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verfield》 01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1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1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1 2000年的四月初,佘骏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这是一个少年,个子中等,长得有那么一点好看。他在一个冷冷清清的水吧里当侍应生,袖口发黑,头发也是黑色的,隐隐约约能看见从前染过的一点蓝。佘骏是水吧的常客,这天,佘骏抓住了这少年端着托盘的手腕。 “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的袖子有多脏啊。”佘骏说着放开了他,在沙发扶手上抹了抹手。 他把盘子放在佘骏跟前的桌子上,然后卷起了袖子:“对不起先生,我的袖子在被你过之前还没有这么不干净。” 佘骏被他说的一愣,抬起眼来上下的打量这个人,然后抓起盛冰块的杯子摔了过去。对方没有躲开,夸啦一下被砸了个趔趄,碎玻璃和冰水混在一起粘在头发上,一会儿,流下血来了。 这少年灯光下的身影没有动,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 主管连忙跑过来说这位先生您别生气,他是新来的,还不快道歉! 少年额上淌着血,慢慢的说:“对不起,这位先生,我马上换一份冰给您。” 佘骏在后面叫住了他:“小子,你叫什么。” 对方似乎没有听见,加快脚步往后面走去了,直到佘骏离开水吧,他都没有出现。 佘骏是一个普通人,在这个城市人口不足十万的小城里给党当差,二十五岁,没有女朋友。 佘骏再去水吧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并没有谁的额上粘了白纱布,他转悠了半天,最后倚在柜台上问:“那天让我甩了杯子的那个小子呢?” 柜台里的侍应生跟佘骏很熟,一边摆弄着一些形状各异的杯子一边说:“你说明子啊,他今晚上休息,不来了。脑袋上粘着块白的,出来还影响市容呢。” 佘骏隔着吧台推了一把他的头:“你这样的出生就影响市容!” 出了门佘骏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走,还没出一百米,佘骏就发现被人跟上了。 佘骏水吧一出来,就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他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四十五了,黑黝黝的巷子里只有拐角处的一盏小灯,春日里的晚风吹去,生锈的灯罩咯吱吱的响。身后的步调缓慢、甚至还有些犹豫,可能是个新手,余骏心里有点烦,不管是新手还是老手,想干什么就他妈快点上来,有两杯酒壮胆,佘骏干脆往巷子边一户人家门口蹲了下来,直勾勾的盯住黑暗里的那个人。对方也向他走来,月光投在那人身上,佘骏能清楚的看到他云白色的面庞,身材瘦削,穿着一件灰衣服,眼睛的地方像两个黑窟窿,似乎本没有看到佘骏。 喂,小子,你过来。佘骏突然说,有十足的把握能吓他一跳。然而佘骏想错了,听见他说话,对方停下了向他走来的脚步,佘骏忽然发现这人不出声的笑了,面色发惨,忍不住后心一阵冷风,但嘴上还是发硬:让你过来没听明白啊! 对方既没动也没说话,脸上还是笑的,嘴角向上勾起。佘骏头皮一阵发炸,刚想回头,冷不防后边黑漆大门倏的打开,额上缠着白纱布的明子拉着了门灯。 韩永晨从来不吃方便面,韩昀明也不吃。 “阿嚏!” 在楼下小铺里煮饺子的韩永晨打了个响亮的大喷嚏,他伸出冻僵的手指揉了揉鼻尖,回头望了望宿舍窗口的白色灯光。今天是这学期最后一次“探视”,这么冷的天又颠了这么久的车,某人早就饿得不成样了。 “韩永晨,你再不快点我把你枕头都吃没啦!” 被注视着的小窗口忽然被推开,正好饺子出锅,一阵茫然的白色水汽遮住了视线,窗子被嘭一声阖上,剩下一些“吃没啦没啦”的回声在两栋宿舍之间。“谢谢师傅。”韩永晨接过饺子,另一只手往冻得发白的脸上狠揉了揉,勉强挤出个笑容,飞快的端着缸子转身跑了。 上面提到的“某人”,即韩永晨的双胞弟弟韩昀明,翻年十八,跟他哥哥一样,对食物有怪癖。 韩永晨抱着饺子汤暖手,有些无奈的看着用手抓饺子吃的韩昀明。韩昀明晕车晕得很厉害,上车前都不怎么吃东西,过来之后往床上一躺就勒令韩永晨下去给他买吃的。 “你叹什么气啊,”进食中的韩昀明抬起脸瞥了他一眼,“我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被噎的哥哥拿起装饺子汤的缸子喝了一口。 韩昀明又看了他一眼,接着回头瞧了瞧窗外:“下了这么大的雪,正好也有理由不回去了,来——”尖着手指掐起一个饺子,小心的吹了吹才送到韩永晨嘴边上,“——张嘴。” 韩永晨把视线从右边转回来,张开嘴咬住饺子。 “小心烫。” “嗯。”韩永晨随便答应着,三两下吞掉了饺子,“什么馅儿的?” 韩昀明没抬头,韩永晨从他的头顶看出他摇了摇头。 “吃得太急了,没尝出来。” 哥哥笑着把汤递过去。今天是学期的最后一天,腊月二十六,宿舍的同学都着急着回家过年去了,高三的寒假嘛。韩永晨长出一口气,突然问:“咱妈跟那男的啥时候结婚。” 韩昀明噗一口把嘴里咬了一半的饺子吐了个干净。 “二十一。”他突然抬头说。 深知弟弟脾气的韩永晨马上将放在凳子上的饭缸端到身边,哐啷一声响,凳子被踹飞出去撞在对面的床上,木头床沿立刻出现两个整齐的缺口。 “有塑料袋吗,我要吐。”韩昀明咬牙切齿的看着歪倒在一边的椅子,仿佛是那个即将成为继父的老男人的替身。 韩永晨把已经有些凉的饭缸放在窗台上,又走过去扶起无辜的椅子。“你要不愿回去,我跟爸爸说一声,今年你在我家过得了。” “呸!”韩昀明用力朝地上啐了一口,“门儿都没有!” “昀明……” “你甭当我啥都不知道,爸爸不早就又找了一个吗,丄,我对有姑娘的老女人不感兴趣!” “谁说的?”韩永晨皱眉。 “二姨。” “这个碎嘴八婆..那咱谁也不回家,去哪啊?”韩永晨叹了一口气,“你说吧。” “……”韩昀明不吭声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生气有个毛用,”韩永晨不愠不火的就算是安慰了,“不就是在那…男的家里过个年吗。” “……”韩昀明还是不吭声。 “吱声。” 韩昀明突然站起来往外走,“我回去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离学校彻底断电还有一个小时,窗外被照亮的一小片寒风中翻卷着雪花。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在地面上结了一层冰,雪盖在冰皮上,大白天的也总是摔倒,更别提……韩永晨站在窗玻璃前面胡思乱想。盛着白汤的缸子已经凉透,碰一下都让人觉得心寒。他把汤端到水房倒掉,刷干净缸子又把暖水瓶接满水,走回宿舍,估着时间差不多了,韩永晨把电热器搁在暖壶里烧着。 门是开着的,走廊上的脚步声传过来,韩永晨回过头,果然不出所料,浑身是雪的弟弟捂着鼻子站在门外,原本一模一样的脸上磕出了好大一块淤青。 “先去洗把脸,回来我给你擦点药。”韩永晨不紧不慢的说着话,转身把电热器从暖瓶里拿出来,用手试了试水温。再转身韩昀明已经回来了,黑着一张脸坐在床边,鼻孔里塞着一团卫生纸。 “让你闹别扭。”韩永晨拿出哥哥的样子搧了弟弟的脑瓜。 水烧得差不多,韩永晨把毛巾烫热,拿去给韩昀明擦脸。腾着白汽的毛巾敷在脸上,不知怎么的让人忽然很想流眼泪。 刚要抽回手,却被死死的抓住了。 “韩、永、晨。”韩昀明死死抠住哥哥的手,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别任了,明,”当哥哥的拍拍弟弟的手腕,感觉到抓住自己的手指又紧了紧,“明天我送你去车站,一开学……我就去看你。” “无论发生什么事,起码,咱两个在一起……” 01在线阅读 01 肉文屋 / 01 01 02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2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2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2 父母离丄婚有些年头了,韩昀明还记得从法院出来是下午四点,天都有点发黑了。爸爸和哥哥的车票是晚上八点,所以夫妻俩带着孩子到路边的小摊上吃饭,一人一包方便面吃完就算是彻底散伙,那些年在搭帐篷的小摊上煮方便面吃是很流行的,煮透的面条,小砂锅,翠绿的香菜,往长条凳上一坐,那个美劲儿是让人掉眼泪的。 韩永晨边吃边掉眼泪。昀明看见哥哥掉眼泪,也跟着掉眼泪。 从那个时候开始韩家兄弟再也不吃方便面了。对他们来说这种曲里拐弯的面食代表着难以忍受的割舍与离别。 韩昀明问:“爸爸去哪了?” 妈妈说:“不知道。” 他又问:“那哥哥呢?” “跟爸爸在一起。” 十岁的韩昀明哭喊着:“我要哥哥!” 韩昀明的妈妈抽出他的塑料腰带打了他一顿,腰带的边缘很锋利,像小锯子一样。 第二天他没事人一样去上学,一个同学问他:“韩昀明,你哥哥呢?” 他对着那小孩眨眨眼:“我有哥哥?” 大家哄笑着“韩昀明疯了”,一窝蜂跑开去。 韩昀明的哥哥,就这么着从韩昀明的世界里消失了。 中考过后有一天妈妈喊明啊,你同学电话,韩昀明拿起听筒,“同学”说昀明是你吗我想你,韩昀明的眼泪唰就下来了。 韩永晨悄悄的说我考上寄宿学校了,到时候我一个星期就去见你一回。 韩昀明赶紧抹干了眼泪往厨房看了一眼,韩妈妈在切土豆丝,他回过头小心的说韩永晨我想你想得挨了打了都,我也考上寄宿学校了到时候我也去看你。 晚上韩昀明躲在被子里睡不着觉,他后悔没把哥哥的声音录下来一遍一遍的听。假期真漫长,时间要把人吞掉了似的慢。 高三的寒假只有十天,一眨眼就没了,正月十九是周六,下午韩永晨逃了一节课,正赶上最后一班车。依维柯停在大马路上,售票员声嘶力竭的招呼“上上上走了走了”,从窗口看进去里头立体化的塞满了类人生物。 “等等,我——”韩永晨从三轮上跳下来,像电影上经常出现的抱着孩子追赶火车的可怜妈妈一样踩着雪往前跑。依维柯踩了急刹车,因为惯原因还是滑出一大截,售票员跳下车来,一丄手打开后面一个车窗一丄手提溜着韩永晨的肩膀:“上去吧。” “多钱啊?” “十六,赶快上吧,不然没有车了!” 韩永晨往依维柯狭小的窗户里钻,最后一排的人摞了三层,他跌在靠窗户的两个乘客身上,车外的售票员已经看不见了。 维持着这个姿势,韩永晨抻了抻身上的羽绒服,然后找到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站了起来。天已经黑了,车厢里一片漆黑,坐车座的坐马扎的皮箱上的木板上的扭曲的站着的人都看不清楚脸,内容丰富的依维柯颠簸在乡村的小路上,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了躲避检查和收费点,这下没有四五个小时一准儿到不了,韩永晨揉揉酸痛的胳膊,脑瓜子左边挂着个车用音箱,一惊一乍的放着《张震讲鬼故事》,声儿特大,还是关于夜路行车的,听得黑暗中一干人的脸都绿了。 到了市里都晚上九点多了,司机打个哈欠把车停在商贸中心楼下,耳朵里嗡嗡作响的韩永晨一下车就看见韩昀明蹲在商贸城拉着的大铁门下面,正就着旁边商贩的台光吃烤地瓜。 韩永晨喊了一声昀明,韩昀明没抬头。他走过去,站在一边看着弟弟目不斜视的吃,嘴角边呵出一阵一阵的白汽。 韩昀明突然说话了:“不是我不起来,我脚麻了。” 听完了韩永晨回头打了个三轮,示意师傅把车开到人行道上来,停在商贸城楼下。然后走上台阶,抱着韩昀明的肩膀用力提起来塞进车里。 “去哪?”韩永晨问弟弟。 韩昀明说:“家。” “公安局门口下。”韩永晨转头复述。 寒风从塑料布的缝儿里透进来,韩永晨帮弟弟按着发麻的膝盖与小腿。韩昀明坐在车座上啃没吃完的地瓜。 “别吃了,小心烧心。” 韩昀明打开车门子把地瓜扔了出去,在衣服上擦擦手。 “那样的车你都敢坐,它那是客车吗,那就是130!”自认为擦干净手的韩昀明忽然发威,对着哥哥一顿拳脚相加。 “到那时候估计你都成冰雕了。” 韩永晨笑着,掏钱给司机师傅,一边下了车。黑夜里的公安局像个教堂,只有十一楼的110指挥中心亮着灯,还有楼顶上的信号塔的红光闪来闪去。韩昀明租的房子在老公安局家属院,一片全是二丄十年以上的平房,隔得乱七八糟。可公安局从正面看去还是不错的。 冬天的夜晚冷得要死,韩昀明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韩永晨抬头看了看天空,刚下过雪的夜晚星星特别的多,老俗话说,三星正南就要过年,年关刚过,猎户座还是当仁不让的横在正中间。 “看什么呢”韩昀明问他。 “看星星。” “你饿不饿?” 韩永晨点点头,跟着弟弟进了屋。屋子很小,一进门就是一张床板,旁边的夹缝里搁着一张书桌,桌子上堆着饭缸和各种颜色的塑料袋,还放着一台电风扇,蓝色的扇叶上落满了灰。 “没有什么吃的,外面的店铺不是没有开张就是已经关门了。” “也不是太饿,明早晨再说吧。” “……”韩昀明扯出被子铺床,忽然回头一笑,“割相啖?” “没有那么多给你。”韩永晨脱下羽绒服,落在上面的雪融化之后濡湿了一小部分。 韩昀明拿起饭缸看了一眼又放下了,爬到床底下拽出个小电炉。 “啥啊。”韩永晨拿起缸子来,里头装着一碗元宵,黑面两个白面两个还有些小的,在灰色的汤水里露着头,已经结成了冰。“这什么时候的了?”他问。 “昨天的,我都忘了,”韩昀明从哥哥手里接过缸子,把底儿抹干净,墩在电炉上,“冻得这么结实应该坏不了,我给你热热,将就着吃点吧。” 韩永晨正往床上面爬,爬到一半停下来笑笑说行啊,也就只能将就着吃点了。故意把“将就着”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刚坐下韩昀明的一把勺子就抛了过来。 “你谋杀啊!”他大叫。 韩昀明一点也笑不出来,另拿了一把勺子把冻结实的元宵戳得嗵嗵响:“我今天不爽,我要发脾气。” 韩永晨耸耸肩。 “今天我给二姨打了电话,”韩昀明闷闷的说,“她让我二十晚上回家去。” “嗯。”韩永晨裹着被子答应着。 “她还说……”韩昀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吃了死苍蝇的表情,“……呸!门儿都没有!” 韩永晨坐在床上看蹲在地上给他煮元宵的弟弟,心里差不多明白是什么事情了,准是那老女人游说昀明管那男的喊爸爸,一想起这种事情韩永晨立刻也觉得像吃了死苍蝇。估计这种整天没事做就管着牵线搭桥游东说西这种善心大大的有的八婆,挂了之后一准儿上那个满是洋鬼子们的天堂。 一瞬间韩永晨脑袋里闪过这么些个念头,他张张嘴,只吐出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也拦不住。” 韩昀明在下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饭缸里头的冰化得差不多了,一股芝麻的香味儿溢出来,屋里头也暖和了不少,蒙门玻璃的塑料布上凝了一层细细的水珠,很快就冻成了窗花一样的东西。屋顶上积了一点儿蒸汽,白炽灯昏黄的光晕成了圆圆的一个光斑。韩永晨披着大衣倚在墙上看书,书没有封皮,皱的很厉害,是年前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水桶又在教室里的暖气片上烤干才弄成这个惨样子,好在是一本诗集,又看得很熟了才没发大脾气,不然……韩永晨忍不住又看向正在四处找手巾的双胞弟弟,这个人神经不知该说是过细还是过。 一阵白色的蒸汽遮住了视线,弟弟把煮好的元宵端到了跟前。“别碰,烫。” 韩永晨盯着韩昀明蒸得有点发红的脸颊,伸出手帮他冷着。 “过会儿该胀了。” “没事儿,”韩昀明甩掉他的手,“这不是烤的。”扬扬下巴示意哥哥自己拿勺子,“先喝点汤。” 韩永晨拍拍被子:“放被上。” 韩昀明拿跟他一样的眼睛剜他:“你那个心是蜂窝吧,那么多眼儿。” 韩永晨捞起一个黑面的元宵,随便吹吹就咬下去,这种大元宵皮薄馅足吃着是最爽的,甜香的气息一直透到心里。 “以后别总盯着我看,难受。”韩昀明突然说。 韩永晨手一抖,刚咬了一口的元宵掉进了缸子里,溅出来一点汤。 韩昀明蹭过来,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韩永晨长出了口气,他把手挣出来,靠在自己身边的某人的额头,又安抚的拍拍。 “让我吃饭。” “吃完饭?” “老实睡觉。” “明早?” “我去打电话请假。” “什么时候回去?” “不一定。” 韩昀明把头埋在枕头中间装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韩昀明翻个身,半眯着细长的黑色眼睛,屋顶的灯光像一把闪着金光的匕丄首,“……我81岁那年,得到了一幅故乡的地图。上面绘有断断续续的曲线,指向天空和大地……” 海子的《南方》。 韩永晨把破烂不堪的海子的诗集扣到一边,又将饭缸挪到床头上,捉住韩昀明的衣服领子吻他。 “等娘嫁完人再说。”他放开韩昀明,又拿起诗集和元宵,“快睡觉吧,一会儿感冒了。” “蜂窝男。”韩昀明嘟囔着脱衣服钻进被窝,“爸爸知道这事儿吗?” “娘嫁人还是咱们俩?”韩永晨盯着他,“哪个?” “每个。” &her——这元宵挺好吃,给你一个。”从缸子里舀出一个,用嘴唇试试温度,递到韩昀明嘴边,又收了回来,“你胃不好,晚上别吃这么黏的,不好消化。” 已经张开嘴巴的某只气结,飞快的欠起身子咬掉了勺子里的汤圆。 哥哥把汤端过来:“原汤化原食。” “啊啊啊韩永晨你去死!”韩昀明捂住耳朵钻进了被子。 02在线阅读 02 肉文屋 / 02 02 03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3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3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3 第二天一大早韩永晨提着空暖瓶跑到路口的话吧里给班主任打电话。今天是周天,这么早一个大男人不可能起床,最好能迷迷糊糊的把理由糊弄过去。 “喂,王老师,我是……十四班韩永晨啊,我家里有点事儿得过几天回去,对对对……谢谢老师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放下电话韩永晨又去路边的帐篷里捎了几个烧饼顺带一碗小米稀饭,又买了一壶热水。