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容曾待夕颜白》 第 1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 章 那年,62岁的晏楠时沉疴病榻,写信给远在江南的阿绫。 “今生在我喜爱的女中,无疑难忘于你。” 他却不知道,此时绫姬已经死了三年。 十四嫁与他,为他招揽家臣,为他复兴家门,最后还要为他安平后院。 二十五岁,重建拭音阁,复仇成功,始谋武林。 二十八岁,第一位侧室入门时,众家臣不平,绫姬却在两家合亲之时压下纷争。 三十二岁,一居于拭音阁,一居江南旧地,两地分居。 始用娘家姓氏,武林人称“颜夫人”,江湖声望不减。 “或许我没有因为家庭美满而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 老死床头的绫姬最后这么想到。 满室都是担忧她的病情而来的人。 有些受过她恩惠,有些敬重她的德行,有些是来送她人生最后一程的老朋友。 “但是这一辈子,是值了。” 死去如梦境重现。 再次醒来的时候,颜绫姬一睁眼就见到晏楠时和大夫说着她煎药的方子,自己浑身酸痛,竟重生是在家中还未举业时住的陋小宅子。 “夫人只是太过劳累,大伏里又最是容易清减害病。吃两剂药就好,不碍事。” 似乎又回到16岁的时候,当时她刚嫁了两年,家里那时也不像后来条件那么好,又多劳累着,就病倒了。 她底子好,这病没多久就好了。但当时,心里急念着要振兴祖业报仇雪恨的晏楠时一听说她病了,却马上放下手头的事务从外地赶回来。 门下亦师亦长的白川先生当时气急:“竖子,儿女情长,不足以成大事。” 后来晏楠时成了大业,然而那时他的儿女情长却不是她的了。 不说后话,就当时而言,绫姬是感动的。 明明他最是念着要早日报大仇。 比起后来发达了,绫姬年纪渐大,有几次病的凶险,那时晏楠时又何曾过问过。 苦笑。 晏楠时面色青白,显是因为照顾了她几天,又是从外地奔波回来,也累了。 一身靛青,用着极简的发簪束发,风尘仆仆,经年浪迹流离,少时的公子气,现在也只剩下愈发打磨沉淀下的如玉般的气度。 生死复见,一时止不住,惟有泪千行。 晏楠时正送大夫出门而归,见绫姬莫名的流泪,也愣住了。 拭去她鬓边点点泪迹,也有些感慨的笑道:“阿绫,我回来了。” 没什么好怕了。 扶她坐起喂了些粥。 “家里的事别太累了,左右一切有我,你也别太辛苦。” 绫姬如鲠在喉。 早不指望这男人了,便是以前,也太太平平过了一辈子。然而再见年少时候的温情,竟然还是忍不住心里觉得堵。 晏楠时见她这样子觉得好笑。“哭什么,你男人年前办完事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又是觉得她这样一个大家小姐,嫁与自己后,从此就是茶淡饭,辛劳至今。 不由自主的又握住了她的手,温言安慰。 从分居后到死,几十年的时间,忽然晏楠时这张脸在眼前晃,还是年轻时的样子,似乎这几十年的辛楚只是一场梦。 少年夫妻老来伴。 少年时候也曾爱恋,也曾期许,最后全付诸于送郎客舟,化作离别愁绪,等待心字烧香,银字笙吹,等待那人归家洗客袍。 中年时候独自檐下听风吹雨,寂寞空庭锁着清秋色。 乃至老年,数着窗台的冰凌花,沉郁的回忆成灰。 一世幻梦。 即便早已经没有任何期许,骤然回到曾经爱恋的少年时,心堵得难受,无处话凄凉。 晏楠时是外出赶回来的,见她的病逐渐好转稳定了,又出去要把放下的事做完。 “年前,事就好办完了,阿绫,等我回来。” 第 1 章在线阅读 第 1 章 肉文屋 / 第 1 章 第 1 章 第 2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2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2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2 章 “年前,事就好办完了,阿绫,等我回来。” 走前还找了大舅子颜轮,希望绫姬娘家的嫂子多去照看。 秦氏笑着调笑她:“咱姑爷对姑娘是真好呢。” 绫姬含糊应着。 少年夫妻时候的恩爱,自己大概是早忘了。 也习惯了一个人,作为江湖敬称的“颜夫人”时候,独立自由。 当时觉得自己这么活,比起深宅伺候公婆,教育子女,还要糟心后院姨娘们的妇女来说,这一辈子真是好太多了。 起码,那时候,如果让她继续委屈着而不是半和离似的分居,她住到拭音阁去,绝对活不出这种风采。 她自觉丈夫不是会抛弃糟糠之妻的人,最后也没有,只是为了称霸武林,娶了一个个的侧房夫人。 侧房,比不上嫡妻,但是一旦她死了,侧房夫人就有资格扶正。 不像姨娘,没有计数,侧房通常都有个编号。“二夫人”,“三夫人”,是有名分的。 那一个个侧房,都是武林世家的名门闺秀们。但最终从来没人想过会去动她的正房地位。 或许这就是晏楠时心中认为给糟糠的最后保护,也或者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也或许早年间他手下的干将们都更倾向于正牌的大嫂。 后面的侧房们,年龄都可以做女儿了,让手下怎样承认这样的女人们作为主母。 正想着这事儿,外面雷宏家和谈先敲门,提着新鲜的鱼交给绫姬。 “嫂子,今天问渔夫买的,刚打上的鱼,就给您送来了。” 江湖人并不讲究太多的男女大防,特别都是小门小户的情况下。 “辛苦你们了。” 按照年龄算,绫姬自己也只有16岁,但既然这两人叫晏楠时作大哥,自己就得做出长嫂的样子。 让两人进了屋子。所谓的江湖人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也不见置业挣到正当的钱。 走江湖的,这两人也年轻,没几个钱,本地买不上房子。既然是四处奔波的,回来了,就住到兄弟家。这也是江湖义气的一部分。 绫姬让小丫头把鱼给收拾下,让雷宏家和谈先两人进了门,给安排好住处。 良民家,自己一个小媳妇,丈夫出了门,定是要守住大门不让人进来。 可是既然丈夫自己就不反感这事儿,当着面,也没见不高兴,那自己也装糊涂。 怎么说,拭音阁没倒之前,晏楠时是以标准公子哥的身份长大的,这时候混到江湖上竟然也放得开。 绫姬自己娘家也是浑黑道的,只不过后来从江湖人洗白了。她家也是大户人家,但是她这个大家小姐也是常见家里来了父亲的什么江湖朋友。 从这上面说是,门当户对,否则良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黑社会。 小婢已经把鱼洗好,绫姬给了钱让再去买两个菜再买壶酒,自己就亲自下了厨。 吃饭摆在院子里。 雷宏家和谈先看桌子上酒菜多,也是感激。 兄弟娶了老婆,最怕的就是这个嫂子不待见,以后兄弟的情分也要坏了。 先给嫂子敬过酒,绫姬吃了两口菜,问了两人外面办的事怎么样,然后也借口着给准备住宿就避了去。 就算江湖人不讲究男女大防,但他们两个男人海吃海喝,拼酒吹牛皮什么的,有个女人在总归不自在。 要绫姬陪着他们说话,这些人之间的亲近毕竟还是隔了层的,说话还带着客气,她也累。 每次都是热情招待,说个几句话就借口避开。 这次她要走,雷宏家却有点赧然的把她拦下。 问他什么事,雷宏家一个平时黝黑开朗的大汉开口了几次,都说不下去。 到最后,还是一边被谈先嘲笑着,一边让他说了出来。 “嫂子,这傻大块头要娶媳妇,想让你提亲呢。” “噢,是那家姑娘?”绫姬也带着笑嘲着他,心里却是知道未来的雷宏家媳妇是谁。 “是我授业恩师的女儿,我小师妹。” 绫姬心里有数。 雷宏家小师妹赵氏,家里也不是有钱人家,甚至不是良民,江湖人许多连自己的老家祖籍在哪儿都说不清。 赵氏其实不嫁雷宏家以后的婚事其实还挺难的,她是个黑户,父亲又死了。 绫姬其实很好奇赵氏父亲死了后来投奔师兄前时候是怎么过日子的,但总之不可能像后来赵氏自己说的那样给人做针线过日子的。 笑话,她个走江湖的,从小就没沾过针,就算会缝补,她周围也没个良家女子的氛围给她做的针线活出手。 这年代还迷信,不是好女子做的东西,像这些出身不好的女子做的,没人要,人家嫌脏。 当然绫姬娘家早洗白了,而且还是当地的大户人家。至于绫姬嫁过来过苦日子,连丫头都只有一个,还是婚后给买的,颜家的父兄都只是觉得要是女儿一嫁过去就带着大笔嫁妆,让人觉得姑爷完全是靠老婆,姑爷的面子没了,绫姬自己也不会过得好。 颜家这样的人家不会舍不得姑娘的嫁妆,而且颜氏兄妹的感情还很好,父亲也安在。 绫姬成亲是在晏楠时给买的现在这个小宅子,这个小宅子寄托了两人最温暖的记忆,一直到绫姬死了,都没把这处院子卖了。 既然雷宏家要成亲,雷宏家本人已经没有父母,这里就只有绫姬可以充作男方的家人。 成亲就要有房子,雷宏家自己有积蓄,这些大男人平时花钱没数,所以看绫姬可靠,没成家时都给嫂子代管着。 绫姬是大家女,不贪这些钱。 她心里有数,雷宏家在她这里存的钱,买个宅子差点,所以雷宏家问的时候又给贴上点。 “九十六两银子?这么多?”雷宏家自己也是吃了一惊。 一旁的谈先也是欣慰,果然让嫂子管钱就对了,自己个跑江湖的男人平时用钱没数,嫂子又不贪图自己钱。 绫姬是想着雷宏家买得起房子最好,否则要是住一起,赵氏又是个厉害人,妯娌总归是要闹矛盾的。 不是说她不喜欢赵氏,重生前她和晏楠时分居后,人走茶凉,只这些早年受过她恩惠的兄弟妯娌们一如既往对她好。 赵氏尤其和她投得来。 但再投的来,住一起还是不方便的。 雷宏家没有母亲,赵氏上面没婆婆,自己这个妯娌其实也不是真的亲兄弟来的,很尴尬。 雷宏家这晏楠时家的附近买了一处小院,说是和兄弟住的近些。 绫姬去看过,还帮着打理房子摆设,新房也要布置。 这处院子是真小。 一百两都不到,也的确买不上好房子。 但雷宏家情愿住的小一点,也不愿妻子委屈,可见也是疼人,那个小师妹还没过门呢。 又问绫姬借了二十两银子,还要办亲事。 别看房子小,大块头雷宏家却不想在婚礼上委屈妻子,花轿吹打迎亲的都要最好的。这么一来,绫姬也慎重了,情愿再暗地里补些钱,大家都满意。 提亲那天,绫姬带着媒婆上门。她现在嫁了人,就可以这么走动。要是没嫁人,她这个年龄的小姐却不能抛头露面。 后来有定礼,结婚就是一个又一个环节下去,小门小户,父母又都不在,这婚事许多地方都只好迷糊的从简了,不难办。 到了成亲当天,成亲的夫妇在本地都没基,开的席面想多也多不了。 小夫妻被送入洞房,绫姬继续照看着宴席。 江湖人送礼都不问价值,其实大家都穷。 绫姬给收着礼,记着账,这些事情赵氏现在送入洞房管不了,只能她记,隔天就给转手。 一边记着,自己也忍不住发笑。 “十全大补丹一瓶。 天山雪莲一棵 九转还魂丹三颗 ……” 雷宏家又不是大夫,这些药材大多都是骗人的。 绫姬看出来了,他们给找来的都是些江湖上骗吃骗喝的败类。 随便糊弄件东西,骗吃酒席来了。 绫姬却也不怕他们,她家原先也是江湖上混的,本地谁敢惹颜家人,都说颜家以前是黑社会来着的。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 有借着酒劲来调戏绫姬的。 “这个小娘子,陪老爷喝杯酒。” 周围也有有眼色的看到绫姬面色不对了,赶快止住他。 “不要命了,那是颜家的大小姐。” “怕什么,小媳妇别走啊,你相公不在……” 谈先见这无赖话说的越来越不成样了,赶忙让人把他叉出去。 天,趁大哥不在的时候,调戏我嫂子,被大哥知道了,还不生啖了我们。 绫姬挑眉,还算有良心,算没为你们俩义兄弟白忙活。 第二天就听说这人失踪了。 绫姬听说后,也不作声。 第 2 章在线阅读 第 2 章 肉文屋 / 第 2 章 第 2 章 第 3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3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3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3 章 雷宏家成亲后,曾对绫姬千恩万谢。 这种态度连带着他和赵氏说,“咱们家在本地没什么亲戚。我又常外出,我不在时候你尽管去找嫂嫂说话,你们两个也好做个伴。” 赵氏略有吃味儿,但脸上还是平和的答应,“是该多走动着呢。” 然而真相处一段时间后,赵氏也开始和绫姬亲厚起来。 江湖女子多是独立的。赵氏无父无母,家中又无财产,自己独了过来,还找到成功把自己给嫁掉。 现在虽说她只有丈夫可靠,但也利索的很,完全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媳妇,父母双全,嫁妆丰厚,还委委屈屈全指着男人。 赵氏这样过过苦日子的,又有点能耐,不会完全把希望放男人身上。 万一这男人变心了,又或者意外死了,自己怎么办。 悲欢离合她经历的太多,明白这些事后只有自己有能力才算真正的保障。 这第一份就是收财权。 雷宏家没成家前,自己又不会打理财物,一溜儿都交给嫂子。 婚后却没有这个理。 买了房子后,这钱也算结清了,这事儿雷宏家也给赵氏提过。 后来又说了问绫姬借钱的事。 “当时我借了二十两银子,兄长说,下面的兄弟成家了就每人给个十两银子。外面请人吹打是我请的,但这请媒婆包括房子里的被褥却是不方便的,是给了嫂嫂十五两银子,后来事办完了又退了二两多银子。” 雷宏家对这些婚礼琐碎不懂,但赵氏是个明白人,约略算了下,他们这场婚礼不大,房里各类陈设之物却都是好东西,怎么也不止这个数。 “你傻呀,怎么可能还退钱,分明是嫂子补贴我们呢。” 这份情领了。 过几日,绫姬寻着空把礼单给了赵氏。 赵氏看着这份不靠谱的礼单,也不说什么。 早些年,她也是随便那样东西充数去骗饭吃的。那种十全大补丹吃了吃了才有问题呢,都不知道什么做的。 要放自己早扔了,难为这位大嫂还给写了那么详细。 语气也客气了,“成亲的事都劳烦嫂嫂了,早几天我就该来给嫂嫂道谢,这又给您添累几天了。” 大家和气才好。绫姬也高兴这辈子和赵氏关系还和上辈子那么好,“不会呢,你要有空,也来我这儿多坐会儿,家里也没人。” 见雷宏家成亲称心,谈先也眼红。 “嫂子,什么时候也给我说过亲?” “行,”绫姬一口答应,“你什么时候也给带回个小师妹,我就给你提亲去。” 赵氏正和雷宏家打正门进来,一听这话脸就躁红了。 婚事办完了,男人们也没多留又走了,虽说晏楠时留了信说,雷宏家成亲不妨多待几天。 这一走,就剩下两个女人。 赵氏是个极能干的人。 就她成亲时住的那间小院子,她给养了一窝小**仔,叽叽喳喳的。 现在日子好过了,也不用上大街卖艺骗人,和和美美过自己的日子。 