔子什么样？”
    洛丫头：“兔子样。”
    苏深：“哦。”
    这个时候的天说黑就黑，没多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
    苏深没在这么晚的时候一个人出门过，更别说她们连灯笼都没提。
    “小洛洛。”
    洛丫头没理她。
    苏深又喊了声：“小洛洛，我能牵着你吗？天好黑呀，我看不清路。”
    前面的身影停了下来，苏深心里一喜，连忙上前一步，想握住洛丫头的手，结果走得太急，没注意到脚底有个石头，她毫无防备的踩了上去。
    只听一声清脆的骨骼“咔吧”声。
    “啊呀！”苏深面朝下的向地面歪去。
    她已经做好了滚一身泥巴的准备，没想到落入一个满是青草香味的怀抱中。
    青草味道之间，还带着那么点叫花鸡的味道。
    洛丫头扶着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里扯出来：“当心点。”
    “……多谢。”
    洛丫头会接住她，属实是判断之外的情况。
    毕竟这人一开始就冷言冷语，没对她有过好脸。
    “撕……”苏深忽然身体一歪，左脚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洛丫头皱了下眉，扶着苏深让她坐下。
    而后将苏深的左脚抬起来，轻轻扭了扭。
    苏深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赶紧道：“别！好疼！”
    “是扭伤了。”洛丫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她背过身，抬起双臂，道：“我背你走。”
    “啊？”苏深泪水淌了一脸，听到洛丫头道话后有些呆滞，不由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这人身板比她都薄。
    洛丫头抿了抿唇：“不能拖，会烙下残疾。”
    苏深一听吓坏了：“呜呜呜我不要……那你要小心点啊，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嗯。”洛丫头点点头应下。
    “呜呜呜不要把我摔了。”
    洛丫头：“……”
    而后苏深就发现，洛丫头虽然身板薄，力气却一点也不小，背着她走，也仅仅只是因为姿势原因弯了下腰，步子还跟以前一样轻快，而且又平又稳。
    ......
    “小洛洛。”
    “......”
    “你为什么不回家呀。”
    “谁说我不回家。”
    “你家在哪呀。”
    “......”
    “小洛洛？你为什么什么不说话，你声音这么好听，应该多说说话。”
    “......”
    --

 第193页

    “我给你讲故事吧。”苏深双手抱住洛丫头的脖子，两条腿晃啊晃。
    洛丫头终于忍不出了，问她：“你话怎么那么多，脚步疼了吗？”
    “疼啊。”苏深扁扁嘴，带着浓浓的委屈：“所以找你说话，说话脚就不疼。”
    洛丫头：“......”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如此聒噪的富家小姐！
    “不啊，”苏深没得到回答，道：“那我给你给你讲故事啦，我小时候晚上害怕，我娘亲就讲故事给我听。”
    苏深清清嗓子，娓娓道来：“从前啊......”
    独属于女孩子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响起，柔柔绵绵，不急不躁，好似清风拂过耳畔，给空旷的原野平添一缕生机，头顶是灿烂的星河，银汉昭昭，一颗流星划过，尾巴拖得很长很长。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她们才看到一丝灯火。
    走进一看，是巡城的守卫。
    苏深连忙道：“这里这里，把我放在这里就好！”
    “嗯。”洛丫头走到墙角，让她顺着墙坐下来。
    隔着一条街就是街市，她们隐约能听到灯会上嘈杂的人声。
    “这离着皇城近，需要我帮你喊人吗？”
    苏深一脸惊奇的看着洛丫头。
    洛丫头不明所以，歪了歪头：“怎么？”
    “哇，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得了星星一升起来就失去声音的病。”
    “......”洛丫头面无表情：“看起来你不需要我帮你喊人，我走了。”
    “等一下！”苏深叫住她，神色焦急，如果不是腿瘸了，这会儿估计已经追上去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在哪！我好让我家里人去给你送谢礼，报答你呀！”
    洛丫头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道：“不用了。”
    话落，快步走进了街市。
    苏深目送她的身影消失，不高兴地扁扁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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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国家宝藏
    苏深会去后第二天一早就生病了, 病得不重，但她演得好，皇上和皇后看她难受得饭都吃不下的模样, 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根本舍不得责罚她。
    要知道, 苏深可喜欢吃了，从小吃到大, 往些年染了重病，御医都说没救了，苏深硬生生给自己吃过来的，只要清醒着, 一定要给自己点个菜, 下次醒的时候吃, 靠着如此顽强的信念, 硬生生将自己的病拖好了。
    从那次往后，大家都说, 苏深是福星，星君下凡来护佑子民的。
    可这次，苏深都不吃饭了, 小可怜, 多么严重的风寒！
    女官带着皇帝赏做慰问的珠宝来的让苏深接旨的时候，苏深刚吞下最后一块燕窝酥。
    她这两天吃什么肉都不香，都觉得没那天洛丫头做的叫花鸡好吃, 无法, 只好靠甜品度日, 吃得整个人胖了好几斤。
    “本宫确实最近食欲不好……劳烦父王母妃挂念，”苏深擦擦嘴, 转头对侯在一旁的宫女道：“去，跟御膳房厨子说，再做一盘玫瑰酪来。”
    宫女福了福身子，应答道：“是，奴婢这就去。”
    女官抽了抽嘴角，问苏深：“这些依旧放在书房是么？”
    “嗯，”苏深点点头，看着女官带人往里走。
    往书房走的过程中，这些东西在苏深面前经过，一一展示。
    “等一下！”苏深忽然道。
    托着托盘的小太监停下步子，他托着的是一只精美的水晶手链，深红、绯红、浅粉三种颜色的水晶被雕刻成异兽纹饰的珠子，和精美的镂空银饰串联在一起，十分漂亮。
    苏深将手链举起，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看了看。
    不知怎么的，这串珠子让她莫名想起小洛洛。
    可小洛洛除了脸颊有些粉，全身上下没个红的地方，就连那身衣服，也是蓝和水绿的。
    一想到小洛洛，她就想起了那只叫花鸡。
    她咂咂嘴，道：“剩下的拿进去吧。”
    “是。”太监恭顺的行了个礼，退下了。换做别的妃子公主，他必定要解释一番来历，但清馨公主不必，解释多了她嫌烦，还专门定了个规矩，除非她问，否则万万不能提。
    待女官送走了一众太监，苏深问她：“本宫那鸡好了吗？”
    “约莫着时辰应当好了，奴婢这就去看看。”
    “快去快回。”
    苏深叹了口气，走到书案前，回想着那只叫花鸡的里吃出来的味道，添加着写。
    面前的纸上，已经写了不少这样的配方。
    她那天回来后，将御厨叫到跟前一问，才知道叫花鸡是一道很普通的农家菜，因为不够精细，拿不上台面，她才没在宫里见过。
    说白了就是鸡如其名，叫花子吃的东西，公主金枝玉叶，它配不上。
    苏深一听来了精神，连忙让御厨给她做。
    御厨略微一想，点头应下。
    然后苏深吃到了一盘绝世叫花鸡，肚子里不少燕窝就是鲍鱼，连裹着鸡的块泥巴，都是用花露仔细调过的，每一块鸡肉都包含好几层贵重食材都味道，反倒把最原本的荷叶清香盖了下去。
    --

 第194页

    苏深吃了一口就吐了。皇帝大怒，御厨吓得不轻，差点以为自己要没了。
    第二次吃的时候，虽然做法朴实了，但味道就是差那么点，好几个御厨轮流做，虽然各有千秋，但都做不出来那个味儿。
    有人跟苏深说，问题是不是出在鸡上。
    宫里的鸡都说养在笼子里，不像外面的鸡，溜达着长大，所以肉质紧实好吃。
    苏深觉得有道理，但是她不可能专门为了一口吃了征用老百姓家里的溜达鸡。
    正如陈小洛所说，这年头打仗，最苦的是老百姓，普天之下，也就皇城还算太平，这时候再为了口吃的兴师动众，民怨只会更大。
    就只能在口味上下功夫。
    但一直做不出来，吃不到自己想吃的，苏深一天到晚没精打采，这才吃得少了。
    这是，宫女来报，女官端着新出火的鸡来了。
    苏深连忙起身：“让她进来！”
    美食来访，自当起身相迎。
    精美的黑檀木托盘里放着两只银碟，一只里面装着个泥巴裹住的圆球，另一只里放着把小巧的锤子。
    女官纤细的手指拿起锤子，将泥巴团子砸开，露出包裹着的鸡肉来。
    苏深吸吸鼻子，眼睛一亮：“是这个味道！”
    她不及待拿起筷子。
    鸡肉酥软，一戳即烂，她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而后立刻垮下了脸。
    女官注意到她表情不对，问道：“公主，还是不合口味吗？”
    “不是合不合口味的问题，”苏深放下筷子，整个人都蔫巴巴的：“不是那个味儿！”
    “那这个鸡......”
    苏深噘噘嘴：“老规矩，你拿下去分着吃吧。”
    “奴婢谢过公主！”女官忙不迭应下。
    这些东西苏深不爱吃不代表不好吃，托苏深的福，她最近吃了不少好吃的鸡。
    这些都是平日吃不到的，像今天这道，她去御膳房端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晚上拿回家给哪个小侄子了。
    苏深不知道女官的想法，她在宣纸上画下重重一道横，想着横竖身体恢复了，选个日子再跑出去找找洛丫头，带点珍珠翡翠啥的，把配方换过来。
    苏深是个行动派，第二日睡了一整天，第三天丑时刚过，她就掐着点起床了。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太监服，跟着换班的太监一起出了宫。
    上次她爬墙的那个地方，为了防止她再次偷摸溜出去，树已经被砍了。
    “多谢！”苏深摘下太监帽，对带她出来的侍卫长道谢。
    侍卫长行了个礼，道：“公主言重了，卑职的指责本来就是为公主效命，公主的要求，在下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他说得大义凛然，苏深就起了逗弄的心思，道：“瞒着父王带我出宫也算在内吗？”
    “这……”侍卫长英俊的脸上露出纠结：“恳请公主，一定不要告诉皇上，替卑职保密。”
    苏深就喜欢看木头脸上露出表情的样子，目的达成，她道：“逗你玩的啦，放心吧！”
    说完，苏深转身欲走。
    侍卫长道：“真的不需要卑职陪同吗，公主独自在外，卑职觉得……”
    苏深打断他，略显不耐烦：“忙你的去吧！”
    送走侍卫长，苏深叹了口气。
    由于不知道小洛洛在哪住，那天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来时候的路，她只要循着皇城慢慢走，看能不能转回去。
    好在皇城边的景色不错，走着也不会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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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国家宝藏
    皇城边上一年四季都有集市, 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苏深原本顺着河边走，边走边往河对岸的集市上看，结果半路看到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 晶莹剔透的山楂果子还引来了几只蜜蜂, 围着糖葫芦嗡嗡地转, 苏深看着看着就馋了。
    刚巧不远处有座联通的桥，她快步跑过去, 叫住小贩，买了根糖葫芦，心满意足地准备下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看了眼糖葫芦, 又买了一根。
    苏深年纪不大, 长得乖巧, 穿着打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她买到糖葫芦后心情好, 一手举着一根糖葫芦满脸写着开心的模样在人群中很受瞩目。
    “哎呀！”不知道是谁撞了苏深一下，苏深身子一歪，差点摔在地上。
    “谁啊……”苏深回头去看, 那人脚步匆匆, 已经不见了踪影。
    苏深皱眉，揉了下被撞疼的肩膀，嘟囔道：“怎的如此有毛病, 赶着投胎不成。”
    忽然, 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深一愣, 微微睁大眼睛。
    不远处的客栈门口，一个身形纤薄的女孩子站在那里, 正与小二说着什么。
    她穿红白相间的间色裙，长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一道，发梢垂直腰际，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在她身上却显得异常好看。
    “小洛洛！”苏深开心地喊道。
    洛丫头和店小二一齐回头，洛丫头那张玉雪可爱的团子脸，依旧毫无表情。
    苏深提起裙子跑过去：“你在这啊，我正想找你呢！”
    --

