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次》 楔子——雨中的温暖 夏天午后天气总是阴情多变，让人摸不着头绪。 就像现在。 天空灰濛濛，太阳隐在阴云之后。豆大的雨珠滴滴答答落下，敲打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打落几片树叶。 转角路旁，一只瘦弱的橘猫缩在一堆堆垃圾袋旁。 那隻猫有着美丽的橘白色花纹，可惜身上毛被血打湿，被雨拍落的血在地上匯聚成一条细流，流向一旁的水沟盖。 橘猫重重喘着粗气，牠眼中闪烁萤黄的光。儘管那双眸子曾经是多么美，都即将变得混浊。 「我的一生，就这样了吗？」小橘猫心想。 这是牠的第八条命了，对猫来说，这是倒数第二次机会。现在这个轮回即将步入终点。 还剩最后一次呢！ 牠在这世间兜兜转转那么多次。每一次，似乎都活得艰辛，且不得善终。 没办法，这是大多数流浪猫的宿命。 橘猫眼前视线已然模糊，身上伤口还不断涌出鲜血，毛被血染得殷红。 一阵脚步声传来，橘猫想抬头，却早已无力。 一个温暖的掌心轻柔抚向头顶，橘猫舒服地轻轻闔上眼。 在那最后，橘猫感到身上落下不同温度的水珠。不同于冰冷的雨水，那是男孩的泪，温热的温度。 牠用尽最后力气抬起眼皮，将那个男孩的模样刻在心底。 这是牠活在这世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到温暖。 儘管大雨带走身上的温度，但男孩的泪，在眾多雨点中，却那么的清晰。 明明每次离去，从来没有感到留恋，从来不觉得惋惜…… 但，这次，小橘猫悄悄地许下心愿。 「我的最后一条命，想再遇见他。」 -- 第一章 白橙安站在狭小的厕所内，湿透了的短发黏在脖颈上。她无奈的将手摸上门把，尝试推开门。 如意料之中，门文风不动。 白橙安低头看了黏在身上的制服，对于这种时不时被锁厕所，然后再泼一桶水的生活，早已习以为常。 「她们难道只有这种老套的把戏？」白橙安满脸不屑，喃喃自语。 上课鐘声无情响起，白橙安也没怎么挣扎，站在原地等待别人走进厕所。 这都已经不知道是这个月第几次要被记旷课了！ 这时，她听见一阵脚步声。 「不会又是她们吧？还来？」白橙安瞇起眼，但并没有冰冷的水泼下。 门外传出一些声响，随后门被从外拉开。 让白橙安意外的是，出现在门后的，竟然是一个男生！ 白橙安看向一旁，有一张椅子被放在一边，再转头一看，门把上还残留了一些胶带。 看来这次除了用胶带綑紧门把外，还用椅子堵住门。 「难怪这次没像上回那么容易打开。」白橙安如是想。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看向站在门旁的那名男生。 「这里……好像是女厕吧？」白橙安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走错厕所。 「痾……是这样没错……」那个开门的男生回道，话音骤然停止，他的视线扫过白橙安湿透了的上衣，又迅速撇开。 「你有可以换的衣服吗？」他开口问。 白橙安意识到刚刚话音忽然停顿的原因，赶忙转过身，背对那个男生。 「没……」白橙安小声地回。现在的她，恨不得没人来救自己。 「等等。」那个男生说完，便转身跑开。 白橙安愣在原地，有些犹豫。 「要不，就直接走了？」她心想，「反正也不认识他。」 但才刚想跑，那名男生又走回来厕所。这次，他没有直接走进女厕，招手让白橙安走出厕所。 一件乾爽的外套被递过来，白橙安接过。 穿上后，白橙安才终于放下心来，「谢谢。」 「没事，刚好经过。」 白橙安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到底一个男生要怎么样，才能刚好经过女厕，然后还走了进来。 然后……她就直接将心里想的说出口了，「一个男生，『不小心』经过女厕？」话音还带了些鄙视。 语毕，白橙安才想起，眼前这个男生，似乎才刚救了自己。 但那男生显然没将白橙安失礼的口气放在心上，只针对她的提问开口解释：「因为一群学妹从走廊吵闹经过，刚好听见她们似乎在讨论将人锁进厕所。」 「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柯少宸。」那名男生补充。 「我叫白橙安，谢谢你。」白橙安再次道谢。 「不用那么客气没关係。」柯少宸摆摆手。 「不过，你不用回教室上课？」 「暂时溜出来混一下，高三一直考试，总得自己找休间时间。」 「所以用上课时间来当休间时间？」白橙安心想。但这次她忍住了，并没有说出口。 「那……我先回教室？」白橙安作势离开。 「还是去保健室或办公室借吹风机吹乾比较好。」柯少宸在临走前对她说。 白橙安简单地应了声好，但其实并没有想去借吹风机的念头。 柯少宸转身离开，白橙安看着柯少宸的背影，半晌才转身离开。 柯少宸走了几步，不禁停下，回头望向白橙安。 这个女生，给他一种没有任何缘由的熟悉感…… 白橙安抬手看了看手錶，已经上课一阵子了！ 「反正已经被记旷课了，回去还得费尽口舌向老师解释……」想到这，白橙安脚步一转，向教学楼外走去。 学校教学大楼后方，有一处长满杂草的一块地。据说原本是学校规划的后花园，但最后不了了之，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白橙安弯身鑽进草丛，走了一会儿，看见熟悉的橘色身影。 「嗨。」白橙安笑道。 那隻橘猫竖起尾巴，踏着小碎步靠近白橙安，轻轻蹭了蹭她的脚。 「抱歉，橘子。我今天没有带吃的。」白橙安大概猜出橘子兴奋撒娇的原因，直接对牠说。 橘猫像是听懂了一般，停住了动作，抬头看向白橙安。 白橙安好似从那晶亮的眼中读出了几分不可置信。 她将两手伸向橘猫，表明真的没有带任何食物。 那瞬间橘子满脸失望，立马和白橙安拉开距离，窝回一旁草丛打盹。 「下次一定会带吃的来找你啦！」白橙安向橘子保证。 橘猫抬起眼皮，瞥了眼白橙安，半晌又再次闔上眼。 白橙安在橘猫身旁找了一块看起来稍微乾净一点的地，直接坐下。 「橘子，我今天是事出突然，我也没想到会来找你。」白橙安解释。 「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白痴……」白橙安对着橘猫说。儘管不知道牠能不能听懂，但此刻，她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我今天还遇见一个怪人。」白橙安不想再回想那些事，转移话题。 橘子这时睁开眼，看向白橙安。 「你好奇他吗？」白橙安注意到橘猫张开了眼。 「他刚刚救了我。」 「虽然他讲话的逻辑很怪……」 「但应该是个好人吧。」白橙安下了一个结论。 橘猫站起身，换了个姿势躺下。这次，牠将头埋进掌中，缩成一团。 「你这是嫌我吵？」白橙安不满地叫。 橘子没有再理会白橙安，自顾自的继续睡觉。 「真是的，只看重吃的。你这个势利的胖猫！」白橙安抱怨，想当然，并没有得到回应。 白橙安站起身，打算离开。 走出草丛，夏日炙热的阳光打在身上。白橙安的头发已经乾得差不多了。 她看向胸口，想确认制服乾了没。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件制服外套。 「对了，忘记问他在哪一班！」白橙安轻呼。 而后白橙安想了想，才发现制服上有绣学号，可以对应所在班级，她这才放下心。 「那洗乾净再还给他好了。」白橙安想，继续心安理得的穿着那件外套走回教室。 殊不知，这个行为给日后带来了不少麻烦。 -- 第二章 白橙安坐在座位上，身上还穿着柯少宸给的那件外套。她听见身旁的议论声，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 她也没仔细听别人所说的间话，颇为自在的趴下。 她所坐的位置在教室最后方，甚至不能算最后一「排」。因为那儿只有她一个。 倒也不是被老师特地安排才坐在那儿，而是白橙安受不了别人时不时传来的纸条，上头还写了一些充满恶意的词汇，她才主动要求搬到教室最后方。 突然被一个垃圾砸中，白橙安抬头看向丢垃圾的来源。 一个女生勾起唇，笑道：「抱歉，丢歪了！毕竟你坐在垃圾桶旁边，这也不能怪我。」 白橙安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当时班上垃圾桶明明不摆在自己座位旁，是这个女生滥用卫生股长的身份，垃圾桶才会出现在那。 「没事，下次小心点。」白橙安面色不变，语末又笑道：「下次别把你自己砸过来，我怕被你砸死。」 那个女生哪有经歷过这般嘲讽，气得直跳脚。 白橙安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拾起垃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隔日，白橙安将洗好的制服外套叠好，走向高三乙班。 