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分卷阅读1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作者:探汤 文案 谢殷死了 又重生了 重生到本朝第一大奸臣身上 每天上朝吵吵架下朝被暗杀 副业是破破案搞搞对象 奸臣的生活真的很累 褚衍(攻)vs 谢殷(受)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殷,褚衍 ┃ 配角:很多 ┃ 其它:甜文 第1章 01 “阿殷!” 耳边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鼻尖萦绕着安神的熏香。谢殷勉强撑开了眼皮,只看见上方暗色的帐一层层垂下。 屋子里点了灯,却昏暗得不行。反而是外面的雪光透过窗上糊的明纸渗进来,映白了一小方地。 头实在晕沉得紧,谢殷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梦中迷迷糊糊是他失足坠崖的场景,周遭绿意盎然,最后只听得同行人那一声惊呼。 莫非他这么命硬,万里高崖也还能活下来不成。 只是,又怎么到了下雪的天。 · “阿殷……” “小侯爷……小侯爷!” 谁是小侯爷? 脑袋昏昏沉沉,一股闷痛自胸腹传来。待那闷痛消散了,谢殷才睁开眼,掐着手指让自己清醒几分。 依然是那暗色的帐,实在陌生。账外好像站着一人,轻声唤他“小侯爷”。 谢殷坐起来掀开帐帘,一个老仆正关切地看着他,见状急忙上前来扶着他靠在床头。 一边沉声道:“小侯爷,昨晚那刺客虽抓着,却不提防让他自尽了。那刺客上下也没什么凭证,只是现下这个当口,只怕是泾阳郡主府里薛侍郎派来的。小侯爷这次可是抓着他的命根子了。” 什么刺客…… 什么郡主? 谢殷一脸懵逼地看着那陌生老仆与这陌生的房间,本就不聪慧的脑子早已卡住了。 老仆见谢殷神情有异忙问:“小侯爷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让大夫看看?” 谢殷摇了摇头,半晌,问:“我是侯爷?!” 老仆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老侯爷过世之后您就袭了爵位,自然是侯爷。” 谢殷懵了一阵,又问:“这是哪里,是何年份,我可是叫谢殷?!” 老仆的脸色如遭雷击,小心翼翼答道:“今是启安九年,这里是京城,您正在您的侯府之中。您的父亲是谢睿谢老侯爷,您单名一个殷字。” 谢殷被一茬一茬的冲击弄得晕头转向,恍惚间一道天雷劈中他。 谢殷谢侯爷,大理寺少卿……这名字他也曾在家乡听说过…… 谢殷家乡在南方,启安八年有一大官返乡养老,谢殷也曾同几位员外家的公子去拜访过。 全程只听那白须飘飘的大官骂了一天“奸臣谢殷”。 道那谢殷欺下媚上,残害忠良,为人最是狠毒残暴,六亲不认,人人得而诛之。且长得也奇丑无比,整日都要戴上面具才敢出门。 谢殷那时年幼,与几位公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那大官讲述了几件关于奸佞谢殷的罪案,鸩杀未出阁的美貌小姐,以剐刑逼供昔日同僚,陷害恩师。直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谢殷正因与那奸佞同名同姓,还被大官瞪了好几眼。 而他明明记得自己从悬崖跌落,怎么醒来便成了奸臣谢殷?那原来那位,可是已经死了才被他占去了身体? 谢殷想着想着那奸臣……哦现在是他自己,的往日所作所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一股阴风顺着后脊梁往上冒。 他突然灵机一动,“拿面镜子来。” 奇丑无比?到底有多丑……我谢殷原来可是一位英俊少年,落差太大承受不住。 老仆秦德愣了一下,随即退下找镜子去了。 谢殷穿上鞋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果然这卧房连一面小铜镜都没有。他突然觉得一丝无力感爬上心头。 秦德很快就拿了一面镜子来,谢殷摆摆手让他去了门外,免得自己看到自己的长相之后反应太过激烈吓到老人家。 谢殷寻了一个亮处,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一眼就吓了一跳。 只见一道旧疤从左脸眼底一直深深划到下颚,足占了一半的脸。而那疤痕颜色殷红如血,怪异非常,极夺人眼球。 其实若是没这道疤痕,这谢殷也该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皮肤白皙,鼻梁挺直,眼睛大大的,是一副少年公子的长相。 只是这道疤太过刺目了,一眼看去自然会忽略掉本身的相貌。 谢殷哀叹一声,内心极其想念自己原本的俊朗阳光,小麦色皮肤特有男子气概的外表。 他从床边的小几上拿起一个方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面黑色为底镶着银纹的面具。 那面具几乎把大部分脸都遮住了,只透着两只眼睛与一小块右脸。 戴上去倒不像个朝中大官,反而像什么暗门子出来的半面杀手之类的,而且谢殷试戴了一下就发现,这面具的材质看起来很贵重,但是……又热又闷,实在是不知道那个谢殷是怎么忍下来的。 大概是当奸臣都得特别会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吧。 天天戴着这东西出门,谢殷大概明白这小脸为什么会白得和那雪一样了。真·小白脸。 谢殷正在对镜自怜,秦德轻轻叩了叩门,“小侯爷,上朝的时辰快到了,您可要伺候穿衣了?” 上朝……! 谢殷一个从没来过京城的土冒,连皇城的门往哪儿开都搞不清楚,就这么去上朝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脑子里转了一圈,谢殷灵机一动,把秦德叫进门来。“你先前说有刺客?” 秦德低下头答了一句是。又道:“实在凶险,那刺客竟已混进了内院,幸好还是将他擒住了。昨夜小侯爷说有些困倦让老奴去审,老奴办事不力让那刺客死了,现下尸体正在地窖中,等候爷吩咐后再处理。” 谢殷一手拍上额头,这奸臣的人生起伏得太惊险了一点,心脏不好实在干不来这活。 不过倒是可以借此缓几天。 谢殷想了想开口道:“尸体你去处理,我昨夜头痛难当,今日昏昏沉沉,许多事记不太清,便不去上朝了。帮我请个假,便说侯府遭了刺客,本侯受了伤要将养几天。” 秦德应下了,迟疑道:“小侯爷不如称病,若直说遭了刺客,引人议论不说,怕是到时候皇上念着太后,也要派人来查,反而做起事来不便利了。” 谢殷一想也是,当奸臣就得嘴里没一句实话。 秦德得了吩咐下去,又请了一位大夫来为谢殷看“头痛之症”。 自然是除了“气血亏虚,神思不宁”之外没看出来什么别的。 · 早朝之上,本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2 朝第一大奸,入朝三年来无一日迟到早退,当奸臣当得很勤谨的谢殷谢侯爷竟然破天荒称病在家,实乃一桩大新闻。 皇帝在龙椅上正襟危坐,群臣在下面思绪万千。 谢少卿今日竟称病?哈,这小奸佞竟也有毒心枯竭一日!只怕血债多了,魇住了吧。 难道薛万山昨夜竟没得手?只伤了那厮? 唉,昨夜之后那小丑八怪的侯府防得跟铁桶一般,探子也进不去,要是伤重不治了才好。 不对啊,薛万山不可靠,薄家小子也派了人的啊,这样那小奸佞还不死那真是妖怪 草,你们特么能不能靠点谱,难道非要老子上,老子早晚弄死那丑东西。 到底是把□□藏在糕点里好还是把他约到一个隐蔽处好呢?唉,请杀手好贵啊 你们一个个眼珠子乱转,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给我认真上朝! · 当今圣上正是先帝的嫡长子褚彻,先帝爷子嗣众多,长子彻与三子衍皆为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所出。 新皇登基后共册封了六位王爷,其中最得重用的也就是与新皇一母同胞的昭王褚衍。 皇帝的眼神在九道珠帘后幽森森转了一圈,咳了两声,终于把面色各异的群臣从各种奇怪脑补上拉了回来。 他扔下两封折子,幽幽道,“谢爱卿难得病了一场,确实要好好养病。薄珏。” 一位身着文官朝服的青年站了出来,宽大的袖口掩住了他攥得发紫的手。“陛下。” 