 第195页

    洛丫头对她微微点头，继续对店小二道：“加上个月的货，总共三两银子。”
    店小二咧了下嘴角，不情不愿：“哎呀真是，整个皇城就你家卖的最贵，也就是我们悦来客栈愿意收你家鱼，你还崔。”
    洛丫头情绪没有半点起伏：“一分钱一分货。”
    “可是这也太贵了，十斤鱼三两银子，你这不抢钱吗？”
    洛丫头皱了下眉头：“价格都是一开始谈好了的。”
    店小二啧了声：“要不下次吧，下次结账，三银子实在太多了掌柜不在我也没法取款。”
    洛丫头道：“下次就不止三两了，说好的每月中旬付钱。”
    “哎呀我真没有！”店小二开始不耐烦：“掌柜不在我也没办法，我就一打工的，我还要上工呢，下次结账，就这样。”
    说完，转身欲走。
    洛丫头正要开口，余光中，一道娇小的影子已经先她一步冲了过去。
    “等等，谁准你走的？”
    苏深上前一步将店小二拦住，“这都什么年头了，买东西居然不给钱，这可是皇城脚下，你还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嘿，”店小二一看苏深，怒道：“你是谁家的丫头，这跟你有何关系！”
    “你管我谁家女儿，我看到了，就是跟我有关系，你凭什么不给人家结账！”苏深声音脆生生的，生又好看，又是在客栈门口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这么三言两句，有已经有不少人停下来围观。
    店小二心知不能和她在这里僵住，又看她是女子，没有人跟着，就有些轻视。
    他在客栈做事多年，自认为还是有几分眼力价的，像这种打扮精贵，又独身一人的女子，多半都是为了要好攒钱买的衣服，并不是真正的大小姐，毕竟谁家大小姐自己抛头露面。
    “你父母没教你少管闲事，像你这样什么都要插一脚的小话丫头，难怪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嫁出去，你快走开，看在你是丫头的份儿不和你动手，再不走我就喊人把你扔出去！”
    店小二说话的同时，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从客栈走了出来。
    苏深一看，登时来了脾气，道：“我父母教我的可多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看你这架势，你想怎么找，打我不成？”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几个，给她扔出去，扔远点，真是晦气！”小二后退两步，对几个大汉招了招手。
    苏深气炸了，若不是亲眼见到，她还真不相信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在皇城下闹事，她开始撸袖子：“我真就......”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洛丫头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店小二一看，乐了：“洛丫头，这妮子不会是你找来的吧，这妮子坏了生意，总得有个人赔偿，你快带她走，今天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只是这卖鱼的银子，也就别怪我不给你了。”
    苏深从洛丫头背后探出个脑袋，骂道：“你好不要脸！”
    店小二脸色一黑，“动手啊，愣着干嘛，耽误了生意看掌柜回来怎么罚你们！”
    苏深有点慌，早知道就带着侍卫长出来了，也不知道他在不在，要是自己被打了，他作为带自己出宫的第一责任人，会不会受到惩罚。
    还有被打疼不疼，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莫名有点小兴奋。
    要不还是跑吧，小洛洛也不像能打的样子......
    一瞬间，苏深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结果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就看到身前的小姑娘一个闪身躲过挥来的拳头，顺势握住那只比她大腿还粗的胳膊，照着大汉抬脚一踹——正中大汉下巴，下一秒，大汉整个飞了出去，重重倒在门口的台阶上，要不是小二闪得快，这会儿已经砸到他了。
    苏深瞪圆了一双小鹿眼。
    几个大汉长得壮，力气大，但是洛丫头身法灵巧，他们挥着拳头愣是打不着，反倒被抓到空子，一个个全都丢了出去。
    不过瞬息，地上就横七竖八躺了一群。
    洛丫头拍拍袖子上的灰，施施然回到苏深身边。
    苏深眼睛发亮，像发现什么珍奇宝贝似的上下打量洛丫头。
    “你居然会功夫，好帅啊！和话本上的女侠一样！”
    “你们，欺人太甚！”店小二脸都绿了，洛丫头看过去的时候，又害怕的瑟缩了一下，他瞥了一眼看热闹的人，大叫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不过说掌柜回来再给你们结银子，你们怎的就出手打人！这世道还有王法吗？！”
    人群里有人露出厌恶的神色，也有人对着苏深和洛丫头皱眉，一言一语的说了起来。
    “就算欠了银子，一个店小二又能做什么，也不敢动掌柜的银子吧，这两个小丫头生得漂亮，性子怎的如此不好相与。”
    “你知道什么！是店家拖欠银子，小二看两个女娃好欺负，想给他们撵走，不然你以为打手为什么出来。”
    “我觉得吧，抛开对错不谈，女人这样不应该，一看就不贤惠，像个泼妇，这种女人谁敢娶。”
    “你操哪门子心，老大不小连个媳妇也没娶上，还关心起人家嫁娶来了。”
    这时，一队官兵从人群走了出来，一看这阵仗，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面上一喜，连忙走到为首的官兵面前，笑得十分献媚：“官爷，柴大人近来可好？我家掌柜今儿个早上还念叨着请柴大人喝顿酒，说有段时间没见了。”
    --

 第196页

    官兵眉头一挑：“我家大人好着呢，你这是什么情况，今天刘统领亲自带队巡逻，你可悠着点，别给我整幺蛾子出来。”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店小二偷偷递给为首的官兵一锭银子。
    “小人也不想，这不是送鱼的来结银钱，我家掌柜不在，我告诉她们先进来喝杯茶等等，哪知两位姑娘一听就怒了，非要现在结，不结就砸店，我这嘴皮子说干了也劝不进去......”
    官兵横眉一竖，看着苏深和洛丫头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伸手一挥：“把她们带走！”
    洛丫头低声对苏深道：“你快跑，跑回家里去。”
    苏深使劲儿摇了摇头，对官兵道：“你们敢！”
    她说话的时候，身板挺直，下巴微微扬起，看众人的眼神，像在看一群蝼蚁。
    不自觉间，将上位者的威严表现的淋漓尽致。
    到底是皇城的兵，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迟疑了下。
    在店小二眼里，这就是死到临头的不知死活，他嗤笑一声：“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这位官爷在谁府上当差！”
    为首的官兵将皇城各个官家府邸对了一圈，发现没有苏深这号人，于是道：“抓起来！”
    “你们......”苏深还欲说什么，被洛丫头往后拉了一把，她摁着苏深低下头，灵巧的躲过一个官兵，而后将苏深用力一推，推向人群，道：“回家去！”
    苏深差点摔倒，被一个人扶住，她抬头一看，正是不久前分别的侍卫长。
    侍卫长眉头拧成麻花，呵斥道：“都住手！”
    官兵一看来人，皆是一惊，连忙住了手。
    为首的官兵走到侍卫长面前，行了个礼：“刘统领。”
    “干什么呢这是。”
    “刘统领，好好教训他们！”苏深指了指侍卫长，又指了指店小二：“还有这个腌臜无赖，都不能放过。”
    店小二心里咯噔一声，自知碰上了硬茬子，当时就跪下了。
    “误会，这是误会......”
    “闭嘴！”苏深瞪他一眼：“本、我不想听你说话！”
    店小二又是一咯噔。
    虽然苏深及时改了口，但话已说出，虽然只有一个字，该懂的他还是懂了。
    不出意外，这丫头说的应该是本宫，当今世上敢自称本宫的，莫不是皇亲国戚。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靠卖鱼为生的穷酸丫头，居然是皇家的人。
    同时他又觉得自己非常委屈。
    这样的人为何偏偏要出来卖鱼？还为了几钱铜子斤斤计较，就离谱！
    为首的官兵也是浑身发冷。
    他只是一个小差役，家里送了银子买了这么个职位，不想今天撞到了个鬼。
    侍卫长，也就林统领问苏深：“您想怎么处理。”
    苏深股了股腮帮子：“这家店有问题，要彻查，还有他们的主子，”她用微抬下巴，示意自己面前跪着的官兵：“一起查了。”
    “是！”林统领微微颔首，对自己带来的士兵道：“把他们带下去！”
    一群训练有素士兵小跑上前，架起店小二，店小二吓得面如土色。
    “等一下。”苏深又道。
    她走到店小二面前，伸出手：“先把欠着的银子还了。”
    店小二哆哆嗦嗦的没有反应。
    苏深眸子一瞪：“听到没有！”
    店小二一个激灵，猛然回神：“是......是......”
    他抖着手掏出一锭银子，被苏深一把夺过。
    她将银子放在手里把玩一圈，道：“多的算你欠的利息。”
    店小二忽然大叫：“姑奶奶，是小人的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都是掌柜指使小人这么做的，掌柜说那位姑娘就是个小姑娘，翻不起什么浪......小人，小人给掌柜干活，不敢不从啊！您放过小人吧！”
    苏深厌恶看了他一眼：“快拉下去，污眼睛。”说完，她蹦蹦跳跳来到洛丫头身边。
    然后被林统领叫住：“您不打算回去吗？”
    苏深鼓了鼓腮帮子：“现在不要，哎呀你不要管我。”
    “可是您一个人......”
    “谁说我一个人的！”苏深牵起洛丫头的手，洛丫头看她一眼，没做反抗，“我们是两个人。”
    林统领这才将目光望向洛丫头。登时眼前一亮。
    眼前的姑娘明艳不俗，桃腮粉面，明眸顾盼间眼波流转，即使表情冰冷，也依然没有半分冷漠的距离感，和苏深站在一起，竟奇异的和谐。
    听店小二说她卖鱼为生，一个大鱼的粗野丫头，气质竟完全不输他们金枝玉叶的公主。
    林统领蹙了下眉，若有所思。
    见林统领不说话，苏深凑近洛丫头，小声道：“我们走！”
    洛丫头挑了下眉，没说话，任由苏深拉着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林统领目送二人身影消失，苦笑着摇了摇头。
    待走出人群，确定没有围观的了，苏深拉着洛丫头停在一个小巷子中。两侧高高的青砖墙将她们藏起来，头顶只露出一条很窄的缝。
    “来。”苏深将银子放到洛丫头手里：“这下那个悦来客栈应该不敢再欠你银子了。”
    洛丫头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道：“何止啊，他们那家客栈都要关门了。”
    苏深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该！就算开门也是家黑店，天子脚下居然还有这种东西，不能饶恕！”
    --

 第197页

    洛丫头笑了一下，没说话。
    苏深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糟了！那以后你的鱼往哪卖啊！”
    洛丫头好笑道：“你也知道啊。”
    “唔......”苏深一张小脸皱成苦瓜，她捶捶自己脑袋：“啊呀，我真笨，早知道就不这么兴师动众的了，这下可怎么办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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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国家宝藏
    洛丫头道：“所以, 你找我什么事。”
    苏深吸了口气，眼睛微微睁大，显得莫名有些呆：“我有东西要给你！”
    洛丫头疑惑的蹙了下眉：“什么？”
    “哦, 是......哎？”苏深一看自己的手, 手里空空如也, 那两支糖葫早就不知道掉哪去了。
    “呜我的糖葫芦没了......”苏深发自内心的哀嚎。
    “它们刚刚就在这的，红红的, 糖那——么厚，山楂果好大，可好吃了呜呜呜......”
    可能苏深表情太过凄惨，洛丫头居然露出几丝怜悯来。
    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 道：“你在此地不要动。”
    苏深一听, 连忙用手双拽住洛丫头的胳膊袖子：“你要去哪, 我要跟着你一起, 我好不容易才......”
    洛丫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行吧。”
    “嗯！”苏深破涕为笑。
    变脸犹如六月天。
    洛丫头大为不解，但并不想探究。
    像糖葫芦这种小零食, 一条街有好几个商贩，随便走两步就能遇到一个。
    明白洛丫头是要给她买糖葫芦，苏深很是开心。
    “我要那个苹果的！”
    洛丫头买了两串山楂糖葫芦, 又买了一串苹果糖葫芦。
    “要两串！”
    “......”洛丫头问她：“你不怕蛀牙吗？”
    苏深展颜一笑, 露出整齐洁白的两个大门牙：“不怕！”
    “......再来一串苹果。”洛丫头对商贩道。
    苏深举着四串糖葫芦，和洛丫头并排走在街上，微风吹起她的鬓角的发丝, 有点骚耳朵。
    她晃晃闹到, 张大嘴巴, 啊呜咬了一口苹果糖葫芦。
    顿时眼睛一亮：“好好吃！”
    洛丫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苏深已经习惯洛丫头清冷的性子了, 得不到回应也不觉得有什么，相反，这种不理人的性子，她觉得挺新奇，以前从没人对她态度这样过。
    “呐，给你。”苏深将一串山楂糖葫芦和一串苹果糖葫芦举到洛丫头面前。
    洛丫头看了一眼，没接：“干什么？”
    “给你买的呀，我们一人两串。”苏深一本正经，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我......”
    “这个苹果的超好吃，又脆又甜，咬一口满嘴都是苹果里面的水，尝尝看嘛。”
    说话间，不自觉带上了撒娇的语气，配上认真的表情，仿佛这不是一串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糖葫芦，而是难得一见的宫廷御宴。
    洛丫头拒绝的话再喉头滚了滚，终究没说出来。
    “快尝尝！......是吧是吧？”
    洛丫头试探着咬了一小块，甜腻的糖浆味立刻溢满味蕾。
    并没有苹果味，一如既往的，是她不喜欢的味道。
    迎着苏深满含期待的目光，鬼使神差的，洛丫头十分违心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的沉默。
    出了街市上嘈杂的人声，听得最清楚的，只是苏深吃东西的咔嚓声。
    洛丫头独来独往惯了，什么都说一个人，此时和不过两面之缘的苏深一起，竟丝毫不觉尴尬。
    这个女孩子，明明是个不知道哪家名门望族的小姐，连侍卫统领都对她毕恭毕敬，锦衣玉食到连叫花鸡和糖葫芦这种拿不上台面的吃食都觉得好吃，身边却从来不带丫鬟随从，会一个人在后山迷路，一个人往街市上跑，自来熟地跟在她身边嘻嘻哈哈，好似永远不知道危险二字怎么写。
    她就没想过，万一自己是坏人呢？抓了她要挟她背后的家族，或是仇人，来杀她的？
    洛丫头视线轻轻往后瞟。
    在砖瓦遮挡的隐秘角落，或是街道上，穿着朴素的行人中，投来的隐晦视线就没停过。
    洛丫头叹了口气。
    这个苏琛的身份，她还得继续往上猜。
    ——不过倒也不难猜。
    此时，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座府邸前面。
    是侍卫长林统领的家。
    “啊呀！”苏深忽然喊了一声，停下脚步，吞下最后一口苹果糖葫芦，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小洛洛，你的鱼还有其他供货点嘛？”
    “怎么了？”
    “你觉得这家怎么样。”苏深兴奋的指着林府大门：“反正他家也要吃鱼，给谁送不是送。”
    洛丫头摇摇头：“我偶尔送点，并不定时定点。”
    “这有什么，一天多几条鱼又不会怎么样......呃......”
    洛丫头扯了扯苏深的脸，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真的不用。”
    “不要捏我的脸啊。”苏深柔着好不容易救下来的脸，“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帮助？”
    --

