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故事》 卜准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卜准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卜准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卜准 作者有话要说:</br>我知道那天在书报亭,你偷偷在我身后站了很久。我不知道你是在偷看我的后脑勺,还只是认不出来我,一转过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红了。很多年后才明白,那自以为是的爱情,其实不过是个误会。<hr size=1 />  梅梅是个南方女孩,第一份工作却找在了北京。刚来的时候,她妈东托西托地找到了有工作往来的北京朋友去火车站接梅梅。于是,梅梅拖了个有她体重三分之二的大箱子,坐进了一辆中古的枣红色夏利。来接她的北方大汉不过分热情、也不扭捏的交流方式让她自在得很。到了临时的住处,他关心的寒暄了几句,然后把她的箱子搬出来之后就走了。梅梅客气地说了感谢的话,从此后再没见过这个人。 因为到的时候是秋天,有关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是二环路中间颜色很俗气却开得灿烂的蔷薇花,和生活在这里人们对世界的漫不经心,以及极蓝的天。才过完二十一岁生日的她觉得,这样很好。 学习开始在一个城市生活是很好的事情,有一种很快长大的错觉,特别是对于二十岁出头又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女孩来说。要安顿好住处,学会跟新的朋友相处,买手机卡,找超市在哪里,还有就是开始慢慢清楚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然后,慢慢发现这个新的城市里的小秘密。 其实梅梅也不怎么害怕在这城市里被人群淹没,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里,她也有不大不小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她的大学同学,一个是她的高中同学。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男的名王铮,是个话很多的矮胖子,女的叫乐乐,是个的女孩。这两人都是从别的地方漂来北京,听说梅梅也要来,纷纷献计献策,给了不少前辈的建议。 梅梅在北京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偶尔跟乐乐见面逛街,有时约王铮吃饭唱歌。人多聚会的时候,见到一些朋友的朋友,年轻人在一起也不生疏,聊着聊着就也成了点头交。在这些人里面,艾金是个阳光大叔型的光棍,萧萧是个很嗲很文艺的女大学生,还有其实不胖的胖古、木讷的高键,古灵怪的小盼。除了那些偶露一面的过客,最常聚在一起的就是这些人。他们吃饭聊天科打诨,是在火锅店里分贝最高的一桌人。快十一月份的时候,王铮说要给一个要好的哥们儿过生日正好趁机聚会腐败。这个哥们儿之前出差,因此也没参加过有梅梅的聚会。 聚会约在一家新开的火锅店,据说刚开张5折。那天不太下雨的北京,难得地飘着秋雨,一群朋友从北京的天南地北赶到了火锅店。店里打造成小桥流水的样子,方桌、圆桌码得整齐,桌布白净,上面放着亮闪闪的餐盘。这群人挑了个圆桌坐下,桌子上方有个灯打出光来,把每个人的样子照得影影绰绰。为了等王铮的哥们儿,中间的锅滚了又滚,叫来服务员调了好几次也不行,干脆关了火等。刚把火关掉,哥们儿就来了。他穿着说不上来是墨绿还是深灰色的t恤,骚包地背着一个斜跨在身上的单肩背包,是那种只有一条宽带子可以在前扣上的背包。梅梅看到不禁寒了一下,心想,好个闷骚少年。 同学一屁股坐进了梅梅身边的空座,一坐定摘下包,王铮介绍起来:“这个是我的高中同学,叫卜准。”梅梅心里默念,卜准,好怪的名字,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对自己的孩子这么不负责任。 卜准也左右逢源地跟大家打招呼,点着大脑袋挨个跟大家微笑,时不时地“哦~”一下表现久仰的意思。坐在对面的王铮指着梅梅说:“这是我的好哥们儿,好生伺候着。” 梅梅给足面子地从锅里夹起一块豆皮放到卜准的碟中,一边笑一边说:“大爷,多吃点啊。” 卜准的憨脸上露着笑,不紧不慢的回道:“好啊,好啊。”众人皆乐。 饭毕,因为外面下雨,就有人张罗着怎么分头送姑娘们回家。梅梅拿出了包里的伞,在空中比划了下算是道别,就扭头自己回去了。 后来的聚会就都有卜准,他是那种人多时默不作声,冷着脸讲笑话的人。在一群人里面,他们甚少对话,偶尔对上一眼,也是很快移开眼神。有一次吃饭时,梅梅说起想去宜家买镜子。那时宜家还在马甸桥的东面,占一栋楼的几层,旁边是个手机专卖店。 小盼一副懂行的样子说:“宜家有发会员卡的。” 卜准跟着嘟囔了句:“我有会员卡。” 梅梅望向他,打量起他的脸来,然后说:“好啊,那我周六要去,借我。” 他望回她,说:“今天没带,在家里。” 梅梅想,反正宜家离马甸卜准住的地方很近,“那我周六去找你拿。” 他又悠悠地说:“好啊。” 周六一早梅梅给卜准发了个短信,“我十一点半去找你怎么样。”卜准回:“好。”梅梅不再回复。等十一点二十六分梅梅到了他家楼下,人还没下来。她拨了个电话上去,说:“我到了。”电话那头他哦了一声。不一会儿卜准奔了下来,外套刚穿起一只袖子,手里就拿着张会员卡,分明是下楼打酱油的装扮。梅梅接过他手里的卡,说了声谢谢,转头就打算走。没想到卜准跟着她一起走到小区外头,梅梅猛地意识到什么似地看着他说:“莫非你要跟我一起去?” 卜准一脸诧异,眯起本来就很细的眼:“对啊。” 她翻了翻小圆眼,扁了扁嘴说:“那走吧!” 卜准、梅梅两个人跑去宜家晃了圈,人还是照例多得要死。梅梅只管自己闷头走,突然想起来后面还有个人时才猛抬头在身后搜寻卜准的身影。卜准就踹踹地闪开人群挤到她身边,像个跟着老妈逛街的儿子一样。最后,梅梅抱了宜家特价的四块镜,卜准买了一个上宽下窄的咖啡杯。最后结账的时候她想,这些破东西,需要什么会员卡,真是多此一举。看看身旁的这个大个子,想他在人堆里挣扎了半日,她笑笑说:“走吧,请你吃饭。” 两个人在安贞附近的小巷里找了家小饭店,坐下点了个羊锅,一个干煸四季豆,另一个口水**。在点完之后上菜之前的当儿,卜准、梅梅两人有点尴尬地大眼瞪小眼。两人常一起参加集体活动,但从来没有私下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过,难免有些难以为情。她心里叹了口气,找了个话题开始聊起来。闲谈中知道他老家在太原,父母都在当地做教师,家中还有个妹妹在读大一。聊着聊着,开始上菜了,看着卜准不停下筷到口水**中,梅梅惊诧道:“你还挺能吃辣的。”他坐在对面不置可否,是个大男孩的样子,十二月里的天气穿着单薄的长袖t恤,厚外套对折起来放在旁边的方凳上。嘴巴油油的,咀嚼起来又一副斯文像,合着嘴,只见下颚轻轻搅动。饭毕,梅梅掏出钱包要结账,被卜准拦下了。他温和地坚持着,让梅梅也不好意思再矫情,只好干瞪着眼看他从钱包里掏出钱来买单。等眼神交汇的时候,她笑笑,说了句谢谢。看她眼神亮亮的,他突然觉得心里打了个嗝,泛起一种奇异的清澈。 梅梅自己只身在北京,工作也还算清闲,闲下来就难免忍不住要找人说说话。谁都有过半夜睡不着拿着手机想着该找什么人来骚扰的时候。梅梅躺在床上,闭上眼就有个人脸在跟前晃。她睁开眼,给卜准发了个短信。 ——你在干嘛? ——看虫师。 ——虫师是什么? ——一部漫画。这么晚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 ——那我跟你聊天吧。 ——好啊。 ——我也想看漫画,想看小新,可惜我这里看不了。 ——为什么 ——没网。 ...... 梅梅一直聊到眼皮打架,强忍着看完卜准发过来晚安两字后合眼昏昏睡去,第二天醒来手机还在枕头旁放着。 经过宜家那天,卜准跟梅梅之间有了一种莫名的默契。每次聚餐完之后他开始送她回家,送进门之后还要短信来往到睡前。于是就会出现以下的内容: ——等一下,我去洗脸。 ——哦。 ——好啦,你说啥。 或者是: ——下班了,在地铁口买了个粘玉米。 ——不吃饭啦? ——啃完回去再看看。 又或者是: ——下班了。 ——吃玉米了吗? ——今天没人摆摊。 有天又是在聚会散场后的路上,卜准跟梅梅两人并肩走在北京夜晚的大街上。之前不久,梅梅走到车站站牌看了好久,转过头对他说:“末班车没了,咋办?”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面沉默,带着一点悬念的样子:“不远的话就走过去吧。”路上,他手领着个特薄的红色塑料袋,里面方方正正看样子是套书,一路都拎着那袋子晃。那个袋子梅梅看着他从聚会进来时就带着,以为是白天买了要带回家的东西,看着他晃得用力,忍不住出口说:“别晃了,一会儿袋子该破了。”卜准哦了一声,默默地走在她身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走着路,黄色路灯把夜色照得昏黄。不一会到了梅梅的住处,她说了再见,扭头要往里走。卜准突然捧起那个袋子塞到她面前。她惊了一下,问:“给我哒?” 剥开塑料袋,发现是全套的《蜡笔小新》。突然想到自己前不久才说看不到,不由得从心里笑了出来。看着卜准走上过街天桥,她才转身往楼里走,莫名幸福地将袋子使劲地往天上甩。正要得意的笑,谁知道塑料袋破了,书滚落地上。她赶忙捡起来,抱在怀中,也来不及拿纸巾,用手擦了灰。还好书皮没有破,还是那个簇新的样子,在手心里冒着新书的光泽,透着可爱。 那之后,这套书被梅梅严重保护起来,有人去她家玩看到了要翻一翻,都是直接被她飞腿踢走。只有她自己无聊极了,才拿出来看一看,也从来不折。谁知道,两年后这套盗版书还是很不结实的掉线了。那个时候卜准已经消失在梅梅的生活里,而马游在箱子底翻到这套书时欢呼了一下,上厕所时还带着。梅梅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也再也没去阻挡。 二月份过完年回来之后,小盼约了梅梅逛街。小盼是一个个头不高的姑娘,她是每个班级都会有的那种优秀学生。他们成绩不错,在班级里调节气氛,对同学指手画脚。出去活动的时候他们不跟同学走在一起,而是跟老师边走边聊。这样的孩子身上常常带着莫名的优越感,并且身边有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环绕。有了这样的场面,他们就更跋扈,在学校从不落单,到哪里都有两三个随从。出了社会,他们喜欢引人注意,喜欢交有水准的朋友。于是小盼就经常拽着会穿衣的梅梅逛街,扒着钱包厚的艾金吃饭,等等。 路上他们八卦了一下,小盼说艾金跟萧萧走到了一起,言辞里夹带醋意。梅梅惊讶了下,说:“他们?怎么会?!” 小盼满脸不屑:“还记得我们那次吃火锅去吗,艾金硬要送萧萧回去。下着雨,打着伞送回去的。萧萧说不要,他硬要送。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不对劲,没想到倒让他得手了。” “送回家有什么关系,”梅梅顿了下,还是说:“卜准不也每次都送我么,有什么不对劲。” 小盼瞪着眼:“不对劲得厉害!!别人看不出来,我还不知道你,从刚开始逛街你就五分钟一个短信,看你盯着短信笑得那个样子,别告诉我你不是不动心。你们到底进展成什么样了?” “哎呀,就是。。。没事发发短信,打发无聊时间而已。” “靠,他打算表白么?” “好像没有这样的迹象。” “那你们在搞什么?” “我也不知道。” 梅梅回想了下,虽然每次回家卜准都会送她,但说两个人的关系是朋友,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他们更多的沟通只是通过短信,连电话都不打。一切都很模糊也很朦胧,模糊到足够美好,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然而真的让她跟他电话聊天,想象一下,可能是会有点点尴尬和无话可说。没牵过手,没有四目交接超过一分钟,也没有过你懂我的微笑。她觉得现在的情况是已经走到电影里的关键时刻,只等有一个契机,男女主角在星空下心知肚明地摊牌表明心迹。然后他亲吻了她,初吻美丽得如同天空绽放的烟花,女主最后还俏皮地勾起了脚,身边萦绕玫瑰香气。 回到现实中,这一刻从来没发生。他们其实有过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交往过程却都发乎情止乎礼。唯一的身体接触,想起来好笑,是梅梅蹲着趴在卜准房间里的箱子上玩填字游戏,蹲了很久脚麻了,她一站发现腿软几乎要摔倒。这时,他好像抱孩子般一把抄起她,大大的手掌架着她的双腋,手指就指着口。梅梅惊呼赶紧挣脱他的手,满脸绯红,他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有一天北京巨冷,正要从他家出发回家,他拿出自己的厚外套让她穿上。她穿着他的衣服,像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卜准体贴地为她挽起袖子,看着她拉好拉链,才一起出门送她回家。她琢磨着这一切,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越琢磨越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这家伙到底是缺神经,还是情场高手,只搞暧昧不负责任。 这世界上最不可琢磨的恐怕就是感情,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能知道什么。这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也才四十有二,都是八零后的小孩,从小过着看似放荡实则单纯的人生。初中时的暗恋懵懵懂懂,高中时跟隔壁班的学生眉来眼去,等上了大学,接踵而来的是四年的混bbs、游戏、通宵、翘课、唱歌,应付考试。慌里慌张地踏上社会以后,发现自己孤身一人,有的仅仅是那几个遥不可及的意对象,和亲如哥们儿的异朋友。想再学着怎么谈恋爱时,只能回忆起来平时看的电影情节,和不靠谱的哥姐们的说教。于是,感情如同走调的歌,跑偏了。 一方面,梅梅沉迷于卜准的暧昧态度,一方面又为了目前的胶着状态而抓心脑肺。直到她开始赌气,不要他送回家,不要跟他联系。居然,两人就这样失联了。偶尔在聚会场合见面,也是云淡风轻假装没事。这段故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梦醒得不明所以。渐渐,梅梅也少去参加人多的腐败活动,朋友圈开始产生偏移。偶尔她跟王铮或者小盼在网上碰到,才会知道那个圈子的一点事情。比如,胖古过生日时,卜准带了个美女出现,然而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啥关系。高键不屈不饶地追求小盼,情人节的时候俩人终于确定了关系。然而,之后短短两个月里,他们分了三次手,但是现在又开始同居了。萧萧似乎跟艾金若即若离,始终也无人知道他们到底如何。 梅梅试图让情绪回复到最初的平静,所有的努力却收效甚微。偶尔她约女朋友们逛街吃饭,更多时间宁愿自己一个人呆着,反复咀嚼着孤独这种滋味,思量着到底怎么了。为了消磨时间,她不停地找电影来看。她看着各色爱情、背叛、纠缠的故事在眼前的电影里反复发生,又思衬着自己的故事。她被自己莫名的坚持折磨着,想着不能认输,骄傲的自尊告诉她什么都不要去问——如果他在乎你早该来到你面前抱紧你,既然人家放手了为何还要自讨没趣地去问为什么。问出口就一败涂地,不问起码还有一点可怜的骄傲。她与卜准渐行渐远,在她出席过的为数不多的大聚会中他们还是朋友的样子,说说,笑笑。私底下,她听说卜准身边开始出现不同的女生,来来去去地更新换代速度极快。她慢慢学会不在乎他,漠视这个人和他的故事。并自以为胜利地想着:原来是这种人。 只有在那年冬天里的深夜,独自醒来面对虚无,才发现整个人被心里满出来的伤感从头罩住,连呼吸都艰难。那可能是心破了个口,吸气的时候,都觉得咝咝地往里灌凉风。很难说这是为了谁,但实实在在是想爱而不得的伤感。于是,常半夜爬起来满屋子找酒喝。要是实在喝完了没有,就抓心挠肺地难受,最后绷不住就披上衣服在黑暗里一步步地踏着破旧的楼梯去买酒,再着黑,提着酒冻得哆哆嗦嗦地回去。 在非常偶尔的场合,她也去跟原来的朋友圈聚会。那是一次他们共同的朋友从外地来北京出差,先跟梅梅联系了,说要见面。她大大方方地去了,坐在朝外麦乐迪vip包厢里面猛点歌,突然听王铮在旁边欢呼一声:“卜准要带妞过来!!” 众人侧目,又开始七嘴八舌的问是谁。这个人的感情态度一直是个谜唱到半途,梅梅正打算拿起话筒,突然听到身边的人起哄。抬头一看,卜准带着一个女人走进来,不用细看也能发现化了浓妆。他穿着短袖t恤,还是不灰不蓝的颜色,还是木讷的神情,被众人的哄叫吓了一下。那女的穿着合身的低领针织背心配牛仔超短裙,露着一双又细又白腿,脚蹬高跟凉拖。卜准介绍那女人,说了个名字,梅梅也没听清,也没记住,只顾自己唱歌。卜准附耳过去听女人要点的歌,接着就蹭坐到一边帮那女的点歌。 包厢很大,梅梅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的抓着小盼,跟卜准他们坐在长沙发的两头,故作镇定、谈笑自若。画面上跳出来一首歌,梁静茹的《分手快乐》,小盼快速抓起话筒,偷偷在梅梅耳边说:“献给你的,祝你正式失恋。”梅梅为之语塞,忿忿地对她比了个中指,小盼俏皮地笑笑。王铮在一旁三言两语地跟新来的女人搭讪,梅梅听不见内容,只听见嗡嗡的话音,心里咬着牙。她一直窝在包厢的一角,躲避着,不去看卜准跟那女人的样子。她也在心里笑自己,有什么好躲,人家眼里有你么。 屏幕上跳出范晓萱《我要我们在一起》,卜准老远接了话筒递到身边女人的手里。唱之前,两人含笑着咬耳朵说了什么。梅梅偷瞄卜准,人比当初清减了几分,神情态度又添了陌生,她都有点认不出眼边这个人。女人唱完,卜准大力鼓掌,居然还忘情地叫了个好。看着两人交错的手,她猛地瞥见两人右手无名指上有一对情侣戒。样子是烂大街的俗气款式,但中间一颗小钻,闪得刺眼。梅梅在黑暗的包厢里深呼吸,她倒不怕自己会哭出来,人多的时候她一向没哭过。只是喉头一甜,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口被谁按住似地闷疼。 那次唱歌结束后,朋友们里难免互八这事情。高键那时正跟卜准同公司,讲出来这件事情的原委。说卜准去武汉出差,这女的是同事也去了,两人之前就有些眉来眼去。情人节时,他还送了玫瑰给她。一晚,同事们约好了几点下楼吃饭,到快吃结束了,这两人也没出现。打两个人的电话都没人接,过会儿卜准电话通了,只说不来吃饭了。再到晚上高键在女人住的那层宾馆楼道里遇到卜准时,他神情恍惚。讲到这里时,高键点着头,带着好笑又神秘的语气说:“就是一付被人破了处的样子。” 接着又八女人的来历,据说年纪不大却足够风骚。平时媚态十足,男同事都垂涎不已。也因为这样,笼络了人心做了个小头目。这样的女人满腹小聪明,但能力不强,也招致不少女同事嫉恨。为了她,卜准换了工作,心甘情愿窝在家没前途的小公司里混日子。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没长久。不过当时听到这故事,够梅梅一受。但打那之后,她的防御能力又进一步,可以当面看着他与别的女人调笑而安之若素。 卜准在线阅读 卜准 肉文屋 / 卜准 卜准 史瑞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史瑞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史瑞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史瑞 作者有话要说:</br>人一辈子,不知道有没有官方统计,要跟太多太多人打交道。很多时候,心里明白他们只是过客,便向他们招待了笑脸,和和气气的迎来送往这些人。也有非常偶尔,在极少数的情况下,迎面走来一个,不管他长什么样,只凭一眼,都立刻能认出你们是同类人。<hr size=1 />  第二年的冬天,梅梅重新学习一个人的独立生活。独自上下班,独自从超市拎回一箱牛,独自面对停电。灯泡瘪了,她自己够到天花板换灯泡,换完着猛跳的心脏害怕。谁也不找,谁也不依靠。在公司里,她几乎独来独往。除了每天和固定的一两个同事吃午饭外,其他人都是点头之交,并且她坚决将与所有人的交往只局限在工作上,鲜少跟同事谈论自己的私事。当然,别人要说的时候她也听,只是从来不提自己的事而已。 那年,圣诞节的时候,公司部门之间搞了个团队活动,说穿了就是联谊会。一众宅男腐女、平时默不作声的男女小青年开始活跃起来,准备节目,准备行头。朱朱也凑到梅梅跟前问她:“你准备啥节目啊?” “我忙都忙死了还准备啥节目,头儿自己也不张罗这事,把经费往我这儿一扔就不管了,还得统计要买点什么。你等着我啊,我去趟财务马上下来,等会儿我们一块去涉外部问问他们的计划。” 午饭后,梅梅拉着朱朱到了涉外部发现办公室空空如也,走到窗边的办公室探着头往里看。突然一堆文件里抬起个脑袋,头发长度到耳朵,架着副眼镜,不仔细看以为是女人,仔细看发现没有长那么难看那么黑的女人。那人捏着烟,愣愣地看着梅梅,一副没打算先开口的态度。 朱朱嘴快:“嗳,你们部门人都哪儿去了?” 长发男的嗓音偏高但嘶哑:“他们开会去了,你们有事吗?” 梅梅走到他跟前说:“我们是来沟通一下圣诞活动的事情。虹莹在吗?” 长发男:“哦,这事儿我不是很清楚,等他们开完会回来你们再问问吧。” 他边说边抬头,眼神猛然在空中定住,然后往梅梅眼里深深看了眼,她好像看见那里面有光闪了下又灭了。 人一辈子,不知道有没有官方统计,要跟太多太多人打交道。很多时候,心里明白他们只是过客,便向他们招待了笑脸,和和气气的迎来送往这些人。也有非常偶尔,在极少数的情况下,迎面走来一个,不管他长什么样,只凭一眼,都立刻能认出你们是同类人。同类人的意思是,你不用跟他解释太多,他也知道你的意思。没有太多的废话,有时只是一个表情,就能心领神会。你们可以分享别人没明白的笑话,你们并肩走在路上会看到同样的风景,你们简直会是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因为很多心事你不说,他也知道。很多事讲出来别人不理解,他却能不仅闭嘴倾听,而且懂你。 梅梅走出涉外部,朱朱走进电梯时叨咕了句:“他怎么喷那么多香水,呛死我了。” 那个人有点出神没有接话,心里被刚才为那个眼神感动了片刻,但没过多久就忘了。 圣诞节的那天下班后,公司开放了顶层最大的会议厅,大部分桌椅被搬走。留下几张桌子在一边码好,铺上桌布,放着茶点。下班后,一众单身男女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开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起来。梅梅跟另外两个部门抽调出来的人收拾着抽奖的纸条,零时调换节目顺序,把准备好的礼物藏起来。忙乱中瞥到一双在眼镜后闪烁的眼,是那天碰到的长发男。他穿了件浅绿色的圆领羊绒衫,洗白了的牛仔裤松垮的挂在身上,膝盖处还高高隆起两块。气场与周边的办公室生物格格不入。她能察觉他镜片后的目光,他好像也知道她的感受,隔着好多人大方地对她微笑了一个。 这让梅梅想起来中学时有个男同学,平时也是嘻嘻哈哈地调皮份子,因此看到女同学也不怎么有礼。有天早上这个男同学骑着自行车在梅梅身后,她正好转头,他迎面而来。那瞬间她突然看见他看着自己的脸,表情呆呆的,就要撞上的时候,突然傻傻地说了句:“早!”就错身而过了。后来在学校,他都躲着她,偶尔碰到也变得极其腼腆。 她不是惊天动地的美女,这种撞到男人看着她的脸发呆的瞬间,长那么大只遇到过几次,长发男有幸成为其中之一。这说不上能成为好感,的确是留下了个印象。 忙完了梅梅站在一旁放空,看着平时交际机会不多的办公室生物们在荷尔蒙的促动下来往穿梭,身边的朱朱正跟涉外部同事聊八卦聊得火热。 朱朱手里捏着罐橙汁,嘴巴朝正在聊天的长发男努努,压低声音贼不兮兮地问:“这人谁啊?” 她身边的白皙小美女虹莹,大方顺着朱朱的指示瞄了眼,说:“哦,他啊,最近请来的英文同声,这不是有国际会议么。老板下令要找个好的翻译,北大的。” 朱朱夸张地露出一脸嫌恶:“上回我跟梅去你们办公室,一屋子都是空的,没人。就这人在,哇塞,那香水喷的叫一个多,刚出电梯就被闻着味儿了。” 梅梅听不下去了:“哎,哎,您嘴下留点神行么,哪儿有这么夸张。” 朱朱:“你着良心说说,不浓么?”转头继续问:“北大的学生么?” 虹莹作晕倒状:“有这么老的学生么,据说是副教授吧。人就是来帮忙的,也不是坐班,有事才过来,上周会结束了他也该走了。今天是特地请过来热闹热闹的。听他们说,人挺逗的,我也没打过交道。” 朱朱翻了个白眼,看来致命的第一印象毁灭了一切,她正要说什么。梅梅抢道:“人家学英文的高知,作风难免洋派些,咱们公司那些个老外不也个个香气四溢么。”说完才发现没必要较这真。 却听得身边的朱朱有点发急:“那不就是假洋鬼子么,哼~”虹莹在一边扑哧笑了出来,梅梅也跟着笑笑。 忙了一晚上,所有的程序都走完,大家也吃饱喝足。该勾搭上的也勾搭上了,没勾搭上的也还是一脸幽怨地坐墙边。也不知道哪个部门的人突然起哄,会议室的一角热闹起来,原来他们在拱长发男上去唱歌。他倒也大方,上去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开始唱起来,嗓音透着份风流。唱的是首英文慢歌,气氛居然被他调得缠绵。 ; will be forever or i never fall in love...again 听到那个“again”的尾音拖了那么长,就知道绝对是大叔级的人物,再加上这首歌,估计怎么得也得是35以上的岁数。梅梅正在为现场的浓情而抖,听到旁边的朱朱忍不住咬着牙哼哼:“太...腻歪...了...这什么歌,听都没听过,这人多老了?!”梅梅向她投去几乎泛泪的知心眼光,果然天天混在一起的人气质如此契合。 掌声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开,逐次消失在会议里的大门。望着热气消散,满地金花的大厅,梅梅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人渣...”之前做准备工作那几个人也是纷纷找了借口开溜,只剩梅梅跟行政部一位大哥。朱朱更是拿出掐点下班的劲儿,本来连歌都不打听,一吐完槽就消失了。对着乱糟的场景,梅梅不禁悲凉涌上心头。长发男突然走过来,热情又自然地说:“要帮忙吧?” 她咬牙:“是!” “那别发呆了,怎么收拾?”走进了才看清他的样子,头发很长到下巴边,露着光洁的额头,细看脸上沟壑纵横,皮肤黝黑得让人看不清表情。人是个很瘦的中等个,站在旁边只比她高半个头的样子,却很淳厚的带着笑,一副真诚、和蔼的感觉。 长发男帮着行政大哥搬着桌子,梅梅扫着地上的纸屑,把吃剩的垃圾都装进大垃圾袋。三人利落地把会议室恢复原状,长发男看着梅梅伶俐的样子,开口道:“你的小跟屁虫呢,怎么那么没义气,留你这个童工在这里啊?” 她抬头看看他,想到他是在说朱朱,旁边的行政大哥宽厚的笑了,她也笑笑:“都二十多了,哪儿就是童工了。” 最后,行政大哥要先回办公室锁门。长发男跟梅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大楼,顺便提着两兜子垃圾去扔。他们边走边聊,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史瑞,身份是名副其实的人民教师。平时除了教书还要上课,又挣钱忙得很。 “哦?你也要上课?念什么?” “你觉得呢?” “博士后么?” 他夸张地轻哧一声,脸上笑得很开:“是博士,马上还要考试咯。你的名字就叫梅梅吗?哪个梅呢?” “就是梅花的梅啊,叠字。” “真的啊?真特别。” 他们沉默了一会,下楼扔完垃圾。史瑞拉起皮外套的拉链,拽了拽皮革破烂的单肩背包对梅梅说:“你家住那里,我送你回去吧。” “不顺路吧,不用啦。我家离公司很近。” “走吧走吧,送你一下,那么晚了。打车吧。” “你住哪儿啊?不顺路吧?” “别说啦,上车吧!” 史瑞把梅梅送到家门口,在后座说了句再见,接着关上那一车的香水味在夜色里绝尘而去。 第二天下班,梅梅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时,已经比平时下班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部门里也没什么人了。她走出空空的办公室,踏上从30层往下的电梯,里面挤了两三个参加圣诞晚会的小姑娘,戚戚簇簇地说着昨天晚上谁跟谁回家,谁谁谁又带着一帮小妞去唱歌喝酒闹到凌晨,今天早上还迟到。梅梅听得暗觉有趣,扭头偷笑,瞥到另一角站着史瑞,正望着她,她满脸的笑被他全收在眼里。到1层的时候,梅梅侧身往外走,史瑞走上来打了个招呼:“吃饭了吗?” “哦,还没,你怎么样?昨天回去没太远吧?” “没关系,跟我一起吃饭去吧?” “厄,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啊,你没吃饭,我也没吃饭。正好碰到了就一起呗,我觉得你挺逗的,跟你聊天很意思吧。” “呵呵,我不太饿哎。” “那一起喝点东西去吧,带你去个不错的咖啡馆。” “恩...好吧!” 两人又是走出公司打了车,史瑞指示司机在路口左转,最后车停在了北理附近。梅梅下车看见一家充斥文艺气息的小店,里面挤满了大学生样的顾客,她走进去看,店里摆得琳琅满目的咖啡杯跟小资的卡片、笔记本。史瑞走进来,问她要不要杯子,喜欢的话就挑一个,她抿着嘴摇摇头。他把她带上楼,原来小店的楼上是开阔的空间,里面早已坐满人,有三两一群的学生,也有独自带着耳机对着笔记本的老外。他们进门坐在了柜台面前空出来的二人位置,但空间拥挤,椅子跟椅子间都不剩空隙。两人几乎并肩坐着,喝着咖啡并配着甜点,聊了许多。 史瑞跟梅梅平时遇到的人太不一样,背景、谈吐、经历,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那个充满文艺气氛的世界看起来梦幻又明亮,什么事情到他嘴里都那么感。旁边这个人,一付和气态度,温和地只听着她讲话,有时嘴说一些事情,她也觉得那么能认同。她暗暗认定,他们是一类人,他懂她。之后,他黝黑的皮肤看起来充满个,香水味也变得吸引人。 那么久了,没有人听她说话,她想这个世界是疯了。所有人都在找出口,抱怨又挑剔地诉苦,念着如何跟男友在爱情这场战争里讨价还价。还有总有些路人甲那么令人绝望,一开口,就让人忍不住要爆炸。她一直听着周围人的在说,自己沉默着。今天晚上不知史瑞动了她身上哪个开关,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生活,那么想倾吐。