年头刚过没几天,不但车票涨了价,连热水也抠门儿了。韩昀明蹲在门口的下水道前面,端着牙缸等韩永晨的热水,刷完了牙鞋底冻在了冰面上,他一抬脚,冰皮裂开发出几声脆响。 “冻死我了,”韩昀明甩着手跑进来,“假请下来了吗?” “没问题,”韩永晨咬着烧饼呜呜噜噜的说,“来吃饭。” 韩昀明撇撇嘴:“你一来我就发福。” 韩永晨看着他笑:“怕你饿着。” 韩昀明说:“滚。” “快点吃,吃完了我送你去车站。” “什么车站?”韩昀明瞪着他。 “回家啊。”韩永晨只是盯回去。 “让我回家?”韩昀明喊,“门儿都没有!” 韩永晨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烧饼站起来,“我送你去车站吧。” “你是不是没听清我说什么,我说不去就是不去!”韩昀明在桌子边坐下。 “韩昀明,我给你两个选择,”韩永晨脸上没什么表情,“第一,去车站;第二,吃了饭去车站,选吧。” “……”韩昀明不说话。 “回去看看没什么坏处。”韩永晨慢慢的说,他不喜欢绕弯子,也不喜欢吵架。 “没有坏处?”韩昀明用讽刺的眼神看他,“大家欢天喜地把我奉为上上之宾就因为我是这女人跟别的男人的崽儿?” “这个我没想过。”韩永晨说,“我觉得你要是去了咱妈不至于那么单把。” 韩昀明回答:“!” 韩永晨伸手攥住弟弟的两只胳膊,紧了紧又松开。 “吃饭。”韩永晨扬扬下巴。 韩永晨看起来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有种让人无从反抗的力道,韩昀明撸起袖子来吃饭。 小米稀饭搁了这么长时间有些坨了,让人觉得越喝越渴,韩昀明站起来找水,背对着他的韩永晨忽然叹了一口气。 “韩永晨?”韩昀明怀疑自己的耳朵。 “要是我能替你去就好了。” 韩永晨咬着烧饼说话不清楚,但是韩昀明还是听到了。 “你想去可以啊。”他指指自己的脸。 韩永晨没说话,韩昀明顺着哥哥的目光看过去,透过遮窗户的塑料布上的破洞,韩昀明发现目标只是一小片破损的冰皮。灰白色的冰面上布满蜘蛛网一般的裂纹,还有一道别人滑倒时留下的泥土痕迹。 “今天妈妈一定很好看,记得带张照片回来。”韩永晨说。 “你那麽愿意见她,你替我去吧。” 韩永晨又不说话了。韩昀明总抱怨说他从来不给弟弟一个理解他机会,韩永晨从不解释为什么,他的这种沉默让他看起来有点未老先衰。 “吃饭可以,我不回家。” “别任。” “这不是任不任的问题!” “反正我在哥哥眼里也不过是任的小孩儿,”韩昀明坐在床上喝水,“再任一次又能怎么样?” 韩永晨看着他喝完水,眼神发怔。 韩昀明示丄威似的瞪着他:“你的思想斗争结束了吗?” “结束了。” 弟弟等他说下文。 “收拾完陪我去广丄场那边的书店逛逛,我想找本新的海子诗集。”韩永晨放松了口气,“刚才一直坚持让你去是我的错,对不起。” “这个人总这样,”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韩昀明对佘骏说,“又不讲道理,又冷得像冰。” 佘骏觉得韩永晨不像冰,像冰雹。 “有什么不同?”韩昀明问。 “也差不多……”佘骏看着自己的爱人,又望望桌子上着蜡烛的两个蛋糕,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了解他。” 从没有人问起过韩昀明是如何与韩永晨在一起的,许多人认为他们一定是经过了苦苦的内心挣扎,但韩永晨在外表看不出一丝丝痛苦折磨的痕迹,韩昀明对此颇为怀疑。 这一天在书店里他问韩永晨:“你那时候心里就没有一点犹豫?” 韩永晨明白弟弟说的是哪个时候,放下手里的《幽灵之家》,他回答:“有。” “如果我没有发现那封情书,你会不会永远没机会说?” “不,”韩永晨笑了笑,“那种情书我有很多,而且我不喜欢把它们藏起来。” 关于这个情书,是高二开学的前后韩永晨他们班的班花写给韩永晨的。该班花还很矜持,字里行间把韩永晨夸得上天入地,生怕自己这样的配不上他,自卑得很。韩昀明看完了信脸色很不好看,啪一声把香喷喷的信纸拍在了桌子上,把对面韩永晨勺子里的馄饨都震得掉到了地下。 韩昀明问你回信了没有,韩永晨说回了。 韩昀明很激动:“你竟然回……回的什么?” 韩永晨心疼的看着浑身滚满泥土的馄饨,声音有点发颤:“我跟她说:‘既然我在你眼中这么完美,那咱们还是不要在一起得好,免得太自卑对身体没好处’。” 韩昀明哈哈大笑起来,韩永晨接着说:“我说我看了你的信很受感动,我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优秀,所以我决心找一个跟我不相上下的人,最好这人跟我从外到里都差不多,这样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心里不好过。” 韩永晨说完了之后自己笑开了,笑完了也冷场了。本来两个人头顶着头吃一碗馄饨,有一分钟没人再动一勺子。过了好半天好半天韩昀明说哥,你现在说一句喜欢我,我韩昀明一辈子跟着你。 韩永晨说糟糕,让你这个死崽子抢先了。 下午回到出租屋,韩永晨照例出去买晚饭打开水,韩昀明偷偷溜进公安局的洗手间接凉水,家属大院里的水管和龙头早就冻住了,三壶开水也浇不开。等水的间隙他盘算着口袋里的钱财,出了正月房东就要来收房租了,高三的最后大踩踏已经来到,韩昀明考虑着要不要换个大一点的房子。 知道自己住着一个满可以住两人的屋,有好几个同学想搬过来跟他一起合租,都被他拒绝了,再换大屋那岂不是更说不清?韩昀明提着水罐往回走,一边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冷不丁一个加班回家的警员从他身边走过去,吓了一跳。 这一带住的学生比较多,一楼的警员都已经习惯有学生来提水,只是皱皱眉头就走过去了。 韩昀明是一路小跑回的屋子,玻璃窗上透出的昏黄灯光让他心里暖。他把这里称为“家”。 推开门,不出所料,韩永晨倚在老位置,从床头上的一摞书里随便抽出一本在看。 “刚才有个男生来喊你去上自习,”韩永晨抬抬头,又低下去,“他看见‘你’在看书,有点惊讶。” 韩昀明放下水罐,把手抒到被子里暖着:“你让他走了?” “不然?”韩永晨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我说一会儿就去。” “杭包在桌上放着,吃了就去上课吧。” 韩昀明把手抽出来:“你都来了还让我去上课,你够了。”转身抓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门口的杭州大包子个儿够,馅夹在中间就一条线。 “你真可怜。”韩永晨把书翻了一页,看了两行,又哗啦啦的翻了一阵。 “我又怎么了?”韩昀明冲着他翻白眼。 韩永晨把书翻到底,又翻回来,“外面全是卖面条的。” “我明天还要吃米线……”韩昀明三两下塞完包子,抓起韩永晨手里的书跑出去了。 韩永晨看着还剩一条缝隙的门扇发愣,韩昀明故意的忽略了他想说的重点。门外边是警察局乱七八糟的后院,从前用来搁置长期扣押的车辆和各种杂物,现在教堂一样的新公安局有了个两层的地下室,这里就长满了荒草。去年夏天韩昀明还在这里抓住过小偷,虽然经证实那不过是刑警队的警员来这里提偏三出去搓麻,但该警员还是以刑警队的名义夸奖了韩昀明,那种二话不说冲上去对着后膝就踹过去的技术学得不错,可怜的是他,毫无防备噗通一家伙就杵地上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要是用这力气跪家里的搓衣板早坏了。 “小伙子不错,下次记得找个不是散打出身的练练。”急着去垒长城的警察拍拍韩昀明的肩膀说,“幸亏我没头发,不然非被你抓成秃子不可。” 秃头警察一瘸一拐的骑上偏三,脚一蹬,走了。 韩昀明进屋之后发现韩永晨躺在凉席上哈哈大笑,他气急败坏的锁上门,扑过去要把韩永晨从墙边挖出来,韩永晨笑着张开胳膊扶住他。 03在线阅读 03 肉文屋 / 03 03 04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4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4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4 04 下了自习韩昀明到公话排了半天队,手里二姨家的号码都攥得有点潮乎乎的,自家的电话坏了有大半年了也修不上,韩昀明想起来头直大。电话通了,二姨夫问明啊你二姨在你妈那儿呢有什么事给我说吧,韩昀明就说要头考了回不去,叔叔明天跟我妈说句好听的吧,二姨夫很开通的说不回来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好好念书吧,韩昀明答应着就把电话扣了,正好三毛钱。 第二天韩昀明逃课一天,“娘嫁人了。”——这是韩昀明的原话。韩永晨没接口,过了今晚上他就找车回学校,然后直到夏天都不再来了。 骑自行车。 看索然无味的电影。 吃面条。 被哥哥押去洗澡。 在大街上骚扰小美女。 一边听着闪着红光的靶大叫着“救命啊救命啊”一边想自己永远也碰不上这样的英雄事丄件。 妄想用别针和纽扣充当游戏板。 两个老男人在公安局的窗户下干架。 自行车被偷了?多大点儿事儿啊,周六再买一辆就成了,几十块钱。 地上的雪都融了,泥土也化开,干雪与泥土搅在一起,踩上去啪嚓啪嚓的响。 “那时候没想过以后的事情。”韩昀明深吸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尤其是这种情况。” “哪种情况?”佘骏问他。 韩昀明没说话。 正月二十一晚上韩永晨和韩昀明在乱七八糟又黑又冷的出租屋里□做的事。话说,万事开头难,韩永晨和韩昀明的第一次也很难。那时候他们捅破窗户纸有大半年了,捣鼓了半宿也没成功,后来韩昀明忍无可忍的把韩永晨一脚踹到了一边。“老子还是跟你来柏拉图那一套吧。”韩昀明呲牙咧嘴的说,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要是就这么疼,老子这辈子也不带让你碰我的。”等下次韩永晨去到韩昀明的出租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给他,“一边放一盒,免得用的时候找不到。” 韩昀明看清楚了韩永晨手里拿的是一盒白凡。 韩永晨很无丄耻的说:“做吧。” 韩昀明永远记得韩永晨那个无丄耻的表情,原来自己常用的表情从另一个角度看来是这么诡异。 至于过程,韩昀明承认韩永晨的温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韩永晨带给他的感觉,韩永晨很少刻意的去刺丄激他身体上敏丄感的地方,却能让他每一寸皮肤都像着了火。他在那些轻柔的爱抚与亲吻中缓慢的体验着,像等待水被渐渐煮开的青蛙,最终在沸腾的快乐与爱欲中战栗。这种仿佛被无限拉长一般温吞的高丄潮产生出的延时感让人陷入疯狂迷乱。 他们原本是一体,只是回归了。 韩昀明有这样的想法。 短暂的休息之后韩永晨披着衣服爬起来打开灯,从水瓶里倒出热水擦去自己与弟弟身上遗留的痕迹,又将毛巾敷在颈上,加速吻痕的褪去。 韩昀明很佩服折腾了这么半天还有心思干这些事情的人。 “下次别下口这么重。”韩永晨把毛巾扔回水盆,钻回床上搂住韩昀明。 韩永晨曾酸溜溜的形容韩昀明在做的时候“像一片蜷曲的叶子被展开”,被韩昀明咬成了杨志,回了学校只好解释为“被很有同情心的狗狗吻了一下”。 韩昀明突然醒过来拍拍哥哥的脸:“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儿。” “干嘛?” “我不是叫你,”韩永晨勾起一边嘴角,“我是说明天。” “明天什么时候?” “早晨。” “那我不送你了。” “你从来也没送过我。” “瞎说!”韩昀明翻过身来,已经完全清醒了。 “睡觉吧。” 韩永晨关了灯。 韩永晨果然整个学期都没有来过。在这三个月里韩爸非常跟得上时代潮流的再婚了,女方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儿跟着前夫,在他们结婚的第三四天那小女孩儿就跑到他们家里来,韩永晨正好放假在家,还是他给她开的门。那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却长得有屁股有脸,一边吃饭一边哭诉她爸不养她爷爷光说不好听的云云,韩永晨强忍着恶心,吃了一半就坐车回学校了。 韩永晨拿着压岁钱以高考需要好好复习的理由在学校外头的胡同里租了一个屋子,和许多专为学生加盖的出租屋一样,很个很现代很概念,是硬摞在平顶仓库上的,像两个粉笔盒。两扇大窗户,有个也就一米宽的水泥楼梯顺着墙爬上去,高出围墙的一大截空荡荡的竖在半空中。门口也没有个站人的平台,掏钥匙开门都要站在楼梯上,稍不注意就重心不稳。这间空中楼阁在周围的平房中显得尤其鹤立**群,透过窗子能直接看到市政丄府广丄场上的大座钟,韩永晨感觉良好得很。 在韩永晨不知道的时候,韩爸爸和他的前妻的二妹进行了一场为时不长的争吵。不过这也不在韩永晨的关注范围之内。他与人约定好去向,很快他们将成年。 自由啊……他抬头看了看红色的指针,把头埋进课本中。 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韩永晨抽空往家里挂了个电话。 “喂?”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姨,”韩永晨说,“让我爸爸接电话。” 话筒另一端的声音叹了口气,但没说什么。 韩爸爸第一句话就说晨啊,快考试了吧? 韩永晨愣了一下说是啊。 “复习的怎么样了?” 忽然受到这样关心韩永晨一下子紧张起来:“还、还好。” “你可一定得好好考,必须好好考!”爸爸的声音一下子严厉起来,“一定要考出个成绩来长长你爸的脸,也让陈华看看……” 陈华是韩永晨妈妈的名字,韩爸爸已经有八丄九年没有让他听见过这个名字了。 “爸,”韩永晨在电话这边用力点点头,“您放心吧,我一定考出个样儿来让您看看。” “这才是爸爸的好儿子!行了,快抓紧时间复习去吧。” 扣上电话韩永晨的腿有点发软,他掏出五毛钱给看电话的小姑娘,开公用电话的人家正在吃晚上饭,计时器一唱歌,老太太打发小姑娘出来收钱。 韩永晨攥着五毛钱,眼睛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 “哥哥?” “啊?…哦。” 韩永晨把钱递出去,推开门走了。 他想起来还有些书在教室里没有搬,又拐回去往学校的方向走。学校附近有的是学生租房子,韩永晨也有不少邻居,这一点跟韩昀明那个除了草和警察的后院不太一样,高三生都在往自己窝里搬书,韩永晨逆着人流下坡。据说这破学校成丄立于1974年,当初被称为“x海中学”,一进门就是个很爽的大下坡,无数英雄自此处一冲到底头破血流。后来学校为了防止学生一时冲动撒闸就在下坡处立了一个膝盖高的水泥门槛,这下无论是上坡还是下坡都会头破血流…… 天还不算很黑,韩永晨踱着步子迈大门槛时,有一社会人员骑着一辆绿色越野摩托对着大门槛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只加了两次油门就从坡下面直冲上来,然后一声响,摩托的细腰卡在了门槛处,而闲杂人员则被甩出坡外。 韩永晨站在一边哈哈大笑,心情顿时好得多了。 教室里都空了,第一排有两个女生也正准备走人,韩永晨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剩下的课本从桌肚子里掏出来搁在一边的桌子上。一会儿前边的一个女生走上来说:“韩永晨,你是不是借了我一本书没有还?” 韩永晨想了想:“《美索不达米亚传说》?” 那女生刚点了点头,突然“哇啊”一声尖叫隔着桌子扑下来,韩永晨条件反的抓住她的胳膊。一本《化学2》掉到桌子面上,韩永晨抬头看见韩昀明黑着脸站在讲台上,被抢了书的另一个女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他俩。 “苏娟你没事儿吧?”韩永晨装作没看见韩昀明,低下头看着红着脸直掉眼泪的同学,“砸到哪……” 话还没有说完,韩永晨眼前一黑,被飞来的物件砸得往后一个趔趄。哗啦啦一阵响声,半天韩永晨才反应过来那是满满一盒粉笔。那女生立刻停下不哭了,抓住韩永晨的胳膊要看他的脸有没有怎么样,韩昀明冲过来把她推开了。 “你……”看到突然出现的凶手跟韩永晨惊人的相像,名叫苏娟的女生也愣住了。 “滚开!”韩昀明一把把苏娟推倒在地,“贱丄货,就是你啊,!回头老子干不死你!”转身又踢倒了韩永晨身前的一张课桌,空的木头桌子磕在水泥地上碰得山响,“老子上午就到车站了你耍毛大爷啊,老子犯贱跑到学校来找你,你丄他妈就为了个女的……” “闭嘴!” 韩永晨沾着半边脸的白灰跳起来,大吼一声打断了韩昀明,韩昀明立刻住了口,“哼”了一声拉着脸站开了。 苏娟含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韩永晨跟她说你稍等等,我把书放在家里了,一会儿我拿过来给你,苏娟说不用了那本书你扔了吧我不要了。韩昀明骂了一声又要扑过来。 “不关她的事,我怎么知道你今天要来!”韩永晨抱住脸气得通红的韩昀明的肩膀,示意苏娟快点走。 “滚开!”韩昀明挣脱韩永晨的手,冲哭着跑走的小女生的背影恶狠狠的补上一句:“你丄他妈走夜路给我小心点!” 苏娟没影了之后韩永晨才放开韩昀明,坐到一边揉眼睛。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天渐渐黑下来。 “还有火吗,”韩永晨用他一贯的语气问弟弟,一边揉着阵阵发痛的左眼,“有火快发,发完了咱们回家。” “你今儿晚上就猫在这里住吧!”韩昀明从脚边捡起一粉笔,折下一段扔弹了过去,结实的给了哥哥一个脑瓜崩。 韩永晨问:“出啥事了?” 韩昀明说:“你先给我解释那个女的!” 韩永晨揉揉眼睛,眼泪流了满脸:“误会。” “就这么俩字?!” “就这俩字。”韩永晨又揉揉眼睛,“跟那个女的比起来,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来我学校。而且明知道我不知道你来还发这么大的脾气。” “出什么事了?”韩永晨睁着血红的一只眼睛看他。 韩昀明说:“你知道个屁!妈不让我念了!” 这句话震得韩永晨半天没缓过劲。 “你说,你说什么?” 韩昀明更急了,一张细白的脸都好像鼓了起来:“我说妈不让我念书了!她生了个孩子!她不要我了!她让我去打工去啊!” 这几句话的语气一句比一句激烈,捅在韩永晨耳朵里一阵一阵的发晕。 “疼死了。”韩永晨把头低下去了。 天完全的黑下来,风吹动窗外的树梢尖沙沙的响。一个揣着蜡烛的男生来上晚自习,推开门看见一对情侣靠在墙边,一个俯身遮掩着亲吻另一个的眼睛。