 第198页

    洛丫头笑了笑：“我真不是卖鱼为生的渔夫。”
    看她说的不似作假，苏深好奇道：“那你是做什么的？”
    洛丫头叹了口气，含着笑意注视着她，没说话。
    “告诉我嘛，想知道。”苏深好奇心被勾起，缠着洛丫头摇了摇她的手臂。
    理直气壮的撒娇。
    “想知道？”
    苏深点头。
    “不许吓哭啊。”洛丫头拿这种自来熟没办法，想着这种千金小姐应该对一些广义上不好的场所有所排斥，带着去吓吓她也好，吓跑了，省得她缠人。
    “看不起谁呢！”苏深生气道。
    洛丫头对着笑了一下。
    “跟我来。”洛丫头牵起苏深的手，转头推门进了屋。
    “哎？”苏深愣了一下，脑子里‘私闯民宅’和‘小洛洛的家这么近吗’两个想法来回打转。
    房间光线昏暗，乍一进来，什么也看不见。
    苏深下意识抓紧洛丫头的衣角，动作间不小心碰到手臂，冰凉地不像活人。
    下一个，苏深的手被反握住。
    因为视线受阻，触觉就格外敏锐。
    这只手也是一样的冰凉，却比她的手还要软，仿佛连骨头都是软的。
    “陈婆婆。”洛丫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语气低沉，明显的故作压抑。
    苏深终于看清了点东西。
    房间里有许多陈旧的桌椅，在往里的尽头，是一个高高的柜台，像是钱庄倒换下来，不要了似的，而柜台后面，站在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
    “洛丫头来啦，还带了位小客人。”这人声音苍老，咬字不清，大抵是年龄太大，牙齿都掉光了。
    洛丫头道：“给我们准备两套衣服。”
    “行。”算盘声响起，陈婆婆道：“两套男子服装。”
    “我们是......”苏深正欲纠正，被洛丫头打断。
    苏深看她一眼，熄了没说完的话。
    ‘轰隆隆——’黑暗中，一扇门被打开，里面幽幽的烛火着凉了整个房间。
    房间每个角落都摆着柜子，地上扔着一大堆衣服，两名中年女子站在那里，恭敬地低着头，手上各自拿着一件粗布衣裳。
    洛丫头抬腿像他们走去，苏深赶忙跟上。
    “把她的衣服和我的一起，放进我往常用的柜子。”洛丫头的声音低低的，像只在喉咙滚过。
    “是。”妇人低了低身子。
    ‘轰隆隆——’门被重新关上。
    两个妇人伺候她们脱衣服。
    苏深被服饰惯了，配合的十分自然，只是一想到旁边洛丫头也在脱衣服，她脸颊就不自觉烧起来。
    反观洛丫头，依旧那副漠然的表情，旁若无人。
    余光中，身侧那人莹白纤细的腰肢露了出来。
    苏深一僵，偷偷抬眼望去。
    入眼是一头齐腰的柔顺秀发，将身体挡住大半，葫芦形的曲线自腰迹扩展，柔滑的肌肤在灯光下仿佛泛着微光，两侧腰窝微微凹陷，透露出一种隐晦的性感。
    下一刻，白色的里衣罩下来，将风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看不到了......苏深眨眨眼，忽然涌上股巨大的失落。
    “小姐，抬手。”耳边的妇人见到长久未动，出声提醒。
    苏深重重呼出一口气，乖乖抬手。
    换好衣服后，苏深在铜镜前打量自己，再看一眼洛丫头。
    男装在她身上竟没有半分违和，依旧是那种一眼就能分辨性别的长相，或者说压根没有刻意隐藏，不会有谁把洛丫头当成男性，却显得她整个人精明干练，一副要干大事的样子。
    “你穿男装也很好看啊。”苏深惆怅：“不像我，像个毛头小子偷穿了大人衣裳。”
    苏深拍拍她的头：“走啦，偷穿大人衣裳的毛头小子。”
    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侧有许多小窗户，窗户不高，能看到院子里晾着的衣服，外侧黑乎乎的，隐约能听小贩吆喝的叫卖声，十之八九是街市。
    走廊没有别人，只有苏深和洛丫头。
    苏深扯扯洛丫头的袖子：“小洛洛，这是什么地方。”
    洛丫头道：“赌坊。”
    苏深瞪大眼睛：“你赌钱啊。”
    洛丫头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苏深没说话。
    洛丫头抿了抿唇，两人无言。
    快到尽头时，苏深忽然道：“好厉害！完全看不出来！而且你居然能赢！”
    由于太过突兀，情绪激昂，洛丫头被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
    “多少人赌钱倾家荡产，把老婆本都赔进去了，你居然能以此为生，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洛丫头微微歪了下头，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倾家荡产，我去卖鱼，说不定就是因为我赌钱输光了呢？”
    “不会的。”苏深没有半分犹豫：“小洛洛才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她们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赌坊的门口。
    她伸出手，将铁门缓缓推开。
    如炸裂的石子般，嘈杂的叫嚷一下子涌了出来。
    里面的空间并不小，笑声，哭声，伴随着骰子的声音，永不停歇。
    洛丫头偏过头，凑到苏深耳边，轻声道：“可爱的女孩，欢迎来到人间乐场。”
    --

 第199页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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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国家宝藏
    “大！大！哎呦！”
    “老廖你不行了啊哈哈哈哈……”
    “不可能！老子把女儿都压上来了, 一定是你骰子有问题！你出老千！”
    一阵乒乒乓乓的闹腾，两个大汉将老廖架了出去，路过苏深身边, 苏深看了他一眼, 那人双眼布满血丝, 表情疯狂，好像要吃人似的。
    苏深哪见过这种阵仗, 喉头滚了滚，攥着洛丫头衣角的手紧了紧，问道：“皇城脚下居然有这种地方，没人管管吗？”
    洛丫头道：“这赌坊就是皇家设立的, 赚的银子填充国库, 只不过不是拿到台面上的东西, 只有很少人知道, 目前是大皇子在管。”
    苏深惊了：“啊？”
    脑海中出现他哥苏稷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模样。
    那个和鸡打架看着都打不过的人, 居然管理这么一家凶残的赌坊？？？
    说话间，他们已经行至中间。
    “陈小洛来了，来得正好, 快来替兄弟扳回两局。”一个络腮胡大喊朝她们这里招呼。
    苏深不知道他在喊谁, 以为跟她们没关系，就看到洛丫头停了下来。
    “老马哥。”洛丫头往他那边走去。
    老马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络腮胡, 嗓门洪亮, 给人第一印象十分豪爽。
    他笑着拍拍洛丫头的肩膀, 对坐赌桌那头的人道：“我家丫头来啦，刘员外, 你好日子到头了。”
    刘员外不屑的冷哼一声：“老马，你玩不起不要耍赖，一个大老爷们儿靠丫头片子救场，不嫌丢人，陈小洛你别插手，我今天一定要这姓马的光者屁股蛋子出去！”
    “哎呦你真不害臊，我家丫头黄花大闺女一个，今天还带了客人，看你人模人样的，居然着说这种话！”
    “少废话！大还是小？”
    老马目光投向洛丫头：“丫头，你说哪个？叔听你的。”
    洛丫头屏息听了会儿，道：“小。”
    老马登时像接了圣旨一样，嚷嚷道：“小！小！”
    开盅，三个二点整齐的码在盘里。
    老马一阵欢呼。
    刘员外鼻子都要气歪了，道：“陈小洛，你说你管他干什么。”
    “我家妮子心疼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嫉妒吧！”
    苏深看着这一切，不明觉厉。
    洛丫头道：“老马哥你好好玩，我去上面了。”
    “行！好好玩，玩你的就行，呵呵……”老马痛快的摆摆手，对刘员外道：“破局了刘员外，我看你还嚣不嚣张得起来。”
    两人又吵作一团。
    洛丫头在赌坊中似乎很有名，她们走了一路，几乎很少有人不跟她打招呼。
    这建筑修建起来有些年头了，木头楼梯踩上去吱嘎吱嘎，苏深还没踩过这样‘不堪重负’道楼梯，不眠心里发毛，但是看到洛丫头一脸淡然的样子，又想到既然是皇室出品，那质量必定过得去，就放心了不少。
    “小洛洛，他们为什么叫你陈小洛，你不是姓洛吗，这里还要用假名吗？”
    洛丫头轻轻嗯了声：“当初领我进赌坊的人姓陈。”
    “那你是带我进来的人，我是不是要跟着你姓洛？那我叫洛琛？听起来不错啊！”她还记得自己在洛丫头这里用的假名叫苏琛。
    洛丫头道：“都可以，敷衍些也没关系，只是尽量不要用本名。”
    “如果用了会怎么样？”
    “会被查出来刨祖坟。”
    苏深一呆：“啊？”
    洛丫头道：“开玩笑的。”
    苏深：“……”
    二楼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外侧是栏杆，能看到底下的一楼大厅，里侧的一间间的小房间，每一间门的上方都有木牌，分别写着‘兰花厅’‘兰苓厅’‘兰芷厅’等等。
    苏深看着嘴角直抽抽，莫名就想到了她大皇兄家里遍布的兰花。
    洛丫头推开‘兰芷厅’的门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比外面亮堂很多，没有窗户，但四周都燃着灯笼，最中间的吊顶上，还吊着盆烧着炭火的火盆，导致房间温度比较高。
    苏深打眼看了一眼，不算他们，里面约莫六七个人，有男有女，但都是统一的男装，见他们进来，几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向她们望过来。
    一个吊梢眼，面颊消瘦的女子冷笑一声，挑衅地睨她一眼。
    像极了后宫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嫔妃看她的眼神。
    苏深不明所以，于是惯性处理——懒得理她。
    有人吹了声口哨：“呦，陈大官人舍得来我们这黑灯瞎火的小地方了，我还以为您卖鱼卖上瘾，不屑与我们为伍了呢，怎么，苏卖鱼不景气，来回本了？”
    洛丫头勾起唇角：“你以为的可多了，早晚死在你以为上。”
    那人霎时变了脸色，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意思。”
    “陈小洛！”
    巨大的拍桌子声响起，苏深只觉得眼前一花，带她定睛去看时，发现那人已经冲了过来，停在离她一步远的位置，而洛丫头伸出手臂，一支泛着冷光的匕首不偏不倚横在那人脖颈下面，刀刃已经微微没了进去，鲜红的血流淌到匕首上。
    --