像她这样的江湖人,唱过花鼓戏,卖过膏药,庙会踩高跷之类都干过。 当然越是出身不好的人就越怕掀了老底。 她不说,绫姬活了两辈子,对她知知底,也不说破。 以前赵氏在江湖上流浪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人家有书读,会识字。 现在听说绫姬原先是个大家小姐,找到机会就缠着教写字。 这一点上,当时下层,男人都大字不识一个,但也不是所有不识字的就都愿意写字,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其时社会就这样。 赵氏其实是个很要强,很上进的人。以她现在的情况,人也嫁了,日子也好过了,完全可以让自己轻松去。 目下看是这样,但后来晏楠时复兴成功,这些弟兄们各个都发达了。那时候赵氏就要做管家,不识字又怎么看账。 当然在她现在学写字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后来会做管家。 任何事不能到眼前才去准备,那来不及。 赵氏现在是后院女子最幸福的时候,新婚,没有公婆要伺候,没有孩子要带,丈夫也没有发达到可以娶小老婆。 她却没让自己清闲,这把年纪学写字,每天绫姬在院子里做针线,赵氏就在旁边练字,稍有不懂就请教。 这也是绫姬上辈子高看她一眼的原因。 出身是我们无法改变的,许多人在日子难过时才奋斗,到了日子一好就乐以忘忧。 不由想到自己。 赵氏会为自己奋斗,那她呢? 她识字,出身好,就可以这么坐着听任着男人对她的处置? 虽然她现在想起,真不觉得后来独自过自己的日子有什么难过。 拭音阁里,一众侧房夫人大家为了儿子争位,闹得乌烟瘴气。 因为是大家都是侧房,上面正室没有儿子,下面大家的儿子都是同一个出身,谁也不比谁高贵。 晏楠时一辈子也没有忘记过江南的阿绫,即便小儿子女儿生了一大堆,心里总有绫姬的一席之地。 门下人就因此常为了继任阁主的事来希望夫人表个态。 绫姬自然不会再去趟这趟浑水了。 而晏楠时晚年却多是头疼于儿子争权,这样一位昔日江湖盛名的复兴之主,生命的最后一年却是被儿子们软禁,凄然死去。 这些事在绫姬死前已现端倪,只是再后来的事绫姬却看不到了。 她觉得自己虽然一个人,但是身边的人都是可靠信任,早年帮助的人都敬重她的德行,虽然无子无女,生命的最后却有一大群挚友晚辈守护着她。 她活得比晏楠时好多了。 但是重生一世,她要怎么走未来的路? 像上一世一样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产业,一份真正来自自己的尊敬,而不是因为是谁的夫人而得到的尊敬。 还是,抹平上一世最后一点的小遗憾。 和那个人在一起,能相知,却最终没能相守。 自嘲的笑笑,人生有的便是如年轮一般一圈又一圈的悲哀与无奈,沉重的,浓的,化不开。 何必要十全十美,且不知自己或许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结局。 何必,何必… 这种对前程犹豫未决的态度,一直到过年,男人们从外地赶了回来。 “阿绫。”一进门就听见晏楠时含着笑叫着她。 依然一身客袍,寒冬腊月在外没个人料理生活,他穿着的还是去年的旧衣,棉絮早已抵不得冬月的寒冷,就算是江湖人少年习武,看来总是心酸的。 走近了,仔细打量着,人也黑瘦了。 换作上一世,绫姬早忍不住心疼了。 她微笑着站起身迎他,却是平静得很。 “阿绫。” 晏楠时放下手中包袱,一把抱住了绫姬。 “阿绫,我回来了。” 绫姬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他们年少的时候,而不是后来老死不相往来。 “嗯。” 含糊的应着,在晏楠时听了绫姬的声音糯糯的,别样是水乡女子带着羞的温婉。 心猿意马。 做了两世夫妻,绫姬也觉得他的状况不对,找了借口离开。 “累了吧,去歇着会儿,外面毕竟不容易。” 晏楠时拖着绫姬不放,只觉得媳妇说什么话都挠得人心痒痒。 这时候和他说什么都听不见去。 绫姬白了他一眼。“大白天的,别闹。” 晏楠时捏了下她的腰,故意逗她含着酸。“看来外出那么长时间,我家阿绫倒是一点都不想我了。” “哪能啊。”装作气急拍掉他的手,狠狠瞪他一眼,“大白天的,待会儿知道你回来了,各家拜年的人都要来,给我规矩点。” 说着,像是害臊的小媳妇躲了出去,身后只留下丈夫爽朗的笑声。 一个成了亲的大男人,外出奔波几个月,除了干正事还是干正事,正常的生理需要早憋坏了。 绫姬自然知道这时候晏楠时是绝对的专情,心里很是复杂。 经历过他的绝情后,每一次晏楠时真情表露的时候,分外尴尬,也犹豫着,甚至恶心再和他亲密。 让小婢去做了两个菜,绫姬自己去收拾了晏楠时的行李。 伺候着用过饭,夫妻俩聊起了琐碎家务事。 “往年都是叫上几个兄弟一块儿过得年,今年也一样。另外,兄长那里也得准备些年礼。” 兄长说的是绫姬的哥哥颜轮。 晏楠时点头,“今年事办得顺利,回来带了些特产风物,只是有些糙,兄长那里怕是入不了眼。” 晏楠时极给老婆面子,每年给妻子娘家的礼总是尽了心的厚重,也有些因为妻子娘家势大,不想被轻视的原因在。 绫姬掠过这一段,不过是亲戚必须提这么一句。却也不多说娘家的事。 夫妻俩又说着这年的事办得怎样,晏楠时这两年事业渐大,一些从前的旧部下也暗中支持着他。 又说了,想去武林大会上比武,重振拭音阁的威名。 绫姬劝道:“这且不急。其实武林大会上夺了名次又怎样,都是虚的。现在不如发展自己的势力,韬光养晦才是正经。” 比起平常女子,江湖女子更有对时事议论的权利。 晏楠时是江湖人,也敬重夫人,绫姬说的话自然会考虑。 正好,绫姬说的正是他所想。 江湖排名什么的都是虚的名声,只有江湖人自己会认为那排名有多重。 就算武功天下第一又怎样,对于一个门派势力而言,一个人再厉害也一拳难敌四手。晏楠时要恢复拭音阁,要的是身后有一群人跟着他冲破敌人的防线。 现在他事业刚刚起步,这时候到武林大会上出风头就是让他的仇家来惦记着他。 晏楠时是这么想的,无奈支持他的拭音阁旧人们有相当一部分热血的认为一个排名就可以代表一切,重振拭音阁。 再这么下去,必然导致内部人对于少主“不发奋”的不满。 这事晏楠时现在头疼着,绫姬却是放心的很。 什么当时看着难过的事后来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 怕的是,她家郎君后来发达了,就负了她。 惆怅了好一会儿。 这些天晏楠时显是累了,夫妻俩商量完过年该做的事,早早的安歇了。 第 3 章在线阅读 第 3 章 肉文屋 / 第 3 章 第 3 章 第 4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4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4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4 章 旧时过年,都说是过年关。因为对于大人们来说,准备年礼走亲戚,家里还要上好茶好菜,预备客人来访。 平时再穷苦,这时候家里一般也总要杀**宰猪,蒸上米糕,备上茶果蜜饯。 这时候绫姬家里情况比上一般人家要好点,能用上个小婢,却绝对算不上大户。 过年前,一家人忙碌着,买了年货。绫姬用磨盘磨了两小缸的芝麻,炒了瓜子,腌了挂着风干,晏楠时也是没闲着,在院子里杀了**鸭,补了屋顶。 又一番洒扫,纯是平凡夫妇过年关时的忙碌样。 这就给了绫姬一种温馨的错觉。 似乎这个男人真的是属于自己,不离不弃的。 乃至于白天家家户户欢天喜地庆新年的热闹劲,到了晚上吹了灯,夫妻俩躺一张床上做些夫妇间正常的事儿的时候,一切也就顺理成章。 一切本就顺理成章,他们本就是夫妇。 哪怕绫姬心里记着晏楠时后来做的那些破事,恶心归恶心,却也…不能阻止他做丈夫该做的那些事。 有了没做好准备的第一次失足,绫姬也不纠结了,后来也就随他了。 哎,都两辈子夫妻了。 除夕,关了院门,纯粹是自家吃顿年夜饭。 气氛很和谐,这个年纪的晏楠时绝对是个好丈夫,不讲究摆出大男人的谱,让绫姬和他一块儿坐着吃饭,还体贴的给夹了绫姬爱吃的菜。 饮了几杯黄酒,绫姬脸上像上了胭脂,微醺。 这么好的气氛,好的只要一想到后来,眼睛就不免酸瑟有落泪的冲动。 这个时候怎么看,他都是个好的。好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天荒地老,怎么会后来变成那样? 绫姬一直想着,疑问着,如果今日的晏楠时,他所表露的真情不是假的,那么后来他又为何做出抛弃元妻的事来。 仅仅是因为他事业有成,重获声威吗? 人的转变,有时不是一瞬间,也不是一件事就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固有的行为模式,就拿晏楠时复仇重建门派成功这件事来说,单单事业有成并不会改变他的心,而是整个在复仇创业的过程中,身边见多了谋诡计,尔虞我诈和世态炎凉后,渐渐磨灭了本心。 换句话说,他不是因为事业有成才会动了抛弃元妻纳武林贵女做侧房的心,如果当时创业没成功,相信他也会有交好世家娶世家女的计划。 绫姬忘不了当时,晏楠时对她说的。 “无论有多少女人,都不能取代你的地位,在我心中亦是这样。” 她冷笑,和他相濡以沫,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奋斗而起,她要的只是这么个正室的地位么。 要是这样,昔时她年轻时是正经的大家女,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嫁去做高高在上的少,何苦陪着他这么个丧家之犬吃遍人间一番疾苦后,再换一个少做。 或者,在他已然势利的眼中,是这样认为,照顾着糟糠一路辛苦不容易,觉得她也是势利的把正室的位子看得很重。 至于说什么,在他心中的位子,他的心,还有几分是纯粹的。 他的心一文不值。 趁着酒劲绫姬想起以前的事,眼神越发冷冽。 她不是容不得人,哪怕侧房进门敲敲打打声势浩大,知道她这个正房还没挂掉的情况下,广发武林帖,让有头面的大人物证婚。 为了让嫁女儿的世家满意,婚礼上妾氏不给她执礼不说,甚至不让她出席。 属下看不过去的时候,是她出面劝说。 眼下看着这个男人,欢颜的和她说着笑,上辈子这个年龄的时候,绫姬相信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哪怕将来因为各种原因他们的婚姻中有了姨娘,有了庶子,她想着至少此时他们的相知,可以换来一世的相守。 可是人是会变的,这个时候晏楠时专情的,外出几个月都不找个姨娘,而十年后,他也不找姨娘——他直接娶二房。 那个武林世家的女儿,甫一进门,就从没给见过礼。真的见上了还各种的不安分的找她茬,告她黑状,而晏楠时偏偏每次都不问青红皂白,帮着二房,最后还要收了绫姬管事的权利。 绫姬不是贪图管事的权利,而是冷了心,妻妾之间的对错,其实只是丈夫一个人的态度,明显晏楠时是准备宠妾灭妻了。 绫姬也不是个没能耐的人,否则也不至于辅佐的上夫君复业,作为元妻,当机立断发动了她的力量。 打听来的消息是,当初晏楠时求娶世家的嫡亲女儿,给的承诺是当以为正妻,至于人家问到他还有位元妻,他是这么回答,糟糠鄙,虽然,不可弃,乃荣养。 这样的言语使得一路陪伴来的兄弟部属们为她悲愤。 晏楠时当即向她保证,求亲时这些话只是权宜之计,愧疚向她低头,现在宠妾氏也不过是为了稳住她的家族,绝不是想取而代之。 绫姬看着这个向她下跪的男人,义无反顾的离开拭音阁回故乡两地分居。 他说求亲的话是权宜之计,他现在说的话也可以是权宜之计吧。他究竟是真的害怕她的离开,还是惧怕她在拭音阁的影响力? 绫姬走的义无反顾。 哪怕后来年年,他都会亲自或派人求她回去,一直到晏楠时被他的儿子软禁前,哪怕后来知道晏楠时娶了那么多贵妾们没个人管束后院,小妾们吵得不可开交,让他焦头烂额,晚年还被成年的儿子折腾,绫姬从未可怜过他,一点点。 全是自己惹得结局。 只是有些可惜年少打拼重建的拭音阁,才只是刚重建,内部就这么乌烟瘴气。 绫姬冷眼瞅着,守在她江南的那一隅,等着看朱成碧,看春花辞别秋月,看花色罗衣褪色,也看一个人不期然变成了渣。 大年夜里,晏楠时温着酒,听院门外鞭阵阵响起,正感慨这样的安逸莫过于一年最好的时光,忽然妻子的脸色变得很不好。 一时心惊,猜不透她的心事。 “阿绫?” 绫姬酒瞬时醒了三分。 是了,就算当时再心碎,几十年了,也早看开,更何况她又重生了。 勉强回了句:“我没事。” 却是没了过年的喜气守岁到天明,推脱是累了,扔下丈夫一个人,安歇了。 家中只有夫妇两人,有了绫姬这一出,晏楠时也不会一个人守岁。 那天夜里,一年中最热闹不过的晚上,外面热火朝天鞭轰隆的声响,内间,绫姬背着身睡,晏楠时从后抱着她,知道她没睡,被口却是湿了一片。 莫名着妻子突生的无助,心微颤,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 也许,是他把娇妻独自留在家中太久了吧。 这样的日子,分别…他却不能给个保证。 只能说到:“等初二,咱们回家看看,爹准是想你了。” 晏楠时的爹早死了,回的自然是绫姬的家,看的是绫姬的爹。 爱恋一个人的时候,总为了她的行为找到一个又一个使自己接受的理由。 因而,此番,惹得绫姬愈是伤心。 今日愈发的爱怜,衬得明日的离弃愈发可笑。 宠辱不过都是这样。 第 4 章在线阅读 第 4 章 肉文屋 / 第 4 章 第 4 章 第 5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5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5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5 章 第二日,正月初一。 门外是欢天喜地贺岁辞旧的仗人声,门内夫妇俩起了个早,今日要来客人。 先是在家焚香致礼,敬天地、祭列祖。 然后各家走礼。 和以前过年一样,摆好食品,过一会儿,晏楠时的两个结拜兄弟,手下数人皆来拜年。 绫姬作主母姿态,不在话下。 到晚上招待来客,别看晏楠时在外奔波时打着光复拭音阁的旗号,其实跟着他的不过是群没钱的乌合之众。 这群穷光蛋,唉,跟着一个发不出工资的穷光蛋头。 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要成功都少不了手下有人,还有就是周转有资金。 