「那个……我找柯少宸。」白橙安对坐在窗边的学姊说。 「柯大帅哥，你又祸害哪个学妹了？又有人找你。」那个学姊大声朝教室内吼。 「我哪有祸害别人，上次那几个我压根不认识。」柯少宸抱怨似地回应，走出教室。 「啊！是你。」柯少宸看见白橙安后说。 「这个还你，上次谢谢了！」白橙安说完，将外套递给柯少宸。 「小事，你还洗乾净了？」柯少宸接过外套，外套的触感似乎更柔软舒适了一些，而且似乎乾净许多。 「谢了啊！」柯少宸嘴角漾起一抹笑。 白橙安在那瞬间有些出神，回过神时，柯少宸已经转身走回教室了。 上课途中，柯少宸总觉得闻到一阵清香，疑惑的找了一阵后发现，味道来源似乎就是那件外套。 他将脸凑近外套，闻了闻。一股柑橘香气直衝鼻腔，闻起来有些甜，但闻久了又有点酸酸涩涩的感觉。 柯少宸在不知不觉间带上笑，这个香气让人身心放松。 此时此刻的白橙安，就没这么愜意了！ 「你这bitch，还敢勾引学长？」一个女生将白橙安堵在厕所工具间。 这时白橙安才发现，那个柯少宸，似乎大有来头。 「学长可是收下了我送的饼乾，他喜欢的是我，你没有插足的馀地。」 「现在这个世代，连收个饼乾也能被解读成喜欢。」白橙安顿了顿，又道：「这位小姐，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 想当然耳，白橙安又激怒了人，再度被困在厕所隔间。 只不过这一回，白橙安轻易就将门打开了。 「似乎经验不足呢！」白橙安走出工具间，看见门边仅用两张塑料椅，就想堵住厕所门。白橙安忍不住感叹地评论起对方。 之后的几日，白橙安因为穿了柯少宸的外套，被他的迷妹们盯上。 白橙安也从那些迷妹们口中，认识了柯少宸。 柯少宸，高三的大红人，颇受学妹们青睞。高二时曾经组队代表学校参加trml，还参加过白橙安听都没听过的什么资讯竞赛，总之是个学霸。 白橙安听见这个消息时还挺讶异，原来学霸也会逃课，真是长见识了！ 「这种人，和自己简直天差地远。」白橙安在心里头暗想。 白橙安也没想再和柯少宸有所交集，因为最近，有更令她烦心的事。 教学大楼后的空地，一声声猫咪惨叫声传出，还时不时伴随白橙安崩溃的话音。 「橘子！别再扭了！」白橙安叫道，奈何怀中的橘子还是逃脱了。 橘猫缩成一团，全身毛发竖起。牠对白橙安直哈气。 「你真的得剪指甲，你都抓伤自己了！」白橙安对橘子说。 近日白橙安在橘子身上发现一些抓痕，后来有次偶然看见橘子一直抓自己，应该是跳蚤或其他皮肤病导致。 点驱虫药的过程橘子都挺乖顺，但果然世上没有猫喜欢剪指甲。白橙安为了这件事和橘子缠斗了多日。 「嘶——」白橙安痛地轻呼了声，看向手腕上橘子留下的抓痕，皮被利爪掀开，隐隐透出血珠。白橙安重重叹了口气。 等等还得上医院打破伤风疫苗。 「橘子，我这里有肉泥喔！」白橙安只好祭出最后的杀手鐧。 俗话说：「十隻橘猫九隻胖，还有一隻特别胖！」 橘子果然还是难逃橘猫贪吃的定律，被肉泥哄了过去。 费尽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将橘子前脚的指甲剪短，但后脚实在剪不到。 「真是的，只是剪个指甲，又不会要了你的命！」白橙安站起身，捶了捶腰。因为蹲下太久，腰酸背痛。 橘子坐在一旁，用浑圆的眼珠盯着白橙安。 「别卖萌，你刚刚已经把所有肉泥吃光了！」白橙安板起脸，佯装严肃的对着橘猫说道。 「喵——」一声柔软的猫叫声从橘子口中发出，那声音和方才惨烈的吼叫完全不同。 「我下次再带吃的给你啦！」白橙安最后还是败在橘子撒娇功力下。 毕竟那双水亮亮的眼，实在让人无力招架。 橘子像是明白了白橙安所说的话，终于不再缠着她。 白橙安临走前，橘子在她脚边蹭了蹭，似乎提醒她下回记得多带点好吃的。 「好啦，你乖一点，别再抓伤口了喔！」白橙安蹲下身叮嚀，抚上橘猫的头顶。 「再见！」白橙安说完转身走出杂草丛生的后花园。 -- 第三章 下课时间，柯少宸坐在座位上，低头刷题。忽然身旁传来一声叫唤。 「欸，这女的，是不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学妹啊？」一个男同学问道，将手机萤幕推给柯少宸看。 柯少宸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被锁厕所，讲话还有点直的学妹。 「嗯。她干么？」柯少宸问。 「你看班群，有人转传一个影片。」 柯少宸听完，从抽屉拿出手机，点开那支影片。 影片很模糊，而且拍影片的人似乎是偷拍，整支影片的镜头都摇摇晃晃。但就碰巧是这种模稜两可的影片，最能勾起旁观者的好奇心。 镜头主角是一个短发女生，她紧抓着一隻橘猫，那隻猫咪在她的怀里不断哀号挣扎。 影片儘管模糊，但在影片的最后却特意对焦了那个女生的脸。 影片里的女生，是——白橙安。 「上次看她感觉不是这种人，结果竟然虐猫！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个男生用颇为失望的语气道。 柯少宸低头不语，戴上耳机，再次点开那支短片。 那支影片在学校内迅速传开，白橙安当然也看见了，只能感叹网路的强大。 旁人的恶意更加严重，且扩展到各个班级，就像现在…… 上次将白橙安堵进厕所工具间的女孩，现在正和其他班级的女孩拦住走廊上的白橙安。 「本以为你只是个夺人所爱的婊子，没想到还是一个冷血的虐猫人士。」为首的那个女生说，音量完全没有控制，反而像是故意说得整条走廊都听得见。 她的这番举动，很快引起大家侧目。议论声此起彼落。 「她是不是影片中那个虐猫的女生啊？」疑惑的提问。 「她们说她抢别人男友？」八卦的语气。 「这么好看的女生，怎么就喜欢犯贱！」 「说不定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姿色，才敢这样呢！」有人嘲讽道。 白橙安当然听见身旁那些间言碎语，她微微皱起眉。 但马上又舒开眉心，脸上忽然带上一抹笑，「你长那么好看，怎么没有管好自己的男友？还是他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 那个女生气得脸色铁青，还想张口说些什么，但被白橙安无情打断。 「有时间在这学鸡打鸣，还不如去管好你口中的『男朋友』。」白橙安说完想走，却被挡住去路。 白橙安叹了口气，「我刚刚说错了……」 这种类似示弱的口气，让那个女生露出得意的神情，但白橙安的下一句话，直接泼了她一大盆冷水。 「说你是鸡也太污辱鸡了……」白橙安顿了顿，又再次开口，「鸡至少还能充当闹鐘，而你，只会扰民。」 白橙安说完趁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绕开她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方才那个趾高气扬的女生呆站在原地，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红。 白橙安弯腰躦进草丛，但和以往不同，橘子并没有出现。 「橘子！」白橙安唤道，但眼前只有杂乱无章的植物。 白橙安顿时心慌起来，她这才想到，受影片影响的可能不只有自己…… 「橘子！你在哪？」白橙安又叫道，这次她还拿出了口袋里的猫用肉泥条，撕开一个小缝。 「咪——」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随之出现一道橘色的身影。 橘子闻香而来，蹭着白橙安的白袜。 「你刚刚去哪了啊……」白橙安的话音有些哽咽。 橘子似乎也感到抱歉，又用软萌的嗓音喵了几声。 白橙安蹲下身，将肉泥递到橘子面前。 但反常的是，橘子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狼吞虎嚥，反而伸出舌头，轻柔的舔了舔白橙安的指尖。 「今天有很多人来找你吗？」白橙安问道。 「喵——喵——」橘子又叫了几声，仿若在抱怨。 白橙安心里感到抱歉，将手放到橘子头顶，安抚似地顺了顺橘子的毛。 白橙安熟知橘子是一只多么怕生的猫。初见那时，白橙安花了将近一星期，才让橘子愿意在自己面前进食，又花了一个月，才成功触碰到橘子。 而那支影片在网路上疯传，除了责骂白橙安以外，一定还有人注意到影片中那隻可爱的橘猫。橘子这些天一定不堪其扰，刚刚才会躲着不敢露面。 忽然身后草丛传来一阵声响，白橙安警惕地回过身，橘子也赶忙停下吃肉泥的动作，鑽进一旁的树丛里。 「原来是这样啊！」柯少宸从草丛走出。 「你怎么在这？」白橙安警惕地问。 柯少宸面色为难，对于白橙安这个抗拒的态度感到不知所措。 「我看了那支影片很多次，看起来实在不太像虐猫。」