皇帝扫了他一眼,才道,“薛万山的私盐案便由你来查。谢少卿拿着的证人、证物都交接于你,盐乃国本,此案务必查透。” 薄珏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恭谨道,“臣遵命。” 今日朝上没了谢殷,各位忠良的一张利嘴都没了用武之地。皇帝又提了几句南方冻雪赈灾的钱粮事宜,便只留下薄珏后散朝了。 褚衍走出大殿,褚徇便笑嘻嘻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走。“三哥,也不知那姓谢的伤成什么样,死不死得了。你可想去看看?” 许翰林在旁拽了拽褚徇的袖子,示意他小声些。可后者并不理会。 褚衍瞥了他这过于活泼的六弟一眼,似笑非笑道:“干我何事。” “三哥你同我还装什么,那小王八蛋害得你如今还没娶亲,你可不是恨他入骨?”褚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了个极坏的主意,“三哥不去算了,我可是要打发御医去好好瞧瞧,谢侯爷可是国之栋梁,怎么能病了呢。” 褚衍笑着摇摇头,到了皇城门口也不理他,径直上了马车。 一名昭王府的家仆立于马车前,透过帘子的缝隙低声道,“侯府里请了大夫,不多时便出来了,看来应该是无大碍。” 褚衍眸光一冷,撂下帘子。 第2章 02 谢殷送走大夫后独自坐在前厅里,使劲揉着脸,发了好一阵呆。 终于下定了决心,叫来秦德。 谢殷呷了一口龙井,一句话惊了这位在侯府伺候多年的老仆。 “……秦德,你说,我现在去辞官怎么样?皇帝可会准?” 秦德看了一眼谢殷脸色,小心道,“小侯爷还不及弱冠之年便在朝廷任重职,可见皇上看重。若是此时辞去官职,只怕没有一个非行不可的理由,皇上不会允准。” 谢殷叹了口气,心说我要是再继续干下去非得横死不可。辞了官拿着侯府的银子逍遥快活岂不好。 秦德见谢殷脸色不好,斟酌一番又宽慰道,“小侯爷也莫要灰心,纵然朝中艰难些,太后还是顾怜着侯府遗孤的,总不会让小侯爷被人欺辱了去。” 谢殷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耳朵,突然想起来昨夜之事,“昨夜的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侯府的防卫可还有漏洞?”上天赐的一条命他得好好珍惜。 “院墙下轮值的李大前日病了,自己偷换了人才出了岔子,老奴已经打发了一干人,将外院重新查点了一遍。好在内院的护卫是卫家兄妹亲自挑的,比普通护卫警醒,这才抓着了那刺客。” “卫家兄妹?”谢殷看着秦德疑惑的脸色,掩饰般灌了一口茶,“我今早同你说过,昨夜或许是发了烧,如今好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秦德忙道:“卫柏卫千兄妹俩,是当年老侯爷收留的弃婴,他们的功夫都是老侯爷手把手教大,如今老侯爷去了,卫柏卫千便留在侯府继续为侯爷做事。卫大人去年便去了云南至今未归,前段时间侯爷要查薛侍郎的罪证让卫姑娘去了,想来也该快回来了。” “嗯……”谢殷点点头,“你坐。” 秦德正要推拒,谢殷便道,“你坐着将这侯府上下的事都跟我说说,我如今脑子昏沉,怕漏了什么事。” 秦德听这话便在下首凳子上坐了,仔仔细细把这侯府的情形都说与了谢殷。 听了大半,谢殷才发现侯府中事应付起来十分简单,这原主的父母都已经故去,也无多少外戚,只是先侯夫人是景帝所生,被封为静安公主,未下嫁侯府前与如今的太后有几分姑嫂情谊,所以太后时常惦念着侯府遗孤。 所以在这侯府中只有谢殷一个主子,想怎么闹腾怎么闹腾,用不着时时刻刻担心被人看出异样来。 待秦德说完了这侯府的事,谢殷又问起了朝中。 秦德应该是原来的谢殷最亲近之人,所以朝廷上的事,哪位大人得罪不得哪位大人好说话他也能娓娓道来。 为了保住小命,谢殷问的是最紧要:“……我与哪些大人结过仇?除了这次的薛侍郎,可还有人想杀我?” 秦德定定地看着他家小侯爷,感觉小侯爷发的这场烧真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几次开口又咽下了话,终于择了一种最委婉的说辞。 “侯爷在朝廷中行事耿直,参过不少同僚的折子。平日里连表面上都不能做功夫的,便有左相、梁太傅,从前老奴接侯爷下朝的时候便曾见他二人对侯爷恶语相向。只是……除了这二人之外,侯爷也要小心昭王殿下和豫王殿下,还有最要紧的……薄珏薄大人。” 谢殷顿感头痛无比,他到底在朝中竖了多少敌! 沉顿半晌,抓住最后一丝侥幸,“那……朝中与我交好的大官呢?” 秦德听了此问,沉默良久,才在谢殷越来越绝望的眼神中强笑道,“侯爷习惯独来独往,平素也不常与同僚结交。倒是武将中常有钦佩谢老侯爷者,侯爷少与他们打交道,倒是有几位将军招呼过侯爷。越纪越大将军去年回京时便遣人来邀侯爷去将军府做客,只是侯爷当时拒了。” 谢殷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这意思是,除了常年镇守在边疆不常见面的武将之外……根本没有人待见谢殷吧……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3 内心一片苍凉。 秦德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来人禀告,说是豫王殿下遣了王太医来为谢侯爷瞧病。 谢殷正头疼怎么保住小命的事,哪有余心来应付其他,心想反正人都得罪光了,也不差这一次,便让下人拒了。 没成想第二次豫王的小厮就跟着进来了,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言辞极为客气,什么“侯爷为国操劳忧心竭虑积劳成疾”的话都拿出来了,谢殷听了不由得噗呲一笑,这位豫王倒真是个有趣的,真会折腾人。 只那小厮听见笑声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谢殷并未佩戴面具,小厮慌忙又将头低下了。 谢殷再推辞不得,只好让人放王太医进来,移至前面花厅让太医诊断。 许是谢奸臣平日积威甚重作恶多端,王太医也只敢迅速扫了一眼谢殷的面色便低头把脉,再也没抬起头来过。 王太医眉头皱了皱,又细细把了一遍脉,方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人可有感觉到胸腹间疼痛?” 谢殷想了想,“今日晨起时有些痛,现在没什么感觉。” 王太医道,“隆冬时节,大人当小心饮食。下官拟一个方子,解毒清肠,每日两服,三日即可。” 王太医说完便就着秦德准备好的纸笔写了个方子,谢殷吩咐人给了他与小厮赏钱便让人好生送出去了。 于是这日太医跨出侯府大门之后,京城诸官与诸位王爷都得到了“那个小王八蛋确实没死”的噩耗。 没想到送走太医还没一个时辰,宫里又派人来了。 这回是皇帝遣的人,送了好些补品,送礼的太监笑得圆滑,“谢大人既无大碍,陛下也就安心了。” 于是谢殷算是懂了,明天再不能旷朝了。 奸臣当得很累。 侯府是真有钱,晚间谢殷便让秦德把账本拿出来,数钱数得心情激荡,感觉只要顺利辞了官保住小命保住钱一切都有了指望。 不过这谢殷的身体确实不好,比起他原来那具要弱多了,在花厅裹着狐裘坐那么一会儿都觉着冷,只能窝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 谢殷死前就是个孤儿,靠着祖上留下的家产过活。平日里就爱嗑瓜子看话本,那侠客话本看多了一颗少年心蠢蠢欲动,还在一个老道士那儿学了几年。 正经功夫也没学着什么,几套心法倒是能强身健体。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谢殷喝了太医开的药,又将心法运了两遍,感觉浑身出了一阵汗,泡个澡后一身舒爽地睡了。 只不过他不知道,一众家仆都在外面面面相觑,侯爷何时睡这么早过……侯爷今天一本折子都没看……侯爷为什么没吩咐人去干坏事……这还是我们侯爷吗。 寒夜如墨,在全京城陷入一片静谧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西北方向映红了天空的火光。 谢殷一觉睡到鸡鸣,还以为自己在江南家乡,看着那沉沉的帐才猛然惊醒过来,连忙跳下床踢上鞋子,早有两个小厮打了水拿了朝服进来。 谢殷由着他们服侍收拾好后,又将昨日吩咐秦德准备的皇城地图看了一遍,确保自己不会跑错上朝的地方。 