绫姬看着这些空手到她拜年的江湖“豪杰”,哭笑不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晏楠时纠集的这群江湖豪杰的确是大家志同道合了——一样的一穷二白,为了“志向”,这些人跟着他都没有固定工资,最多有些小外快,那不算正常范围里的。 晏楠时自己家都只是小门小户过日子,绫姬一个大家小姐跟了他,再怎么心疼妻子,也只买了一个小婢。可怜绫姬,在家就没亲自干过活,这里全是从头开始。 现在想想也挺奇怪,哎,当时我怎么就会看上这家伙呢? 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挥出脑去。 他……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吧,可惜都是被时光磨灭了。 时光是把杀猪刀啊。 少年情郎变成白眼狼唷! 这些江湖人士齐聚一堂,绫姬家不大的院子摆了三桌。 酒菜也讲究不上什么,人多的时候只能说吃饱第一位。幸好今年赵氏可以打下手,否则烧三桌的菜,哪怕就是些再平常不过的家常小菜,也够主妇辛苦的。 席面上绫姬也坐了一会儿就借口和赵氏说体己话,避开了。 其实是她嫌烦,江湖好汉豪爽归豪爽,但要在家里看的这么些大口喝酒大口吃的大汉们,尤其这些人喝高了还要说胡话,所谓情中人就是,他们可以毫不顾忌时间地点,自己是否在做客,一不称意,他们甚至可以在老大家里斗殴开打。 绫姬自是受不了,也难为晏楠时这么个昔日拭音阁还辉煌时候的公子哥能够放下身份待见他们。 但是有些人的酒一定敬。 比如说晏楠时父亲,老阁主忠心耿耿的旧部,辅佐晏楠时的半师,白川先生。 虽然按照绫姬父亲的说法,这个“老师”是越教越蠢,尽出些昏招。 但这不影响晏楠时对他的尊敬。 似乎,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少主身边,也就只有这人护驾最长了。 “阿绫敬先生一杯。” 绫姬先干为敬,毫不在意白川脸上的冷哼。 不过是给丈夫面子而已。 “不敢。”中年人冷着脸,一口闷。 他也不过是给少主面子而已。 绫姬好笑,然后就瞅着时间借口避开了。 这位老先生呀,可是把她当做妲己褒姒了。 可不是前一阵她生病了,晏楠时还特地赶回来。 再深究一点,这位老先生讨厌她的原因,就要牵扯到绫姬父亲大哥,这位忠心耿耿,常出昏招的老部下常会成为颜家人的笑柄。 扯远一点,当时绫姬自说自话愿意嫁给晏楠时,颜家大哥就给妹子上过一课。 “找相公不仅要相看本人,还要有个宽厚的婆婆。” “啊?他家人都死了,哪来的婆婆?” “诶,傻妹子啊,那个白川不是现成的爸?这样的婆婆,哥怎么放心你去吃苦。” “……” 这天夜里闹得晚,夫妇两人送完了客人,面对狼藉一地的院子,相视一笑,也没力气理了,要说早歇息也不早了。 第二日还要陪绫姬会娘家呢。 初二小媳妇回娘家。 到颜府门口,被家丁拦下。 “小姐姑爷请回吧,老爷……”老爷又外出了! 不但老爷外出了,少爷少都外出了。 问了是去哪里,果不其然,家丁说是去了沧浪盟。 一说到自家岳父和司徒致天理不清的渊源,晏楠时再淡定,脸上也有些白。 绫姬自然是看见的了。 这年头,对于她父亲和司徒世叔的事,世人大多是这样的表情。 难为他做女婿的了。 绫姬扯了扯他袖子,示意毕竟是来拜年的。 带头向大门跪下磕头,人没见到,但为人子女,特别是旧式子女对父母,哪怕没见上面,拜年一定不能少了礼。 夫妻俩于是就对着颜府的大门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就像绫姬对晏楠时的白川婆婆很恭敬,晏楠时对岳父也很恭敬,无论对岳父的私事是抱有何种想法。 然后,打道回府。 府上一片狼藉还没收拾呢! 第 5 章在线阅读 第 5 章 肉文屋 / 第 5 章 第 5 章 周末番外 曾经二三事(上)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周末番外 曾经二三事(上)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周末番外 曾经二三事(上)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周末番外 曾经二三事(上) 九九重阳一直是晏楠时最讨厌的日子。 那一年的重阳日,满地黄花堆积,正如拭音阁内躺倒在地凋谢而去的生命,浓重的血色铺作漫天黄花的背景。 这种代表安息的花朵,与其说是代表慰藉,对晏楠时说不如更代表了死人,无尽的尸体,敌人的,己方的,凝固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样子,直到大火将拭音阁吞没,一切灰飞烟灭。 火大概也是最纯净,也是最好的净化工具了,虽然大多数时候人们只认为水才能净化,冲刷罪孽。 胜败已定,他的父亲晏世嵘决定死战身殉。晏楠时也抽出剑,决定与其在敌人手上受俘,最后时刻不如自尽保有祖上的尊严。 却被晏世嵘打了一个耳光。 “畜生,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叫来了跟随一生的忠诚部下白川。 一世的默契尽在无言中,当下白川带着晏楠时穿过密道逃走。 “父…” 这就是永别。 但日后的生活对于晏楠时并不是“忍辱负重”,“伺机而发”这些轻描淡写的字样能够说完。 有时候想到,那天他要是也一起殉了节,绝对比起后来复仇要来的方便的多。 死不是难事,难的往往是活着。 逃离灭门的时候,他还是个大少爷,拭音阁的少主。逃离后更名换姓,浪迹天涯,为了活命三教九流的日子都尝过一遍。 身边跟着的手下也越来越少,有些是护主而死,更有些是受不了颠沛流离的日子,看不到这样逃亡究竟到哪里才是终点,背主而去的,或者卖主求荣的,那段日子里,晏楠时看惯了世态炎凉。 只有白川一直跟着他。混迹江湖对于当时单纯从温室长大的大少爷来说,本是致命的,更别提后面还追着不放的杀手。 也就是那时候处出的情分,在晏楠时的心中白川是部下,是父亲的旧臣,更是他的师长。 逃亡到第三年,江湖上潮起潮落,拭音阁被灭之事早已是过期的传闻,对于在逃的拭音阁旧人晏楠时等人江湖一众都已认作是丧家之犬的存在。 反倒是白川对于这样的看法放下心来。 的确,晏楠时自己也这么想。 当江湖人更倾向议论谁家掌门的女儿才是当代武林美人的时候,他的生命才会安全。 也就在他们都这么稍放下心的时候,敌人突然发难,将他们残余所有包围计划全剿。 有一次的绝望。 其实那时晏楠时反而觉得轻松,终于来了。 逃不掉的,果然是逃不掉的,也总算来了,这大概就是这场逃亡的既定宿命吧。 当时真是做好死的准备。直到,一骑玄衣杀出,身后又窜出十数人将刚才蓄势待发的杀手们全数毙命。 晏楠时当时看得心惊,这样消无声息竟然,就这么干掉了自己一直头痛着甩不掉的敌人。 看着那个玄衣的,与其说是男人,现在仔细看应该是个少年。 不说他本身的身手,就是组织了后面的一众人,行事前未见一丝端倪,行事后手下却也训练有素不作大声。 “事已完成,不知世叔是否满意?” 少年忽然对着身后的方向恭敬的跪下请示。 晏楠时这时才看清原来身后的草丛隐秘处斯人抬出一个白衣的书生,细狭如狐狸般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晏楠时,似乎早将他心里所想看透。 晏楠时背脊上直冒冷汗。 那个白衣的书生三十岁许,自在随意的斜靠在软轿上,拢着一把折扇,举手投足尽是逼人的风华绝代。 这人… “颜世叔,晚辈晏楠时多谢世叔出手相救。” 颜明河轻笑,还算出息,看得出发慌,语气还算沉着。 站在颜明河软轿后的颜轮有些汗颜,父亲这个为老不尊的,他这副打量人的模样,这气场都可以把人看得心发慌。 看了眼恭恭谨谨低下头行礼问安的晏楠时,可怜的小子,估计见到你自己亲爹都没行过那么标准的礼吧。 “轮儿在心里骂我呢?” 颜轮赶忙肃立。“儿子岂敢不敬。” 看到颜轮见他父亲也是副耗子见了猫的样子,晏楠时一时也安心了下来。左右不是他一个人怕。 那人慵懒的“嗯”了一下,好似真的刚才是猫逗着耗子玩一样,而不是父亲训儿子,用折扇比了比晏楠时,“带你这位兄弟回家吧。” 众人皆如释重负。 晏世嵘与颜明河有旧,拭音阁尚在时,两家也会互通有无,甚至年节会见个面。 上代的事晏楠时也只听说了个大概。 江湖上一至今许多诡异的事故转折,据说有相当的手笔是他做的。 可是看颜明河真人,实在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江湖人的影子,怎么看都像是规规矩矩读圣贤书的书生,也不会任何武功。 表面上看不出端倪,晏楠时却很奇妙的从小见到这位“世叔”就犯怵。连他小时候养的小土狗,平时横闯乱窜,都敢咬烂他父亲的鞋子,看到颜明河却老老实实的摇尾巴讨好。 他父亲当时开玩笑说,动物都是本能知道危险。 “连畜生都怕你,我看你才该叫鬼见愁。” 江湖上叫做“鬼见愁”的真是沧浪盟盟主司空致天。 隐晦的说,这两人是欢喜冤家。 这事儿相熟的故交都知道。 比如晏楠时就清楚,他喊颜明河作“世叔”,那个让他艳羡的玄衣少年也喊“世叔”。但知道那个少年叫做司空维后,晏楠时就明白,与其叫世叔,那少年叫父亲也当得。 流浪三年,到了这里总算可以得到片刻安闲。 司空维是个臭脸面瘫的少年人,看着不会说话,问上敏感问题马上就用冰冷的眼神剜着你。 有了比较,晏楠时总算是明白自己怕颜明河什么了。 司空维的目光,让人如坠冰渊,觉得他有直接把自己拖出去用剑劈成两半的可能。 颜明河的目光,即便你没犯事,看了这样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犯怵从脚趾开始盘算自己到底犯上过什么坏事,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小事……总之哪怕走出了千里之外,只要得罪了他都会寝食难安。 那天要是被人套上麻袋,割了四肢耳鼻舌头扔下大海,还想不起是谁做的,别想了,绝对是什么时候得罪这位了。 相对而言,为人油滑的颜轮实在是厚道极了。 颜轮告诉他。 “早个三年,父亲就派人跟着你们,但那时江湖上风声太大,咱家又是准备洗白了不管事儿的。也不能放任着你危险,就叫司空世叔暗中将太棘手的对象给筛减掉。” 说的司空世叔正是他爹的相好。 “父亲又说,你要真想成事,这三年也该你磨练下,躲不了懒,他替你将人都打发了那也简单,只是本事都是从真刀实枪里打拼出来的。” 晏楠时点头说是。心里却幽愤了。哪怕真知道是这个道理,三年的苦担惊受怕不是白挨的。好几次真是以为要挂了。叔,你好歹打个招呼,磨练人也好让我知道我小命能保。 颜轮嘴里说的无非是颜明河批准了让他漏下来的话,但是看到晏楠时这副幽愤苦逼的样,不厚道的乐了起来。 “后来就到了今年年头上。这些年父亲也瞅眼看着你呢,说你这些年的确是发奋学到了东西。” 被这样一个长辈夸奖那真是受宠若惊了。 “不但瞥除了队伍里有二心的,还给结交出日后能用的干将。所以到了今年年头,听说加大了来刺杀你的杀手人数的时候,父亲也就不干预了。看看你这三年学到的是否真够用。”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颜明河第一次完全发开了人手,于是晏楠时的这些小势力就差点被一锅端。 “诸葛一生唯谨慎啊。”颜轮一副语重心长拍拍他肩,“兄弟啊,你盼望着江湖风声下去,没人惦记你是对的,但那有希望别人警惕下去的时候,自己也一并放松的是不是。我要是追着你杀的人,见你以为大家目光转移了没人惦记你这会儿,就该额外加重力量打你个措手不及。” 的确是这样。 晏楠时格上知错能改,也没有刚愎自负,不能听得说他不好,否则凭这个公子哥的格,三年早混不下去了。 大大方方的给颜轮作揖。 “受教了。” 每天与这两人在一起。颜轮是个自来熟,不去搭他自己就会和你搭熟了。司空维却是个捂不熟的,就算颜轮这么好说话,两人又从小相识却也不见亲近。 学着颜轮做事,颜轮也大度的很,他要学在一边看也不藏着掖着,适时还会教上点,江湖事闹了再大,其实背后也要有利益支撑,否则一个门派掌门弟子平时靠什么开货仓?靠义气吗? “你要是今后要复兴拭音阁,首先就要又自己的势力去和那些对着你的敌人干。你有相好自己将来干什么营生吗?” 也不能他回答,颜轮自己舒服的靠椅背上。 “我是准备金盆洗手了,等这些都洗了白。我也去换过正当营生,好过刀头舔血的日子,要是可以考得上科举,以后子孙后代都是书香门第了。” 晏楠时一时惊奇,“你要去考科举?” 这种想法在江湖人中实在是奇异透顶。正宗的江湖人自认潇潇洒洒,眼高于顶,谁都不鸟,连金銮殿上坐着的皇帝老儿都不放眼里。 科举给那昏君去做狗官? 没人有这想法。实在,江湖人眼中,朝廷的官都是狗官,都是可以随便顺东西劫“富”济自己这个“贫”的粮库。 你竟然要去当那个悲催的被劫的那个“富”? 颜轮点头。“当然了。” 理所应当。 忽然又指指正院的方向。 “我家老头子以前就是个探花郎呢。” 晏楠时惊讶,两家再熟,真是第一次听说。 “探花?” “你轻点。”颜轮眼中带过些惆怅,“都说一入江湖岁月催,我家老头子当时多好的前途……唉。” 涉及到了往事,颜轮平时看上再好说话,真不想说了,那是一个字都问不出。 除了持产业,江湖人还有的就是要武艺。 江湖人对于自己的武艺都是要保密的,不同门派常有为了一本秘籍争执流血,就算同门师兄弟也会为了自己门派的秘籍拼命。 世风如此。 司空维的武功当日他见了,应该已可以挤入一流,只是现在毕竟年轻,但比起自己是上乘了。 颜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习武的,他爹看上去要像书生的话,他就怎么看既不像江湖人也不像他说的要考科举的书生,反而,像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读书人可以一起读书上学,但练武,各家不同,晏楠时也不是颜氏司空氏的子弟,谁都不会和他说一句“咱一起练武吧。”那像在觊觎晏楠时家的武学。 给他单僻了个小院,练功倒也方便,没外人看。 白川对晏楠时说:“少主不妨与颜氏,司空家的两位公子交好。传说神水上一任主人神水差点受灭顶之灾,表面看是武林盟主起的事,深层的就是颜明河在其中作用。” 白川有时的言论会有势利的成分在,但晏楠时相信他是绝对对自己好的。 虽然把自己和这两人的交往说的那样别有目的。 其实不用白川特别说,晏楠时自己也是极想和这家人亲近的。 