于是,那些寂寞,那些黑夜,那些负面情绪争先恐后地离开她的身体。她腔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停都停不下来。 中间史瑞伸出手拂去梅梅耳际的落发,她怔了下。不知是否出于天生对教师权威身份的仰慕,又或者是史瑞这个人给她的新鲜感以及表现出来的生命力,她想假装世故自然却露出僵硬笑容,顺势低了头去摩挲手中的咖啡杯。 史瑞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短发梢帖服在脖颈处,杏目微张,眼神清澈幽黑。她一脸乖样,像个十八岁的少年,又像只无别的温驯小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亲近几分,突然张口说了句:“那天我远远看到你一个人坐着,眼里那么忧郁。你怎么了?”她抬眼看他,神情中震惊多于惊诧,待张口说话却吐出了口微弱气息,轻叹一声。 十点,他们离开了咖啡店去了后海的酒吧,一直到了神思恍惚的两点。最后,说不上被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支配,她随他回了家。事后想起来,也许是当时觉得他们之间有种奇异的纽带,在茫茫世间两个相同灵魂偶然被栓到一块。如果就这么走了,不知会不会遗憾。细细琢磨起来,她只是像只丧家犬,有人给了几块食便心怀冲动的跟着走了。不过是不想再遭人白眼,受人委屈。 史瑞的一居小屋里只点一盏昏黄的灯,她闭上眼,他便靠上前。他的吻完全是在炫技,还来不及细细感受,已如风卷残云般掠过。带着苦涩味道的气息在她的唇舌之间卷过,强硬但温柔。她也不甘示弱起来,学着他的方法反击。这一动作,竟引得他燥热如火,动作便跟着加大起来。他一手解开了梅梅的内衣,她还来不及惊呼,他的手已欺入前,唇跟着落往她的耳、脖颈。她的惊慌变为迷乱,从嗓子里冒出忘情的低吟。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快感,一面闭眼享受着,一面质疑:就这样吗?是他吗?怎么会?想说句不,出口却化作声声娇喘。史瑞的手一路向下,向她的下腹,她突然猛的一抖,支起□的上身,按住他的手,留着最后的理智说了句:“不。” 他疑惑地望着她,她羞赧地继续道:“我...还没有过...” 他仍不解地望着她,眼神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你是第一次?”她点点头。他停了下来,呆了片刻,用棉被将她裹起来,自己躺到了床侧。过了会儿,他轻轻地笑:“现在怎么还会有你这样的女孩儿。” 她回嘴道:“这样不好么。” “好,很好。只是,我好意外啊。” 当天,他们相拥睡去。初夜是后来的某天发生的,史瑞反复的问她确定吗,好像在给自己领免责申请书。从一开始他就说了自己是在离婚,但表现得却很多情,常跟梅梅讨论谁家的老婆长得美。这不是笑话,是真的,他能用最不下流的态度讲出来那些话。梅梅也知道,这样的人,不可能一心一意的对女人。她却没时间再去找一个好男人了。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原来你喜欢放荡的,那我就放荡好了。幼稚地赌气,却只报复了自己。 后来梅梅回忆这段,觉得史瑞这样的男人倒不招人恨,他给她留下极好的回忆。经验老道,情场高手,还传授了不少实用的技巧。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能把一切处理得妥妥当当。花起钱来也是大手笔,不吝惜的买了贵的好的往梅梅手里塞。她不收,他还不乐意,想起来也许算是一种补偿,虽然看起来没那么丑恶。 至于男人么,谁期待他们有多完美呢。 史瑞在线阅读 史瑞 肉文屋 / 史瑞 史瑞 艾金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艾金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艾金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艾金 作者有话要说:</br>一双手在她身上环抱,越收越紧。醉里,她想到当年那火车上的一对年轻人,如今,都长大了。<hr size=1 />  过完年回来梅梅决定搬家,因为她终于忍不了每天一大早挤地铁上班。不管穿戴再怎么整齐,香水味再完美。一路挤到公司,人就跟散掉的粽子一样,还带着馊味。那个时候,史瑞开始越来越少联系她,后来索也就这样消失不联系了。人走了她也不会去找,要找得回来还会走么。 搬家之前没多久跟艾金很偶然地在街上迎面遇见,与她寒暄几句。聊起她不久要搬家正在找房子,艾金热心地说要帮忙就开口,他有一辆捷达,是公司的车,说周末借来用也没有问题。追究起来,艾金跟梅梅的认识非常戏剧化。梅梅刚到北京没多久,为了办一些证照回老家。当时没什么钱,坐火车回去。刚上车她看见隔壁座位坐着一个白净的男人,黑t恤、黑牛仔穿得一身黑,忍不住心里给了个大白眼:皮肤白有什么好显摆的。但人家是真白啊,z14软座的灯光打下来,照得整个人跟透明的一样。当时,一个是学生妹的白t恤牛仔裤造型,一个是大叔型贴身黑t恤电脑包造型。两个人坐一条软坐上,不发生点故事实在对不起这艳遇。 晚上,梅梅捧着推理小说正自奋力,突然脑袋上一条灯打下来,扭头一看是旁边这位黑t造型的大叔打开了她脑袋上方的灯。他面无表情的对她说:“你这样看书伤眼睛。” 她悻悻地点点头,完全不想搭话,头又埋进书里。谁知道这大叔十分不识趣,过了五分钟开始强迫她聊天。你回家吗?你多大了?然后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看她不加修饰的隔夜脸,满脸惊奇地问,你真的不是刚进大学?接着,他也很大方地介绍了自己,说自己是南下出差,单位是建筑事务所云云。梅梅想要看书,但又碍于社交礼貌,聊天聊得十分不用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哼哼哈哈。第二天天亮了以后,下车前,大叔竟然留下一张名片,上面两个烫金字“艾金”。他毫不做作地告诉梅梅,以后回了北京可以联络,要帮忙可以开口,名片上有他手写的msn账号。她敷衍地应了声就把名片塞进牛仔裤后兜,有次洗衣服之前掏兜才又发现这张名片。趁洗衣服的当儿她加了艾金的msn,没想到后来聊得还十分投机,两人志趣相投,聊电影、音乐,偶尔也扯扯人生。当初的互联网交友环境单纯得多,就渐渐地从网友变成朋友,现在听起来这样的事情本不可思议。 有了这样的因缘,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艾金对于梅梅一向更亲近些。他是个聪明又勤奋的南方人,从小女人缘特好,初中起就一直女朋友没断过。梅梅回到北京之后,他想起来就约梅梅见面,吃饭、看电影,聊聊近况。 有次艾金在周末去找梅梅吃饭,他破例点了啤酒。自斟之后喝了一口,苦笑着开口说:“我分手了。” “啊?”梅梅惊诧,筷子正夹着一小片木耳。艾金很少跟她聊感情的事,偶尔说到也是一笔带过。 “上周末我装了所有的家当在车里,就出来了。好多衣服都没拿,所以接下来我要去买衣服。”他继续喝酒。 梅梅不知道说什么好,听他要谈下去的样子,觉得有点尴尬。转念又觉得既然来找她说这事,不听也很没义气。于是,整顿饭她静静地听着他说,偶尔报以温暖的微笑。他讲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有时候人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听众。讲出来就好,说说就轻松了。有这样的方式能摆脱痛苦,是多么难得。既然是朋友,既然是举手之劳,不如就听着吧。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种默契,互相关怀,闲时作伴,仅止于此。 梅梅搬家的时候到处看房子,艾金得知消息便甩了个电话过来问要不要陪她去,毕竟一个女孩子都约在晚上看房,听起来危险点。不管如何,最终她选定了一间,房租稍嫌贵,又是合租,不过离上班位置很近,就速速签了合约准备搬家。 那年五月的天气异于往年,搬家那天气温如同下火。幸好梅梅行李也不多,不过是刚来北京时的那个大箱子,配上一箱子书和一柜子衣服。两三趟上下楼,艾金的衣服湿透。等东西都搬上去以后,梅梅扔下一个待收拾的屋子跟艾金吃饭去了。 小区旁的馆子里太阳照不进来,凉很多。艾金坐了会儿,收了汗,便埋头扒起菜来。梅梅喝酒伤了胃,吃不多,就放下筷子来跟他聊天。不知怎么突然讲到了萧萧身上,艾金楞了下,随后就露出坦率的表情。 他说,萧萧想去找他的时候,他便开了门迎她。她玩消失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跟着前来投怀送抱的女人周璇。梅梅好像从来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的瞪着他,原来这样也可以?艾金咧嘴笑笑,继续扒饭。那天之后,他好似在她面前放松许多,更加的无话不讲。 日子过到夏天,梅梅吃葡萄吃坏了肚子,在家拉肚子拉到发烧、脱力。于是收拾起仅剩的一口气,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在医院排队挂号的时候,艾金来电话找她吃饭。 她语气虚弱:“我在医院呢。” “哦?怎么啦?病啦?” “吃坏肚子,正排队挂号呢。” “你自己一个人?哪家医院?我现在过来。” “不用了吧,我挂完水就回。” “你病了不方便走动,看病事多,我过去帮你,在哪儿?” 梅梅报了医院名,就挂了电话。等医生给她看完诊,她自己又折回大厅去取药,刚回诊疗室要交给护士挂上,艾金才突然出现。护士一脸职业地问她是要坐着打点滴还是要个床位躺着,她还来不及回说要坐着,艾金就要了床位。然后拿着她的钱包帮忙交完了费用再回来,护士已经给她挂上点滴瓶了。梅梅对他说:“非要赶过来干嘛呢,等这一瓶挂完要好久,怪无聊的。” 艾金嘴里说没事,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个面包、一瓶水和一罐八宝粥:“刚给你打电话是11点,我估计你应该还没吃饭,吃点吧。” 梅梅点点头,又说:“我不饿,而且不敢吃。” “没事的,等点滴打差不多了在吃,应该没问题。” 她就躺着,因为全身无力也不怎么想说话。艾金坐在床侧的硬椅子上,想起什么就絮叨一阵,然后接着沉默。坐了半个小时左右,诊疗室里突然全黑了。两人在乌漆嘛黑的屋子里,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艾金咳了一下,突然说:“你呆着,我去外面看看。”回来以后说是跳闸了,没几分钟灯又亮回来。艾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姑娘,眼皮因为脱水而凹陷,又看看她扎着针的手背,心里一阵萧索。下意识地去用手覆盖她的手,放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不合适,又移开。梅梅因为病得虚弱,正好装死假寐,不知睁开眼是怎么个对话。 就在点滴快打完之前,梅梅忍不住去上了个厕所。艾金要扶,她挡了他,带着健壮的神说自己去没问题。到了厕所里一打量就找到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钩子,将药瓶往上一勾,再动作缓慢地上厕所。本来平时很快的事,结果在里面磨蹭了好久。后来回到床上,发现血有点倒流,她自己看了一眼,仍豪气地说没事。药打完后,艾金送梅梅回家送到楼下,她再自己一摇一摆地提着装了食物的小袋子爬上六楼。 回到家里往床上躺,身体发沉,整个人只感觉自己往下坠。她来北京没几年,连感冒也很难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年必定发一次烧。每次发作就自己热点姜茶,滚烫地灌下去,然后裹进被子里发汗,睡死过去就没事了。第二天少不得还是自己将浸透了汗的睡衣床单换洗了,再拿去太阳底下好好晒晒。这次发烧不再是发汗的事,还拉得全身虚脱。 昏昏沉沉之际,她想起刚来的第一年开春,天气很冷,晚上吃饭之后卜准照旧送她回家。她两手兜,却一直别扭地走着路。他问怎么了,她说胃疼。于是,他们停下来打车早点回去。上了车,梅梅还是胃疼,一手捂着胃,皱着眉头。他轻声问,疼不疼。她答说疼,接着又说,奇怪的是我胃一疼有个诀窍,就是躺下,就不疼了。他二话不说,开始脱自己的外套。她惊奇的看着他,看他把外套团一团塞到梅梅背后的门侧,然后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她乖乖躺着,眼神要么瞪着天花板,要么就看到卜准坐在另一侧车门看着她。两人眼神一交汇,他有点犹豫,又干脆地把手搭在她捂着胃的手上,轻声问:“好了么?”黑咕隆咚的车里,她的脸又红了,胃还是疼心里也慌乱。本来讲这话也没什么特殊意思,只是讲了,没想到卜准会有这番举动。就这样一路害羞无话地回到住处,下了车。他安顿好她坐下,又跑去买热牛,看她喝完了才离开。 想着这些事,卸了平日里的坚强,眼里突然流下泪来,一半是为了病痛,一半是为了相思。泪无声地漫上眼眶,眼前一片模糊,更挡不住地回忆起来。有天夜里陪着他去逛街买衣服,两人在同一个架子上挑挑拣拣。她看着他的手,他看着她的手,突然他说:“我们的手长得好像。”于是两人摊开手伸在一起,骨骼形状居然惊人的相似,只是一只大些一只小些。她看看,然后收走了手,扭头去了旁边,但其实故作装酷,不想让他看到脸红的样子。还有过他们跟王铮、小盼坐一桌吃饭,等菜的时间,卜准坐梅梅旁边,扭着头傻看她。感觉他脸都快凑到她脸上时,她忍不住转头过来嗔笑着瞪他一眼,他才回了神。 躺床上,回忆越想越多,细节越想越清晰。弱弱地问自己怎么了,不是忘了么。越是这么想越是伤心,她把自己抱成一团,无声地哭,枕巾被泪沾了一大片。外面是满天满地的阳光,人群来往,嘈杂且实在。哭了一阵她止住了难受,想从床上站起来去拿纸巾擦脸,平衡没拿捏稳,差点趔趄撞上桌子。站稳定了定神,又用手擦了泪,让力量一丝一毫地回到身体。 一片晕眩中,梅梅翻出包五洁粉,带上手套、口罩,开始擦起马桶。擦完转头又把卫生间瓷砖给擦了,越擦越不可收拾,把水槽也顺手解决掉。擦完又在屋子里擦了灰,扫了地,拖了地板。越是无力越是停不下来,蹲在地上拿手拣着灰和掉落的头发丝。等站起来又一阵晕眩,完全没办法移动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眼前一片白色、金色的蘑菇云炸开。 萧萧是个长发及腰,脸色苍白的瘦高女生,常年长着齐刘海,梅梅从来没见过她前额。每次吃饭的时候,她都会优雅地把一头长发盘在脑后,留下一缕短的梳不进去就帖伏在腮边,显得异常风情万种。很多时候,她夹着烟,抿着浅色的嘴唇听王铮跟小盼掐架。有时她靠在艾金身边,沉默不语,任他在耳边不断说话。总之,萧萧是个很奇特的女孩,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灿若红霞。 艾金第一次看到萧萧的时候就被她吸引了,少女的样子,举止却有着世故与老道。真有意思!那时他还有固定的女友,两人在同居。送萧萧回学校那天,她在路上不怎么笑,也不怎么回答艾金的搭讪。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脱口而出:“你会跟你女朋友结婚吗?” 她狭长的眼,灼灼眼波略带桃花。他听到楞了一下,率答道:“我不知道”这男人这么诚实?没打算在她面前装好人么?挺有意思。 接下来艾金去了萧萧驻唱的酒吧,她说有个客人天天去捧场,送花送酒,后来他企图萧萧的大腿。她打电话来,说需要有个男人出面一下,假装是护花使者,艾金去了。去那天,那男人没出现,他却看到了萧萧的不同面。 萧萧说,她一开始只是去那里喝酒,结果有天酒吧的歌手没出现,她就上去唱了两支小时候常听的英文歌。唱完回座跟同系的师兄、师姐继续喝酒,老板走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周一、三过来唱个把钟头,报酬不多,但肯定有酒喝。她当然地应了。这些事在那个朋友圈里只有艾金知道,有什么必要告诉其他人。在她的世界里,朋友分好多种,他们可以各自画地为界,互不相干。 萧萧脸上脂粉不施,放下一头及腰长发,穿着一条黑色短裙,是老板对于报酬的小要求。她坐在高椅上,唱bsp;me a river,声音有意想不到的沙哑。艾金那天诧异极了,也忘了护花的事情。 艾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当萧萧无限娇柔地躺在他怀里时,他才发现经过那么多年情场中的爬摔打,自己并不了解女人。那之后,萧萧再也没在艾金面前提起过他女朋友,也没要求过什么。有时她醉醺醺地给他电话,他就去接她。女友再会装傻也不能不发现了,艾金带着一箱子衣服,开着新买的车滚回了大街上。于是,她再喝醉了给他电话,他就会过去把她接到他住的地方。有时,早上醒来,她已不见了,他就自己去上班。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跟门当户对本来要结婚的女友分了手,却让这么个小丫头把自己的节奏搅乱了。显然,要等很久才能等到他们有未来。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地要证明自己不是在等,他对各路野花照收不误,过着荒唐的日子。 听了这些,梅梅好似恍然大悟,明白了卜准跟她提过的荒唐想法。那时,他只欠她一个表白,就可以是皆大欢喜,成为一对甜蜜的少年情侣。她等了又等,偶尔急了讲一些气话,有天他发来一条短信,那也许是最接近于表白的一段话。 ——不如我们先在一起,以后如果你看到你喜欢的可以走,我看到我中意的也可以走,大家互不追究,这样好不好? 这是什么,这算什么?她都打算付出全部了,结果却是这样一段话,分明不是初恋该有的情节。 ——为什么欺负我?又为什么小看我? 太多想说而没有说的话。此后,联络渐少至无。有多少次,她几乎忍不住要去找他,说好,却还是拗不过那个劲儿。过完那段日子,梅梅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能够忍受寂寞。艾金对她说,习惯寂寞就是长大的过程。她似懂非懂地听着,认认真真地长大。渐渐地对于一切都无感。 有天她坐在艾金的车里,车窗外阳光美好。他说做个黄金单身汉多么不容易,同事、朋友没事就给他介绍女朋友。安排得紧了,一个月要见好几个。 梅梅笑笑:“见了那么多就没称心的?” 艾金叹了一口气:“很难讲,相亲这种事情,你知道,主观上已经被动了。有1、2个条件还不错的,为了人情约过几次,但就是没很难交往下去。”他顿了下,用有点发涩的嗓音继续说:“不像你,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想见见你。一起出去看电影、唱歌、吃饭。但是那些人,我没有这种感觉。” 艾金讲这些话的时候,梅梅看着窗外。本该是温暖的话,换个人讲,听起来为何如此让人发冷。那个瞬间,梅梅觉得如果较真起来,她也是可以喜欢他的。他们简直可以结婚,他经济稳定,她贴心安静。也许现实本就是这样,没有神魂颠倒的感动,只要一点点陪伴就足够了。这想法一闪而过,她没有接话,只笑笑,然后鼓励他继续认真相亲,早点过上成功男人的生活,有家有室。艾金苦笑。 她觉得自己不懂男人,他觉得自己不懂女人。也许就是不懂,爱情变得分外动人。总之,这一切都是浮云。 是个深夜,她跟他在萧萧驻场的酒吧里坐着。台上早没了那一只的倩影,取而代之的是匠气跟眼影一样重的歌手。两个人各怀心事越喝越醉。他挣扎了一夜,乐观、阳光的样子全没了,在梅梅耳边说:“这次,她真的跟别的男人走了。”一双手在她身上环抱,越收越紧。醉里,她想到当年那火车上的一对年轻人,如今,都长大了。 艾金在线阅读 艾金 肉文屋 / 艾金 艾金 马游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马游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马游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马游 作者有话要说:</br>请你紧抓住我吧,如果放松,我会不见。<hr size=1 />  25岁那年,梅梅瘦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史瑞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公司开始有一些流言传开:有2、3个涉外部的小姑娘一直跟他有联系,并且跟他关系不浅。这种事情,本来不说也没人知道。原来,一个特别二的姑娘到处跟人说被史瑞带回家过夜,还有他家里的钥匙,暗示自己同他有亲密交往。话一传开,另外两个姑娘也各自在心里嘀咕开了,但也没说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令人始料未及,这个特别二的姑娘不但爆自己的料,还爆出了另外这几个,并且到处说是史瑞亲口对她说的。 听了流言,梅梅想起史瑞在最后那两周表情变得晴不定,曾犹豫后对她说,跟一个女孩上床了,是你们公司的。她听了,不知如何作答,明知道这是意料中事,又不太能接受,只能沉默。 那时刚在感情里被人打蒙了,还没回过神来。认识了史瑞,得到的宠溺令她发现自己可以被爱,只是时间短得可怜,没多久又醒来发现这是场戏。伤害在一开始就能预见,也不会因此疼得少。反而是一笔乱帐,越算心越乱。 史瑞始终有意疏远她,对她也没讲过句狠话,保持着温吞的和善。有天早上梅梅给史瑞电话,听他嗓音异常,问他怎么了。他说,头天晚上有个送别宴,喝多了正躺床上闷睡。梅梅挂了电话,去刚开门的超市买了米和酱菜,打车到他分居后单独租的小屋。 一开门,他一脸惺忪,她怕他生气,开口就说:“你什么也别管,躺下继续睡。” 她一进门找到电饭锅,淘了米熬了粥。他虽然回床上躺好,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管,看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忙乎。她知道他在看,却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嫌她多事,还是嫌她烦?可她不能控制地想为他做些什么事,哪怕被人嫌。 粥熬完了放在床边的矮桌上,梅梅望着他说:“喝点粥吧,我买了小菜。” 他看她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疲倦,还是无奈:“我真的什么都吃不下,而且等下就要出去。” 史瑞躺了十分钟便起来洗漱,温和对她说:“我有事先出门了,你喝完粥再走。”然后就闶阆关上了门,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 梅梅坐在他家的地毯上,望着矮桌上刚煮好的热腾腾一碗粥,连自己也觉得有些犯贱。又不是爱这个人,也知道这个人不是好人,却偏偏固执地作这些事。有时候,人无法计较得失,如果不按着自己的心来做事,只能发疯。 那天,梅梅从那小屋走出来之后再也没去过,也再没见过史瑞。偏偏流言蜚语过了那么久居然在公司里传开了,本来梅梅也是不知道。只是有天中午,朱朱突然来找梅梅吃饭。那时,他们俩已经不在同一个部门。吃饭时,朱朱迟疑地开口问她:“你知不知道,公司里有个姑娘到处跟人说自己跟史瑞上了床?” “什么?”手里的筷子几乎抖落,却稳住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而且......”朱朱面有难色地继续,“而且她说,公司里好几个姑娘都跟史瑞关系不一般。” 梅梅故作镇定,“不会吧?!” “她说,你也是一个。” “放屁,这人是谁,找她来跟我对质。”梅梅强打起神反驳,面对这些人,她不得不演戏。朱朱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所以跟她也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还要让她闭嘴。 朱朱看她的反应,松了口气,随后激动地说:“是吧!我就说你不可能,平时有别部门的男青年过来搭讪你都不怎么理,怎么可能做这种不正经的事情。” 朱朱接着激动地说:“一定是那个女人,想出风头想疯了,才到处跟人说这事。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得罪过人。不然干嘛传你的闲话?” “神经病吧。”她强打神演戏,却只蹦出那么一句没有气势的回驳,实在因为心虚。 说起来这位二姑娘也真的是个人物,史瑞会跟她搞七捻三,足以说明这个男人的口味没有任何偏好。二姑娘据说是某大学播音系毕业的,身上很有文艺天赋。她跟梅梅不在同层,也没有工作交集,两人没有打过交道。只是有一次公司组织出去春游,二姑娘很巧坐在梅梅后排。一路上,她都在声情并茂的对着旁边的村姑打扮闺蜜状的姑娘念诗,从唐诗、宋词、到现代诗、梨花体。嗓门巨大,动情之处还唱起了歌。梅梅听得头疼,又不好意思打断人家,在心里反复纠结要不要请她闭嘴时,目的地到了。那可是两个小时的车程,谁说文艺女青年内秀呢,这位恨不得带上八个扩音器,并一个小木牌,上书“我是文艺女青年”。男人要怎么懂女人?微笑并点头,就足够了。这一招,足够对付燕瘦环肥各种类型的女人。管她是什么人什么脾气,男欢女爱大家开心过就够了。 公司是一个很奇怪的体系,每天在大厅、电梯、附近餐厅会见到很多很熟的面孔。你知道这个人是你的同事,但却不会上去打招呼。某天,有一个人对你点点头,那你们顶多就是变成了在以上场合会寒暄的同事而已。梅梅很少愿意主动跟不熟的人打招呼。于是,很多人的脸她都看过,隐约知道人家认识她,却没有交谈。 那之后,梅梅走在公司里都觉得有人在盯着她,想到朱朱的话,就觉得自己被人扒光了扔到大太阳底下无所遁形。朱朱相信她,未必所有人都会相信她。难道让她挨个拉着人去求饶?这种桃色绯闻是同事饭后最劲爆的话题,足够艳情,又足够狗血。 ——你知道去年公司雇的那个翻译吗?听说不一般呐? ——什么?什么不一般?怎么了? ——哼哼~搞了公司好几个小姑娘哦!! ——什么啊,不可能吧!!! ——有aa部的aa,bb部的bb,还有哦,还有cc部的cc ——啊?怎么可能,cc她平时都不理人的,私底下这么随便啊!! ——可不是么,这种表面上越冷若冰霜的,私下奔放着呢,我早就看她不是普通的女人。 这些对话她光凭想像就能想出有多不堪入耳,电梯里没有别人,梅梅以手覆眼哀叹一声,全身无力地靠在扶手上。电梯极速下降,心也跟着往下掉。出了电梯看见大厅里晃过一个眼熟的脸,竟然是二姑娘。二姑娘一头长发很文艺地摆在脑后拧成一股麻花,身上穿着民族风的白衬衣,露出一小截蛮腰,下身是大花大摆的长裙,脚上蹬着一双恨天高的布鞋。她面上春风得意地从梅梅面前掠过,连她是谁都没看一眼,欢快地消失在大门中。梅梅在她后面走了出去,眼见五十米开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眼神被镜片挡住看不清楚,头发及耳,那个脸却是她不可能忘记的——史瑞。梅梅下意识的扭头快步走开,冲到路边拦了一辆空车就上去了。慌忙中,似乎瞥见二姑娘拖曳长裙摇曳生姿地向他走去。 车上,梅梅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乐乐发过来的地址念给司机。念完,她向后倒去,握着手机,手却无力有点拿不住,想用力握紧手心,发现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跟着发抖。那个人可能本没看见她。她有点委屈想哭,眼睛里没有眼泪,也许是身体拒绝掉泪?活该啊,活该。第一步就走错,变成现在这个局面怪谁?她深呼吸,嘴角竟止不住上扬,心里居然开始大笑:你这个笨蛋啊!知道现在自己是在为谁而难过吗?为了史瑞?卜准?还是自己?太复杂的感觉,短短的感情经历里充满疑点,谁都无法解答。她神经质地扬起嘴角,嘴巴咧开像画上去的小丑脸。 下了车,进了饭店。梅梅揉了揉自己已经僵掉的脸,带着放松的笑朝正在玩手机的乐乐走过去,在她面前一屁股坐下。她的情绪管理接近满分,看到了朋友永远露出的是笑脸,不管心里是什么状态,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条件反。有时候心里的事情,别人没兴趣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乐乐是个身长手长的女孩,一头浅棕长发烫成小卷散落在肩膀上,掩住了脖子,颈项的曲线到前隆成一对峰。手上有只绿玉戒指莹莹发光,她容光焕发地看着梅梅,在嘴边漾出个笑,“我把菜都点了。” 梅梅顺从地点点头,看她的样子说:“最近变美了嘛,什么时候烫的头发?” “哪里,烫了好一阵子了。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交男朋友?” 梅梅听时心头一颤,拿个笑来挡:“老样子。” 菜还没上,两个人已经聊开。乐乐揉着中指上的戒指,声音也变温柔:“他送的,”她蹙着眉,嘴角却上扬,“老气死了,送我这么只戒指。” 梅梅当然知道她嘴里的那个他是谁,那是一个家在外地的已婚老男人,跟乐乐同家公司,因为工作的关系,两人总是联系。她也知道他结了婚,也知道这样并不好,还是一头扎进了甜蜜陷阱。人总是难以抵抗诱惑,哪怕是错的、坏的也愿意去做。在失去自持的那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承受结局的准备,这并不是勇敢,而是愚蠢和鲁莽。因为结局往往比想象中更加不堪,或是痛苦。 乐乐非常有男人缘,常常在有男朋友的状况下还被人追求。从小学毕业算起,没有单身过。大学毕业的时候,跟相恋四年的男友分手,因为他想结婚,而她还没准备好。那夜夜问安的电话,日日接送的柔情化作怨愤,他走的时候撂下一句狠话:“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一个会像我这么爱你的人。”仿佛是诅咒,成了她心里的伤。来北京后,有了几段短暂的恋情。每次她会带着新男友来见梅梅,那些男人高矮胖瘦,或冷漠、或世俗,统统都呆不久。唯独这个老男人,与她作伴已经有两年。他还为了她,在北京逗留过一个农历新年。 看着戒指,梅梅不知道说什么好,清了清嗓:“你觉得开心就好。” 她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分了好几次,都分不掉。” “他说没说过要离婚?” “他离婚了我也不想嫁给他。” “那又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不说了,随他去吧。” 不到世界末日,不到千钧一发的时候,人通常选择视而不见。 之后,两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就各自回家了。梅梅走到三环路边,等了阵子,发现错过了末班车。