虽然谢殷一向胆大,但真临到头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又让专门伺候书房笔墨的林墨拿了几封折子来临时抱佛脚。 几封折子有写私盐案的,有写侵占赈灾款案等,还有几个大理寺案子的结案文书,还好谢殷记性很好。将日期最近的几件事都背了下来,总算有了点谱。 临走前谢殷戴了戴那面具,终是觉得太闷太难受了还是放下了。反正男子汉大丈夫,长相也算不上最重要的。 倒是一干仆众十分诧异,秦德小心询问了一句便不再多话。 秦德年纪大了,平时很少亲自送谢殷上朝,只是此次病后谢殷记事不清,秦德便跟着马车一直将谢殷送到了皇城门下。 这时天边刚泛了一点白,城中还有雪未化,只有道路中央由官府清扫出来以免路人滑倒。有些小贩已经支开了摊子,冰凉的空气中飘着小馄饨的香气。 京城果然是天子脚下,高楼鳞次栉比,繁华富饶。若是待会儿下朝后商铺都开张了,倒是可以好好逛逛。 谢殷哈了口白气放下帘子,才这么一会儿已经感觉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他牢牢抱着怀里的鎏金袖炉,感觉这玩意儿的发明者真是功德无量。 谢殷来得很早,竟然是第一个进城门的。 这是他在江南听传说听了那么多年第一次亲眼看见货真价实的皇宫,金顶覆着雪,廊上雕梁画栋,飞檐直往天空而去。 偌大的皇宫,守卫整齐肃谨,偶尔有几行匆匆而行的太监,竟无一丝人声。连在雪中觅食的小雀都不敢叽喳。 若说进皇城之前的谢殷是凭着一股乡下人进城见世面的精神没打退堂鼓偷偷卷钱跑路,那么现在站在这一片静谧之中,他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跑路不被逮回来的可能性…… 第3章 03 于是褚衍与几位大臣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盯着金顶上的雪发呆的谢殷。 身量还未能完全算是青年,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瘦单薄。朝服外披着黑色披风,怀中抱着个什么东西,正侧身站在白玉桥边。 一个黄澄澄的太阳在东方地平线冒了个头,日出的光打在那人之上,鼻梁的边被镀了一圈金辉,睫毛上撒着一层金粉。那一半面朝着他们的侧脸白皙得近乎透明,好像随时会融进朝阳的光辉中。 褚衍眯了下眼睛,太阳突然有些刺眼。 大约是此情此景实在美好,王爷与大臣们竟无一人出声,也无一人上前,仿佛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打碎这幅画面。 直到青年好奇地望过来,露出那左脸之上的一道刺目的红疤,好像瞬间把人拉回了现实中。 今天的奸臣竟然没戴面具。 虽然市井有言大理寺少卿谢殷脸上一道殷红大疤,丑陋怪异,然而从三年前入朝为官开始,谢少卿就一直佩戴着一面黑底银纹的面具,所以少人知其真容。 所以今日的左相与梁太傅竟然未能在第一时间进行每日份对大奸佞的口诛笔谏,大约也是被惊着了。 而且那奸佞,竟然还对他们笑了一笑。 难道谢殷这厮又在盘算什么毒谋诡计!同僚们当心! · 谢殷转头看见那一群朝臣,其中一位穿着红袖白蟒袍,虽然眼神冷得跟冰渣子似的,但是相貌生得极好,鼻梁与下颌跟刀刻般。 听周围臣子尊称昭王,应当就是秦德口中那位“小心他找你麻烦”的昭王褚衍。 想来平日里就没什么人跟谢殷套近乎,碰巧完美解决了他相见不相识的尴尬。尽管还要努力忽视数道刀子一样的眼神在他全身剐了一遍又一遍。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4 谢殷见几个老臣都在用眼珠子砸他,讪笑了一下便转身往金銮殿走去,谁知手腕突然被谁紧紧攥住,力气大得谢殷感觉自己的肉都要挤进骨头缝里去了。 他嘶了一声,转过头一看,是位身着文官朝服的青年,那人死死盯着他,好像在盯着什么杀父仇人一样。 谢殷甩了下腕子没甩动,也恶狠狠地回瞪着那人,心中腹诽当官的还这么没素质。 “薄大人!”一个小吏跑得满头大汗,正要开口说什么时,青年松了手,面色镇定许多,对那小吏道,“下朝之后你再与谢大人交接。” 说完又看了一眼谢殷,目光沉沉,谢殷只感觉一股阴风从脊梁柱往上冒。还未待开口,薄珏就擦过他的肩往前走了。 然而在他与谢殷擦身而过的刹那,谢殷听到了一句极轻的耳语,转瞬便消散在了呼出的白气中,仿佛只是幻听。 “谢殷,你怎么还没死。” 那一瞬间,谢殷福至心灵,智商陡然拔高。 一年前,京城薄家年方十六的薄芷儿死于家中,据说是饮了鸩毒而亡。 下毒之人手法极狠毒,薄家人一步步摸着线索追查下去,足抓了二十人,最后一场脱层皮的审讯下来却又发现都被误导了。 而薄芷儿的亲生兄长薄珏,为了其妹之死几近疯狂,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结果其中两名疑犯实在受不了折磨留下一封血书后咬舌自尽,血书被狱卒流传到了民间,引起民愤。 当时薄珏与谢殷皆是大理寺少卿的候选人,临到头薄珏却卷入这场风波,所以最后谢殷将官职收入囊中。 薄珏被勒令不准再大肆查案,但最后他还是抓到了一丝线索,便是那狱卒曾被人看到过和谢府中的人有过接触。 然而除了这一条几乎算是莫须有的证词外,薄珏找不到任何实质证据定谢殷的罪,但他已经确定了,杀害他妹妹的罪魁祸首就是谢殷。 这场是非是谢殷未重生前从那个返乡养老的大官那里听说,那日秦德提到薄珏时他只在脑海中隐隐有种熟悉感,今天总算想起来了。 怪不得秦德让他最要小心薄珏,杀妹之仇和杀父之仇也差不离了。 谢殷把前因后果在脑子里这么转一圈,背脊更冷了,再往金銮殿走时感觉两条腿都有点抖。 褚衍冷眼在后面看着,谢殷两眼发怔地被小太监拦下来,解下披风和袖炉一起递到小太监手里,整个人好像都有点呆呆的,实在反常太过,完全不像往日那般阴沉狠戾的样子。 他皱了下眉头,也跟着进去了。 · 皇帝坐到龙椅上时,谢殷才再度抖擞精神,他瞄了皇上一眼,感觉那九道珠帘实在太过碍事,都看不仔细面容,看轮廓好像和昭王长得挺像的,年纪不过三十的样子。 “谢爱卿今日……”皇帝突然道,声音里透着一股怪异,“可是朕赐你的面具坏了?” 谢殷怔了一下,没想到那又笨又沉的面具竟然是皇帝老儿赐的,他正要找个借口转圜,一道苍老的声音抢在他前面。 梁太傅拈着胡须皮笑肉不笑:“谢大人不戴御赐的面具遮丑,反而把这疤痕裸露在陛下面前,实在有污圣眼。” 谢殷:“……” 左相怒道:“历来选官皆要’体正貌端’,皇上隆恩浩荡,谢大人莫要以为理所当然!” 谢殷:“……” 六王褚徇笑得不怀好意:“谢少卿这条疤殷红如血,有妖异之相。你往这儿一站我们都移不开眼睛了,还怎么安心上朝。” 谢殷:“……”当奸臣好累,每天还要和你们斗嘴。 皇帝咳道:“豫王越说越离谱了。谢爱卿肯以真容视朕,朕心甚慰。” 谢殷默默擦了一把汗,道:“臣寻得一祛疤良方,只是需要通风透气,所以并未佩戴面具,请陛下恕罪。” “祛疤良方?”从来以沉默示人的褚衍竟然破天荒开了口,语气中还带着三分笑意,“臣等还从未见过谢大人的本来面目。希望良方有效,让本王看看,谢大人……到底长什么样。” 谢殷看过去,正对上一对目光深沉的眸子,仿佛要把他吸进其中,明明冷似冻雪却还是无法自拔。 “谢爱卿昨日未上朝,朕已将薛万山一案移交刑部,由薄爱卿负责此案。一应证据都交给薄爱卿来查证。” 谢殷一怔,虽然说皇帝可能是因为怕自己徇私仇有失偏颇,但是突然让自己把辛辛苦苦查到的(好吧不是自己查的)证据交给死对头薄珏,到时候功劳也成了那姓薄的的,怎么看怎么亏。 谢殷还未答话,皇帝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道:“昨夜灵光寺突发大火,僧众数十死伤,佛牙舍利遭窃。朕将此案交给谢爱卿,务必寻回国宝舍利。” 谢殷当场愣了,听到皇帝语气变得冷厉之时,才慌忙应下。 褚徇道:“陛下,谢大人在大理寺办案向来手段迅捷,灵光寺纵火案想必也不在话下。陛下何不设定一个破案期限,以资鼓励?” 皇帝笑道:“豫王说得不错,那朕就命谢爱卿以十日为限,务必破了此案。” 谢殷:“……臣遵旨。” 皇帝又道:“听说昨日昭王也在灵光寺?” 褚衍道:“臣弟昨日在灵光寺为太后娘娘祈福,天尽黑时才归。行至山腰便看见灵光寺火光。” 皇帝颔首沉吟了一会儿,道,“即如此,昭王想必对灵光寺当日情形更为了解。你也参与此次办案中,历练历练。有谢爱卿协助想必不日就能破案。” 褚衍:“臣弟遵旨。” · 谢殷一愣,看过去时褚衍却并未看他,倒是褚徇对上他的视线,眸子里闪过一丝戏弄。 只见褚徇朗声道:“皇兄,臣弟自幼生长在皇宫,少有历练。