三年,饱尝人生疾苦。 这样类似家人,胜似兄弟,心灵上就是愿意靠的近。 更何况这些人也的确各有春秋,都是能独挑大梁的人物。 也有钦佩。 晏楠时找颜明河,表示想拜他为师。 “拜我为师?我有什么值得你学的?” 颜明河淡淡把话又弹回来。 晏楠时也说不清该学什么? 学你会算计人,学你谋诡计,嘶,这话真不能说。 学你学富五车,哎,我也不去考状元。 “晚辈希望能学得到颜兄和司空兄弟的一半,那么也心满意足了。” “那你就去找那俩傻小子。” 说了半天话,颜明河也懒得和他客气了。 多说话伤神的。 “你下去吧。” 晏楠时真没想到颜明河那么不给他面子,怎么说自己还是个故人之后。那个故人还死了。死人面子你总要给吧? 颜明河都端茶送客了,晏楠时做晚辈的,只好恭恭敬敬的问了安退下了。 晏楠时是属于执着的人。 他在门口跪着,请求拜师。 “昔时有跪求门前多日,以诚心感动拜师的。”颜明河冷笑道,“今天你小子也和我来这一套么?” 晏楠时叩首,“晚辈一无所长,唯有诚心还可取。” “这样啊,那你就诚心吧。” 颜明河也是坚持的人,甚至论起这点,后辈的人里真没一个人能比得过他。 晏楠时这一套他也不是看不懂。 从来以长跪不起这一戏码拜师的,与其说拜师,那真是逼师! 就因为人家拜在门口几天,街坊邻居都看见指指点点的,那些无聊人只管嚼舌头被个诚心感动来感动去的,作为师父最后只能为了影响太不好收了徒弟。 这没入师门,就已经算计上他了。 颜明河此生最恨被胁迫,也最不耻这种行为。 “拜师要诚心,这样的诚心老子真受他不起。” 颜轮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晏楠时这次实在是错大了。 你对谁耍心眼不好,偏偏算计我爹,真是太没眼色了。 你要是真心实意要拜这个师,哪怕当场给拒绝了,大家日子过一起,日子长了你究竟怎样的心意,旁人也不是没眼睛看不见,我爹不假颜色,我也会帮你说上两句好话,这才是真的诚心。 而且平时你要学什么大家谁有防着你,不告诉你的。 现在事情闹到这样,颜轮也怒了,救你命,还带你出去见场面,家里现在倒养出个白眼狼。 晏楠时在门口跪了三天,好巧不巧,这三天里还下过一场雨。 颜明河下定决心的事,别说三天,就算三年,算计他,你跪着就是活该。 晏楠时跪着的还是真正的大门口,人来人往,街坊邻居都穷可怜这小子。 这就真是有心算计了。颜府上大大小小不少院子,怎么说拜师不堵在老师的院子门口,却堵在大门,那是让街坊邻居用口水淹死人的。 颜明河不吃这套,名士风采,那么多年了遇上个和他耍心眼的小后生,他脾气乖张,也常常不假人以颜色。区区几个三姑六婆长舌妇,他真不放在心上。 要跪让他去。 拜师也是门买卖,师父想教,徒弟想学,没有说一方强要另一方就一定要给的,双方都是平等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颜轮到底后来还是把晏楠时劝起了。他老子是长辈,可以对小辈不假颜色,但是他,虽然心里也不屑的很,却还是要劝一劝的。 “兄弟,起来吧,我家老头子下定心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看他还一副不为所动的正人君子样,颜轮也不给他留脸了。 “大兄弟,咱给你指挑道儿。” “世兄请讲。” 颜轮现在看他这副恭谨的样子,就来气,这人真假。 “你这跪的地方不对啊。” “啊?”还和他装傻。 颜轮嘴上也损了。“你这跪的地儿不是拜师,跪大门口的那都是私孩子认爹来的,进不了里面的院子,只能在外面跪着求老爷认主归宗。” 晏楠时脸黑了,他才不想换个爹。 颜轮最后还是给他留了面子,没给再踩上两句,像是没事人样走了。 这件事过后,白川特别气愤。 “颜家欺人太甚。” “算了,白叔。”晏楠时苦笑,是他自己理亏。 原本颜明河救他照顾他,就是份不轻的人情,是他自己做事不厚道。 当时父亲在时所谓的一众故交好友,一旦落势后,鸟雀状散去,求过的叔叔伯伯们要不将他推却,要不干脆出卖他。只有颜明河不动声色保护了他那么多年。 这次是他做错事了。 再回到颜府,一切供应照旧,只是连仆人见着他都没了以前的客套。 颜府两位公子,司空维本就是沧浪盟的人,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并不常见,颜轮这后来却常常不见人,说是去外面做事了,也不再叫上自己。 晏楠时这才尝到个中滋味。 颜轮此人又怎么会觉得他好相处,他看上去好说话只是他想让你觉得和他好说话,要是他不想和你说话,也和颜明河一个样,连他人你都找不到。 这样的冷板凳坐了快两个月,白川叔是一肚子牢骚,晏楠时却是虚心安宁的在自己院子里练功,偶尔也会流露出些愧意。 人都是处出来的,晏楠时的表现都在大家眼里,时间长了,也会觉得,这人的确有时不厚道,但总体来说,知错能改,这样年龄的青年人真不多。 江湖上的后辈,都拽的很,听不得人指出错误。或者就是面上听了长辈教训,背后却还是个老样子。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年轻人更不怕犯错,怕的是有错了还死命不该,那就是庸才了。 就这样颜家人也总算给了晏楠时好脸色看。其实本来,接了人家的遗孤,既然接了手,他们也没有亏待的意思。 更兼难说话的颜明河一脸的好心情。 他家闺女回来了。 颜家闺女要回来了! 周末番外 曾经二三事(上)在线阅读 周末番外 曾经二三事(上) 肉文屋 / 周末番外 曾经二三事(上) 周末番外 曾经二三事(上) 第 6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6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6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6 章 有江湖的地方,自然就有一个所谓的江湖排名。 无疑,真正的武林人士心中,它代表着毕生所求,一个不能吃不能穿的排名拥有着巨大的神意义。 晏楠时的乌合之众下属们就出主意,极力鼓动他去武林大会上夺得一个名次。 而晏楠时本人却不置一言窝在家里。 绫姬调笑他:“这样真不要紧?拿我做借口,白川先生呀,更是要把我打作红颜祸水了。” 晏楠时也笑:“这样的红颜在,哪怕是丧失了斗志,也是意料之中。” “油嘴滑舌。” 绫姬也随他去,晏楠时铁定了心,就是不出头。 一个门派的兴亡,主要靠的是人力财力,说起财力,晏楠时都发不出工资,说起人力,后面跟着的队友都是猪啊! 人力物力硬件都不足的情况下,谈什么江湖虚名,晏楠时武功的确不算差,作为拭音阁少主,单体攻击绝对过硬,但是这时候出名,是提醒着仇家,这里有个漏网之鱼吗 躲在家里,一耗从春节又过了两月。 前一世的这个时候,晏楠时也是躲在家里避风头,不同的是,绫姬给他出谋划策,告诉他一个组织要周转的开,最基本要有资金在背后支撑。 那时候夫妻一合计,干脆趁这个时期做起小本生意,一边发家致富,一边取得现实资本。 这一世么…… 绫姬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真正的无作为。 重生到现在,有过各种犹豫,是继续上一辈子的自由随,还是…防微杜渐,完成这一世的小圆满。 绫姬犹豫过,然后,释然了。 如果晏楠时这一世并没有像辉煌过,只能太太平平和她相守,这样的团圆,于晏楠时来说,他会快乐吗? 人生有着各种完满,有家庭的,个人生涯的。 上一世的绫姬作为一个个人来说是完满的,作为女人来说,结局却是不完满的。 然而,她还没有那么自私,即便重生后,她也没有想过用晏楠时事业生涯的完满来换取她作为女人的完满。 各人各命吧,今后的事听天由命,她不争,最后做的决定就是认真过好眼前每一天就好。 虽说不会妨碍着晏楠时置业,但绫姬却再也不会去做助力了。 她要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上辈子到对丈夫死心才想通的事,这辈子她要为自己好好活。 三月伊始,澄桥垂柳。 若是还在她当姑娘的时候,定是褪下旧冬衣,换上春装明艳的颜色,吟诗也好,结社也好,都是最惬意的时节。 而今嫁作小门小户的妇人,郎君躲在家里不出,绫姬知道晏楠时是在韬光养晦,只是这年头,男人不出去做事,家里就揭不开锅,没的生计。 也难怪以前她会催着丈夫去做生意。 这天在院子里纳鞋底,因为男人回来了,赵氏也避开不常来,这样一边纳鞋底一边可以说话的也只有自己婢女香儿。 “夫人又要做鞋啊,上次才做了。” 绫姬笑过,“左右无事,想你家老爷这么长久在外的,鞋磨破太快,不够用。” 做小姐的时候,她“左右无事”就是绣绣花弹弹琴,现在么…… “你家老爷呢?” 说的是晏楠时。 因为自家闭了院门,就两个正经主人,自然按这个时代的习惯,男主人叫老爷,女主人叫夫人或太太。 香儿是个圆脸丫头。“老爷一早出去,说是中饭不回来用。” 这样啊。 绫姬揉揉头颈,这些天老是没胃口,多费神些就老爱打盹。 香儿张了张嘴,又合上了。夫人这像是,怀上了? 算算绫姬的月事,的确有一个月没来了。 作为一个忠心丫头,香儿还是提了嘴。“夫人不会是?叫个大夫来?” 眼神微妙,明眼人一看就懂。 怎么可能? 绫姬好笑,上辈子晏楠时在家多待了那么些时候,要没孩子还是没孩子。 她就是没有子孙缘。 “不过是累了,看什么大夫呀。” 月事什么的算不得准的。 她以前和晏楠时感情好的时候,也盼望着两人的孩子,为着月事失准,草木皆兵过几回。 香儿却是坚持劝要找个丈夫,旧式的女子一靠丈夫,二靠儿子,怀孕真是大事。 真是拗不过她。 找了一郎中诊过,大夫拍案确诊。 “恭喜夫人了,有喜了。” 言下之意,给喜封吧。 绫姬当场愣了,全没注意到大夫的明示暗示,倒是忠仆香儿回过神来封了银子给上。 这点打点人时候用的小银子香儿还是有点自主权。 怎么会有孩子呢? 上辈子,诚心盼着孩子就是不来,这辈子,她虽然做着随遇而安的准备,但是孩子…… 是真没在计划内。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想通的事。 这对夫妇生理健康,感情和睦,上辈子先是两人光顾着置业没力,到了有事业了,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更少。 到这辈子,两人的先提条件没变,只是绫姬没有再催着丈夫出去成业,待在一起的时间一下子就长了。 于是,就这么…… 绫姬还是有些崩坏。 有些心虚。“要不是误诊了?” 香儿有些无奈,“夫人!这是盼不来的好事呢。” 对,是盼不来的好事。 这时代的女子那个不盼着子嗣多。 绫姬木然点点头,还是被这消息打击的有些懵。 不过也就过了一会儿,绫姬算是回过神了。 既然有孩子了,又怕什么呢,好好养就行。 麻利的托人给娘家颜府送口信,又等着丈夫回来。 颜府办事,相当牢靠。 到下午,绫姬的嫂子身边的钱嬷嬷带着两个丫环给送上补品。 “老婆子给姑问好,少说了,今日来的仓促,打明天过来。” 颜府里的称呼又有不同,颜府最大的是绫姬的父亲,那是老爷,绫姬的哥哥颜轮是少爷,绫姬的嫂子自然就是少了,绫姬没出嫁前叫姑娘,出嫁后叫姑。 虽说做了小门的平家妇人,昔日贵族世家的待人接物,绫姬还是没有放下。 使了眼色,让香儿去搀起钱嬷嬷。 “嫂嫂太客气了,嬷嬷走了一趟也不容易,香儿还不让你嬷嬷坐着。” 钱嬷嬷先是谢过座,她是绫姬嫂子的人,不是颜府的旧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绫姬毕竟是嫁了人,娘家现在的管内院的是嫂子,她虽说是颜家姑娘金贵,现在也不比以前了。 还是客气好。 到绫姬的嫂子这里,女人靠丈夫,讨好丈夫,只要绫姬不对她指手划脚,她也乐得客气。 笑话么,哪有出嫁的姑在回娘家争权的,哎,说是娘家,绫姬在娘家连个正经的娘也没有。 她老头子和沧浪盟的司徒,哎…… 钱嬷嬷见绫姬虽然是家境一般,但待人接物从容,不小家气,也是舒了口气,还好她家小姐没遇上个难弄的小姑。 又记着小姐吩咐过的话,愈发客气。 也就是和出嫁的姑聊聊娘家的事。 钱嬷嬷说话仔细,净说些家里人都想着姑,家里一切都好,姑有了孩子总算是有了盼了。 不说颜家其他事,现在后院掌权的是绫姬的嫂子,说管的不好自然不行,夸的太好,让绫姬触景伤情,反感了自己小姐也不行。 在双方都和气的氛围下,这次见面都算满意。 见时候差不多,晏楠时过一会儿要回来,钱嬷嬷见势告了退,绫姬说道:“今日走一趟真是辛苦嬷嬷了,香儿多送你嬷嬷一会儿。” 身份使然,她端着架子说这话没错。 等晏楠时回到家的时候,见到几上摆满了红纸包的礼物,有些惊奇:“这是有喜事呢?” 香儿机灵的回道:“老爷,是您和夫人大喜。” 晏楠时也一时没回过神,等回过神,绫姬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他那傻呵呵的眼神。 “我这是要当爹了?” “是了,孩子爹。” “同喜啊,孩子他娘亲。” 初为人父的晏楠时实在是激动的像个傻小子,一连几天都乐此不疲口头上用“孩子他娘亲”来调笑绫姬。 看着他那傻样,绫姬都有些无语。 我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绣花枕头的二傻! 事实上,对于晏楠时来说,他实在是个再倒霉不过的人了。 出身是武林大门派的世家公子,明明受的是诗书礼乐的高阁教育,偏偏要亲眼目睹家门不幸,身世浮沉,背上一个虚无缥缈的光复大业的使命,然后为了这个使命,被迫和与自己所受教育格格不入的三教九流搅在一起。 原本以为这群乌合之众就算做不了正事壮壮声势也好,哪知道这群人自说自话逼着他去武林大会送命。 大概这些年,对他来说好事也只有和绫姬的相守,然后就是现在要做父亲了。 到底晏楠时本身不是蠢人,兴奋后,冷静的思考过,对绫姬说:“以前就我们两个,以后有了孩子,却是要正经的打算了。” 然后真的被激发了,向绫姬的哥哥借了本钱,早出晚归做起生意。 绫姬咂舌,原来这个劝进,本用不着她多嘴。 怀孕带给绫姬又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就是,白川老先生看她也算和颜悦色。 “这很正常,”绫姬的大哥颜轮借口路过来瞧瞧妹妹,“媳妇有孩子了,婆婆看媳妇的眼神都会好的。” “哥……” 哥,你真是,人生的大赢家。 女人有了想要的孩子,心情都不会太差。 绫姬的心情也不差。 “得了,我回去了,你过了好,爹也总算可以放心了。” 颜轮哼着小调,走了。 