看看天气还行,并没有风,走回去也不远,她拽了拽外套将自己裹紧,甩开脚步沿着三环步行。路上出现的风景恍如初到时的陌生,一个人呐呐自语起来,像梦话,也是胡话。 ——还记得我们这样并肩走过,记得你的轻声细语的样子,记得在这家店里坐过,我们还一起路过这座桥。那个时候我在笑,心却跳的厉害,总是怕说错话,做错反应,让你瞧不起。那么小心翼翼地走在你的身边,如履薄冰地体会着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在你面前装坚强、装清高,转手就把自己贱卖。真的是好傻,又傻又任又骄傲...... 她在桥上用尽了气力,身体发坠,便顺势坐在马路牙子上。来来往往的车和人都稀少,夹带着冷风在她面前呼啸而过。她正愣神,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是小盼。 接起电话,那头带着哭腔:“我要跟他分手!!” “什么?高健?怎么了,你别哭。” “我受不了他了,真的再也受不了了。”听筒里传来她哭的回声,听起来似乎是她住处的走廊里。 小盼稍停了哭泣,开始细数起高健的不是。原来只是一点小分歧,偏偏越吵越烈。估计是两人都说了点气话,状况变得僵持不下。小盼牙尖嘴利,把高健说的哑口无言发了土子,深更半夜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其实,吵架的时候,女人听不进道理,她不过是要你服个软,抱抱她。这些恋爱里的规则,哪条不都是踩着别人的心跟泪炼成的。 梅梅听着小盼的嚎啕,不由动容:“有什么事情两个人好好商量,别吵架,吵架伤感情。” “不行,我要分手。你知道吗,他在跟我算账,让我把恋爱以后他送我的东西统统还给他。” “什么?!这也太......” 小盼依然嚎啕,“我怎么找了这么个男人。” 梅梅深叹口气:“过不下去就分了吧,别哭了。” 小盼哭到后来说不出来整句,只是带着她独有的执拗在那头痛哭,那哭声直接从嗓子嘶喊出来,声声摧心。这时,梅梅从马路牙子上站了起来,往回家的路走。耳朵贴着听筒一言不发,听着那头的哭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当一个无声的垃圾桶,任她发泄情绪。一直到小盼哭不动了,她柔声劝她先休息。挂了电话,全世界的无奈都朝她压下来,一阵恶心贴着食道翻上来。她弯腰就吐,因方才也吃的不多,只吐了两口酸水。吐完那股恶心混着身体的不适仍在翻滚,不由得对着地上干呕,几欲跌倒。 两周后,梅梅坚定地辞职,离开了公司。走的时候,朱朱舍不得地掉了几滴泪。不要以为几滴泪很少,要不是真的难过,眼泪不见得能真的掉下来。但是她们都心知肚明,若无意外的话,她们不会再见面,除非有人结婚或者死掉。 辞职后,梅梅实实在在地暴走了。沿着宽广、充满车流的北京城市大街,任狂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干涩枯哑。塞着耳机,里面全是许巍那听起来都千篇一律的专辑。她仿佛是被人触动了的机关,却忘记设置刹车,一路无法停止地在街上闲逛。实在累得不行,就跳上最先驶来的有座位的公车,上去坐一会儿。靠着车窗,任直的阳光拂她的脸和发。夜里,她喝了酒,昏沉睡去。 直到某天,她买了一堆日用品,爬到二楼的时候,突然喘得不能自已。只能停下来休息,身体被透支得不行。洗澡前,她脱了衣服看着自己的身体,肋骨凸显出来,皮肤颜色黯淡,皱巴巴地裹着身体,异常萎缩,充满消极的情绪。这怎么会是25岁的身体?第二天,她煮了一锅最爱的韩国拉面,加了鱼肠和辣酱,红汤白面,香气诱人。连汤带面全部下肚之后,她正襟危坐到电脑前,打开电邮开始投简历。 那个夏天,梅梅焕然一新。换了新工作,买了新衣,坐进了新办公室。为了让自己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她报名参加了业余培训班,试图让自己过得充实而美满。是谁说的?不爱自己也不会有人爱你。这句话极其泛滥,鼓励全社会的女人积极起来,教人不敢懈怠。倒也不是有多希望谁来爱,至少应该抛下过往,活得轻松些。好像房间乱了一段时间要整理,扔掉不要的、旧的东西,留下光明与希望。 马游是梅梅培训班的同学,他穿着耐克的t恤和球鞋,背着一个运动背包。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休息的时候会跟身旁的同学逗乐、玩笑。他大方地来找梅梅借笔记,要电话,大方地约她出去吃饭,大方地在刮起北风的时候捏住她的手,一切都极其自然。 马游把他所有的行李都搬进梅梅房子的那天晚上,他紧紧的抱着她,很有气势地说:“以后,一切都交给我吧。”他的怀抱温暖,没有迟疑,好像要把她融进他的身体。相形之下,她那么无力,那么不确定。 感情,一旦发生了,就没有公平可言。 马游在线阅读 马游 肉文屋 / 马游 马游 元元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元元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元元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元元 作者有话要说:</br>广义来说,人与人不就是相遇又分开。早或晚,有什么分别,总是在马不停蹄的错过。只要眼下是快乐着的,不就是了。<hr size=1 />  彭元元是个男生,如果可爱这个词可以用在男生的身上,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人选。这种形容里一点贬义都没有,他就是能让人轻易产生亲近感的男生。他的脸颊圆嘟嘟,身体却颀长,严格来说眉眼也不算清秀,神情之间有种渴望人爱怜的气质。其实,梅梅认识他比马游要早一些。 那时,过了一段失魂落魄的日子,梅梅打算振作,她去人气旺盛的bbs闲逛,企图沾染一些世俗气息让自己感觉不那么孤单。她一头撞进了旅游论坛,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注册没多久就参加了周末的远足。 她一直是谨慎的人,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可能是因为在网络上,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何必虚伪。于是,随心所欲地讲话,反而很快认识几个知己,彭元元也算其中之一。他常上线以后给她留个纸条,如果两人都在线就去聊天室密聊,聊到深更半夜再说晚安去睡觉。就这样,在彭元元的怂恿之下,梅梅参加了背包游。 两人见面聊了一会儿很快没了拘谨,坐在车上有说有笑起来。 彭元元看看她,神情里带点欣喜:“原来你是长这样啊。” 她回了个诧异的表情,“什么样啊?” “平时跟你聊天,觉得你有时候愤世嫉俗像个怨妇,有时候又条理清晰像个男人,一直觉得你不是宅女就是剩女。没想到一见面,本是个小姑娘。” “切,小姑娘跟剩女不冲突啊。” “恩,你再这样下去,估计早晚要剩下。” “去死!” 这样的背包游一般是三五个热衷野外生活的好友纠结些人,自驾到城市周边有山有水的地方。每个人背着小小行囊,或爬山、或玩水,有时候索在山上支帐篷过夜。吃的喝的用的都被装进一个背包里,要洗澡都有办法在野外解决,听说甚至还有简易座便器可以专供野外使用。那么不厌其烦地带着人类文明重新回到山林里,享受到的也许就是这种与天斗其乐无穷的快感。 这群人里面总有一些经验丰富的野外生活老手,好比走在最前面的小强、胖丫、阿壮,还有一些人际链条上的附属人物,比如跟着阿壮来的悠悠,跟着清风来的朝雨,剩下的就都是平时混在论坛里的一些男男女女,各自扎堆同游。他们聚集在一起,无非是为了抛下脑后的这座城市,来到天地之间享受单纯的时光。他们彼此之间的相处非常融洽,有种通透明了的感觉,好像都认识了很久一样。 梅梅背着新买的背包,在被树影划得稀疏的山路上行进。脚底踏着干松的土,有时眼前扬起阵尘,新鲜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这时正是北京最美的秋天,阳光温暖带点可以忍受的灼热,迎面而来的微风夹带爽意。彭元元一直走在她左右,适时地给予她帮助。虽然天气凉爽,但爬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汗已经透过贴身的t恤。 爬山是非常奇妙的事情,去之前磨拳霍霍,初爬时神振奋。渐渐地,脚步沉重,汗透衣背,再后来就开始一边爬一边在心里骂脏话:“哪个王八蛋想起来要爬山的,在哪儿呆着不比现在强!!”可是,当你受尽折磨、极尽忍耐爬到山头,卸下行囊那个片刻,翻腾而上的轻松快乐是无可比拟的。这时,身边站着一路陪你苦尽甘来的朋友,群山在你的脚下,天就在你的头上,那座痛苦的城显得多么渺小。 晚上的时候,他们找了一片缓坡上的平地,支起了十来个帐篷。另外又弄了一个公共的浴帐,挂上了一路背着的水,轮流冲了个澡。食物和饮水早已由女们摆放好,甚至还有简易装的红酒配餐。一群人围在一起,挂起几支手电照明,居然也有篝火的气氛。 吃饱喝足,留恋地看了看漫山遍野的星光,男男女女各自分配回了帐篷。看着他们表现得那么自然,梅梅也觉得没什么好扭捏的,跟着彭元元进了帐篷。 此刻已经是深夜,两人各自钻进自己的睡袋,却不能立刻入睡,就聊起天来。梅梅跟卜准的事情,除了小盼自己看出来,她跟谁也没深切地说过。首先,男女感情的事情,要不是当事人自己,跟外人很难把故事说清楚。再次,跟谁说了这些故事都只会重点突出她自己的花痴。再进一步,这种近乎痴迷的执着连自己也无法解释,凭什么指望别人能够了解。于是,每次在最想要倾诉的时候,都生生地吞回去,淤积在体内成了旧伤。 今晚却不同,不知道话题怎么说到了她身上,说到了感情上。她张开嘴就说了出来,不知道怎么会那么祥林嫂般地喋喋不休,细数所有的心情。彭元元躺在她旁边,看着她,好像一眼看穿。 “前阵子我大街小巷的转,我觉得自己满大街的在找他,世界明明很小,我们却一次也没撞上过,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没缘分。” “傻丫头,要不要我来帮你忘了他。”彭元元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突然横过手来捻了她的下巴,一记亲吻就落在她腮上。 梅梅愣了个神,苦笑,真的能吗。眼前这个人,最近一直依赖,见了面也是觉得亲近。可这一时的靠近又能证明什么,她又成功逃开了吗? 见她并不抗拒,他细细地闻她发际的香气。这个女孩初接触时冷冷的,熟悉了后变很亲切,一直很努力地笑着。那么清澈的眼睛后面,原来也一样藏了心事。谁不是呢?那些帐篷里互相拥抱、彼此依偎的人,哪个人没有戒不掉的欲望和解不开的心结。广义来说,人与人不就是相遇又分开。早或晚,有什么分别,总是在马不停蹄的错过。只要眼下是快乐着的,不就是了。只要我们现在快乐,其他的就都别想了。他拥着她,静静地亲吻,脑袋贴着地,有种前所未有的安稳感觉。 ——那就拜托你,现在让我忘记,哪怕只忘记这一晚,从现在起。 她的整个人因为红酒微微发烫,白天流过汗,又用清水洗过的身体,有特殊的皮肤香味。两具温软的身躯交叠在一起,缓缓摩挲。他们只是自然中的□,毫无牵挂,心无芥蒂,脑中一片空白。当热褪去的时候,她在他怀里睡着了,赤身裸体地睡至香甜。 那天后,梅梅偶尔会参加他们市内的聚餐。见了那些人也没尴尬,既然是玩,遵守规则地来,反而没人会受伤。但她再没去过山上,跟彭元元还是朋友,偶尔还是聊天,只是不如那阵子的频繁。倒不是刻意疏远,而是很快有了马游的存在。 马游个子很大,人多的时候会沉默,人少的时候却会耍宝。他不是家里的独子,有个妹妹。后来,跟马游分手前,梅梅又一一回顾了他身上的这些关键词,发现条条与卜准的吻合。她只能冷笑。 初在一起时,人总免不了你侬我侬地讲些有关未来的甜蜜憧憬。每到马游一脸甜蜜地讲着将来要生男还是生女的时候,梅梅就冷冷地看着他说:“不结婚,也不生孩子。”他有时拢着她的身子,点着她的脖子、脯、手脚,嘴里说:“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她就挣开他,边冷笑边反驳:“谁说是你的,这都是我自己的,管好你自己吧,别管我。” 有时话说得重了,免不了吵开架。一次、两次地,总是分头生气,最后再由马游先说对不起来哄好她。再后来冷战的时候,两人好几天不说话,梅梅也从来没主动服软过。倒不是存心吃定了他,计较地说,是她从没有心求好过。她只是不想再一个人,他恰好出现,就做了替死鬼。只要现在开开心心在一起,别计较将来好么。 梅梅也不是不喜欢他,有他在身边陪伴总是好的。她不用再独自一人在街上流浪到半夜,下班的时候想着还有个人在等她,便下意识地回家。那段日子凭着良好的习惯,她养出了神,也长了体重。 那段日子里,跟小盼那些朋友只碰过两次面,一次是王铮过生日,一次是胖古离开北京回老家。王铮过生日那次,包厢里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生脸。梅梅无聊的坐在一边摆弄着手机,发现居然在人群中也可以寂寞如斯。那次卜准加班没来,但听说他早跟当初那个女人分了手,并再次换了工作。格大变,突然游戏人间起来,身边美女不断。 胖古离开时,朋友们来了个七七八八,除了萧萧和艾金,其他人都到了。他们仿佛一点没有伤感地调侃着胖古的离去,说着笑着。梅梅有时看一眼卜准,看到他吊儿郎当地叼着烟,没了一丝当初的样子,好像变了个人。在饭局终结之前,高健突然说了一些感慨的话。那时,他已经从小盼那里搬了出来了一阵子。 围着这桌子的曾经的少年,残的残,伤的伤,被岁月改了模样。梅梅尽量不转过头去看卜准,心里却有他的存在。眉目、话语间虽然还是那个人,神情、气质却都变得陌生而遥远。男女之间的关系,好像只进不退,一路走到了某个阶段,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她被卡在某处,进退两难。 那天回去,梅梅抱住已经睡着的马游,把脸埋在他厚实的背中间。这一来,睡着的那个一转身将手脚横过来笼住她,睡眼惺忪的嘟囔了句什么又睡去。借着夜色,她仔细端详他的脸。一张大脸,睡着的表情却是无辜,呼吸均匀睡得极其安详。 ——将来?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新的工作,让梅梅变得很忙,常常加班或者应酬到很晚。回去后,她看着马游的脸,就知道他在强忍怒气,反而因此觉得他幼稚。 有时他们周末出去打牙祭,只为了要去哪里就会吵起来。他怪她总是在改主意,她怪他总是没有主意。以前看到情侣在路边吵架,她总觉得何必在外面丢人。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才发现,那是已经生气生到无所谓丢不丢人。 有时他们冷战,马游就拿着蜡笔小新在床上看,也不理梅梅。她越看他的样子越生气,却一言不发在心里冷笑。人终究还是孤单的,无论多么亲密的关系,无论那个人有多爱你,都不应该对别人太抱希望。 像大部分的人说的,爱冷却得很快,找个自己爱的人过日子,还不如找个爱自己的人共度一生。如果按这样的理论,马游应该是她很理想的结婚对象。但她在脑中设想时,无论如何也无法过自己这关。一生那么长,如果不爱,要怎么坚持下去。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这时,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原来她不爱马游,只是习惯了他的陪伴。 奇怪的是,在他们吵得最不可开交的那段时间,她倒从来没有想过分手。同居的日子跌跌撞撞地过来了。 有时候,事情的变化总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再回头,物是人非。 10月的某个晚上,梅梅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突然发现没什么事可以回家了。马游出差了不在北京,她提包走人,正打算好好享受一个人的安静夜晚,手机突然响起来。 居然是彭元元:“嗨,有空没有,陪我吃饭吧?” “这么临时,以为我是多没有行情啊!” “我错了,以后肯定提前跟你的秘书预约,来陪我吃饭吧。” “哼,算你有狗屎运,今天碰巧有空也有心情。去哪儿吃呢?” “恩...你下班了没?” “下了,出大门了。” “哦~干嘛穿白色的裙子,打扮得那么感啊!” 梅梅诧异地抬头张望,一辆黑色的新车停在她面前,彭元元摇下窗冲她笑笑:“上车。” 几个月没见,虽然不见也不想,但见面了依然亲切,“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吃饭啦?” “想你了呗。” “别胡说八道,有意思么。”她佯怒。 彭元元没带她去外面吃饭,而去了一个小区。下车以后他取出后备箱里的两大袋超市食品,引导着满脑袋问号的梅梅上了楼。她又看他掏出钥匙打开一户房门,熟练地打开房间里的灯,布置温馨的两居出现在眼前。她看看他,他放下袋子,一脸诚恳地说:“嫁给我吧!” 梅梅恐慌地打落他的手,退到门外:“开什么玩笑?!” 彭元元乜眼瞧她:“还没跟男朋友分手呢?” “还没,暂时也分不了吧。” 他不语,将她哄进屋。一边收拾起那两大袋子菜,一边把他的故事告诉了梅梅。 八年前,他大四开学的那天,身为文学社团社长的他领着几个大二大三的学弟妹在新生处摆摊欢迎新生。在他那个理工科学校里,文学社一向门庭冷落。他吊儿郎当地跟社员们聊着天,看着一张张青涩的男孩脸打面前经过,不禁暗自感叹,岁月如飞刀。正在他哈欠连连,暗叹无聊的时候,一个明媚的白衣少女不知何时站到跟前。她长发披肩,肌肤胜雪,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他,两抹绯红飞上腮边。就是这么一眼,也只要这么一眼,让两人的命运从此纠缠。 后来的故事很平铺直续,学长学妹纯纯的爱,毕业、远距离恋爱也没能将两人分离,始终情比金坚。直到有了另外一个人的介入,就是这么的俗套。两年前,这个女人说出分手,他震惊、狂怒、绝望。她始终什么都没说,他连另外那个人是谁都没问出来。只是那时,知道是谁还重要么?她离开后,他寄情山水,见到与她有几分相似的驴友就与之盘桓。始终都没有固定的关系,身边的人急了还以为他要转向,不停向他推荐相亲对象。他依然我行我素,解释不清自己的行为,索也什么都不说。 几个月前,他的女人回来了,带着身孕。他带着她去医院堕胎,还交了堕胎费。当他心痛地看着自己捧在手里当宝的女人一脸虚脱地从作室里出来时,扶着她的护士还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那么伤心,痛得哭到无力,任谁也于心不忍。他苦笑,在身后鄙视的眼神里带着她离开。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到处打听流产后如何保养。厨艺早就在陪伴她的那几年中修炼成,**汤、汤,牛、鲜蔬,没有一天的菜式是重样的。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之前的事情一句都没问过。 之后的两个月,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天堂,他们的相处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日子。两个月内,他立刻买了房、买了车,打算这辈子再也不让她离开。 梅梅听了半天,这时开口:“可是,如果她没走,我在这里做什么?” 彭元元放下手里的碗,神色黯然:“她走了。好像是下定了决心要跟我,最后还是没办法。是我太着急吗?” 她疼惜地望着他,眼前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是为那个她学会的。梅梅用坚定的语气说:“不是。别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了,不是你的错。既然留不住,就放手吧,结束了就学着忘记吧。” 彭元元嘲弄地一笑:“你忘记了吗?” 为什么很多道理明明知道,到了自己的身上却完全行不通。为什么看别人的事情,看得那么分明,自己却一直在迷路。是忘不掉,还是不想忘掉? 每个人都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知道答案的那个人却从来不回答? “把你找来,只是想找个人听我说话,吃我做的菜。” 两个人坐在一桌子热腾腾变为冰凉的菜前对饮,梅梅不敢多喝,因为彭元元很快就吐了。她为他收拾了下,扶他上床,确认他躺下了,才从包里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19通未接电话,5条短信,都是来自马游。 ——你在哪儿?不在家里? ——去哪儿了? ——在哪里??? 她还没回拨,又一通电话响起,此时已经凌晨一点。梅梅看看在床上安稳躺着的彭元元,接起电话。 马游的声音几乎气急败坏:“你在哪里?!!!干嘛不接电话!” 她默默地吸口气:“我同事心情不好,我在她家陪她。没听见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头怒气稍减:“女同事吗?” 她含混答应:“恩。” “我回北京了。” “什么?怎么突然回来了?”她叹气。 那头还没作答,梅梅背后突然失控地出现暧昧的男声:“梅梅。” 那头还以为自己听错,失神片刻。梅梅猛转身,见身后那个一身酒气张嘴又欲说,来不及解释,慌忙挂了电话。她从正面架起他,费力送回床上,却被一把抱住不得脱身。 手机又响。她突然连接的勇气都没有,按了静音,屏幕上马游的名字不停在闪烁。过了一会,电话不再亮,她发了个短信过去。 ——不方便接电话,明天再说。 过了半晌,没有回复的短信,他是不是听见了? 元元在线阅读 元元 肉文屋 / 元元 元元 胖古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胖古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胖古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胖古 作者有话要说:</br>不是每个人分手都能做朋友,起码要等伤好了,不在那么在乎了。清醒过来原来那个人不那么爱你,何必折磨自己。有些人顿悟是一瞬间的事情,有些人却要用好久时间。<hr size=1 />  陪了彭元元一夜,梅梅只睡了两个小时。睁眼时,她看到外面暗蓝的天空中有一抹浅桔,是破晓的黎明。看看表,才四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凌晨的空气干涩且凉,路上几乎没有人。白天喧嚣翻腾的环路也是空荡荡,偶尔飞驰过一部车 。痴痴地看这一切,她不过是这城市里无数大楼中苟且而安的蝼蚁。在这城中,有多少人跟她一样夜不成寐,偷偷地爬起来看天变亮。 没过多久,路上的人和车已经开始多起来。为了生活奔波的人一早就起身劳,芸芸众生游走在这苦难的世界。她还好意思纠结自己那一点点小心思,没事就哭天喊地么。梅梅看彭元元睡得安稳,就提包离开。她起码要回家换身衣服,洗个澡,再去上班。 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发现房里灯都开着。马游躺在床上睁开睡眼看她,两眼血丝。谁都没说话,她沉默地进行自己的一套程序,脱衣、洗漱、擦干、换衣服。 她背对马游,想打破沉默:“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同一时间发难:“那男人是谁?” 果然还是听见了,要不要说实话呢,说了实话他又会什么反应,那么复杂的情况要从头开始解释吗?梅梅跟马游从不交心,卜准、史瑞、彭元元那些人的存在,马游一概不知。她甚至不带他去认识朋友们,只是跟乐乐一起吃过顿饭。她觉得,有些事情他真的是不知道为好,不知道也无伤他们的关系。很明显在这段关系里,他放的感情比她多,也更容易因此受伤。 ——亲爱的,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你好,别怪我。 几个转念瞬间闪过,梅梅平静地说:“人家是女的,声音那么吗?可能喝了酒吧。” 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声音冰冷、嘶哑:“你知道今天,不,昨天是什么日子么。” “恩?” “是我们在一起的周年纪念。” 梅梅头皮一紧,难怪他突然回来,原来是刻意的惊喜。她语塞,一阵歉意袭来,突然什么都不想解释了。看他一副决绝的表情,莫非今天就是你我的尽头? 马游站到她跟前,两眼死死盯住她,用无比确定的语气问:“那男人是谁?” 她面上一热,甩甩湿头发,沉默。半晌心虚地开口:“你真的要为了这些无聊的事情吵架吗?我忘了纪念日又怎么了,我最讨厌惊喜你不知道吗?莫名其妙地打乱我自己的安排,同事喝醉了难道我不管人家就走吗?”她恼羞成怒。 “无聊的事情?好,不管那个人是谁,撇开这件事。你在乎过我吗?你想过对我好一点吗?”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讲,一肚子的委屈。 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一个男人问出这样的话来,是有多么不顾尊严。 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既要顶天立地的做男人,又毫无原则的对她百依百顺。在外面只有他嘲笑别人的份,可在她面前从来就是被挪揄的那个。他的生日她不记得,纪念日她不在乎。他绞尽脑汁地想出来买的礼物,她假装感兴趣的拿来看看然后就搁一边。晚下班从来不用他去接,在外面玩从来不给他打电话,回来以后满身酒气的躺倒,毫不在乎,从不解释。他毫无原则地一次次忍耐,她从来就是漫不经心、满不在乎。他的底限一降再降,他的坚持全线崩溃。惯着她,惯成今天这个局面。他那么确定说是男人,只为了诈她。结果,她真的说谎了。蠢女人,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耳朵会红嘛。向来在他面前懒得圆谎的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欺骗他,还用深想他们的关系吗。 “我要去上班,现在没空跟你讨论这个。” 梅梅忍受不了马游受伤的眼神,侧身躲他想拿包就走。他捏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企图用手扳过她的脸。梅梅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用力转身甩开,他还是使力,一个巴掌结实地拍在她脸上。这一声清脆,两个人都愣了。他眼神里的冰冷即刻消融,她从惊吓转为冷漠,脸颊木然地拿起包甩门就走。马游慢了一拍,没拉住她,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消失门后。 这一天,梅梅满脑袋的官司,停不下来。下午两点时彭元元打过来一个电话,她看着来电显示,把手机调到了无声。应该是打过来问好,但她一脑袋浆糊,实在没办法再挤出神跟人沟通。史瑞曾经满脸无奈地对她说:“我不把自己照顾好,怎么还有力照顾好你?” ——我不把自己理清楚,怎么还有力理你? 那种无奈,她突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在史瑞心里,她是无关人等。在她心里,彭元元、马游是无关人等。无关人等的事再重要,也是小事,能躲能逃。真的要紧的人,心里的人,不要说打电话来,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让你的世界天翻地覆。随便讲一句话都要细心揣摩上多少遍,颠来倒去在心里纠结上几年。这真的很不公平,也许感情里本没有公平。即便她认识到了这一点,也没办法控制好自己做得更好。 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在她无法应付的时候,只想逃跑,不解释,不澄清。 曾经,她以为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爱情是短暂会消失的,迷恋是一时的,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只是错觉。找个爱自己的人她也许可以过一生,谁知道事情并非想象中那样。越爱的人越计较,心甘情愿一再付出,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也是会受伤的。爱情是跷跷板,诀窍是保持平衡,虽然大多数时候总是一人高一个人低。 碰巧那天晚上,胖古上火车离开这个城市,大家都去送。晚上八点半的班次,火车站人头攒动。无数人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梦想来到这个城市,却背负遗憾离开。而留下的人,又有多少自信能继续坚持。这个城里装满了他们有过的欢笑、悲伤、荣誉和屈辱,要不是彻底灰了心,谁舍得离开。 梅梅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她拨通胖古的电话却发现他就坐在自己面前的候车室长椅上。她笑笑朝他走过去,胖古还是一如既往的超脱表情,看不出喜乐悲哀。 梅梅:“其他人呢?” “都嚷嚷肚子饿,去买肯德基了。” “这帮人渣......”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可能是平时没心没肺惯了,遇到这种煽情时刻,大家都十分受不了吧。 胖古一派了然地笑笑:“你最近好不好啊?” 应该算是不好吧,但她灿烂一笑:“好啊,老样子。” 胖古歪着脑袋看着她:“可是你的样子很憔悴哎,梅梅,放轻松点吧,别让自己太累了。” 他不经意一句话出口,她差点失控地让眼泪落下。嘴巴硬,爱逞强的人常常不需要别人安慰。说什么别难过了,别伤心了,在他们听来都是负担。往往最简单的一句寒暄关怀,能让他们崩溃。对方不需要太了解来龙去脉,反而一句衷心的问候里面包含的单纯善意,叫人难以招架。心一软,眼泪差点飞出来。 回家的地铁上,梅梅看到一对恋人。他们大包小包地带着礼物,穿着俗气而廉价,并肩坐在一起。男人睡着了,靠在女人的肩上。她的一只手环绕他的脖颈,搭在他耳后温柔磨蹭,另一只手捏着他覆在她腿上的双手。他们的姿势如此依赖、亲昵,脸上流露的表情带着平静,又有一点小幸福。梅梅看着他们,不禁嫉妒起来。要找一个人,变得那么契合,看起来简单。可背后要付出多少感情,做出多少妥协,要经历多少大吵和波折。她羡慕又害怕,最主要的是,她本不想为之付出努力。如果经历过一切了,我们还是逃不脱失败的结局呢? 自卑又缺乏安全感的人很难有爱情,因为得失心太重,想了太多做得太少。好比胆小鬼永远学不会游泳,每次喝到水都觉得更怕,更不敢下水。 正要出地铁站时,胖古打来电话:“我走啦,有空来杭州记得找我吃饭啊!” “呵呵,一定。”