此次昭王兄和谢大人去灵光寺查案,臣弟也想助一臂之力。”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谢殷却分明从他的嘴形中读出三个字——“玩死你。” 皇帝沉声道:“豫王年纪尚幼,协助查案可以,但要注意分寸,不可置身险境之中。” 褚徇喜滋滋接了旨。 谢殷莫名后背一凉。 这几桩事一交妥,接下来谢殷就只有干听着的份。 来年二月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为朝廷选拔人才的事马虎不得。朝臣们为主试人选吵得不可开交,谢殷只觉得金銮殿里养了一群麻雀似的,他眼观鼻鼻观心,早上喝了杯豆浆就来了,此时肚饿得慌,都打不起精神听他们在吵什么。 终于听得总管太监说着“有事准奏,无事退朝”,谢殷悄悄摸了摸已经瘪瘪的肚子,等皇帝走了后才和众朝臣一起散了。 刚跨出金銮殿便被褚徇凶神恶煞般挡住了,这位豫王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谢殷重生之前还小一岁,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5 为人却是中二得不行。 他用手指着谢殷,想恶狠狠地放两句狠话又卡住了,最后甩了句“有我盯着你,敢坑三哥就等着回来我扒了你的皮”然后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谢殷正在低血糖中飘啊飘,陡然惊醒,再一看只看到豫王潇洒不羁的背影了。他咕哝了一句“还不知道是谁坑谁”,接过小太监托盘上递来的披风和袖炉,踩着青石板往皇城门走去。 却没看见昭王在谢殷刚站的地方,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 下朝的时候果然街上商贩小铺都开张了,各种面食、蜜糖的香气绊住行人的脚步。谢殷只来得及买了个烧饼便被刑部小吏赶到了大理寺,让人把薛万山一案的卷宗都交接了。 那小吏想说什么却又像惧怕谢殷似的磨蹭半天也没说出口,谢殷倒是乐得轻松。没想到小吏还没打发走,薄珏就后脚踏进了大理寺的门槛。 薄珏将小吏手里的卷宗翻看了一遍,盯着正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啃烧饼啃得满嘴油的谢殷阴测测看了一看,直看得后者差点噎住了。 谢殷抓起茶杯灌了两口茶,就听得薄珏颇有深意地笑道:“谢大人可是闻名朝野的破案奇才,不会只查到这么一点证据吧?” 谢殷腹诽我可从来没听说谢殷除了“奸臣”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称号。 薄珏把那一沓卷宗扔在桌子上,啪一声,倒是把谢殷的茶杯里溅了一层灰。薄珏好整以暇地挽着袖口,优哉游哉道:“此案是圣上亲自让谢大人与我交接的,都是为皇上办事,莫非谢大人还要藏私?” 谢殷啃完最后一口饼,抹了抹嘴站起身擦过薄珏肩膀往外走去。 薄珏见他一言不发心中恼火,“你……” 谢殷在门槛回头瞥了他一眼,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有必要搬出皇上来吓我吗?你要与我不死不休又要我给你吃现成的,你当我傻啊。” 薄珏大怒:“谢殷你如此狂妄,早晚有一天……早晚……” 谢殷扯着下眼皮做了个鬼脸,配上那一条红疤实在滑稽,薄珏一时怔住,便让谢殷趁机溜了。 第4章 04 灵光寺在皇城的西北方向,谢殷过去时,已经是当日午后。 顺天府的人正帮着僧人搬运伤者,昨日大火起得迅猛,冬季干燥,借着西北风一吹迅速席卷木制的僧房。 又逢僧人们都躺下歇息了,被值守的僧人叫起来灭火时火势已经太大,为了避免火势蔓延到周围的山林和民房,数十僧人都被烧伤,还因各种原因未能逃出死了四个。 灵光寺算得上是国寺,有好几位佛法高深的高僧,地宫里供奉着佛陀舍利,是皇帝每年祈福还愿的必到之处。因着皇家庇佑,虽然是佛门清净地,也建造得红墙青瓦,宏伟壮观。可如今这里却到处都是焦黑的断壁残垣,脸色脏黑的僧人在搬运倒塌的横梁。 谢殷下了轿子便碰上骑马过来的褚衍与褚徇,褚徇看他乘着轿子娇娇弱弱的样子又准备开始每日嘲讽,谢殷瞄见他嘴一张就立马一溜烟顺着台阶往上跑远了。 褚徇讷讷看着他的背影,心不甘情不愿地合上了嘴,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褚徇气道:“三哥你居然笑我!你到底站哪头的啊!” 谢殷跑了一会儿喘着气把速度降下来了,身后两个人长腿一跨很快就赶上了他。台阶爬到一半时,几人便看见了最高的佛牙舍利塔。 出来主事和官府交接的是一个年轻和尚,法名觉远,大概二十八九岁的年纪。谢殷正站在大殿前面听他们说话时,几名僧人抬着尸体从旁边过。 有两名应是被烟熏死的,所以外表并无异状,谢殷看了几眼,又往后面的尸体看去,突然喉咙一阵干呕。褚徇跟着看,也立马转过了头。 觉远看了过来,垂眸道:“阿弥陀佛。” 等谢殷平复生理反应时,僧人已经把四具尸体抬进了一间比较完整的僧房。 谢殷跟过去扒着门框,看僧人们把他们放置在了拆下来的门板之上,为他们盖上袈裟,围在旁边垂眸静立,念着往生咒。 谢殷刚刚扫的一眼,另外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被烧死的焦黑状,另外一具却好像沾染了一些血迹,而且在门板上被放置时姿态也有些怪异,关节姿势不像是常人所能做出的。 但他看见那具被烧死的尸体就不敢进去,只能可怜巴巴地扒着门框,努力抵御着随时泛上来的干呕。看着僧人们的表情心里也有一些感伤,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走了,联想到了他的前生,不知道他跌下悬崖后平日里常一起玩的公子哥们有没有给他立个坟茔。 还没能等僧人们念完经出来问问那具尸体的情况,大理寺带过来的小跟班就在身后小小声提醒:“少卿大人,昭王爷和豫王爷已经跟着那个觉远去佛牙舍利塔了……” 谢殷一听就蹦起来,松了门框往佛牙舍利塔跑去,找舍利找舍利!最重要的任务! 灵光寺的佛牙舍利塔是专门为供奉佛陀舍利所造,塔尖高耸。上面都为实心的石塔,不能登上去。而佛陀舍利则供奉在地宫石函中。 谢殷进舍利塔的时候便看见地宫门已经启开,第一眼进入视觉的是地宫中的一具巨大金佛像,垂目坐莲,悲悯众生。 不知道为什么,谢殷在看到那佛像的第一眼时仿佛就被冻住了,那双神佛的眼睛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他,长久而悲悯。 在这样的注视之下,谢殷的身体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巨大的悲伤,他无法动弹,无法抑制,也无法开口说话。就这样逐渐被巨大的悲伤淹没、没顶。看着最后一丝光亮在头顶消失,直至无法挽救。 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恍然惊醒,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褚衍愕然的脸,他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忽近忽远, “——你在干什么!” 谢殷逐渐清醒过来,发觉褚衍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就是那剧痛来源。 他缓慢地转头,看到神情同样惊愕的褚徇和觉远,顺天府尹,还有侍卫和他的小跟班。 谢殷抬手摸了摸脸,一片湿漉漉的水渍。 我居然哭了?!!!!! …… 谢殷心里默默点了个炮筒,想将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都炸成一朵烟花。 褚衍看着强作镇定背过身去的少年红透了的耳朵尖,嘴角不由得微微扬了起来。 · 地宫中安静又寂静,静到静无可静。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不用发出呼吸声。 顺天府尹想起几月前说谢少卿“相由心生”的薛侍郎下场,默默比较了一下亲眼目睹谢大人哭的可怕程度。打了个激灵。 大理寺小跟班内心一片迷茫,在给谢少卿递手帕的时候心情决然而苍凉,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6 宛如即将赴死的将士:母亲,这可能是孩儿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了。 