明明一个风流公子,何必弄得一身痞气。 都说三代不出舅家门。 绫姬担忧的抚着现在还看不出动静的小腹。 这个孩子真是可担忧的。 孩子的舅舅是这个样……然后再回忆起孩子他爹这几天激动的愣头青样。 一时绫姬难见的好心情也付之东流。 第 6 章在线阅读 第 6 章 肉文屋 / 第 6 章 第 6 章 第 8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8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8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8 章 据说,封建的年代妻子怀孕了,不能给丈夫解决生理,于是就要主动给丈夫纳小,名之为贤惠。 “什么你真要替大哥讨小?你是魇了啊,”赵氏自觉声响太大,忙压低声音,“是你想的,还是大哥自己要的?嫂子你还怀着孩子。” 绫姬很平静。“这事是我想的。” 赵氏还待开口,绫姬忙打断了她,“大户人家都是这么做的,小妾又怎么样了?” 赵氏其实很想说,那是大户人家呀,咱们这样的人家,小门小户的,嫂子你佣人也只有一个,还讨小呢! 正常人家的姑娘,谁希望和别的女人用一个丈夫,哪怕时代教育三从四德,要不妒。 要是丈夫提出的,妻子们大多只能忍气吞声接受了,丈夫自己不提出,谁愿意主动提。 夫人啊,你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对赵氏,绫姬的解释以搪塞为主。 赵氏和她的关系算不上交心,只能算说得上话,更多的这时候涉及到赵氏本身的利益。 她们的丈夫们名义上算是义兄弟,目前家境也算相似,比起交心,她们更像是同僚。 现在绫姬这么做,要置赵氏于何地啊。 这样的前例在,以后她要是怀孕了…… 赵氏是打死也不会松口给自家那死相讨小老婆的。 绫姬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考虑。 不足为外人道。 同样表示不同意的还有颜家大哥。 和赵氏想的一样,他也觉得这事是晏楠时的主意。 哪有女人那么不计较的。 气势汹汹跑去给妹妹撑腰,正好那个“欺负”人的负心汉不在——晏楠时卖力的在为老婆孩子挣钱。 没有逮到当事人,只能慰问一下妹妹。 “这事儿,你别放心上,你怀着孩子呢,别动气。他要欺负人,有娘家替你撑腰。当初我就说,他不是个东西……” 绫姬愣了下,好半天才意识到大哥是以为纳妾是晏楠时的主意。 先替晏楠时说两句好话,澄清下。 “不是他的意思,他还反对呢。这些是我的意思。” 闹了半天是自家妹子出的馊主意,颜轮花了半晌才勉强接受这个现实。 “你是怎么想的,这种事……” 你现在还没有嫡子,也保不准这次生的一定是儿子,对吧? 这时候讨小老婆,你是想整出个庶长子呢! 你还是我那个头脑清楚的妹子么。 这时候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绫姬对自家大哥全盘托出。 “不过都是妾氏而已,那些女人就算生了孩子,管亲娘只能叫姨娘,管我才叫娘。” 我现在霸着晏楠时一个人有怎么样,到时候他是不纳妾,他直接娶二房。 二房是侧室,正室太太预备役,就等着正室死了,可以直接扶正。 这么说吧,妾是完全掌握在她手中的,无论是妾本人还是妾生的孩子,遇上二房,却还要给些面子,没得那么好掌握。 与其到时候无法控制,还不让现在就全放在自家手上。 妾氏和侧室在一起就比照上了,在正室面前,她们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早几个月绫姬也不怎么做,现在要有孩子了,她是无所谓,一个人过好日子就行了,但是孩子,她必须保护给孩子应得的东西。 颜轮自然不会想到现在他极看不起的臭小子晏楠时将来会真有到完成他那个虚无缥缈梦想的一天,也自然很难想象这个臭小子有一天会那么大胆。 还是不同意着。 最后还是嫂嫂说了好话。 “咱家姑娘有自家的想法。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户人家都这么做,有个妾又怎么样了,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咱妹妹是最有主意的,还不都死死抓在手里。” 当然绫姬烦恼的还有一个原因,当时晏楠时娶进二房,默认着二房的所作所为,最后绫姬避了出去的时候,就有人说绫姬善妒又无子,证据是晏楠时那是都没个妾。 她上辈子就是和大家的想法一样,谁都不愿意分享丈夫,特别还是一个一心一意爱着的丈夫。 丈夫不提她不主动,丈夫要是提了,她也会接受。 但是最后结果是,晏楠时没有小老婆,大家都说是绫姬善妒。 以绫姬的个自然不会理会这样的流言,但是孩子呢?这个年代,孩子有个品不好的生母对于本人是一种很大的否定。 特别是女孩,要是有个名声善妒的母亲,今后嫁人也会受到影响。 没个婆婆希望自己媳妇是个妒妇,虽说婆婆们自己年轻的时候都有过吃醋的小算计。 绫姬现在腹中这个还不知别的孩子,她不希望孩子为了生母的缘故背负上什么。 小妾有怎么了,庶子有怎么了,处理的好也可以成为嫡子的助力。 事情全看本人如何掌握。 纳妾这事不仅仅要夫人松口,另一个主要当事人的意见也不可少。 晏楠时还正沉浸在由孩子的喜悦中,亢奋的挣钱养家,这天回到家,被妻子放在屋里的红包——小妾一枚,眼波含羞的,等着伺候。 这是谁伺候谁呀。 晏楠时逃也似的找到绫姬,满是狼狈。 看惯了他那张俊脸作出的各种正经相,怀孕时期心情起伏较大的绫姬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 见妻子笑了,晏楠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什么时候见女人会害怕了。 咳嗽两声。 “那谁,怎么回事?” “前些天不是说过了,我现在有身子,不方便伺候,那个是翠枝,是个良家出身,家里兄弟姐妹太多,我做主问过她父亲才来的。” 晏楠时有些不乐意。 他是真不乐意,这时候他对绫姬感情还深着,又要有生命中第一个孩子的喜悦,整天外出挣钱不说,回到家哪有力在想到小老婆。 有不好给妻子说狠话。 “这些事你就别心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把孩子养大。” 绫姬翻个白眼,她也想呀。 还不是因为你。 却是酝酿了下感情,嘴上是这么说的。 “就是为了孩子,才更要这么做。” 晏楠时不解。 绫姬吞吞吐吐:“这……我总怕咱们孩子孤独,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要是姨娘有了孩子,将来也让孩子们互相做个伴。” 从这么欲说还休的语气中,晏楠时是想到了,的确,这个孩子,真怕他孤独。 晏楠时所背负的使命,其实可以说危险不过,混迹江湖,刀头舔血,说不准就被仇家盯上,有今天,说不定就没明天了。 如果他死了,阿绫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要怎么生活? 特别要是这还是个女儿,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将来出嫁了,受委屈了,谁替她出头。 比如绫姬,颜家虽然只有两个孩子,但还能互相扶持。 要是他的孩子是个女儿,未来还成了唯一的女儿,孩子要怎么自处? 不是觉得自己一定死,只是万一,有了孩子总要周全。 女孩的话,就算是庶兄弟也算娘家有人。 男孩的话,绫姬那么周到,庶兄弟也可以是个助力。 毕竟是封建思想的男人,这么想着,也默认了小妾的事。 晏楠时给足妻子脸面,过了几天才过去。 绫姬好不放在心上,不过就是晚上少了个伺候她双身子的人。外间香儿还睡着等着她吩咐,出不了岔子。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绫姬委屈,暗地里记上的却是晏楠时。 老婆怀着孕呢,名目张胆纳妾。 赵氏来看绫姬,见她脸色如常,却是打死也不相信她真如表面那么平静。 这事说来也神奇,因为过了个把月,绫姬主动给纳妾的做法,竟然有了预言的成功防御。 事情是这样的,这一年武林大会,晏楠时的一群乌合之众手下们都盼着少主重振拭音阁威势。 三年一次,不容错过。 哪知道这小子先是窝在家里装死,而后不务复兴正业,做起无关紧要的生意来了。 众人窝着火,同样有个姑娘她也窝火,原本在灵州做潜伏任务的,急得直接赶了过来。 她表面目的是来劝晏楠时去夺功名的,不为人知的其实是她喜欢上晏楠时。 一个长得好,有本事,个不错,将来也有前途的男人,要说真有不少姑娘会为他心动。 特别江湖姑娘,大胆,敢于追求。 这个叫做姚红玉的姑娘,习惯使九节鞭,穿一身张扬的红衣,分外有着不羁的美感。 麻利的独身小女子一个,驭一匹白马,从灵州一人赶来。 也不事先通知人,直接风风火火的找上门。 白天家里男人出去,家里就只有三个女人。 绫姬是女主人,又安着胎,香儿那时候正出门买菜,剩下只能让那个叫做翠枝的姨娘开门照应。 “你谁呀?”翠枝开门吓了一跳,她是良家女子,真没有见识过江湖人。 眼前这个张扬的江湖女子,面容明艳,只是浓眉大眼神却略破坏了女子的柔感,却很是英气。 “我找我大哥。” 谁你大哥呢? 翠枝皱着眉头,好半天和她话说顺了,夫人说让她进来,也不好拦着。 来找晏楠时的女人,翠枝有些不乐意了。 又是打哪儿来的狐狸。 她是小妾,守着本分,夫人是不肖她嫉妒,能得夫人宽容日子好过她已经谢天谢地了,但是这不影响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本心。 她也是有独占欲的,夫人是提不起胆子嫉妒,但是再有外来的女人来,她还是要维护自己的。 其实翠枝看姚红玉不顺眼,红玉也同样不是滋味。 她抱着一颗少女心,热火着一赶千里路,结果现实浇下好一盆冷水。 心上人还是那个心上人,只是……他的后院里住着一个怀孕的妻子,一个娇媚的小妾。 妻妾,都全了号。 红玉姑娘心里不是滋味。 绫姬随和的让给红玉看了茶。 红玉却是毫不客气,开门见山。 “我义兄去了哪?” 所谓义兄,其实都是江湖说法,江湖儿女,见到男的都喊大哥,看见女的叫妹子。 就像上大街上问路喊声大伯一样,红玉这个义兄的称呼真是厚着脸皮来的。 绫姬也不在乎。 “他出去了,男人的事我也不好多问。” 找个说法,滴水不漏。 红玉很不屑的小声嘀咕:“无知妇人。” 绫姬装作没听到,心想,妹子你也是女人吧。 有本事别小声嘀咕啊,你说的大声些试试。 红玉自然不敢明着得罪心上人的妻子。 她以为自己城府很深,表面对绫姬客套,背地里暗暗挖人墙角的做法实在高明的很。 哪知道对于宅斗经验丰富的绫姬来说,红玉姑娘的心思就像是全写脸上的。 对于这么个对她带着敌意的姑娘,绫姬只是为她叹息啊。 晏楠时你造孽啊。 可惜了这么个青春年少的姑娘。 妹子啊,要是你头脑清楚,真是该清楚,喜欢晏楠时没有什么好处。 他已经有了妻子,你的身份也够不上被娶作二房。 这般肆意盎然的生命,如一瞥艳影划过江湖的天空,何必为了这么个有妇之夫浪费了青春的颜色? 红颜常易老,自由任的生命从不该被锁在□内院慢慢褪色。 换句话说,现在红玉着急着和晏楠时的女人们别苗头,她的出身,将来也只谋求的到晏楠时小老婆的位子。 真是得不偿失。 这么想着,虽说红玉对她还是带着敌意,绫姬却是放开了,也不想为难这姑娘。 给她吃了顿饭。只是这姑娘实在是个任难说话的样子,绫姬也没觉得自己有欠着她,不为难她是心开阔,但也犯不着勉强自己和她说话。 借口累了,回房休息,反正她怀孕了,没人能强迫她什么。 这一歇到晚上,晏楠时回家。绫姬倒是有些惊奇,这姑娘,没人和她搭话,竟然一个人干坐了一下午。 真是个……执着的人。 第 8 章在线阅读 第 8 章 肉文屋 / 第 8 章 第 8 章 第 9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9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9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9 章 看到姚红玉忽然从灵州跑来,晏楠时回家时候也莫名了。 “这是?” 绫姬没好气的看他。“还不是来找你的。” 晏楠时怔了下,然后脸色一黑。 小心的瞧了眼绫姬,不像是生气,心说还好。 “这是在灵州的探子,兴许是那里有事。” 有什么事呢?无非是劝少主称霸武林,赶武林大会上打遍天下无敌手,顺便谋求一下姑娘自己的终身大事。 晏楠时是个君子,起码是这个时代礼教下的君子。对待女子都是客气的,哪怕心里觉得她在胡闹。 在妻子面前他没说什么,但是不等于他对这个胡乱跑来骚扰他的妹子心里没意见。 绫姬也瞧出他这心思,哎,在男人面前说其他女人的坏话是最傻的,只会显得自己尖酸刻薄,特别这个其他女人还喜欢自己的男人。 最下乘的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说对手的坏话,贬低对手,顺带毁去自己形象。 中等的便是一面抬高对手,同时悄悄的把自己抬得更高。 绫姬对这种腻歪事本不屑一顾。 外来的女人,本不需要她出手,她是结发元妻,她该是体面着优雅着,下面自有人忍不住替她出头。 她行得正,站得直,背着正房嫡妻的位子,老公感情融洽,肚里还有个孩子,端的是名正言顺,内院地位无人动摇。 看到晏楠时回来了,呆坐一下午的红玉回过神来,兴冲冲的跑来给晏楠时见过礼。 “阿哥来了,红玉见过阿哥。” 红衣少女俏丽丽的说着话,犹如黄鹂清脆儿响。 这刚才给晏楠时扣去的影响分就这么又回来了。 因而他说到:“你一个女孩家怎么就跑了千里的路。” 全然是担忧了,没有半点责怪。 “早听说嫂子有了身孕,红玉就是来看看嫂子。” 绫姬听了好笑,姑娘你确定不是到了这里才知道情郎有个怀孕的老婆的事吧,你都郁闷一下午了。 她也不戳穿,横竖天塌下来,她是孕妇,孕妇最大,要顶也不是她顶在最前面。 顶在最前面,地位宠爱直接受到影响的翠枝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极是希望夫人发个话赶走这狐狸,但是夫人稳重的很,她想说话,这场面上她是个妾没有说话权。 只听得晏楠时和红玉两人继续叙旧。 “到了这里不妨多待些时日,家里也是有地方住的。” “诶,那好,我就是等着看侄子出生来的。” …… …… 翠枝听得光火,气全记在红玉头上。 