回想候车室里那句问候,眼泪始终没忍住,掉了下来。 “梅梅,你在哭?” 刚才候车市里随口一句问候,突然看到她眼里涌出来的莫名感动,眼眶红红的,却被拎着汉堡走来的一群好友打断。再回头瞧她,已经是笑脸,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这个姑娘,即使笑得最开朗、放肆的时候,眼角眉梢总有旁人难以察觉的苦涩。在朋友眼里,她是亲切、可以依靠的好姑娘,无论什么时候看到总是温暖的样子。只有他知道,这样的人,最不容易亲近。她从来不跟他们诉说心事,一个能独自消化悲伤的人,她的心该有多冰冷。实在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悲伤不能讲出来,想想觉得心疼,二十多的小姑娘,应该有人疼爱,无忧无虑。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什么烦心事给我打电话,跟我说说。” 梅梅屏住呜咽,用仅剩的坚强答应了一声:“恩,一路顺风。”立刻挂了电话,眼珠像线滴落,一颗接着一颗。她不能自持地在迎面走来的陌生人面前哽咽,眉头紧锁,哭皱了脸。就这样一路哭着、走着,脚步彷徨,心神崩溃。 越走到家门口,脚步越慢,她不想面对马游,但还是要做决定。最后擦干眼泪,深呼吸了几口,上了楼。进门后发现那一个对着电视,眼神涣散,也不看她,只顾自己装酷。 两个人吵了架,屋子里的空气异常凝结的。梅梅小的时候,父母常冷战互不理睬,在那些日子里她知道了人生里有种感情叫无可奈何。如果无可奈何可以用某种颜色诠释,那肯定是灰色。现在,这种灰色又出现并笼罩一切,她无力还击。 隔了很久,马游走到离她十步的距离,面无表情却气势逼人地问道:“吃饭了没?” 吃饭了没。这经典的国人问候语,马游,这真的是你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开场白了吗。 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历史总是以非常诡异的形式重演,她没想到过有一天,她父母失败的婚姻生活会成为她感情生活中的幽灵。 见她不回话,马游又走近了一些。为了早上那个误刮的巴掌,他抱歉了一天。熬过一个又一个小时,终于等到她回来。可是见了面,服输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想跟她交谈,却发现她本心不在焉:“问你吃饭了没有!?” 梅梅冷笑,斜瞟了他一眼,依然沉默。她不是不想张口说话,只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说什么也都是白费唇舌,不如等大家气消了再好好聊。 马游冲到她跟前,刚要发怒,突然发现她脸上有泪痕:“哭过了?” 她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不用你管。”反正也不是为你哭的。 他却当真地误会起来,将她拉进怀里,她想挣脱,他死命收紧手臂。愣了半天,轻轻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这句话,是替她说的,企图化解这场争吵。她的无理、沉默,以及可疑的一切,他统统愿意包容。只要她伤心时,还知道回到他身边,就够了。感觉怀里这个人再不挣扎,以为与她已经心意相通。却听见她用沉稳的嗓音说出:“我们分开吧。” 马游以为自己听错。松开两臂,看着那个人的表情,她眼神坚定,再开口:“就这样,分开吧。” 梅梅看着他怔住的样子,静下心来用前所未有的耐心,企图把话说得清楚:“对不起,我不爱你。我以为自己可以的,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可是我没办法爱你。我以为在一起就很好,可以相安无事,可是我觉得越来越内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我不喜欢这种内疚,不想对你抱歉,还是分开吧,这样可能对你对我都好一点。” 看他没反应,渐渐有点焦急地想解释清楚:“你明白吗?我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也不想拖累你。你付出的时候觉得委屈,可是我也觉得委屈,我并没有要求你这样。”说完觉得自己也太矫情,居然那么无耻可以讲出这些话。 又想解释,又觉得枉然,深叹口气不说了,看他的反应。 马游听着这些话,身不由己地喘着气,全身发抖,吼出一句:“是因为那个半夜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吗?!!” 她看着他,带着荒谬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说话?看来就是了!他看着她,心里气得要爆炸。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都已经服软了,低头了。连她为了别的男人说谎他都不计较了,居然还有脸跟他说分手。要他再怎么退步,身后已经是墙了。 他冷冷地说,“那个男人是谁?” 还是枉然,一切都是枉然。谁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最遥远的分明是我在讲话,你却一句都听不懂。那么亲近的人,却不如一个朋友更能看穿她。 马游看着眼前无语的人,发现再说什么也是白费,她不懂他,从来没懂过的样子。他憋着气,拿起钱包手机,砰地摔门而出。 梅梅坐在空屋里,打开电视,用吵闹填满了屋子。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她拿起手机,想问马游去了哪儿,就算分手也是可以和和气气,不用这样,却还是收起这念头。她翻看电话簿,看到彭元元白天的未接来电提示停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翻了过去。一直到翻到卜准的电话,她看着那个名字,想用力按下去,想给他一个短信告诉他自己分手了,原因是她没有办法爱别人,而没办法爱别人是因为她的心被他掏空了。只是这样想想,她立刻丢开手机,起身翻出一瓶在废置洗衣机里藏了好久的红酒。那是因为她怕被马游发现,偷偷买回来藏起来的,为了在他不在的时候偷喝。结果,真的派上用场了。 熟练地拔出木塞,看着酒汹涌地落入杯子,她自嘲地笑了。 梅梅早上醒来时发现马游已经回来,颓然坐在沙发上,满身酒气,手边放着绿瓶小二。她看着他,充满歉意,想关心他昨晚的去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看着梅梅,用前所未有的冷漠:“分手吧,要分就分得干干净净,我不会走回头路。” ——说吧,说出来: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人。 事到临头面对这个场面,她也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一定要这样吗,我们好聚好散吧,以后好好做朋友。”话说出来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不是每个人分手都能做朋友,起码要等伤好了,不在那么在乎了。清醒过来原来那个人不那么爱你,何必折磨自己。有些人顿悟是一瞬间的事情,有些人却要用好久时间。 胖古在线阅读 胖古 肉文屋 / 胖古 胖古 小盼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小盼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小盼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小盼 作者有话要说:</br>半夜睡不着会让人有种无奈到崩溃的感受,因为不是自己选择醒着,是身不由己地醒着。<hr size=1 />  艾金要结婚了,在四环附近买了房就此扎下来。他在电话里略带喜气地对梅梅宣布了这个消息,要了邮政地址,准备发喜帖给她。 在此不久前,艾金带着这位准新娘跟梅梅一起吃饭,那时介绍还说是女朋友。那女孩秀眉杏目,一头长发,吃饭的时候仔细地嘱咐着服务员少油、清淡,有**蛋的菜不要。艾金坐在她身侧,温馨地咧嘴笑笑:“最近公司体检,胆固醇偏高,其实没事,她老担心。”准新娘嗔笑望他一眼,将菜单递还服务员。大方地陪着梅梅聊天,语态温柔,气质不凡。 梅梅看着他俩,由衷地高兴。这个害怕孤独的大叔,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并且愿意照顾他的好姑娘。她知不知道他的过去,梅梅没问,也不想知道。每对厮守一起的男女,总有自己的相处之道。 两周后,她就收到了请柬。火红的帖子上面除了婚礼的信息之外,还印了一首歌的歌词,陈奕迅的《天下无双》。从前,在钱柜包厢里,艾金唱完这首歌,很认真地跟梅梅说:“我很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写得特别好。” 若问世界谁无双 会令昨天明天也闪亮 定是答你从无双 多么感激竟然有一双我俩 一世庆祝整个地球上 亿个背影但和你碰上 想说你知整个地球上 无人可使我更想奔向 是好,真的好。也不知道谁写的歌,歌词那么丝丝入扣,让听的人这样心有戚戚焉。不管是通俗版的折翼天使,或者传统版的亚当肋骨,都诉说着,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遇见。两人凑做一堆活在天地之间,做平凡的夫妻。有过的苦恋,仿佛是为了这圆满结局做的铺垫,于是什么都值得了,痛苦也升华了。新郎、新娘的笑中,有平实、快乐的意味,一个喜字隐约从言语、眉梢里透出来,看着的人沾染了这快乐,也跟着傻乎乎的乐着。 那么感激,只因为难得。唾手可得的事情总是让人不在乎,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翻来覆去的在心头念着不肯忘记。胖子喜欢买瘦子的衣服,瘦子希望能大一点,矮子想穿长裙,高个子的想做小鸟依人状,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自己不能。人在潜意识里追求自认为的完美,不停折磨着自己。直到找到那个跟你有黄金比例的另一半,互相刚好可以接受对方的缺陷,包容彼此的不足。这样的人,真的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婚姻,好似一件跟爱情全无关系的事,但又不能全然脱离关系。 从另外一头来说,情侣分手实在是很丑恶的一件事情。像艾金那样能在分手当晚就载着自己的全部家当消失的男人确实不多。很不幸地,马游也没那么有效率。他三天两头地出现在房子里,拿走一些东西,然后又留下一些。那些情意正浓时买的礼物,留的纪念,写的小卡片,都不知道如何能妥善处理。这些事情让梅梅想起小盼跟高健,分手时要回所有他买的东西,听起来也没有那么不公平。只是什么东西,掺进了感情,就变得没那么容易结算平衡。要分的不是东西,是那口堵在口的怨气。 碰面时即使再平心静气,最后马游跟梅梅仍是大吵。吵到最后,他甩出几句刻薄的话。那时,梅梅看着他的嘴唇,都知道里面将会蹦出什么样的指责——你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实际上,这样讲算是好听的,气急败坏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她也听了。听完以后叫人彻身冰冷,欲哭无泪。如此循环往复,折腾了一个月有余。最后,两人都耗尽了力。再怎么纠缠,也是有个极限;再怎么爱,也是有不爱的一天。到了那个临界点,好像灰姑娘到了深夜十二点,法力消失,只剩丑陋现实。 终于有天梅梅回到家里,一打开门发现屋子里死静。直觉告诉她,马游真的走了,结束了。那晚,她喝得比哪天都多,却一直不醉并且失眠。 半夜睡不着会让人有种无奈到崩溃的感受,因为不是自己选择醒着,是身不由己地醒着。大半夜的,外面的人都睡了,清醒的梅梅在屋子里乱逛,这个又翻翻那个。打开电脑,登陆msn,一片灰白。但就算真的有人在,她也不知道要跟谁说话,她有太多话不知道要跟谁讲。这个世界上的联络方式变得越来越多,对人倾诉的欲望逐年减薄。当门合上以后,再难有人走进那个角落。点开联络簿,看着按字母顺序排列的联系人,丝毫没有令人想亲近的欲望。他们都按着自己的节奏在生活,谁稀罕半夜听人诉苦。 梅梅对着屏幕,从马游留在屋子里的半包烟里抽出一支,点燃。眼前又出现他生气、僵硬的脸,她嘲讽地笑,吵成那样,只为了要分个清清楚楚,最后还是要落下东西。这半包烟,能不能算是送给她最后的礼物。燃尽后,静坐着等烟散去,好像生活照旧,只是她已经不是当初拎着大箱子在车站的少女。 有些事情不会变,总是有它的理由。 小盼、高健、胖古、王铮、卜准,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桌上有不少零食、饮料。显然,大家已经玩了有段时间,互相有说有笑正在胡闹。不知谁提起来单恋的事情,又不知道谁开头挪揄起梅梅跟卜准来。卜准闷声不响,表情呆呆的,也看不出心思。梅梅被说得急了,又反驳不出口,气得脸都僵了。卜准突然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出了屋子。梅梅被这举动惊呆了,心里一则诧异,一则欢喜。欢喜他带自己离开窘境,诧异他怎么在众人面前对自己这样亲昵。正盘算着时,被他带到了楼梯间,四下无人。卜准突然从脖子上摘下块玉,那玉翠绿圆润,用殷红丝绳绑在一头。她看不出他的情绪,正发愣。他霸道地将挂着玉坠的红绳套上她脖子,终于开口:“我妈说,这个是送给我老婆的。”她望着他的脸,除了发呆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时,只觉得一双手被他捏在手里,也不过分用力,不怕她跑掉似地。 梅梅的欢喜禁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正想仔细看看他的脸,努力地睁大眼睛,原来只是场梦。她从被窝里坐起来,梦里的场面却还在眼前,跟真事一样。也无暇顾及自己身在何处,着急留住那虚幻情景带来的残留的欢喜,忍不住细细回味。等整个人清醒过来的时候,不禁苦笑。看看四周,是自己从小睡惯的卧房。她人在家里,每夜睡得香甜,却莫名其妙做这样一个梦。这也算春梦?只能苦笑。 她常常一厢情愿地认为时间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在强大的时间面前,任何的快乐的、痛苦的回忆都会褪色、淡去。可是,那么多年下来,折磨着自己的心,远离他。总以为走得很远了,觉得他挣脱了、飘不见了,或是自己放手了,不理他了。一回头还是能看见他飘忽的样子,自己手里牵着的那条线原来一刻不曾放松,甚至越缠越紧。 也试过去喜欢别人,可那种被他关注的欢喜感觉再也没出现过。对着其他人,她努力去喜欢,去对别人好。可时间一久,总会变得厌倦起来。而卜准,在她眼里那么无可挑剔,对他的一切都想去接受。而且,她凭什么去挑剔他,她还怕自己在他面前不够好。他讲话那么可爱,皮肤那么白,手也好看。总让她想亲近,她说什么他都知道,好像频率都是一样的。她没办法跟任何人讲这种感受,因为不好意思让人发现一个人可以天真如此。天真到变成初中生,偷偷望一眼他就很满足,偷偷将他们的名字连在一起念,偷偷记住他们之间的每次默契。 除了梅梅自己,没人知道她喜欢得那么深,甚至她自己有时都不想承认这事实。事实是卜准在她面前华丽掉头,留她一个。自尊心不允许她留恋,她想背着那个方向跑得越远,中间出现的人越多,也许他就不算什么了。谁知道那么多年的努力,都只证明这份喜欢在她生命里的重量,是无法甩脱的回忆。有时候她忍不住想问他,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不管答案如何,知道以后都该放下。这样的念头反复出现,又被她反复否决,只是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梅梅不知道这样耗下去未来要怎么办,只是,再去找个人帮助自己遗忘的行为真是太傻了。对那个人的留恋阻绝了对其他男人的关注,最糟糕的是,这并不是刻意所为。 很多事情介于“不说窝囊”和“说了矫情”之间,这是真的。 对于马游跟梅梅分手的事情,彭元元还曾经说过抱歉之类的话。梅梅分手之后不久,他的msn对话框突然跳出来,里面写了句“抱歉啊。” ——?抱歉什么? ——害你跟男朋友分手。 ——呵呵,跟你没关系。 ——不然。。。我赔你一个怎么样? ——什么意思? ——我做你男朋友啊。 ——你觉得我分手是因为你吗? ——。。。。。。 ——你知不知道我最怕欠人什么 ——什么? ——我最怕欠人。。。。感情。。。。 ——什么意思? ——我最怕欠人家的感情,因为我知道被人欠的感觉太糟糕。所以如果有人可以爱我,我很感谢,却受得很不心安理得。如果不是你,我跟马游也会分手,因为跟他在一起越久,我就欠了越久。 ——你不要这么想,他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一阵子也是开心过的。 ——希望如此吧,这样想我也能少些罪恶感。 ——你一定要这样想,不然,你会活得太累。 ——我已经很累了。。。 一年后,彭元元从msn上传了张照片给梅梅,是他跟新女友去旅游的照片。那个她小鸟依人靠在彭元元怀里,跟多年前梅梅在彭元元的家里看到的那个女人的样子有七八分神似。她看完叹气,为什么我们始终没办法摆脱之前的那个人,忍不住去喜欢上一样的人。真的不是矫情,是总有软弱的时候,总有卸下所有坚强面对自己的时候。他们都是太执着的人,骗不过自己。 这样的人虽然受了伤变得世故,心里总还挂念那份单纯的感情,永远没办法忘记当初心蠢蠢欲动的感觉。他们也许可以逢场作戏,神色自若地对人说挑逗的言语,但没办法在要紧的人面前笑得自然;也许可以在外面干练果断,理智地分析朋友们的感情困扰,但没办法对自己的感情做决定。沉沦到反复听着一首歌,口闷得发疼,好像被人在口砸了一拳,揪扯地发疼。 马游走了没多久,梅梅发了一场烧,没康复过来又转成了肺炎。每天自己提着一瓶盐水去医院打点滴,路上两腿发软,直想扑倒在地。她没联系任何人,不是夸张,病的时候真的是连打个电话的神都没有。医生劝她住院静养,最后她索跟公司告了两个月的假回了老家。 她的家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空气里都流动着温润的水份,不像北京刮起风来只恨不得把人都吹成枯柴。梅爸还在工作,梅妈已经退休,看到女儿病成这样心疼不已,每天仔细地照顾着。 回到家里,梅梅可以睡到自然醒,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只有自己。过不了一会儿,梅妈买菜回来,提着一碗皮蛋粥、或是市场里的珍珠茶回来放在桌子上,转身进厨房洗菜。梅梅起床后自个儿坐在桌边吃吃喝喝,跟梅妈胡乱聊着天。吃完了就帮着晾衣服、准备午饭、收拾屋子,然后等着梅爸回家一起吃饭。 有时候她坐在下午的太阳里脑袋发懵,于是起身骑着自行车去镇上的大超市给梅妈买醋买盐,顺手给自己再买支糖。回到家里,坐在窗子底下看书、吃糖。有时候娘儿俩也一起出门,在路上遇到了熟人便站在街中寒暄几句。那个地方似乎有令人痊愈的力量,日子过得很淡,可即便站在路上,也有踏实的幸福感。 她好像忘记了北京的一切,只是地理上几千公里的距离,却像身处两个世界。在家里她几乎不开手机,公司的事情也早就交待好,有事也是通过邮件。很奇特的是,开机的时候,除了偶尔一些广告短信,甚至是客户发来的短信,她发现在北京的人没有人会给她留言。也许是电话打不通就算了,也许是压没人想过要联系。她不禁好奇,如果就此离开,是不是也没人发现。是谓感情,淡薄如斯。 她想,她要的感情真的太纯粹了。 两个月过得飞快,回京的时候梅梅凹陷的腮帮子又长出了。回到公司拾起工作,又结结实实地忙了一阵子。 再次看到小盼的时候,她吃了一惊。小盼曾经是个身量很小的女孩,工作了两年多打扮还是像个学生妹,总是扎个马尾,衣着朴素。此番见面,她头发换了时下流行的歪斜刘海,衣服领子开到口,裤子紧紧贴合身体,十个指头上是鲜艳的蔻丹。 两人好久不见,见了面也是一番亲昵。小盼一手挎着小巧坤包,一手自然挽着梅梅。讲起话来句尾的音总在飘,梅梅瞪眼打量她了半天,思衬人总要面临个转型期,自己应该也没什么必要大惊小怪。 扭捏了半日,小盼终于开腔:“王铮跟我......” 梅梅诧异地看着她,不过心里也没那么意外,微微颤颤地开口:“高健......对你们这样没看法吧?” 小盼甩甩头发:“跟他有关系么,不过他也不知道,我也不是刻意瞒他......” “不是刻意瞒着,是有意瞒着么。” 小盼笑着白了梅梅一眼,那个打扮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反正我们也是......体关系。” 梅梅发指地问:“体...关系...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小盼脸上表情转为寂寥:“就是怕一个人呆着么。你知不知道艾金结婚了?” 梅梅小心翼翼瞧着她的神色:“听说了,怎么?不甘心么?” 她知道小盼起初就对艾金垂涎,只是一直以为她是垂涎他身外的那些现实条件。如今看来眼里竟也有不甘,也许是动过心?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语气里猛然添了醋意。 “你还吃我的醋么?” “是,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跟萧萧有事,后来也知道他常常去找你。我在他心里从来就什么都不是,不对,也许只是个朋友的朋友,见面敷衍一下的人。” 梅梅想着让她多抱怨几句,噤声不语,也是有点不知怎么接这话题。 “他是看上你什么了?你们关系有多深?” “要跟他结婚的人又不是我,你做什么冲我来?” “哼,我跟他认识得不如你们认识得早罢了。” “是是,但我之前真不知道你对他那么有意思?” 小盼眼眶一红,仿佛要掉泪,看她吸了下鼻子而后又变得神色自若:“反正看不上我是他的损失,我也不怪你,你在卜准那里也没讨到便宜。” 梅梅听着这话心抽痛了一下,原来人跟人之间,太直接了也是伤人。又抱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回她:“谢谢你的理解!!” “你知不知道我跟他表白过?”小盼的脸流露落寞。 “真的??” “有天晚上我想着这事快要发疯,觉得再也忍不住了,就去他家,谁知道他从酒吧回来,还带了个女人,” 梅梅看着她,一脸无奈。 “我对他说,我有话要跟你讲。他就好声好气把那个女人送走了。” “这倒像是他会做的事情,虽然喝醉了,还有点人。” “我觉得折腾了一会儿,他的酒气也该散掉了,其实,我一看他喝醉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但我真的是受不了了,你知道吗?” 梅梅点头,表示理解。 小盼继续:“我就跟他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真有种!”梅梅不禁喝彩。 小盼被打断很不痛快,还是继续说:“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什么?” “他也许是不想直接拒绝我,很久都没说话,最后满口酒气对我说,你知道爱是很短的。我傻了,谁知道他会讲这种话。” “他想说什么啊?” “他说,一时的喜欢是很短的,男女之间有一时的喜欢很正常,但都坚持不了多久,等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以后,就该厌倦了。” “莫名其妙!” “我当然也是这么觉得,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能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那后来呢?” “我不依,就过去抱着他,而且还很没出息的哭了。他身体是僵的,说了很多我不想听的话,最后他没办法了,跟我说,不如我们把我们的关系破坏得更彻底点吧。我不知道他说的话什么意思,结果,他就吻了我,我们就......上床了。” 梅梅默然看着小盼委屈的脸,突然觉得很多话堵在嗓子里,最后只听见自己的轻叹。 “他真的不喜欢我,原来什么都不如来的直接。他果然说到做到,很无耻地告诉我,我们之间没办法发生故事。”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这样的事情。” “后来,高健追我,我就答应了,因为我真的不想一个人。”说到这里她的眼泪落下来。 梅梅搂着她肩膀,没想到艾金做过这样的事。想起他说过的一些话,做过的一些事,突然后怕起来。原来他也并非是彻头彻尾的君子,也是,本来就不该对别人报太多期待。自己也只是个总在犯错的身凡胎,凭什么要求别人完美无瑕。 小盼两颊带着泪痕,认真看着梅梅说:“我有段时间真的讨厌过你。” 她的眼神让梅梅心里一凉,没想到自己拿她当朋友般无话不说的人,也为了这样曲折的理由认真恨过她。同时,又为她的勇气觉得佩服,小盼做了她从来没敢做的事情。她从包里拈出张纸巾递到她手里,把心里想的说出了口:“我真是佩服你。”接着又问,“那王铮呢?” 小盼在线阅读 小盼 肉文屋 / 小盼 小盼 萧萧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萧萧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萧萧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萧萧 作者有话要说:</br>在我最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hr size=1 /> 小盼眼神闪了一下,说:“跟高健分手以后我算是明白了,何必认真谈恋爱,找个人把我管得死死的,我才不要。大家都成年人了,还扮什么纯情。如果再找男朋友,要找经济稳定,适合结婚的男人。之前么,就以大家再一起为原则吧。” “你这样的想法,男人求之不得吧。” “这样好啊,大家都有共识,更加沟通无极限么。” “没想到王铮也会配合你啊......” “他......其实还不错哦。”小盼突然坏笑起来。 梅梅心领神会她的意思,痛苦地捂住耳朵吓阻道:“我不要听细节!” 朋友的事,他们自己乐意别人说太多也没用吧。王铮一直是个光棍倒是真的,老是宅着不爱出门,又喜欢摆弄数码产品。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偷偷喜欢过女生,可是那么多年始终没谈过恋爱。梅梅这么想着,希望他不要因此有伤害就好了,不过也说不定有意外的结果也未可知。 “你啊,真的跟男朋友分手了吗?” “恩,分了。” “干嘛分手啊,看你找了个男朋友大家还挺放心的。” “你们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女人么,总是有个男人在身边会好点,你的状态大家觉得不是太好啊,”小盼突然转过脸来,“你不会是还......喜欢卜准?” 梅梅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脸上的表情突然僵掉,又稳了一下心情才开口:“跟他有什么关系?!别逗了!” “真的没关系吗?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有时候觉得别人不知道,其实举止行为、字里行间都把自己出卖了。被小盼猜中了心事,梅梅闷声不响。 小盼看她这神态,心知讲中,一付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滔滔不绝训起来:“你不是吧!都多久了,你还在执着什么啊?!他女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你真喜欢他就去表白啊。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 “这样你觉得值得吗,为了这没结果的感情,跟男朋友分手。” “哎呀,跟那人没关系啦!”他已经变成那个人了吗...... “那是为了什么?” 这些道理,她都懂,不仅懂,甚至都翻来覆去想了多少遍。本来在心里就是无解的答案,结症问题被人这样吼出来,叫人无从法回答,她当场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命门被人点中,梅梅昏蒙之间觉得言语的无力,胡乱拣个借口敷衍着回答。 小盼听着她的解释,不知道话里有几分真情,但也懒得去深究,叹口气后收兵。人自己要往火坑里跳,旁边的人再使力,也是拖不住。 人长大以后,做事、讲话总是更直接一点,也许是发现了时间宝贵,也许是觉得自己并没多余时间可以浪费。所以家长们对于爱情的态度就是最本质、朴实的:找个保你下半辈子不饿肚子,不受苦的人,就婚吧。早婚早生仔,这样对身体也好,对孩子也很,对将来孩子上学、长大都好。等你还没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在为孩子选大学了。 等梅梅最好的同学结了婚、生了孩子后,梅妈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了。开始遥控纵相亲活动,神奇的是,居然给她找到了不少人选。这个现象可以归结出三个原因:世界是很小的;已婚的人们总是爱做媒的;单身男人之所以单身也是有他自己的猥琐理由的。 第一次去相亲,梅梅挑了款式朴素、颜色清淡的衣服,一来她不希望对方看上自己,二来她也不想给家里丢人。到了约好的商场楼下,梅梅在约定的地点快速瞄了一遍,大厅空荡荡没有人,中间站着花呢格子西装,背对自己的男人。梅梅疑惑地走近他,发现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等他转过来的时候,梅梅心里默哀:妈吖,你可真是我的亲妈。这位仁兄西装里穿了衬衫和**心领毛衣,还扎了条领带,活脱标准八十年代青年相亲装束。 整顿饭梅梅表现得大方得体,适时地展示笑容,但当对方说下次再看电影的时候,她不温不火地笑着说:“好啊,我给你打电话。”当然这个电话是再没有打过。离开约会地点,梅梅就给梅妈打了个电话,一通抱怨,企图断绝后患。 谁知道梅妈丝毫不受打击,紧锣密鼓地安排着约会。那阵子,梅梅除了要应付工作,就是应付相亲。她尽量都把约会安排在晚上下班后,每天白天上完班,晚上继续上班,只为了空出两个休息日能喘口气。 忙着相亲的空当,梅梅去了一场纠结的饭局。时隔两年,胖古到京出差,就将在京的几人都叫出来吃饭。饭局约在了最热闹的饭店街上的火锅店,原先的那些面孔少了几张,剩下的人各有化,饭桌旁边只围了梅梅、萧萧、小盼、王铮。