 第200页

    “小洛不可！”方才瞪苏深的女人尖叫道，刻薄的脸色满是担忧。
    其他人也纷纷劝她：“不至于，教训一个就行了，熊瞎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的规矩可不兴见血啊。”
    洛丫头没说话，也没动。
    熊瞎子本来有点害怕，听到这话像是有了依仗，道：“你有本事现在杀了我！否则今日之仇，我必报！”
    劝洛丫头的人一听，不可置信道：“熊瞎子你疯了？”
    洛丫头倒是听乐了，她用另一只手拍拍熊瞎子的脸，指尖离开的时候，扯了下他的胡子，给熊瞎子疼的嘶了声。
    “报仇是什么时候？就今晚吧，晚点我要把小朋友送回家，经过小巷子的时候你找几个人在那埋伏我，我一个女流之辈，随便三五个人就能把我杀了。”她的匕首离开熊瞎子的脖子，将刀刃上的血在他衣襟上来回抹，直到抹干净了，才收回匕首，用尖端戳戳他的胸膛：“不如我们打个赌，谁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挑衅意味十足，偏偏熊瞎子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句话也不敢说。
    瞪苏深的女人上前，用自己隔开洛丫头和熊瞎子，难过到：“哥，你干嘛非和小洛过不去，小洛你也少说两句，她毕竟是我哥，就当看在我在面子上。”
    洛丫头挑了下眉。
    有人赶忙打圆场：“对啊对啊，今天难得人这么齐，吵架算怎么回事，大家都是来发财的，和气才能生财。”
    “就是就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熊瞎子看四周都是为他说话的，顿时又硬气了起来：“让、让她来，一个女流之辈还真把自己……”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在不大的房间中显得尤为响亮。
    下一个瞬间，熊瞎子被洛丫头掀翻在地，踩在脚底下。
    房间内有片刻安静。
    女人呆了一下，连忙扑到熊瞎子身边，对洛丫头道：“我哥就是这脾气，这么久了你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他也就嘴上逞能，你可千万别跟他来劲，弄出人命不值当，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好不好？放过他这一次，我家里还有老娘靠他养，我会好好说他道……”
    凄凄艾艾，看着怪可怜的。
    苏深扯扯洛丫头道袖子。
    洛丫头偏头看向她。
    苏深咬了咬唇，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忍，问道：“为什么他明明害怕你，却又这么欠？”
    不等洛丫头说话，熊瞎子道：“臭丫头会不会看事儿，有没有眼力价，我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害怕一个女流之辈。”
    “哥，你快别说了！”女人忍不住惊叫。
    众人都为熊瞎子捏了把汗。
    洛丫头长得乖巧，性格却完全相反，一点就炸，因着小时候在熊瞎子家里住过几个月，熊瞎子父母对她有恩，熊瞎子就天天指着这个由头让洛丫头给他做些什么，比如这个兰芷厅，依照熊瞎子的本事，是绝对进不来的，能出现在这里，一部分是因为他妹妹，一部分是因为洛丫头。
    在他看来，洛丫头得对他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但洛丫头偏不，从不给他好脸，这才导致他有恃无恐的找麻烦。
    但是近些日子，洛丫头越来越不惯着他了，他们道不怕洛丫头把熊瞎子给杀了，只是怕在兰芷厅闹出事端，他们会被赌坊出名，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踏入。
    城东赌坊，也就是他们所在道这个赌坊，和其他赌坊不同，这里绝不会出现作弊行为，输赢全靠本事，赚多少拿多少，只单单这一项，别的赌坊就远远没法比。
    “嘶——”熊瞎子抽了口凉气，是洛丫头稍微用了些力气。
    “小洛！”女人摇摇头，满脸恳求。
    众人有心劝说，奈何熊瞎子实在作死，看洛丫头只对苏深回应最大，便把希望寄托在苏深身上，指望她给劝劝。
    在众人的目光中，苏深蹲下身，脆生生地道：“你家里还有娘？没有婆娘，是还没成亲吗？”
    熊瞎子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道：“关你什么事？你要嫁给我不成！”
    苏深道：“那就是我猜对了，我就说嘛，像你这么蠢笨的人，怎么可能找到媳妇儿。”
    众人：“……”
    熊瞎子脸憋的通红，说出来的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死女人！我杀了你！”
    他突然哽住了声。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戳到了他脸上。
    洛丫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一阵沉默。
    苏深表情变得阴沉，一字一顿道：“从小到大，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是第一个，你信不信，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作者有话要说：
    苏深：big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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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国家宝藏
    一番话掷地有声, 惊呆了众人。
    女人也被她的气势吓到，但很短的时间她就反应了过来。
    “你是谁？”
    苏深忽然笑了一下，凌厉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不见, 她双手捧着匕首递还洛丫头, 做了个鬼脸：“我学的像不像？”
    众人：“......”
    --

 第201页

    洛丫头弯了下眼睛, 轻声道：“像。”
    苏深自豪道：“那当然，毕竟聪慧如我, 你带我来是干什么的？你平时的工作就是......”她看眼地上趴在的熊瞎子：“打瞎子熊吗？”
    洛丫头：“自然不是。”
    苏深问道：“那是什么？”
    围观者一看，连忙出来搅稀泥：“自然是赚钱！”一个男人上前一步，道：“人到齐了还不开始，我都等多久了, 输赢有命富贵在天, 开盘开盘！”
    “对对对, 开盘开盘, 完事儿回家吃饭，我最近出来时间越来越长, 我家婆娘已经起疑心了。”
    “起疑心怎么了，你是赌钱又不是逛窑子。”
    “嗐，你懂个屁！”
    那女人祈求的看着洛丫头：“大家伙说得是, 我们开始吧, 有些人时间不多的。”
    洛丫头这才放开他。
    熊瞎子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苏深一眼，捂着摔疼的腰子, 敢怒不敢言。
    “陈小洛, 你说这次大还是小？”
    洛丫头没说话, 拿出几个铜板放在了小的位置。
    苏深认得，这是卖糖葫芦找的钱。
    “哎呀这算什么, 陈小洛你怎么每次都押那么点，属你赚得多，属你小气。”
    洛丫头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就这么点本金。”
    大家纷纷表示不信。
    但也奈何不了她。
    “我随陈小洛！”一人吆喝着，将三个银锭子放在洛丫头那几个铜钱旁边。
    “啧，我老汉偏不信这个邪！”
    熊瞎子看了眼洛丫头，一言不发的将自己的钱包押在了小上。
    立即引来一阵嘲笑。
    “熊瞎子你大老爷们儿就这点骨气？”
    熊瞎子涨红了脸，吼道：“你们懂什么！”而后去了桌子另一边。
    熊瞎子的妹妹习惯性走到洛丫头身边，却发现苏深抢占了她以往的位置，道：“你不下注？”
    苏深眨眨眼，她是来看热闹的，没明白为什么把自己也牵扯了进来：“我也要？”
    而后她看向洛丫头：“我也要吗？”
    洛丫头道：“随你。”
    “好！”苏深拔下自己的步摇，沉吟一会儿后，放在了大的位置。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陈小洛，你领来的这个丫头这是要和你对着干啊。”
    “我跟着小美人押！”
    “开盅开盅！”
    骰盅缓缓开启，三个骰子静静躺在那里，三个六。
    房间内有片刻寂静。
    而后炸了锅。
    “陈小洛你怎么连自己都坑，你行不行啊！”
    “娘咧，怪不得只放几枚铜板，原来猜的是错数！”
    “输赢全凭运气，富贵在天，不会骗你的只有骰子，人信不得哈哈哈。”
    洛丫头输赢全凭自己高兴，有时候明知是输也会故意下注，玩得就是一个开心，因此跟着她下注的人，也有赌的成分在。
    苏深首把赢了，很是开心。
    “继续继续，我还要玩！”她一边将赢得的钱财扒拉进自己怀里，一边兴致勃勃地招呼众人。
    摸到熊瞎子的钱袋时，她顿了顿，将里面的银子尽数抖出来，道：“瞎子熊，你的钱袋还给你。”
    熊瞎子气都快气死了，他觉得洛丫头是故意给他难看才输的，害得他钱全没了，一点也不念他家的恩情，活脱脱一白眼狼。
    到现在他爹娘都想自己娶了洛丫头，盼着能有洛丫头这样的儿媳妇儿，今天他就回家跟他爹娘说清楚，这样抛头露面不知羞耻，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女人，不配做他们家的媳妇儿！
    他想得挺多，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洛丫头他知根知底，可她身边领着的小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儿，他别的不行，看人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
    “上次还开局赢来着，陈小洛，你说你这次怎么就这样了呢！”
    洛丫头又拿出几枚铜钱，这次量更少，只有五文，她将钱往桌子上一拍，道：“再来！”
    熊瞎子的妹妹对苏深道：“你还下那边吗？去那边方便些。”
    苏深微微挑了下眉，瞥了她一眼。
    女人不知怎么的，迎上她的目光，忽然有种被看穿心思的感觉，她心里一慌，错开视线。
    “这次我跟小洛洛！”苏深说着，将那柄步摇放在了洛丫头的铜钱边上。
    接下来的时间，苏深玩得很开心。
    她从没遇到过这种对她态度的人，这些人不会毕恭毕敬，面对她的时候也不会生怕自己做错事情，有什么说什么，甚至她赢得多了，还会开玩笑似的要她把钱分一下，即使输了几把，苏深也玩得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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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国家宝藏
    苏深玩得很开心, 若不是林统领进来领人，她还玩一宿。
    林统领脸黑得像锅底，进来的时候, 苏深背对着门, 甚至都没有发现。
    她对面的熊瞎子看到了, 吓得一哆嗦，脸刷得就白了。
    苏深还以为这人输太多, 输不起了：“你这是做什么？下注啊，刚才不还豪言壮语说让我只剩一个肚兜出去吗？”
    --

 第202页

    林统领呼吸一窒，看向熊瞎子的目光带上杀意。
    “小姐，是谁跟你说此种污言秽语, 臣割了他的舌头。”
    苏深愣了愣, 回过头, 看见不知何时立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扁扁嘴：“什么啊，你来做什么？”
    林统领道：“小姐, 臣来接您回去。”
    “这才什么时辰，不是说我自己会去找你吗？”
    “申时末了，您该回家了, 您爹娘等您用晚膳呢。”
    说起这个苏深就来气：“他们最近都不和我一起吃饭, 你不要吵我，我再玩会儿。”
    林统领露出为难的神色。
    兰芷厅的众人只知道苏深出身不凡，伸手阔绰, 以为她是某个富商家的小姐, 毕竟这丫头言行举止太野, 实在不像官家孩子，可眼下一品御前统领都对她毕恭毕敬, 这实在是......
    一直和苏深对着下注的光头艰难挤出个笑容：“苏小姐，这骰子可以明天再玩，回家吃饭可是大事，即使不和您爹娘一起吃，也不能饿肚子是不是？”
    众人纷纷附和：“对啊对啊，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就散了吧，明天继续。”
    且不管苏深究竟是什么身份，林统领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苏深拧着眉头，一句话没说。
    在林统领过来之前，这些人一点想结束的意思都没有，他一来就改了口风，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哪是要结束，这分明是把她往外轰。怕是在她离开之后，他们还得继续来上几盘。
    ......更生气了。
    她转过头，对洛丫头道：“你呢？”
    洛丫头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似乎对苏深忽然提到自己略感惊讶，但也转瞬平复下去，道：“那就散了吧。”
    熊瞎子的妹妹忍不住道：“陈小洛你这就走了吗？”
    “不然呢？留下来做什么。”
    “可是......”熊瞎子的妹妹话没说完，苏深就拽着洛丫头道：“那好吧，我们走。”
    话落，拉着洛丫头就走，与林统领擦肩而过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统领被瞪的莫名其妙，摸摸鼻子，有些无措。
    苏深出了兰芷厅后，林统领表情变得严肃，他猎鹰似的眼睛将房间内的人巡视一圈，道：“不管你们之前怎么样，那位小姐不是你们这种身份改接触到的人，希望你们懂点事......”
    苏深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回头看看林统领没跟过来，登时又开心起来。
    “小洛洛，我还不知道你家住哪呢。”
    “为什么想知道我住在哪里？”
    “去找你玩啊。”
    “......”
    苏深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表情，扁扁嘴，失落道：“不行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了那件阴暗的小房间，老婆婆站在那里，一盏煤油灯映照着她的脸，她面无表情一动一动，像个焦黄的蜡像。
    赌坊内部有多喧闹，这里就有多寂静。
    苏深没由来感到一阵冷意，她打了个抖儿，不再说话了。
    洛丫头轻轻握住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温热的绵软的触感让苏深情绪安定了很多。
    “别怕。”洛丫头凑近苏深耳边，小声对她道。
    苏深眨眨眼，转头去看洛丫头，不明白对方从哪看出她在害怕——虽然她确实被吓了一跳。
    老婆婆对洛丫头点了点头，黑暗中敲了几粒算盘珠，清脆的响声混合淡淡的霉味，在房间内格外清亮。
    “轰隆隆——”
    换衣室的门打开，洛丫头领着苏深进去。
    那两个换衣服的女人依旧在，看到他们，从软垫上站起来，走到柜子前给她们找衣服。
    服侍她们穿好后，低声问：“小姐检查好，莫要丢了东西。”
    苏深也没带什么出来，反倒经此一遭，多了些银子，摸了摸腰带上的琅嬛玉佩，道：“没丢的。”
    女人便弓着身子，慢慢退走了。
    洛丫头也换好了衣服，对苏深道：“走吧。”
    “嗯。”
    苏深没看清洛丫头怎么带她进来的，出去的时候，却是直接移开了门板，阳光瞬间照进来，空气中泛着灰尘。
    她微微眯起眼睛，突然的强光让她稍感不适。
    “吱吱——”脚边什么东西叫了一声，而后飞快消失在阴暗的桌子角落。
    苏深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抓紧了洛丫头的手，面上却没有任何大动作，也没叫出声。
    洛丫头垂眸看了下被握到泛白的手，又朝角落瞥了一眼，对苏深道：“只是老鼠。”
    苏深惊魂未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线带着隐隐哭腔，在此之前，她从来没被吓到过：“怎么还有老鼠啊......”
    洛丫头微微抿唇笑了下：“潮湿阴暗的地方就有老鼠，这不是常识吗？”
    “这、这样吗？我们快走吧。”
    她拉着洛丫头的手，从门槛迈出去。
    出门前，洛丫头回头看了一眼柜台。老婆婆依旧站在那里，静静凝视着他们，那只老鼠不知何时跑上了柜台，前爪趴在煤油灯上，正在偷吃里面的灯油。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余晖从云层中透出来，染上一层橘黄的边。
    微风混合花朵的清香吹到苏深脸上，柔软的发丝被轻轻扬起，和赌坊截然不同的环境，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恍然和莫名感。
    --