狐狸! 场面上她说不了话,暗暗打定主意,到晏楠时来她房里的时候想个法子诋毁红玉。 绫姬早上看出了翠枝的心思,叹了口气,到了自家院子就是自家人,只要她太平,也是希望她好过些。 也是怕她冲动了,做出格了,那绫姬也保不了她。 虽说希望她稍稍闹点事把外来的不知底细的女人排挤走,但是也是不希望她一起被赶走。 出言和晏楠时说:“你们兄妹今日叙旧,我就不多陪了,待会儿我让香儿都烧些酒菜来。” 晏楠时这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想到,刚才和旁人聊了起劲,竟是有些忽略妻子。 话语里也软和下来,“你要是累多歇息着,别多心。” 绫姬温柔一笑,搭了翠枝的手,打着帘子出去了。 到了房里,翠枝伺候着绫姬坐下,奉了茶,嘟囔着:“夫人就是太仁慈,妾看这义妹,真不是……” 绫姬笑:“你觉着她不是好人?” “可不是,”翠枝赶忙打小报告,“哪有未出嫁的女儿抛头露面一个人赶路的,还穿着一身红,这那是好人家的。” “江湖儿女么,不拘小节的。我倒觉着这姑娘率的很。” “夫人!” “不过是说说,翠枝,你也是咱家的人。一家人不说二话,你要真看不惯她,当着面别给她难堪,就当是老爷的面子。” “……妾身…知道了。” 劝也劝过了,但见翠枝还是一脸“总要给这小妖点好看”的表情,绫姬也无奈了。 好言不劝该死鬼。 这位妾氏,她的前程自己看着办吧。 没有人需要对别人的人生负责,提上过一句,就是仁至义尽了。 红玉既然在此地住下,绫姬也只能对她客气。 这个自认的义妹,算是……半个小姑子。 自古有这么个说法“姑婆妯娌”,可见丈夫的姐妹一定程度上和婆婆一样,对两个人的婚姻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力。 这就是中国式的婚姻,明明是两个人结的婚,却是一大家子的事。 不说远的,绫姬对红玉还算客气,吃穿只要她家有,绝不亏了红玉。 只是这红玉忒不识好歹。 譬如晏家此时并不富裕,就算是有绫姬这么个重点保护对象,也不过是向赵氏买了三只母**养院子里下蛋吃。 初时怀孕其实想吃的真不多,只是到了六个月后,绫姬饭量一下变大,虽然有娘家时来接济给送些钱物吃食的,嫁了人终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有时绫姬宁愿不向娘家开口。 荤食吃不多,瓜果却可以都用些。 红玉在晏家做客,自是不会亏待了她。 但是前提家里吃什么也给吃一样的,不会故意慢待了人,家里吃不上的也没法要求。 正面她不说,背地里却是暗损绫姬的名头。 红玉即在晏楠时手下做事,与晏楠时一众手下,自是认得。 众人中不乏年轻未娶妻的小伙,见了红玉不免有大献殷勤讨好的。 有小伙关心她道,“红玉妹子,这些天脸色不太好。” 红玉摆摆手,“别提了,都没吃饱饭。” 大惊。“怎么会连饭都吃不饱?” 此时红玉作欲说还休装。“莫提了。” 但是过了半晌又会幽幽吐露心事。 “我住在大哥家呢。嫂子……怀上孩子了,兴许是心情不好。这一天也就晚上看到大哥时才吃得上。” 天地良心,穷人家伙食的确算不上好,但是姑娘你果真没有夸张的成分? 总不见得人家为着你每天大鱼大的伺候着。不说其他的,姑娘你在灵州和群大老爷们抢大锅饭吃的时候,难道就每顿大鱼大了? 可无论如何,红玉口无遮拦在外诋毁着绫姬,又突生诽谤,说是晏楠时妻妾终日争风吃醋,后院好生不安宁。 究竟这后院是谁来后才不太平的,啧。 “我的好夫人唷,那贱蹄子是蹭鼻子上脸,你倒是大气,她却是到处说我们坏话。这街坊,都传遍了。” 翠枝不比绫姬,出身小户也有好处,回家得个消息是再快不过了。 红玉这事儿闹的,不但是拭音阁的人都知道了,连邻居街坊都拿晏家俩小娘子作笑柄。 “这事儿关起门不就全听不着了。” 翠枝急得满头汗,真不知道夫人是真不懂还是怎么了,女人的名声那是比命都重要了。 晏家一妻一妾,不说好的像自己姐妹,却也相安无事。如今都得了妒妇的名,以后怎么见人啊? 封建社会,女子名望大过天,难为翠枝不这么想就奇怪了。 绫姬不放心上,实在被翠枝闹烦了,敷衍道:“别人说的再多,老爷信么?” “现在是不信,可是三人成虎,夫人,不可不防。” 绫姬自有主张。 却也不会和个妾说的那么清楚。 现在对付外来的女人,她们自然是一边的,但是绫姬才不想什么都和妾说,万一培养出个心机深沉的小妾,她自己真是不要安稳日子了。 后院闹不到,她无所谓晏楠时找多少小老婆,但不等于她会默认她的地盘上整天闹不太平。 就算为了孩子,也要创造个干净的环境,后院乌烟瘴气没的带坏孩子。 细细想了下,红玉这招真是狠,直接把两个女人都给诋毁了。妻妾争风吃醋,最不好说对错的,通常各大五十大板,红玉这是上赶着把晏楠时后院的女人都一网打尽。 然后她就胜出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她真想成为这家的主母,谁会希望自家在外界名声不好。 她毕竟是有所顾忌的。 绫姬有些惆怅,初时觉得红玉虽说和她不对眼,但还是个快意恩仇的率女子。 真想不到,这女人为了达成嫁给情郎的目的,原也是可以那么丑陋。 说来说去还是晏楠时造的孽。 男人就是喜欢情哥哥情妹妹的,稍有些资本,干妹妹就一大堆。其实所谓的干妹妹,说是兄妹,难道就真没有一丝半点的暧昧吗? 他这算什么,吊着人家姑娘?姑娘家有几年青春可以让人耽误? 到了正式要动手,绫姬却也不会手软。 理解归理解,下手一样下。她是理解对手是个无知为情所困才变坏的少女,可谁会理解她作为母亲维护即将出生的孩子的利益。 换句话说,她要是被红玉赶出后院,她真不在乎,顶多又像上世自生自灭,也自由自在。 但是有了孩子,谁希望自己孩子从正常婚姻的婚生子变成被休弃妇的遗弃儿? 第 9 章在线阅读 第 9 章 肉文屋 / 第 9 章 第 9 章 第 10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0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0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0 章 戳穿谣言的办法有许多种,最简单的叫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目下来说,绫姬就一呆着内院的女子,活动又不如红玉一跑江湖的,的确不可能等到有自己出去澄清的一天。 好在绫姬实在不觉得有着急,后院宅斗与其凭借口舌算计,不如用硬条件来比过。 绫姬上有丈夫宠爱,背后又有家族支撑,又有孕妇的天然保护伞,要是一有外面的女人来和她丈夫她就马上跳脚,那也实在不成气候。 绫姬实在不急,为今第一要务,把孩子生下来才是要事。 自管自过着日子,期间还悠闲的回趟娘家去赵氏哪儿坐坐串门。 她既然不急,急得自然就是姚红玉了。 红玉在本地有一个熟识的尼姑,居妙仙庵,号慧静尼。 古时的道姑尼姑,都隐晦的有变相皮生意的意思。 慧静尼,畜发,戴着帽子将一头乌黑的青丝掩住,长相端的是秀气,只是一笑起,全然没有佛门清净的意思,浑然的风尘味。 正如绫姬觉着红玉现在所出的损招不似先前她平日磊落爽气的个。红玉要是觉得不高兴了,以她快意恩仇的脾气,绝对是巴不得冲过来给对手两个巴掌。 这迂回损的招,全拜这位慧静尼。 慧静尼的原话,但凡妻妾心中没有疙瘩是不可能的,这个妻妾争风吃醋怎么也让人信上几分。 至于说正房小气,不给伙食,当时社会平常老百姓吃不饱的多,来了亲戚不给招待的例子也太多。说谎打谣言就要挑符合大众心里的说。 这么一来,是晏楠时后院有多少女人,全给弄臭了。 红玉听得战战兢兢,一辈子就没这么害过人,“那要是把正房夫人逼急了,怎么办才好?” “傻呀你,”慧静尼点了下红玉的脑门,“就要她跳脚了才好,我们才出得了后招。” 于是红玉等着。 四处街坊都传遍了晏家小娘子不贤惠的谣言,偏偏正主自家关了院门日子过得好着。 这么一来,反而倒是做贼心虚的红玉更慌了神。 又找了慧静尼,语气里颇有找她算账的意味,“你倒是说说,现在该怎么着吧?” 慧静尼眼珠一转,“你和平常男人一般出入,那两个女人有怎样,空有名分,比得上你整天可以在他身旁。”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红玉真觉得空有名分不怎么样,也不必急着像现在这样。 说到底还是她贪心,但凡女人都有情感洁癖,红玉要谋求个小老婆位子容易,她是要直接把大老婆一起赶了走。 身世过硬,又怀有子嗣的大老婆哪有那么好打发。 红玉叹气。 慧静尼恨铁不成钢,“你要这么丧气,还是早些放下的好。让你那心上人拱手送人。” “既你这么说,倒是给出个主意啊。我听了你的话,谣言也是散了,最后人家坐在那位子上稳着呢。” 慧静一下气短,她还真没想到什么。 脸上挂不住,“你要真行,别和我抖威风啊,直接去劈了那大房太太和小妾去!” 现在话又倒过来说,慰藉红玉说:“那有孩子的正室又怎么是容易扳倒的,这事儿咱们要从长计议呢。” 红玉也没有想和她闹翻的意思,她在本地能出主意的还就只有这一人。 偏偏这智囊损有余,成事却不足,现在更是气急了昏招跌出。 “我看,你们既然吃住在一起,这事儿就容易了。” “怎的容易了,你刚还说正房有了孩子不好对付呢。” “谁说就难对付了,还不定生的下来。” “你……”红玉倒吸口气。 慧静小心的看了看周围,低声道,“这女人生孩子,那次不是凶险的,上鬼门关转了圈,说不准就一尸两命了呗。” 这是要杀人啊! 红玉大惊失色。 “怕什么怕,你在江湖上走手上就没沾过人命似的。” 半晌,红玉怯怯说了句,“我是听说,没出生的小孩怨气最大,总是不像被小鬼缠上。” 能这么说,就是心里默认了这件事的可行。 “你呀,别错失良机了。都吃住在一起,正房身边也就一个丫鬟照顾着,她一个人哪能忙的过那么多。到时候就算出了事,找责任也是她失了责,还有一个小妾顶着呢。外面不是正穿着妻妾不合么。” 慧静都说的这么透彻,也由不得红玉下定决心了。 “既然这样,就这么办吧。” 咳,要是晏楠时知道他在外转悠风流潇洒惬意暧昧的时候,那些情妹妹一个个算计他的孩儿,真不知道该什么心情。 活该! 可另一当事人,绫姬却一点也不活该。 颜家曾经也算江湖上有名,就算现在退下了,也还和沧浪盟有着联系。 这江湖女子的毒辣,绫姬也是听说过。 不比寻常人家妻妾斗,江湖女子的自由更大,又身怀绝技,常可以快意恩仇。 要是大户人家,就算想下毒害正房太太,期间要经过的人手太多,大家都盯着,但江湖人却偏偏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下毒的手段档次本不在一个等级,人家江湖人是把它当做吃饭的家伙,毒不死人死自己。平常人,唉,咱们只会毒耗子。 有个不怀好意惦记着她夫君的江湖女子住过来,绫姬要单纯的把一切都寄托于红玉的良心,那她就活该死了。 都吃住一块,平时也做什么事也不避开,这样的信任都是看在晏楠时的面子上。 可要是绫姬不防备一下,她就白在颜家长了那么多年。 先说红玉带着配好的药回了晏家,专捡了天晏楠时出门的一天。毕竟是害人,紧张的很,神智也有些浑浑噩噩。 这姑娘本身实在不是个毒的人。 喜欢一个男人,为了得到他身边的位置,一并害死他的妻子孩子。 原不是红玉的本心。 红玉在厨房转了又转,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 鬼祟的张望了四周,回了自己的房间。 到晚食,因为没有男人在,这院里的女人都在自己房里用饭。 红玉紧着心,目送着香儿送着那盅黑鱼汤进了房间,这才松了口气。 夜里听到正房传来凄厉的惨叫,一阵翻箱倒柜。 红玉听了巨骇,整宿辗转反侧,梦里全是白脸的小孩用细丝豆芽的胳膊缠住她的手脚脖子。 “啊!” 五更天,浑身冷汗,天已半明,红玉喘着气,干脆起了床。 揽镜而照,镜中人面色苍白无半丝血色。 没事的,没事的。 她这么安慰自己。 今天那位令她如鲠在喉的正房夫人就会带着她的孩子一起走了。 虽说是有些对不起人,但是毕竟堵住了自己的道路。 像她这么个身世不好的江湖女子,不使些手段嫁给自己心里的良人,连个正常户籍也没有,也没拿得出手的嫁妆,能嫁什么好人家。 或许到了最后,她也只能像慧静一样去做了姑子。 这些虚假的理由使她又恢复了点往常的状态。 其实拭音阁里条件和她相当的男子也不少,许多都是家乡灾害流离失所不得不混迹江湖。 只是红玉自恃青春,看不上与她条件相当的,另谋高就去了。 带着点心虚,出了房门。 在正房门口等了一会,却见香儿打了水给洗漱。 见她神情如常,红玉心惊,脚都有些不稳。 “咦,这不是红玉姑娘,找夫人呢,咋这么早?” 红玉硬着头皮僵笑着回答香儿:“是了,昨夜听到外面吵闹,怕是吵到嫂嫂,嫂嫂没事吧?” “你说这个呀,”香儿瞥了眼院角的一只死猫,“打哪儿呢。” 红玉不解。 就听香儿继续道,“不过就是只外来的野猫,也配偷吃主人的吃食,不就受不了福分死了。红玉姑娘,你说是吧?” 红玉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夫人……夫人这是发现了。 正心虚着,却又见香儿又走了去房里给绫姬梳洗。 算是什么意思,要是发现了不是该,抓着把柄狠狠的报复吗? 红玉患得患失,等了几天,连晏楠时回家都没见绫姬把这件事去告状,似乎那天真是一只野猫不小心吃了主人的食物。 一面庆幸着自己没事,一面又想她不会有什么后招吧? 且说红玉做贼心虚安宁了两天,香儿却是不解,问绫姬:“夫人,为何不发难于她?她既做了这等下作事,亏您平时给她饮食,待她真如半个小姑。” 绫姬扶着已经隆起的像个西瓜的肚子,孩子在哪儿正踢她呢。 “我且问你,当时咱们院子里就三个女人,她当时要撕破了脸,破罐破摔,咱们三个,打得过她?” 所以当时也不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做贼心虚者稍得了警告必不敢再动作。 可是当时要是逼急了,让她恼羞成怒,红玉自然可以灭了这后院所以人后,背了包袱走人逃亡,反正她就一江湖人,换个马甲谁都不认识。(这句大家看着玩儿,娱乐下) “那总该告诉老爷,万一她又来一次。” “这招既然失败了,她不会再用第二次的。告诉你家老爷又怎样,这事儿讲的是眼见为实,那天留下就一只死猫,算得了什么证据。” “奴婢还是觉得夫人不该放任那害人。” “就放心吧,咱做事要求稳,晾着她吧,出手就要一击必死。否则打蛇不成,反成仇。” “夫人,现在那就不成仇了!” 