艾金没来,好像也没人叫他,梅梅不知道他是否得知这个消息。高健自然是不方便出席,卜准又出去参加了短途的背包游也来不了。 梅梅本来还担心小盼跟萧萧之间会不会尴尬,谁知吃饭时两人也是有说有笑。想想也是,又不是小孩子,有几个人这样爱憎分明。时隔两年,萧萧的头发换了波浪,比几年前更致、漂亮。可能是长大了,举止打扮更知道怎么凸显自己身上的优点。梅梅一直看着她喝酒、抽烟,愈发老道,笑容也变得明朗些。 好久不见,胖古的脸从少年变成了大叔。话题围绕着工作,甚至还有点房价、股市的内容。吃完、喝完已经是深夜,没了地铁。梅梅正要打车回家被萧萧阻止,让梅梅去饭店附近的她的出租屋过夜,反正第二天也休息。之前因为艾金的关系,梅梅总觉得跟萧萧难以亲近。因此不是很想跟她去,架不住旁边的人劝得情切,就乖乖地跟着走了。胖古告别了大家,打车去机场,大家轻松告别。 萧萧在二环内的某大街边的胡同里租了一小间屋子,原先老式的四合院被隔成大大小小的单间,里面粉刷一新,倒也干净。单辟了小间的卫浴,只是厨房在外面,虽然有不便,但那么老旧的房子能做成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房间被萧萧布置得干净,床上趴着软软的公仔,抢眼的是从她柜子里堆出来的衣服。不是黑色的t恤,就是大摆的长裙。桌上放着笔记本,旁边是大大小小的护肤品瓶罐。墙壁上斜着一道细细草绳,上面用夹子夹着不少照片。有些是她在太阳下头傻笑的,有些只是个背影,照片里始终只有她一人。梅梅瞄了眼屋子的一个角落的几个伏特加空瓶,对她笑笑。 去别人家里住,总是一件不自在的事情。好在女人们天生可以互相分享很多东西,衣服、化妆品、心事等等。萧萧很具东道气势地拿出她的大t恤让梅梅做睡衣穿,然后又指了指桌上那些瓶瓶罐罐说随便用就好。那自然热络的样子,梅梅从来没见过,她开始怀疑起来自己对别人的看法到底有多不客观。 等两人收拾完毕平躺在大床上聊起来的时候,才知道,很多事情真的不是看上去那样。 萧萧把头发用夹子固定在脑后,显得利落的样子,自然的开口说:“我给今天叫艾金过来,他说出差去了。” 梅梅惊诧地看着她,不知作何反应,心虚地开口:“是吗?你们.......联系过了?” “恩,”萧萧看了她一眼,“我要回来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那时候才知道她要结婚,听他说他老婆很会照顾他。他这样的男人,就应该找爱他多过爱自己的女人,两个人的那座天平,要稍微歪向艾金那边一点点。” 梅梅冲她笑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想提艾金。” “不会想在别人面前提吧,可是我知道你知道我们的事。艾金其实,一直很喜欢你。” 梅梅夸张地睁大了眼睛,心里隐约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跟萧萧讲过:“是么.......” “你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梅梅听萧萧这么讲话,又是聊艾金,多少有点不自在,只是抿着嘴唇,嘴角微微往上翘。 “他是一直觉得你漂亮,又好亲切。” 梅梅想,这番话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在艾金嘴里听见吧,就算听了,可能也是当做玩笑。反倒是从萧萧口里听见,心跟着荡漾了会儿,仅出于虚荣。自己想想有点幼稚,于是打岔:“恩,我其实也喜欢我自己啊。”心里却想,他们的关系果然比自己想象得还深。她好羡慕这样分了手还能做朋友的人,这样的朋友总比普通朋友更亲一层,只是尺寸不好拿捏。 萧萧心领神会地笑,又突然说:“要不要看我男朋友照片?” 梅梅自然地接道:“好啊。” 那是个戴眼镜的小男生,身材修长,肤色黝黑,一副还在青春期的样子。萧萧一边按着鼠标,一边抱怨:“我看起来是不是像他姐姐?” 梅梅笑,果然有一些。 原来这男孩与萧萧青梅竹马,他们两家都家境殷实,门户相当。父母都是极好的朋友,两人近乎于指腹为婚。从小就被大人灌输,这是你将来的老公,这是你将来的老婆。两个小孩还在地上爬的时候就被大人当是夫妻,稍有一点亲昵都能换来家长的欢呼。萧萧高中毕业自己出来读书,那竹马考进了家附近的名校,两人就分开了。这对她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才上大学的小姑娘又孤单又彷徨。人在一起时不管有多亲昵,中间一旦隔上距离,就不同了。后来,她就遇到了艾金。两年前,男孩家里要送他出国,连带着萧萧就一起送出去了。她也没什么好叛逆的,从小被定好的事情,本没想过不要。 萧萧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丝毫不提感情,除了偶尔加点表情和语气。所以,梅梅也不知道她是喜欢艾金,还是爱上艾金,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才讲不清楚。梅梅宁可相信,萧萧对艾金总是有份特殊的感情,不然,这故事也太冷冰冰。 只是她此番回京,背后是不是也有个悲伤的缘故。有些事说出来,比不说要好。 女生一旦聊开,就收不住,梅梅开始讲她自己去相亲的事。 有次她去见面,对方是位快一米九的平头大叔,穿着老旧的衬衫西裤,鼻梁上夹着玳瑁眼镜。吃饭的时候一直微笑,还算有风度,最后走的时候跟梅梅要qq号。抱着礼貌的心态,她加了这位大叔。之后有天,他半夜遇到上网闲逛的梅梅,突然给她传来一个音频。她为问是什么东西,他说你听了就知道。起初是节奏森然的音乐,突然有个男声响起,仔细听居然是大叔的声音,他饱含感情地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听了两句,她赶紧快掉音频,qq下线。最扯的时候两个月后他说他娶了个北欧的妞,半年后又说自己在办离婚。 还曾有位大叔,没有长下巴似的脸。听梅梅说自己一个人租房,于是,满脸正人君子地说:“我刚买了房,两室一厅,还有个屋子空着。不如你搬来住,我可以便宜点收你的房租,就当帮我还房贷。”梅梅说不太方便吧,不要。他还不依不饶:“你现在住哪儿房租多少?我收你750一个月,房子还是新装修的,在通州.......” 还有位哥们儿比较直接,在去饭馆的路上打电话大骂前女友,足足对骂了三十分钟。最后甩了句:“你知不知道自己跟植物人有什么分别?没有分别!因为你跟植物人一样生活不能自理!!”挂了电话后这位浓眉大眼的矮个子小哥回过头对梅梅说:“咱去哪儿吃饭?” 也有衣冠禽兽类的,说想帮梅梅出房租,每个月去她的房子里住几天。梅梅问,您这是要包养我吗?对方还很矜持地说,这是合租啊,何来包养之说,你不要想歪了嘛。或者是长相俊俏的帅哥,吃完饭直接要拉她去宾馆。起初还以为他开玩笑,谁知道直接拽住她的背包往宾馆方向走,用力到在她脖子上留下勒痕。后来她瞅空爬上了出租,看着帅哥余怒未消的脸说了再见。 梅梅越讲越起劲,半夜两点反倒神了:“唉,我妈也是不知道从哪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哪里搜罗到这些极品,这些事我都说给她听,她反倒觉得我夸张,是为了自己找借口逃脱。” “呵呵,是啊,真没办法。不过倒是听说你有个男朋友又分手了?” “恩,是啊。”提到马游,梅梅不免还是头疼了一下。 “没想到,我跟艾金一直以为你会跟卜准在一起呢。”萧萧瞪着无辜的美目,一副真诚表情。 床那头,梅梅故作镇定,漫不经心地回:“哪里的事,怎么会这样觉得啊。” “就是,有阵子你们不是关系挺好。” “跟大家一样,都是朋友罢。” ——事情过了那么久,再提又有什么意思。快忘了吧,忘得干净如同不曾发生。 两人突然都静默下来,萧萧翻身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困了。” 梅梅眼神灼灼,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萧萧,我睡不着了,在你电脑上看电影行么?” “行,片子就在书桌上有一摞,你自己挑,我先睡了。” 梅梅在黑暗里轻手轻脚爬下床,打开电脑,拣了张《东邪西毒》。她带上耳机,打开光驱,放入碟片。床上那个已经入睡,梅梅好似又落入另一个空间,时间静止。 缘起缘灭,到底是哪只手在掌控。执念之深,叫人毫无还手之力。看这些故事里的人,显得她没有那么孤独。终究是有人跟她一样的吧?就为了一个念头,断送了青春。 冰冷的夜里,她坐在别人家的椅子上蜷成一团,手按着冰冷的双脚。在黑暗里默默流下两行眼泪,停不下来,电影里有个女人淡淡地念着台词——以前我认为那句话很重要,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现在想想,说不说也没什么分别,有些事是会变的。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在我最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 萧萧在线阅读 萧萧 肉文屋 / 萧萧 萧萧 武艺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武艺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武艺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武艺 作者有话要说:</br>请不要着急,真的还没有完。。。<hr size=1 />  每到冬天北京稍显繁荣的街头就飘满火锅的味道,身在其中如同处于火锅之城。一群没着落的人无处可去,围着一只沸腾的锅,守着鲜香热辣的繁荣景象,人情如同汤料沸腾。只是随着岁月变化,围着那只锅的面孔,在水汽氤氲中,不断变换着。终究,留下杯盘狼藉,人去桌空的场面。所有热乎过的,黏糊过的,化作一堆不分彼此的,最终成了残羹冷炙、面目可恶,令人不忍直视、难以下咽。 萧萧回来之后,经常跟梅梅混在一处。 本来觉得不一定会合的人就是莫名其妙会混到一起,本来要好的要死,恨不得化成一堆的反而为了点屁大的事可以老死不相往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在错的时间,做了错的事,又在对的时间,没有挽救成功。于是,就任其冷淡,春去秋尽,人来人往。即使多么地不舍,也只好说一句:我们回不去了对不对。 女人总是会为了一些奇怪的原因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不尽相同。可一旦他们变成密友,都要做一件事,交代自己的□。或是作为交换的秘密,或是作为内心最深的伤,都要拿出来抖搂,藉此更了解对方。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获取信任。 过去是造就了今天的你,可谁知道将来你还是不是你呢。 萧萧说她在中学的时候就留着长发,她妈妈从不让她剪。她的头发又多又厚,不甚服帖,如同一头飞舞的海藻,每在太阳下,头发总透着金色的光。 她说她的青梅竹马名字叫武艺,上课就在楼下的教室。两个人成绩优秀,家世不凡,气质与普通同学比起来便出众了些。这样一对偶像派的人物在学校里,走到哪里都是吸引各处的目光,整日里各自带领着一众亲卫军招摇过市,在校园里抢尽风头。 初中时的乐趣无非就是在上下课间与同学打打闹闹,下了课收收情书。虽然被大家当做一对,但这感觉更像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喜欢多过爱慕。 两个人在一起做作业,暗暗较劲看谁最快写完。考完试,也要比在年级里的排名。他去拉单杠,她也要争,结果硬撑不下一跤跌进沙坑里擦破了膝盖,还哭鼻子。武艺看她哭,拿手蹭蹭她的脸,就好了。 就这样,他揪她头发,她追着揍他,吵吵闹闹中两个人逐渐成长。突然有天,看着他在太阳下闪耀的脸庞,意识到我们谁也不再是孩子了。 于是,大方自然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少年情侣。 放学以后铺满书本的作业桌前,他的目光集中在她脸上。橘色的夕阳投在她皮肤,脸颊上细密的绒毛看着让人心生喜爱。小巧的鼻子和明亮的眼睛在垂落的刘海下面,什么也挡不住他的眼光。她抬起头来,用手里的笔敲一记他的脑袋,他灵巧地躲过,一把抓住她的手。因用力过猛,不防备她的脸突然凑到自己眼前,差点撞上。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在她嘴上轻啄了一下。见她愣了,他却一时起,捧住她的脸。脑海里来回涌动着多少次的接吻镜头,多少次的练习,赋予实践。 少年的唇,干燥、柔软,气息动人。她脑袋一片空白,只察觉到面前的人竟如此温柔。 少女的唇上有果香味的唇彩,他感觉到一丝甜味划过舌尖。这样的香甜令他回味,流连地轻吮她的嘴唇。甜味逐渐消失后,他用舌轻轻探索,滑过她的牙尖,往更深处探索。 她无法继续屏住呼吸,鼻腔传出一声轻哼,感觉全身发热。少年两手紧紧钳住她的双臂,身子绷紧如铁。许久,他放开她,她扑倒在少年的肩上,双颊绯红。这是他们的初吻。 那次之后,他们好像发现了新世界的两个孩子,拖着手同去探险。原来除了在一起做功课、打架,他们还可以做些别的有趣的事情。在彼此的身体上探索,逐寸寻找珍爱的宝藏。每个新发现都令人欣喜,每次有发现都让他们更熟悉彼此。吻一次比一次热烈,她怀抱着他,感觉自己正在飞速的成长,怀里涌动一种愉悦,像破土而出的嫩芽。 那岁月美好得不真实,世界在他们面前逐寸展露。那么地想爱,爱到恨不得团作一团,化成一滩,再也不分开。 第一次见到他完整的身体,她是被吓到了。他的皮肤比想象中要柔软,她欣喜地抚着他,如同抚华丽的衣袍。他把身体覆盖在她之上,温柔地拨开她的长发,亲吻她耳际。感觉她在身下一阵激荡,于是更加深了自己的动作。两个人的身体在昏暗的光芒下散发粉红的颜色,交错在一起。 少年努力挺进身体,刚被一阵紧迫包围,脑袋一片空白。却听她吃疼叫了出来,忙停下来。 她趴在他身上,抹着眼泪。 他关切地问:“那么疼吗?” “嗯。” 他叹了口气,将她搂更紧。 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做成,只是用其他方式满足彼此。再往后对对方有种轻车熟路的味道,彼此身体早已铭刻于心,将快乐的小手段一一记下。他们都长大了,是在同一个夏天。 来北京后,萧萧少了武艺的陪伴,无比落寞。这样的女孩,总不怕没有人疼爱,在学校里有投缘的师兄姐、同学们,也有心怀爱慕有意接近的小男生,还有梅梅这群朋友。再还是少女的时候,甚至不了解那些围在身边打转的人的意图,其实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喜欢、欣赏,或者单纯地想靠近。 感情变得不再那么单纯,尝到的滋味也复杂了些。可她总有自己的姿态面对,懵懵懂懂之间把自己武装成貌似世故的神秘小姑娘,内心始终留在那个夏天。 有时候爱,不知为何而爱。也许是习惯,也许是偷懒,任那人盘桓心尖,即使他已经很远。 萧萧跟武艺在大学第一学期都用掉了一摞电话卡,第二学期开始用动感地带的短信包月,每天要彼此报告行踪: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或者无聊的事情发生。最后睡前再打电话总结,互道晚安。每天要说那么多话,多到晚上打电话的时候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哪怕拿着电话发呆,还是纠结着不挂。 难免要吵架,吵完了又和好。只是距离产生的作用比他们想象到的大得多,没有拥抱和亲吻,爱情无所遁形,甜言蜜语支撑不起两个少年人浓烈的感情。终于,最后为了一些奇怪的理由,吵得不可开交。萧萧早就学会用酒和朋友来陪伴度过夜晚,然而这一切还不够。带着痛彻的心扉,奔进了艾金的怀抱。 严格来说,她不爱他。二十岁的女孩搞不清楚什么是爱,是青梅竹马、理所当然的感情,还是温柔、体贴,身心契合的感情。谁没有在青春的时候用类似的问题折磨过自己,怕承认那几个字,怕失去再要不回来,又怕承认了太沉重,担当不起。 梅梅坐在火锅店里,觉得自己满身弥漫辛香调料的味道,听着对面的萧萧大谈过往感情。心里有种荒诞的感觉,在这样味觉、听觉和知觉都感受真实的地方,聊生命里最虚幻的部分,实在太不真实。不真实到令她几乎要冷笑出来。 “第二年暑假回家我没有去找过他,他也没来找我。”萧萧掐了手里的烟,吐出嘴里最后一口雾。 还是少年人的意气吧,多少令人后悔的决定就是在那时候形成的。 “后来跟艾金在一起那阵,我真的很任,即使知道自己很任,还是继续那么对他。其实,什么都很好。只是有一点,我自己怎么也过不去那关——他不是他。” 梅梅也不嘴,听她说着,有心劝慰,无力张口,只是听着。听着别人的故事,觉得台词似曾相识,原来在不一样的感情里,我们的体会如此相似。那些语句好像一只只鼓锤,一下下砸着口,砸的人头脑昏懵。这样沉默的倾听,愈加激发人倾诉的欲望。 “毕业前一年,武艺找我来了。从我家里打听到我的北京的出租屋地址,北京十二月的天气,他站在乌漆吗黑的四合院门口等了我一晚上。凌晨四点看到他的时候我都傻了,什么也没说。拉进屋里,给他热水洗漱,洗完澡我们两个躺在床上。自然而然地,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惶恐,怎么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可以那么熟悉你、那么亲密。 那一年过得很快,快毕业没有课的时候我们常常约在另外一个城市一起旅游。有天晚上,我们在武汉的江边,没有人很安静的时候,他说,我们不管过去了好不好,跟我一起走吧。 毕业后,我们一起去了澳洲。两家的家长高兴得不行,以为我们要结婚了。” 萧萧嗤笑,顿了一下,“连我也这么以为,断了这里所有人的联系。除了上课以外,就是学做饭、做菜,学照顾一个家,照顾一个男人。” 不难想象那是什么情况,两个相爱的年轻人,住在满足、幸福的天堂里。为你变得温驯,为你变成女人,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甚至没有了自己,还认定不会后悔曾为你如此卑微过。 直到烂大街的狗血剧情上演,另一个女人出现。不知因为是人的不满足,还是时间开的玩笑。总之,当所有线索都摆在眼前的时候,她也不愿意相信他的背叛,他们那么好,那么亲近。为什么?怎么会?索装作看不见就好,他最在乎始终是我。 “后来到不能装作不知道的时候,我慌了,又吵又闹。后来,就发现,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又是一口烟飘过。 梅梅拨弄盘子里煮烂的蒜,看着眼前煮成一团浆糊的锅,想我们也就这样了吧。感情也就如此了吧,人生也就如此了吧。 那天晚上梅梅躺在萧萧家的沙发上,喝着红酒,不知从何安慰起。于是,张口说起了自己。 “你知道元元么,就是那个驴友男。跟马游分手的时候,我常常不想回自己住的地方。这个元元给了我他家的钥匙,那阵子他一个人住,也没有女人上门。有时候晚上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饭,然后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沙发上,彼此靠着喝酒、聊天。或者看一些很无聊的电视剧,然后一起取笑里面的人。那段日子真的帮我很大忙,可以忘掉对马游的内疚感,也忘掉其他人。跟他在一起好像生活在另外的空间,没有时间概念。 有时候,只是一瞬间,闪过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念头。我猜他也这么想过的吧,只是没说出来而已。我谢谢他没说来,因为有些话你一时冲动说出了口,还是要后悔。说出来要干嘛呢,说出来了也都不知道怎么办。 可能真的是太和谐了,太没有负担。他像开玩笑,也可能仔细考虑过一阵子。如果说他就随便说,你就搬进来吧。或许会自然而然开始了。只是他好像真的很紧张的样子,说要不要我们试试看在一起。 试试看......什么意思?试试看你能不能忘掉她,试试看你能不能取代他?如果我们彼此不知道对方之前的感情,大家都讳莫如深,又如履薄冰的开始新感情会不会成功?我们是一样的人啊,死心眼,又不肯也不愿丢掉以前。在朋友的位置,你我都还有余地。如果位置变了,谁保证不会在乎?肯定会在乎啊,吵架的时候难免要喊出来,你心里还有那个谁之类的话,何必呢,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 你说我这是胆小么,第二天还了他钥匙,请他有事再联系。快半年了,我们在没有联系过。他可能已经交到新女朋友了吧?” “可能结婚了吧。”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保持默契不好么。” “姑娘,你以为男人懂你在想什么吗?跟你再有默契,也是男人,早晚都会发现你们脑袋里装了不一样的芯片。” “好吧,我又错了。” 她不怀疑这一晚她们为彼此的遭遇心疼过,只是人跟人,靠得再近、再亲密,都不知道是何时、何处会出问题。曾以为过的知心知意,竟然是误会,其实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们没有办法钻进对方的心里,没有办法合二为一。窝心的亲密感,只是错觉。某日醒来,孑然一生而已。 有部电影叫做《托斯卡纳阳光下》,画面充满异国风情。故事讲一个结婚多年后离婚的女人,在偏远的异乡遇到一个身份、年龄都与她不适合的帅哥,可管它的,就恋爱吧。电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这女人穿着一条美得惊人的白色连衣裙,在风光明媚的早上,来到种满玫瑰花的阳台下找他的情郎,告诉他自己不会再胆小退缩,要放手去爱。如同你能想到的剧情,帅哥的脸上带着惊慌多过惊喜,然后帅哥身后走出来一个披着浴巾的妙龄女郎。就是这样,你可以说这是电影。可事实证明,现实往往为虚构的故事提供了不少剧情,甚至于比三流电视剧情节更加狗血。这不是鼓舞大家不去享受感情带来的美妙体验,而是说明,某些人变得胆小是有理有据的。 可以不去怀疑爱人们曾彼此心意相通过,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只为了这一瞬间的事情,我们不停的找啊找,其过程之艰辛不亚于人类寻找与神交流的过程。期望有人可以五年、十年的这样默契下去,也不是谁能担保的事情。这样稀罕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去。总是有人会打破这个默契,突然改变主意。 一般正常人,经历过被人背叛这样的事情,总不可能想再经历第二次。就算有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去尝试的人,到头来惩罚的还是自己。于是,为自己定下了第22条军规,唾手可得的不是我要的爱,我要的又没胆量去得到。 几个月后,萧萧又走了,一开始只是到处旅行,后来去了法国索再也不回来。常常跟梅梅同时挂在msn上,极其偶尔地,道一声好。 其实,谁也不奢求什么。只要这样,再相见时带着微笑能问声好,给个拥抱。 艾金结婚6年后,生了个儿子,老婆围涨了半尺,他自己腰围涨了半尺。他跟梅梅说,他再也不喜欢照镜子。梅梅笑笑说,有机会你来找我,我们吃饭聊。 那时候她已经搬到了上海,靠父母的赞助在当时极其偏僻的住宅区买了套很小的公寓。当然,每个月还要还房贷,靠着经年累月的工作经验和资历,在某公司里混了个稳定的职位。拿的薪水不高也不低,足够养活自己而已。 枝叶飘零,那年的北京只存在她的印象里。梅梅走的时候谁也没通知,只是跟乐乐发了条短信。她与小盼、王铮早就不再联系,不知道是谁先疏远的谁,也没有什么理由。能想的解释,大概就是他们都在慢慢改变,都走上了不同的路。 而有关那段岁月的记忆,尘封在心里某个角落。世界那么多变,有哪些事情是非坚持下去不可的?不去用力,反而忘得更快吧。就这样跟自己的单纯岁月告个别,义无反顾投入到另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生活。 武艺在线阅读 武艺 肉文屋 / 武艺 武艺 小莫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小莫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小莫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小莫 作者有话要说:</br>从过去到现在,什么都变了,但其实什么又都没变。变的是我,不变的是我仍想念你。<hr size=1 />  仔细观察一下,会发现身边总有那些心智未成熟的人喜爱摆出各种姿态,从心底呐喊着:我要长大。他们喜好结交年长过自己的朋友,喜欢无病呻吟,喜欢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碰到交情好的哥哥姐姐,他们会丢下很有深意的一些话,使之琢磨半天后感受良多。如果碰到没有交情的世故之人,这些人会留下一个令人深省的冷笑,留下一个供来瞻仰的背影。 可不是吗,有房贷要还,有爹妈要养,有公婆在家,有儿女膝下。你跟我说长大?不如你来帮我还清这每天睁眼欠银行的几百块?为了找个安身的地方,在每天为国家gdp做贡献的同时还身背巨债,你跟我聊人生?以为姐是富二代啊。 梅梅收起了那些无比纠结的感慨,大半原因是没时间感慨。生活就是为了工作疲于奔命,不遗余力。梅梅的堂姐梅佑真讲过一句金玉良言:“我把那么多力花在男人身上,未必得到一个好下场。还不如全用在工作上,或早或晚,成绩总会用工资体现。” 就这样,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流言愈演愈烈,差点就弄假成真。 上海是一座拥挤的城市,住在这里的人不喜欢上海以外的地方,而上海以外地方的人也不喜欢这里的人。这城市富足、妖娆,又不得不自命清高,充满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假象,也充斥着无比真实的生活。 说来梅梅来到上海的理由似乎有好几个,最直接的是有家在上海的公司录取了她。其他的,可以说是想离家里近一点,也是想离开那些人那些事,说穿了无非是逃避。或许也不用讲得那么极端,可以用成年人的智慧来解释:你愿不愿意在死胡同里走到底?不愿意就要掉转头。从低年级升入高年级,总要换本新簿子,填上新内容。新的开始之所以美丽,就是一切还没开始,说起来还有些希望。 梅梅的人生就这样陡然拥挤起来,虽然大多数是无关人等,不得已都要一一应酬,到后来入戏渐深发现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讨厌。愿意或者不愿意地,她变得健谈。交际圈不再单一,不用凭喜好结交朋友,反正很多人也只是点头。有心情就多敷衍一会儿,没心情就掉头走人。 行程变得复杂起来,她开始穿梭在灯红酒绿里。坐在烟雾缭绕的席间,仿佛找到一个发泄力的出口,如鱼得水。开始蹬起高跟鞋,衣服领口越开越低,用各种色彩掩盖疲倦面容。其实,也没有看起来得那么堕落,这个世界上的坏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只是看你有没有堕落的特质,以天真对抗世俗,以有聊对抗无聊。至于坏男人,就让他们来好了,谁怕谁。 工作之外的生活所剩无几,不再有闲情在周末的早上醒来,窝在被子里看书。往往醒来伴随浑身肩颈酸痛,或是宿醉,睡再久也有挥之不去的疲倦感。 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梅梅的酒吧生活基本跟她堂姐梅佑真联系在一起,梅佑真比梅梅大一岁,年纪相仿的两个人从小在亲戚的兄弟姐妹里就走得比较近。自从梅梅到了上海,这个自己玩个没边的堂姐担心小堂妹无聊似地,天天晚上拉她去饭局、聚会。一手搂着梅梅说,我这堂妹长得水灵吧,一手把凑到跟前的男人们推开,说馋死你们。后来梅梅跟那些人混熟以后,发现在上海这个地方要融入还是很难。人到了这个城市,不知怎么就会摆出孤芳自赏的姿态。当然,人一旦年龄稍长,心难免也就变得闭塞起来。 成年人的默契与乐趣是逢场作戏,大家这么忙,还浪费什么时间交心,玩什么做朋友的把戏。 梅梅走出办公室已经是深夜,加一些莫名其妙的班,开一些不知所谓的会,忙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只是无尽的疲惫。接到堂姐的电话,下令让她立刻去那家她周末常常在的酒吧。没有什么比酒更能让人放松,轻飘飘好像能飞升成仙。 从车上下来,梅梅走在一条安静的马路上。路灯昏黄,梧桐叶的影子散落一地。褪去了日光与喧嚣,城市像卸妆后的女人,在月光下展露真颜,楚楚动人。是的,也不是所有女人卸妆后都要吓死人才行。 路口转进小街,气氛又与外头完全不同。路两边是灯红酒绿的酒吧,招牌和门口的菜单写满了英文字,也可以从打开的窗户和门里看见丰腴的女主唱闭眼忘情歌唱。像这样的夜里,几十年前也有歌女在深夜歌唱,台底下的男人也一样如痴如醉。可见虽然时光变迁,人的欲求基本上还是相同的。 一条窄马路上,有些酒吧很安静,有些酒吧很吵闹挤满了人。音乐风格有蓝调、摇滚、电子,还有两只蝴蝶。夜生活刚刚开始,路边呕吐物还没出现。穿着开放又入时的姑娘们勾肩搭背、交头接耳,与手拿啤酒的老外在街边搭讪。不知说了什么,姑娘哈哈大笑,路出了两颗橄榄色的酒窝和大嘴里的后槽牙。还有不少东南亚的女人,有着令国人女子汗颜的上围与翘臀,他们被韩国男人搂着,一身酒气。脱掉了西装的上班族们窝坐一桌,都解开了领带,面貌忠厚,拿着嘉士伯酒瓶,偶尔仰脖啜饮一口,眼神却总在舞池里忘情扭动的女人身上。那些女人们跟着节奏强烈的音乐,跟老外扭做一团,任对方的手不安分地在腰肢间游走。舞池外围自顾自扭动着的是穿着小背心和牛仔裤的本地小妞以及她们一身潮流装扮的朋友们。这些人,应和着闪烁昏暗灯光,令人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寂寞为何物。 梅梅补了点唇彩,拎着自己的包走进“水塘”。刚走进去正看见梅佑真抻着脖子,费劲地听站在桌旁的老外说话,听后她又回答了什么,老外笑笑转头走了。梅梅过去把包扔在佑真旁边,坐了下来。佑真看看她,咧嘴笑了,显然已然进入状态,又从桌上抽了瓶啤酒塞到梅梅手里。梅梅先跟坐在桌边的人打招呼,有些人她认识,有些人没见过。反正在酒吧里,谁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这些人要不就是佑真的朋友,要不就是她工作的客户,或者客户的朋友,还有朋友未成年的弟弟等。反正关系乱七八糟,超出想象。 跟对面一群不认识的人碰了个酒,梅梅大灌一口啤酒下肚,顿觉因为加班而远离的三魂七魄都回到了身上。她凑到佑真耳边大喊,“刚才那个老外干嘛啊?” 佑真楞了一下,继而露出明白的神情又凑到梅梅耳边喊:“跟我要电话!要玩一夜情!” 梅梅哈哈大笑,继而问:“你不感兴趣啊?” “爱我中华,不搞老外!” “哈!” 在男人这个问题上,佑真倒真的一直是支持国货的。