谢殷尴尬得要命,擦干净了脸想走就觉得太过刻意,留下又尴尬非常,脸色变化之快之黑让小跟班更坚定了谢大人出去就要灭口的想法,看向谢殷的眼神愈发委屈巴巴。 谢殷:??? 还是褚徇最忍受不了这种僵硬的气氛,指着地宫正中心放置的石函,“哇!舍利子原来是放在这里的啊!” 众人:“……” 顺天府尹颤颤巍巍地咳嗽了两声,帮着打圆场,“石函还在,石函中的佛陀舍利不见了。” 这一开口地宫的气氛就好了很多,觉远道,“昨日寺中大火,未烧到舍利塔,众僧人都在大殿和僧房救火,今日凌晨天光大亮,才发现地宫已经被启开。” 顿了一顿,他又道,“之前人多,未免平白起谣言污蔑灵光寺,小僧未能据实以告,请王爷与众位大人恕罪。” 褚徇好奇道,“你骗了我们什么?” 觉远走到旁边,在一堆佛家宝物中找到一块盖着什么东西的黄布。他没有揭开,只是垂眸对众人道,“地宫启开时,不光佛陀舍利被盗,地宫中还出现了一具尸体。” 众人一惊。应天府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揭开了黄布一角。粗略查探后对两位王爷恭谨道,“按老臣推断,此人应至少死了三十年有余。” 由于地宫干燥,那具尸体的腐烂现象并不严重,只是有些脱水了。然而让人心底发冷的是尸体的表情:大张着嘴,望着前方,仿佛在呼喊着什么,神情极度不甘。 觉远垂着眸子,“可是,佛牙舍利塔的地宫已经五十年未曾开启过了。” 褚衍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地宫被启开的?” 觉远道,“是我的小师弟,法名觉明。” 很快有侍卫将觉明带了过来,他刚入空门,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圆圆的脸灵动的眼睛,浑身还有些稚气未脱。他刚踏进地宫眼睛就瞥向黄布下的那具干尸,听见觉远叫他才慌忙转过头来。 顺天府尹拿着官威,“是你第一个发现地宫被开启的?” 觉明连忙点点头,“是。” 府尹道,“你当时看见了这具尸体吗?尸体的位置在何处?” 觉明指了指地宫门口,“就在门口,一进来就看见了。” 府尹又道,“那你可有发现石函中的佛陀舍利被盗?” 觉明怔了一下,摇摇头,“我没有注意。” 府尹拂了拂长须,点点头,“嗯。” 地宫看罢,众人准备去见寺里几位辈分高的僧人。觉明跟在最后面,有点不安似的,小步追上觉远问,“师兄,慧空师父知道地宫的事了吗?” 觉远回头道,“舍利被盗?知道的,师父们都知道了。” 觉明摇摇头,“不是,我是指……哎算了……” 觉远不解地看着他,半晌道,“你是说尸体吗?此事只有你我和众位大人知道。” 觉明愣了愣,很快又被落在最后了。 第5章 05 灵光寺的方丈半年前圆寂,因觉远办事得力,所以迟迟未选出新的方丈。如今寺里辈分最高的是慧字辈僧人,共有三位:慧净、慧善、慧空。 慧空年纪最小,身体最好,觉字辈的弟子很多都受他亲手教导,与他也更为亲近。 三位高僧是受众僧重点保护的,所幸他们的禅房里起火的大殿较远,有弟子及时解救,所以并未受伤。 谢殷一行人进了一间较大的并未被烧的禅房,便看见三位垂老的和尚正在诵经。他们静站半刻,高僧诵完经后齐齐睁开眼睛,目光带着出家人特有的慈悲。 觉远介绍了来人身份,三人站起来,合十行礼道,“昭王殿下。豫王殿下。各位施主。” 众人还礼,坐到蒲团上,褚衍方问道,“三位大师,关于地宫一案,我们想知道一些多年前的旧事。” 慧净道,“哦?不知昭王殿下想问何事?” 褚衍目光微微地扫了一眼觉明,道,“请问三十年前,可有人打开过佛牙舍利塔的地宫?” 慧净想了想,摇摇头,“自地宫供入佛陀舍利之后,便封死了门,再也未曾开启过。细算一下,也有五十年余二了。” 褚衍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当年可有人想偷盗佛家宝物?” 慧净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本寺弟子众多,地宫门又已封死,少有人能进了内墙。” 这时一个侍卫进来,在褚衍耳边耳语了几句。见褚衍点头后又告诉了顺天府尹。然后就退下了。 在旁边翘首以盼十分好奇的谢殷和褚徇:“……”感觉变成隐形人。 褚衍一眼扫过去便看见谢殷和褚徇并排坐在那儿眨巴着四只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嘴边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对慧净道,“请大师将灵光寺未受伤的弟子都召集到一处,本王有话要问。” 慧净看向觉远,觉远便合十行礼道,“是。弟子现在就去念佛堂。” 众人起身前,一直未说话感觉有些木讷的慧善忽然想起什么,对身边的慧空问道,“师弟不正是三十年前拜在师父门下的?” 慧空怔了一下,垂眸笑道,“是,师兄好记性。” · 念佛堂离起火地较远,也是此次顺利逃过被烧毁命运的灵光寺残存建筑之一。 平日此处是供僧人聚集讲佛所用,室内极大,容纳所有弟子也绰绰有余。除了一些帮助顺天府衙役清点残余和受伤过重在别处接受治疗的弟子之外,大部分弟子都已聚集在了念佛堂。 慧字辈三位高僧坐在蒲团之上,两位王爷与谢少卿和顺天府尹都有椅子坐,其余和尚和侍卫衙役一概站着。 年轻辈僧人中虽有看着面相甚老,比觉远大出许多者,不过行事都是觉远在安排妥当。觉明跟着进来后站在最靠大门道地方,视线一眼一眼地瞥向三位慧子辈高僧。 顺天府尹看向褚衍,得他眼神许可后便站起身来,道,“今日将贵寺弟子召集此处,是为了破贵寺泼油纵火一案。” 此言一出,像一颗石子掉进了平静无波道水潭,念佛堂中的众多僧人们瞬间小声嘈杂了起来,有惊诧不知所以然的,有质疑他们是如何知晓泼油的,有愤慨纵火者恶劣行径的,也有脸色发白目光精亮的。 府尹让专门勘验纵火现场的下属上前告知众人,原来他们在大殿焚烧痕迹最重的地方勘验,经幡与桌椅地板皆比别处烧得更烂更彻底,有被泼油迹象。焚烧物中有一截焦黑的竹筒,是寺庙厨房常备的简易火折子。 僧人们听了勘验结果,群情愈加激奋,念佛堂中吵吵嚷嚷,在慧净念了一声佛号之后才安静下来。 谢殷偷偷观察那些僧人,所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7 有人都是愤怒而惊诧,也有平静淡然者,只有站在最末尾的觉明,脸红若霞,脸上混合着既惶恐又快意等等复杂的情绪。 顺天府的人接下来就将查探到的证据摆在了众人面前:事发前半个月,有人找关系掉到了寺院后厨帮忙打下手,昨晚最后一个打扫厨房的人也是他,而且,他此时身上依然携带着纵火的证据。 衙役将觉明押出,展开他衣袖一大片深色污渍,正是昨晚趁众僧入睡后泼油沾染上的。 觉明好像丝毫不为自己被抓而害怕般,在一众师兄弟的质问、指责和愤怒的声讨声中,他只是脸上怀着恶意而扭曲的笑,直直瞪着前方。直到有人提起那因火灾而死的四位僧人时,他的神色才有短暂的放空。 相较于其他僧人来说,觉远是与这位小师弟接触最多的了,虽然和他交往的过程中总是朦朦胧胧觉得觉明在隐瞒着什么,可觉远向来待他真挚,如今面对最疼爱的小师弟居然纵火间接害死四位师兄弟时,觉远也一时有点不敢置信。 顺天府尹捋捋长须,道,“疑犯觉明,你为何要将地宫中的尸体移动位置,你与那死者是何干系?” 此言一出如水投油锅,“尸体?” “官府为什么之前没有说!” “地宫都多少年没有开启了,那尸体该死了很多年了吧?”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端坐在蒲团上面色悲悯的慧空瞳孔忽然狠狠一颤,激烈的情绪涌现在了其中。手念佛珠的速度也突然快了起来。 觉明桀骜地昂着头,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尸体本就在地宫中,为何要栽赃到我头上?” 顺天府尹道,“你这小和尚,本官又不是说是你将尸体搬到地宫中的,本官是说你为何要将尸体移到地宫门口?” 觉明咬了咬牙,“你怎么知道的?” 褚徇也十分好奇,“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顺天府尹看着这位王爷,连忙收起了玩弄疑犯于股掌间的得意劲儿,解释道,“供案除了滴有蜡油外很洁净,只在边缘处积灰,而尸体躺的地方却有厚厚灰尘。且尸体手中有轻微灼伤痕迹,且为死后造成。死者应是用手抓着还在燃烧的蜡烛靠在供案上而死。”