该生立刻关上门走出去,刚在阳台上走了两步,“韩……韩永晨?”他惊讶的回头看看紧闭的木门,又使劲甩了甩头,“不可能不可能,老韩哪来的女朋友。”他笑着点着蜡烛。 04在线阅读 04 肉文屋 / 04 04 05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5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5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5 05 韩永晨带弟弟去河边吃饭,又带韩昀明回房子。整个过程韩永晨都没说过话,韩昀明自已一个人吃得很没有意思,心里直闹腾,随便划拉了两口就说饱了。大路上一小拨中年妇女你追我赶的往前跑,韩昀明抓住这个机会问韩永晨这是干什么的,扭秧歌? “去听李大师讲座。”韩永晨回答。 “李大师?” “李丄hong志。” “哦,”韩昀明恍然明白过来,“法丄x功吧?” 韩永晨点点头,又不说话了。韩昀明没再追问,韩永晨的不说话从来只说明两件事:要么他在思想斗争,要么,他在控制自己不发火。何况法丄x功谁不知道,就这一阵子大风刮来的,中老年妇女的最爱,韩昀明的房东也很痴迷,晚上准时到院子里听着磁带练一阵。 但让韩昀明感到意外的是在韩永晨出租房的墙上竟然也挂着“大师圣光莲座图”。相片上李大师裹着一件橙黄色的披单,足蹬千叶莲台,脑袋后面一个金色大圈闪闪发光,往常的佛像都是泥人画像,第一次见到如此逼真的真人cos,韩昀明确实有些惊讶。就在韩昀明把相框从钉子上摘下来反过来正过去的研究的同时韩永晨也发现了韩昀明胳膊上的一条烫伤,这个烫伤的位置很隐蔽,从正面很难看到,直到韩昀明看照片转过身时他才发现。 不用说韩昀明又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了。 “妈又打你了?”韩永晨结束思想斗争。 “嗯。”韩昀明把照片挂上去,“你思想斗争完了?” 韩永晨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妈为什么不让你念了?” 韩昀明只说了一个字:“钱。” 韩永晨又问:“什么叫她不要你了?” 这次韩昀明说的比较多:“她说我十八了,成丄人了,以后可以在家吃饭,也可以在家住着,但是休想她再给我一分现钱。”他指指胳膊上的伤痕,那里本来应该有个水泡的,但是在公车上碰破了,皮也没了,露着底下亮晶晶的鲜,“她正在那弄头发,我没说对,她就回头拿那个铁棍子打我,我拿手一挡,结果起了泡了。”韩昀明口中的“铁棍子”,就是卷发。 韩永晨拉开床头上的抽屉,拿出个半透明的塑料小盒,拉着韩昀明在床边上坐下。 “你干什么!这东西不是……”韩昀明瞪大眼看着哥哥旋开白凡的盖子挖出一小块要往伤口上抹,吓得护住胳膊往后缩缩,一不小心触到又疼得咧嘴。 “今天先这样,明天带你去周姨那里看看。”韩永晨看着指节大小的伤口,心疼得嘶嘶抽气,好像被打的是他一样。 烫伤不是你一碰就会疼得很明显,但它却时时刻刻的在疼着。韩昀明身上有很多伤口,其中有一条在大腿内侧,像手术留下的疤痕,韩永晨在第一次做的时候就发现了,韩昀明说那是想你想的自杀行为。韩永晨知道那是假的,但又没有问。 韩永晨拉过韩昀明的胳膊硬给他抹凡士林,韩昀明挣扎了两下就抿着嘴忍着不动了。 抹到一半韩永晨问你想上学吗。韩昀明想都没想就说当然不。 韩昀明早就告诉过韩永晨了,他不想上学,跟妈吵架只是纯粹想跟她对着干而已,在韩昀明心里有很多来钱快的路子,都比上学来的要好。韩永晨对这种想法抱中立态度,韩永晨对弟弟的想法大部分都保持中立态度,既不赞成,也不反对,韩昀明愿意就让他做去。在那个年龄韩永晨还有一种古怪的自信,就算韩昀明走上了什么歪路,自己也照样能把他挣回来,这个是一定的。 这天晚上韩昀明就对韩永晨说:“哥哥,你也别念了,跟我走吧。反正爸有女儿妈也要生了,咱们俩还过吗。” 韩昀明最后用的是个陈述句,听起来像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却有一种不容你说不的委屈在里边,年幼时候韩永晨被这一招诓走过许多东西,糖,新衬衫,妈妈,甚至他的心。现在韩昀明要骗走他整个人。 韩永晨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有一次,我们梦见彼此竟是陌生人。醒来时,才发现我们本是亲密无间。 韩永晨总在做这个噩梦。梦里他真的跟韩昀明是陌生人,韩昀明戴着黑色的面具,面具上的脸狰狞可怖,可是明明这样他还是知道这个戴着面具的人是他兄弟,不是什么别的人。他笑,面具上的脸便哭泣;他流眼泪,面具上的脸便高兴;他疑惑,对方便勃然大怒;他冷漠,对方就离开。梦的最后韩昀明背对着他,把面具摘下来扔下悬崖,然后跳了下去。 他从梦中惊醒,发现口上压着泰戈尔的诗选,自己倚在床头上睡着了,睡得很沉。床边空荡荡的,灯还亮着,东方已经发白了。 韩昀明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从不做梦,而且韩昀明也不是梦里那样的。 韩永晨毫不留余地的拒绝了韩昀明,韩昀明没有跟他吵架。韩永晨又逼着韩昀明给家里去了电话,韩昀明一声不吭的照做了。剩下的时间里韩永晨白天复习功课,韩昀明把这间略显空荡的空中楼阁翻了个遍,搜出来的书有一大摞,韩昀明趴在床上挨个儿的翻,从小说、传记翻到舞台剧本和科普,最后看到了压在下面的《转x轮》。 韩昀明觉得这个很有意思。韩永晨从考场上回来喊他起床,发现韩昀明在床上打坐,吓了一跳,以为他走火入魔了。 韩昀明一边打坐一边翻开书指给韩永晨看:“这上面写着打坐的方法,右脚压在左腿上,左脚压在右腿上,这不是难度很高吗,难道他们那些老娘们儿们都是练过柔术的?” 韩永晨揉揉他散乱的头发说这叫双盘,修行的就这么打坐,不然不苦不累的有什么练头,我也去过苗圃,那些人都挺随便的,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能双盘,时间长了,疼得直掉眼泪。 “苗圃?” “嗯,”韩永晨答应着,“我学校的法丄x功学习点,每天下午他们全上那里去,你要真喜欢这东西就去看看吧。” 韩昀明嗤之以鼻:“我先把双盘练会了再说吧。” 韩永晨说你这辈子学不会了。 韩昀明问他:“你练过?” 韩永晨摇摇头,书和照片都是房东硬塞给他的,据说包治百病灵得很,韩永晨随便看了看觉得有些胡扯,就扔在橱子下面没再管。比起法丄x功韩永晨更愿意进拜火教,起码拜火教还鼓励近亲通婚。而且韩永晨还有更恶趣味的一个想法,考完了人生第一大考之后和韩昀明去曲阜玩玩,让孔子他老人家仔细的看一看他们俩。 韩昀明跟法丄x功的因缘只维持到韩永晨高考完毕,高考一结束韩昀明就把书扔到一边去了,苗圃也没去过,双盘也没练成。高考戒丄严的这几天把韩昀明在家里憋得够呛,韩永晨回来估分,他也不问一句考得怎么样,跑到井边上提了桶水站在楼梯下面冲凉,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张中国地图,上面省市乡镇都挺清楚就像政丄府办公室里挂的那张一样,往床上一坐,啪嚓啪嚓把新地图撕了个粉碎,韩永晨看见了直心疼,说韩昀明你不过了是不是,省着点钱出去度蜜月啊,刚考完试你整什么幺蛾子。韩昀明大言不惭的说我这就是为蜜月做准备你知道个毛。 说完韩昀明跳下床跑到书桌边上把算分数算到一半的韩永晨扯过来,指着一床硬币大的纸片子对韩永晨说:“随便挑一张,捡到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韩昀明特别兴奋,估计是法丄x功起到一定的效果了,细长的黑眼睛闪闪发亮,嘴角抿得尤其可爱,只是在家闷了两天,脸色稍微有点发菜,韩永晨忍不住想给他泼冷水,但又于心不忍,就说:“你捡吧,我看着。” 韩昀明神叨叨的念了起来,把纸片胡乱拨了拨,韩永晨绕到他后面捂住他的眼睛。这个动作有些灵异的成分在里面,迷信的人认为双生子这样可以藉由另一人的眼睛看到外面的事物,更有甚者还跑去做了个实验,没想到歪打正着碰上国外一对很有名的心灵感应姐妹,于是云……等韩永晨回过神来韩昀明还没念叨完,韩永晨把他打断了。 “韩永晨!”韩昀明愤怒的眨着眼睛,睫毛刷过韩永晨手心,“我才刚念到大势至,你胡扯什么!” 韩永晨捂着他的眼睛不放:“‘大千世界十方三世中有无数佛’,你念到什么时候。” “世间有无数佛……”韩昀明喃喃的重复,“一个个的都恨不得老子下地狱。” 韩永晨接不上话,只是发愣。韩昀明抬起手来盖在他手上,韩昀明的手指发冷。 “看墙上。”过了一会儿韩昀明说。 韩永晨转头看着水泥白灰墙。上面安着一盏拉绳灯,和一个蓝色镜框,李大师端着个无畏印,站得笔直。 韩昀明伸手抓出一张纸片,递给韩永晨。纸片是紫色的,有个黑色“海”字。 青海。 “咱们找个镇子,你种点儿玉米,我出去放羊。”韩永晨把纸片扔了,扳过韩昀明的脸吻他,吻得不很深,似乎连专心也称不上。韩昀明猛然见光的眼睛有些不适应,框子里含着泪,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动,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动心的的一张脸,韩永晨呼吸有点紊乱,但是却不想做。高考完了之后他感觉满心疲乏。 外头有人敲门,韩永晨推开怀里的韩昀明下床去开。六月的日光把门玻璃晒得滚烫,苏娟穿着一件素色的小裙子站在楼梯上,夕阳晒在长发上一片金色,看着开门的韩永晨一阵发愣。 “怎么……怎么是你啊。”女生有点不可置信的左右看看。 “?”韩永晨不明就里的抓抓后脑勺,“我住在这里。” 苏娟指指楼梯对面的一个小小的门扇:“我搬到这里来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一不小心说了张爱玲的句子,女孩儿不好意思的笑笑。 韩永晨从惊讶中恢复,赶紧把同学往屋子里让。苏娟说不了,又指指楼梯下面:“东西都在台阶下头堆着呢,绳子困得紧,我就是想借把小刀。” “有什么东西,我们帮你收拾吧,估计那些书都挺沉的。”说着韩永晨回头招呼韩昀明,韩昀明还坐在床上,正试图把五颜六色的纸片拼回雄**的样子,看见那天被当做出气筒的女生站在门口,惊讶得下巴要脱臼。 “我兄弟,韩昀明。”韩永晨介绍,故意的没说清楚是哥哥还是弟弟。韩昀明在那边做了一个“管他去死”的表情,韩永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苏娟脸上不好看了,说了一句“不用不用”,接过韩永晨拿出来的小刀,蹬蹬蹬的顺着没有栏杆的水泥台阶走下去了。韩昀明从后面伸出手来,嘭的一声摔上了门。 六月不算非常难熬,还有那么两丝微风。韩昀明穿着件短衬衫,扣子一颗也没系,膛贴在韩永晨后背。韩永晨很疑惑他是怎么做到连心跳的节奏都跟他一样的,两颗心以两个人能做到的最近距离共同跳动,仿佛连带着骨头都震动起来。韩永晨转过身,下手很重的把韩昀明往床上一推,木板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太阳终于落山了,到了关灯开灯都看不清楚的灰色傍晚。韩永晨三两下就把韩昀明扒得干干净净,自己的衬衫扣子也拽掉了一颗,中国地图的碎片被弄得满床都是,床上的两人交换着深深浅浅的亲吻,韩永晨的掌心潮热,抚到身上也像是一个吻。韩昀明在他身下难耐的扭动,额前的发丝汗湿成一绺一绺,随着身体的动作颤抖。韩永晨伸手到床头上拿起白凡盒子,把剩下的一点全都抹了出来,按韩永晨的想法凡士林的好处跟传奇十八般暗器之首的折凳是一样的,便于隐藏和携带,多种用途可供选择,还不含其他成分,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以及干那禽兽之事必不可少的选择,韩永晨很喜欢。 但眼下也顾不得想那些事情,韩昀明弓起身体,发出嘶嘶的喘息声,长而有力的胳膊缠住韩永晨的肩膀,呼出的气息扑在头顶。韩永晨觉得他就要融化了,成为一抔灼热的血水——它本来是一块冰,是爱情将它变成了玉。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句子浮现在脑海中央,他俯身撕咬韩昀明的嘴唇,感受到对方热切的回应,仿佛这是一生中唯一的一点依靠。 高丄潮的晕眩中韩永晨用力掐紧了韩昀明紧实的腰腹,身下的人发出一声哭泣一样的低喊,双腿像坠落悬崖的人抱住树木一样缠绕在韩昀明腰间,整个人都战栗着收紧。韩永晨伏在他身上,享受交丄合所带来的快丄感直至它完全退去,才将两人的身体缓缓分离。月光下韩昀明的身体像一块白琰,而自己和他本就是一体,韩永晨说服自己这只是一种幻觉,但韩昀明的身体却真真实实在的挽留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韩昀明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白惨惨的月光铺在床沿上。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被他念过的神明都站在墙跟前看着他们,有一瞬间这些神佛同时睁开眼,死气沉沉的眸子中映出他和哥哥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看吧看吧,他想,好好看着,这就是我们。 桌子前面的台灯亮着,韩永晨只穿了条灰色的水裤,光着上身,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胳膊下面压着一个大开本的海伦·凯勒绘图传记。韩永晨睡得很死,满屋子里就只剩下灯泡里白热的钨丝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韩昀明朦胧记着韩永晨坐在床边一张张揭去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的地图碎片,又用温热的毛巾为他擦拭身体,温和的动作让他沉沉睡去,究竟韩永晨是本没有躺下还是先睡着了又爬起来的他也不得知。 韩昀明抓起叠放在枕边的衣服套在身上,掀开被子下地走到桌子前面。韩永晨的脸歪向一边,贴在彩色的画面上,一个刚下过微微细雨的清晨,安妮·沙利文走下马车,脚下是开满各种颜色野花的青草地,叶尖上的露珠摇摇欲坠。韩昀明小心的搬起韩永晨的手,下头压着一小片紫色的纸,边缘像是锯齿,就是韩昀明抽中的那半张地图,上面用圆珠笔圈出了好几个地方名字,韩昀明拿近了,字太小也看不清楚。韩永晨念念叨叨的说梦话,韩昀明把纸片扔到一边,听见韩永晨说:“明儿……挣了钱……咱们去……吧。” 韩昀明的脸红了红,知道他说的是青海,下意识的回答:“好。” 他也不知道青海的中心是什么地方,就觉得名儿挺好听的,种田放羊也没什么不好。韩昀明耸耸肩,拧熄了台灯,才发觉窗外头亮起来了,他也不想再躺回去睡,夏天的清晨清凉爽快,韩昀明把毛巾被扯过来给韩永晨盖上,开开门出外边提水去了。 05在线阅读 05 肉文屋 / 05 05 06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6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6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6 06 估完了分数韩永晨抱着中国大学的花名册翻着看,韩昀明借了一把笤帚沿着床边哗哗的扫地,把一堆纸片子全划拉到楼梯下面去了,苏娟搬了个木头凳子站在院子中间洗头发,满手泡沫。三个人谁都不说话,只有两三只麻雀扑棱着翅膀跳来跳去,墙那头房东家的老太太站在屋里练法丄x功,放着配套音乐,哒哒的声音听不出到底是木鱼还是响板。 眼看着日头入中了,知了没完的叫,韩昀明把笤帚一扔,说韩永晨,你看完了没有,那些字比我还好看吗。韩永晨反应过来,说你到胡同口给妈打个电话吧,要这个月的钱,然后咱们去曲阜。 “青海呢?”韩昀明站在楼梯下面问。 “等毕业了再说吧。” 韩昀明三步并两步的蹿上来说:“去蓬莱。” 韩永晨头也不抬的坚持己见:“曲阜。” “蓬莱。” “曲阜。” “蓬莱!” 韩永晨叹了口气:“好吧,就蓬莱。” 韩昀明心满意足的去打电话了,白格子衬衫只扣了一粒扣子,风吹过去露出一大片的膛和腰。韩永晨眯着眼睛看他,颈子边上有一个淡红色的吻痕,两边腰上一对儿青紫,没有个三天五天都下不去。 苏娟见韩昀明出去了,才走过来跟韩永晨说话:“选好学校了没有?” 韩永晨摇摇头:“你呢?” 苏娟也摇头:“看中的学校估计都上不去。” 韩永晨笑了:“清华北大,我看好你。” 苏娟勉强的笑了笑,觉得这个话题很没意思,想问韩昀明,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韩永晨转身往上走,回头说:“你等一下,我拿书给你。”屋子的门是开着的,从苏娟的角度只能看到长满霉斑的天花板。韩永晨下来把绛色封皮的《美索不达米亚传说》递到苏娟手里,满脸歉意的提起那天的事情。 “他是对我有气,不关你的事,”韩永晨不懂怎么关心女生,想到什么就说了,“你没事吧?总想跟你道个歉,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苏娟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是亲兄弟吗?” 韩永晨楞了一下,反问:“怎么,长得不像?” 女生就笑了,说没事没事,随便问问。 韩永晨正打算开口,韩昀明从巷子里冲出来了,一脸的不好看,就赶紧说了两句话把苏娟打发走了。韩昀明的脾气他最清楚,从来是抓住什么冲什么撒气,撒完了气再说事情,先不说他为什么心烦,看见自己和女生搞不清楚,一准儿雪上添霜,大火浇油。 果不其然,韩昀明跑过来抓住他的衣服领子就往外边拖:“韩永晨咱别活了,你陪着我跳悬崖去吧。” 韩永晨说你又不是小龙女跳什么悬崖。忽然想起那个噩梦,连忙拉着韩昀明。 “怎么了你?”他强正过韩昀明的肩膀,“妈说什么?” 韩昀明一副要气绝的样子,韩永晨前后看看,中午头儿的没有人,就抬起胳膊把弟弟往前用劲拢了拢又放开,热。 韩昀明喘了口气:“她说已经跟爸说定了,本来,到咱们都十八了,爸也不给我钱,妈也不用给你了,,个礼尚往来!结果呢?你要念书!法律上说了,你要是念书,妈就还得给抚养费,所以人家就说,‘我不让你弟弟念书了,你上学的钱你爸爸自己掏’,***,老子原来就当这么几个钱!” 韩昀明越说越激动。韩永晨不愿跟妈说话,一直都让韩昀明代劳,装成是自己给家里头去电,每次打完电话回来,韩昀明都照例发这么一顿脾气。 韩永晨叹了一口气:“不给就不给吧,有什么办法,估计你就是上学,这钱她也不能给。” 韩昀明咬牙切齿的不说话了。 