不管那些事后被证明多么烂的货,她总能勇往直前,找出更烂的,一试成主顾。不管之前哭得有惨,处境如何尴尬,她总会在消失一阵子后再出现,一脸惭愧地告解:“我又犯贱了。”听到这句话,梅梅就知道,她又重蹈覆辙,第二+n次地冲进火坑。再接下来那段“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要硬下心来!”“他打电话我不接!”的老三篇,不听也罢。 刚开始梅梅还劝慰一下,后来也只好闭嘴听着,中间嘴说几句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结论。很多时候女人诉苦不是要听你讲道理,甚至也不是要你给他们解决方案,她们只是想抱怨两句。该如何做,会如何做,她们早有定论。所以不要为你身边的女朋友没有听从你的劝说而生气,不是他们不爱你,而是本难违。谁也拗不过自己的内心不是么。你能保证你在减肥的时候没有偷吃过炸薯条,或者起司蛋糕么? 大部分的时候我们用学来的社会经验、主流价值武装自己,面对别人。偶尔,就请让我们任到底,一条道走到黑吧。这辈子多少也要做一两件没有缘由的事情吧。 梅梅被挤在作堆的酒友中间,微笑着看着佑真在闪烁灯光中放肆地舔着旁边男伴的耳廓,心想:这姐姐又喝多了。扭脸看坐在自己身边多时的男人,中长发,戴眼镜,肩膀不宽,却有种清爽透彻的气质。他也在看佑真,梅梅对他无奈一笑。他愣神片刻,凑过脸对她说:“你笑起来很甜。”听了这话,她回过头挑衅般地对着他展露甜美笑容。 甜美大放送,便宜又大碗。你喜欢看,我就让你看,是为欢场。 这男人算是佑真的朋友,叫小莫,已婚。是的,就是这么狗血的情节。纠结其中的关系,要从佑真的另一位朋友说起。这位朋友是佑真从小认识的哥哥,叫做欣青,死党好友、蓝颜知己、莫逆之交等等形容词都可以用来体现他们的亲密无间的革命感情。而这些称谓中还有一个最为秘密、重要的,他是佑真从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上的人,而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仅止于好友。 男女之间总是这样,只差一个眼波就错开了,走上另外的路就回不了头了。佑真就这样被他划分到朋友堆里,永不越界。她很忠诚、贴心地做了一个朋友做能做的所有,在他恋爱、分手、结婚的过程中适时进退。 梅梅很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只是没想到那么多年了他的名字还会被提起。有一次她好奇地问佑真:“欣青就对你的心毫无知觉?” “不知道,我从来没问过,他也从来没提过。” “那你们以前喝多了就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 “没有,睡一张床都没出事。” “他就这么不拿你当女人?” “那么多年,难免有一两次,会有那种瞬间的感觉出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发生。梅梅,时机不对,真的是很要命的事情。多少痴情就毁在了这个时机上,所以啊,你可千万不要学我。傻了吧唧跟人做死党,结婚还要去现场笑脸伺候,明明心里比刀割还难受。” “他这算什么朋友,这不是折磨你么!” “他不知道呀!就算知道可能也不想拆穿吧。算了,撇开别的不说,有个那么多年的朋友,我们两个也不亏本,也许反而是这样还能走更长久点。” 想开点,是我们生存在这无奈世间的唯一武器。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想开点;有什么忘不掉的人,想开点;有什么得不到的爱,想开点。是啊,不然难道去死么? 小莫点了杯金汤力推到梅梅面前,他推开她面前的空酒瓶,在杯底塞进一只黑色杯垫,半片柠檬在杯子里浮沉。她想起来上次喝酒时她点了一杯说过好喝,哦,原来他记住了。呵呵! 桌边其他的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彼此打量脸上的表情已是醺然,有一两对新脸孔已经趁乱离场。佑真不知什么时候跑进舞池跟她身旁男伴扭到了一起,她夸张地扭着胯部,手臂在脑后,时而拢住自己的头发,时而忘我地抱住脑袋。 梅梅转头问小莫:“她怎么了?” 死党的死党,就算不是死党,也要比旁人亲近些。小莫耸肩摊手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好吧,管她的,等下再问这个疯女人。 她凑到小莫耳边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刚说你老婆去哪里了?” “尼泊尔。” “所以,你出来鬼混是不是啊?” “我哪里是鬼混,是你姐逼我来的,说不来要跟我绝交。” “她又不跟你告白,干嘛逼你来。” “你知道她跟我告白我也不接受的。” 梅梅佯怒:“你够挑嘴的!” “我可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莫突然深深地看着梅梅,才凑到她跟前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梅梅冷笑,把身子向后仰,顺势抬起下巴,伸出了食指否决似地左右摆动。小莫无视她的否决探出上身,贴近她耳边:“知道今天你在我才来的,很久没见了,想看看你。” 梅梅感觉他呼出的气息撩动她的发梢,在耳边盘桓,一股热流顺着耳稍直直地拂过脖子到肩后去了。她用食指抵住他的脑门,把他推开到一个距离,再玩笑似地拍拍他脑袋。一扫暧昧情绪,坐直起来,拿过面前的杯子向他举杯。小莫嘴角浮起无可奈何的笑,拿起酒瓶与她手中杯子轻轻一碰。 知道点到为止,才叫高手过招。 说话间舞池里不见了佑真,梅梅起身去找,小莫见她自己走路也有点头重脚轻,就随后跟着。站在舞池边望了一眼,扭头却看到佑真手撑在门外街边的树上,弯着腰呕吐。梅梅过去扶住佑真,小莫在另一边帮忙搀住她,一手拍她的背。梅梅撩起她的头发,让她把酒吐尽了。才抬头跟小莫说:“我带她先回去吧。” “你确定可以?” 梅梅拎了一把手里的醉鬼,改口道:“不然你一起?” 他笑笑,转身进酒吧拿了两人扔在座上的手提包,又跟在座的人告别,掏了三人份的酒钱再走出来。 两个人把酒醉的佑真带到梅梅的郊区小房已经凌晨两点多,小莫一路帮忙扛着佑真上楼,梅梅走在后面手里拎着两只女士包和小莫的斜跨运动包。 小莫帮忙把佑真扶近卧室又退出到客厅,梅梅把包扔到沙发上,进屋去洗手。一边向着客厅嚷嚷:“要喝水自己倒,厨房里都有。”小莫应了一声,坐下。 梅梅再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研究沙发边地上的空酒瓶,听到她出来抬头冲她笑笑。她突然感到情势有些危险,硬着头皮走过去,正在寻思要说点什么。心想人家不走,硬赶出去也不是很礼貌。 小莫开口了:“喝那么多干嘛?” “呵,在家喝省钱,喝多了还比较安全,直接去睡觉。” “恩,聪明。难怪不常看到你。” “还好啦。”她站起身去冰箱拿了罐可乐打开放到他面前。 “谢谢,我很快就走。” “没关系,你可以喘口气。而且这里可能不好打车,叫辆出租过来吧。” “可能再呆两个小时就有地铁首班车了。” 梅梅瞪着她,一付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可别算盘打得太好,我不会陪你玩的。” 话一出口,就自己心惊跳,不及细想另一层意思。纵然经过这番折腾,酒气还没消。梅梅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装满凝固的猪油,浑身燥热无法冷静。冲动起来,很多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小莫宽容地舒眉,似乎并未多想:“说真的,第一次看到你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就看到你,就很肯定我们是一类人。” 是的,她想起来他看她的那个眼神,直到现在确认。的确,偶尔会遇到些人,有时候你认出他们,有时候你错过他们。你以为人生好孤单,这些人就出现一下子,证明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只是过后,一切如常或更糟糕。再后来,你自己也变了,混入人群不再拥有那么多特点和个。再也不用费心去找那些同党,因为已经跟所有人一样被抹去面容,无法辨认。 “如果再早两年,这句话再加点小手段就足够把我放倒了。可是,你知道,人老了也怕浪费时间绕圈子了。” “跟我聊天浪费时间么?” “也不算,你别想太多,老姑娘如同我,难免会偏激说点难听话,以后你会习惯的。” “还有以后?” “那也可以不用习惯。” “......” “我之前的男朋友,在北京,每次只要我对他说‘你怎么那么幼稚?!’他就可以一整个星期不跟我说话,然后某天再假装没事跟我搭讪。有时候你知道,我看着他都觉得无聊透顶,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浪费时间。” “你真的有时候很偏激。” “我想说的是,别假装你懂,你不懂。”借着身体里最后残余的酒气,讲完这些,梅梅突然觉得自己冷静下来,寒气冲心。 小莫无奈的望向她,伸手拂去她额前的头发,突然把她拥进怀里:“如果我现在独身,我有机会么?” 如果再早点时间,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如果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么去找到你? “不要说如果好么。要是说那么几年,我真的学到一点小事情,就是:男人跟女人,哪怕错过一秒钟,也是错过了。所以没有如果。” 那么简单的道理,一直纠结,却轻易对别人说了出来。 小莫走之前双臂紧箍着她的身体,仅此一回超越男女与时间,之后我们是朋友。他走的时候天快亮了,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地:“对了,欣青好像是在离婚。” “啊?!” “走了,拜。照顾好自己!” “拜。” 欣青离婚?她那个贤良淑德,相貌、才能都拔尖的大美女只要是男人遇到都要尖叫吧,这是哪出?佑真又受什么刺激喝那么多? 小莫在线阅读 小莫 肉文屋 / 小莫 小莫 佑真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佑真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佑真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佑真 作者有话要说:</br>说没结束就是还没结束,不过争取周年前结束。。。<hr size=1 />  梅梅拿绞了把热毛巾进屋帮躺在床上的佑真擦了把脸,拿毛巾到洗手间灯光下,吓了一跳,上面沾了赤橙青黄好多颜色。再一看才松口气,应该是她脸上那堆彩妆。想起佑真的紫色唇膏,好像是摆出来的寂寞姿态。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爱热闹,也是怕寂寞吧。 佑真实在不能算是个安分的女人,她其实有个认识多年关系持久的男友,大家都叫他老王。老王其貌不扬,五短身材。这令大家十分不解,因为佑真是个标准的外貌协会,看到帅哥就立刻变得不矜持。以她一贯的记录来看,能跟老王相处那么久并有持续走下去的势头,不可不说是个奇观。 两人也是断断续续地保持关系,已然达成某种默契。佑真觉得自己爱上别人的时候,就跟老王分手。结束了之后,她只会打通电话给老王。然后,经过老王一段日子的努力,他们再复合,周而复始。有时候梅梅觉得老王像只忠诚的老狗,不愿走远,也不忍走远。你没办法看着自己爱的人在你眼前崩溃,总想去拯救他,就算不是拯救,也要陪伴。 有时候佑真跑去老王那所院子里种满植物的房子里小住,他会下厨做她最爱的菜,烤甜品。佑真说:“我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可是老王烤的曲奇饼是全世界最的,每次吃都停不下来。”他们的屋子是一间很空旷的大屋,除了承重墙,基本结构都被打通了。他们的拉布拉多在老旧的木地板上跑来跑去玩着破网球,下午时风穿过厅堂里的布帘掠过屋子。老王就去拿来毯子,帮趴在沙发上小寐的佑真盖上。 然而佑真不想结婚生子,老王好像也不在意他们是否结婚。情侣们总有各自相处的办法,不管是婚姻,还是感情,能令两个人拥有和谐一致的想法就很美好了。最难的事不就是:你爱我的时候,我也爱你。如果时间能在此刻停止,人生可能就真的圆满了。 大多数人不了解,圆满不是状态,而是目标。目标一旦达成,就不那么美好了。 有个人类难题摆在眼前,始终没人能解开。科学家想出种种借口,为之开脱。这个问题仅从生物本来解释,男对女的身体厌倦期是八个月,女对男的身体厌倦期是三年。而从脑结构来分析,男人对一个女人完全关注的时间大概是四个月,就是说四个月之后,他身不由脑地就去追逐下个对象了。当然,这是在比较纯粹的环境中。如果加入找到新对象的难度,破坏现有关系的毁灭,加之人相处久了难免有千丝万缕的牵挂难以割舍等等的因素,使得关系破裂的周期被拉很长。即使如此,也不代表坚持到最后的可能变大。就有人说,婚姻关系其实不科学。 最佩服的是文艺电影里那些个拼了老命,没完没了地做的男女,看那架势本就是在抽搐和打架。热情燃尽后,还要怎么办。王子与公主就真的幸福下去了吗? 命悬一线,维系你我的竟是亲情? 只是,亲情也没有比较靠得住,亲情也可以翻脸的。 两年前,梅梅回家过年。站在她爸身后,看见他正打开一条刚收到的短信,内容是:你要跟你老婆离婚?为什么? 看完这条短信她带着震惊不声不响地走开了,没人发现,她也没跟任何人说过。父母依然被牢牢禁锢在婚姻中,偶尔有些口角,也并未提升到离婚的高度。她的心目里,她爸爸是个很老实的人。一个工人,普通老百姓。喜欢钻研无线电,看看巴尔扎克的小说,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男人。 那整个春节,她都没过好。一方面十分确信自己没看错,另一方面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内容。这样的短信会是谁发的呢?他的朋友?他的情人?为什么会跟一个家庭以外的人说这些呢?他们这一代人,打死他们也不会把自己家丑,或者艰难处境拿出来对别人说。再说,几十年的婚姻生活,足够打断一个人跟朋友们的联系。很多人结婚十年,发现自己身边没了朋友。那她老爸又是中了哪门子邪?那个人到底是谁? 后来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妈,结果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可笑的是,一个结婚几十年的人,口中再也不会提到爱情,甚至无法了解别人的爱情。她只会跟你讨论,油在涨价,股票在赔。捞到一个有家底的男人,后半辈子会过得比较轻松。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于是,婚姻与感情被归类到《知音》的同一分类栏目中。 不相信某件事情,不会是没来由的,多半就是上过当。 梅梅洗了澡换上宽大睡衣,轻轻坐到床上。酒已经都醒了,方才被人拥抱着的感觉还在,突然有点小失落。有点说不清楚的感觉,不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而感觉失落,亦非庆幸。是不是始终还是需要有个人记挂会比较好,是想要被一个人依赖么。什么时候母情怀如此泛滥了? 毯子下的人翻过身,醒了。 佑真抬头:“厄?在你家?” “恩,小莫帮我把你扛回来的。你还要睡吗?” 佑真揉揉头发,表情已经清醒。 梅梅看她这样,说:“去把妆卸了吧,刚才只用热毛巾帮你随便擦了一把。” “恩,我去洗个澡,你还有睡衣没有。” “有。去吧。” 梅梅重新起身,打开衣柜找了一套旧睡衣出来。佑真的体型比梅梅大一号,不过幸好她习惯穿宽松的睡衣,应该能穿。她把睡衣放在淋浴间外面,关门的时候听见汹涌水声。 梅梅回到屋里,打开桌上的电脑,有点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佑真洗完澡,她把一头长发包进浴巾里,裹得紧紧的,绷得前额皮肤锃亮。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都喝干了,回身再去倒。进来的时候,问梅梅:“你睡不睡了?” “有点睡不着了,我上会儿网。你要不要继续睡?” “我也醒了,好像有点饿。” “有蛋糕。” 佑真又从厨房里找了一堆吃的,进房坐下。梅梅看她坐在窗边若有所思地啃着蛋糕,就开口问她:“欣青正在离婚?” 佑真停下来,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小莫告诉我的。” “你小心点小莫那混蛋,结婚后也玩不停。玩别人我不管,玩到你身上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那些感觉都是假的么?诱惑总是带着甜美外壳,哪怕一次让我相信侬本善良都不行么。不由偷偷冷笑。 “我是那没分寸的人么。欣青干嘛要离婚?” 佑真舔掉手上的巧克力酱,自顾自发了会儿呆,又把餐巾纸包装纸裹成一团搁在桌上,才开口:“他要我作他情人。” “啊?” “半个月前我们上床了。” “啊?!!”一下子涌起太多问号,反而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那次发生的有点莫名其妙,我在浙江一个小城市出差,他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找我。我还以为他跟老婆吵架心情不好而已,虽然也有点奇怪干嘛给我打电话,那时我也梅朵想。他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了,看得出是下了班开车过来的。”浙江到上海,高速公路两个小时就到了。 “那时候我都要睡觉了,就想在酒店咖啡厅里坐一会儿,因为第二天九点就要开会,不能喝酒。谁知道他一来就拉我进房间。” 梅梅嘴:“脑袋坏掉啦?!” “我其实不想破坏我们现在的关系,只是这么个人,你想了这么多年。突然到你面前,是会让人整个呆掉的,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所以是他主动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就担心会不会怀孕而已。” “啊?!你。。。。” “那种小地方半夜哪里去买药,第二天开完会才有时间去吞了两颗药。” “宾馆应该有的啊。” “是哦。。。” 梅梅无语。怎么人蠢起来真是够可以的。 “事后挺尴尬的,我一大早起来去开会了,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佑真没说的是,看到他走了她本能地拿起电话想问话,等找到号码又发现不知道自己问什么好。正要放下电话,欣青的电话打进来了。她接起来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喂,我到上海了。” 佑真“哦”了一声。 “你自己小心点,什么事回来再说吧。”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留下她继续发呆,回想几小时前发生的事情简直像在做梦。 在大学里相遇的时候,欣青是绝对的偶像实力派,功课好,脾气好,朋友很多。一米八的个子在南方小伙子中间已经算扎眼,皮肤白得透水,凑近了看能看到青色血丝。如果没有唇边的胡青,简直就是张姑娘的脸。不过他很爱运动,虽然算不上健康肌型,身材却结实有力。佑真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很没出息地腿软了,是爱情啊,这绝对是爱情。有些人耍流氓本不需要费力气,勾勾手指就能犯罪了。 可就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在这个人面前本没施展开过。想抛媚眼就眼皮跳,想装可爱就出丑,总之怕到恨不得离开这个人几里远才能让自己心跳恢复正常。 当年,佑真在学校里还是有些个拥趸的,稀里糊涂地混进了文学社,写点自己说不清,旁人道不明的朦胧诗。没事还画点素描,让学生会的人收去挂在文艺廊之类的地方。那么巧欣青带着一帮人排话剧,找人帮忙做美工找到佑真。如此,英雄相见,惺惺相惜。只可惜,膏药贴错了地方,成了死党。 这么多年,佑真已经习惯自己的位置,好朋友而已。很多次,话到嘴边了,还是怕失去他身边最亲近的人的这个位置。不时猜想,他应该有所察觉吧,想想又不自信了。好多朋友,只为了一个情绪不对,就丢了那份亲近。还是不要吧。这样多好,心无芥蒂地相处,是朋友,就是朋友,很清楚的关系。只是他们的相处又好像是她单方面的投入,都是他有什么事去找她,她义无反顾的帮忙。她失恋的时候从不找他哭,好像在保护对他的感情一样,保护好她自己的形象:我不会拿别的男人的事情来烦你的。 再想想那次的亲热,竟然想不起来什么感受。过程都是木然的,那么多年学来的技巧也没用上,只是像个新手被摆弄。对她来说应该是开心的事吧,可又好像开心不起来,少了什么似的。佑真沮丧地扶住额头,一声叹息。 梅梅看她两眼无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嘴道:“回来联系了么?” “联系了。说能不能就是作情人,背着所有人,保持这样的关系。” “为什么啊?!” 佑真转过头来,傻傻看着梅梅:“我也想知道。” 梅梅无语:“那这事跟他要离婚有什么关系?” “我真不知道他要离婚,一个字都没听他提过。直到刚才你告诉我。” “搞什么啊,一把年纪了,你们什么情况啊?!” “我不知道,反正听他这么说了之后,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不能对不起老王。” “说了半天,总算说了句明白话。” “如果要跟欣青继续保持出轨的关系,就要跟老王分手。” “......” “他没跟你说离婚的事情,很显然不是为了你。那么多年,你这个备胎终于被想到了,开始找出来用了。” 佑真痴痴地说:“就算是当备胎,我也愿意啊。”说完自己一阵落寞,继而喃喃自语:“老王怎么办?” 看她这样纠结,梅梅倒不好意思继续说狠话激她。你情我愿的事情,哪里是旁人能手的。盯着佑真呆掉的脸看了半天,说了句:“你刚卸妆怎么卸的?怎么两个黑眼圈?” “啊?!”佑真大叫冲进卫生间。 女人啊...... 长大有许多征兆,其中之一,是对任何事都失去好奇感。即便是身边的人发生的事情,也懒得去打听究竟。知道人家无从说起,你也无从问起,不如贴心点。你需要的时候,我就在身边。只是,那堆事情,你还是要自己拿主意自己解决。这是岁月给予的智慧,我不需要更多的无奈事实,来让自己叹息了。 小莫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梅梅,他是众多过客中的一个。有太多这种人,他在你的联系人名单里,那个号码却永远不会去播通。不要去想自己错过什么,得到又如何,没人有足够的自信留住什么。错过就错过吧,时间带走的岂止是青春而已。 总是在觉得自己差不多忘记的时候去捡起以前的事情,想起遥远又模糊的记忆,都掩盖在一片黄色路灯下。没说出口,就是没有。我们之间的一切都随距离、时间飞灰湮灭,假装到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在假装。假装没想过你,没梦到过你,没有你的记忆,没有对你的甜蜜。只在极其偶尔的时候,独处的时候,有个细细的声音如同不散冤魂,幽幽质疑:“真的没有么?”如果是真的没有,怎么会总是觉得心口缺了一块,总是觉得还有遗憾。 如果谎言说一百遍会变成现实,那对自己反复说的谎,何以还是个疑问。 甚至有冲动再回到你面前,低声下气地说出这些疑问。那么绝望地而徒劳地等待,那么卑微的企图。那种坚持太可怕,不忘是多坚强的一件事。不过,是被迫坚强而已。 我们掩埋了太多东西,只选了貌似最简单那条路去走——遗忘。看起来并没有太多选择。 那年十一的时候,王铮出差到上海,办完公事还有点私人时间。随意说起,也就跟梅梅随意约了个饭。再见面时,彼此都有物是人非之感。有时候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持着感情,是感情本身,还是某些眼无法辨认的羁绊,或者是你我之间的不经意所为。 再看到王铮,总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仔细看才发现镜框跟以前不同。再看两眼,发现到处都跟以前不同了。眼神再没有神采,面孔疲倦,虽然也还微笑,神情却再无少年人的光芒。 梅梅肯定自己也变了,脸上如果说还有光芒,大概是眼影里的细碎闪亮。踩着高跟鞋出现在王铮面前时,他楞一下,然后笑笑说:“要真在路上遇见你,还不敢认了。” 老熟人见面,聊天话题其实难以为继。问近况,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只有再提到以前的时候,才又重新热络起来。可回忆这回事,自己虽觉得多,却禁不起聊。有些事不想再提,有些人不想再见。于是,一切都草草带过。悲哀地发现,这确实变成了某种煎熬。仿佛整件事情都是一个嘲笑,嘲笑着说,你看重的那些过往,毫无重量。 两杯啤酒下肚,话开始多了起来。 “还没找男朋友?” “没,你咧?” 苦笑,“分手了。” “跟小盼?” “跟她之后的一个。” “我一直就不明白你们怎么搞在一起的?” 王铮不语,笑笑,有种超脱的味道。 “北京其他那些人呢,还好吗?” “我们也都好久不聚了,胖古、萧萧走了,你也走了。都各忙各的,很少联系。”王铮往后靠,让自己坐舒服了,身上是穿了整天、开始发皱的衬衫、西服,“差不多,有快一年没联系了。” “呵呵,长大了,就这样。各忙各的。”悄悄吸口气,怕提起那个名字表现出一丝失态,“你以前不是跟卜准很铁,也不联络了?” “哦,他啊,老样子。”王铮抬眼看了看梅梅,不带表情,“最近一次得到他消息也不少时间了,交往了个女朋友,这个好像比较稳定,有两三年了吧。” “哦,挺好。”她只希望自己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不会太失落。那个人,即使你知道已经是无缘,当听到或者看到他身边现在有人,心里还是会诡异地嫉妒起来。 “梅梅,你的事,我听小盼很久以前说过一些。”王铮的声音好像从管道里传出来,沉闷而缓慢地传到面前。 片刻失神,“啊,什么事?” “你跟卜准。” “什么?你知道?” “我知道,我想其他人应该也多少能看出点端倪吧。” “为什么?” “那当然,每次聚会不管顺不顺路都送你回家。记得当时大家私底下都还挺高兴的,后来看你们的情形也没什么了,就都很默契的没有多问。” “哦,呵呵。是啊,没什么。” “女孩子还是别苦了自己,找个能照顾你的,就行了。” “恩。说实话当时,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在他眼里我算什么。” 王铮很了解地点点头:“他自己也没怎么想好吧。” 没想好?!这算什么托辞。她沉默而愤怒,无处发泄。 看梅梅不讲话,面色凝重,王铮又接着说:“男人,特别那时候的年纪,还是倾向于风流些的女人。你。。。那时候太正经了,让人不得不产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在打趣,于是玩笑似地笑了起来。 梅梅挤出一个惊诧的表情,不知道说什么。这可能是那么多年来,她最接近那个答案的瞬间。一接近,准备好的镇静、淡然都乱了,好多事情在脑子里乱窜,嗡嗡吵闹。静不下来做判断,只觉得脑袋一闷,心口一沉,觉得自己嗓子眼里充满鲜甜,似乎张嘴就能吐出血来。 现实?原来她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 佑真在线阅读 佑真 肉文屋 / 佑真 佑真 唐旻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唐旻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唐旻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唐旻 那顿饭,最后在梅梅的坚持下,由她结了帐。那么多年的老朋友来,请吃顿饭,也算聊表心意了。王铮多少也客气了一下,只是看她那么坚持,随即作罢。 她说:“在北京时也没少吃你们的,你难得来次上海,就让我招待一次吧。”讲完又觉得这说辞太世故,便加了句,“还有我去北京的时候呢,你得加倍请还我。” 王铮笑笑:“就等着你来呢。” 少年时的朋友,还剩点珍贵的亲切,心头一热,就露出个温良的笑容。笑得春风和煦,融化坚冰。 因为吃饭时喝了点啤酒,心情多少有点荡漾。王铮看着她,说:“你请我吃饭,那我请你喝酒吧。走,找个地儿。” 酒是个怪东西,小的时候不知道它有什么好喝,又苦又涩,难以入喉。长大后有样学样,即使难喝,也灌下去。从此世界开始不一样,迈进飘飘然的世界里,不需在乎太多。不担心自己不是个淑女样,不担心妆花了变很丑,也不担心看到的人会害怕。因为不在乎,本来,除了那个人,其他的,我都没在乎过。 酒,从酒吧喝到梅梅家里。她豪迈地往自己杯子里倒芝华士,王铮一把压下酒瓶,拿起她的杯子倒出一半到自己的杯子,随后又拼命往她杯子里加冰水稀释。 “没见过你这么喝酒的,自己灌自己。”他皱眉。 她笑笑,又吞下一口。其实没什么好聊,两人却在酒吧聊了很久。直到最后还不尽兴,买了酒到了梅梅家。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心里也划过一丝不安,后来又自己否定掉,毕竟那么多年朋友,要发生什么早发生了。老友重聚,图个痛快,有什么好扭捏。 看看他安分守己地坐在沙发上,她想自己是想太多了。于是对他笑笑。 他突然开口:“小盼是不喜欢你。” “我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后来的相处变得很尴尬。一桌子的人对话,她与所有人谈笑风生,只是不与梅梅对视或者对话。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被讨厌了。也没问,也不知道怎么问,不知道跟谁问。 “她觉得我......跟你关系太好。” 她看住王铮,猜测话里的意思。为了驱散冷场,举手一挥想去揍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那手掌灼热,暗觉传来阵阵欲望。她诧异的看着他,以为他要做什么。喝了酒的王铮耳廓发红,脸却煞白,表情间带着酣热,应该是茫了。 自从她知道小盼跟王铮好了之后,这两人同时与她失联,不聊天、不寒暄。无从揣测发生什么事情,然而也没办法问出口。很多事情起初只是淡淡感觉,等到凝结成足够的事实,才被说出来。一经确定,无可挽回。 为了什么呢?