说完又对褚衍拱拱手,“还多亏昭王殿下慧眼如炬,一眼就勘破了真相。” 谢殷感觉自己的脑子毫无用武之地,完全是一个嗑瓜子看戏的状态,此时连忙问顺天府尹,“他把舍利子藏到哪里去了?” 早在顺天府拿定觉明是纵火疑犯的证据时,就已经将他的住处和全身上下搜了一遍,此时只好道,“本官还未从他身上搜出佛陀舍利。” 这时僧人中突然有人大声叫道,“舍利宝物定然被觉明盗走了!他纵火撬开地宫,肯定是为了来灵光寺盗取宝物!这贼人骗了我们这么久,还害死了四位师兄弟,官府要严惩他,还佛门一个清白!” 这下炸开了锅,僧人中逐渐有了附和声。谢殷看向发话那人,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长着一双三角眼,说完这句话之后很快把头缩回了人群中。 觉远皱着眉头看向那人,道,“觉安,你平日便与觉明不睦,何苦在这时候落井下石,何以当自己是佛家弟子?” 觉安脸蹿红了,脸色十分不忿,但觉远一向声望高,他咕哝了几句没说话了。 顺天府尹道,“这话说得未尝不是。觉明,既是你纵火开了地宫,不是为舍利子又是为哪般?快快如实招出你将佛宝藏在何处,或许能减轻你的罪责。” 觉明看着坐在蒲团上的慧空,神情慢慢平静下来,声音中却藏着刻骨的狠戾,让听者悚然一惊:“我没有盗取佛宝。我想打开地宫,只是为了地宫中枉死的人。” 谢殷看着众人,忽然觉得坐在离他稍近的蒲团上的慧空反应很奇怪,刚刚听说尸体的时候,慧净与慧善都有短暂的惊愕,只有慧空一直闭着眼睛数着佛珠,嘴里念经的速度越来越快。如果不是光线问题的话,他的脸色似乎也越来越苍白。 接着,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觉明讲了一个故事:三十年前,有两个至交好友觊觎上了灵光寺的佛陀舍利,有人告诉他们能拿这个换一大笔钱。于是他们在灵光寺附近住了下来,观察僧人们轮值的次序,画了详尽的地图,终于在一个夜晚跳过灵光寺的院墙,悄悄来到了地宫。那个晚上下着倾盆大雨,掩盖了所有突兀的声音,包括开启地宫门的声音。没人知道在地宫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来,只有一个人走出了地宫,而另一个人就永远消失了。 谢殷在听这故事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果然,觉明说完最后一句后死死盯着依旧在闭着眼睛念经的慧空,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那个走出地宫的人,就是灵光寺如今的慧空大师。” …… 念佛堂中一片寂静。觉远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过了很久,僧人中逐渐响起了几声议论,“胡说!” “慧空师父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若他真的觊觎佛宝,如何在本寺这么久也没有趁机盗取?” “慧空师父似乎真的是三十年前来到灵光寺的……” 一向憨厚的慧善也有些懵了,忙叫着身边的师弟,然而慧空一直在念着佛经。 终于,慧空停下了手里的佛珠,睁开眼睛环顾一圈,所有弟子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他佛法高深,待弟子慈和,觉字辈弟子几乎都亲近他。 许多人紧张地盯着他,希望他能开口辩驳这无稽之谈。 然而事情正往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慧空最后看向了被衙役押着的觉明,看着那有几分熟悉的面孔,叹了口气,站起身道,“从前预料到有今日时,只当是劫。如今真的来了,才知道其实是解脱。我做了三十年的噩梦,该醒过来了。” 第6章 06 灵光寺如今只有供和尚用的大锅饭,所以临到傍晚,几人还是下山用的饭。冬月天气,酒幡挑在巷角,随便走进哪家酒楼都有热气腾腾的小火锅可吃。 谢殷重生前是妥妥的南方人,今次见这一街的北方风情,见到各类从未尝过的北方糕点和小食便蠢蠢欲动,维持着自己的朝廷重臣(大雾)形象不至于扑到人家摊子前,这就要感谢带上大理寺小跟班的机智了。 小跟班生性机灵,见自家上司眼冒绿光,一路走一路买了各类花样不同的小食,等走到这里最大的酒楼时怀里的纸包已经抱不下了。 谢殷很想说来来来来给我吃掉就不用辛苦抱,然而瞥了瞥身旁一身贵气的昭王殿下和“切”了他一路的豫王殿下,输人不输阵,目不斜视地走进了酒楼稳稳坐在大堂中。 小二倒了茶水,几人点了菜,饭桌上便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氛围中。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8 主要是这个组合要聊起来难度可能就比篡位成功小那么一点。 一个满朝不齿的奸臣,一个奸臣勤勤恳恳的小跟班,两个和奸臣老死不相往来的亲王,加上代沟大如天堑的顺天府尹老头儿。 而数位眼神能吓跑小女孩儿的黑衣壮汉就坐在隔壁。 菜还没上,连个给尴尬打掩护的方式都没有。 谢殷少年心性,最受不得拘束,和顺天府尹聊不起来又不敢招惹昭王。灌了一杯茶依然饥饿,便随便捡了几个纸包打开,小跟班包在怀里还是热腾腾的,糕点虽不及南方的小巧精致却让人十分有食欲的样子。 谢殷眼巴巴地飞快看了一眼昭王,问道:“殿下……唔” 此问刚出口,谢殷便反应过来捂住了嘴,眼珠子往旁一转,好在大堂里人声鼎沸,他的声音也不大,应该是无人听见。“昭公子可要吃……” 褚衍扫了一眼桌子上,又看看碍着他在只好干流口水的谢殷,脸上突然露出个笑,看得谢殷怔了一怔。 “好。”褚衍应得十分随意,说着便自行拿了纸包,还十分温和地让牙都快掉光的顺天府尹尝尝,弄得后者受宠若惊。褚徇见样学样,也不当自己是外人地拿起就吃。 谢殷心说褚衍外表看起来很有距离感,其实相处起来还挺容易的,不知道原主和他结下的梁子深不深,还能不能用自己善良机智两肋插刀的人品掰回来。 然而没等他从一笑泯恩仇的美好愿望里醒过来,就发现面前的桌子有点空。视线往上一抬,为什么吃的都跑昭王那里去了! 而且……每一个上都被人咬了一口……! 谢殷:“……” 褚衍放下最后一块糕点,拿起一块淡绿色的菱花蒸糕,面色淡然十分从容神情又温和又有礼貌,“嗯……还是这块最好吃,谢大人要不要尝尝?” 谢殷沉默半晌,突然呵呵笑了两声,小跟班一眼看见他家大人脸上扭曲的笑,连忙三两口把自己的蒸糕塞到了肚子里才放心。褚徇瞪着大眼睛看他三哥,心里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谢少卿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才发觉自己想着狭路相逢一笑泯恩仇真的,想太多。 幸好此时小二上菜,否则可能谢殷会饿死一个给他们看。 几人用饭时还不免想到刚刚在灵光寺中听到的东西,实在太过诡异,让他们一时半刻都无法相信。 褚衍就这么想着,突然想起一幅画面,看向谢殷。 谢殷感知到他的目光,百忙中抽空从珍馐美馔中拔出头来,疑惑地看回去。 褚衍微微启唇,道,“谢侯爷,之前可是看着佛像哭了?” 咚 饭桌上顿时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谢殷的脸一下子蹿红了,在十五岁之后哭了,还被众多仇人看见,这大概是他重生之后最想抹去的事。他恼羞成怒,用“我就是哭了你能拿我咋地”的眼神瞪回去,褚衍却只是垂眸静思,“难道是佛像的问题。” · 慧空在念佛堂中讲述了一个三十年前的故事。 那时候有两个青年,是好朋友。其中一个青年的母亲病了,据说这种病只有京城的名医才治得好,他们攒不够钱,又听到几个从西域来的游商说灵光寺的佛陀舍利是无价之宝。若能让他们带回西域,不但可以换来白花花的银子,还没有事发的风险。 两人年少无知,当下就被人搅动了念头。在灵光寺旁住了许久,还接下了往寺里送菜的活,终于摸清了僧人们休憩的时间和寺庙地形。西域游商教了他们怎么撬开地宫的门,于是在一个闪电横贯天空,下着倾盆大雨的深夜,两人翻过了院墙,摸到了地宫。 他们顺利开启了地宫门,在火折子的映照下,地宫中无数金光闪闪的佛宝充斥着他们的眼睛。然而都比不过地宫中正对门口的,那一尊金佛。 金佛垂眸注视着来人,巨佛像沉甸甸地挡在那里,带给人越来越压抑的恐惧感。在那个地宫中,他们甚至没有找到放舍利的石函,就那样漫步目的地转悠,被无数宝物所诱惑。 