韩永晨帮他擦擦额边的汗水,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不过蓬莱还是要去的。” “你有钱啊。”韩昀明问他。 “可能吧,”韩永晨莫名其妙的笑开了,“我可是时时刻刻准备着跟你私奔啊。” 没等韩昀明接话,韩永晨拉着他往巷子外面走。平日里被水湿的黄土干涸后张开黑色的裂口,一个带着草帽子的老农赶着辆小车,车上放着台满是干泥巴的自吸泵和盘成一大卷的水带,拉车的驴子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赶车的晃晃悠悠自言自语的念:“哎呦,水啊——” 韩永晨指着过去的小驴车的背影给韩昀明看:“我选个畜牧类的专业,等我毕了业,咱们就去过这种日子。” “滚你的。”韩昀明扔给他一个白眼,“去吃饭。” 隔天韩永晨去学校填志愿。 寒假要开学的时候韩爸对着儿子韩永晨进行了一场内容比较简单的思想沟通,大意是说:大学报什么我不强求你,你自己最知道个人什么水平,但是咱约法三章,第一,甭指着上那些三类大学,你要是考不上就别报,直接回家来做生意是正经;第二,别报的太远,倒不是心疼那点儿钱,免得有个灾啊难的没翅膀飞不过去,不过也别往那大西北啊山里啊的去;第三,报个吃得上饭的专业,别搞那些女孩儿们的东西。在韩爸爸的眼里,画画啊种花种草啊都不是小子干的事,他最想韩永晨正儿八经的当个警察,要不,大医院的也行。这俩职业在韩爸爸那个时代是最跟得上时代潮流的,以至于大家削尖了脑袋改过自新,都想从社会人员提升为以暴制暴的人们卫士。 其实……当个警察也行,不过医生是勉强了一点。或者说两个多少都有些勉强?韩永晨翻看手头上的专业表,理工科适合的专业都用红线标注了出来。 “快看这个,这个也好,”韩昀明在表上胡乱指着,“专门研究飞碟的。” 韩永晨抬眼一看,飞行器环境与生命保障工程,就问:“什么意思?” 韩昀明晃晃脑袋瓜:“不明白了吧,所谓‘生命保障’,意思就是研究飞碟,等地球爆炸的时候,就用ufo把人类送到外太空去,就是干这个的,为了人类的未来啊,伟大!” “你《奥秘》看多了吧。”韩永晨笑着把韩昀明一脚踹倒。 这一段时间里韩永晨的心情出奇的好,常常笑起来。韩永晨笑的时候很好看,但他不总笑。 韩永晨跟韩昀明商量了一晚上,选了一个东北的农业大学。韩永晨开玩笑的说要是爸问起来,就说是医生,兽医。他是真的一心想跟韩昀明去西北的那个草原小城,两个人住在很简陋的小房里过日子,养上一群羊,种一点豆子和辣椒,谁也问不了他们的过去。 韩永晨给爸爸打电话:“明儿来看我来了,我陪他玩两天就回去。” 韩爸爸问:“报的什么。” 韩永晨说:“那么多记不住,回去再说吧,人家着急回呼机,爸我扣了啊。” 挂了电话韩永晨风一样跑回了小院,天气热得要人命了,韩永晨抹一把头上的汗。韩昀明正在井边上提水,顺手捞起半桶水就泼过去了,韩永晨带着水扑过来抱住他,身上满是深井下清爽的味道。 韩永晨在他耳边大声说:“我们去蓬莱吧!” 中国的教育制度是很微妙的,先将一个人从五六岁开始,放在极端压抑的环境下十二年,然后动动笔,就解放了,难怪高考结束的那段时间冲动的年轻人特别多。 韩昀明在公车上郁闷的想,那自己压抑了十二年,却连动笔的机会都没有,这不是扼杀是什么。 晃荡了六七个小时,韩昀明一下车就跑到洗手间去吐。这是老毛病了,开始韩永晨在后边帮他捶着,一会儿跑出去端了一纸杯子温水来给韩昀明漱口。韩昀明刚喝了一口,从厕所隔间里走出个老男人,一边整理西装一边跟自己老婆讲电话,那时候有大哥大的人是稀有物种,韩昀明第一次见到,立刻就呛着了,水从鼻子里喷出来,面红耳赤又出汗又掉眼泪。韩永晨跑出去到公厕收钱的地方买了一毛钱的纸,打开看看嫌不干净,正要回头去商店里买,韩昀明用袖子擦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啊,鼻子好疼。”韩昀明到蓬莱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这三天的行程没有计划,也没带相机,背包里只有一身衣服,估计钱也不怎么够。两个人纯粹是打听到哪里就去哪里,手指交扣一副云游天下的样子。他们两个都不是第一次见到海了,没有那么多兴奋劲儿。韩永晨不爱说话,韩昀明就显得特别活跃,在他脑瓜边上啰里巴嗦的讲个没完,以至于在田横栈道上灌了一胃的风,肚子疼得要命。 “让你说。”渡轮上韩永晨扇了韩昀明头皮。 韩昀明趴在栏杆上一幅没打采的样子:“我晕船啊。” 天有点,韩昀明赶上的是往长岛的最后一班渡轮,下面是车库,上面两层才安座椅。凉棚下边堆满了人,凉爽的海风吹着挺惬意的,一会儿太阳下山了,冷风一吹,游客不是哆哆嗦嗦的挤在一起,就是早有准备,抽出长袖套在身上,韩永晨低头在包里翻了半天,递一件运动服给一身**皮疙瘩的韩昀明盖上。 “你越来越像老妈子了。”韩昀明抽抽鼻子,拽上拉链。 韩永晨只穿着一件半袖衬衣,往韩昀明身边挨了挨:“老妈子就老妈子吧,没办法,谁让有这么个小孩儿呢。” 韩昀明笑着翻过身来抱住哥哥,身后倚着船栏杆,额头抵在韩永晨脖子上。后面向他们的目光太多了,韩昀明不想看见。 长岛离蓬莱只有半个小时多一点的路程,下了船已经是傍晚。现下正值旅游旺季,来接站的渔家乐早就等在岸上了,船口李家的,老姜家的,像对口号一样。韩昀明还没从晕船的恶心感里挣脱出来,跟韩永晨拉着手沿着街道随便乱走,后面跟上来一辆摩托车。 骑摩托车的是个姑娘,说:“住渔家乐啊?我家保准好。” 在蓬莱港口上来拉客的渔家乐韩永晨也随口问了问,价钱都差不多,但被带到渔家乐集中地俩人一转才发现环境还是有差别的。韩永晨和韩昀明最后还是落脚在了骑摩托车的那个姑娘家里,要了个情侣间。房子是二层小楼,特别干净,再后来才知道,这姑娘是房东家的小女儿,大姑娘刚结婚不长时间,小楼也是新盖的,怪不得比好些家都来的干净。天也黑的差不多了,渔户们都在开饭招待游客,一片热闹闹的觥筹声。门灯都亮着,有几家门口还挂着红灯笼,纱窗影背上倒贴着大纸写的福字,撒过了金粉亮闪闪的,胡同里有小孩,有狗,端出来的辣炒蛏子又肥又滑,令人食指大动。 韩昀明吃完了饭就上去睡觉去了,走了一天坡路韩永晨也觉得腿直酸,这就是总念书的好处。勉强的洗完了澡,沿着旋梯上楼,爬了没一半听见有人很大声的打呼噜,一听就知道是韩昀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韩永晨提着毛巾三两步迈到二楼,果然,房间的门大开着,韩昀明趴在席子上睡得正香,床外侧留出一半空儿,是给韩永晨的。 “一身汗味儿,滚过去洗澡。”韩永晨勒令。 韩昀明没动静,等韩永晨往身边一躺,顺势翻了个身,压住韩永晨一边身子。沐浴露的香味儿传过来,韩昀明打了个喷嚏。 “我去……洗澡。”韩昀明挣扎着要爬起来,被韩永晨按下了。 “算了吧,”韩永晨叹气,“反正都让你蹭脏了。” 韩昀明抿抿嘴角,心安理得的扑到韩永晨身上继续打呼噜。 第二天早饭桌上有不少人,都是在这一家住着的散客,围在一张大圆桌上,有五六口一家人,也有情侣。房东家的小孩缠着哥哥给他挂知了,那个小伙子拎了竹竿推开纱门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套回一只大的来,放下来丢在地上,转眼被只小白狗叼了去。小孩回来找不着知了,气得脸鼓鼓的像个小馒头,眼睛里头噙着一汪泪,他哥哥一声不吭的拿过竹竿子又出去了。房东家的妯娌们在厨房里喊中午记得回来啊,咱们包饺子吃,这句话是说给房客们听的。 天气特别的好,就算在林海也是热的要死,海风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韩昀明一个接一个的打喷嚏。一对情侣站在黄渤海交界处的双龙戏珠碑中间海誓山盟,给他们照相的人都不耐烦了说你们鼓捣够了吗不照咱们走吧,后面还有人排队呢,准两口子连忙说照照照马上照,惹得真在后面排队的人一顿哄笑声。 韩家兄弟不在队伍里,韩永晨专心致志的盯着海面。太阳光照在水上,咋一看风平浪静,仔细一瞅才发现横亘海水中间的有条蜿蜒的线,湛蓝的黄海和混浊的渤海泾渭分明,海浪在中央撞击出一道鱼鳞似的波纹带。 韩永晨忽然说:“水与水都不相容。” 韩昀明愣了一下,又慢慢的转过头看了韩永晨一眼。 韩永晨回过神来拉他:“走吧。” 韩昀明眨眨眼睛说:“嗯。” 他们的手一直扣在一起,手心发凉。 06在线阅读 06 肉文屋 / 06 06 07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7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7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7 07 中午韩永晨和韩昀明赶回去吃饺子,到家以后别的客人都吃完走了。姑娘一边擦桌子一边说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呢,幸亏留了一盒子,热热吃吧。 圆白的饺子盛在两个铝饭盒里头,汤子都干了,一样儿是鲅鱼,一样儿是扇贝芸豆,韩昀明端着盒子从院子里走出来,韩永晨拿了筷子跟在后面。下午一点前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门外郁葱葱的,树草都很旺,韩昀明找了个荫凉地儿坐下,直接下手抓着饺子吃,模样跟他年前在韩永晨宿舍里毫无二致。韩永晨推开纱门,给满地跑的东家小孩让路,一抬头,正对上韩昀明看他的目光。 韩永晨愣了一愣,接着笑了,阳光打在额前发梢,亮晶晶的闪着。 “哥,”韩昀明拣了一个大肚饺递过去给韩永晨,直接喂进他嘴里,“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幸福了。” 韩永晨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神头全在嘴里的饺子上,扇贝鲜香爽口,芸豆柔和多汁,一咬下去甭提多受用,比起纯馅,韩永晨更喜欢这种清淡的味道,把筷子扔到一边,又跟韩昀明盒子里抢了两个。 韩家这两个人对于吃有种古怪的情结,喜欢那些个过年过节的东西,包子饺子粽子月饼元宵春卷馄饨豆腐丸子加年糕,尤其是饺子,吃个没够。若是汤圆,韩昀明一口气能吃四十来个,据他自己说,要不是胃容量有限,再吃它一袋子也没问题,一点不觉得腻。 但是韩昀明的吃相是绝对也称不上有风度,胡吃海塞难道真能尝出味道来?韩永晨慢慢的嚼着,盯着拿手背抹着嘴嚷“这么几个够塞牙缝啊”的韩昀明,收拾了空盒子去管东家要点饺子汤。走进院子,一个媳妇正端着碗喂小孩儿,那孩子一边抓住一个饺子吃,一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韩永晨,末了叫了一声:“哥哥。” 韩永晨点点头笑着说:“真乖。”回头问:“还有饺子汤吗?” 东家说都凉了。 韩永晨说给盛我们一碗皮儿上的,喝了消暑。 知了嘶声竭力的叫,韩昀明坐在树底下发呆,眼睛眨也不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韩永晨走过来把碗递过去先让他喝一口,韩昀明拍拍身边示意他坐下。 “听。”韩昀明侧着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韩永晨歪着头听了一会儿,只有知了的叫声,还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什么啊。”他问。 韩昀明说:“海。” 韩永晨淡淡的回应他:“顺风耳。” 韩昀明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把饺子汤端起来,往韩永晨那边送一送,开口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只有四个字:“天海为证。” 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说完了韩昀明把汤端起来,一口气喝下去。韩永晨忽然发现他把自己的手指咬破了,白汤里浮动着血丝。 韩永晨抓起他淌血的手指放在口里吮着,皱着眉头慢慢的说:“恨不能为君。” ——恨不能为君。 这一年他们是十八岁。 从蓬莱回来之后韩昀明只回了家里一趟,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打了出来。刚度完小蜜月,韩昀明没有那种心情继续吵架,他站在门廊里喊了两声,说等我挣了钱一准儿的全还给你,你就跟那老男人过他妈日子去吧!说完转身走了。 下午三四点钟地气正蒸人,街上连个骑自行车的都没有,学校门口除了招生的红条幅和空桌子哪还有人。韩昀明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什么感受。最开始爹不要,现在娘也不要了,好了,全好了,韩昀明啊韩昀明,你不去跳悬崖不是屈才了么? 想着想着韩昀明就哭了,但哭得不很厉害,眼泪骨碌了半天也没掉下来,好歹也算是那什么有泪不轻弹。他看着公安局斜对过的一个空公话亭,里头的电话早就被人撬走卖钱去了,只剩下一团红红绿绿的电线坠在外边,大风一刮就动啊动的。 韩昀明转到公安局后面,想去看看出租屋,停课回家前他就把屋子退了,想回家过个十天直接回来高考,然后一切也就完事。果然,直掉漆皮的木头门上挂着一把三环锁,窗纸都没了,能看见里头的电风扇还摆在桌子上,皱巴巴的海子诗集落在地下。韩昀明不甘心的用手推了推门,阖得很紧推不开。 于是韩昀明就站在公安局后院说:“我丄。” 天气热得不像话,韩昀明坐在台阶前面,背靠着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破木门,眼睛一闭上是一片血红,模模糊糊的有一点韩永晨的样子……等缓一缓就去找外面的招生处看还要不要人做代理……胡乱的做着计划,后心也发着暖,韩昀明瞌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跟前停了一辆摩托车,下来一个人走过来踢了他一脚。 “喂你没事吧。” 韩昀明迷糊着说:“别管我!”口气还很凶。 那个人又问:“你很闲吗?” 韩昀明不想理他。 他又接着说:“我今天第十次失恋,你要是成年了,跟我喝一杯吧。” 韩昀明这才睁开眼,眼前是条深绿色的制服裤,再往上看,年纪轻轻的警察呼扇着大盖帽,露着一顶秃头,朝后指了指他那辆破偏三。 韩昀明揉揉眼睛,说:“哦,是你啊。” “正好老子今天也特别不爽,走吧。”韩昀明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子后面。 秃头警察姓李,至于叫什么韩昀明不想知道,今年二十五,不抽烟。李警察随身带着个皮夹,皮夹里头有身丄份证,驾驶证,警官证,警官证上有禁酒令。李警官把帽子一扣还是很像那么回事的,从偏三的斗里提留出一袋拌花生,两罐啤酒,墩在台阶上,在台阶的一侧坐了下来。 “你说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一个人,怎,怎么能是一秃子呢。”李警察忿忿不平的说,估计这句话在心里憋的时间很久了。 韩昀明看了看他,很自然的坐在了台阶的另一侧,两个人中间是那袋花生。 韩昀明说:“你不懂,这就叫少数派。” “少数派?”李警察反问。 “嗯。”韩昀明打开啤酒罐的拉环,碳酸饮料在摩托车里晃荡的时间有些长了,白沫嗤嗤的往外冒,韩昀明喝了一口,温吞吞的,“热啤酒。”韩昀明砸吧着嘴。 “我本来打算找个地方自己喝。” “两个人更好。”韩昀明打开塑料袋吃花生米。 “你真不客气。” 韩昀明翻了个白眼:“我又不认识你。” “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实际啦。”李警察笑起来,韩昀明发现他真的是挺英俊的。 韩昀明直截了当的说:“姑娘都实际了才不要你。” 李警官顿时一副惨遭雷劈的模样。 “失恋有什么了不起的。”韩昀明把筷子扔了下手抓。 “你失恋过没有?” 韩昀明摇头:“我爱的人恰好也爱我。” 李警察一个激灵:“好酸。” 韩昀明头也不抬的说:“吃完喝完我就去死。” 李警察吓了一跳:“你说笑的吧?” 韩昀明说:“说笑的。”说完了仰起脖子来灌了一半的啤酒,有一滴汗水顺着下颌淌下来,随着喉结上下浮动。 放下罐子韩昀明发现对面只有一面半之缘的警察盯着自己看,眼神狐疑,赶紧抹了一把脸:“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李警察看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脖子。“这是什么?”李警察指着韩昀明脖子上的一个发紫色的圆斑。 韩昀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蚊子叮的。” “我看是人叮的吧。”李警察一脸坏笑,没等韩昀明答话,他抬起手抱住头,很崩溃的说啊啊啊啊为什么,好男人明明在这啊。 “来,”李警察用啤酒罐子跟韩昀明碰杯,“跟魅力男人喝一个。” 韩昀明笑着把剩下的啤酒又喝下去一半。 把视线转移到韩永晨这一边,韩永晨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把复印下来的志愿表拿出来递到爸爸跟前。韩爸正在电话机旁边打电话,自从失业后他经常是守着电话打个不停,匆匆瞥了一眼儿子手上的表,除了有一个农业类大学有些不伦不类之外别的都差不多附和要求,忙碌的韩爸爸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扬扬手让韩永晨一边去。 后妈的女儿把衣服都收拾好直接搬过来了,就住在韩永晨的屋子里,本来堆满了书的写字台上多了许多装着千纸鹤幸运星的玻璃瓶子,连床头柜上都摆上了毛绒玩具,整个屋里一股子洗发水的味道。韩永晨打开门只看了一眼就关上门出来了,一大包的书和衣服都堆在门廊里,韩永晨觉得脑袋里像装了一弦,风一吹就咿——咿——的乱响。 韩爸放下电话,看见了闷头坐在提包上韩永晨,就说:“想什么呢,收拾东西啊。” 韩永晨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爸指指书房:“给你放了个单人床,反正你也住不了几天了,你妹妹还在上学。” 韩永晨说:“让我想一想。” 放在桌上的呼机响了起来,韩爸走过去接,韩永晨站起来,干干脆脆的把包提进了书房。 韩永晨的格不太好,但大家都认为在他的那个年龄阶段,“做错了什么事,都可以用‘他是小孩子’来推脱”,再怎么奇怪都是可以理解、可以转化的.何况韩永晨也不是非常突出,尚在正常成长的范围之内,韩爸还常常为自己有一个听话的好儿子而感到自豪,更是体谅到儿子没妈的苦处,赶紧重娶了一个回来,这下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个年吃个饭的,其乐融融尽享天伦啊。 ——这是一件好事。 韩永晨趴在书桌上写,用力特别猛把钢笔尖都戳得漏下了一滴圆滚滚的墨水。他听见有人回来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就把钢笔放在一边,慢慢的撕眼前写满了字的纸张,撕的差不多了,把纸片扫到桌子右脚的废纸篓里。带着黑点的纸片哗啦啦撒起来,像没烧尽的枯叶。 韩永晨的表情有点呆滞的看着窗外,眼睛像是瞎了。 花生没吃几颗,一罐啤酒早就没了,李警察的脸有些发红,噼噼啪啪的捏着铝罐,韩昀明抠了抠耳朵。 “其实我也是少数派。”韩昀明忽然说。 “我知道。” 韩昀明睁大了眼睛:“你知道?” 李警察又很诚恳的回答说:“不知道。” 台阶旁边生满了草,蚊子上来了,一群群的围在脑袋边上叫,韩昀明往脸上一拍,死了俩。 韩昀明笑骂:“你知道个毛!” 李警察打了个嗝,看起来却像是叹了口气。“有些事要是人人都不知道就好了。”他说。 韩昀明及时打断了他:“别给我整酸的。” “那说点实际的,”李警察拐了个弯,“我走了。” 韩昀明没站起来,就坐在台子上摆了摆手:“不送。” 秃头李警察摘下帽子来擦擦汗,赶忙又扣上了,走到偏三骑上去。“再见。”李警察说。 摩托油门轰鸣着开走了。韩昀明在后面冲飞快的缩小着的深绿色背影摆摆手,说:“再见。” 07在线阅读 07 肉文屋 / 07 07 08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8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8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8 08 晚上上灯之后韩昀明站起来去找活儿干,大家都忙着回家过麦秋,饭店里聘人的多了去了。要求也不高,会刷盘子洗碗,关键时刻能端个菜打个电话就ok,东家管吃管住,一天七八块钱也算是可以了,既不用愁吃喝,也不用愁会被客人调戏,不上工地干这个就算是享受。 他不上工队,倒是韩永晨跑去搬砖头去了。八月末韩昀明按约定在学校门口跟他碰了一次面,韩永晨又黑又瘦,但是比以前壮了一点,还理了个寸板,样子跟个民工差不许多,只有眼神里的一点似有似无的光还能看出点原来温雅的样子。正是饭时儿,韩昀明匆忙赶过来的,脚下穿着双泥巴巴的水胶鞋,头发长到了肩膀,油成一绺一绺的耷拉下来,韩昀明觉得自己简直见不了人了。 “考上了吗?”韩昀明劈头就问。 韩永晨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犹豫着该不该说,韩昀明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最后韩永晨摇了摇头。 韩昀明一下子没提上气来,噎在了那里。 韩永晨考上的是东北的另外一所二等本科,机电工程系。韩爸爸觉得挺满意,眉开眼笑的走进书房,很职业的握住儿子的手说儿子啊,你真是给爸爸争光,咱们以前有什么误会,通通消除了,自从你考上大学,我看你是越来越好看了,韩永晨把手抽出来说爸,我明儿就出去找活儿干。 韩永晨自己是不高兴的,他的理想是当一名农科学士,至于兽医学属不属于农科他也不在意。但是通知书拿到了手上一看,韩永晨真想把脑袋往桌子上磕,自己明明很小心的计算分数了,怎么还是差了这么多,唉,看来个人是靠不住的。 韩昀明心里比他还不痛快,听韩永晨说完的一瞬间天也红了地也绿了韩永晨变成了妖怪,重心不稳一下子蹲在马路牙子上,拿手掌心捂着眼睛说:“韩永晨,咱们分手吧。” 韩永晨正热得满头大汗的吹一瓶廉价汽水,韩昀明的话传到他耳朵里,韩永晨把剩下的一点一口气倒进嘴巴,又分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去,咽完了说:“行啊。”没事人一样蹬蹬蹬跑到街对面去还汽水瓶子。回来之后韩昀明还在树底下蹲着,韩永晨站在他跟前,用影子盖住了,才小心的上下扫了韩昀明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韩昀明开口,韩永晨就说:“说句话,别一会儿憋中暑了。” 韩昀明这才拿正眼看了他一眼:“地方,学校,系,啥时候开学,怎么找你。” “分手呢?”韩永晨问。 韩昀明歪脑袋抬头:“我说过吗?” 韩永晨说:“没有。” 韩昀明笑笑:“没有就好。”说完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永晨站在原地,被太阳晒疼的脊背,也没说什么。等韩昀明的影子看不见了,他朝着街道相反的方向走去。 韩永晨的学校比别的学校开学要早一些,连暑期学生客运小高峰也没赶上,韩爸广州做生意去了,临行前给韩永晨来了个电话,随便嘱咐了点有的没的。韩永晨给自己收拾了个简单的行李,许姨(韩永晨的后妈)有心跟他处好关系,但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韩永晨的东西也不愿让她碰,只叹了口气就到屋里去了。车票是第二天上午的,韩永晨必须要起个大早,赶车到市里的火车站去。最后一个晚上韩永晨坐在电话机旁边,犹豫着要不要跟妈打个电话,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到底有什么可留恋的韩永晨实在找不出来。 军训的第三天韩昀明就到了,正赶上连队集体在体育看台的凉里休息,韩永晨坐在最后一排,背靠着铁栏杆,一遍一遍唱着“咱当兵的人”,后头有人拽他衣服领子,韩永晨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韩昀明的一张白脸贴在栏杆上,正恨不得从缝儿里钻进来。 “我真是千里迢迢的来投奔你了。”每次想起这件事,韩昀明总加上这么一句。 但在当时韩昀明什么也没说,把一手指比在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又放下来,一声不吭的走了。韩永晨再回头的时候只看见几座正在往上盖板的木头房子,后来韩永晨到外面去看了,那面栏杆后边是碎石子铺成的大下坡,陡而且滑,天知道韩昀明到底怎么上来的。韩永晨回想起只看了一眼的韩昀明的脸,鼻尖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整张面孔瘦得塌陷下去。 直到寒假前,韩永晨也就只见过韩昀明这一面,这个人就像是在那一次之后就消失了一样,音讯全无。韩永晨开始不以为然,因为韩昀明就是这么一个脾气,想起个事就是个事,从小到大见的多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两三个月眼瞅着要过完了,韩昀明还没有露面,韩永晨晚上睡不着觉,夏天韩昀明贴在铁栏杆上、用一手指让他别出声的样子像是黏在了他的眼皮子上,一闭上眼就看的特别清楚,恨得韩永晨窝在被头里咬自己胳膊,一口一个血印子。 年假将至,初来东北的学生们都琢磨着捎点什么奇的怪的给老家的人看看,宿舍门口走廊里贴的全是卖人参鹿茸木耳干菜朝族特产的,韩永晨不感兴趣,韩爸也是半年没联系了,听消息说是在一个什么地方跟人家开了个养猪场,整天为猪的事情忙里忙外,没功夫问儿子,韩永晨也乐得清闲,跟爸爸讲话让他觉得负担。韩永晨在学校里兼了两份差,忙着赚钱,也不管是不是糊弄人的,他想尽快攒够了钱出去租房子住,当然了,要先找着韩昀明再说。 为了省钱,宿舍韩永晨自作主张的从四人公寓搬到了六人公寓,以韩永晨的脾气,宿舍的关系处得挺不错,韩永晨将自己的事情讲得很保守,一学期走到头了,大家只不过晓得韩永晨没什么钱,爱看书,对其他的韩永晨闭口不谈。 寒假的最后一天,宿舍里的人都走没了,韩永晨才慢慢腾腾的收拾东西,没见到韩昀明,韩永晨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窗户框子上结着一道道的冰溜子,外头是一片白和零下二十度的低温,太阳在天上挂着,还飘着沙子粒儿似的雪花,韩永晨站在窗户前头,底下的甬道上远远的走过来一个裹着黑衣服的人,前额与眉毛上都凝了一层雪,快到窗户下面就抬起头来一喊:韩永晨!——韩永晨忽然回过神儿来,明白这不是高中时候了。韩昀明不会来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呵在双层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雾,回头开始收拾东西。 那时候大学生也只有有钱的主儿才用得起手机,韩永晨看着他们随随便便轻轻松松的拨号通电话,眼睛红得要死,用手昨晚被自己咬伤的疤,韩永晨不说话的走开了。 大年夜,韩永晨躲在书房里看书,许姨带着女儿在堂屋里看春节联欢晚会,鞭锣鼓响成一片,窗户外头四处都开着烟花。韩永晨把窗帘拉上了,他不想知道这是大年夜,头发长了直扎眼睛。随手乱翻了一页,正看到“唉,失去了呼吸我该怎么说话呢”一句,韩昀明的电话来了。电话机的分机在书房里有一部,就在手边,韩永晨条件反的接起来。 韩昀明在里头说:“韩永晨我想你。” 前半句跟七年前韩永晨对他说的一样,但后半句就大大的不同了。 韩昀明问:“爸不在家吧?” 韩永晨说:“不在,出门养猪去了。”声音打着抖。 “哦,”韩昀明答应着,“那出来开门吧,我在门口呢。” 韩永晨把电话筒摔坏了。 十八岁那年的新年,韩永晨跑过满是积雪的院子,冲进门洞,拉开木头门将低头看手机的韩昀明一把拉进怀里,抓住他的头发使劲往肩膀上摁。 “哎,疼!”韩昀明哑着嗓子喊,手却很重的拢住韩永晨的背。 过了一会儿韩永晨挖出他的脸吻他。下口很霸道,一点也不像他。韩昀明只觉得冻僵的嘴唇又麻又疼,有个小口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裂开了,韩昀明尝到一股子血腥味。院子里头的防盗门响了几下,许姨出来看看什么事,韩昀明赶紧推开没完没了的韩永晨,腊月里的寒气让温热厮缠过的唇齿一阵不适。 一看这个女人韩昀明就明白了,马上脸上就显出来一种厌恶至极的神色,韩永晨拍拍他的肩膀,径直的回屋里去了,韩昀明看也不看那女人一眼,跟在韩永晨的后面往里去。 韩永晨家是一趟的平房串屋子,书房在正中间,左边两间是一扇客厅和卧室,右边也是客厅和卧室。那时候家属院的房子差不多都这个造型的,连孩子们分家过都给你准备好了,共丄产党真是无微不至。进了书房的门,韩永晨从这边走到那边的去关门,韩昀明在书桌后头的单人床上坐下了,打量着从不曾来过的父亲的家,其实以前韩永晨给他看过照片,但是离这个还是差了点,光是柜子里的书的数量就差了好多。 韩永晨锁好了门,才在桌子后头的椅子上坐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韩昀明看,韩昀明还是老样子,没有怎么变化,他不在意韩永晨看他的目光,浑身上散发着一种呛人的杂乱味儿,韩永晨知道那是火车车厢的味道。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韩昀明慢悠悠的把扣子挨个的解开,将大衣脱下来搁在一边。大衣下面是一件米白色的毛衣,花纹很细,不是手工织的,领子开得有点低,正好露出来两锁骨中间的凹陷。 韩永晨问他:“这半年你在哪里。” 韩昀明一头栽倒在木板床上:“没往别处去。” “干什么?” “跟着人家卖盒饭。” “住在哪?” “一个人家的阳台上。” 撒谎。韩永晨在心里下了判断,但什么也没有说。 “不跟你扯了,”韩昀明用手指翻开眼皮给韩永晨看自己的眼珠子,白眼球上布满红色微丝,“我累。” 韩永晨从椅子上挪到床沿上,端起书桌上的凉水喂给他喝,水是昨天早晨的,冷得像冰,韩昀明却像是得了甘露,咕嘟咕嘟全干了,完了往韩永晨身上蹭蹭嘴。韩永晨苦笑一下,帮他脱了衣服,盖上被子。隔着门传来春晚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韩永晨耐心听了一会儿,当终于数到“1”的时候,窗户外边传来乒乒乓乓的鞭声,声音比之前震得多,冷不防一个两响从天上掉下来落进院子里“呯”的炸开了,韩昀明推了推坐在床沿子上的韩永晨:“把窗帘拉开,看看人家放花。” 隔壁许姨关了电视机,带着姑娘上里屋睡觉去了。 手机嗡嗡的震开了,韩昀明按下接听:“喂?是我……哎!”他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滑落了,韩永晨回头看了他一眼,拿过自己的大衣给他披上。 “新年好新年好……我现在外地,年前谁有钱啊,我也没钱……你跟马哥说说,年后,等年后,年前我真没钱,还不上……不不不不,不是不是,我要有钱我就……喂?喂!!” 韩昀明骂了一声关了手机扔在床头上,面上的神儿只一闪而过,转眼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把头枕在韩永晨腿上。他眨眨眼睛,看着窗户外头一下一下亮起来的天空,各种声音连成一片。照明弹、降落伞、小礼花弹、金蛇狂舞、二十四响,这些明晃晃的颜色落在韩昀明黑洞洞的眸子里,真如群魔乱舞一般的混乱。这一片绚烂的庆典里韩昀明显得只有一副躯壳,方才的一瞬间仿佛是回光返照。“新年快乐。”他说。 韩永晨把玩着他带回来的手机,听见他说话愣了一愣。那是比较原始的一种手机,壳子是黑色的,绿光屏,有一个盖子护住键盘。 韩昀明说:“人家借我的,回去我得再给他。” 韩永晨啪嗒一声把盖子合上了,“谁?”他问。 “普通朋友。”韩昀明看够了烟花,又躺回枕头上,“我半年斋戒。” 韩永晨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噢,是吗?”他几乎是微笑的摆摆左手。 韩昀明也笑起来:“……那没办法。”说着翻过身去,把后背露给韩永晨。 “给揉。”韩昀明说,不知是不是姿势的原因,声音听起来软趴趴的。 韩永晨掀开韩昀明衬衣的后摆,把手伸进去,“你几天没洗过澡了。”韩永晨问他。 “就一天。”韩昀明老老实实的回答,上火车之前刚洗的。 “这还差不多。”韩永晨勾起一边嘴角,左手微凉的掌心揉按着韩昀明的肩膀,右手曲起食指与中指搁在脊骨的两侧,用第二指关节稍微用力的挤压。韩昀明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把垫在枕头下面的手抽出来搁在身体两侧。韩昀明身上燥热,韩永晨又把两只手从后面拢住他的身体,虎口卡在后腰上,然后很不道德的逐渐加重了手指的力道,这个动作是他们做的时候常常会用到的,韩永晨抓住他的腰从后面进入他的身体,韩昀明对这个很敏丄感。韩永晨模仿着那个情景,有规律的收缩自己的手指,一下,两下,到第五六下韩永晨把鼻尖顶到他腰眼上慢慢的说:“新年快乐,明儿。”韩昀明起身按住了韩永晨的脑袋。 “别他妈整我了,”韩昀明在他身下抑制不住的喘息,“要干就快点来。” 08在线阅读 08 肉文屋 / 08 08 09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9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9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09 09 韩昀明的下场是被丄干得很惨。第二天韩永晨起了个大早出去拜年去了,中午回来韩昀明还没起床,有一个许家的亲戚在客厅里坐着,韩永晨看见他了也没理,直接进了书房。 房间里拉着窗帘,昏暗的一片灰黄的颜色,窄小的单人床上韩昀明蒙着脑袋睡得正香。这床实在有点简陋,被折腾了半宿都快散架了。半夜韩永晨被弟弟一胳膊肘捅下地,瓷砖湿潮湿潮韩永晨被拔得脑袋瓜清醒了十八度,也没心思睡觉了,就又趴在书桌边上看书,后边韩昀明气息均匀的睡着,四周漂浮着一股□过后的腥甜味道。 韩永晨走过去掀开棉被的一角,韩昀明烦躁的哼唧了一声,抬起胳膊挡住眼睛,这下半个前都暴露在韩永晨眼皮子底下。韩永晨心情特别不错,尖着手指照准他□狠掐了一把,韩昀明猛地从板床上弹起来,韩永晨趁机捞住他的脖子,韩昀明正要挣扎,韩永晨低低的吼:“别动。” 韩昀明不动了,韩永晨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但又好像存心要玩弄他一样,一双手捧住韩昀明的脸,把自己的贴近他,嘴唇停留在仅仅可接触的地方,似乎要吻他又没有。 “告诉我你这半年去了哪里。”韩永晨吐出来一句话,温热的气息扑在韩昀明颊上,嘴唇与韩昀明轻柔的摩擦。 韩昀明感到自己的嘴唇上有无数的针尖在扎,就像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奇痒难忍却没办法抓一样的难受,牙齿也痒,想将自己的嘴巴一口咬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韩永晨:“我在……你那边。”每说出一个字都是煎熬。 “做什么?” 韩昀明觉得自己要被折磨死了。他伸手拥住韩永晨的肩膀,企图让这双手臂放松对自己的钳制,但是没有用。最后韩昀明说:“……开网屋。” “为什么骗我?” “怕你担心。”这次韩昀明回答的很快,他已经放弃让韩昀明松手的徒劳努力。 他现在只想被吻。 然而问完了这一句,韩永晨把他放开了。“起来,”韩永晨说,指着被单和地下的纸团,“把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拾掇喽,再刷牙洗脸,热水我都烧好了,回头咱一块儿给姨拜个年。” 韩昀明正在咬嘴唇:“我不去。” 哥哥点点头表示了解,韩昀明又倒回床上,被掐疼的口还有点不对劲,他隔着被子揉了揉。正准备下地,有人敲房门。 “起来了吗?”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咱中午做什么吃啊?” 韩家兄弟对视了一眼,韩永晨走到门口拉开了门,许姨穿着件绿衣服站在那里。“谢谢许姨了,你和雯雯先吃吧,”韩永晨挡在门口说,“等明儿起来了,我去给他弄点就行,下午可能还有拜年的,我先盯着,姨也歇歇。” 韩永晨说话的时候声音下得很温柔,但说完就阖上了门。 回头关于拜年的事韩永晨也没有再多说,坐下来给爸爸和叔叔姑姑爷爷各打了拜年的电话,自从韩爸和老婆离丄婚,就不顾家人的劝阻,独自带着儿子跑到这个城市来谋生计,只有初二回去。韩昀明把床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韩永晨扣上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你吃什么,我做饭。” “有什么?” 