柯少宸道。 白橙安对这个回答感到些许意外，毕竟她从来未曾想过，还有人愿意相信自己。 「你为什么会相信我没有虐猫？」白橙安木訥地开口。 柯少宸勾起嘴角，脸上有动人的笑，眼中有全然的信任，「我总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白橙安在那瞬间被柯少宸的笑撞的出神，心好似被什么填满似地，感受到许久未曾感到的温暖。 「谢谢！」最后白橙安只憋出这两个字。 柯少宸听完愣了愣，才道：「不会。事实也证明，我看人的眼光挺准的。」 「那个……」白橙安小声开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柯少宸抬了抬眉问。 儘管在这时说这个很抱歉，但白橙安还是说出口，「你能不能先出去，你在这橘子不会出来，我今天还没帮牠上药。」 柯少宸瞬间明白意思，也没多加逗留，转身就打算离开，临走前还说了声：「再见。」 白橙安听他说话的语气，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并没有将自己赶他走这件事放在心上。 明明许久不曾留意过别人想法，但这次，白橙安却不想让柯少宸心里感到任何不悦。 -- 第四章 待柯少宸走出视线之外后，白橙安朝着方才橘子离开的方向喊道：「橘子——可以出来嘍！」 过了几秒，橘子从另一侧草丛躦出，踏着小跳步回到白橙安脚边，津津有味地吃起肉泥。 白橙安趁橘子吃得正香，赶忙替橘子上药。 橘子倒还算乖巧，本来白橙安担心橘子会舔伤口，深怕牠一不小心将药吃进肚中，还再三确认那些药给猫咪入口并无大碍。 结果橘子好似也知道舔伤口会让伤好得更慢，竟也没有舔伤口。现在看来伤口已经结痂，过几日应该就可以不必再上药了。 「真乖！」当白橙安上完药，橘子恰好吃完那条肉泥。 白橙安走出草丛，看见一旁靠墙站立的身影。 少年的眉眼深邃，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深褐色的发上。 他听见了白橙安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在那瞬间扬起嘴角。 「擦完药了？」柯少宸问道。 白橙安并没有想过柯少宸会在这等待，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木木地问了句：「你刚刚不是跟我说再见了吗？」 刚说完这句话，白橙安忍不住在心里头暗骂：「衝动是魔鬼！」 那句话怎么听都像在赶人啊！ 柯少宸听完也愣了一会儿，才又道：「我曾经养过猫。」 白橙安知道柯少宸并没有把方才那失礼的疑问放在心上，「曾经？」 柯少宸眼里的光黯淡下来，他应了声：「嗯……」 白橙安看见他的表情变化，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去年走了。」柯少宸话音没有一丝起伏，但白橙安静静望着他，在那顺，她从他眼里看到诸多复杂的情绪。 大部分是不加掩饰的哀伤，但在那层哀伤之后，似乎还有更加深层的情绪，就像是……自责。 白橙安没有再追问下去，她虽然有时讲话不过脑子，但没有主动掀人伤疤的习惯。 柯少宸叹了一口气，语带歉意说：「抱歉。」说完还笑了笑。 白橙安知道他正因为让气氛变成这样感到歉疚，但她不知道这时应该做何回应。 「你可以试着和橘子相处看看，牠虽然有点怕生，但不会主动攻击人。」最后，白橙安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嗯。」柯少宸简单应了声。 「噹噹噹噹——」鐘声响起，在白橙安听来，这个鐘声宛如救星一般。 「午休时间结束了，我就先走了！」白橙安对柯少宸道，转身走向教学大楼。 柯少宸站在原地，低下头无奈苦笑。 柯少宸没有回教室上课，反而走进杂草丛生的后花园。 「橘子？」柯少宸叫道。 意料之中，并没有回应。柯少宸也没打算放弃，丝毫不在意地上多脏，就地坐下。 「你可真是的，她那天是在帮你剪指甲吧？」柯少宸对着空气说，他知道橘子肯定缩在某个角落偷偷听着。 「我也养过一隻猫，牠也很讨厌剪指甲。」柯少宸说到那些回忆时，脸上表情柔和许多。 或许是这副表情增添了几分亲和力，柯少宸忽然听见左方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橘色小脑袋探出来。 橘子用萤黄的大眼盯着柯少宸，没有再靠近。柯少宸似乎也没料到牠会这么轻易露面，愣在原地不敢轻易动作。 一人一猫就这样陷入一场安静无声的尷尬中。 过了半晌，柯少宸转开视线，不想带给橘子压力。 他抬头想望向天空，但却被浓荫遮蔽，视线所及之处，看不见一片完整的天。树枝横穿过天，将天空切成无数块，那几块湛蓝又被茂密的叶遮挡。 柯少宸只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 「你说……」柯少宸喃喃。 橘子在听见声响的那剎那，又缩回草丛中。 柯少宸眼角馀光瞥见橘子的排斥，轻哂，「别怕，我不会对你怎样。」 草丛中没有回应，也没再传出其他声响。 柯少宸凝望那个草丛，自顾自地开口，接续刚刚未说完的话，「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就像被困在这了啊？」 想当然并没有得到回应，柯少宸轻笑几声，末了又停止发笑。 他唇上还有尚未降下的弧度，眼里却只剩迷茫。 柯少宸在后花园待了整整一节课，他凭藉记忆，想起下一节是化学课。只好起身，准备离开，毕竟化学老师比较机歪，上课还会特意点名。 「橘子，再见。」柯少宸本来都已经快走出草丛，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喊道。 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柯少宸转身离开。 一旁草丛探出一个橘色身影，橘子慢悠悠的走出，左看右看，确认烦人的人都消失了，才走向方才柯少宸坐的那块地。 牠用鼻头凑近地，嗅了嗅，然后在那块地上趴下。 -- 第五章 深夜十点，街道上除了柯少宸，没有其他行人。厚重云层遮蔽了月，路灯成了黑夜中唯一的亮光。 夜晚的街道，不属于人类。在寧静的夜里，是野猫的主场。 柯少宸踏着疲惫不堪的步伐，听见前方有声响，他停下脚步。 一家中式餐厅外摆了垃圾桶，一隻白色身影在垃圾附近窜动。那些声音便是一隻骨瘦如柴的小白猫发出的。 柯少宸从书包前袋拿出一包猫用肉乾，放低音量，悄悄走进。 儘管柯少宸脚步放得极轻，那隻小白猫还是听见了。 牠耳朵微微动了动，用亮绿的眼珠凝视着柯少宸，眼里带有几分警惕。 柯少宸没有说话，只打开肉乾包装，从袋中拿出一条肉乾，朝白猫挥了挥。 白猫紧紧盯着柯少宸手上的肉乾。 柯少宸将肉乾放在自己身前，而后蹲下。 白猫又盯了柯少宸一阵，确认他没有其他动作后，踏着谨慎的脚步靠近，叼起肉乾后，在一旁吃了起来。 白猫并没有离柯少宸太远，大概在柯少宸三步远处，算是伸手就能碰触到的距离。 柯少宸伸手，将手凑到猫前。小白猫也没躲，粉色鼻头凑近闻了闻，没有给予其他回应，继续低头吃肉乾。 柯少宸轻轻抚上白猫的头顶，白猫没有躲避，温顺的让柯少宸抚摸。 说来奇怪，柯少宸从小便和猫处得极好。在路上看见流浪猫，大部分猫都不会逃跑。于是他从小养成了一个习惯，总会在包中准备一些猫用肉泥或肉乾。 这个习惯，让他遇见了妞妞。妞妞是一隻有着麒麟尾的橘猫。 橘猫大多是公的，但妞妞是一隻小女生。 若说柯少宸曾和妞妞创造过无数美好回忆，那么就可以说妞妞的离开，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 他曾经有过一隻橘猫，但现在牠已经离开了…… 看见橘子的那刻，奇异的熟悉感在柯少宸脑中挥之不去。 而白橙安，也带给柯少宸一种熟悉感，让他忍不住靠近。 柯少宸起身准备离开，白猫在他脚边亲暱地蹭了蹭。 回到家，客厅大灯还亮着。 「妈，我回来了。」柯少宸说。 女人冷冷地问：「去哪了？怎么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鐘到家？」 柯少宸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我花钱让你补习，你要是有时间在外头鬼混，就再报一个补习班。」女人说。 「妈，我没在外面鬼混。」柯少宸解释。 女人没再理会柯少宸，从柯少宸进门到现在，连一个正眼都不屑施捨。 长到那么大，柯少宸也不再是那个需要母亲疼爱的小男孩了。一切都早已习以为常。 柯少宸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书包放下。 