 第203页

    很奇怪，她竟然有点想不出赌坊内长什么样，里面的人面孔也一下子淡忘了很多，只有小黑屋里煤油灯下婆婆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在这边等林统领出来带你回去？”洛丫头问她。
    苏深想也没想拒绝：“不要，我不想回去。”
    洛丫头问她：“不回家，那你去哪里呢？”
    “想去你家。”
    对于这个三番两次想登她家门的大小姐，洛丫头十分不解：“为什么想去我家，我家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深不服：“小洛洛住在那里，怎么就不是好地方了？”
    洛丫头没做解释，只是摇摇头：“下次吧，我爹娘死得早，而且......我家不是我自己住，我请你吃东西吧。”
    “啊......”苏深眨巴眨巴眼睛，失落道：“好吧。”
    洛丫头有一些事情不想跟她说，十之八九是没拿她当朋友，也是，才见过两次面的人，没当成朋友也正常，洛丫头又不和她似的，周围连个不掺杂质交心的人都没有。
    思及至此，苏深也不气馁，她喜欢洛丫头，想和她一起玩，而且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想吃什么？”洛丫头问她，目光放向远处，那里有皇城最大的酒楼——明月楼，厨子师承告老还乡的御厨，做得一手好菜，许多皇亲贵戚都称赞说有官家味道。
    苏琛这样的大小姐，应该比较吃得惯这些吧。
    “叫花鸡！”苏深道。
    “嗯？”洛丫头歪了歪头：“叫花鸡？”
    “上次你做的那个，我还想吃！”去不了洛丫头家，那就退而求其次，吃顿叫花鸡。
    “时间有点长，做出来天都黑了，你赶得及吗？”
    “我觉得行！”苏深重重点头。
    “臣觉得不行！”一声粗犷的男音忽然加入对话。
    苏深表演了一个当场变脸，她转过身，朝向声源处，怒道：“怎么哪哪都有你。”
    林统领还是那句话：“您该回家了，小姐。”
    “我吃完饭再回去！家里那些东西都吃腻了，想必你也听说我不吃饭好几天了吧？难得我有个想吃的东西，你还要阻止我吗？”苏深双手叉腰，大有‘敢不让我吃饭我就打小报告给你看’的意思。
    确实有所耳闻的林统领：“......”
    “小姐，请不要让臣为难。”
    苏深一声冷笑：“有能耐你把我打晕绑回去。”说着，手脚并用缠到了旁边的树上。
    林统领：“......”
    洛丫头：“......”
    林统领拱手道：“得罪了。”
    苏深一看这人要来真的，深吸一口气：“你敢！”
    眼看局势要闹僵，洛丫头揉揉眉心，道：“两炷香可以吗？”
    林统领还真停下了动作，偏头看向洛丫头：“什么两炷香？”
    “叫花鸡，两炷香时间做出来，你带回去吃。”
    “真的吗？”苏深明显开心起来。
    两炷香而已，也不是不行，不到万不得已，林统领实在不想扫了苏深的兴，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洛丫头将苏深从树上扯下来，摊开手：“给钱。”
    林统领眉头一挑。
    “哦。”苏深将自己赚来的钱全数上交，直接将钱袋子给了她，半分没给自己留。
    洛丫头环顾一周，走到旁边卖活鸡的摊子前，略一打量，挑选了一只膘肥体胖的母鸡：“这只，顺便帮我杀一下。”
    摊主为难道：“我们不管杀鸡......”话还没说完，一锭银子举到他面前，“......也不是不行，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杀，清理干净，越快越好。”
    而后她直径走到一家饭馆，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小兜布包。
    林统领问她：“这是什么？”
    洛丫头道：“一些果蔬粒。”
    而后她略过林统领，走去了对面一家烤饼摊子，烤饼需要明火，旁边架着个土窖锅炉，火烧得正旺。
    “这位小姐，需要点什......”
    洛丫头将一支玉簪子放到桌子上：“用一下你们的锅炉，两炷香。”
    林统领：“......”
    半小时后，苏深还真就拿到了一只新鲜出炉的叫花鸡。
    “真好啊......”洛丫头抱着用布裹起来的泥巴蛋子，深深吸了一口泥巴散发出的味道，满足地感叹。
    林统领看着这只造价堪比一个养鸡场的叫花鸡，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第99章 国家宝藏
    自此以后, 苏深就时不时跑出来找洛丫头，一次两次之后，硬生生摸清了洛丫头时常出没地点。
    为了更好的蹲到洛丫头, 她甚至让她皇兄查到了那天赌坊内人员的名字, 挨个询问了关于洛丫头的出没地。
    她皇兄问她：“你为什么不直接查洛丫头本人？”
    苏深摇摇头：“不行, 被洛丫头知道了多不好，显得我一点也不尊重她。”
    大皇子：“......”所以你查她身边的人就叫尊重了吗？
    而洛丫头简直像遭了不干净的东西, 去哪都能突然冒出个苏琛，躲都躲不掉，晦气到不行。
    “我说，你没有其他事可干了吗？”洛丫头摁上突突跳的额角, 脚边是因为苏琛突然出现, 她躲避不及, 被迎面跑来的狗子撞碎的鸡蛋。
    苏深理亏, 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会突然蹿出条狗子, 要不我们去买肉包子吧？”
    --

 第204页

    洛丫头因为疑惑微微歪头。
    苏深贴心的给她解释：“俗话说，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我们用肉包子打它, 它就不会回来了。”
    洛丫头：“......”
    苏深看着不远处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摊位：“所以我们去买肉包子吧, 我今天还没吃饭，好饿。”
    洛丫头：“想吃肉包子可以说，不要用这么蠢的借口。”
    苏深摊手：“我也不想啊, 可是我没带钱嘛。”
    洛丫头深吸一口气, 用力闭了闭眼。
    她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自从认识大小姐后，吃饭用的钱多出了四倍。
    倒不是这人吃得多精贵, 主要太能吃了，她的基本上在商区这边活动，苏深在大街上看到什么都想吃，什么都跟没吃过似的，出了路口那家烧饼铺的饼太硬，她嫌咬不动，就没有这厮不吃的东西。
    最过分的是，这人总是空腹来找她，还都是偷跑出来的。
    对苏深府里下人的能力，洛丫头很是堪忧。
    吃到了肉包子，苏深还真满大街找狗去了。
    “所以我为何跟着你。”
    苏深一只胳膊从洛丫头臂弯中穿过，手在身前拿着包子，闻言笑眯眯的蹭了蹭洛丫头的衣袖，道：“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吃饱就要多遛遛，消消食，才不会生病。”
    洛丫头面无表情：“一直是你在吃，我早用完饭了。”
    “那你就陪我逛逛嘛，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洛丫头：“......”得，又绕回来了。
    她们转到一条鲜少人迹的小巷子，两侧青砖爬满苔藓，地上的砖缝长着稀稀疏疏的野草。
    “哎呦呦，这不找到了。”苏深惊喜地拽紧了洛丫头的胳膊：“快看！皇天不负苦心人呐！”
    前方巷子尽头，一条瘦骨嶙嶙的大狗站在那里，夹着尾巴佝偻着身子，正在瑟瑟发抖，望着他们的眼神满是惊恐。
    洛丫头轻轻瞥了一眼，道：“它快死了。”
    “问题不大，”苏深放开洛丫头，轻手轻脚的上前，“只要有饭吃就死不了。”
    她这么做的本意是让狗不要害怕，放松警惕，可偏偏不知怎么的，一言一动都像个偷狗贼。
    洛丫头抬头望天，深深叹了口气。
    “狗子，吃包子不？”苏深在距离狗三步远的地方蹲下，一个白胖的大包子瘫放在手心。
    狗舔了舔舌头，尾巴尖摇啊摇，无助的叫了两声，很着急，但是依旧不敢出来。
    苏深想了想，道：“没有毒的，我吃给你看。”
    然后一口将包子咬出个缺口，再次伸出去等狗来吃。
    皮儿一破，包子馅的香味瞬间散发出来，果不其然，狗子反应更厉害了。
    它疯狂摇动尾巴尖，前爪来回扒着地，喉咙里发出奶狗找妈妈似的叫声，口水从流出来，只是依旧在原地踏步，不敢上前。
    苏深略一寻思，道：“那我放这里。”
    她将包子放在地上，自己慢慢后退，退回洛丫头身边。
    果不其然，她一离开安全范围，狗就试探着往前动了动，然后抬头观察苏深的反应，发现对方没有动作，又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就这样一步一抬头，来到包子旁边，试探着咬了两口，大快朵颐起来。
    一个包子很快吃完了。
    苏深又拿出一个包子，放在手心，如法炮制。
    只是这次她并没有放在地上，就在原地蹲下，伸着手，等着狗子自己来咬。
    或许是确定她们真的不会伤害自己，又或是包子太搀了，狗子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过来，乌黑的眼睛看了看苏深，小心翼翼叼走了包子，放在地上两三口下了肚。
    只是苏深稍微有点多余的动作，它就后退。
    一连吃了三个包子。
    洛丫头在旁边看着，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终苏深还是摸到了狗子，用四个半包子，第五个的包子被她吃了一半。
    “看它吃的那么香，我也跟着饿了。”她说，然后和狗子一人一口，掰着吃了。
    吃饱了的狗子摇着尾巴围着洛丫头和苏深转悠，就是太丑了，毛都快掉光了。
    “你看它多乖啊，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苏深毫不嫌弃，开心的拍拍狗子的头，作为回报，狗子舔了舔她的手。
    “喂它的是你，它围着我转干什么。”
    “说明在它眼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俩不分家......哎，你看它人模人样，谁对它好它就亲谁，好聪明啊，那名字取什么呢？”
    洛丫头不明白这个结论前后是怎么搭起来的，道：“所以？”
    “就叫狗子吧！”苏深一锤定音。
    洛丫头：“......”
    洛丫头知道这条狗，不知道谁家丢的，徘徊很久了，一点也不亲人，她喂过几次，都是远远丢块干粮，人走了它出来捡，从见到它起身体状况就不大好，病恹恹的，一副没几天活头的模样，本以为活不过冬天，哪想到初春又见到了，也是能活，不过这次毛都掉光了，应该没什么活头了，偏偏遇到了苏深。
    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条狗子亲人。
    洛丫头道：“你对小动物很有耐心。”
    苏深：“还好啦，我喜欢动物植物，而且你不觉得很好吗？照顾花草，春天的时候它会开好多漂亮的花花回报你，照顾小动物，它就会认识你，然后亲近你，人也是一样的。”
    --

 第205页

    洛丫头不置可否，不咸不淡道：“是吗？”
    “你看，”苏深边逗弄狗子边道：“我天天来烦你，天天来烦你，等到我那天忽然不来了，你就会想我，然后说，啊呀那个烦死人的女人今天不是不来啦？还来不来呀？”
    洛丫头的唇角一抽：“你在说什么呢。”
    “......小洛洛，”苏深蹲在地上，抬头仰视她，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小兔子：“如果我真不来了，你会想我吗？”
    洛丫头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巴不得这人不来，出口的话却是：“吃你的包子。”
    苏深鼓了鼓腮帮子，不高兴地道：“话题转移的好生硬啊。”
    “这狗你要怎么办，带回去吗？”
    “肯定不行。”苏深想也没想地摇头：“跟我回去它会被关起来的。”
    洛丫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你想怎么办？”
    苏深嘿嘿一笑：“你带回去呗，这是咱俩的狗子，又不是我一人的。”
    洛丫头只觉得心累：“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喂的包子。”
    苏深道：“哪里的话，包子是你花钱买的，我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
    苏深楼主狗子的脖子，一人一狗子齐刷刷抬头看着洛丫头，“带着嘛，你看它多可爱啊，你又不是不喜欢狗子，我们都喂了，难道还要它露宿街头吗？这种给点温暖又抛弃的行为，超级过分啊。”
    狗子似乎知道她们在商量自己的归属，十分应景的呜咽了一声。
    洛丫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这俩居然十分神似。
    “好不好嘛~”嗓音甜腻，尾音拖长，在撒娇。
    可洛丫头觉得，不知为何，这音调总带了那么点威胁在里面。
    洛丫头默。
    “养着吧，你看它多可爱啊。”
    毛豆掉光的瘦狗子，怎么讲都和可爱沾不上边。
    洛丫头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行吧。”
    “洛狗子，你有家啦！”苏深抱着狗子的脖子，开心的将装包子的空纸袋子套在了狗嘴上。
    狗子骤然失去光明，发出一声响亮的呜咽，又闻到袋子里的包子味，顿时不挣扎了，直接舔起了袋子。
    洛丫头道：“等一下，为什么是洛狗子？”
    苏深不假思索：“因为好听啊！我还想给它取名叫小洛洛来着，可是我怕你们两个我叫混了，那多不好。”
    洛丫头：“......感情我还得谢谢你。”
    第二天，苏深以看狗子的名义，和洛丫头约定了碰头地点，又过了几天，约定如果来不了，就让林统领代为传个话。
    苏深在温水煮青蛙，洛丫头看出来了，也没阻止，她不决绝不主动，苏深就默认同意，一来二去，当然发现自己习惯性早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快熟了。
    又是一天，洛丫头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苏深没来，林统领也没来。
    洛丫头有些不耐烦，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但又挪不动步子，有个念头一直在她脑子里打转：万一马上就来了呢？
    通常是，苏深吃什么，洛狗子就跟着吃什么，半个月下来，毛都长出来了，养得膘肥体壮，是一只黑背犬，对外人蛮凶的，会咬人。
    这会儿正趴在树荫下打盹。
    它抬起头，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竖起耳朵站了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洛丫头没发现，她闭着眼睛，心情烦躁。
    忽然，手里的绳子一紧，而后空了。
    狗子带着绳子跑了出去，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洛丫头赶紧追过去，就看前方一堆皇城卫兵拥簇着两个人，狗子摇着尾巴直直扑过去，被侍卫踢了一脚，栽倒在地，紧跟着大刀就要劈下，洛丫头一惊，连忙阻拦，但是狗子跑得太快，眼看就要来不及了。
    那侍卫道：“哪里来的癞皮狗子不长眼，冲撞了公主和小世子，你主人一家都不够赔命！”
    而后一声呵斥：“住手！”声音清亮，十分耳熟。
    洛丫头步子一顿。
    那声音继续道：“那狗子是来找我的，别动它！”
    侍卫急忙收住刀，回过身，毕恭毕敬道：“遵命，公主。”
    在侍卫中央，一男一女并肩而行，他们锦衣玉袍，气度不凡，乍看上去，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只是洛丫头没由来觉得碍眼，那个被称作公主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琛。
    第100章 国家宝藏
    情理之外, 意料之中。
    苏琛，苏深，两个名字并不难猜, 洛丫头并不惊讶, 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只是这一谎言被以这种方式揭露, 还是突兀地过分了。
    苏深神色慌张，抬头扫了一下, 而后朝狗子走去。
    小世子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清馨公主，你去哪？”
    苏深像是十分抵触他的碰触，抬手挥开：“与你无关。”
    说完就要走。
    小世子看了眼那条黑背大权，头骨细小, 皮毛蹭亮, 乌黑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凶神恶煞根要咬人似的, 便道：“你认识那狗吗？脏兮兮的不要碰，万一咬到你如何是好？”
    苏深根本不理他, 来到狗子身边，蹲下身，拍拍狗头。
    只是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平下去。
    “洛狗子, 她没在吗？”
    --