韩永晨深吸了一口气:“黄面儿年糕,三鲜茄盒,藕盒是的,还有茄子馅的萝卜盒,豆腐箱子,清水丸子,豆腐丸子,**和鱼,馒头。” “昨天的饺子没剩下?” 韩永晨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胡萝卜**蛋黄油的,你吃啊?” 韩昀明连忙摇头:“你给我切一个年糕煎煎吧,别的我跟你。” 两个人走到南屋,饭厅里许姨和女儿守着一碗黄焖**在吃。韩永晨打发韩昀明到洗手间刷牙去,自己打了一声招呼,走到厨房拧开煤气灶开始煮水,将屉子上剩了的一盆**汤拿下来,韩昀明是万也不吃这种东西的,他也不吃,看来看去只有豆腐丸子还不错,就往装煎炸的大盆里舀了两碗,连同三四个馒头一块搁在蒸屉上,盖上锅盖。一切都搞妥了,韩永晨才从刀盒里抽出菜刀来,切冻得硬邦邦的枣年糕。 不一会儿韩昀明循着味儿过来了,韩永晨正在那里炸年糕,枣子的甜香味儿简直让人受不了。新炸好的年糕外头一层壳香而且脆,内里又糯又软,枣子的外皮也早就酥了,破开之后散发出干枣熏烤过后的特殊香气,再撒上白糖,到底什么样的定力能让你不爱吃?韩昀明早就饿得不行了,围着韩永晨直打转,顺便伸手捞了一块整个儿的塞进嘴里,也没沾糖,还不断的掀开锅盖往里瞅。“唉我说,行了行了,我端出来了啊。”韩昀明关了煤气灶,直接把热腾腾的碗往外提溜。 韩永晨一边盯着油锅里翻滚的年糕一边大叫:“烫着啊!” 韩昀明大笑起来,梭子馒头在手里蹦来跳去。 看着韩昀明稀里哗啦的饿狼样,韩永晨停下筷子,说:“吃完了去给许姨拜年。” 韩昀明头也不抬的回绝:“没门儿。” 韩永晨回头往韩昀明的肩膀上抽了响亮的一巴掌:“看在煎炸的份上。” 韩昀明进食的速度缓和下来了,过了一会他点点头:“好吧。” “果然我还不如一碗煎炸。”韩永晨叹气。 韩昀明本不看他:“你滚吧。”说着夹起一个丸子送到韩永晨嘴边,软软的外皮包裹了打碎的豆腐,拎起来像一个小网兜。韩永晨刚准备张开嘴,韩昀明突然把筷子抽了回来,丸子丢进了自己口中。 “你……”韩永晨笑着扑上去卡他的喉咙,“孽畜,把我的丸子还回来!” 马扎倒了,两个人扭成一团。 韩昀明被韩永晨押回北屋,许姨坐在客厅的木头椅子上,用左手支着头,这女人不年轻了,看她眼角叠加的鱼尾纹就知道。韩永晨对韩昀明使了个眼色,韩昀明不情不愿的对着许姨作揖:“给姨拜年了。” 韩永晨跟在他后面说:“祝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大吉。” 椅子上的女人似乎受了点惊吓,连忙的从上面下来,拉住哥俩的手笑得合不拢的嘴:“哎呦,好孩子,好孩子。” 韩永晨拉着韩昀明说:“这是我们老二,韩昀明。” “我就说,这肯定是老韩说的那个了,真跟你一模一样的!”许姨转身又对着韩昀明:“你看看这个子,咋长这么俊啊,跟你哥哥一样好看。” 韩昀明被她头,逮空儿狠剜了韩永晨一眼,韩永晨转过头当没看见。 “你们等着,姨给你们拿红包去!” 许姨刚一转身,电话响了起来,以前老爸的朋友多,逢年过节的也都来个电话道声祝福,韩昀明走过去抓起电话。 “喂?晨晨啊。”电话那边是个女人。 “妈?!”韩昀明喊出声。 “啊,过年又长了一岁,都成大小伙子了,所以今年妈就不给你红包了,你要好好的……” 韩昀明心安理得的假扮韩永晨:“知道了妈,我都上了大学了,妈你还不放心我?” “唉,你们再大也是妈的孩子,”话筒里的声音有点颤抖,韩昀明觉得是错觉,“你弟弟又跑了,这个没良心的……” 韩昀明挖鼻孔:“这可真是够没良心的,妈您别生气,等我看见明儿的,我、我抓他回来给您赔礼道歉!” 韩妈妈在话筒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说:“韩昀明,你搞什么嘀嘀噔?” 韩昀明马上正色道:“妈,我和大哥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大吉。”说完了一抬脖子,“韩永晨,妈给你的电话——” 搁在桌子上的话筒里大叫着:“韩昀明你翅膀硬了想造反了是不是,还想不想要我这个妈了,你好意思去吃你哥的……!” 喂喂,韩昀明猥琐的闪过一个念头,明明是我哥在吃我好不好。 韩昀明的妈以前是在百货大楼站柜台,卖灯泡充电电池什么的。到了冬天开头肚子都挺大了,因为韩妈算是高龄产妇需要好好保护,就辞了工作回家来静养,算好日子去妇幼保丄健院做了剖腹产,小儿子除了略有些超重没什么大问题,挺白净的一个小孩儿,韩妈自然乐得不轻,韩昀明又很久没回来了,于是爱屋及乌的对韩昀明也稍微强了一点。 电话韩永晨本来就不想接,刚伸出手去话筒里传出来婴儿的哭闹声,韩永晨手一抖,干脆的挂上了电话。 出了初五韩永晨就拉着韩昀明去东北,韩昀明提到的“跟人合开的”网吧已经开业了,韩昀明要进去跟他们打声招呼,让韩永晨回学校放下行李再来叫他。韩永晨在上大学之前真的不太明白“网吧”的定义,甚至连“网络聊天室”是什么都不明白,但在稍大一点的城市网吧已经不少了。韩昀明的网吧在一个高中的场后头,是一户人家,没有任何标识,从外面看本就猜不到那是个网吧,谁来了只要推开小门进去就成,很隐蔽很方便。 靠着家里最多的一次压岁钱和一部分学费,韩永晨找到了学校附近一个旧居民楼的三楼,一个客厅带着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加两间客室,不向阳的便宜向阳的贵,韩永晨想了想跟韩昀明说:“还是不向阳的吧,等钱如果富余……” 韩昀明啧的一声:“钱没有富余这一说,等你有富余了,好的早就没有了。” 这件事依了韩昀明,房东锁上另一间客房的门,把钥匙给了他们,告诉说厨房里头锅碗瓢盆煤气灶排气扇油盐酱醋都可以用,但是不能整得太脏,卧室里没有床就俩布垫子凑合着吧,韩永晨都点头答应了。房东一走,韩永晨很虚脱的往客厅的破沙发上一坐,长出了一口气。 韩昀明从厨房出来,直接扑到韩永晨身上,“家,”他巴在韩永晨肩膀上说,“我们的。” 韩永晨嗯了一声,搂紧了韩昀明:“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收拾得差不多了韩永晨就回宿舍去把铺盖卷了卷,拿床单裹了衣裳,想方设法的雇了个三轮,突突的拉走了。这还没过初八呢,宿舍另外五个人都还没来,韩永晨出宿舍锁门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板让人心里发憷。走廊也是空荡荡的,韩永晨一松手,圆乎乎的铺盖和包袱就骨碌碌的沿着楼梯下去了,韩永晨站在楼梯上边看着,心里有种冲动也这么着下去得了。 韩昀明比他先到家,从网吧带回来的被子脏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了都,韩永晨有那么一点洁癖,看了直皱眉头,韩昀明从沙发上站起来抱起被卧,开开窗户要扔下去,韩永晨赶忙拦住了。 “铺在垫子底下也能软和点儿,你那身骨头不怕硌得慌。”韩永晨按住韩昀明要伸出去的胳膊,连被子带人的推回屋里边,“外边冷啊。”韩永晨边关窗户边说。 “什么时候请哥们儿们来温锅啊?”韩昀明抱着被子走进卧室,掀开布垫子将被卧摊开。 韩永晨帮他摁着:“等他们开学了吧,请我宿舍的几个过来,以后学校检查寝室什么的还要他们帮忙。” 韩昀明皱皱眉头:“等开学了网吧就忙了,我和老潘不能都走开。” “这还不好说,我宿舍的人又不认老潘他们,分开请,一样。”老潘是跟韩昀明是网吧的合伙人,韩永晨也没见过,他说着把两个床垫子并在一块,回头抽出两条单子也并排着横包在外边,咋一看就是一张双人榻。韩永晨瞅瞅按按,觉得还不错,但在地上放的久了肯定是潮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韩永晨想把垫子推过去晒晒太阳,抬脚驱了一下,韩昀明耍赖似的一头扑到垫子上不动了。 韩永晨踢他:“滚起来,我拿它晒晒阳光。” 韩昀明装死,眼睛闭着,嘴角却是勾起来的,韩永晨懒得跟他计较,拽住垫子的一头,硬是拉进了太阳地儿。听见韩昀明在后面哈哈哈的笑,韩永晨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发现本就是两半的垫子从中间裂开了,韩昀明剩在了那一半垫子上,压着两个长单子,笑得上不来气。布床单的下摆纠结在浅色的地砖上,让韩永晨想起了王小波在《寻找无双》里头描写的车裂的场景,只听噗的一声响,马拉着人的上半身跑没影了,下半身还拴在木头桩子上,中间的肠子就像线轴一样拉开。到时候衙役就靠着肠子找到这些人的上半身。 第二天早上韩昀明跟韩永晨说中午要请老潘吃饭,让韩永晨订几个热菜,几些啤酒,省得喝多了没法管买卖,送到网吧里去,凑合着吃几口。韩永晨答应着去了,也终于见识到了老潘。老潘长得黑瘦,头发还有点前秃,一开始韩永晨怀疑他有三十多岁了,但他自己说个人才二十四,一张嘴就是一股子南方味儿,说得又快,不仔细听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韩永晨对他印象不太好,只说了两句应景的话,譬如往后多关照什么的,老潘自己也说,他跟韩昀明的关系,那是没的说的,韩昀明的兄弟就是自己的兄弟,亲兄弟。 “弟,听哥说的,你说有责么一个亲兄弟,得多好啊,”老潘酒量不太行,也看不出是真有点多还是借酒发疯,把一只手按在韩永晨肩膀上,另一只手用指头敲着桌子,“你看看,明子跟我怎么样?好不好,跟哥我,你就当是明子一样,哥就是长你们两三年,能看出来吗?你也看不出来……明子责个人讲义气是出了名儿了,咱跟他一块过来的,还能不知道?人家责么对咱,咱咱咱能不这么对人吗你说……” 面对老潘这种热情的态度,韩永晨挺感动,但韩永晨这个人本来不多话,跟一个陌生人说些客套已经是极限,老潘拿出这些字眼,他除了点头说对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后来韩昀明口说“既然都是兄弟,咱就来点实在的,还说这些做什么的”,老潘才停下了对韩永晨的攻势。 老潘红着脸说:“实在的?兄弟,你说什么实在,咱就弄什么来!” 韩昀明说你喝多了快里屋睡觉去吧。老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去了。 09在线阅读 09 肉文屋 / 09 09 10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0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0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0 10 那时候韩永晨还不知道,韩昀明要好的兄弟们还有好几个,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十五以后开学了,韩永晨带了几个人到家里来,宿舍里的哥们儿知道他搬出来住了个个都眼红的不行,一招呼就都过来了。这天是跟韩昀明商量好的,韩昀明也找来了五六个朋友,这几个人韩永晨有印象的只有俩:一个大高个子,却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像个书生模样;另外一个叫孟言,脸特别的白,中等个头,与韩昀明差不多。一伙人吃着吃着就混熟了,酒足饭饱后那个戴着眼镜的大个子要留下来打牌,吵吵着下去买扑克,桌子上全是饭菜,韩永晨跑到里屋把睡觉用的床垫子被单一掀,拽出来给他们坐在地上,这边韩昀明拿着扑克上来了,大家把鞋一脱,直闹腾到快十点了才收拾收拾准备走人。 “以后这就是咱哥们的老窝了!”高个子临出门的时候揽着韩永晨的脖子,“你是明子的哥,就是咱哥,以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韩永晨和韩昀明把一帮人送到楼下,转身上楼时韩永晨问韩昀明:“那个大高个子叫什么?” “赵镇。” “小白脸儿呢?” 韩昀明没说话,估计是没听见,等进了家,韩永晨把这事都忘了,韩昀明突然说:“哪个小白脸儿。” “就是那个什么虎。” “哦,”韩昀明恍然大明白,接着就笑了,“他叫孟言,我老同学,你应该见过吧,老是来找我去上晚自习的那个就他。” 他这么一说韩永晨稍微有点印象了,但还是迷迷糊糊的,这有什么可想的呢,韩永晨一甩头就扔到脑子后边去了。 最近这一段时间韩昀明跟老潘说好,他值夜里,老潘盯白天,白天他本来应该休息,硬是张张罗罗的要温锅,结果也不过是借题热酒温了温大海碗。把残羹剩菜扔扔倒倒,韩昀明顶着俩大青圈满眼珠子的红血丝穿衣服要去网吧,被韩永晨拉住了。 “我去吧,”韩永晨说,“明天我没什么课。” 韩昀明把他推开了:“你不懂。” 韩永晨拿起大衣穿上,对他点点头,说:“总不能永远不懂。” 这次韩昀明没再拦他,韩永晨决定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而且韩昀明是知道的,韩永晨心疼他。被人这样心疼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甩掉床垫上的爆黄豆与橘子皮,韩昀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很久没这么安稳的睡过一觉了,好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一样安心,且与一个无声无息混乱劳累的梦。 大概凌晨一点韩昀明的电话响了,其实这就是他自己的手机,只不过是用借的钱买来的,出于莫名其妙的心态,韩昀明对韩永晨说是借别人的用,韩永晨也毫不怀疑。韩永晨是对韩昀明的拮据毫不怀疑。 刺耳的响铃丄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韩昀明挣扎着张开了眼睛,索到发声源:“喂……是我。”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音节之间粘滞在一起。 电话里传出一个沙哑的男声:“呦,不会是忘了我们这一茬了吧,明子?” 猛然分辨出电话对面是谁在说话,韩昀明的睡意顿时减轻了三四分。 “马哥,现在才初几啊……我还没回来呢。” 韩昀明的声音很平板,马哥的声音比韩昀明更加平板,像一只机器人在吐单字:“都看见你了,就不要撒谎了。” “就算我回来了……刚回来也没钱还你啊,真的马哥。”韩昀明的睡意又消退了三四分,一双黑眸子在夜里发着亮。 “哦,没钱。”马哥似有似无的重复了一遍,“年前你说年前没钱,年后你说年后没钱,你这样子还让不让我们这些人活了?” “马、马哥…” “唉,哥知道你的苦衷,干这行的谁不知道我老马的心肠是最软的?哥知道,你刚在华然租了房子……” 听到“在华然租了房子”几个字,韩昀明仅存的一丝睡意完全的消除了,寒气仿佛穿透了地板,直接打在后心一般的冰凉。 韩昀明压了一口气,说:“马哥,您心肠软,再宽限我一个月,我保管的还上,再说了,我这么个小钱,值不当您亲自……” “当然是为了这个‘小钱’,”姓马的在电话那边嗬嗬的笑起来,“而且你马哥我还很想和你熟络熟络。” 他一笑韩昀明起了一身**皮疙瘩,耐着子等姓马的乐呵完了,韩昀明又说:“马哥,一个月。” 马哥竟然又笑起来,韩昀明实在不知道追债也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情,这次没等他笑完,马哥自己断了线。 “……”韩昀明瞪着显示“通话已结束”的绿光屏幕,搞不懂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但只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他真的要考虑着还钱了。这个叫老马的家伙,是出了名儿的扒皮神仙,自己那点儿钱滚来滚去,再拖两天估计就要两万变四万四万变八万了。他可不想领教被倒着吊起来往外控钱的滋味。 而且不管怎么说,不就是万把……韩昀明叨念着,把手机一扔,又睡过去了。 自从认准了韩昀明他们俩的小窝,孟言就三天两头的往那跑,韩永晨从学校里回来,总能看见脸色白白的孟言睡在外间屋的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他的被子。而韩昀明下了通宵,也在卧室的地铺打呼噜,韩永晨摇摇头,轻手轻脚的烧水煮碗面吃。 孟言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请完客的第二天他就来了,那天晚上正好韩永晨替韩昀明去网吧盯了一个通宵,早上回来时韩昀明还没起床,顶着熊猫眼的韩永晨倒头就睡,刚迷糊过去就听见有人没完没了的敲门。韩永晨拿胳膊推推身边的那个让他出去开门,正睡得很香被弄醒的韩昀明自然火大,拉开铁门就是一句话招呼过去: “丄,你丄妈的才几点啊!” 孟言站在门外笑嘻嘻的说明子,你不是想我了吗。 韩昀明一边骂一边把他捞进来,韩永晨听见动静,也从卧室里走出来瞧瞧是谁,一眼看见这俩勾肩搭背的站在门前头,心里一阵犯抽,无论是谁,熬了二十多个小时被人打断休息都不会高兴的,韩永晨虽然不是爱发脾气的那种人,也忍不住大声咳嗽了一下,强打起笑模样说原来是孟言啊,进来坐。 连着几宿睡不好,韩永晨的两个眼圈肿得特别难看,韩昀明立刻把哥哥往屋里推:“你出来干什么啊,这不有我了吗,你回去睡觉去。” 韩永晨没力气跟他多计较,打了个哈欠走回去了,身子摇摇晃晃的,全被韩昀明看在眼睛里,旁边的罪魁祸首还笑嘻嘻的和韩永晨打招呼,他简直气得要发疯,等韩永晨关上卧室的门,韩昀明一甩胳膊把孟言丢在沙发上。 “同室戈,相煎何急?”孟言做出一张苦脸,委委屈屈的说,“我也是蹲了一宿没睡,外边冰天雪地的,你就不能顺便收留我一下子啊?” “哪凉快哪待着去!”韩昀明睡足了觉,一点儿不觉得这个人值得可怜,反而认为他吵了韩永晨休息,该斩一丄手一脚。 “哎哟,你看我这记!”孟言一拍脑袋瓜站起来,扑到大门前头开开门,韩昀明不耐烦的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条长腿,心里考虑着蹶他出去。 但孟言很快就撤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白飒飒的东西,韩昀明一瞅,竟然是只白条**,从脚爪到脖子都冻成了直棍儿,端在手里像杆枪似的,**嘴冲着一边儿。韩均明哈哈大笑起来,夺过硬**往孟言身上就是一顿乱攮,屋子里热。冻得再结实的**也禁不住当枪使,戳了两下直棍棍的**脖子就弯了,韩昀明赶紧把紧闭着眼张着嘴的**扔进了厨房。 孟言捂着被捅疼的肚子说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低头啦,还指望能使来给我们明子哥壮壮呢。 韩昀明说去你丄妈的吧,老子不用壮就够干的! 孟言这人就是块粘黏糕,韩昀明是最知道的,说话又风趣,走到哪里人气都颇高,却只念到高中就跑路了,还时不时劝韩昀明也别念了,俩一块去做生意去。