其中一个青年拿起一个莲花台之后,忽然看到了巨佛向他伸手。他四处慌乱地躲避寻找着同伴,可是地宫中空空荡荡的。 他拼命奔跑,却被巨手拉扯着,而地宫门也在一点点关闭。终于,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跑出了地宫,迎接他的是外面的倾盆大雨和漫漫长夜。 在那样一个混乱而惊慌的夜晚里,他做了什么自己也不记得了。只记得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地宫门已经重新被封死,而自己手上,提着封门的泥浆。 三十年来慧空都在做一个噩梦,那个噩梦中,他不停躲避的“巨手”,是他的挚友。而最后,也是他一点点地,将他的挚友封死在了地宫中。 第7章 07 “可是舍利去了哪里?”谢殷撑着下巴闷闷不乐。顺天府及时封锁了灵光寺,将全寺上下翻了个遍,还是没有翻出被盗走的佛宝舍利。 而觉明无论怎么审讯,也死不改口。他来这里是为了揭穿慧空的真面目,而非为了舍利。至于打开地宫之后另外有没有人拿走了舍利,他就不知道了。 至于当年旧事,无第三人知晓,所得到的信息皆是慧空一家之言,没人可以证实。褚衍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地宫验证佛宝之中是否藏有机密,因为佛宝数量众多,也没有发现一般中原所用的迷药,所以还没有任何结果。 在纵火案过去五天之后,灵光寺的善后事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慧空和觉明虽是出家人,但犯了刑事案件依旧交由衙门裁决。 顺天府拨给僧人们暂住的帐篷,打算等原地新起寺庙后再安置他们。而太医院经过四五日的日夜检验,终于传来了消息。 消息送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谢殷刚用了饭又跑上山,他练了好几日心经,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褚徇不知道哪里顽皮去了,只有褚衍一个人来的。顺天府尹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赶来。 两人进了地宫,负责查验的王太医行了礼,用一张锡纸装着一点金色的粉末,道,“昭王殿下,谢大人,这是下官从金佛上刮下来的金粉,你们看。” 他把锡纸递近了些,谢殷好奇地凑上去,却被一只手扯住了袖子。回头一看,正是一脸正直严肃无辜的昭王殿下,谢殷撇撇嘴,于是只能眼巴巴地伸长脖子借着火把的光看那粉末。 金粉并不纯粹,有一些黑蓝色细小的粉末夹杂在其中。 王太医道,“据下官经验,这种药粉是在最初制造金佛的时候便已混入其中,呈黑蓝色,有莲花味。西域的一种名为枯叶莲的草药便可制成这种粉末。一般是某些富贵人家享乐之用,但用量过大,会使人出现幻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9 觉。这金佛上的药粉虽然已经随着时日太久药效减轻了,但意志不坚、心绪激烈、或者大病初愈神魂不稳者,多会受此迷惑出现幻觉。” 谢殷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他就是因为大病初愈神魂不稳所以才出现短暂的幻觉的。幸好并未如慧空当年陷得那般深。 金佛也是五十二年前为了供奉佛宝舍利请工匠打造出来一起封入地宫的,如今年代已远,当年的具体情况已经很难真实窥测,而大火又把寺庙毁了一大半,再寻找打造金佛的工匠名单就更难了。 此事由顺天府的人着手去办,谢殷与褚衍从地宫出来顺着尚未被毁的寺庙回廊慢慢走着。寺庙依山而建,回廊逐渐往上走,站在稍高一点的地方,可以看见朗月星空,全寺风景。 不过今日无星无月,漆黑的夜空如同一个深渊,吸收着所有光亮。 “还有五天。”褚衍忽然道。 谢殷正扒着回廊栏杆看下面看得起劲,转了一下脑袋才想起来褚衍说的是皇帝留给他找舍利子的时间只有五天了,差点被他忘在脑后。 可这语气中无法被人忽视的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就让谢殷很气了,他猛地转过身气哼哼瞪向对面的人,却在转身的一霎那愣住了。 对面人的轮廓如雕塑般,在这暗夜的映衬下、眼神愈加深邃,凝神的时候像是要夺走所有的光,剥夺所有的视觉,直到猎物彻底陷入那片深渊。 暗卫们早已避开了五米,虽然昭王殿下与谢侯爷没说什么机密的话,但两人之前的氛围好像有点奇怪。 褚衍嘴角戏谑的笑意越来越深,就这样过了良久,谢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盯一个男人的脸入了迷,脸飞速蹿红。眼珠子左闪右闪,当下就想找个什么来打破这令他尴尬的局面。 褚衍正要开口说话,便见谢殷立马指着他身后道,“哇,那颗星星好闪!” …… 褚衍的嘴角僵了僵,下意识转过头去,居然还真的被谢殷找到了一颗亮晶晶的星星,就在他背后,在佛陀舍利塔的尖顶之上。 两人盯着“星星”看了数秒,才突然疑惑:今夜乌云密布,怎么会有星星? · 轻功高的暗卫亦不能毫无借助地飞上舍利塔尖,因为塔尖细而笔直,没有借力之处,还是搭了一个脚手架才能上去。 暗卫跳下舍利塔时手中托着一块黄色锦布,上有一物,呈琥珀色,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刚刚在塔尖之上,它的亮光似乎能比肩星辰,如今被人取下,光也柔和了些。 经过慧净鉴定,这的确是五十二年前被封入地宫的佛陀舍利。 只是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样避开了所有人的搜寻,出现在了舍利塔顶。 上了舍利塔顶的暗卫道,“塔尖有细小的指甲抓痕,痕迹很新。” 谢殷看着那高高的塔尖,上面是由白石灰涂成。而寺庙其余地方多为木质建筑,红漆青瓦。 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场景,谢殷几乎是跳起来就往寺庙后方跑。 那里是存放四具僧人尸体的地方,冬日气温低,尸体保存良好。为了便于顺天府调查,所以还未超度火化。 谢殷跑到地方的时候拿了一只火把,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慢慢接近最后那具他一直觉得很奇怪的尸体。尸体姿势扭曲,身上多处有血迹,像是被什么重物砸到,或者是——摔死的。 褚衍也跟了过来,看见尸体便明白了谢殷是怎么想的,叫人把发现尸体的僧人叫过来询问,“这具尸体出现在何处?”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垂眸道,“舍利塔之下。” 而此时谢殷也已经把尸体的手指翻了过来,火光映照中,手指甲里赫然沾着舍利塔上才有的白石灰。 · 经过种种迹象得来的推测,这个法号叫觉智的僧人在觉明打开地宫去找觉远的时候,一个人避开了救火的师兄弟们去了舍利塔,发现打开的地宫便走了进去。至于取出石函里的佛陀舍利是他的本意还是在幻觉作用的行为便无可推测了。 不过谢殷觉得,心性淡然者、没有强烈的执念或者贪念的人,那些药性渐失的药粉很难起到迷惑作用。所以觉智很可能是想拿走舍利。 然而他是如何在幻觉作用下,单靠双手指甲,在黑夜中攀爬上了连暗卫都不能徒手爬上去的舍利塔顶,又将舍利子放在上面,这就无人知晓了。 而他摔下舍利塔的时候,或许正是幻觉消失,陡然清醒之时。 谢殷陡然一惊,打了个激灵。 · 舍利案圆满告终,虽然在纵火一案上所有人都一致觉得谢少卿发挥失常,并未起到任何能拿出来说道的关键作用,但在寻找舍利一事上,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让他找着了。所以同僚们嘲讽归嘲讽,却嘲讽得十分不得劲。 谢殷大大咧咧,并未觉得有任何异常,只是在上朝的时候被左相梁太傅刑部尚书先后带着尖酸刻薄劲明褒暗贬了一遍谢少卿的“办案实力”的时候,才觉得有些牙酸。 不过他看着同僚们白发苍苍颤颤巍巍的忧国之躯时,又很大方地将他们抛诸脑后,只是那一副油盐不进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的样子却更让人生气了。 第8章 08 舍利案顺利告破,还未等到什么嘉奖,刚进腊月又来了一桩大案。 江南有一小官托家仆将百人状纸送到京城,状告江南巡抚周省生贪污赈灾款,受冻害的百姓们伏尸遍野,民不聊生。 