 第206页

    她低声问着, 小世子想跟过来，又害怕狗子，于是喊了两个侍卫在他面前顶着, 他才敢靠近几步, 以为畏畏缩缩的：“喜欢这狗子, 我们找找主人买下来带回宫去，让人洗干净再摸, 狗子身上都有跳蚤的。”
    苏深没理他，或者说，苏深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她现在满心满眼想的只有一件事——
    洛狗子在这里，代表洛丫头也在，她肯定在某个地方躲着，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
    那么发现之后呢？会生气自己没告诉她吗？如果生气的话，会原谅自己吗？
    思有所感的，洛丫头猛的抬头，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洛丫头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表情平静，两人视线相交，她仍是没有什么反应，不咸不淡，似乎认识她，又似乎不认识。
    “小洛洛！”苏深脱口而出。
    洛狗子站起来“汪！”地一声朝洛丫头奔跑过去，它扑到洛丫头身上，欢快的围着她转了一圈，而后咬着她的衣角往苏深那边拽。
    就像他们往常玩的游戏一样。
    洛丫头轻轻拍了拍狗头，示意狗子别闹，狗子领悟到意思，失落的耷拉着尾巴，走到一边去了。
    她抬起头，视线望向苏深，苏深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快哭了似的，可怜巴巴的。
    洛丫头垂下眼，招呼洛狗子转身离开。
    风吹起她的衣袖，脚边柳絮盘旋，带起小小的旋，苏深忽然有种恐慌，她若是不做点什么，她这辈子都见不到洛丫头了。
    这个认知甚至让她感觉呼吸困难。
    她想追出去，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世子的声音：“清馨公主，你遇到什么人了吗？”
    苏深猛然回神。
    她不能走。
    如今前线战事吃紧，他们的兵马节节败退，再这么下去，城门被攻破指日可待。
    而这位世子，表面是来探访，实则是来增兵的，人家带着兵来救他们，她不能就这么把人扔了。
    “没事。”苏深摇摇头，唇角抿了抿：“我们继续，世子想吃什么，我对这条街熟悉，知道哪家店好吃。”
    “早就听闻清馨公主活泼可爱，与一般人不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倒是觉得，公主就应该像你这样的性子......”
    苏深没听进去他说什么，僵硬地扯个笑：“哈哈。”
    回头的时候，她又下意识向那边望去，来往的人群中，早就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二天，苏深早早出了门，跑到桥头的柳树底下等洛丫头。
    她是以找世子赏花为由出来的，暂时禀退下人，只有一小会儿时间，世子那边已经有人通报了，不能让人等太久。
    “公主，您......”
    “再等一会儿。”苏深止住宫女欲言又止的话，“回去等我。”
    “可......”宫女面露焦急，还想再催，被苏深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宫女道：“奴婢就在路对面，公主有什么事招手就是。”
    苏深催她：“快走快走！”
    一开始她隐瞒身份，是因为两个人不熟，后来她隐瞒身份，是因为不确定洛丫头知道后能不能接受，现在洛丫头知道了，事情就向着她最担心的方向发展了。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时间到了，洛丫头依旧没有出现。
    一股剧烈的委屈感侵袭而来，苏深鼻子一酸，十分想哭。
    她狠狠抹了把脸，吸吸鼻子，准备往回走。
    隐约中，忽然传来几声狗叫。
    苏深步子一顿，愣住。
    一只黑背狗子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到她跟前，耷拉着舌头，脑袋直往她手心里拱。
    苏深摸了摸狗头，换来一声愉悦的狗叫。
    “小洛洛！”苏深转过身，洛丫头就在她身后，熟悉的模样，表情依旧冷淡，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
    “小洛洛......”苏深又委屈又开心，心情复杂，想笑一下，却没成想直接哭了出来。
    水雾朦胧中，身影缓缓靠近，温热柔软的手指触碰到自己脸颊。
    洛丫头轻轻叹气：“怎么还哭鼻子呢，谁欺负你了？”
    苏深吸吸鼻子：“没，没有。”
    “也是，”洛丫头声音带着笑意：“谁敢欺负我们公主陛下。”
    话中带着揶揄，不知怎么的，苏深脸一下子红了，她道：“我，我也不能选......”
    “嗯，没怪你，”洛丫头将糖葫芦举到她面前：“吃不吃？”
    “吃！”苏深一把抓住糖葫芦。
    “今天吃饭了吗？”
    苏深咬了口糖葫芦，酸酸甜甜：“没有......”
    洛丫头失笑：“你之前说的，城东那家新开的馄饨店，我找老板留了张桌子，我们去吃？”
    苏深僵硬了下：“啊？现在吗？”
    洛丫头也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朝路面对面看去，卖簪子香粉的摊子后面，隐隐露出来花轿的一角。
    洛丫头抿了抿唇，静静看着苏深，没说话。
    “明天......不，过一段时间好不好？等我把世子送回去。”苏深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父王说让我带着他玩。”
    “他是你将来要嫁的人吗？”
    苏深被吓了一跳，抬头看着洛丫头，小鹿似的眸子里满是恐慌：“不会的，怎么可能！”
    洛丫头用力闭了闭眼，似乎在平复情绪：“你父王有没有这个意思，你不清楚吗？”
    --

 第207页

    没压制住，声音有些大。
    苏深解释道：“不是，我真的没有......”
    “你去吧，不要让人等久了。”说罢，洛丫头冷冷瞥了眼苏深身后，带着洛狗子转身离开。
    苏深下意识想追，有个近在咫尺的声音喊她：“公主，世子那边怕公主在路上遇到危险，派人找过来了。”
    她回头一看，宫女又跑过来了。
    苏深气不打一处来，道：“本宫不是告诉你不要过来了，听不懂人话吗！”
    苏深很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公主当即就跪下了，磕头道：“公主赎罪，奴婢实在是......”
    后面的话苏深没听，她已经引起关注了，追洛丫头也来不及，在这里耗下去只会更加没意义。
    至于洛丫头，只能以后再解释了。
    这么想着，苏深抛下宫女，回了轿子。
    为了苏深，洛丫头将自己半个月行程都空了出来，眼下没了苏深，还真不知道去哪。
    看了看热闹的街市，洛丫头摸摸洛狗子的头，问它：“吃不吃馄饨？”
    洛狗子歪了歪头，疑惑地呜汪了声。
    洛丫头带着洛狗子去了那家馄饨瘫。
    在京城外不远处的城郊，坐落着一座围着篱笆院的小竹屋，夕阳渐落，竹屋前方竹影飒飒，似乎在林间深处，有不知名的东西在来回穿梭，显得竹屋更加孤寂。
    洛狗子起初来的时候夹着尾巴，大气不敢出，现在熟悉了，一到小屋，绳子放开，它就大叫着朝竹林深处追过去。
    洛丫头看了狗子一眼，没管它，径自推开栅栏，回到屋内。
    屋内比屋外更加漆黑，明明竹子做的墙壁有许多空洞，外面的光却半点照不进来，黑洞洞的，像进了另一个空间。
    房间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洛丫头垂下眉眼，摸到门背面挂着的火折子，嗤地一声，火光亮起。
    微弱的灯光下，一个黑色的影子‘嗖’地钻入了桌子底下。
    在光找不到的位置，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骨灰坛。
    “回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里屋响起。
    “嗯。”洛丫头轻轻应了声，走到桌子边的竹椅上坐下，火折子将煤油灯点亮。
    黑烟混合着焦油味道在房间蔓延，里屋传来阵阵咳嗽。
    “咳咳咳.....我这一把老骨头，早晚让你呛死！咳咳咳......”
    洛丫头不为所动：“师父，这话您说了十年了。”
    房间里的黑影诡异地顿了一下，突然暴躁：“十年怎么了！你是不是嫌我老了，糟老头子一个，教不动你！在我手底下学东西委屈你了是吗？！想当年老身我……”
    脚步声靠近，手里被塞进一个热腾腾，软乎乎的包子。
    老者一下子禁了声。
    洛丫头道：“青瓜馅儿的。”
    老者嚼着包子，含糊不清道：“我就说城东那家最好吃……”
    洛丫头进屋的时候掐灭了火，她转身往外走，走到堂屋的时候，火折子“扑哧”一下燃烧起来，带起歪七扭八的黑烟，与昏暗的房间融为一体。
    阴影里，有个巨大东西慢慢蠕动了一下。
    洛丫头轻描淡写的撇去一眼，动静消失。
    “丫头！”洛丫头将要推门出去时，老者又喊住她。
    洛丫头停下动作，朝他望过来。
    “她怎么样了，摊子生意景气吗，那几个狗娘养的东西，最近有没有找她麻烦啊？”
    “……”
    洛丫头没说话，房间有片刻沉寂。
    ‘乓！’地一声，有东西从桌子上掉了下来。
    一直以来，堂屋深处就游荡着什么东西，时不时弄出点动静，彰显存在似的，不甘寂寞，又不敢去光亮处。
    “你为什么不说话？嫌我糟老头子烦人，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洛丫头叹了口气，今天这个门，不说清楚她算是出不去了。
    于是她回过头，正色道：“摊子早不开了，两年前就易主了。”
    房子深处的人顿了一下，而后拔高声音，道：“你说什么？不可能！”
    话语夹杂着暴怒，堂屋里瓶瓶罐罐碰撞声一片，这些‘东西’被震慑到，受到惊吓，纷纷不安起来，跃跃欲试地想从狭窄阴暗的房间逃走。
    碰撞声愈演愈烈，激荡的回声仿佛要把这间小小的竹屋震碎。
    洛丫头淡淡道：“您把他们吓到了。”
    “安静！谁敢放肆！”老者一声怒喝，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洛丫头额前的发丝轻轻动了动，下一刻，一个黑洞洞，裹着血红色皮肉的骷髅出现在洛丫头面前，距离极近，接着微弱的火光，骷髅脖颈间干瘪的血管清晰可见。
    “那她去哪了？告诉老身！她去哪了！……一定是有人逼她走的对吗？是谁！谁这么大胆！我要杀了他，我要把他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骷髅身姿高大，是个俊秀的骨相的骷髅，出口的声音却老得不像话。
    此刻骷髅情绪激愤，咆哮而出的话中，还带了几丝湿哒哒的血沫，腥得让人几欲呕吐。
    洛丫头抹了把脸，道：“师父，您又记不得了，现在的七年后，您口中那位姑娘，已经死了七年了。”
    墙缝里出现一个香炉那么大的黑色小人，艰难地拖着一个对他来说很大的瓶子，递到洛丫头垂着的手中。
    --