王铮跟她认识足够久了,甚至从高中起,他那么不起眼,是身边最常见的那种男孩。可一旦聊起天来,会发现他什么都知道,连你的心思。他跟梅梅一直没有过分深入的交往,恰如其分的亲近并疏远。 “为什么啊?”第一个冲出来的问题。 他眼睛里闪烁着什么,沉默,最后松开她的手掏出烟来点上。梅梅看着他,想起刚才靠近时闻到的味道,才发现找到了新角度看待这个人。原来一直没拿他当男人看待,只是觉得身边有那么个朋友,可以招呼一下子就来的朋友。 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一闪而过的念头。不能问,不能说,认真就输了。 “那么多年了,还想他吗?” “厄?”梅梅望向他,随即明白他指的是谁,下意识回避,“别开玩笑了。”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想想竟牵扯嘴角,无奈一笑。再看看眼前的人,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他面露不舍,看着她沉默,最后起说:“我先走了。” 梅梅也不留他,送到门口他突然转身过来揽住她,她的头发,轻声说:“照顾好自己。” 突然想起来那年刚进中学,梅梅当选学习委员。早晨八点未到,已坐满一班学生。她带领全班念书,抛去原先有点羞怯的戒心,开口指挥、带领着同学念着不知甚解的文言课文。朗诵声渐渐一句重似一句,一班学生朗诵的韵律也渐整齐,阳光斜斜进来,凉风吹气帘子。王铮作为风纪委员,在讲台边维持纪律。突然走到她身后凑近她耳边悄声道:“傻瓜,你自己念那么大声作甚么,让他们去念好了。” 她脸一红,声音渐弱,没入全班的声潮中。再回头看他,两手背在身后,正自扯着嘴角对着她笑。她看看他,露出了个无所顾忌的笑。阳光扫过脸颊的细小绒毛,少女的脸泛着金黄色的光芒,也许是那天动过情。 关上门后,梅梅突然忍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彻骨的寒意从每个毛孔里钻入身体。如果没有了那份坚定,感情何以如此美妙。男女之爱,你情我愿。什么于茫茫人海之中遇见了你,两下了然,淡淡开口:“原来你也在这里。”张爱玲看多了的下场,只赚来寡淡情。看多了兵书,却没上过战场。以为成竹在,谁知道一路溃败,竟没了翻盘的勇气。 就着酒劲,梅梅蜷起身子窝在沙发边。额头抵上膝盖,身体轻颤。膝盖上一阵湿热,到腮边,已经是涕泗纵横。她蹲在客厅,放声大哭起来。 深更半夜蹲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哭都不算孤独,孤独是全世界都在面前,却没有一种表情可以打动你。怎样的痛彻心扉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无助,多少次祈求不再经历这样的夜晚,多少次打起神刻意拥抱阳光,用笑容武装自己。只在此时,发现都是徒劳。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时至今日,也该结束了。 有天元元在msn上给她看刚出生的儿子的照片,婴儿其实都长得一样,五官皱皱的,小猴子一样的说不上可爱。父母之所以到处秀照片,无非是他们自己心里有爱,秀的不是照片,是爱。秀完照片又照例寒暄几句。 ——有男朋友了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嫁人? ——没有,不想嫁人。 ——唉,有你好的就嫁吧,男人其实都一样。 这个曾于她在星空之下坦诚相见、片刻欢愉的人,在她分手时陪着厮混很久的男人,曾经以为是很亲近的人。如今也娶了妻生了子,在另一个城市拥有与她全不搭界的生活,并在沧海桑田之后告诉她,男人其实都一样。 谁有勇气虚度光,与你纠缠不休,最后颗粒无收。爱情是多么虚幻的名词,女人以为这辈子轰轰烈烈爱过一场便不虚度,男人只求在有需要的时候找到那个人。而那个人,并非想象的那么的不可取代。 梅梅丝毫不怀疑这个世界上有真爱,就跟奖金五百万一样,随时在发生,只是很难落到她头上。一个不买彩票的人,即使再坚信,中奖的概率也只能永远是零。 第一次跟唐旻见面是约在吴江路,一家二层的咖啡店。灯光优美,环境优雅,灯从桌子顶端照下来,把桌面的划痕照得清清楚楚。下地铁后梅梅走得急,因为已经离约好的时间有点近,出了层白毛汗,上海7月初的闷热天气让人为之气短。其实不用那么急,无非晚上个五六分钟,只是老妈朋友介绍来的人,落了什么话柄也不好。现在她坐在灯下面,背后虽有冷空调的风吹来,正面却被头顶的灯烤得火热。她想自己现在的脑门一定很突出,满脸油光,而□的额头必定是最让人注目的焦点。想到这里,抽出纸巾开始猛擦起脸,也不管抹花了腮红。 唐旻也有点扭捏,脸型浑圆,肤色雪白。也因此显得脸盘更大,圆圆一张,在寸头的装饰下,无处躲藏地反着光。 他呵呵一笑:“我的个人简历张阿姨都跟蒋阿姨说了吧?”他口中的蒋阿姨是梅母。 梅梅大方地笑笑:“我妈跟我唠叨了几句。”说完也不知道说什么,仍笑笑。气氛始呆滞起来。 唐旻也不知道说什么,尴尬一笑。 梅梅心里暗叹一口气,原来也是个矫情的家伙,为了不冷场继续聊:“听说你是做培训业的?” “是啊,平时工作比较轻松,主要是去五百强公司帮助他们进行各种员工培训。也挺多机会出国的,当然这个行业竞争也很激烈,大大小小的规模也不少,注重实力的同时也要看机遇。我们公司业务已经发展到一个阶段,所以在行业里还算不错。”讲到自己的专业,他开始有自信地滔滔不绝起来。“不过,平时我个人对金融也颇感兴趣,有两个大学同学在做金融业,平时聊得多了也会跟着他们后面做一点。因为本职工作相对轻松,可以有力投入在这个副业里面。” 梅梅面带僵硬微笑点着头,听到一半的时候已经神游天外。脑中浮现大学上铺好朋友在开心网贴的儿子照片,那小子一脸坏笑,满地乱跑,已经上了幼儿园。同学老公跟她一样高,一米六五。当时梅梅表示不能理解,因为她老公始终看起来傻乎乎,每次聚餐总有套人应该充实自己的说教,要不然就聊投资。让人听了很头疼,这说教总是滔滔不绝、停不下来。偶尔有人打岔开,说点玩笑话,他还能自己接回刚才的投资话题。每次陷入这样的话题,梅梅总觉得自己已经跳出六界轮回,魂魄悠悠无处投胎,生则嫌长,死则嫌短。 最近见面,同学说老公跟朋友合开了家足浴店,让梅梅有空去体验下。而她自己则调剂工作,进入了社区附近的居委,没事经常在上海周边到处旅游,工作自然是轻松的。讲完这些,同学呷了口搁在面前的卡布奇诺,又以优雅姿势抹去嘴角油泡,无名指上一颗钻石低调闪过,然后又说:“这样平时可以回家,接儿子方便点,明年要上小学了。”她如是说。 唐旻正讲到兴头突然收住,看着对面拥有光洁额头的相亲对象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时而抽搐两下。才警觉,许是这位小姐中暑了?于是,咳嗽一下:“你的名字很有意思啊。” “啊?呵呵,我外公起的,他喜欢腊梅花。说起来一股子酸味,自古承春早,严冬斗雪开blah blah的。呵呵。” “不会不会,很有蕴意啊。古人说,梅具四德,初生蕊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想必是长辈对你寄予的期待吧。” 梅梅一愣,倒没想到他说出这番话来。事实上这套话小时候多次听外公讲起过,只是她每次都不耐烦听,也不放在心上。此刻听到唐旻侃侃而谈,不知不觉中添了份好感,萌发了亲近之意。随即笑容也温和起来,不那么狰狞。 唐旻是个温和的人,笑也温和,说话也温和,脾气温和。如他那圆圆脸庞,一团和气。他中等身材,与梅梅同年只大几个月。并不是个健谈的人,常常约会的时候不发一言,只有说到他擅长的话题才会健谈。于是梅梅也努力找点话题跟他聊,配合到自己也诧异,原来那些枯燥的话题也并非学不来的。 约会三个月之后一天晚上,他突然鼓起勇气似地,在门口吻了她。唇舌木讷,又充满蛮力,没有温存的流连,也没有销魂的舔戏挑逗。她暗衬,原来这个人是这么个缺乏情趣的家伙。虽然之前的约会中已经察觉到,即使他偶尔流露出的幽默也曾叫她惊喜过。但毕竟身体接触是不骗人的,还会有惊喜么?三十岁的人生,还应该期待惊喜么? 两人分开,他眼底充斥不曾出现过的光芒,在夜里亮晶晶的:“我们以结婚为目标一起努力下吧!” 她突然笑了,心里一阵空无,却下意识的笑了。幸福不该是被充满的感觉吗?如同这样将她拥满怀的充足。他的肩膀、膛也是温暖的,不知是否可以停靠一生,姑且就这样吧。永远不买彩票的人,妄想什么五百万。想到这里深吸了口气,放松紧绷的身体。那个人却将她的笑与沉默认作赞同,便在黑夜里搂紧了她的身体。 第一次赤裎相见发生在见过彼此家长之后,好久不曾激动的身体有了应有的愉悦。他们凭身体了解到彼此都不是对方的初次,事后他们各自占据床的一方,唐旻突然沉默不语,在梅梅即将入睡时,他幽幽开口:“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黑暗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略有不爽地答:“22,怎么了?” 他反慌乱遮掩什么似地:“哦,没事啊,问问。睡吧。”手臂在空中呆了片刻,伸过来搂住她的腰。 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处女情结?笑话,不看看这是什么年代了。就这样一次,后来他们很默契的没有追问过对方的过往。 对梅梅来说,知道又怎么样,无端地给自己找麻烦么。她是安了心,打算拿这个人当做丈夫来对待。婚姻,她虽知道的不多,但也在父母的经验中窥见不少。白色谎言,善意的欺瞒,总比引起无谓争端,或不快要好。所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彼此为对方进行的修炼。 有时看很多人对牵手路过的老人惊呼,好温馨哦,好浪漫哦。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牵手走过街头,那不叫浪漫,叫俾睨群雄的霸道。谁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从爱到不爱,又到亲情。他或许曾出轨,她又或许恨他入骨过,为了孩子,为了所谓家庭,于是捱到皱纹丛生,捱到天荒地老。就这样我的天地只剩一个你,你也只有我。 有了这样的认知,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们是要熬到老,熬到死的一对。有什么不妥,就请承受吧。 不过是贪图个拥抱,元元说,男人其实都一样。在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情,充满现实的残酷味道。逐渐老去的这颗心,还能如何地为爱疯狂跳动,听起来只是矫情而已。 梅梅搬进了唐旻在浦东新区的二居,据唐旻母亲的指点将她在郊区那间房出租。唐旻母亲略显富态,谈吐、举手之间看得出是有见识的女人。梅梅丝毫不怀疑她有过辉煌的过往,事实也如此,她是国营工厂的工会干部。后来国企体制变化,她屹立不倒,进入了浙江某县级市的供电局,曾是供销部门的二把手。虽然强势,唐母待人态度倒不咄咄逼人,只是偶尔能感受到她那种不易让人察觉的漠然。唐父是个生意人,拥有明的头脑却有豁达的人生态度。曾频繁往来于上海江苏照顾生意,但前年经历过一次小中风之后就开始定居下来,把生意交给后辈晚生照顾,跟退休了的唐母过着一派悠闲的生活。 二老平时很少去上海,为了见梅父母在上海呆过两个星期。定在上海见面,是因为孩子都在这里。另有层微妙的道理在其中,双方家长头次见面,唐母不愿意大老远跑到梅家,而梅梅也不想自己父母巴巴地赶去唐家。最后约在上海,两家都欢喜。 见面时,唐母大气地给了见面礼,当着梅父母的面交到梅梅手里:“这也不是我们头一次见面,但我们父母见过面,就算是正式把你们这对孩子给定下来了。” 相较之下,梅母用充满家庭妇女的憨直的嗓门激动道:“小唐啊,我们跟你爸爸妈妈见过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娶我们家女儿,风俗规矩可都不能缺。钱不是重点,但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礼数可一样不能少啊!” 梅梅知道梅母暗示什么,又不好直接当着唐家人人跟梅母说什么,只拿眼神横了她一下。梅母看见了也满不在乎,只笑嘻嘻地看唐旻。唐旻满脸潮红,额角冒着汗,连说好。 此时梅父呵呵笑着,突然又来了一句:“我们可就等着你来提亲了啊!!” 梅梅彻底无语,低吼了声:“爸!!” 梅父笑更大声:“我们女儿害臊了,别不好意思,我看小唐不错嘛!!” 梅梅心里一个无奈的白眼,彻底瘫软下来,眼前四大皆空。 后来晚上母女躺在一张床上,梅梅数落起梅母白天的表现:“妈,你说的那个叫什么话,我是非他不嫁了吗,弄得我们这里急得不行的样子。” 梅母眼一横,当年的眼媚风韵无影无踪:“丑话要说在前头的,不然他们到时候什么都省了,不下聘,不订婚,我们家还要不要做人啊。”说完又瞪她一眼,“还有啊,你不嫁他打算嫁给谁,小唐条件又好,相貌又好。你都跟人家睡过了,还打算嫁给谁,谁还能要你?你过完年就要三十二了,老姑娘一个,还不急!!” 眼看梅母又要念起来,梅梅立刻截断她:“好了好了,越说越难听。三十二是虚岁,实数是三十一,而且还要等过完生日才三十一。你那么着急嫁女儿,也不想想小唐父母怎么想我们家。” “我管他怎么想,现在只要能把你嫁出去,下半辈子有人负责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有跟你婆婆,要知道嘴巴甜,去人家家里要抢着干活,实在点、勤快点。别老跟在家里一样跟大人顶嘴,我们当年婆婆脸上一没笑容,早就吓得要死,皮都绷紧了。还跟你似的,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女孩子在家里是小姐,以后有了婆家就要会看眼色了。我要不是看小唐人不错,能老唠叨你上心点嘛。老大不小了,还是稀里糊涂的过日子。你以为三十一不老啊,你现在生孩子都危险我跟你说。” “哎呀,行了行了,怎么又扯到生孩子上去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带你跟我爸参观科技馆呢,睡吧睡吧。” “跟你唠叨唠叨怎么啦,将来你要嫁出去了,就知道娘家多重要了。” ...... 第二天梅梅出门前换了个背起来舒服点的包带父母出去玩,临出门前把这个包里的东西逐件捡到另个包里。伸手到唐母给的见面礼,一个红封。她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不到一本书厚的见面礼,九点的阳光扎眼地照进来。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正经历的事情都不真实,她想,这辈子就这样交待了么。不然呢?我还能期待什么。 唐旻在线阅读 唐旻 肉文屋 / 唐旻 唐旻 朵儿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朵儿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朵儿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朵儿 梅梅并不想出租自己的房子。双方父母见面那次,唐母走前提点道:“我看你们两个就住到一起吧,梅梅那套房子出租,每个月你们经济上也能宽松点。既然我们大人都见过面,也别拘礼了,在上海过日子经济上压力很大,你这个年纪也应该为未来的生活计算计算。梅梅,你那套房还有二十年的还款吧?” “十八年。” 唐母眉目慈祥,并不显山露水地轻轻皱了眉。唐旻的那套房子是他们家给买的,房款一次付清,连装修费都是唐父赞助。唐旻并非自己不能赚,父母只跟他说:“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的钱自己去管理,将来讨老婆用。” 梅父以前是国营厂家的普通工人,十五年前下岗以后,又被返聘到小厂家继续上班。梅母一直在他们镇上的玻璃厂里面上班,每天早上去擦桌子,拿报纸、泡茶水,有人来了稍微接待一下。跟家境殷实的唐家相比,的确算不上小康。要不是梅家老宅有几亩地,近两年被房地产开发商看中买了去,他们家是没钱给梅梅在上海交房子首付的钱的。 这情况梅梅选择不去想太复杂,即使唐母似有若无的优越感不经意流露,她也装作不看见。就算她有做人家儿媳妇的觉悟,也没必要奴颜卑膝。放大这些情绪只会让人想要抵触,毕竟目前为止,唐母也很少到上海住。梅梅对待唐母的态度,尊敬中带着几分泰然。 唐旻对自己母亲与梅梅之间的电光火石,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很高兴父母与女友之间如此融洽。梅梅看着唐旻的大脸盘子上乐歪的嘴,叹口气,想着男人果然是什么都不懂。 她不想出租自己的小屋,想着如果偶尔还能自己回去独住,那是她的一方小天地。梅母对于让梅梅搬进唐旻家也有抵触,一直唠叨说,毕竟还没订婚就住一起算什么事。过了两个月,唐旻带着父母去了趟梅梅老家,从此梅梅手上多了只光滑的订婚戒,开始跟唐旻的试婚生活。 她惊叹自己前所未有的耐与配合,陪着参加唐旻同事的婚礼,朋友的饭局。在ktv里,她进退自若,从不显示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每次都是唐旻待不下去,呵欠连天,然后带着她跟朋友们一一招呼、离开。 他的同事见了梅梅,都欣喜又夸张地赞叹:“哟,老婆很有气质啊~”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接:“气质?!不是骂人的话吗?” 而现在,她听了以后笑容更盛,表现出肤浅的心花怒放,应道:“哪里哪里,你才是大美女啊~”你们全家都是美女!后半句没入嘴角笑意。 她毫无违和感地融入了一群无趣的人中。大家都带着面具,也许在这些人里,有更荒唐的故事,只是无从提及罢了。因为,长大了的人,学会了掩饰。 包厢里,主角还没到,一桌人无言直视圆桌上的几盘凉菜,凉拌海蜇、麻辣鸭脖、蒜泥凤爪、老虎菜、腐汁鸽、炸臭豆腐。炸臭豆腐是唐旻点的,梅梅惊讶他也吃这种女孩子喜好口味的东西,从没见他吃过。 旁边的刘志跟唐旻聊起期货的事情,梅梅听得头疼,跟旁边李立的老婆任蓓蓓聊起天来。这餐是他们几个大学同学给国外回来的一个女同学接风,本来梅梅不打算去。就因为任蓓蓓要跟李立去,又怕自己无聊,死拉活拽地逼着梅梅一起去。结果,到了现场又嫌无聊。 梅梅笑她:“你何苦呢?偶尔不跟着能出什么大事啊,那么不放心。”她想想李立那浑圆的肚子和五短身材,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娶到一米七二站在他身边像女儿的任蓓蓓。 曾是空姐的任蓓蓓是标准的美人脸蛋,丰满的脯随即跟着她夸张的表情涌动,漂亮的睫毛扑闪,一付三八表情地凑过来贴着梅梅耳边:“你以为男人是什么好东西,不严防死守怎么行。特别是这种大学同学聚会,顶顶容易出问题!有什么见不得人,我不能跟来啊!怕我带不出场面吗,让人家看看他能娶到我这样条件的老婆,只有他面上光彩好不啦!” 梅梅也偷偷凑过去对她说:“你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八婆啊!” 任蓓蓓嗔怪瞪她一眼,随即又咯咯笑了起来。梅梅笑笑看着她:“小姐,气质!” 任蓓蓓又撅嘴,想起什么似地低声说:“什么同学那么大牌,都过了四十分钟了。听说在国外读博士,女博士啊,啧啧~” 其他人也自顾自在聊天,似乎没人关注她们这对嚼舌头的跟屁虫。梅梅转头低声回:“下班时间呀,肯定很堵车的。” 任蓓蓓用她漂亮的大眼睛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满。梅梅想,幸好有她让梅梅觉得这些个圈子并非完全无聊,抱着轻松的态度,偶尔也有小欢乐。 就这样又过了三十分钟,始听得包厢外面有重重的高跟鞋踏地声,一个较弱的声音响起,对着前去楼下接人的刘志说:“在哪里呀?哦,就这里啊。”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走进来。白净的脸,眼线很浓,唇色美艳,但妆面完美看起来不突兀,一头长卷发,染成漂亮的深棕色偏红。穿着凸显身材的丝软质料的衬衫,领口开很低,一眼就看得到漂亮的线,下身是剪裁合身的一步裙,看线条就知道价值不菲。脚上是浅粉色的高跟鞋,是新款的jimmy choo。 任蓓蓓甩了个超惊讶的眼神给梅梅,表示没想到女博士真人看起来如此风流非凡。 刘志随后进入,包厢里的同学已经三三两两站起来迎上去。梅梅看着他们寒暄,定坐在位置上等着唐旻介绍自己。李立搂着任蓓蓓介绍,唐旻站在梅梅前面,几乎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仰头看着他的后背,突然有种不知什么要来的后悔。 “这是我未婚妻,梅梅。”唐旻局促地介绍。 “你好!”她站起身,看着对方眼睛大方地笑。 “梅梅,这是朵儿。” 唐旻口中这个叫朵儿人先是拿风流眼横了他一记,继而又露出春风般的笑:“啊哟哟,小旻哥哥都有未婚妻了。我可真是嫁不出去了。什么时候办事啊?” 唐旻脸上的红色从眼角起蔓延到耳后:“呵呵,考虑今年五一办事,正在准备呢。” 同学们的惊叹声、恭喜声中,梅梅看看他二人的神色,懒得深入研究。不怎么关心地作罢。大学里的同窗,男男女女之间真说没点什么情意,还真难理解。只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痕迹吃醋,她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 朵儿很是跟同学们亲昵,看着他们一桌子同学回忆往事,梅梅也只有在旁边跟任蓓蓓嘁嘁噈噈地聊不沾边的八卦。 漂亮女人知道自己漂亮,多少就有点自恋。朵儿的丰采里带着娇憨,显得格外天真。虽照理说该是个见过些世面的人,仍被一些无聊的笑话都得吱吱笑。身体颤得像朵花,泛着涟漪般光泽的领口也跟着飘。笑完对着面前盘子里的臭豆腐赞不绝口:“真好吃呀!上大学的时候就最爱吃这个!在国外想吃都吃不上,有些bsp;town里有卖的,也完全不是那个味道!不过这家饭店里卖得还是差一点,最好吃的就是我们学校后巷那家,香死人!” 饭吃到一半时,任蓓蓓已经表示出对朵儿没好感。梅梅叹口气,美女之间的规则,果然是一山不容二虎。 散筵后,朵儿跟几个同学留了联系方式。最后李立顶着任蓓蓓白眼在门口给朵儿拨电话的时候,唐旻跟梅梅从门里往外走。朵儿眼尖,忙不迭的就过来勾着唐旻的手臂:“小旻哥哥,跟你说好了啊,帮我介绍瑞诚的人认识。” 唐旻有点尴尬,带笑地点着头,连说好好。手臂犹被抱在朵儿口,他也不敢擅自抽回,又略觉不妥僵在那里。朵儿毫不在乎地对梅梅笑笑:“真不好意思,那么多同学里,以前最要好的就是小旻哥哥了,嫂子要是听着怪怪的,我以后不那么叫了!” 梅梅大方道:“不用的,没关系的。呵呵。”心里着实半点醋味也没有,看着唐旻的尴尬倒挺别扭的。 跟大家道别后两人坐进了唐旻新买的bora,车里还弥漫一股新橡胶的味道。梅梅系上安全带,挪揄地对唐旻说:“诶?你怎么不跟朵儿妹妹留个电话。” 唐旻打开车前灯,关掉了车里的灯,表情陷入黑暗看不清:“哦,我跟她有联系的。她回国前在msn上会跟我聊天,已经交换过手机号了。” 梅梅“哦”了一声,就看起窗外来。 沉默了半天,唐旻又补充道:“她就是这个样子的,咋咋呼呼,不怎么拘礼的。没想到出国那么多年,回来脾气还是没变。” “呵呵。”她有点累,没什么兴趣再继续这话题。 “说起来,她还算我远房的堂妹呢,全名叫唐朵儿。” “哦,那么巧啊。” 又过了半天,梅梅始回味过来,原来他是在解释小旻哥哥这个称呼。于是,嘴角又扯笑:“挺厉害的呢,那么漂亮的小姑娘自己出国去读女博士。” 车子正在并线,握着方向盘的唐旻随口“嗯”了一声。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不结婚真的想不到要处理那么多事情,说起来不过就是两个人从此搬到一处过活,怎么可以搞出那么多麻烦。光是个婚礼邀请的问题,要在两家之间取得统一就不知要磨多少嘴皮。说服自己的父母,说服对方的父母,赔笑、包容、合作、谅解。 梅梅也不耐烦,责任感却占了上风。虽然没有足够勇气撑下去,但她自认没有更多勇气面对父母失望的脸。 每次这种时候,看着唐旻又白又圆的脸,只觉得刺眼。 他工作轻松,常五六点甚至更早回家。回来后就对着电脑,梅梅只知道他在研究股票之类的东西,有时候不小心看到,屏幕上都是曲线。她八点下班之后,回到家里,只看到厅里一个水杯,房间一个水杯,走到阳台又一个水杯,全都只剩一口水。走进厕所,又见脏袜子蜷在墙角,萎靡不堪,白色座便器上有一点黄色尿渍。梅梅把杯子收起来搁在厨房,将脏袜子扔进洗衣篮,用纸巾抹了座便器。回到客厅,看见唐旻仍全神贯注面对电脑,几乎要把脸都伸进屏幕,不时熟练地敲打键盘。 她叹口气,走回厨房把杯子都洗干净,倒扣在木架盆中。懒得煮东西吃,打开冰箱去找昨天打包回来的两个**翅,发现不在那里,看垃圾桶剩只空盒。唐旻才抬起头来,问了一句:“今天怎么那么晚,吃饭了没有?” 梅梅面无表情:“没有,不想吃!” “怎么了?不开心呢?” “没有!” 唐旻起身走过来,揽住她,没事儿人地看着她。这种态度更激怒她,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火,身体僵直。待要发作,唐旻手机响起来。他快步离开,看了眼屏幕就头也不回地走向阳台。梅梅深吸口气,回房开机,直到吵闹的节目声响起,掩盖一切。 有时候,连梅梅自己都觉得呻吟太假。唐旻很努力地啃噬她的耳垂、脖子,有时只有痛感。然后,她会变得很主动,希望可以快点结束。结束后,唐旻会在她耳边呢喃句:“我爱你。”而她通常亲吻他当做回答,随即翻身睡去。 唐旻从来不觉得有问题,或者说他觉得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他们第一次激烈吵架以后,他带着诚意十足的态度,对她说:“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哪里做的不对,要跟我说出来,我也会跟你说,这样我们才能解决问题。”听完他说完这些,梅梅顿觉自己幼稚无比,可笑无比。 她不再去喝酒,偶尔跟佑真吃顿饭,也是在灯火通明的时尚餐馆里。两人都十足清醒,一起酒醉仿佛已经变成很遥远的事情。 最近,佑真的妆淡了很多,甚至有时素颜出来见人,还每周打两次羽毛球。老王仍是那个老王,甚至有次还被带出来跟梅梅、唐旻吃了顿饭。 她没提欣青跟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以为随时能知道答案的事情,不去追究。也许就跟答案失之交臂,等想起来再问,已经不在那个状态了。怎么样再提起,都显得不合时宜。 过完春节,行程还是排得很满,为了要去拍婚纱照。梅梅开始节食,甚至婉拒了好几次任蓓蓓的邀约,窝在屋里当宅女。反倒是唐旻开始频繁外出起来,梅梅也不多问,以前都嫌他在家里窝着。看他社交活动多起来,乐得自己在家躲清闲。 她一个人的时间总是不够,总是如此沉浸其中,以至于电话来了都懒得去接,满不情愿地伸手去够响个没停的座机。 “梅梅,我是刘志。唐旻今天喝高了,我没办法送,朵儿也喝醉了。你能不能来接下唐旻。” “你们在哪儿?” 刘志告诉了她开车怎么走,梅梅挂了电话匆忙出门,妆也没化,穿着便装。唐旻对于自己一直很严格,除了工作,业余时间的兴趣就是研究金融,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是《快乐大本营》。每次被拉去喝酒,总是拿未婚妻管得严做幌子,能不喝就不喝。喝到不省人事的状况还真是极少,大部分情况可以自己清醒地坐上出租车。 因为单行道,梅梅绕了不少路才找到酒吧,门口又不好停车,跟人纠缠了一会儿才得进去找人。进门的时候,她想自己穿成这样进酒吧真怪,坐在窗边的一个男人从她进酒吧起就瞪着她。 酒吧里灯光昏暗,梅梅小心看着脚下的路寻找熟悉的脸,走到一半突然看到颗很眼熟的后脑勺趴在桌上,是唐旻。桌上杯盘狼藉,卡座里的沙发皱皱的,但都空着,看样子是散场了。扶着唐旻坐起来,才发现他腿上躺着一个女人。她露出了侧脸,睫毛浓密飞长,是朵儿。梅梅手忙脚乱扶着两人坐起来的时间,刘志过来了。 “梅梅,你来了,我刚才去结账,让服务员照看他们。” 她朝他点点头算打招呼,“唐旻跟我说陪人喝酒,原来是跟你们,你没喝高吧?”记忆中,刘志从没喝醉过,唐旻也提过他体质过人,千杯不倒。 “我倒没事,这两个都倒了。又不知道朵儿家住在哪儿,两个人叫都叫不醒。”刘志的表情很是为难。 梅梅想了下对刘志说,“不如带我们家去吧,先睡一觉,明天醒了再说。” 刘志好像比梅梅还觉得不方便,“这太麻烦你了吧。” “没事,只要你帮我把这两个人扛回家就行了。你可以扛唐旻,我可以扛朵儿,这比我自己拖着他回去还轻松点。”梅梅指着唐旻说。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唐旻醒过来,看见梅梅:“你怎么在这儿?” 最后还是刘志扛着朵儿,梅梅扶着脚步蹒跚稍微清醒的唐旻走在后面,先后往外走。唐旻摇摇晃晃地导致两人走很慢,她用肩顶住他的腋窝,唯恐因惯两人都摔倒。走到吧台附近,听见旁边有人叫了一声:“梅梅。” 她回头,戴眼镜的男人,一脸清秀:“小莫?” 他旁边的男人闻声探头,一米八的高个子,白净脸庞带着浓密胡青。 “欣青?”梅梅诧异,停下脚步,感觉挂在身上的人沉默起来。 可能是看到了她紧抓唐旻手臂的那只手上的戒指,小莫问:“结婚了?” 她笑笑当默认,又望了眼欣青:“真巧啊!” “恩。”欣青的嗓音略带磁,随便出声都很好听。他身材清瘦,沉默纳言。 唐旻又晃了一下,小莫伸手帮忙扶住:“我帮你送出去。” “谢谢!” “佑真我都好久没碰到了,没想到你结婚了啊。”小莫的神情毫无负担,让人感觉那些挑逗的表情都不曾发生。 “是啊,总归要找个人养嘛。佑真最近也修生养了,呵呵。” 走到车边看见刘志正扶着朵儿在吐,梅梅打开车门先让唐旻坐进去,然后又忙过去帮忙刘志,草草跟身后两个男人说了再见。然后想,说再见也不知道何时还会再见。 终于四个人都上了车,刘志坐在副驾。梅梅表示等把两个醉鬼扔上楼以后,再开车送刘志回家,刘志谢绝了。然后指指后面:“你今晚够忙和的呢,你那么客气,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都是同学么。” “还要照顾老公喝醉的同学,你这未婚妻也真周到,现如今你这样的姑娘不多见了啊。” 她笑笑:“都是好朋友么,更何况这个不还是堂妹,算亲戚吧。” 刘志楞了一下,随即领悟过来:“哦,对,平时很少提,还真想不起来他们有这层亲戚关系。呵呵。” 车在夜色里疾驶而过。 那次以后,朵儿突然跟梅梅要好起来。不时请她吃饭、美容,出手阔绰,每次梅梅表示不好意思的时候。她总是用她d罩杯的脯蹭着梅梅手臂,说:“这是报恩呀!要是你觉得不好意思,我以后就赖在你们家玩,一个人在上海可真无聊!” “欢迎啊!不过你在上海读的大学,同学不少的吧?” “看,不想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吧!”立刻又话锋一转,“哎,我们那个专业女生很少,倒是有两个要好的姐妹,都出国了!” 