孟言的那张嘴,他只要愿意,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酸的讲成甜的,本来没那么大的事儿也能把天也诹下来。韩昀明不愿念书的念头,跟孟言的忽悠绝分不开关系。 孟言也是少数几个知道韩昀明有个双胞哥哥的朋友之一。当初一起来东北的只有孟言和他两个人,整个夏天他们都在一起,混吃混喝。后来韩昀明突发奇想的要去开网吧,就跟孟言说了,结果孟言死活不干,整啊整的吵了一架,最后吵累了,孟言说大家各干各的吧,有钱来就行,做什么不是一样。于是韩昀明就去找了老潘。 果真一夜没睡的孟少爷不顾韩昀明的以死相胁硬是爬到里屋睡去了,韩昀明看看厨房里的白条**,肚子很应时的叫起来,在家过日子就是这样,你要个人起火了,韩昀明憋着一口气刷牙洗脸,又转回来开始磨刀。刀子磨快了,韩昀明把**提溜出来邦邦邦一顿剁,又扫回水盆里泡着。擦擦手,准备上街去买点蘑菇。 就在韩昀明在外边剁**的这段时间,孟言可是把韩永晨看了个明白,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却从来也没近距离观察过,还别说,乍看下去与韩昀明还真像。但仔细端详就又不像了,孟言跟韩昀明是六七年的老同学,对韩昀明孟言自诩是够了解了,但也说不出眼前这位究竟与韩昀明区别在哪里。然而有趣的是,这个人一看他就不是韩昀明。孟言越瞧就越觉得有意思,忍不住多看两眼。韩永晨向来睡觉浅,总是不住的翻来动去,细眉下一副长睫毛随着微微颤动,孟言手指发痒,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挪开,捂上被子睡觉。 韩永晨感觉到身边的人,以为是韩昀明打发走孟言回来了,又睡醒一小觉,很自然的凑过去把这人搂在怀里。孟言已经睡着了,本能的也往暖和的地方钻过去,韩永晨顺势更加搂紧了他,把头靠在对方颈子里,轻轻的呵气,卷起舌尖吮着孟言薄薄的耳垂。孟言耸起肩膀动了动,一翻身,脑袋磕在韩永晨的鼻梁上。 韩永晨睁开眼睛,首先就看见孟言那一张标志的白面皮,差点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推开怀里的人,抓上大衣逃难似的爬起来刷牙去了。 韩昀明正坐在餐桌上看报纸,锅子里炖着**和蘑菇,韩永晨头发打着绺从洗手间走过来说:“你干什么呢!”语气还很不好。 韩昀明放下报纸说炖**啊。 韩永晨又问:“炒过没有?” 韩昀明点点头说炒过了。 韩永晨叹了口气,把大衣裹紧,坐在椅子上,韩昀明觉得不太对劲,就把手里的报纸卷成一个细筒,往韩永晨脑门上一敲,凑近了问:“做恶梦?” 韩永晨摇摇头,又点点头。 “又梦见我跳悬崖?”韩昀明似笑非笑的扯动着面部肌,“别傻了,我又不是小龙女,还约你十六年再相见啊?” 想了一会儿韩永晨说:“刚才我把孟言当成你了。” 这句话从一向不怎么喜欢开玩笑的韩永晨嘴里说出来就有了一吨重,把韩昀明吓了一跳:“你……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韩昀明从桌子上跳下来,几乎扑到韩永晨的怀里,“你还说没怎么,没怎么你能一脸菜色?!” “真没有,”韩永晨又重复了一遍,抬起手了眉头紧在一起的韩昀明的耳朵:“一睁眼发现是孟言,不知怎么的我觉得特不舒服。” 韩昀明甩甩头逃开揉捏着耳廓的手指,盯着韩永晨看。韩永晨很淡的笑笑说:“可能不是你就不行吧。”一句话激得韩昀明一个寒噤,要从韩永晨身边跑开,韩永晨恶作剧似的逮住了他的胳膊,硬扳过他的脸,果然是一片通红。 韩永晨笑着咬他的鼻尖:“都老夫老妻了你还不相信我啊?” “滚!”韩昀明一把推开他,进厨房给**汤添水去了。 10在线阅读 10 肉文屋 / 10 10 11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1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1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1 11 孟言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七点钟,窗户外边早就漆黑了才爬起来,前脚还没挪出卧室的门呢就嚷:“我的**呢?” 没人答应,他走出来一开,客厅里敞着电视,正在演《倚天屠龙记》,电视屏上全是雪花,时不时还跳动几下。该电视本来就不是有线,甚至连地方台都收不到,把韩昀明气得直跺脚,跑到厨房拿了一杆子,挑了个破盖帘伸到窗户外边,又对着电视拳打脚踢半晌,才勉强能看到个人模样了。 满脸雪花的灭绝师太站在电视机里喊:“杀……刺啦啦……杀呀……刺啦啦啦……快杀……杀杀杀……” 孟言抽了抽嘴角,转头看见韩昀明倚着韩永晨的肩膀,两个人竟然睡着了。饭桌上放着一碗蘑菇炖**,两角发面饼,一双筷子,孟言走过去一,都已经凉透了,碗沿上结着一圈冻子似的东西。他很熟络的端起碗走到厨房,煤气灶上的锅里应该还有剩下的**汤,就把碗里的倒进去一块儿热着。 客厅里的两人还是没有醒,电视里开始播放广告,孟言靠在厨房的墙上看,他这个人有些奇怪,向来喜欢看广告,照他自己的说法,看足了眼就不想买了,省钱。 八点半韩昀明要去网吧里替老潘,孟言抬眼看了看表,才七点多一点,就没管他。**汤化开了,锅盖里的蒸汽发着一阵一阵的芝麻香味,孟言的口水没完没了的往下滴,跟韩昀明住了半年,竟然没见过这家伙露一回真功夫,不是几屉蒸饺就是朝鲜冷面,连片儿白菜帮都没看他煮过。 不过韩昀明真的是不怎么会做饭。喝了头一勺子**汤孟言就后悔了,感叹这真不是人吃的东西。 偏偏在这个时候,在客厅里睡大头觉的韩昀明很不识相的打起了呼噜,还很响。 孟言更郁闷了,我的**啊,他想。 凑合着吃完了饼,孟言把碗一推,大摇大摆的走到客厅里坐下来看电视。沙发本来就小,韩永晨坐在中间,韩昀明像猫一样缩在他哥哥身边,被韩永晨拿胳膊搂着,这副模样看得孟言直发酸。 估计是人的第六感起了作用,韩永晨突然睁开了眼睛。孟言赶快把视线转开,移到“三清大力丸”上。 韩永晨抹了一把脸,有点疑惑的看着坐在沙发帮上的小子:“……孟言?” “啊,韩哥。”孟言把身体转过来。 “你……”韩永晨想起之前的事,忽然觉得有点别扭,想了半天才找出一个话题,“你吃饭了没有,桌子上……” “吃了吃了吃了,”孟言白着一张脸,笑笑的看着慢慢蜷成一卷儿的韩昀明,“明氏老**炖蘑菇,就是不一般!” 韩永晨没反应过来:“味道还行。” 孟言皱着眉头反问:“好吃?韩哥,你觉得好吃?” 韩永晨点点头:“凑合着吧。” 孟言郁闷的抓抓头发:“我怎么觉得这么酸不拉几的呢。” “酸不拉几的?”韩永晨愣了愣,然后“哦”了一声说不好意思,下次我来做,他味觉间歇失灵。 孟言郁闷了一下,他没想到还有人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说笑话,又想笑又不知该不该笑,就在这时候韩昀明醒了。 “谁味觉间歇失灵啊,姓孟的,你又整什么嘀嘀噔。”他从韩永晨怀里蹭了蹭,头也不抬的说。 孟言抬起一只手:“天可明鉴,朕是清白的。” 韩永晨无奈的安抚了一下黏在身上的类人生物,对孟言说:“他从小就这样。” “从小这样?哪样?”孟言抄起桌子上的电视遥控器,扎扎韩昀明的后背,“明子,与你‘同床共枕’一百八十个日与夜,还真没发现你有恋兄情节啊。” 韩昀明伸手扒拉开他:“你怎么还没被五毒**汤给药死?” 孟言做出一副窒息的样子双手掐住脖颈,也向韩永晨栽倒过去:“五、五毒**汤?你…你好狠的心!枉我抓**于你,一片真心竟、竟……呃——噗!” 韩昀明往韩永晨身后躲:“我丄丄你的,少往这边乱喷!” 孟言抓着自己口,瞪着眼睛,大叫着:“要死也把血吐到你身上!”又吐了好几口。 韩永晨一丄手一个逮住这对活宝,往旁边一拉,自己站起来,身后两个人扑在一起滚做一团。 “韩昀明,”韩永晨按了按抽痛的额头,“你不去替老潘了?” 巷子里没有路灯,黑洞洞一片,让人错觉是眼睛瞎了,人影一闪,韩昀明和孟言拐进巷子里。 “快他妈抽烟,憋死了。”孟言在巷子里停下来,靠在掉渣的砖墙上,从口袋里出了烟盒,烟雾混杂着白汽蒸腾起来,像水母躲藏进灰黑的海水。刚刚还言语风趣的小子眨眼变成了街头混混,孟言把盒子递给往手上呵气的韩昀明:“呐。” 韩昀明摆摆手:“戒了。” “我靠!”孟言张大嘴巴,“哥儿们你不是认真的吧!” 韩昀明重复:“真的。” “开什么玩笑,”孟言把盒子揣回兜里,“昨天还抽着呢今天就戒了,哪有这么快的。” 韩昀明反问:“昨天聚会你看见我抽了?” “那是你说的到家谁都不许抽烟,”孟言狠吸了一口,吐了一个烟圈,“真丄他妈搞不明白你。” “你知道个屁。”韩昀明在黑暗中骂了一句。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只看见烟头上的一点暗火,韩昀明突然说:“老孟,你有钱吗。” 孟言把烟蒂往地上一扔,很诚实的说没有。 “咋,要债的来啦?”他问。 韩昀明不说话。 “,这时候用着弟兄了。”孟言说着又拿出烟来点上,“你要多少?” 韩昀明反问:“你有多少?” 孟言又“”了一声:“我一个子儿都没有,你说个数,咱也有奔头儿啊!” 韩昀明站起来说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孟言就着火光看了看韩昀明的脸,往地下呸了一口:“装你个逼的清高。” 两个人刚搬出来,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网吧里的收入和韩爸时有时无的生活费勉强仅够吃饭的。韩永晨本来想在学校里挣一个勤工俭学的名额,结果人家要家里签名街道办事处签名乡镇政丄府签名,他也没弄着,又被拉去给人家当代理,跑得整天人影也没有一个。韩昀明呢,晚上在网吧里,早晨回来也只睡半天觉,硬是余出半天时间去打零工,挣个十块二十块的,不到半个月熬得脸色发绿,腰都细了一圈,衣服穿在身上晃来荡去,一副饿死鬼模样。两个人整天我起你睡我睡你起的,照面也打不着。 当初韩昀明答应马哥什么一个月还钱,那纯粹是胡噗,时间过了将近一半,马哥没再催,韩昀明把这事情忘干净了,有一天早上突然在家门口捡到一张磁带。 那时候随身听还是挺流行的,磁带到处都是,走着走着掉在地上了也能理解。但韩昀明仔细一看,这不是音乐带,是超市里五块钱一张的空白录音带,a面上还贴了一张白纸,用黑色圆珠笔写了一个“1”。 韩昀明差不多明白了,就把带子揣到口袋里准备掏钥匙开门,孟言从楼下上来了。 孟言上来就问:“捡到什么阿拉丁神灯了?” 韩昀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一边开门一边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先别瞎扯。”别瞎扯的意思是不让他告诉韩永晨。 孟言很爽快的一拍自己口:“我什么时候出卖过你。”三步并两步的跑上来挤挤韩昀明,“我这回要跟你们商量一件国家大事。” 韩昀明懒得理他,开开门走进去,韩永晨还没起来,我是的门紧闭着,韩昀明对着孟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你那破随身听借我用用。” 孟言很夸张的惊讶:“你不是嫌破吗,我扔啦!” “我丄,”韩昀明往孟言脸上招呼了一掌,“你够劲!” “赵大书生那里准有,找他要。” “贱招。”韩昀明骂骂咧咧的把脱了一半的衣服重新穿上要出门,孟言摊在沙发上说我出的是贱招,你丄他妈别用啊xx的,韩昀明一关门全挡在了后面。 11在线阅读 11 肉文屋 / 11 11 12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2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2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2 12 这天晚上韩永晨很早就回来了,他找到一个做家教的地方,巧得很就在楼下,每逢周二四六晚上去讲课。价钱虽然不高,至少没有路费也省时间,心情自然好得很,像看见光明的未来似的,买了晚饭提上来。韩昀明晚上一般都是在家里吃,虽然同样是把盒饭买回来充数,在家里和哥哥一起吃与一个人坐在路边吃却是截然不同的。韩昀明极其讨厌后者。 推开门,第一眼看见孟言在沙发上歪着看电视,嘴里叼着烟,看见韩永晨进来,连忙把烟在桌子下面碾熄了,烟头驱到沙发底下。 韩永晨脸色很好的跟孟言打过招呼,又问:“韩昀明呢?” 孟言指指厨房,韩永晨走过去就看见弟弟趴在桌子上,正在听随身听,耳朵里带着耳机。韩永晨把鱼香丝盖饭放在桌子上,喊了他一声,韩昀明猛地抬起头来,手忙脚乱的关上了随身听,慢慢的踱过去坐在韩永晨身边一侧。 韩永晨盯着他那两个大黑眼圈:“明儿?” “啊?”韩昀明回应着,抬起头来,正对上韩永晨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你没事儿吧?”韩永晨看着他。 韩昀明笑了笑:“没事,太累了。” 韩永晨说:“胡扯。” 韩昀明没反驳:“胡扯就胡扯吧。” 韩永晨揉了揉他的碎头发:“我找到一份家教。” 韩昀明“嗯”了一声,韩永晨又看了看他脸上的一小块淤青,接着说:“你以后别总往外跑,好好在家养一阵吧,有了这份钱,也差不多够了。” 韩昀明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别说了。” 韩永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韩昀明:“你到底怎么了?” 韩昀明说:“郁闷。” 韩永晨放下筷子,扣住韩昀明放在桌面上的手压进手掌。“现在好点儿没有?”韩永晨问他。 韩昀明点了点头,仔细的瞅了瞅客厅里看电视广告的孟言,挣开了韩永晨的手,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饭桌上的随身听上。 “要是我们的事被你学校里知道了会怎么样。”韩昀明突然转移了话题。 韩永晨愣了一下,“不怎么样。”他说,语气跟韩昀明差不多,“不会有人知道的。” 韩昀明点点头,又说:“万一呢?” 韩永晨回答:“不知道。” 韩昀明没再说话,他们需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也许,他们从未考虑过这个。孟言忽然在客厅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打断了韩永晨的思路。 “我也睡足了,该去开工了,”笑完了孟言站起来,“下次让你看看我新上的妞!” 韩昀明扒拉一口饭:“少废话,快滚!” “咱一块?”孟言边穿大衣边往餐厅里看,韩昀明别过脑袋摆摆手示意他赶快消失。“天地也!怎舍得我这般受人欺辱——”孟言苦着脸呯的关了大门,甩回来一句“拜拜吧您那”。 “神经病。” 韩昀明站起来,收拾起筷子扎进饭盒,连同韩永晨那份一起,扔进厨房的垃圾桶。一转身,韩永晨在厨房门口拦住了他。 韩永晨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碍事的人总算走了。” “哼。”韩昀明也笑了一声,退后一点,靠在作台上,上面没有水,是干的。韩永晨按住他的后脑吻他,唇舌纠缠在一起,另一只手伸进韩昀明衣摆,贴着张翕的肋骨磨蹭。韩昀明按住韩永晨的肩膀,想挣脱开这个吻,却被按得更紧密,脚下一空,已经被抱上了作台,然后韩永晨放开了他。 韩昀明整个蜷在台子上,头倚着白瓷砖墙正在大口呼气,脚抬起来蹬住韩永晨的膛,包裹在衣料里的身体颤动着。厨房里的光线昏暗,在韩永晨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对眯缝起来的、小豹子一样闪闪发亮的眸子。 “往后去,”韩昀明拿脚戳着韩永晨,“没心情。” 韩永晨抓住了他的脚腕:“那就速战速决。” 说完这句话韩永晨的就下手了,韩昀明哼哼唧唧的反抗:“怎么你说不行就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啊,你本就……不民丄主……嗯……”后半截连出气都软了。 “你说什么不行不行的,”韩永晨一反常态,上来就攻向韩昀明身上最敏丄感的几处角落,韩昀明在他一双手下摆弄得面红耳赤,呼吸都要露出呻吟来,“我怎么觉得你心情还不错。”说着圈起手指,轻柔但快速的蹭过韩永晨的只露出一部分的下身,突然用手包握住,开始急促的摩擦。 “……嗯!”韩昀明咬着牙仰头从倚着的墙上滑了下来,韩永晨站在他双腿之间阻止他继续往下去,下身热切的贴紧在一起,隔着几层衣料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韩永晨绝不会给韩昀明用嘴服务,在他看来嘴唇是用来吻、呼吸与进食,没有那种特别的用途。相对的,韩永晨有一双灵巧的手,只用这双手就能让身下的人深深陷入□无法自拔,而且他从不吝啬他的亲吻。韩永晨往往能选中最有效果的那一寸皮肤。 在他手里韩昀明很快达到了欲望的顶端,浓稠的白浊从韩永晨指缝里漏出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放出一点时间让韩昀明休息,然后将丄小心涂抹进该涂抹的地方。韩昀明还处在高丄潮刚刚过去的空白区,对韩永晨的动作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皱着眉头任他摆弄。 韩昀明抬手揉了揉眼睛,有些泪水沾到了手指上,因充血而泛红的身体变得更加敏丄感。韩永晨给他一个轻柔的吻,韩昀明正感觉到放松的时候韩永晨拢住了他的口,拇指分别按住了两边的□,与此同时,韩永晨的下身也顶住了他。 还没等他准备好,韩永晨的身体就一下子硬挤了进来,带动的冲劲全压在手指上,韩昀明忍不住叫了一声,身上的韩永晨立刻咬住了他的嘴唇。 韩昀明扒拉开他的脑袋,喘着说:“你…你——嗯、发什么邪…我丄丄你的…疼!” 韩永晨不理他,一下一下的往前顶,韩昀明在下面很快没那么多字儿了,只剩下要磨破嗓子似的喘,却还抬腿想把韩永晨踢开。 “都多长时间了……我还没,碰过你呢。”韩永晨压住他包裹在牛仔布料里还不安份的膝盖,猛的提快了动作的速度,台子吱嘎摇晃起来,韩昀明反驳说你徐没碰过我,声音的末尾化成了低微的哭泣声。他用左手勾住韩永晨的肩背,叼咬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攥着外衣角,指骨随着律动的节奏磕打桌面。 韩永晨却像疯了一样不肯放开他。有力的双手将他从台面上掀起来又扔回去,每一回接触到冷飕飕的桌面都是一次刺丄激,泪水堆满了眼眶,对方的面孔与表情变得模糊一片。