 第208页

    洛丫头将瓶子举起来：“这是她的骨灰，丧葬火化一条龙，您亲自操办的，人都是您亲自杀了的。”
    骷髅震惊，瞳孔地震，僵硬在那一动不动。
    他想反驳，可姗姗回笼的记忆告诉他，事实就是这样。
    洛丫头叹了口气：“师父，您还有事，天暗了，挂在外面的符咒还没收。”
    骷髅似乎花了好大劲儿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他僵持了一会儿，缓缓后退，瓷瓶被他捏在手里，染上血印。
    洛丫头垂下眼，推门走了出去。
    此时夕阳还有余光，光线透过门缝照射进来，照亮了堂屋，堂屋深处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口楠木棺材，棺材盖敞开着，上面放着一颗脏兮兮沾满血污的人头，脸部朝向门口，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洛丫头，似乎从她进门起，视线就没移开过。
    洛丫头将洛狗子喊回来，牵到新盖的狗窝旁拴住，照旧在它喝水的盆子里洒了一把符灰，就去林子里的乱坟岗收符咒了。
    半个时辰后，洛丫头踏着月色回来，洛狗子喝完符灰水睡得很香，回到房间，她师父又坐回了里屋。
    洛丫头将人头塞进棺材里，盖上棺材盖子，映着人头怨毒的视线，她笑了下：“今晚也请不要发出声音，吵到我睡觉，我就把你扔进盐水池子。”
    人头瞳孔瑟缩了下，不好的回忆用上心头，他愤怒地闭上了眼睛。
    洛丫头拍了拍棺材盖，熟练地躺上去。
    这个棺材盖，是她的床。
    将将睡着的时候，一股子血腥儿从边上靠了过来。
    洛丫头睁开眼睛，骷髅站在她边上，立得像一根柱子。
    “师父？”洛丫头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带着倦意。
    “你现在立刻出发，去晋南。”
    语气带着命令，态度严肃。
    洛丫头愣了一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登时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现在出发？”
    “晋中出现了瘟疫，晚上经常有人家中猝死，甚至出现一夜之间，整个村子全部死去，无一生还的惨事。”
    洛丫头道：“恐怕不是瘟疫那么简单？”
    “十之八九，你且去看看，不管是不是瘟疫所致，大批量死人，下一步定会冤鬼横行，带上你的狗子，即刻启程。”
    洛丫头点头：“好。”
    嘴上答应着，心底却有些迟疑。
    苏深那边还不知道她要离开了，眼下深更半夜，城门不让进，她也没办法托人告知，总归有些放心不下，不过转念一想，苏深这几天天天陪着世子玩，也顾不上她，这边离着晋中不算远，快些处理的话，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
    思及至此，洛丫头不再迟疑，立刻收拾东西，从狗窝里叫醒洛狗子，一人一狗摸黑上了路。
    洛狗子被灌了符水，睡得香甜，被喊醒不大高兴，仰着脖子闭着眼睛，呜嗷呜嗷地发脾气。
    洛丫头带狗子回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狗子灵性的很，能看到鬼怪，且性情和外表一样，十分凶悍，能制住野狼，硬生生凭借自己的本事，跻身凶兽行列。
    凶兽本就驱邪避灾，洛丫头给狗子灌了些符灰，竟也能帮着捉鬼了，就走哪都带着。
    初遇苏深的那一晚，她出现在宫墙外面的原因，是去超度一个被毒死后扔出宫墙外宫女的冤魂。
    至于赌坊，她是去收钱的。大皇子的单子没给她结账，说自己手头紧，让她去赌坊自己赚，在此之前，洛丫头从未踏入过赌坊，心中不免好奇，于是一边吐槽大皇子，一边走了进去。
    然后发现也就那样。
    自从带着苏深去了一遍之后，洛丫头再也没进去过。
    晋中在西南方，洛丫头去驿站雇了辆马车，加了三倍的钱，车夫才答应将她送往晋中县城，不过并不进去，在临近的驿站停下，剩下的路洛丫头自己想办法。
    谁都知道，晋中如今是座死城。
    洛丫头一宿没睡，在车上睡了会儿，醒来后已是傍晚。
    身边暖呼呼的，另一边是有些扎人的稻草，洛丫头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暮色下的天空。
    大片云彩被安置在西方的天空上，云层很厚，阳光照射着，红黄不等，只有一轮夕阳，如被血浸染过似的。
    血色残阳，不祥之兆。
    洛丫头闭了闭眼，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她的心突突跳得厉害，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总归是不大好的。
    偏头看了眼洛狗子，狗子早就醒了，却不起来，趴在稻草堆上，等着一双乌黑的豆眼滴溜溜的瞅她，贼眉鼠眼的模样像是比她还能活。
    她伸手撸了一把狗子，对车夫道：“师傅，还有多久到？”
    “不远了不远了，”车夫道：“太阳落下去之前就能到镇子，不过前面的路我也不过去了，你得自己走。”
    镇子之后就是晋中，一座瘟疫笼罩下的死城。洛丫头也没打算让他跟过去，况且一开始谈好的就是送到城镇，于是洛丫头客气道：“麻烦了。”
    车夫一路上无聊，这会儿洛丫头醒了，就想和她聊两句，毕竟谁也不理解，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非得去那个鬼成干什么。
    “姑娘，晋中不太平，你不顾危险的过去，是去做什么吗？”
    洛丫头垂下眼，道：“实不相瞒，我是晋中人，半年前来去京城学织布，本想回家孝敬爹娘，没成想出了这么个事情。”
    --

 第209页

    洛丫头生得乖巧，面无表情时都自带一股楚楚可怜的无辜样，车夫深信不疑，又是惋惜又是担忧：“姑娘，你也别嫌我老头子说话难听，这晋中早已是座死城，你父母恐怕......你何不等等，风波过了再回去，眼下回去，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个什么事情......”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时间一晃而逝。
    最后一缕夕阳沉没下去的时候，洛狗子忽然嗷呜了声。
    洛丫头顺着防线看过去，凌乱的石堆后面，隐约有个什么东西。
    “师傅，在这里停下来吧。”
    车夫十分诧异，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一个小姑娘独自留在这做什么？
    但是远处绵延的小路越来越看不见了，愈往深处看，愈发像一条阴间的不归路，看得人凉飕飕的。
    车夫心里发怵，竟是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那，我就把你放这了？”
    “给您钱，多谢。”洛丫头带着狗子下车，将钱交给车夫。
    车夫没再说话，惋惜地看了一眼洛丫头，驾着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到车夫的马蹄声远了，洛丫头松开洛狗子的绳子，洛狗子毫不犹豫冲着乱石堆冲去。
    它显示闻了闻，而后用爪子在一个地方一顿刨。
    洛丫头上前，帮助它将石块搬开，石头底层有大片还未干的血迹，随着石头的掀开，一件女款黑色锦袍露了出来。
    洛丫头皱了下眉，示意洛狗子不要上前，她四下打量，找到一根干枯的树枝，用树枝将袍子挑开。
    挤压的腥臭味儿一下子散了出来。
    袍子底下，是个被砸成稀烂的女人。
    她的脑袋完全碎了，眼球和红白的粘稠物一起附着在石头上，即使石头般离了位置，也依旧掉不下来。
    在领口的位置，一堆头发中，有一支崔玉簪子横在那里，周遭的污浊丝毫没染到它，干净到诡异。
    洛丫头将蹲下身，将簪子拿起来。
    花珠轻摇，一滴血顺着滴落。
    她燃起一张火符，火光照亮簪子，也映在她白净的脸上，绯红色瞳孔显得她像个妖艳的鬼魅。
    在簪子另一边，刻着几行字：汝知悦矣
    洛丫头歪了歪头。
    她认字，却没读过正经书，出了篆法术数之外一概不知，因此根本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书到用时方恨少，于是她索性将簪子收了起来，准备找个读书人问问。
    洛丫头一张安魂咒贴上，又将石头搬了回去。
    时间紧迫，她没空挖坟，放个石头盖起来，也算入土为安吧。
    又般了些石块盖住，洛丫头继续往前走。
    月亮升高的时候，路也变得明亮。
    洛丫头低着头，专心看着路面。
    走着走着，洛狗子停了下来，伏地身子，冲着前方低嚷。
    洛丫头顿住步子，唰地抬起头。
    在远处的路中间，一个身着破烂长袍，披散着的头发的女人静静立在那里，头发垂下来挡住脸，脚尖将将离地几寸，一只脚朝前，一只脚朝后，看不清正面还是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把握好，还有一章_(:з」∠)_
    感谢在20220514 21:00:52~20220601 22:2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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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国家宝藏
    洛丫头定了定神, 从袖口中抽出一柄桃木剑来，剑尖指向女鬼。
    洛狗子紧紧靠在她腿边，微微低下身子, 冲女鬼怒吼。
    厉鬼拦路, 从业这么多年, 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这只鬼要么道行深，要么就是胆子大。
    微风吹过,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带起洛丫头的发丝，迷了眼睛。
    洛丫头本能地闭了下眼，面前的女鬼骤然消失。
    洛丫头大喝一声：“起！”
    狂风应声而起, 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朝一侧抛洒过去。
    ‘滋——’皮肉烧着的声音传来, 女鬼现形, 身上一片未烧完的星火点子。
    额前的头发被烧毁不少，两个泛着血气的眼珠滴溜溜地瞅着她, 充满怨毒，杀意犹如实质，却碍于星火符, 不敢上前半步。
    洛丫头有些意外。
    她用的不过是最普通的星火符, 居然对这只鬼造成如此之高的伤害，让鬼这么忌惮。
    但鬼这种东西，打不过就跑, 很会权衡利弊, 绝不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一般情况下，鬼早跑来了, 这只鬼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明知道打不过还要留下。
    洛丫头心里有了底，不慌了。
    她摸出一张符咒，贴到桃木剑柄上，足下轻点，整个人游鱼似的轻盈跃出，朝着女鬼刺过去。
    女鬼发出嘶吼，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一人一鬼身影纠缠在一起。
    很快，洛丫头就发现，这女鬼打架方式不大对劲。
    出招不是致命带着杀意，而且抓住一切机会和她近身相贴，肢体柔弱无骨，动作柔媚，似乎自己面对的不是个置她于死地的驱鬼师，而是她阴阳两隔，念念不舍的情人挚爱。
    洛丫头：“？”
    突然，旁边发出一声凄厉的狗叫，狼嚎似的，嗷声特别大。
    --

 第210页

    洛丫头一惊，偏头看过去。
    而后眉心一凉，一道黑气自眉心注入身体。
    她暗叫一声遭，女鬼趁她分神，抓住机会进入了她的身体。
    凉意包裹全身，仿佛没穿衣服走在冰天雪地的河面上似的，骨头都在叫嚣着冷。
    心里一突突，而后又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她的身体被剥夺了控制权。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一瞬间，洛丫头醒了过来。
    她身处一个奇怪的空间，没有形体，看不见自己的手脚，意识游离其中。
    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在不远处的半空中飘着。
    洛丫头过去，发现这是一颗小小的心脏，心脏已经不跳了，却了一块，似乎被什么东西咬掉的，牙印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那东西齿缝中留下的血肉残留。
    心脏周边围着一群薄薄金色血雾，缠绕着心脏围成一圈，就像一双手在小心翼翼捧着一样。
    察觉到洛丫头靠近，血雾围着心脏散开，距离拉近，将心脏包裹起来，生怕外来者做出任何破坏心脏的行为。
    残缺的半颗心，被视若珍宝似的护着。
    洛丫头后退了一下，血雾再次散开，围成一圈光带，再次恢复原本的样子。
    心脏还残留着血沫，光带的粒子小心翼翼凑过去，将其擦掉。
    洛丫头愣愣看着这一幕，心口隐隐犯痛。
    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这颗心脏的主人，和这些血雾的主人发生过什么，她一概不知，但不知为何，就是一阵一阵的难受。
    悲伤的情绪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浓，洛丫头也愈发感觉难以呼吸。
    ‘哒哒——’
    ‘哒哒——’
    听到声音，洛丫头望过去，周遭的景象变了，她来到一个长满鲜花的院落中。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自花丛后面传来。
    而后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子步履轻缓地走了过去。
    洛丫头顿了一下，两人面对面擦肩而过，洛丫头没有在对方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对方就跟没看见她似的。
    女子穿过花丛，曲径通幽的石板小路尽头，一位娇俏可爱，身量纤细的女孩正在荡秋千，看到蓝衣女子过来，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嘟起嘴吧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看她。
    蓝衣女子叹了口气：“小月，我来晚了，向你赔不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女孩偷偷看了她一眼，嘴巴撅得老高。
    蓝衣女子头痛的叹了口气：“我给你带了礼物，不看看吗？”
    女孩这才搭理她：“什么礼物？”
    蓝衣女子从袖口里掏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翠玉簪子。
    洛丫头一下子就认出来，那只簪子，正是她在石头底下压着的人那里，捡到的那一只。
    下个瞬间，场景归于黑暗。
    马蹄声踏空而来，不等她反应，周围再次亮了起来。
    冲天的火光仿佛要将天地都烧烬，无数人哀嚎着倒在火焰中，一些人骑着马，欢呼叫嚷着，手上拿着带血的弯刀，一刀一条人命，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根本无法反抗，砍瓜切菜似的被夺去生命。
    洛丫头被震住了，面前一个妇人倒下，她下意识去接，却发现自己的手从对方身体中穿了过去，妇人摔在血泊中，脸被划画伤，下半身已经不在了，她睁着双眼死不瞑目，里面满是悲痛，双臂死死抱着个破衣服包裹起来的襁褓，襁褓被两支利剑射穿，血浸透衣料，与妇人的血融为一体。
    尸堆成山，血流如水，人间炼狱莫过于此。
    晋中城沦为死城的真相，竟是如此。
    关外蛮人的一支队伍冲破我方军队，突袭了晋中城，将晋中屠尽后又撤了回去，晋中并不大，但离皇城近，蛮人这么做，是为了给朝廷下马威，朝廷为了封锁消息，避免民众恐慌，便封了城，对外宣称晋中瘟疫横行，染上就是不治之症，民众听了，自然不敢再过来。
    洛丫头闭了闭眼，心头五味陈杂，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无力。
    耳边哀嚎和欢呼还在继续，这场以杀戮为名的盛宴，从头到尾，她只是个游离在外的过路客。
    “小月！！！”熟悉的淡蓝色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那个恬淡如水的女子，此时衣衫不整地被一群异服蛮子拉着，往路边的草垛里带，稻草垛她哭喊尖叫着，即使脸上沾满血污泥水，也依然不掩美貌。
    蛮子生气与她的不配合，抬手在她脸上扇了几巴掌，嘴里咒骂着一些粗俗的话，女子充耳不闻，并不在意，仿佛被打的不是她，眼睛牢牢锁定另一个方向。
    在那里，那天荡秋千的女孩，一身墨色长袍奋力挣扎，正在被人往马车上拉。
    拉她的人是蛮子头领，宽大布满厚茧的手掌捏着女孩的肩膀，仿佛轻轻一用力，女孩的肩膀就会被捏碎。
    “月儿！！！”蓝衣女子凄厉地喊着，又被打了一巴掌。
    “妈的，小娘们儿吵死了。”那蛮子说着，接下裤腰带，掐着蓝衣女子的下巴，强硬的塞进了她的嘴里。
    月儿也不好受，她想往外跑，蛮子头领狞笑着，将她的双手绑在马车上，就着跪趴的姿势，扯掉了她的衣服。
    “婵姐姐！你们这些蛮子，不许动我婵姐姐！放开她啊！！”
    --