梅梅心里拿她当堂妹,虽然有小姐脾气,但格十分率真可爱。对于朵儿经常去家里蹭饭,过夜都十分欢迎,倒是唐旻表示过两次,觉得吃饭就算了,还过夜总是有点不方便。 “是你的同学呀,又是你的堂妹,要不要你自己去跟她说别再来了。谁让你上次喝那么醉,不然我也不可能跟她变熟啊。”梅梅说着这话的时候,正专心致志在excel里面细化婚礼预算。 唐旻见她这态度,不声不响地走到阳台上去,想起什么又折回来:“那次我喝醉了你去接我,是不是在酒吧里碰到两个男人跟你搭讪?” “什么搭讪,那是佑真的朋友。”她头也没抬地答。 “叫什么?” “怎么了?”她抬起头,“叫小莫!” “哦。”他打开电视,专心致志看起来。 朵儿在线阅读 朵儿 肉文屋 / 朵儿 朵儿 蓓蓓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蓓蓓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蓓蓓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蓓蓓 越是接近婚前,唐旻变得越是令人难以忍受。梅梅冷静下来想,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问题。也许忍过繁忙的结婚准备阶段应该会好些,但是接下来即将步入更加漫长的婚姻。每次考虑到这里,她的思路就堵死,像下班时段的延安西路那么堵。接着各种令人恼怒、沮丧的爆点在脑子里同时发作,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笼子里的豹,疯狂地在狭小的空间里移动,却找不到出口。 任蓓蓓说:“这绝对是婚前恐惧症,”然后她又信心满满地下结论,“没事,结了婚就好了!” 在焦虑中,梅梅变得很敏感,很容易暴怒。而唐旻不是个吵架的对象,他常常闷声不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偶尔用冷静的眼神回望她一眼,隔天照旧生活。过日子,其实没有沟通也可以的。梅梅说“这样的状态不对劲”,唐旻回答“什么状态?”他只是想安安稳稳把婚结了,完成人生功课,梅梅觉得男人的情商太高了。 她以前觉得自己很理智,现在才发现是错觉。事不关己,人人都可以理智,发生在自己身上还能理智才是真理智。 堵在回家路上时,唐旻打来电话:“你下班了?在路上?” “恩。” “我一个生意上认识的前辈突然来上海了,你出来一下吧。” 本来堵车就够让她失去耐的了,突然听到这样的命令,她感觉脑袋嗡一下:“我想回家。” 他不退让:“你过来下,吃完我们一起回去。” “我累了,不想去。”僵持。 “就吃个饭,吃完很快就回去了。” “......”她想发火,又不想在电话里吵架。更多的是她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这种冷静的执着,拗不过,又自己生气。 往聚餐方向开去,还是堵车,唐旻隔十五分钟一个电话,后来五分钟一个电话。她手忙脚乱在一堆车里穿梭,还要接电话,电话铃吵得她要发狂。 在餐桌边坐下来的时候,火锅汤已经煮到变色,锅边沾满了泡沫。梅梅在桌旁一言不发,觉得自己脸油得像融化的蜡像,憋着一口气要找人吵架。她不开口,觉得一开口必然不会是好听的话。她没办法陪着笑脸聊天了,本来以为可以使用一辈子的耐心仿佛在那一个半小时的堵车时间里极速耗尽。她几乎听见自己对唐旻说“别结婚了!”也始终忍着。 前辈还有同来的其他人似乎察觉这个迟到的未婚妻的怒气,情绪微妙地聊着自己的话题。甚至有个带金丝眼镜的大叔突然说:“小唐!都是你的不是,我们都说了让弟妹别来了!大老远的,多辛苦!”说完场面一阵尴尬。 唐旻看看她,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她说“我不饿”。唐旻觉得脸上挂不住,也别扭起来。 大吵还是来了,在车里,在回到家里后,断断续续、激烈又无终结地吵架。她说“我上整天班,头发都油了,妆也花了,只想回家。” “你现在回来了不能洗吗?我也上了一天班出门还比你早,不累吗?无理取闹。” 吵得不可开交,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她拧过身不理,他不得不接,也许是家里大人的电话。她隐约听见一个女声,也不开口问是谁。讲了足有四十分钟,之后两人冷战,再也不讲话了。 这场冷战延续了两周。唐旻的耐也很默契的耗尽了,他不主动碰她,不主动看她,很晚回家。但他们两人都没勇气叫停,因为没这个胆量跟家长作交待。 唐母也许知道,唐旻常常捏着手机在阳台上讲电话到深夜。 梅梅五年级的时候突然变得不爱念书,最不喜欢的学科是数学,每天宁愿在外面乱逛直到天黑都不回家做数学作业。第二天数学课代表就满楼层找她要收作业本,她每天跟数学课代表迂回、躲避。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数学课代表,唐旻每天躲着她,手里没有她要的作业本。 小莫坐在桌子的对面,给她杯子里添了啤酒。梅梅从来都是在酒吧里跟他见面,突然在敞亮的餐厅里见到他,看他眉目内敛,不同于以往的暧昧神情。 “结婚了都不告诉我。”他放下酒瓶。 “为什么要告诉你?”她隐含笑意,“跟你很熟么?” 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太有欺骗,没人想得出来你也会皱眉啊?” 她心里冷笑,只觉心内了然,乜眼看着一切发生,想着:就这样的手段么。当下,连话都懒得去接,敷衍的笑都不知该不该有。 她只是想喝酒,所以在小莫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没有拒绝,他点酒她也没说不。在两人微醺之后,他在车里用嘴唇蹭着她的耳垂、脖子时,她感觉一阵热涌进脑中。 他太知道怎么运用舌头了,所过之处唤起身体的战栗,理智片片地漾开,无力回绝这样的滋味。她觉得身体上的衣衫半褪,有按钮似地在他手里滑落。凭藉本能般地厮磨、噬咬,欲望从嘴里滑出来,又没入身体,跃跃欲试、焦躁火热。 小莫突然停下来,对她说:“没准备套。”顿了一下,“我下去买。” 莫泰168的窗子被打开条缝,有辆大车过去了,听见重量压过细碎柏油路的声音,心上压过去似地。瞬间醒了,眼里的迷离也消失了,看清现实后又嘲笑起来。198的标间,床单上不知睡过什么样的人,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不知有怎么样的肮脏。 她阻住猴急出发的他,整好衣衫,是清醒的嗓音:“算了吧。” 他不甘,用手臂去想要环住她身体,被她伸出手抵在一时肩胛不得靠近。看她眼神清明,他于是知道今晚已无法成事,远远站开,点了支烟。虽有些恼,倒不至翻脸。 深夜的路边绿植,看起来像妖魔鬼怪。路灯是黄的,树影是黑的,在春风里默然摇摆。然后又听见沙沙从路的这头传过来,静下半晌又传回去,如一排传着闲话的人影。它们分享着属于黑色的最丑陋的隐私,窸窸窣窣,猥琐、下作,讲完了也听不够,勾着人想。 北京的夜里总是很凉,甚至在初夏的时候也能冷出**皮疙瘩来。冷的时候她曾想抓住一个人的手,却没想过最后自己是那个甩开手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本该满足的事情,却如此难以露出简单笑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快乐变成了很复杂的事情,不再是一个眼神能给的满足。 当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时,就应该想到自己回不去了。如果当时意识到,她会不会走的慢些,甚至在临去的时候丢个不舍的眼神,还会有被留下的可能。春天那么美,她已不知欣赏。 小莫说,欣青对女人的要求太高,佑真本不在他的标准范围内。他怎么看不出来她眼里有情意,只是她给的不是他要的。经年累月,知道感情可贵之后,他也不知道如何弥补,只剩最直接的快乐。不用对话也能体会的愉悦,只你我两人分享的快乐。这不是因果,不是回报,是感情无处可循的出口。 “其实,玩爱情游戏跟在酒吧里说些暧昧话的不同是形式区别,都只为了最后扑到的快乐。”他已是醉眼迷离,在吃剩的**骨头、鱼骨头后面说。 她冷眼看他喝完、结账,跟着他走进房,也想不出这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正是如此啊,小莫,你说的没错。不过,也原谅我无法做到,一切太可笑。 看太清楚了,就失去了乐趣,还用什么来欺人欺己。好比脱光了的女人,能有几个经得起细看,皮肤难保不松弛,大腿难保不结实,仔细看肤色还偏深。有片缕遮身好歹留点想象空间,生活说穿了是在yy中达到□。什么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 走进小区的时候已经两点了,梅梅走了一夜都没觉得累,走进唐旻家的时候腿开始沉起来。走进小区的时候突然看见熟悉的蓝色hm家居服晃进车库,买这件衣服的时候他还别扭地说不喜欢。她只觉得上面的蝙蝠侠图案很可爱,他却本不是超级英雄的粉。 唐旻走向车库角落,他们的bora里有个长头发的影子坐在后座里,车里是黑的,老远地梅梅看不清样子。她呆呆地在角落里站住,中间有一辆车停进库,但远远的不曾往里来。他们的确挺会选位置,这个角落的好些车都是固定不动的,所以外面的车不经常进来。挑这样一个位置,想来也不是第一次。 时间不觉过去了大半个小时,车库里漆黑一片,安静得她以为自己产生错觉。唐旻不曾来过,车门也没人打开过,他只是今天换了个位置停车。车牌没错,可里面是不是没人。这车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入口,他打开门进了去,又不知道从哪个她看不见的出口离开了。 她鼓起勇气向车走近,突然听见车门“咔嗒”开了。唐旻走出来坐进驾驶座,后座的女人没下车,融成一团黑影钻进了副驾。车里灯开了,她熟练翻开遮光板对镜整理衣服,衬衫还是开到口,线优美。 唐旻坐在驾驶座,眼神痴迷地看着朵儿把头发盘在脑后,如同以往。她见他看,妩媚一笑凑过去勾着她小唐哥哥的手,抬起头来又去吻他。 小唐哥哥总是穿着蝙蝠侠家居服在阳台抽烟,手里总拿着手机,有时候匆忙进屋找了充电器又走出去。避她似地总是,朵儿在她家住的时候,他总不在,要不就对着电脑不太头。她是他的堂妹?是他的同学?是他的初恋爱人? 她觉得自己有点转不过来,在门口坐了很久,楼道里有点闷。听见脚步声响起,感应灯亮了,听见唐旻“咦”了一声,他皱眉:“怎么坐在这儿?” “你堂妹回去了?” 他明显迟疑了,又假作冷静地应和一声,拿钥匙去开门。第一道铁门,走进玄关,第二道门通往客厅,褐色的木质地如此厚重。这门到底有几层? 我们的心到底有几层? 眼见是个可靠可信的人,为何转身便换了模样。你说让我露出真样子给你看,看完却恐慌地走了。是否真是个镜中月、水中仙,才落得凄美婉转,萦绕难消。 她迟疑着,被心里好多个念头给淹进了脑子,一阵迷混。也顾不得想后果了,听着尖利的嗓音划过:“她不是你堂妹么?” “怎么了?”他也心虚,只不摊牌,以为还有余地。 “一定要我说出来吗?要逼我说出不好听的吗?!” “怎么了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她神经质地失笑了。 “你,怎么那么晚回来?” “你半夜出去做什么?” “。。。” “送你堂妹回家?为什么半夜两点送走?为什么我不在她来?为什么来了不找我又要走?” 他本来是要回嘴的,被一句句话问得无言。他脸煞白,浑身还有浓烈香气混合□味道来不及洗去。她进一步,他退一步,就怕被她闻见。只是已经都是破绽,如何兜得住。 “梅梅,你原谅我,她缠着我的!”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本还浑身发虚,无力支撑的她不知哪里来的邪火。奋力朝他挥了手臂,闷声响在肩颈,他脸一偏人抖了抖。眼泪跳脱掉落,她撕扯着蝙蝠侠,推攘着他。他只是承受,无言无语,无力阻止。 为什么?为什么?一句句从脑子里、嘴巴里钻出来,不知道在问谁,却声声摧心。到后来都混着哭声变至嘶哑了还在问,知道那个人没有答案。她发了狂,连哭带问,连喊带打,又不小心失了重心,他推扯中搀扶不及。她倒在地上,双腿叉开,屈着上身,肚子上的皱起来,层层叠叠。眼泪鼻涕触目惊心地滴落在前,头发黏在鼻翼,沾湿了,乱在腮边。 年轻的时候她见过镇子里的妇女跟老公吵架,歇斯底里如同疯癫,面目纠结成一团。她骄傲地想,这是作甚么,为了男人,连自尊、自爱都不要了。这样吵,以为他就能从新看重你么,吓死人了。正这么想着时,那女人喘息着抬眼扫了远处的她一眼,那眼里满是绝望和恐慌。 她也恐慌了,想着自己跟别人不一样的,到头来都一样。想着自己有的感情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其实本没什么不一样。 如同那天早上从梦里醒过来,曾那么甜蜜地执着她的手的那人只是个潜意识的产物,剩了一腔的惆怅,眼见身边的物事才是真实。 残局,也得自己收拾。 梅梅想搬回自己的小屋,但还剩大半年的租约,跟房客协商了一个月的日子转圜。她去了佑真家住下,本以为有老王在会不方便。后来发现老王是个很没存在感的人,她才安心住下,等着房客搬走就住回自己的家。 解除婚约的时候父母那里自然是难应付的,但最困扰她的是唐旻。起先他还每天十多个电话的追打,见她心意已决,也知道自己理亏,就不再劝阻。只是去拿东西的时候,一脸的委屈表情,倒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自那天晚上以后她始终不知怎么面对他,见了面说句“吃了么”都感觉别扭。 梅母是悔婚事件里最不依不饶的一位家长,但也在佑真家里看到梅梅的样子之后,也心疼了。即使再怎么害怕女儿嫁不出去,也不愿意让她嫁给把她变成这样的人。虽然心里也难受,也不敢说重话责怪,倒怕她更难受。 “幸好请柬还没发。”她呆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梅母呆了一周,因住着不方便,住招待所太久她又舍不得。临走前,张了口不知跟女儿说什么什么才好,叹了口气,眼里似有泪,踌躇了半天嘟囔了句:“早知道就不让你把房子租出去了。” 5月,过了原本定好的结婚日期,什么又都跟没发生过似地,生活回到了原路上。 自从唐旻跟梅梅分开后,他的那些朋友她是再没有见过。没想到她生日那天,任蓓蓓突然发来祝福,倒叫她有点意外。想想,回拨了电话过去:“大美女,谢谢啊!” “呵呵呵,客气什么啦!最近,怎么样啊?”好久不联系,才又通话,讲话还不敢放肆。 “呵呵,还好,暂时死不了。”她大方提及。 “唉,真是...没想到。” “还好,总比将来慢慢发现好。”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凭你的条件,男人有什么不好找。这歪脖树不吊也罢。” “呵呵呵。” “真想不到唐旻被这个女人缠了十年,还没完。” “十年?”直到分开,梅梅都没去了解清楚唐旻跟朵儿到底什么纠葛,她觉得太丑陋。 “你不知道?他们大学就一起了啊,那女人家里有钱得很,看不上唐旻家里。她就这么吊着男人玩,谁知道去了国外那么多年又回来了。他们同学都挺惊讶的,以为她怎么样也要在国外嫁人了。 我听李立说,大学里就是个能折腾的主,那时候就把唐旻折腾得不轻啊。那么多年回来了,如今又折腾上了。害得你们....” “折腾什么,男未婚女未嫁,我让了位了还有什么好闹。” “闹得挺厉害呢,前两天碰见了唐旻,脸都瘦了,脸色也不好。好像是唐旻他妈对她也有不满,总之我看唐旻是后院着火。他啊,也真是自作孽。” 梅梅想起唐母满是优越感的皱眉,她多半也不能接受个如此强势的家庭吧。本来以为她更重物质,会更盼望有个家世显赫的媳妇,倒没想到,面对太显赫的人,也难以优越起来。所以,她才会不满吧。 “呵呵”干笑了两声,想着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做作,“好了,不打搅你了,有空再联系。” “好啊好啊,有空再联系。” 挂了电话,梅梅想,唐旻那个大脸盘子,也能瘦得下来?想着想着,不知觉地心情痛快起来,离开公司时甚至哼上了曲儿。 蓓蓓在线阅读 蓓蓓 肉文屋 / 蓓蓓 蓓蓓 梅梅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梅梅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梅梅 那些故事 作者:烟缸灰 梅梅 作者有话要说:</br>终于完结了,这对于一个做事没头没尾,虎头蛇尾的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值得纪念的事情啊!!<hr size=1 />  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啊,临下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佑真出差了。看看身边那些彼此同事脸上漠然的神情,她想,要一个人过生日了啊,三字头的第一年。 早上梅母打来电话,让梅梅自己煮碗面,搁个**蛋下去。这是家里的习惯,过生日都要有的长寿面。她从小每次生日,都要吃一碗。后来去了北京,过生日有狐朋狗友陪着,他们也给过她惊喜,有蛋糕、有面条。也曾有恋人陪着过生日,为了让不令对方失望,对生日礼物假装惊喜的样子。她想,以后的生日会去哪里过呢。她三十一岁了,孑然一身。 曾有些人抵达过她心底不曾对这世界展露的部分,她最终驱散了这些人。他们走的时候,有的解脱、有的不舍,但那些情啊、爱啊被岁月挤变了形,带着狰狞的面目留在记忆里。看来那么令人心寒,充满无望的挣扎。 后来这些年都很少流眼泪,郁积的情绪,闷闷地堵在口,不得纾解。除非借助酒,寂寞的情绪被放大,然后才泪流满面。跟唐旻分手时的情绪崩溃,是真的无力再坚强,一瞬间天昏地暗,只觉得有多少时间可以一错再错。勇敢点承认,她要的感情,在这世界上并不存在。 不够勇敢的时候,她也可以骗自己说真爱还在这个世界上,她总能等到。吃一只熔浆蛋糕,看浓厚的巧克力酱从芯里冒出惊喜,让胺多酚从味蕾绽开,短暂地感觉生活真美好。最后味道渐渐消散,发现隔夜的酒在嘴里留下的苦味还在。 她从没有那么多爱,耐心地挨个分给别人。只希望你我相遇的时候,你是快乐的。如同某人不曾给她过的答案,没有证据地消散了。 很多年前梅梅做过一个梦,坐在初中的教室里,门窗紧闭。周围坐着一屋子同学,这些人的脸再熟悉不过,关系再亲密没有。正如往常说着话时,对面的人陡然变了脸,眼底带着疯狂的血红色。梅梅觉得害怕,边往后退,边求救似地朝身边的人看去。谁知,身旁那人也变了脸,再转头去找别人。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都在瞬间露出残酷的笑意。她身后,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只剩自己。 最绝望的事情是奔向一个个希望,奔到面前才发现幻灭。 晚上七点的南京西路,充满人流。不知道哪里装下这些人的,他们跟洪水一样在马路上流淌、奔腾,遇到障碍物时自动分开,流过去再汇向一处。匆匆流向车站的是赶着回家,放下了长发补唇彩的人是晚上有局,还有满街闲晃不回家的学生们,吵嚷着招摇过市,如未盛放完全的花朵,充满神气。 路边奢侈品商店的玻璃美丽如水晶,折各色温柔灯光。人流、车流,灯光,让她感觉不那么寂寞。有时候面对彻底的陌生人反而轻松,不期待他什么,反而能收获惊喜,带来小小满足。 正走着,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佑真:“生日快乐!吃面了没有,我刚忙完,明天回去。” “恩。”亲人的声音令她温暖,“我很好,不用担心。” “我知道,你会没事的。买个好吃的甜点,甜点让人满足。” “姐。” “恩?” “你没想过跟老王结婚么?” “厄,其实我们最近在计划,没告诉你是怕你...” “怕刺激到我?啊,所以老王回去跟他父母禀报这事?”听话这头知道这消息的梅梅笑了,本能地快乐起来。 “没有,就是刚有这个想法。” “哦,”迟疑了下还是问:“那个人呢?” “那个人,就算了吧。”她声音沉静下来,“那阵子他只是发现她老婆怀的孩子可能不是他的。” 梅梅哑然,没什么电视剧能比现实更洒狗血。以为多纯真,多有爱的故事,真相往往令人失望。这世界总有人冠冕堂皇地无耻着,也总有人为了爱人虚伪着。 “梅,”佑真难得认真的声音,“你会等到那个人的。” 梅梅面对橱窗歪嘴一笑,“恩。”她摁下挂断,抬头看着玻璃窗里美丽的白色纱裙,再酷的女人也很难不爱婚纱,装载所有关于女人梦想的裙。 白得那么纯粹,不沾染丑陋杂质,然而那不是我们的爱情。要穿上这裙,只有跟现实妥协,揉碎了自己又重新捏出个样子来。只是,那时裙里的人已变成了谁。 当你已经走了那么多路,吃了那么多苦,只能说自己不后悔。简单到死的道理,死要面子的下场。 有时候想着你,完全只因为惯。想着隔着十亿人,会不会还能遇见。如果遇见,该纯真还是世故,骄傲还是卑微。也许豁出去给自己一个交待,那会圆满,还是尴尬?只是,还是没缘分吧。 后来,梅梅曾沿他们一起走过的所有路暴走,路过他们见面的地方仍会在意。想告诉谁,转头却是另一张面孔。想着如果是那个人,可以告诉他,你看,在这里我们牵过手,在这里我们初吻了,在这里你说不会离开我。 这些风花雪月的话,换了个人,她死活也没说出过口,还不能忍受别人说。 有些事情不是秘密,但你不会轻易开口跟别人聊。比如自渎,人人都有,可你不会没事告诉别人你是怎么做的。比如老爸有外遇这种事,心里也不好受,可本没办法说。 爱,对她来说就是这样的事情。没办法说,一说出来就变质了似地,矫情了,也做作了。一说出口,就被语言局限了爱的意义。唯有将这件事物放在心里,万年千年的也不会变,质地自始至终地致、纯良。 佑真对欣青的感情原来是清澈的,只是一有了既成事实后,堕入污泥。他何尝在乎过呢,他的世界无穷大,除了你,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在他心里。直到在现实里遭了轻鄙,才想着有你这一个温暖的去处。于是,来了,歇了,又走了。 婚姻又是什么呢,跟心爱的人过一生该多么幸福。不知道最后谁会妥协? 胖古春节的时候结婚发帖,当时梅梅捏着需要去杭州赴宴的大红喜帖,眼里只浮现一个人的脸。本该是有其他的焦点,在她眼里竟然只是跟某人重逢的机会。念头闪过,自己也觉得可笑。 十年了,再见面还会跟当初一样的手足无措么? 感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样左右、戏弄人。有时在路上,看到跟他体型相仿的男人,还是忍不住看几眼,最后人家回头,她才收回目光。经过太多次,她自己也麻木了,只留下习惯的关注。 转回头,又觉得心突地一跳,再去看,发现那人也打量自己。熟悉的笑冒了记头,遂消失嘴角:“你好啊!” 是做梦吗?是做梦吧。没料到会见面,没料到他会特为婚礼从北京赶来。 看着那个人走到眼前,恍惚间,像第一次见面的脸。五官、神情还都没有变,嗓音也是一样。听起来让人心尖忍不住地跟着抖,直到五感失灵,身体虚无成一个影子,漂浮在有这个人的世界里。周围的噪杂、人影,都跟着慢下来,朝无穷尽的宇宙里消失、弥散。只剩一个我,只剩一个你。 那么想见的人,想了那么久,心凉如死灰。突然他又毫无负担地出现,带着一派轻松的神情。坦然中带点狡黠,仿佛是你安排了这场相遇。如同多年前,你要的答案其实他一直知道,只是不说出来。如此想着,又从心里冒出余烬。 这样的人,像个梦,永不停止。 卜准调皮地歪着个脑袋,等她的回应。梅梅赶紧挤出笑容来,脸颊有点僵,想必十分不自然。 “你怎么都没变?”她脱口而出。 他揉揉自己的脸:“恩?”笑笑,然后又看定她,跟很久以前一样。 恍惚间,时空转成了那时少年,她也回到了那个时候。总以为已经磨砺够多,很难再情绪失控,谁知某人就是有轻而易举令人失语的能力。觉得自己那么微不足道,势单力孤地站在他对面,抵挡他的风轻云淡。不用多说,输赢其实一目了然。 一整晚梅梅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面前晃过陌生或熟悉的脸。欢乐悲伤同时涌上来,翻来覆去,她体温上升,不能呼吸。仿佛是醉了,身体不听使唤,神智却无比清醒。看着身边的人们彼此寒暄,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身体默默地发抖。有人跟她说话,也只能听见,无力回答。 一切就像玩笑,即将忘记的时候,又出现。 她笑了,他也笑了。她是冷笑,他的笑里又隐藏什么。一个失神,那人已凑上面前,空气里是成年男女心知肚明的了然。她镇定片刻,十年岁月在脑中闪过。她已经不是那么多年前的那个人了,也不该再犯那么多年前的错。 唇互相覆上,似已等了个天荒地老。那瞬间,头脑已空白,忘了如何舔舐、挑逗。只是被那人的气味笼罩,她整个人快溺死其中,气流从狭窄的鼻腔穿过,一记呻吟跑出来。是醉了,更多是不想清醒。 咸涩的眼泪落至唇角,他停下来,眼里满含诧异。 梅梅没办法停止持续掉落的泪珠,脸上渐浮起嘲弄的表情。身体那么无力,跌落他的腿边,坐在草地上痛哭。深夜南方的空气,温润冷静,她靠在他脚边,抬头看天,竟望见满天星斗。密密麻麻地,散发莹莹白光,组成一片虚妄的美景。 她悄悄蓄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张嘴后千言万语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如此反复几次,最后吐出了句:“走吧。” 看着那人的脸,始终不知道他的心,即使多亲密也不能够。一个吻,足够感受到这事实。不见到时,千言万语想对他说。见到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些话也许就此埋进土里,只是不想再背负着走往下一程。 她与他的爱情也未必有完美结局,也会厌倦,争吵、猜忌。然而在茫茫世上遇见,他本有机会改变她,令她全心投入钟爱一个人。可以颠覆她的天地,让她知道爱的滋味。即使如此,也已经晚了。 “都晚了啊。”她自言自语似地。 他看看她,脸上又出现令人捉不定的神情。她笑笑,从已经散场的筵席,一片凄清中离去。 不如这样:陈奕迅 曲:陈伟词:林夕 天快亮了, 你的心呢? 她曾经属于我的, 我该走了, 你的手呢? 有没有一点点舍不得? 每一件不得不放手的玩具, 总算带来过快乐. 每一段不得不完结的关系, 只是一种选择. 如果美好记忆, 还算难忘, 为什么还会记得悲伤? 不如这样, 我们一直拥抱到天亮. 如果关怀是种补偿, 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倒不如这样, 我们回到拥抱的现场, 证明感情总是善良, 残忍的是人会成长. 来的来了, 走的走了, 我们还要求什么?嗯... 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只是一首太温柔的歌, yeah,如果美好记忆还算难忘, 为什么还会记得悲伤? 早晨的阳光很烈,梅梅在去地铁的路上眯起双眼。在这样强烈的光线下,常常看见太多隐匿的丑陋,真实的无以复加。究竟是这样的世界是真实,还是由心编造的幻觉更真实。所谓眼睛也会欺骗心,是庄生梦蝶般的谜题。 生活还是如此,周遭的朋友都结了婚,连佑真都在家长面前通关后迅速领证,很快要摆筵席。聊天的中心,也转向与现实有关的一切。梅梅不如以往对这些事情表示反感,偶尔还能融入的聊上很久。她想,自己应该是有能力顾好自己的人。 又相了几次亲,也暂时没有满意的人出现。但谁知道呢,也许下一个就是。 上海的地铁里永远挤满了人,一批批的人涌进又涌出,找到各自的路又消失。每个人都老神在在的样子,那么明白自己要去的方向。 梅梅的生活变得有规律以后,她常常在早上某个时间点醒来,花三十分钟洗漱后出门。在楼下的便利店买杯酸放进包里,然后花八分钟走去地铁站。从马路南面的c口进入,通过闸机口,寻找第七块广告牌的位置站定。用不了多久,八点半的那班地铁车厢就驶入站台。上车,三站之后下车,正是通往换乘线路的楼梯。每天,她都会在这个时间,看到一个男人等在地铁车厢门口。她从正对那楼梯的车厢门出来,他从门外进来。有时,他们都站在门边,开门前会有两秒时间对视。 他总是一样的发型,怒发冲冠地竖立,高个,结实的身材。第一次遇见,彼此都是不相干的人别开目光。后来有了更多次的遇见,那么巧合,两个在规律生活里碰巧撞合彼此的轨迹。觉得不该当做一回事的好玩,又有好奇,想知道能就这样发生到什么时候,然后那个人再次消失茫茫人群中。 他也许有伴侣,也许开口以后声音很可笑,然而也有可能是相爱的人。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没发生过呢,如果没有幻想,人生该多么绝望。 于是,她开始期待遇见那个人。也不为了什么,只是如果遇见,起码那天上午的心情会是轻盈的。隔了很久,都没有再遇见。 又到了换乘站,列车停定,梅梅站在门前。门里门外一样挤满了人,她望见门外,陌生的脸,避开的眼神带着几分尴尬。她撇了撇嘴,门一开就往外走。在人潮中低头疾走,几乎被一个结实的手臂撞飞。心跟着颤了一下,气急地抬头,看见熟悉的发型,然后才是脸。 他认出她,没想到是这样的机会对谈,立刻道歉:“对不起!”身后响起开车前的警示声,那列车走了。梅梅含羞颌首:“没关系。”下意识地低头就走。 想是那人又没入人流,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遗憾的情绪出现。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正待迈开步融入周围人的步伐,包的背带被人拉住。 回头,还是那人,“那个,你的东西掉了。” 梅梅低头望去,见他手里攥着一个小本。灰色的封面,黄色的内页,“这。。。不是我的啊。” “是你的。”他坚持递上前,表情之诚恳让她不由信服。 接过来翻开第一页,想看有没有可辨别的内容。只看见用好看的笔迹写了一串手机号码,再翻,是空白的本子。没理由啊,明明不是她的东西。再一转念,抬头看见那人心知肚明的笑,她也笑了。 “一直在想要怎么开口搭讪,这本子在我包里躺一个月了。” 她惊诧他的在意,笑笑:“很厉害。”又觉得尴尬,“快迟到了吧,你该去换乘了。” “我等你电话。”再看一眼,还是很满意,然后帅气地走了。 梅梅也迈步走去另外一个站台,手里仍捏着那本,想着,哼,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打。一个笑又浮现嘴角,幸好,声音不猥琐,很适合他的外形。谁知道呢,说不定下次找不到人吃饭可以打一下这个号码。 对于一个工作日的早晨来说,这情节,实在是有点好笑得过分。然而对于一个爱情故事来说,是个足以纪念的情节。 曾在一部烂大街的韩剧里看见这样令人感动的字句: 去爱吧,像不曾受过伤一样 唱歌吧,像没有任何人聆听一样 干活吧,像不需要钱一样 生活吧,像今天是末日一样 她想,生活本身是一段旅程,也许都没有终点。 梅梅在线阅读 梅梅 肉文屋 / 梅梅 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