冲好澡，他没像往日一样坐在书桌前复习或刷题，而是熄灯睡觉。 黑暗包裹住他，才晚上十一点多，对柯少宸来说，这个睡觉时间似乎有些早。 他本以为自己没办法立刻睡着，但不知不觉间，便失去意识。 潮湿的柏油路，豆大的雨点急速落下，敲打着屋簷、绿叶…… 柯少宸对于这个场景早已熟悉，他知晓自己身处梦境中。 从有记忆以来，他常常梦见这个场景，儘管他从未到过此处。 他走到一处垃圾堆前，那里有隻橘猫倒卧在血泊中。 橘白色的毛被雨打湿，再被血染红。牠腹部微弱起伏，很是虚弱。 「又是这个场景……」柯少宸无力的想。 每回进入这个梦，总是会遇见这隻濒死的橘猫。 不过也许是从小常梦见这个梦，让他在遇见同为橘猫的妞妞那剎那，第一次违逆了母亲，强硬领养了牠。 梦里雨声吵杂，他将手掌抚上橘猫的头顶。那隻橘猫虚弱得连头都无力抬起。 柯少宸被厚重的无力感笼罩，每次这场梦的最后，那隻浑身是血的橘猫终会闔上眼皮。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那隻橘猫渐渐地不再呼吸，渐渐的冰冷。 柯少宸还小时，曾以为这场梦是给自己的警醒。他尝试去寻找梦中那个地方，但总是一无所获。 他还曾经想努力在梦中救那隻橘猫，但每回梦境的结局，那隻橘猫总会离开。 那隻猫闔眼前，曾用尽全力看了眼柯少宸，萤黄的眼珠…… 柯少宸猛地睁眼，窗外微弱阳光透进卧室，洒在他身上。 他伸手摸向枕边，触碰到一个冰凉的触感。拿起手机，按下开机键。 「05：46」几个大字出现在萤幕上。 时间还早，柯少宸却无心再返回睡眠，他翻身下床。 简单梳洗后，柯少宸走向书桌，拉开椅子坐下。 订好闹鐘后，他开始写补习班发的练习卷。 昨晚早睡所浪费的时间，只能趁现在来补齐。 -- 第六章 浓密的绿叶、交织成网的树枝，遮蔽天空。教学楼后方的后花园，橘子乖顺的坐在柯少宸跟前，津津有味的嚼着小鱼乾。 白橙安走近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画面。她心里有几分惊讶，以橘子的个性来看，能在一週内打好关係真的不容易。 更何况柯少宸才认识牠三天！ 「牠竟然肯吃你餵的东西！」白橙安感叹道。 柯少宸听见话音，回过头一望，笑道：「橘猫嘛，总是比较贪吃一点。」 「可牠对我的态度不是这样的……」白橙安有些不平。 柯少宸盯着白橙安略显彆扭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 「你还挺厉害的。」白橙安下了一个结论。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我就挺讨猫咪喜欢……」柯少宸眼里笑意未淡，说道。 白橙安听完一愣，有些羡慕的开口：「你这是炫耀？」 「没啦！」柯少宸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赶忙辩解。 「我还挺羡慕你的。」白橙安说，一边伸手摸了摸橘子的背脊。 柯少宸没有接话，低头抚上橘子的头顶，脸上笑意逐渐淡去。 之后几日，白橙安总能在午休时看见柯少宸和橘子待在一块。 「我明天可能不会来。」柯少宸忽然开口。 白橙安对于这种报备行踪的话感到意外，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熟络了啊！ 「没事，其实本来也没有约好。」白橙安回应。 「也是……」柯少宸淡淡地说。 白橙安倏地感到一阵尷尬的静默，只好再度开口，「明天要模考？」 「没，是化学老师借课考试。」柯少宸说，又补充：「高三嘛，本来就是被压榨的时候。」 白橙安点头，「两年后就换我体会了！」 柯少宸笑着说了句：「加油。」 隔日中午，白橙安拿着一个猫罐头躦进后花园。橘子坐在原地等待，她赶紧打开罐头。 橘子听见罐头开啟的声音，鼻子微微抽动几下，而后兴奋地衝到白橙安脚边。 「橘子，等一下。」白橙安叫道，手上动作被贪吃的橘猫打断。 「喵——喵——」橘子不满地叫唤。 「你会被罐头割伤啦！」白橙安一边衝着橘子叫道，一边把罐头倒到纸碗里。 刚将纸碗放下，橘子便凑到碗前，狼吞虎嚥的吃起来。 白橙安蹲在一旁看橘子进食，和以往不同，今天中午的后花园，竟然让人有些孤单。 原来已经习惯了有他啊！ 白橙安对橘子说道：「你很喜欢柯少宸吗？」 美食当前，橘子当然无瑕理会白橙安。 「切，贪吃鬼。」白橙安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伸手顺了顺橘子颈背上的毛。 柯少宸看着发下的考卷，对上头的分数有些惊诧。 红艳艳的63。 「搞毛啊！我比上次低了二十分！」 「这次一题也扣太多分，最后那道多选题还爆炸难！」 「我没及格。」 「别说及格了，我只有个位数！」 柯少宸听着班上抱怨的背景音，知道自己的分数应该不算是场意外。 但母亲根本不会听任何解释…… 柯少宸夜修结束后，没有直接回家，反而拐进了路旁的便利商店。 灯火通明的全家，柯少宸拿了一罐吻仔鱼口味的猫罐头，走向柜台结帐。 凭着记忆走向上回遇见那隻小白猫的中式餐厅。 柯少宸对着空气轻敲罐头，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低头暗自嘲笑自己的衝动。 「吃慢点。」 柯少宸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他寻着声音来源，找到了上次那隻小白猫。 还看见了——白橙安。 白橙安手上有一条猫用肉泥，她单膝跪在地上，将手里的肉泥挤给那隻瘦弱的小白猫吃。 白橙安听见脚步声，恍然抬头，看清楚来人后，脸上表情似乎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白橙安问。 「夜修刚结束。」柯少宸答道。 白橙安视线移向柯少宸手上的猫罐头，柯少宸感受到她的视线，顺着看向自己的手。 「我本来想说来餵牠。」柯少宸用手指了指白橙安脚边的那只小白猫。 白橙安点头表示了解，向一旁让了让，示意柯少宸来餵。 柯少宸走上前，将罐头打开，倒在地上。 「你又怎么会在这？」柯少宸问。 「我常来餵猫啊！」白橙安答到。 「那么晚了还来餵？」柯少宸好奇问道。 「刚好补习下课后就蛮晚的了。」白橙安说。 「那你这么晚了怎么没直接回家？」白橙安反问。 柯少宸一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考差了，不想回家。」 白橙安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顿了一阵，才问：「可你成绩不是很好吗？」 柯少宸抬头看向白橙安，「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可有名了，你自己不知道？」白橙安如是说。 柯少宸低下头轻笑，「在你们眼中原来是这样啊……」 「可为什么她总看不见我的努力……」后半句他只在心底想，并没有说出口。 白橙安听着那苦涩的笑声，莫名感到难受。 「考不好对我来说是常有的是，还不如说我考好了会是一场意外。」白橙安自嘲，想活络气氛。 柯少宸知道白橙安说这话的用意，心中好似有一股暖流流过。 原来在有些人面前，不必那么完美。 -- 第七章 柯少宸和白橙安道别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多，街上除了柯少宸外，没有其他行人。 「算了，回家吧……」柯少宸这才没再逗留，踏上回家的路。 刚将钥匙插入锁孔，门便被从里强硬拉开。玄关的灯略显刺眼，柯少宸不禁瞇起眼。 「怎么那么晚回家？」果然……又是熟悉且严厉的嗓音。 「没事，夜修和同学讨论作业，就晚了一点。」柯少宸淡淡地说道。其实这句话也不完全错误，至少和同学聊天这一部分是事实。 「你们老师说今天有发下化学小考的考卷。」女人堵在门前，并没有让开。 柯少宸对于母亲的话丝毫不感到意外，她总是喜欢以各种方式监视自己。但这次……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噁心。 「妈——我已经高中了，能不能别再一直私讯老师问关于我的事了！」柯少宸说，音量无发控制的拔升。 「你要是能自律一些，我还用得着管你？你总是不让人省心！」女人板着脸说道。 柯少宸苦笑，那么多年来，在诸多长辈眼中，自己都是他们口中的表率，怎么到了自己母亲眼中，就哪儿都不够好。 「你别跟我转移话题，化学考卷拿出来给我看！」女人伸出手。 柯少宸也没有打算再说什么，蹲在门前，讲书包打开，拿出那张写着「63」的考卷。 果然如意料之中，柯少宸的妈妈骤然变脸，「你这是什么分数？」 「你问这个问题是有打算听我解释吗？」柯少宸反问。 女人额上青筋直跳，她冷冷地说道：「这种成绩除了没努力，还有什么可解释？」 