的确绫姬考虑的是,就凭院子里一只死猫,红玉完全可以狡辩绫姬主仆三人做戏于她。 到时候事情不了了之,反而让晏楠时产生怀疑。 随她吧,她要是个聪明人,得到警告后该会收手。 可惜有人就是不领情。 红玉带着慌张又找到妙仙庵。 “你又给我出的什么昏招。” 慧静尼也是心烦,干脆说:“你要实在不成干脆就找个一天把那男人拖床上去让他负责算了。” 这算是要釜底抽薪了。 真是昏招跌出! “用这借口进的门,还不是给当小的。” 慧静瞥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就这样还想马上当正房太太。” 红玉咬唇不语。 “你进了门,要是得宠多生下几个儿子,那就算是正室也要掂量着不敢太为难你。她就算可以防你一日,还可以防一辈子?总有钻到空子的时候。” 就算是江湖女子,红玉还是有着自己自尊的。 这样做,赶着让人负责的,她真做不出。 “有什么做不出的,你连下毒杀人都敢,还怕这些。” “下毒还不是你挑我的?这次不同,我是用贞洁做赌注。” “他既然是个男人就没他不认的。” 慧静有些看不起红玉缩手缩脚的样,她当时要是面前有个会负责的男人,这招她早用了。 晏楠时不管后来怎么渣了,这时代下却是封建好青年,不过就是多个小妾而已,这个责负了不怎么吃亏。 只是这两人谋了半天又回到起点——还是把红玉送去做妾。 本来不过就一句话的事,偏偏搞到那么复杂,最后她们自己头脑也开始犯糊涂了。 以这样借口进门的真不怎么好看,倒像是官盐当私盐卖了。 不过慧静歪解说,这样进门是晏楠时理亏,将来就低了头,总要照看着红玉的。 两人既然已经下好了圈套,那日晏楠时生意做了渐好有了应酬,红玉不比寻常女子可以自由走动。计划里就等晏楠时应酬时酒醉几分,红玉借口嫂子要哥哥早些回家来找他,然后拖拖扯扯,最后晏楠时“酒后乱星”,成就好事了。 第二天,小鸟叽喳叫,清醒的男女皆大惊失色,女子开始闹死闹活,后来的事不说也罢。 这是老套的计划。 也真是红玉慧静两人实在失了方向乱投了。 且说那天应酬的是宝芝斋的曹老板,男人生意上应酬自然是去些风月场所,其实也不一定必须招姐儿来过夜,就是有漂亮小妞陪个酒听个曲的。 美人就算看着也舒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绫姬从来是理解男人生意上的这些应酬,换着她,过日子是要一个可以相守相知的,但这不妨碍平时也要看看鲜花团簇。 晏楠时做的是茶叶生意,此地产的是绿茶,要说他刚开始经营,品质实在比不上其他老字号。 此次和宝芝斋的曹老板谈,其实人家也是懂,卖的是颜家的面子。 颜家本是此地大户,又和黑道说不清的关系,颜家大媳妇还是此地县丞的闺女。 知道这个面子一定要给,晏楠时自己也客气识相,曹老板也算高兴了点。 约见面的是在倾香楼,慧静尼和此间妈妈有些关系,都是做皮生意,一并说了自己这儿有个姐妹需要帮忙云云。 “包在我身上了。” 老鸨觉得这真算不上什么事。 特意给谈生意的两人酒水里下了药,又吩咐陪酒的女儿们殷勤劝酒。 事情本是半成了。只是颜家在此地黑白两道积威已久。 老鸨吩咐好这些事,让红玉在内间等着。 哪知一歌妓名细罗也凑巧听到了话。 细罗有一相好尹保,正是颜轮手下的干事。 一思忖,她是知道晏楠时是颜家大小姐的夫婿,总不能让她吃了亏。 不如买个颜家个人情,也好让尹保快些给她赎身。 于是她也做了手脚。 直接把老鸨房里坐着的红玉迷晕,随手送到个男客的房里。 另一面晏楠时的确是醉得不省人事,但细罗早招了小丫鬟上找相好去,让颜家来接人。 老鸨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灌醉了人,那不省事的小丫头去哪了。 这都不为了她么,还关键时候掉链子。 狠得牙痒痒,心想,老娘也不管这事儿了。 摔了帕子走人。 第二日事情就出大了。 大清早就有人来敲晏家的大门。 香儿给开了门,回报:“老爷,夫人,不好了,红玉姑娘出事了。” 晏楠时奇怪道:“她怎么出事了?” 绫姬这时候忧愁满面:“昨儿红玉妹子一夜没回了。” “什么?你也不和我说。” 绫姬委屈道:“我怎么和你说,昨天你回家的时候,那样子怎么说。” 晏楠时想想昨天那酒醉的样子是错怪妻子了。 “咱们三个妇道人家,天黑了也不敢出门找人。”绫姬叹口气,“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也是。” 等晏楠时出了门听说红玉是在倾香楼出的事,脸黑了大半。 姑娘家在那地方,怎么还说得清。 更何况细罗这次是觉得卖人情卖到底。 她把红玉送去的那个男客家里有个母老虎,善妒蛮横,常来这儿闹事,窑姐儿都颇看不上她:“有气力倒是好好管教她男人。” 结果她每次闹过事,她男人还是照样来。 也算是青楼女子本来就有气,干脆一网打尽。 细罗就怕红玉虽然这天晚上吃了亏,但是要是有个心计的,现下不声不响,失了贞,将来更是要用这种法子套死晏楠时了。 给那男客家的母老虎告了密,就盼着她一早来捉奸,闹开了,这小妞失了名声以后也不用缠着颜家姑爷了。 所以说最毒妇人心。 女人扎堆的地方磨练出来的心计,这青楼里个个都悍着呢。 那天说来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男客家的母老虎的确是到了,但是却被拦在门口不让进。 青楼这地方专供男人消遣的,遇上闹事的母老虎太多,早有了一套防范,要大房太太一来捉奸就都揪成功的,男客们的面子都不能保证,以后谁来呢。 细罗听了丫鬟回报,暗骂:“这没头脑的母大虫,又不是没来闹过事,捉奸竟走正门,真个笨,难怪被自己男人耍着玩。” 这天都亮了,要是母大虫再进不了捉不了奸,红玉就要逃了呀。 正懊恼着,忽听□房间一声尖叫。 细罗大喜,真是个好丫头呀!她正怕这事闹不大。 其实红玉虽不算好人家的女人,却也洁身自好不浪荡,咋一醒过来看到的不是自己计划着的情郎,而是这么个肥头大耳的丑赖汉,一下子就接受不了了。 尖叫。 这下人全涌了过去,想不闹大也难了。 红玉的头脑正懵着,等回过神来,外面人都已经簇拥着,一个矮胖的黄脸婆抬手给了她两巴掌。 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晏楠时到的时候,红玉早是生无可恋,一脸木然。 “红玉。” 红玉抬头,见识晏楠时,不住的泪流。 “大哥。” 心疼归心疼,接了她回家,还要糟心着这事儿的后续。 女孩出了这事,古时候就嫁不了好人了,只能让那个男人娶。 可是别说红玉自己不会同意。晏楠时到那个男人家和谈这事的时候,被他家的臭婆娘泼洗脚水赶出门。 “你们做了理亏事,难不成要赖账。” 那男人其实满心想负责的,挺标致的一小娘。 经不住他婆娘在旁边。 他婆娘一边泼洗脚水,一边大骂:“什么货色,那地方有好女人么,我呸,个贱货。” 倾香楼的老鸨这一次也是被慧静尼一顿好骂,她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回骂:“你个老货菜皮,就不问你那妹妹自己爬男人床上去了。半路是她自己走的,我又不拦着她。” 毕竟是勾心斗角的老手,事情过后也回过神来了。 细想那天说话,自己女儿经过也不会避开。 找上了细罗。 “你个小蹄子,拆老娘台呢。” “妈妈,妈妈别打呀,我这脸蛋还要给您做生意呢。” 老鸨这才消了点气。 细罗赔笑,“妈妈也不想想,老尼姑要您算计的是颜家的姑爷呢,在您的地儿出了事儿,让这小娘进了门糟心那位大小姐。以后颜家记得账可是您的,不是老尼姑的。” 老鸨一想,对啊,老尼姑真是招打。 这位细罗姑娘不日便让尹保给赎了身,听说是颜家给的支助。 此话不表,颜轮想了妹妹正有身子,这事也就瞒着她。 是以绫姬这回觉得事情实在是顺利太多。 她都没出手呢。 她早不去想上辈子碰上这个红玉是怎么做的,要是事事都和前世做对比,她这辈子也没了意义——不过就是前世的照搬。 一样的生命活两次,那再成功也是没意思的。 大概是怀了孕,心肠也软了许多。所以虽说前一阵还厌烦着红玉,现在看她吃了人生的大亏,又有些恻隐。 绫姬实在是不知道,红玉这是自作自受,先算计这她才出了这事。 想想自己今年不过十七,红玉也不过十八,怎么说以后的日子也长。 劝晏楠时道:“我多句嘴,或许你不爱听。红玉妹子这样,不如先去外地避避风头吧。本地知道事的人太多,以后事情淡了也好找户安稳人家。” 晏楠时也这么想。红玉的确是本地呆不下去了。 这都不是当初她传绫姬的那些谣言可以比拟的了,以往拭音阁的手下门人尚还有小伙看中她给献殷勤,现在舆论一遍,反过来都是咒骂。 朝三暮四,浪荡风骚,其实她只是个算计失败被反算计的失败者。 找了一天送她出了城回灵州。 绫姬有些叹息,刚来的时候这是个多么意气风发的姑娘,红衣美人,一骑单马,一下千里。 走的时候,背着包袱,面容黯淡,当时张扬的声音如今低声告别。 “哥,嫂子,就此别过了。” 又看着绫姬,眼中复杂,或是愧疚或是不甘,最后是欲言又止。 转身再见,大概再也不见了吧。 第 10 章在线阅读 第 10 章 肉文屋 / 第 10 章 第 10 章 第 11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1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1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1 章 九月伊始,颜轮让人接绫姬回门。 “大概下月,我就要赴京了,原本是打算看我外甥生下后再去赶明年的春闱的。不想现在不行了。” 绫姬颔首,“终是兄长的前途重要。如果能得一功名,也算是光复家门了。” 颜家曾是书香门第,以绫姬父亲颜明河来说,就是探花。 然而二十年前,家门不幸,一氏灭门,只剩下外放为官的颜明河得以幸免。后来为了报仇,颜明河舍下前程,踏入江湖。 如今既然大仇得报,颜家下一代子嗣终是希望能够恢复昔日家门的耀景。 “哪有阿绫说的那么重要了,不过是圆了老头子的心愿而已。”颜轮笑着,吃了口茶。 “只是,我这一走,虽然你嫂子也在,还是放心不下。” 绫姬刚想说什么,颜轮挥手让手下四人上来。 “尹保,霍喜,肖东,朱长春,这些人你该是认识的,以前在家的时候也见过。” 当然认识,这四人是颜家的四员干将,绫姬怎会不知道。 “你也知道咱家以后大概是要为官了,他们不若以后就跟着保护你。” 绫姬又惊又喜,这四人的身手也好办事能力也好都是上乘的,和晏楠时身边不正规的乌合之众没有可比。 就好比正规军和乡间组建的民兵一样。 但是,还是说道:“哥哥此次上京,身边终是要带些人。” 颜轮笑道:“无妨。我是问过他们的意思,日后我要是为官了,他们也顶多跟着我做看家护院或是做管事,又问他们要是还想像往常时候自由,便跟着咱家大小姐,他们都是肯的。” 尹保等人说道:“属下等人从此愿听大小姐差遣。” 尹保,绫姬想了想,哦,这人就是上次那个姘头串通好反暗算红玉的。 比起其他几个魁梧大汉,这人看上去倒是斯文些。 无论如何得到四员得力手下,绫姬还是极愿意的。 只是……“哥,你也知道我家,小门小户的,他们跟着我倒是委屈了。” 颜轮神秘笑笑:“等着吧,不出这月你家会有好消息的。” 见他卖关子,绫姬也不缠着他说。 这是兄妹两人自小的习惯。颜轮总喜欢卖关子希望妹妹也可以像别家小姑娘似的和家里撒撒娇,但他的小妹妹,却总说明的,一见他这副表情,就算是有十二分的好奇也熄了,就是不缠人。 四干将也就在颜家暂时寄下了,反正这人事的调动已是决定的了。 前些日子被红玉这般闹过,绫姬也感到自身安全的迫切。 女子为母则刚,她一个人无妨,有了孩子还是要考虑下安全。 自家既然身处江湖,晏楠时在江湖上也不是没有仇家,如果有一天仇家想用他的妻子孩子作要挟的话,那么总是要有些防范的。 近些日子绫姬开始有了些奇怪的想法。 当时怎么就会看上晏楠时? 以她少女时候的条件,嫁给大户人家做享福的少绰绰有余。那时候眼见颇高,觉得一辈子就做一个依附丈夫整日想着讨好丈夫摆平小妾的后院女人,然后等着年华老去,实在太悲哀。 最后她选择了晏楠时。 才华虽不及父兄,甚至她这样家世的女子,不像真正的官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过的出色男子也有大把。 为什么选择这群男子中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年轻时候的她想到,出色的男子身边总是不缺女青睐的。并且嫁给这样的人的话,以后就失却了自由,一辈子就靠着男人永远被关在了后院。 选择晏楠时,他并不是这些人中最出色的,自然他也有自身的亮点,就如一块待打磨的璞玉,终有一天会绽放光华。甚至他并不是这些人中用情最深的那个,但是他却一定是这些人中最需要她的那个。 日子过得苦有怎么样,只要她的小院里永远有着安暖的阳光于爱人在就好。 况且晏楠时也实在不是庸才,如果得到帮助的话,总会有成就大才的一天。 谁会想到真到了那一天,昔日诚挚的爱人会在岁月中迷失了本心。 糟糠之妻不下堂。她倒是没有下堂,但是却是受不了丈夫趋于权势的那副嘴脸了。 叹口气,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手中茶盏还是温热,暖的人也似乎恢复了点生气。 这清秋色,似乎是冷了。 坦然的放开手。 终归已经这样了。 自己不想成为可悲的后院女子,最后也会变得面目可憎吧? 幸好绫姬也不是个喜欢多追究的人,否则以她的经历探究太深早就抑郁而死了。 晏楠时这段时日去经商,家里条件渐好了起来,最明显的每天给她送来的补品伙食是一天天丰富了。 这日回家,晏楠时满面的喜色。 拿着一只小匣子给她,足有百两银子。 “这是?” 晏楠时喜形于色,“这几个月收益好,我在西慈巷买了座宽敞点的宅子,以后家里人口多了,小宅子怕是住不下了。” 说着看着她的肚子。 绫姬被他看得躁了,随口问了句,“有了盈利就去加大本钱。” 话是这么说,银子却已经收下了。 这辈子明白了生活的意义,绫姬也不全把心思奉献给丈夫了。 晏楠时没有觉察,说道:“银子你收着,过几日搬家还要置些佣人,家具什么我都着人打好了。” 搬家实在对于主妇来说实在是个忙好,就算晏楠时说打好了家具,可是屋子的摆设布置,新买的仆人,顺带现在怀孕后几个月了,孩子的妈绫姬想着也不如趁这次买人一并置了。 晏楠时终是不放心绫姬一个孕妇做这些事,体贴的让她要是忙不过就去找赵氏也好娘家嫂子也好。 压就没想到自家后院的小妾,潜意识就替绫姬想到让妾室在选奴才的时候出了头,对正房太太以后总是个麻烦,况且这次连小孩的母也要一起选。 绫姬想到,这时候他脑子倒是不抽么。 