浓烈的喘息吞在耳边,□毫不留情的深深探入,带来像是要贯穿一般的快丄感,紧接着是令人头晕目绚的高丄潮。韩昀明一口咬住了韩永晨的手臂,抑制住喉咙里的一声啜泣,收拢身子与他紧密的缠合在一起。 待最后一丝快丄感也散去,韩永晨伏在韩昀明身上,韩昀明觉得喘不上气来,揪住韩永晨汗湿的头发往后扯,挪动了下有些酸痛的身体,又把他拥在前。 “哎,老大,”韩昀明推推完全没有动弹意思的韩永晨,“滚起来。” “别动,”韩永晨搂紧弟弟,“再等一下……再分开。” 韩昀明顿了一会儿说:“那永远也别分开了。”说着低头亲吻韩永晨的发尖,“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韩永晨没顾得理他,却抽了抽鼻子:“谁抽烟了?” 两个人同时转头,赫然发现孟言正叼着一地摊上买来的假烟站在餐厅里,烟灰老长一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身体结合的部分,面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韩哥,你真这个,”孟言冲韩永晨比了比大拇指,眼睛还是瞅着某些不该瞅的地方,一道血水从鼻子里淌下来,“有卫生纸吗,妈的太刺丄激了。” 这俩人这才顿然醒悟,韩永晨连忙扎好腰带抱起还衣衫不整韩昀明冲进了卧室,拉过被子将他裹了个严实。等韩永晨再出来,孟言已经走了,客厅地板上只留下两三个沾满血的卫生纸团儿。 韩昀明在卧室气得耳朵直冒烟,缩在被窝里喊着要把孟言碎尸万段。“小心嚯蹬感冒了,先把身上擦干净,”韩永晨坐在垫子边上按住他,有点发愣,然后对韩昀明说:“孟言这人怎么样?” 韩昀明欠起身:“他刚才不是已经走了吗,他怎么进来的!” “这不是重点,”韩永晨又把他按下去,“看见就看见了,只要别乱说就行。” “那咱是要瞒着还是坦白?” 韩永晨揉揉抽痛的额头:“先看他是不是要跟你绝交吧。” “……”韩昀明不说话了。 “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咱把他宰宰食了。”韩永晨往被子上拍了拍,站起来走出去。 韩昀明点点头,□过后的疲惫让他没太多力去想这些事情,直接沉沉坠入梦乡。韩永晨虽然犯堵,但也没办法多想,强打起神收拾了课本,准备到网吧去写近代史论文。 韩永晨锁门的声音从门廊传过来,韩昀明睁开了眼睛。索着上衣口袋,掏出出手机摁了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通了,韩昀明直接了当的说:“姓马的,你什么意思。” 马哥在电话里沙哑的笑起来:“欠债还钱,还能有什么意思?” “我已经答应还你钱了!”韩昀明大叫的坐起来。 “哎呦别生气啊,这么长时间不给我打电话,咱还以为你被亲哥上得记不得老马是谁了呢。” 电话里传出一片人的哄笑声,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调笑,韩昀明脸色发白的攥住手机,仿佛要直接捏碎了它:“那带子谁他妈给你的!母带在哪!” “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啊,怎么,你嫌贵?那再加点,”老马戏谑的回答,“咱们怕出得太低,辱没了你们这纯洁的乱伦……” “闭嘴,我没问你这个!”韩昀明已经气得发疯,握着电话的手不住的颤抖,“你到底想让我给你多少,快他妈放!” “我好像写的很清楚了,咱不要多了,两万一张。” “你丄他妈做梦!” 老马突然转了话题:“你哥哥那学校人挺多啊,广播站中午也放流行歌曲吧?” 一提到韩永晨,韩昀明的心脏顿时停了两拍。 “其实你挺有天分的,来拍片子怎么样?我认识一个……” 韩昀明觉得自己再多听他一个音节都要吐了,说这么多,不就是钱嘛,。 “给我一个星期,”韩昀明说,“钱我准还上,你再多让一个人知道的话我保证你一分也拿不着!” “你看我老马像是那种人吗,”马哥大笑起来,旁边的人也跟着笑起来,“大家听着过过瘾而已,我等你好消……” 没等他说完,韩昀明啪的阖上了手机盖子,往旁边一扔,光着脚爬下床拿来放在餐桌上的随身听,拔掉耳机子,手劲很重的摁下play。 蓝色的随身听轻微的咔哒了一声,机器自动换面,一阵咔咔咔的按键声过后,少年人暴躁的声音传了出来。 “别他妈整我了,要干就快点来!” 接下来是令人血脉喷张的一段声音,喘息与低低的呻吟,完整真实得好像确有这么一对人在黑暗的卧室角落里旁若无人的交丄合。 录音的部分很短,不一会儿就过去了。韩昀明倒在枕上,放任着随身听咯吱咯吱的转动,觉得连一丝生气的力气都难以使出。老马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录下这段声音?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再厉害的窃丄听器都做不来,那是怎么回事?莫非老马家正巧在韩永晨房后?他仔细回想当时的种种细节,衣服口袋里是否有过什么可疑的东西,最终也毫无头绪。 12在线阅读 12 肉文屋 / 12 12 13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3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3 Cloverfield 作者:夏日奔跑 13 13 第二天一早韩昀明还没睡醒,孟言自己送到门上来了,不知第几次被砸醒的韩昀明打开门一拳就搂过去了,差点没把孟言整楼下去。 “杀人灭口啊。”孟言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叫,抬头一看,韩昀明满脸杀气的靠在门前,连忙向后转想要开溜。 韩永晨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后:“孟言,怎么没进屋就着急着走啊?”面上是微笑的,韩永晨的黑色微笑。 孟言的冷汗就下来了。 一进屋,孟言忙不迭的对韩昀明洗白:“昨天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我真的没看见大哥在上你。” 韩昀明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果刀,被韩永晨拦住了。 “天冷,穿上大衣。” 孟言立刻点头:“对对。” 韩永晨拿眼白乜了他一眼:“穿上大衣再杀他。” 孟言扑到沙发上,瞬间正襟危坐:“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想通这件事情,那个谁不是说了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朋友故,仇恨皆可消’,我这么够的朋友,你们就不要为了爱情杀我了嘛。 “再说,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两个男的很好搞吗?” 被说到的两个当事人对望一眼,韩永晨说:“你想试试?”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孟言往后缩缩,“韩哥你好样的,我还不够本。” 韩永晨把韩昀明拉过来,韩昀明很自然的握着他的手,韩永晨告诉孟言:“现在你看见了。” 孟言长大了嘴巴:“你,你们好像是…是亲……” 韩昀明打了个哈欠,歪在韩永晨肩上,抓起韩永晨的一边胳膊拢住腰:“是又怎么样?” 孟言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我的妈啊,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接着他又说:“你们以后怎么办?你们不结婚啊?你爸你妈怎么说?” 韩昀明指了指身边的韩永晨:“有些事儿用不着我们心。” 韩永晨用下巴磕他头顶:“你少说两句吧,去睡觉。” “哎等等。”孟言跳起来拦住了韩昀明,“有国家大事商量。” 韩昀明的脸皱成一团:“什么大事。” 孟言搓着手:“看在我无家可归的份上,给我一套大门钥匙吧。” 韩昀明看看韩永晨,韩永晨点点头,韩昀明才转回来对孟言点点头。 “你先告诉我昨天晚上你怎么进来的,”韩昀明反手抓住他,“你不是走了吗。” 孟言抓抓头壳:“哦,我忘了锁门了……” 韩昀明说:“,就你这肺头还想要钥匙!” “哎哎,不是不是那么回事儿啊真的明子,韩哥你帮我说两句……喂韩哥¥#%&%*&……” 从这一天起,韩家兄弟暂住的小窝里强扑进了一人。 在孟言拿到钥匙的第一天,韩昀明去了孟言住的地方。之前韩永晨问过他孟言是不是没有地方住,他回答有,但是不怎么去,孟言喜欢有人的地方,那时候也常常到网吧里跟自己挤着睡。孟言租的房子又破又小,一张床就占了一半,脏衣服烟头啤酒瓶乱扔了一地,漂浮着一股焦糊味儿,隐隐约约还有一种女人的香水味儿。 据孟言自己来说,这间屋子只用来装垃圾和上女人,别的用途没有。 孟言从枕头边上掏出一包烟,自己抽出一,又递给韩昀明,这一次韩昀明接着了。 “你不是要戒烟吗。”孟言撇着一边嘴角。 韩昀明装作没看见,“老孟,我要两万块钱,急用。”他呼出一口烟。 孟言“啧”了一声:“我说了我没钱。”顿了顿又说:“什么时候要?” “下星期三。” “你开什么玩笑?!”孟言差点呛着,“今天都星期五了!” 韩昀明闷闷的说:“我也没办法。” “韩哥知道吗?” 韩昀明摇头:“他要知道我还能在这坐着?”他抬起头来隔着烟雾看向孟言,“晚上我跟你一块儿去开工,我的家伙都还在吧?” 孟言没说话,叼着烟从床底下翻了半天,掏出一包东西,站起来递给韩昀明一副皮手套:“我知道有一家店常把钱放在哪里。” 韩昀明下午抽空回了一趟家,韩永晨正在躺在沙发上看《罗生门》,韩昀明扑过去抓下了那本书,韩永晨还维持着一个拿书的姿势,韩昀明侧着坐在他身上。 “我陪老孟去一趟外地,马上就走,估计要好几天回不来,”韩昀明说着按下韩永晨还举着的手,“网吧我托过人了,你别瞎心。” 韩永晨点点头表示了解。韩永晨从他身上起来,把书又塞回原位,出门的时候,韩永晨在纸张后面说:“小心点儿。” 韩昀明咧嘴笑笑,关上了门。 韩昀明这一去就像是从世界上蒸发掉了,再也没有了音讯,那时候电话不方便,韩永晨曾经告诉韩昀明一个同学的bp机号,有急事就打这个,可韩昀明一次也没播过。 回家之后空荡荡的屋子里走一步都会有回声,韩永晨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书,大概是一本《不良少年三岁起》,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父母在外屋吵架,自己躲在里屋给韩昀明讲故事,《格林童话》讲完了还有《一千零一夜》,《一千零一夜》讲完了,父母就离丄婚了。 开庭那天,韩爸爸问韩昀明:“明明,你愿意跟着爸爸还是跟着妈妈?” 韩昀明说:“跟着哥哥。” 韩爸爸皱着眉头:“为什么?” 韩昀明说:“哥哥会讲一千零一夜。” 韩爸爸哦了一声,又问:“要是没有哥哥呢?” 韩昀明把目光转向书橱:“那就给我一千零一夜吧。” 韩爸爸去找蹲在一边的韩永晨:“晨晨,你愿意跟着爸爸还是跟着妈妈?” 韩永晨抠着地板缝说:“我要书橱和明儿。” 韩爸爸有点好奇:“为什么?跟着爸爸好不好?爸爸给你很多很多书。” 韩永晨看看坐在旁边的韩昀明,歪着头说:“真的吗?” 韩爸爸信誓旦旦:“真的。” 韩永晨仍然看着韩昀明,想了一会儿说:“那好吧。” 从法院出来韩爸爸和韩妈妈各奔东西,韩昀明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一套《一千零一夜》,只是从没看过。 后来韩永晨问韩昀明,他怎么连本书都比不上啦,韩昀明窝在他腰侧,把手钻到身子底下,笑笑说你知道什么啊。 韩昀明的睡眠一向很好,而韩永晨正相反,他常常在夜里一片漆黑中睁着眼睛,他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回想起许多事,忽然心里就有一种想大笑的冲动。 韩永晨突然趴到桌子上大笑了起来,声音在空空的房间里激起一些回响,笑了一会儿他停下了,站起来将折叠的纸张抚平压好。地方台正播报一则新闻,主持人尖声尖气的播报一起抢劫案,内容很俗套,受害人某某在某某路口被忽然冲出的一名身穿某色衣服的男子打倒在地,歹徒穷凶极恶的怎么怎么样,如见过其人,请与电话xxxxxxxxx联系云云。韩永晨从餐厅里伸头去看了一眼,屏幕上满是雪花,只有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估计是韩昀明上次架的破锅盖被大风刮歪了。 不分白天黑夜的忙活了几天,到星期一上午,韩昀明点了点,还不到一万。 “他的!”韩昀明把一堆灰蓝的票子往孟言那张脏兮兮的床上一扔,一头栽倒床上起不来了。 孟言坐在床边上抽烟:“老子就这么大本事,再想怎么的也不行了。你问老赵借钱了没有?” “老赵最多借给我二百——你这被卧太他妈难闻了。”韩昀明翻过身来,“我明天去找老潘。” “他那个铁公**能借给你?!” “不是,”韩昀明抓了几张票子在手里,“当时买机器租房子都是平摊的,我跟他说要不把一半的机器给我,要不他就买我的……这样估计还不够,就得去借了。” “你开什么玩笑!要把网吧卖了?” 韩昀明苦笑着:“不卖有什么办法。” “咳,你自己看着办吧。”孟言皱着眉头吞了一口烟:“我媳妇家里好像有两下子,我向她借一点。” 韩昀明看了他一眼,说:“我要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孟言打了个机激灵:“你别整这电视上的样儿,什么报答不报答,现在就挺好。” 韩昀明果然去找老潘,老潘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答应下来,要出钱买下韩昀明出钱的那部分,一共是八千。 老潘一边在门上贴“暂停营业”一边说:“我现在手上没有现钱,你明天晚上来拿吧。” 老潘这个人韩昀明一直对他印象不佳,觉得他不实在,但许多商人都不怎么实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等周五韩昀明再去网吧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有一溜空落落的屋子。 韩昀明愣在那里,房东家从北屋走出来:“哎,你来了啊。” 韩昀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网吧呢?老潘呢?房子怎么了? 房东家的女人在后面说:”你是来交房租吧?” 韩昀明说姨你说什么。 房东家的又说了一遍:“老潘说的啊,让我管你这要。” 韩昀明突然回过神来,一转身跑掉了,房东家的女人甩着黑黑的头发追出来:“姓韩的你怎么回事儿?想赖账是不是!” 天气已经稍微转暖了一点,但还是有点冷,韩昀明转过一个巷角,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家?或者现在更应该去找孟言才对,韩昀明呼呼的喘着气,背贴着被小孩子们用白粉写了“xxx大王八”的墙上,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矮下去了。 孟言钻在床底下找东西,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棉衣,沾的全是灰色的蜘蛛网。外面有人框框框的砸他的门,一边叫着:“孟学虎!” 孟言在床底下骂了一句,吭吭哧哧的爬出来给韩昀明开门,刚拉开门闩韩昀明就一头栽进来,身上散发着初春里烧荒的焦糊味。 “你喝多了是怎么的,”孟言提着韩昀明的肩膀把他扔到床里边去,看着他在黑乎乎的床板上打了两个滚,脸朝下停下来,“钱呢?” 韩昀明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笑了。“没有。”他说。 “怎么的?”孟言摘着身上的蜘蛛网。 “这个孙子……”韩昀明翻了个身,歪头看往下脱棉袄的孟言,“跑了。” 孟言停下手上的动作,迷上眼睛往上看了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的盒子,揉出一夹在手指上,又揉出一扔给韩昀明。 韩昀明捡起来,孟言又在狭小的黑屋子里头转来转去的找火,韩昀明把烟卷折成三段,扔进床底下。“丄你丄妈的,”韩昀明带着鼻音倒回去,“又是家子货。” 孟言把手里的打火机砸到韩昀明身上,像摔一枚日本忍者用的烟雾弹:“实鞠吧你。”又说“你刚才说什么事情来着?谁跑了?” 韩昀明说:“姓潘的。” 孟言吐了一口烟:“哪个姓潘的?” 韩昀明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姓潘的卷家伙走了!我的钱!我的机子!”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便按了两下又摔掉,“电话也不通,有这个时间都到大西洋了!” 孟言也喊起来:“你冲我喊什么!我也没办法啊!!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韩昀明大叫:“什么才算有出息!” 孟言一转头坐在床沿子上,两三口把指间的烟抽得差不多,然后狠狠扔在地上,又拿脚碾了碾。“我早说不让你干丄,你又不听我说,现在又跑到我这里大呼小叫,我看你还是赶紧着打铺盖回家吧,别让那要账的追到你家去。” 韩昀明没吭声。 “你没问问房东家的看见他往哪边去了?”孟言把语气放松下来,又抽出一烟来点上。 “……问不了,”过了一会儿韩昀明才说出话来,“姓潘的耍的鬼主意,我现在欠着房东三个月的房钱,我还不上。” “小事,”孟言说,“找个人把那女人干掉。” 韩昀明“啧”了一声:“说正经的。” 孟言说:“这就是正经的。” 韩昀明把眉头皱起来,孟言按着他倒回枕头上:“睡吧睡吧,醒过来就什么事情都好了。” 韩昀明推开他的手:“别开玩笑了,正事儿要紧。” 孟言把眼珠子在眶子转了一圈,“明子,”他弯腰从床底下拣出了一样东西,迎着小窗户里的光一闪,韩昀明认得那是孟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丢弃的一把匕丄首,刀身像筷子那样宽窄,锋利得看一眼都会让你的眼球流出血来。孟言慢慢的用手指擦着匕丄首的刀身,背对着韩昀明说:“光靠晚上太不济了,明儿去工行那边看看吧。” 韩昀明把肩膀和额头都埋进枕头,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13在线阅读 13 肉文屋 / 13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