柯少宸对这个回应习以为常，但女人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你上次考这种鬼分数，是养那隻死猫时的事了……」女人咬牙切齿的说，顿了顿又开口：「该不会又有什么让你分心了吧？」 柯少宸在听闻「那隻死猫」这四字时，忍不住皱起眉心。 「别跟我提妞妞，你不配！」柯少宸咄咄逼人。 「你考这种分数，也不配进家门了！」女人说完，在柯少宸眼前，硬生生将门关上。 柯少宸看着门板，将钥匙从锁孔拔出。 「她也是气糊涂了，钥匙还在我手上呢！」柯少宸喃喃自语。 他蹲坐在家门前，背后倚着门板，想等屋里的人都睡了再进门。 柯少宸拿起手机摆弄，不知道怎么地按进相簿。 萤幕里那隻橘猫，闯进了柯少宸的眼底，让他再也移不开视线。 「妞妞……」柯少宸低声喊道，但周围一阵静默，他的话音仿若沉入大海。 「对不起……」柯少宸叹了一口气。 心情实在烦躁不堪，待柯少宸回过神后，已经按下发送。 柯少宸才追踪白橙安的ig不久，而现在则是他第一次传讯息给她。 内容只是一个简单的：「。」有些不明所以。 柯少宸赶紧看了看对话框，想将不小心送出的句号收回。 但那则讯息马上被显示已读，紧接着对方传来了一个：「？」 柯少宸没想到白橙安竟然那么晚了还在线上，只好抬起指头，打下：「没事。」 按下发送后，讯息马上被已读，但白橙安却没有就此停止话题。 「考不好被骂了？」 柯少宸盯着白橙安发来的讯息，对于那直白的询问，愣了一会儿。 也是，这才是熟悉的她…… 「你怎么能猜到啊？」柯少宸坐在原地，发送了讯息。 「你刚刚才说完嘛——」白橙安传了一则讯息。 柯少宸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幸好对面很快又传来一则讯息。 「你这成绩还不算好，给不给我活路？」 柯少宸低头一笑，动了动指头输入讯息。 「你想看看吗？我以前养的猫。」 白橙安握着手机，感到讶异。上回他提起那隻猫时，眼里的情绪是那么的……痛苦。 她没想过柯少宸会愿意和自己分享他曾养过的那隻猫。 「好啊！」白橙安回道。 柯少宸点开相册，选了几张妞妞的照片，发给白橙安。 「好可爱！」白橙安看见照片后兴奋不已，典型的爱猫成痴。 柯少宸笑了笑，又从相簿挑了几张相片，传给白橙安。 白橙安将相片一张张看过，心底对柯少宸的好奇更盛。 「既然曾经有那么美好的时光，为什么提起牠时，眼中却带有歉疚？」 但白橙安没有再多问，只将柯少宸传来的相片按了讚。 柯少宸也没打算继续话题，看了看手机萤幕上头显示的时间。 「小高一还是早点睡吧，还没到卖肝的时候！」柯少宸传了一则讯息给白橙安。 白橙安看了柯少宸传来的讯息，会心一笑。 「高三也不用那么拼吧！晚安。」 「晚安。」柯少宸按下发送后，起身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门内早就已经熄灯了，柯少宸放低音量走入，关上大门。 -- 第八章 大雨倾倒在城市里，洗去风尘，但草丛旁的角落，却有一滩洗不净的殷红。 一个瘦弱的身影卧在路边，地上有拖行留下的血跡。 那是一只橘白花纹的猫，身上毛发被泊泊涌出的鲜血染红，只能从那个小巧的头顶上辨认出毛色。 小橘猫喘着粗气，无力躺在路旁，大滴雨点无情地打在牠身上。血被冲刷，又有新的血从伤处流出，怎么也无法洗去。 白橙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儘管落在身旁的雨是那么真实，雨珠敲击地面的声音是那么的靠近……但白橙安感受不到落在身上的雨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谁，全身感官被迫盯着那隻可怜的小橘猫。 那隻橘猫忽然抬起头，深邃黄色瞳眸静静凝望着白橙安。 那个瞥向她的视线，让她感到窒息。白橙安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只有天花板上的吊灯。 她顺了顺气，环顾四周，这次确信方才那场景只是一场梦。 白橙安感受到滑过脸颊的冰凉，抬手摸上那抹湿润。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白橙安感到迷茫，她感觉除了怜悯那隻橘猫，还有更深层的情绪，但她暂时还理不清。 她从枕头旁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六点整，离闹鐘响起大概还有十分鐘。 仅仅只有十分鐘，实在也不好再睡回笼觉，她索性爬起身，走下床。 白橙安坐在教室最后头的座位上，趁还没打鐘，看着手机。萤幕中有隻同样有着橘白花纹的猫咪，那是柯少宸昨夜传来的照片。 白橙安仔细观察照片中的那隻橘猫，牠同样有黄色眼珠，但白橙安知道照片中那隻猫不是梦里那隻。 梦境中那隻猫的瞳色偏褐色，但照片中的橘猫眼睛顏色偏亮，甚至看久了带有绿色的光泽。 「或许是睡前看了这些照片，才会作那种梦吧……」白橙安在心中下了结论，试图说服自己。 但接连许多日，都梦见了那隻橘猫。白橙安再也无法控制不去想那个梦境。 但今晚的梦，似乎有些不同…… 白橙安闭上眼，意识逐渐下沉。 再睁眼时，依旧是大雨滂沱的城市，湿漉漉的柏油路在眼前展开。 白橙安知道这又是梦，可是这一回，她的视线十分低，就像……躺在地上一般。 她浑身无法动弹，忽然一双鞋子出现在眼前，紧接着那双鞋的主人蹲了下来。 从白橙安的视角望过去，只能看见那个男孩的嘴，他窄小的肩膀不受控制的抖动。 视线逐渐往上，白橙安瞧见了男孩盈满泪水的眼眶。 一滴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男孩颤抖地伸出手，轻柔的抚上。 白橙安一愣，这一回，她感受到了那温暖的触感。 还来不及记下男孩的脸，白橙安已然离开梦境。 她喘着粗气，再睁眼时只能看见熟悉的摆设。 白橙安坐起身，看向枕头，上面还有一些水渍。她摸上眼角，已经乾了的泪让皮肤有些紧绷。 白橙安走进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眶通红，颊上还带有泪痕。 她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把水，将泪痕洗去。 校园内某个角落，茂密的树丛中，有一块安静的小空地。空地周围都是高大的树、草，而空地中央，有一隻橘猫正将头埋进纸碗中，奋力吃着碗中的罐头。 「橘子……」白橙安伸手摸了摸橘猫的后颈，若有所思的呢喃。 橘子丝毫没有停下进食的动作，白橙安被彻底当成空气。 但白橙安并没有因此在意，她继续开口道：「你也是橘色的吔！」 橘子的毛色是全身橘色，浅橘的底色上还有深橘的花纹点缀。 「我最近总是梦到一隻橘猫……」白橙安实在需要一个倾诉的地方。 「牠和你不一样，牠身上的毛是橘白参杂的。」白橙安一边说一边轻轻替橘子顺了顺背上的毛。 「梦里总是下着大雨，牠就那样躺在马路旁……」白橙安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啟齿，「牠总是浑身是血……」 橘子忽然停下动作，从碗中抬起头，静静地盯着白橙安。 「我想救牠，但那明明只是梦啊！」白橙安见橘子看向自己，激动的对橘子说。 橘子眨了眨眼，直勾勾的望着白橙安，没有其他动作。 柯少宸转身离开，特意避开丛生的树枝和杂草，脚步放得极轻。 他脑中一片混乱，白橙安口中的那个梦，和梦里的那隻橘猫，都和自己曾经作过无数次的梦那么相似…… 儘管她口中对那个梦的描述不多，但还是有多处和柯少宸的梦境相符。 柯少宸不得不再次注意那个梦境，和——白橙安。 -- 第九章 柯少宸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在走进房门的那一瞬，他便感到不对劲。 柯少宸走向书桌，拉开抽屉，将手伸进抽屉内翻找。以往摆在深处的猫罐头、肉乾、肉泥条……全数消失。 他房间的被别人进来过。 柯少宸衝出房门，走到主卧。看着眼前有着深褐色木纹的门，此刻的他早已无法保持冷静，礼貌被他拋在脑后。 他没有敲门，没有任何预兆，强行打开门。门板被他用力的砸在墙上，床上的女人诧异的抬头。 「你进过我房间？」柯少宸咬牙道。 「我说过别锁门。」女人没有正面回应柯少宸的提问。 「我锁门又怎样，你总会有钥匙打开。」柯少宸冷冷地说。 「我是你妈，我本来就应该管你。」女人一本正经说，「而且上次化学小考你考成这样，我得确认是不是又有其他东西干扰你学习。」 「那不是你能『偷』我东西的理由！」柯少宸说完瞥了眼放在桌上的猫罐头、肉乾和肉泥条。 「你是我儿子，我拿你的东西怎么能算偷？而且你又买这些，之前养那隻猫就已经耽误你读书了！」柯少宸的妈妈理所当然的说。 