 第211页

    蛮子头领道：“既然你们姐妹情深，那就给老子看个够！”
    陈小洛不忍再看，闭上眼睛，蛮子们张狂的笑声传入耳膜，隔绝不掉。
    她握紧拳头，无处发泄的愤怒充满了胸腔，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一个误入其中的看客，被迫目睹着一段不久前曾真实发生过的人间炼狱。
    风吹起火焰燃尽后的灰烬，一切杂音都消失了，洛丫头睁开眼睛，还是那个地方，时间却是几天之后。
    这次骑在马上的人换成了皇城的官兵，正将尸体一具一具地抬进万人坑，他们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难看，没有人说话，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尸体相撞的抨击声。
    洛丫头下意识往蓝衣女子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件被血水浸透，破烂不堪的蓝衣裳，和被蓝衣服裹着的，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尸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似是被野兽啃过，胸膛都被剖开了，内脏残缺不全，十分凄惨。
    由于身体太过零碎，官兵无从下手，就找了张席子过来，将她用衣服兜到席子上，扔进了万人坑。
    洛丫头一直看着他们抬完，也没看到月儿的尸体。
    不过不重要，她知道月儿在哪。
    蛮子们将扔在了撤离的路上，用一块大石头活活砸死了。
    场景消失，四周归于黑暗。
    再次面对这颗心脏，洛丫头心里满是悲伤。
    “你的意思我了解，但抱歉，我不能让你操纵我的身体，你想完成的事，交予我来。”洛丫头低声说着，念了句法咒。
    一阵头晕目眩，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了那块大石头旁边。
    洛狗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耳朵警惕地立起来，嘴里阵阵低吼。
    洛丫头道：“洛狗子，过来。”
    洛狗子愣了一下，歪了歪头，又使劲儿嗅了嗅，欢快地摇着尾巴扑了过来。
    它扑到洛丫头身上，委屈地冲她叫了两声，似乎在告状。
    “别闹。”洛丫头轻拍狗头，洛狗子这才安静。
    后背和靠着冰块一样寒冷，洛丫头将符咒烧成灰，涂抹满手，而后背过手，将那只鬼从身后生生拽了出来。
    鬼本能地反扑，被洛丫头紧接而来的一张符咒拍在原地。
    “磕磕磕......”女鬼怨毒又畏惧地看着她，气得磨牙。
    洛丫头表示理解，不管生前是什么样子的人，只要变成鬼，都一个德行，就像人生来呼吸一样，鬼天性害人，生来如此，这个鬼才过头七，就有如此克制力，已经很不错了。
    洛丫头拿出簪子，女鬼立即转移目标，死死盯着簪子，浑浊的眼里充满悲伤，“呜呜”地不住哼叫。
    “你的尸体我找不回了，但是我可以送你们一起上路。”洛丫头叹了口气：“安静些。”
    说完，她撸起袖子，双手扒住石头边缘，奋力一抬。
    那块大石头又被抬了起来，细小的石块自大石头滚落，砸在底下血肉模糊的尸体上。
    女鬼一见尸体，突然开始激动，要不是符咒镇着，此时已经冲了过来。
    洛丫头沉了沉气息，用力掀开，大石头被掀到一边。
    尸体的全貌显现出来。
    血肉模糊一团，明显能看出少了些衣服。
    洛丫头别过脸不忍再看，顺手撕掉了镇着女鬼的符咒。
    身后传来女鬼如泣如诉的低吼，洛丫头抿了抿唇，拿出一张空白符咒，虚空一贴，符咒浮在身前，她便用手凌空画了起来。
    往生符纹路复杂，费时费力，画的时候最好专注，一蹴而就。
    洛丫头用画符咒的时间，留给她们相见。
    洛狗子蹲坐在洛丫头和女鬼之间，竖着耳朵，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疑惑地歪起狗头。
    它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大打出手，现在怎么突然和解了？
    画完最后一笔，洛丫头已是满头大汗，她转过身，两个容貌秀丽，恬静的女子并排而立，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她们眉目温和，举手投足间，嫣然是富家教养出来的大小姐，全然不似方才的鬼样子。
    洛丫头心中明了，问道：“准备好了？”
    两位女子对视一眼，月儿屈身行了个礼，咯咯一笑，道：“准备好啦，多谢姑娘啦！那柄簪子若不嫌弃就收着吧，可以护魂魄不散，是婵姐姐给我的法器呢。”
    洛丫头笑笑：“谈不上谢，分内之事罢了。”
    倒是蓝衣女子，面色几分担忧：“姑娘，有句话或许你不爱听，但你帮了我们，不告诉你，我和月儿怕是过意不去。”
    “什么事？”
    “姑娘可否有心仪之人？”
    洛丫头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之类，这一问整得她有点懵：“嗯？”
    蓝衣女子垂下眼：“我以前跟着老师学过几天相面卜卦，姑娘耳垂泛白，眼有血丝，腕间发黑......是姻缘衰败之像，若是没有便还好，若是有心仪之人，恐怕......姑娘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洛丫头脸色一变，沉声道：“我知道了。”
    卜卦者不自问，洛丫头也是懂卦象的人，自然明白其中的讳莫言深。
    她的心仪之人......不知怎的，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张清新俏丽的脸，水漾的眸子看得人心颤。
    洛丫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将两个枉死的冤魂超度。
    --

 第212页

    随着符咒燃尽，面色又空荡一片。
    她将月儿的尸体一把火烧了，将簪子收回怀里，往晋中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乌云盘旋在晋中上方，好似底下的阴曹地府。
    大好的晴天，唯有晋中，月光照不进去。
    她心一横，对洛狗子道：“走！”
    一直走的话，天亮前应该能赶回去。
    洛丫头进门时，正赶上送亲队伍出城门，不到开门的时辰，城门却大开着，百姓纷纷街头相送，万人空巷，热闹得仿若一年一度的盛大庙会。
    “敢问大哥，这是怎么了？”洛丫头给守城官兵出示进城文书凭证的时候，顺嘴问道。
    “清馨公主出嫁，皇上大摆宴席，今儿个城里所有有名有姓的酒楼免费吃，不收钱，你啊，回来的正是时候。”官兵笑呵呵地将文书还给她，却发现对方没接，脸色难看地吓人，像是被人抢了对象似的。
    “姑娘？”
    洛丫头这才惊醒过来，转头就往城外跑。
    “姑娘！你的文书！哎！”
    洛丫头什么也听不见，她现在心里乱极了。
    送嫁队伍很长，一眼望不到头，队伍不管有本国士兵，还有邻国精锐，普通人贸然靠近，一定会被刺死。
    洛丫头回到竹林小屋，将洛狗子托付给师父，便收拾行囊，上了路。
    倒不是追回苏深，她求着师父帮忙算了一挂，苏深近几天有血光之灾，她必须赶在灾祸来临前，到达苏深身边，帮她化解过去。
    若是化解了这一关，苏深往后的日子，必将顺风顺水，平安到老。
    洛丫头之前就和大皇子有交集，也周游各国，四处奔波着处理鬼魅作祟的事情，因此找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进入并不困难，只是需要时间。
    等她赶到，追上送亲队伍的时候，却得知苏深已经提前出发了，楚国国君突发恶疾，楚国太子便想着提前迎娶太子妃，冲个喜，给国君冲冲晦气。
    便连夜派人将苏深带走，提前娶着。
    洛丫头脸色骤变，立即调转马头去追。
    两个时辰后，在半路发现死去的接亲小队。
    人体残肢混合着马匹的尸体到处都是，财物洗劫一空，苏深不见踪影。
    洛丫头脱离一般从马上摔下来。
    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她知道，苏深这命数，她终究是没赶上。
    洛丫头回到竹林小区，闭门不出，给她师父看得心惊胆颤，连没完成晋中城的任务这件事，都没敢拿出来说她。
    再次得到苏深的消息，是蛮子攻破皇城的那一天，也是半月之后。
    苏深被劫生死未卜，楚国国主当夜病死，皇子大怒，撤回了援助皇城的兵马，失去外援，皇城很快被攻陷。
    蛮子头领带着队伍冲进来，将皇族整个杀了个干净，放进了自己坟墓，说要做陪葬。
    苏深没受什么罪，被抓去的当晚，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毒药，一瓶药给自己毒死了，死后尸体也被下了陪葬，作为陪葬品，一家团聚。
    第二日晚上，洛丫头偷偷下了墓穴，翻找出苏深的棺材，将簪子从苏深心口插入，又在棺材内部贴了几张血写的符咒。
    清晨，洛丫头回了竹林小屋，带着洛狗子去了楚国。
    五年后，楚国剿灭蛮子，洛丫头回到皇城，辞去军师一职，谢绝了皇帝的赐婚，独自一人去了蛮王陵寝。
    这时候蛮王已经葬了进去。
    蛮王死于毒杀，毒药是洛丫头亲手配的。
    沉重的石门随着机关的开启缓缓打开，她从入口缓步进入，表情寡淡，有些愣神。
    来到陪葬室前，她将手里的糖葫芦放到其中一口棺材上，轻轻抚摸着棺材，犹如抚着心爱之人的脸颊。
    “我给你带了糖葫芦，别害怕，等我来找你。”
    玉簪能滋养魂魄，给魂魄提供保护，保留神志，像是加了一道天然屏障，也能护着不被黑白无常发现，但有期限。
    一千年后，玉簪碎裂，保护失效。
    苏深化成鬼以后，靠着玉簪，整个墓穴没有鬼能伤害她，换句话说，整个墓穴的鬼，包括墓主人，都会是她的食物和养料，靠着这些养料，她还能继续存在个几百年，几百年后，就必须有生魂滋养。
    洛丫头以心头血在墓室的地上画了个束缚，与其定下约定，若干年后，她一定回来链接束缚，若是错过，不管将来如何，她必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束缚纹路繁琐，阵法巨大，画完后，洛丫头已经是失血状态，看什么都眩晕，感觉呼吸都费力气。
    或许要死了。
    她茫然地想着，靠在苏深的棺材上，一动也不想动。
    恍然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
    “小洛洛！”清脆的嗓音如同百灵鸟，每一个音阶都透着灵动。
    一个嫩黄的身影在她摇来晃去。
    “你不要睡呀，还没给我讲故事呢！”身影的主人似乎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不满地摇晃着她。
    “睡睡睡，就知道睡！不给我讲故事就算了，你为什么把我的糖葫芦也吃了？”
    好吵啊这个人......陈小洛迷迷糊糊地想，她大脑昏昏沉沉，整个人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
    而且糖葫芦？谁吃她糖葫芦了，不是都放在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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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小洛！喊你听见没！”声音陡然增大，如同炸雷。
    “什么？”陈小洛一个激灵，陡然清醒。
    苏深气鼓鼓的脸近在咫尺，手指戳着她的脸，像在戳气球似的，没好气地道：“你都睡一天了，死人都没你这么能睡。”
    “你说什么糖葫芦？”陈小洛受不得这个委屈。
    苏深举起手里的木签，在陈小洛面前晃晃。
    木签上只剩一个孤零零山楂果，裹着晶莹的糖浆，看上去十分诱人。
    “你还有脸说，说好给我买的呢，结果自己全吃了！”
    “我好像做了个梦。”
    苏深挑眉：“梦到两只老鼠抬你腚？”
    “......”
    “陈小洛？”苏深伸手在陈小洛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你睡傻了吗？”
    下一秒，陈小洛低下头，一口咬在了仅剩的一颗山楂果上。
    苏深当即炸毛：“陈！小！洛！”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完结啦，谢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下一本也希望能继续关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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