顺带说起,颜轮要上京的事。 “该是要给兄长置份礼物,到时候我也要去送行的。” 绫姬笑着,“礼物早备好了,用得着大老爷你说,呦。” “怎么了?” 晏楠时见绫姬捂着肚子,一时也急了。 越是临近后几个月,准爹爹的产前综合症倒是比孩子的娘亲更重,颇有些惊弓之鸟相。 “没事,孩子在踢呢。要生也还不是时候。” 听说是孩子,准爹爹有些坐不住,强做镇定,绫姬看了好笑,终是抓着他的手扶上自己的肚子。 “在这儿呢,瞧这动静。” 晏楠时好不容易按捺下的情绪只得破功了,第一次做爹竟是有些傻乎乎的。 “我瞧着像个小子。” 绫姬温静的把垂下的碎发别在耳后。 “要是是个丫头呢?” “是个丫头,我们就好好宠她,要她有一天长得和她娘亲一样好咱们也就圆满了。” 第 11 章在线阅读 第 11 章 肉文屋 / 第 11 章 第 11 章 第 12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2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2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2 章 商定事情后,绫姬带着各种计较入了梦。 过个十来天后,晏家搬了宅子。 初识只有全家加上丫鬟香儿不过四人,拭音阁的人手虽多,绫姬却不太愿意陌生男人们随意到后院走动。 江湖人不懂规矩,当时不代表着她不介意。 也不太好老是向娘家借人,作为男人,哪怕和岳家关系再好,晏楠时心中也不会太愿意妻子太向着娘家。 事理如此,何况颜家四员大将的调动最后也要在他这里过来明路。这时候绫姬也宁愿多累些。 因而到这天搬完宅子,晏楠时回家看到四周都是绫姬请的街坊,开了三席请吃了饭,有些埋怨:“怎么不去向兄长借些下人,不过一句话的事,何必怎么劳累。” 绫姬让香儿给他奉了茶,“也不打紧,咱家的事情总不好老麻烦家里。” 虽然还是数落了绫姬有着身子,要自己保重,说了几句,但是心里却是一点也不生气。 咱们才是一家人。 选过了佣工,绫姬也不急着选母,总想着要选个水好又全福的妇人才行。 趁着一天大家兴致好,绫姬见缝针说起了人员调动的事:“前些日子回家里,听说哥哥去考科举后,这地的产业大多是要变卖的。” 这么大的产业。晏楠时听了有些心动,都买了多大的肥啊。 作为女婿却也不好马上搭话,倒显得他垂涎妻子娘家的产业。 耐着心子听绫姬说下去。 绫姬看他装模作样的好笑,慢吞吞的回头让香儿给上小厨房里把炖着的汤品拿出来。 这才说道。 “我爹的意思,当时我出嫁时候咱们家的条件不怎么好,也不给我多的嫁妆招人眼。现在家里光景好起来了,他就想既然家里以后要洗白了产业从仕途的,趁着这时候回补我份嫁妆。” 这话听了谁不心动,又名正言顺的。 当时出嫁的时候,绫姬还真没带多少东西。 反正娘家永远在后方撑着,缺什么都补得上,日子不会太苦。带了太多财物,当时晏家又那个光景,怕姑爷面子上过不去。 绫姬细细打量着晏楠时的表情,不像是喜形于色,很是平静。 “你是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都是出嫁的人了,哪有再问家里要钱的理。补嫁妆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二嫁。”绫姬嗔道。 晏楠时想了须臾,然后握着妻子的手。“家里已经帮了咱们太多,不好再要着东西了。” 绫姬笑,“是这个理。” 晏楠时的话说得让绫姬心里舒坦,这夜也是好睡。 当然睡前不忘将他推去小老婆那里。 “你倒是赶我走?”晏楠时装作不舍。 “得了,别让翠枝好等了,美的你。” 第二天晏楠时回家,门口站了颜家四干将,临着车上一堆檀木打的家具又抬了几口箱子。 “大少爷说是给大姑***,以后上了京怕是照应不到。” 又说一遍,颜府上有高堂,颜轮叫做大少爷,绫姬嫁了人从大小姐变成了大姑。 而晏家,人死的净光,关起门来,晏楠时可以称个爷。 打头说话的是四人中较年长的霍喜。 晏楠时也认得他,当下回忆起夫妇俩昨天的商量,说道:“有劳各位,回去和舅老爷说一声,那么多年劳烦他照顾,东西却是绝不能收的。” 前门男人们说着的话绫姬自然不会听到,她也不会捧着个西瓜大的肚子跑到前面跳脚。 悠着在后院查着账排着人事,现在起她也算是一府的太太了,虽然家里规模不算太大,每个月家里也有了进项。 香儿打了帘子进来给她回话,“夫人,听说前院里最后老爷把东西退回去了,那四人却是替你应下了。” 绫姬笑,只是为了调动个人事不过就是说句话,晏楠时即便心里不舒服也得卖她面子,但是难的是要让人心甘情愿的点头,不生半分间隙。 过了一会儿,晏楠时回来了,见她看着账本,怕她累着。 “太阳都下山了,就算点了烛火,总是伤眼的。” 给揉了揉肩,“你兄长给送了东西来。” 当下把前面的事细说了番。 “东西我是退了,人我做主留下了,咱家以后在江湖,不比寻常大户的太太,你身边也该有些人。” 这时候一点也不防着绫姬掌权太重势力太大。 绫姬每次见他全为她着想的时候就泛着心酸。 躲过他的眼睛,先前心底打的腹稿都说不出,勉强说句:“这样也好。” 从大业的颜家到了新兴支产(大家看着玩儿,娱乐下)的晏家,这当口颜家的四个干将要说没落差那是假的。 但是这个决定绝对是他们自愿的,江湖人一向自由,勉强不了,哪怕颜轮发了话,他们不愿意就是换个地方而已。 他们心里也有计较呢。 颜家虽好,但是以后从政去了,再不能像以前混黑道上的时候快意恩仇肆意生活了,他们又没有多大的文化,做不了幕僚,真要留下只能做个护院管家的又太跌身份。 这会儿主人既然发了话问他们跟不跟大小姐,他们当然还是愿意的。 正宗的江湖人过惯了江湖生活让他们安稳去他们也不想的。 大小姐那里,虽然拭音阁败落了,甚至复业的少主连正式在外面打个拭音阁的旗号都要闪闪躲躲怕被仇家看见,但是耐不住身边,此地,也没有更好的人投奔。 既然是原主,还是会卖上人情,大小姐现在身边也没有其他人辅佐自然是会被重用的。 而且现在看来,晏楠时那小子还是有几分盼头。 当天给的住处自然不如在颜府,在颜府他们作为颜家大少爷的主事爪牙,譬如半个主子。 晏府就算搬了新宅,这时候也没条件给他们每人一个单间,当下合住,早些年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是没吃过苦,也按捺下子。 果然,次日下午,绫姬给差人叫他们来。 “四位以前也是常见的,阿绫在家的时候也是见过你们大本事。”浅浅福身,旁边香儿早扶着她。 四人当下惊骇拜倒在地上,“大小姐言重了,我等自愿辅佐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绫姬今日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而已,其实浅浅福下【身也不算什么,更兼旁边香儿还搀着。 “四位大哥请起吧,以后一起过日子,还是叫夫人吧。” 四人也不是没眼见,当下应道:“是。” “这里不比在家里,这几个月需要各位大哥多担待了。” 大家也不是傻子,绫姬现在还有生孩子,生下了也不是马上可以就活动的。 既为女人,哪怕是个人能力再能干,也不得否认首先要在后院站得住脚。 这四人既然在颜家做事多年,大家族其中的弯弯绕绕岂会不明白。 盘算了下,估着等绫姬生好孩子站住脚后,快的话三个月后就会有动作。 不过三个月,到时候事情又要另说了。总之现在不过先委屈个几个月时间而已,要是等到明年开春绫姬还不动手给自己争取些福利保护自身地位,那说明也是个傻的——四人该再去找个主人了。 当天见面还算成功,属下表示过忠心后,绫姬也大方的多发了两个月月钱。 当然是按照他们在颜家的月钱算。 “家里先在虽是规模小了点,却是不会亏待各位。” 又保证今后的工钱还算按以前的算。 四人听了后也算是安抚了,共同谢了赏退下。 绫姬本不在乎这些钱。 现在内院掌权管事的是她,哪怕她现在多有不便,晏楠时这时候最相信的还是她。 用人家的钱扶植自己的势力,这实在有些不厚道,但是——真过瘾。 绫姬抚着肚子,孩子呀孩子,要是你长大后知道你的娘亲曾经这么算计过你爹。 当然她是没有害人的意思。 如果她只是个安平乐道的小女子的话,今后下堂也好专宠也好,把一切都赌在男人的良心上,她真赌不起。 情愿掌握着自身的命运,就算有一天被背叛的话,也不会措手不及。 当然如果没有背叛的话,她也不会主动发难。 就是这样。 深秋,霜降日,绫姬痛了一昼,产下一子,名洵阳。 第 12 章在线阅读 第 12 章 肉文屋 / 第 12 章 第 12 章 第 13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3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3 章 朝容曾待夕颜白 作者:矜云梦 第 13 章 许多时候,绫姬都会这么想着,一个女人如果结婚生子了,是否表明她作为一个人的生命就结束了呢? 洵阳出生后,光是忙着照料孩子,又要坐月子,顺带恢复身材,至于空暇还要心想着丈夫的事业,以及又了儿子之后一直想到的,丈夫的仇家千万别找上门。 以前从没考虑过那么多,似乎家里就只有两个人,当时想着,要是晏楠时他出了事的话,自己也会想办法将他解救。 她并不是一个人,身后有一个家族和沧浪盟支持,解救他的这话说的口气大,但真的紧急了,她也不是个后院悲悲戚戚的小女人。 她本来就不是这样的女人,只是一直为了心爱的人埋没了自己。 现在想想她的付出是多么好笑。 至于说要是晏楠时被仇家杀死了,她也不会像个小女子一样,追随丈夫而去。 以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不会。 现在她有儿子要养,更不会。 女,本来就该像一个人而活,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属。 哪怕生一副柔弱的样,外表可以弱小,心灵却必须强大。 晏楠时有一次问她:“要是哪天我死了,你会怎样?” 绫姬将儿子抱回悠车,道:“我会伤心,但是不会死。” “我会把儿子养大,然后替你报仇。” 晏楠时有些惊讶,抑或奇怪:“寻常女子即便坚强的为孩子活下来,不是都会让子报父仇?” 绫姬道:“作为父母的话都是希望孩子幸福的吧?” “那是当然。” 绫姬点点洵阳的小鼻子,包子睡的香甜。 “你要是死了,我必然是会恨杀死你的人,但是那是我的事,我愿意报仇只是自己的意愿而已,不应该强加给孩子。 孩子的话,我只希望他平安一世,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才是爱。” 晏楠时若有所思,忽然放松的笑起,从后面环住绫姬:“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的。” 满月当天,绫姬总算是呼了口气,可以出房了。 这一个月对于爱洁净的绫姬来说实在是煎熬。 旧时说坐月子,便真是一月不出房门,不能洗头洗浴。 古时候女人头发从记事起就不剪了,一个月不洗头,绫姬觉得头油把头发都粘着一起,油光满面,自己都快“馊”掉了。 晏楠时义弟的妻子赵氏,劝她道:“这算什么呢,女人坐月子最重要,月子里的病一辈子的呢?一月不洗头算不了什么,我走江湖的时候,到大漠草原上,那地的人天热都不怎么洗。” 说到头发更有说起来一段轶闻。 “听说苗寨的姑娘各个都是一头乌黑的长发,又长又黑。” 长发留了太长了,难免营养更不上,到了尾上的发梢难免发黄的多,保证不了纯色。 绫姬不信苗人真能把头发保护的那么好,赵氏直和她保证了几回。 “真的呢,嫂子,我亲眼见的。” “咋弄的呢?”说到美容就没个女人不会不心动。 “听说是用淘米的水剩下,每天发酵洗头发。” “那岂不是又味儿?” “可不是,那些苗女各个头发长友黑,身材窈窕,可等靠近了,这味儿真受不了。” 两人都笑开了。 产妇生产后身形大多是要走形的,绫姬本就看着肚皮上松垮的皱眉,偏偏月子里娘家嫂子和赵氏轮番带补品轰炸。 怕她便秘,几乎每天都有一顿麻油**,又有用山药炖汤,花生炖猪手之类菜。 其实她最想吃的只是时令鲜蔬。 然而当看到家中厨子用**油烧的青菜后,她真有些无语。 勉强让茶水洗了过了油,又让香儿给晏楠时告了状,真是苦笑不得。 “月子里,怎么就不注意身子?”晏楠时语气中透着责怪。 绫姬苦笑:“是香儿那丫头说的吧,哎,我就知道那丫头藏不住话。” “先别说别人,你也太不注意。” 说着他亲自伺候绫姬盛了碗汤。 绫姬看着汤水中浮起的那层油花就倒了胃口。 “我早饱了,你呀,迟早把我喂成个猪婆就满意了。” “你要真肯吃东西我才满意呢。” “说不过你。” 因而这天出了月子,赶紧让洗了头。 天气也凉了,终是不放心,又让绫姬给穿得厚重。 按这地习俗,满月的婴孩改给吃犀角去胎热,还得剃头做胎毛笔。 满了月的婴孩小脸张开了,不像生的时候那样皱巴巴的,洵阳是个圆脸儿包子,爹娘都长了不丑肤色白皙,小包子给裹在蜡烛包中,小眼给眯成两条缝。 给孩子洗过,这才张开眼,小孩子眼睛总较大人大些,白白胖胖的小子,让围观的女眷一阵揩油过去。 这年头迷信,又重男轻女,这些媳妇妇人看到小男孩总是喜欢的,总望着沾些喜气。 临了,要剃头。 这时候晏府也不过发迹不久,府上还是比较宽松的。其实古代规矩大,但有时又会有通达人的生活情趣。 这对夫妇两人没有长辈,女方的父亲常年外地,兄长又致仕去了,因而这对初为人父人母的小夫妻合着伙玩弄儿子。 晏楠时拿着剃刀,在儿子头上比划了几回,他久在江湖行走,一柄怀袖短刀使得利落,这时候拿着剃头刀给儿子剃头发却有些怔神。 绫姬也是看不过去,扑哧笑了。 “得了,咱儿子头上就这么几毛,你就放过他吧。” 又到喂犀角去胎热。 犀角磨粉这味药市上有卖,可是一两犀角比黄金还贵。 虽然孩子去胎毒只要一点儿,但平常人家喂孩子的都用黄连替代。 黄连的苦,大人都将将硬着头皮,新出生的孩子不识得黄连,但本能还是有的。 没有不哭闹的。 晏家也不是负担不起,只是父母俩早买好了犀角粉,却在当天喂孩子的时候,又恶趣味孩子吃到一半,忽然换成了黄连。 “哇…哇…” 父母俩欺负小婴儿欺负的开心,末了,孩子哭不停,妻子使个眼色给丈夫,丈夫使个眼色给妻子,都傻眼了。 门外伺候的妈叹了口气,气势强悍的把小少爷抱起哄睡了,白了夫妇倆一眼。 没见过这么欺负孩子的! 第 13 章在线阅读 第 13 章 肉文屋 / 第 13 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