柯少宸脸色彻底沉下来，「妈，我说过，别跟我提妞妞。」 「别整天为了一隻猫和我过不去，那隻猫怎么死的你自己最清楚。」女人口气愈发不耐烦。 柯少宸气极反笑，儘管扬起嘴角，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妞妞怎么走的你也知道，你怎么还能这么说？」 「你自己考不好，我有义务把影响你学习的东西除去。」女人已经懒得正眼看柯少宸。 「所以把牠丢出去？在你眼里牠难道不是一条生命？」柯少宸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你出去吧！我不想和你吵架。」女人抬眼望向柯少宸。 柯少宸无声的瞪着女人数秒，而后转身离开，房门被他重重甩上。 回到房后，柯少宸早已没了读书的心思，连澡都没洗，直接爬上床。 设了一个凌晨5：30的闹鐘，想着一切等睡醒后再做，他便躺上床。 一闔上眼，妞妞倒卧在血泊中的场景骤然浮现在脑海，柯少宸赶忙睁开眼。 妞妞的身影和梦里那隻橘猫重叠，但柯少宸知道那不是同一隻猫。 儘管都是车祸，但妞妞出事的那天，天空高得没有半片云。 这和梦中大雨滂沱的场景并不一样。 过了这么多年，柯少宸始终不明白那个梦境的用意。 在妞妞出事后，他本以为那场梦是给自己的警醒，而自己最后还是让妞妞就这么死了…… 可上回听见白橙安所说的话后，打破了柯少宸原本的假设。 所有的一切又变得扑朔迷离。 他再度闭上眼，疲倦不堪的身体缓缓坠入睡眠。 白橙安是被打雷声惊醒的。 她看向窗外，天空乌云密佈，黑压压地让人喘不过气。 「铃——铃——」闹鐘碰巧响起，白橙安滑了滑手机萤幕，将闹铃声关闭。 直到走进教室时，白橙安觉得心脏好似悬着，空落落地，没有安全感。 她总觉得有事即将发生。 可直到放学，生活还是和平时没有两样。同学们依旧冷眼相待，午休时和柯少宸一起吃了午餐，还一起逗了逗橘子。 白橙安认为自己只是因为被雷声吓醒才会有那种奇怪的想法。 放学，她打着伞走出校门。所有的猜想，在此刻被证实。 她由衷的希望那些不安都只是因为打雷，可事不如人愿。 雨声纷乱而嘈杂，眾多雨丝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那滩腥红倒映在白橙安的眼里，她几乎是脱力的走向前。 「有车！」一到女声划过，紧接着白橙安感受到颈后的拉力。 白橙安还没回过神，她愣愣的转过身，看着那个拉了自己一把的女生。 她穿着校服，还有些眼熟。 「白橙安，你还好吧？」直到对方开口，白橙安才想起她和自己同班，似乎是叫……徐宜芯。 白橙安眼前一片模糊，她摸上眼角，泪水从眼眶不止落下。 「那隻猫，你认识？」徐宜芯看向马路中央那隻橘猫，忽然明白了什么的问。 白橙安没有回答，泪水无法控制的掉落。 徐宜芯替白橙安将掉落在一旁的伞拾起，递给她后，拉着她的手腕，带她走到橘猫身边。 「橘子……」白橙安喃喃。 橘猫还有微弱的气息，牠的胸膛缓缓起伏，但眼却逐渐失了焦距。 白橙安的泪掉落在橘子的毛上，她伸出手，颤抖的摸上橘子的头顶。 橘子在最后，用尽全力的抬眼，凝望着白橙安。 萤黄的眼珠…… 白橙安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她想起来了！ 那个雨天，那个男孩温暖的掌心，和那滴落在身上，温热的泪水。 还有……那句：「我的最后一条命，想再遇见他。」 一切都强硬的出现在脑海，不容她拒绝…… -- 第十章 一早，白橙安魂不守舍的走进教室。 刚在座位上坐下，忽然一道黑影挡住了光源。白橙安抬头一看，徐宜芯脸上写满担忧。 「这个给你。」徐宜芯将一包手工饼乾放在白橙安的桌上。 白橙安投以徐宜芯一个疑惑的眼神，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伸出手，接过那包饼乾。 「谢谢。」 「不会。那个……你还好吧？」徐宜芯语带关心的问。 白橙安扯了扯嘴角，说了句：「还行。」 鐘声响起，徐宜芯只好依依不捨的走回自己座位，离开前还不放心的多看了几眼白橙安。 但此刻白橙安无心注意徐宜芯的眼神。 午休时间，白橙安没有和大部分同学一起订学校的团膳。她捧着自己带的麵包，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 以往总会去教学大楼后的那片空地，可现在那里，已经没有那抹橘色的身影等待自己了！ 「白橙安！」一道女声响起，白橙安抬头一看，徐宜芯站在教室门口，她手提一个纸袋，空出的那隻手招手示意白橙安跟上。 正巧白橙安不知道该去何处，便跟在徐宜芯身后。直到走出教学楼，徐宜芯还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样子。 儘管心里困惑不已，但白橙安还是没有吭声，默默地跟着徐宜芯走。 当徐宜芯停下脚步时，白橙安睁大眼，说不出话来。 眼前那片杂草和未经修剪的树丛，徐宜芯带她来到那个后花园。 徐宜芯顿下身，翻找纸袋，拿出了一个瓷娃娃，那是一隻橘猫造型的瓷娃娃。 她将陶瓷橘猫轻轻放在空地上，而她所放的位置，恰好是橘子以往坐着等待白橙安的地方。 白橙安呆愣在原地，盯着那个瓷娃娃。过了半晌，她转身走向一边。 在看见白橙安转身的那剎那，徐宜芯不禁在心里头后悔，或许她并不希望想起牠…… 但白橙安接下来的举动，却换徐宜芯愣在原地。 白橙安手里拿着一小把花，都是刚摘下的，有大花咸丰草、酢浆草……还有许多徐宜芯叫不出名字的花。 白橙安将那把花放在陶瓷橘猫前，而后颤抖地伸出手。摸向陶瓷猫的头顶。 冰凉光滑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瓷器的触感终究无法像猫咪一般毛绒温暖。 白橙安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摺叠好的卫生纸，她顺着那隻手看去，徐宜芯的脸十分模糊，她这时才发现泪水早已溃堤。 白橙安接过卫生纸，拭去不断滑下的泪珠，紧接着她被温柔的揽进怀抱。 白橙安靠在徐宜芯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待白橙安和徐宜芯离开后，柯少宸才从角落走出。 他在周围挑了几朵酢浆草，放在那只橘色瓷猫前。鲜亮的黄色花瓣和橘色的彩漆看起来十分和谐。 柯少宸低头静静地看着那个橘色瓷娃娃，橘子离开后，似乎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和白橙安待在一块了！ 直到现在柯少宸才发现，自己和白橙安的连结原来是那么脆弱，轻易就能被斩断。 白橙安和徐宜芯一起回到教室吃了午餐，白橙安将徐宜芯送的那包手工饼乾拿出来，两人一起分完那份饼乾。 「今天谢谢了……」白橙安对徐宜芯说。 徐宜芯愣了愣，才笑道：「你有ig吗？或是fb也行。」 白橙安从来没有想到会被问这种问题，「脸书的话，就直接是我的名字。」 徐宜芯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后，抬头衝着白橙安摇了摇手机，「加你了！」 白橙安拿出手机一看，看见了徐宜芯的交友邀请，按下了同意。 「你就是我的朋友啦！请多指教。」徐宜芯俏皮的说，向白橙安伸出手。 白橙安迟疑了半晌，才伸手回握。 「你根本不像传言那样嘛——」徐宜芯自顾自地喃喃。 「别轻易相信狗所吠出来的话！」白橙安满脸正经的说。 直到看见徐宜芯的表情有一瞬的凝结，白橙安才赫然发现自己又衝动了。 白橙安在心头暗骂自己说话不过大脑的行为。好不容易才刚认识一个新朋友，眼看又要搞砸了！ 却没想到，徐宜芯噗哧一笑，笑声愈发猖狂，眼角都沁出了泪。 白橙安对于徐宜芯这个反应感到意外，这一次似乎……没搞砸。 「我……我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徐宜芯笑到几乎喘不过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白橙安看着徐宜芯，嘴角也不禁扬起一些弧度。 放学时，白橙安并没有直接回家。她绕到上次遇见那隻小白猫的中式餐厅前。经过昨日橘子车祸的事件后，白橙安很担心那隻白猫。 时间还早，街道上还有许多行人。一眼望去，白橙安没有瞧见那隻小白猫的身影。 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从书包拿出猫肉乾，试图吸引出猫咪。 白橙安在一堆垃圾袋的角落找到了那隻脏兮兮的小白猫。 她朝着白猫挥了挥手中的肉乾，白猫小心翼翼的步出垃圾堆，靠近白橙安。 白橙安看着脚边那隻白猫，陷入了沉思。 「我好像……是你的同类吔。」微弱的声音。 白猫低头吃得正欢，没有理会白橙安所说的话，她的话音被风吹散。 -- 第十一章 白橙安已经接连好几日在陶瓷橘猫前发现黄色酢浆草，但却没看见放花的人。 自从意外发生那天起，徐宜芯总喜欢和白橙安待在一块，而那些恶意的欺凌和无聊的小把戏也渐渐消失在白橙安身上。 学生时期的霸凌，总是毫无理由的开啟，再毫无理由的闭幕。 白橙安曾经想过接下来该如何面对柯少宸，但总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明明在同一所学校，却总是遇不见对方。白橙安猜测对方应该有意远离自己。 她知道那束鲜黄色的酢浆草是柯少宸放的，但总是遇不见他，她更找不到理由去找柯少宸。 能再次以这副身体重新遇见柯少宸的灵魂，白橙安理应感到高兴，但她却退缩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转世这种鬼话，连白橙安自己都不敢相信。但这个想法是目前能解释那个梦境的最好理由了。 儘管白橙安不知道为什么柯少宸也能转世，或许是因为她前世所许下的愿望吧！虽然很多未知，但白橙安确信，柯少宸就是曾经那个男孩的转世。 没有特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那澄澈的眸，和记忆中是那么相似。有人说过：「眼睛是灵魂之窗。」白橙安现在对那句话感到无限认同。 但这一世，两人似乎只是座标上偶然碰触的直线，过了那点后便只能渐行渐远。 明明两个灵魂能再次相遇，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但最后却只能擦身而过。 日子依旧照样过，虽然没了往日的欺凌，但也没了那个曾经陪伴的少年。 没了一起相伴的午休，没了夜晚的间聊…… 白橙安开心不起来，总觉得生活少了些什么，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 但就在她以为时间可以淡忘一切时，机会却悄然降临…… 「我以为今天会下雨的说……」有人抱怨。 「我出门前看见天空那么阴暗，还以为今天可以不用参加升旗典礼。」有人接着附和。 每週校内都会有那么一次全校集会，大概就是听校长、主任废话的时间。 对于学生来说，早自修时间被剥夺，当然痛苦不堪。 所以每到星期三，大家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期待下雨。 一早，天空乌云密佈，但就是迟迟没有要降雨的跡象。冬日寒风冻人，操场中央的学生们个个缩在制服外套中，压根没注意听台上的老师们所说的话。 白橙安将双手揣进外套口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司令台上传来的声音。 「这次校外模考，成绩优异的同学……」麦克风的声音传入白橙安耳中。 一连串名字被负责协助颁奖的同学念过，白橙安思绪完全不在那上面，知道那个心底的名字被念出…… 「柯少宸……」司仪仍在说话，但此刻，白橙安再也无法听见身旁的声音。 世界仿若静止。 她以为自己早已可以淡然面对，但从没想过原来他在心底留下的份量，从未减少。 直到结束升旗典礼，白橙安还是没有彻底回过神，她浑浑噩噩的步回教室。 「你怎么了？」徐宜芯很快留意到白橙安的心情，担忧的问。 「没事……」白橙安扯了扯嘴角，回以一个微笑，想让徐宜芯放心。但她可能不知道，那个疲惫不堪的笑容，大概只能起到反效果。 徐宜芯担心的望着她，看白橙安并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徐宜芯只好硬生生扯开话题。 白橙安听得不太认真，只敷衍的回了几句。忽然不知怎么地，话题转向那个笼罩她心的身影。 「话说你应该知道那个柯少宸吧？」徐宜芯漫不经心的提。 白橙安听到那三个字，猛然抬头看向徐宜芯。徐宜芯被白橙安陡然转变的眼神吓住，瞬间忘了原本想说的话。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白橙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过于炙热，她才赶忙故作正经，装作毫不在意的开口：「他那么有名，怎么可能不知道！」 徐宜芯将白橙安的反应全数收进眼底，她没有特意问白橙安。因为徐宜芯知道，这时就算问了她，估计也得不到答覆。 「刚刚颁奖时，虽然没有说出学长姐们的具体成绩，但我听说柯少宸满级分吔！」徐宜芯接续了刚刚的话题。 「不意外啊。」白橙安说道。 「好想变成他那种人喔，感觉读书对于他来说，根本只是小case。」徐宜芯眼里尽是羡慕的说。 「人家说不定很辛苦啊！」白橙安接话。 「也是啦！我还是自在一些比较好。」徐宜芯下了一个结论。 日子过得很快，学测正步步逼近！ 白橙安忽然接到徐宜芯的讯息，她疑惑的点开。 「学测那天，学校要徵求志工，陪我去嘛。」 白橙安看着那条讯息，刚想敲下键盘拒绝，对方又传来一则讯息。 「我自己一个人很孤单吔……」 白橙安简直是瞬间就在心头浮现徐宜芯打这句话时，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 「好啦！」白橙安最后还是无奈地答应下来。 萤幕另一头的徐宜芯，根本不像白橙安所想的那般，反而还悄悄露出得逞的笑容。谁叫白橙安最近总是愁眉苦脸，还藏不住心里的想法。 「唉呀——我怎么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呢！」徐宜芯喃喃自语。 -- 第十二章 学测当天，白橙安和徐宜芯脖子上都掛上了辨识身份的名牌。 其实说是名牌，也就只是影印纸上头印了校徽和姓名，再装进透明塑胶卡套。连校徽都只用黑白影印，看起来着实有些廉价。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当志工啊？」白橙安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有警告还没销嘛。」徐宜芯满脸认真的胡说八道。 白橙安在心中回想徐宜芯什么时候被记了过，但实在怎么也想不起她什么时候被记过。刚想继续追问徐宜芯，她便拉着自己向前。 「这些水，搬去我们学校的考生休息区。」 白橙安和徐宜芯一同搬起一箱杯水，朝着考生休息区出发。 「啊！你们来了，顺便问学长姐们有没有人要喝水，再麻烦你们发给他们。」一位老师对去帮忙的志工们说。 白橙安抬着杯水，刚想走向最近的班级，一旁的徐宜芯却忽然加快脚步，走向三年乙班。 白橙安只好跟着徐宜芯走，她这是才想起，柯少宸似乎就在乙班。 「谢谢。」学长姐们都很和善，接过水时还会礼貌的道谢。 白橙安看见那个在心中縈绕的身影，她缓缓走向前。 「那个……需要水吗？」白橙安出声询问。 柯少宸闻言抬起头，看见来人是白橙安时，眼里还有收不住的惊讶。 「好，谢谢。」柯少宸只愣了一会儿，很快收起眼中的情绪，扬起笑容伸出手。 白橙安从箱内拿了一瓶水，递给柯少宸。柯少宸接过水，但白橙安却没有放手。 柯少宸望向白橙安，困惑的眼神无声试探着白橙安。 「加油。」白橙安在两人视线相交的那剎那，瞥开了眼轻声说道，才放开了那杯水。 柯少宸握着手里那杯矿泉水，在白橙安即将走远时出声，「等等……」 白橙安回过头，看着柯少宸。 「明天我考完后，能在老地方等我吗？」柯少宸语速很快，像是在掩饰紧张。 白橙安没有预料到柯少宸会这么问，刚张嘴想回答，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那里的学妹，怎么了吗？」 白橙安身旁的徐宜芯赶忙转过头回了句：「没事。」 「赶快发一发，不要浪费时间。」老师说道。 白橙安看着柯少宸还凝望着自己，只能朝着他点了点头，和徐宜芯抬着矿泉水走向其他班级的休息区。 柯少宸低下头，用指腹摩挲瓶盖上的纹路。接着拧开瓶盖，仰头饮了一口水。 冰凉的水温骤然闯进口腔，让人瞬间清醒。柯少宸含着那口水，水温渐渐被捂热。 白橙安总是有种神奇的能力，在柯少宸感到慌张无力时出现。 就像被锁在家门外的那晚，就像…… 一开始遇见她时…… 那天柯少宸被不间断接踵而来的考试压得喘不过气，悄悄地翘了数学课，一併翘掉了週考。 现在回想起来，柯少宸甚至庆幸自己翘了那堂课。 白橙安和他遇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身上没有其他人面对自己时的諂媚。虽然过于直率，但柯少宸待在她身旁时总是感到放松。 他不想就这样和她失去交集。 柯少宸将口中早已温热的水嚥下，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他愿意拋开过去的阴影，走出母亲近乎疯狂的控制，只因为这一次，他有了想靠近的人。 他想走进白橙安的人生，他不希望自己在她的人生中，只是一个过客。 柯少宸过了精神极为紧绷的两天，直到最后一科——自然考完放下笔时，他的脑中还存在着各种化学式。 看着自己起身，渐渐远离了桌上那份题本、答题卡，柯少宸才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片刻停歇，婉拒了其他同学的邀约，直接在路旁拦了一量计程车。 「去内崑高中。」柯少宸对前座的司机说。 其实这样的路程，搭计程车实在很浪费钱，但此刻，柯少宸不愿耽搁任何一分一秒，他等不及要见到她。 「弟弟，刚考完试喔？」计程车司机问道。 「嗯……」柯少宸没有心情应付他，只简单的应了声。 司机大哥似乎丝毫不在意柯少宸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开啟话匣子。 「今年英文听说很难吔……」 「啊我儿子今年也是考生啦，他昨天考完还哭欸！」 前座的司机讲得口沫横飞，柯少宸却一个字也没听进。 「到了！」随着司机的这一句话，车子稳稳地停在校门前。 「不好意思，多少钱？」柯少宸问。 「不用，既然载到考生我就不收钱了，祝你金榜题名啊！」司机摆摆手说道。 柯少宸本来还想推託，但此刻的他实在想赶快离开，只能郑重的向司机道谢。 -- 第十三章 柯少宸弯身穿过树丛。眼前那只橘色瓷猫立在不远处，柯少宸缓缓走近。 阳光透过绿叶，打在瓷猫晶亮的瞳仁上，反光使得那隻猫好似活了过来。 柯少宸忍不住伸手抚向瓷猫的头顶。 它前方摆放的花看起来懨懨一息。柯少宸支起身，走向一旁草丛，那里一片鲜亮的黄，一朵朵酢浆草在风中微微摇曳。 他摘下一朵朵酢浆草，手里的花渐渐增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柯少宸闻声抬头。 白橙安面色有些潮红，明明天气寒冷，她的脸庞却布满一层薄汗。 「你跑回学校？」柯少宸问。 「嗯……」白橙安轻轻应了声，低头顺匀气息，抬眼时，碰巧看见柯少宸手里那一束金黄。 「果然，那些花都是你放的。」白橙安没敢望向柯少宸的双眸，只盯着他手上的花，轻声说道。 「你都有看到？」柯少宸问。 白橙安点头默认，柯少宸轻轻一笑，「也是，怎么可能没看见。」 「为什么要躲着我？」白橙安质问，话音还带着颤抖。 柯少宸嘴角边的笑容凝结，过了半晌，嘴角的弧度已然消失。 从小一直出现在梦境的那隻橘白色的猫、妞妞倒卧在血泊中的身影，还有白橙安身上那种熟悉感…… 「我从小就一直重复做同一个梦……」柯少宸声音很是平静。 白橙安眼中透出不解，不明白这个回答的意义，只好静静地听柯少宸说。 「梦中总是下着大雨，有一只瘦小的橘猫躺在路边，牠的周围都是血……」 白橙安听到这，猛然抬头，恰好撞进柯少宸的眸中。她这才发现，柯少宸望着自己的眼神，依然和前一世一样炙热，但又好像有几分不同…… 多了一种更烫人的感情，白橙安不敢肯定那个猜测。 但却又不受控制的想靠近…… 「你相信，猫有九条命吗？」白橙安没有躲避柯少宸的眼神。 柯少宸没有多做回应，白橙安接着开口：「如果我说，你梦境中的那隻猫其实就是我，你相信吗？」 柯少宸眼睛骤然睁大，白橙安捕捉到他脸上的惊讶，低头苦笑。 「怎么可能相信……」白橙安还未说完，话音便被打断。 「我相信。」柯少宸肯定的说，没有半分犹豫。 「只要是你所说的，我都相信。」柯少宸视线仍旧没有移开白橙安。 白橙安听见这句话，眼眶不受控制的发酸，她低下头。想遮掩自己的表情。 「我之前见过你，对吧？」柯少宸终于明白和白橙安初遇时的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两副身体的初遇，对于他们的灵魂来说，却是重逢。 白橙安眼前模糊一片，泪水盈满了眼眶，终于盛不住泪，一道湿润滑过脸颊。 柯少宸看见白橙安不住打颤的肩，他迟疑一阵，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一手安抚似的轻拍她的背。 白橙安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盯着柯少宸的制服衬衫，那个距离近到可以看见布料的纹理。 她本来想退出那个怀抱，但背上的那个掌心是那么的温暖，让白橙安捨不得就这样离开。 待白橙安收起泪，柯少宸才松开对她的怀抱，缓缓退开。 他谨慎的观察白橙安的表情，刚刚她没有推开自己，应该不排斥这样的举动吧…… 「那个雨天，我伤得很重，过往行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 「只有你，为我留下眼泪，愿意摸向我的头。」白橙安说完顿了顿。 又道：「就像那一次，是你，帮我打开了门。」 或许在他打开那扇厕所门的那剎那，同时也开啟了她的心门。 两个灵魂的重遇，让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 「我庆幸那个时候打开了那扇门，庆幸前一世曾经停下脚步，为你留下那些泪。」柯少宸说。 他不想再放手，不希望只能渐行渐远。 明明能再次相遇，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奇蹟。 柯少宸眼中充满认真，「你的第九次能再次遇见我，我希望你的未来，都有我。」 白橙安惊讶的看向柯少宸，眼尾还有些微红，但她的唇扬起一抹弧度。 「你的未来，也有我！」白橙安笑道。 -- 完结——崭新的重逢 白橙安坐在咖啡厅中，整个空间飘逸着咖啡和蛋糕的香气。 她所坐的位置一旁，刚好有落地窗。她将头倚在臂上，静静地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行人。 脚步声愈来愈近，随着声音停止，一道话音随之响起。 「久等了，我可以下班了。」柯少宸说，手里还提了一个纸袋。 「有卖剩的蛋糕，还有你喜欢的布朗尼，去我家吃吧！」柯少宸举起手里的纸袋，衝着白橙安轻轻摆了摆。 「你边打工边读书，还能读得那么好啊！我今天又听见教授提起你了！」白橙安说。 「一开始也不太习惯，那时还差点被当吔。」柯少宸回忆。 「但想脱离我妈的控制，经济独立是最重要的一步。」柯少宸无奈的说道。 白橙安瞧见了科少宸有些落寞的神色，上前挽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有多努力，所以我会陪着你。」 柯少宸轻笑，握住白橙安的手，「走吧，回家。」 忽然传来一阵猫叫声，白橙安看向转角处，一抹橘色的身影探出。 牠抬头，看见了白橙安，牠就这样静静望着白橙安，也没有逃跑。 白橙安难以回过神，那双眸，像极了橘子。 她向前踏出了一步，橘猫也没有躲避，反而也朝着白橙安踏出一步。 柯少宸也走上前，两人一同摸了摸橘猫的头顶。 柯少宸缓缓啟唇，「你说：『猫有九条命。』对吧？」 ——全文完。 -- 后记——充实的夏天 感谢点进来看的各位。 大家好，我是焕曦，意为焕然一新的晨曦。希望我的文字可以带给你晨阳初生的温暖、希望。（这已经是后记的固有开场白了xd) 今年暑假虽然有新冠疫情的影响，没办法放肆的玩。但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有时间静下来创作。 今年夏天，我完成了长篇《17岁的教室》、短篇《第九次》。我觉得这是一个无比充实的暑假。 其实原本没有打算写这篇，但写完17后，真的感到有些空虚，看离八月底还有好一阵子，索性开了这篇短篇。 跟17有充分的准备不同，《第九次》可以说是准备得很仓促。忽然心血来潮决定开篇、参加比赛，没有做任何事先宣传或完结贺图等之类的准备。就只是很想写故事，就开始打大纲。《第九次》可是说是很低调的更完了。但至少顺利完成了！（汗 其实写完这篇后我个人并不是很满意。因为剧情安排感觉很紧凑，也来不及铺程。刚写完长篇，马上回来写短篇，剧情进程有点掌握不好，算是一点小遗憾吧！ 写这篇的过程中，我中途写偏大纲一次，又花了时间修大纲跟内文。而且其实一直没决定好结局，直到后来想起橘子，觉得捨不得就这样让牠消失，所以后来才有了这样的结局。 更《第九次》的过程中，其实已经在上暑辅了，实在忙得不可开交，还曾经差点忘记更新……感谢朋朋来提醒我更新。（鞠躬） 今年尝试了一万字以下的极短篇，九万字的长篇，两万字的短篇。然后忽然发现全都是高中校园爱情。希望未来能写一篇超过十万字的长篇，顺便多加尝试不同的题材。 很开心能在popo度过这个暑假，码文的同时，也看了其他作者的文，虽然无法进行很多计画中的活动，但这个暑假依旧过得充实。 希望未来还能在popo上，与站上的大家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