正拦住了清正廉洁的梁太傅官轿。太傅连夜看完,愁肠百结,话说不上三句便要抹上一把忧国忧民的泪。在皇帝面前嚷着要亲下江南。 太傅为国操劳数十载,如今已经是从心所欲的年纪,自然不能让他把一副忠肝义胆都抛洒在南方冰天冻地寒冷彻骨的大地上。于是年轻力壮年富力强的谢少卿又成为本次钦差大臣的不二之选。 刚从宫里接了圣旨回来,谢殷就让秦德赶紧准备准备。他的家乡就在江南,虽然离这次送出状纸的湛原县很远,但也算是要回乡了,免不得有些激动。 秦德办事利索,很快就装好了三个大箱子,秦德一面说着都带了些什么,一面告诉谢殷马车已经备好了,随时等着小侯爷。 谢殷想了半天没想到漏了什么东西。也不想去大理寺了免得碰上薄珏那个恶煞,豫王是嘴巴厉害,薄珏可是真想要他命。 谢殷抱着个大梨子坐在暖阁里啃着,没过一会儿便听小厮进来说卫姑娘回来了。谢殷还自呐呐,便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姑娘走了进来垂首道,“侯爷,薛万山贩卖私盐的人证物证卫千已经拿到了。” 谢殷咽下一大块梨,有些尴尬:“是……是吗……麻烦你了。可惜现在这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0 事儿已经不归我管了……” 卫千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长得虽不是一顶一的漂亮,却别有一种飒爽明艳在其中。 她疑惑道:“卫千想知道此事交给哪位大人办了?” 谢殷面对着美人,心中更愧疚了。“薄珏薄大人。” 卫千拧了一下眉头,强自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声音中透着怒气:“此事是侯爷先觉察的,也是侯爷参了薛万山一本,得罪人的事侯爷都做光了,怎么查了半个月到头来都归那姓薄的了?”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妥,未等谢殷反应便道:“卫千多言了。” 谢殷拿起绢布擦了擦手,笑着安慰道:“不碍事,这都是命。陛下派我当钦差大臣,去江南查案,即日便要出发。秦德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你选几个护卫随我南下吧。” 卫千应了,道:“兄长还没回来,卫千便负责保护侯爷,再带十个兄弟。” 第二日在城门口遇见笑眯眯的褚衍时,谢殷的手抖了一抖。 卫千默默在他耳畔道,“昭王殿下要同行,卫千应再带十位兄弟。” 谢殷:“……”要不要这么可怕! · 谢殷抱着袖炉缩在马车里,这车颇为宽敞,还有上次大理寺的小跟班,名唤蔡之文的小吏随行。 除了马车夫之外谢殷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厮小六子,在秦德告诉谢殷小六子的厨艺最好之后谢殷就毅然决然带上他了。 谢殷原本以为卫千他们会跟着自己,结果发现皇帝派了十二近卫随身护卫,卫千等人便远远缀在后面,以烟筒保持联系。 等了没一会儿,一辆黑色的马车也出了城门,正是褚衍的马车。 蔡之文连忙从车中钻出去给昭王行礼,谢殷被外面的风激得一抖,有些懒懒的,脑袋还没钻出去就听褚衍道今日要赶到云阳镇,路途遥远不必多礼,说完他的马车便一马当先跑了。 谢殷正好稳当当缩回来,马车里烧着取暖的小路子,路一颠一颠,他和蔡之文很快头一点一点地睡着了。 就这样,十二骑近卫护着两辆马车一路南下,直奔那冰天冻地饿殍遍野的险恶之地而去。 · 云阳镇离京城只有一日路程,说是镇子其实也能算个繁华的小城,镇上俱是北方风物。 车队在驿站下了马车,昭王今日穿了一身刻金黑绸衣,虽做普通人打扮,依然姿容无匹,十分惹眼。 谢殷抱着袖炉默不作声地把褚衍从头看到脚,在心里暗暗品评。论长相谢侯爷不战而败,个子还比自己高半个头,窄瘦的腰身被束在一指宽的暗金腰带里,端的是一副好皮相。 再低头看看自己瘦得跟哪家未出阁小姐似的,谢殷暗自哼哼了两声,嫉妒使谢侯爷丑陋。 褚衍像背后长眼睛一样冷不丁转过头来直对上谢殷的眼睛,谢殷连忙哼着小调装作若无其事地一马当先进了驿站。 天子脚下,驿站旁专门供朝廷官员住宿的客房建得十分宽敞干净,小六子做事麻利,谢殷还在伸懒腰松散筋骨的空闲小六子就已经让小二准备好了热水。 待谢殷擦了把脸稍稍缓解旅途疲倦,蔡之文便来敲门。谢殷把着扶栏往下一看,昭王殿下和近卫首领名唤顾凛的正站在大堂里不知说什么。见楼上有动静便纷纷仰头看来。 谢殷的体质果然差,其余人很快就恢复精神了,谢殷却依然觉得屁|股被马车颠散架依然没有组装好,腰背酸疼,整个人都倦倦的打不起精神。 谢殷下了楼,便听褚衍道:“本王要去云阳镇上一观,顺便用些晚饭,不知谢大人可否成行?” 谢殷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肚中唱了一下午的空城计,听到那“晚饭”两字,便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要去要去,我要吃饭!” 褚衍挑眉,顾凛梗了一下,只有一副书生样的蔡之文丝毫没察觉出来自家上司完全不同于往常的画风,一脸严肃且正直地跟随着谢殷的脚步。 十二近卫并未全跟着,除了顾凛另只有两位山一样的壮汉,小六子也不曾出过远门,谢殷便也将他叫了去。 一行人虽都着常服,却都不难看出这群人非官即贵,何况云阳镇里常有京城往来的,不像穷乡僻壤地方没眼力。 几人用饭之时,旁边几位在云阳备考的举人饮酒畅谈,云阳离京城近,住宿用饭又要便宜许多,一到三年之期便有许多考生在镇上租房。 本朝并不忌讳民众讨论国事,尤其这些读了一二十年的读书人不给个发泄的途径迟早得把自己酸腐死。 几人对着京城的景鸿书院贴出的文章畅所欲言,讨论了当今的税赋制度,又延伸到明年主考官人选,还有些酸言酸语说什么谁谁谁因着长得一表人才早已被京城高官看中,只待春闱后收作女婿。 谢殷听着没觉出什么味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正专心把招牌菜都吃光的时候,突然觉得气氛有点诡异,抬头一看,褚衍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无法忽略的笑意。还有蔡之文,见他望过来便迅速埋头扒饭,装作真的没听见上司的坏话。 谢殷竖起耳朵,那几个举人果然讨论到了“奸臣谢殷的是与非”,谢殷听了半晌,默默觉得自己回来有空的时候得写一本自传,本人签名,说不定能赚得盆满钵盈,比最出名的话本折子还畅销。 许都是读书人,见识稍广些,谢殷在他们口中并没有被传得诸如“天生异象”“邪神入体”之类玄幻故事,讨论得十分实事求是,也没有针对他的外貌多加诋毁,无非就是他入朝之后心狠手辣残害忠良作恶多端孤僻冷血。 在文章见解和制度利弊上几人都各有争论,而一旦讨论起谢殷谢少卿,竟然成了他们之间促进友谊的催化剂,纷纷对谢小侯所为恶事如数家珍,其中起源之曲折,细节之离奇,实让隔壁桌的正牌奸臣一头冷汗。 在其中一人意犹未尽而又意味深长地说到谢殷残害薄芷儿的市井传言时,谢殷听着那分明有种“爱而不得而成恨”的口气,实在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便想挽袖子揍人,差点忘了他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具身体。 谁知他刚拍了一下桌子还没站起来,对面的人幽幽开了口——“谢侯爷也当是有可取之处的。” 此话一出,不光那些举子愣了,谢殷也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褚衍——这是要给我说好话?真的要给我说好话?? 褚衍一身贵气,举子们不敢怠慢,虽有人皱眉,还是十分有礼地拱手请教:“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看待谢少卿?” 褚衍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并不回礼,方笑道:“至少那谢小侯爷,从来不涉朋党之争。” 那询问的举子愣了一下,正觉得这位兄台言之有理,大堂之中却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1 随即更多人反应过来,一片笑声。 还有那不懂别人为何发笑的左询右问,刚刚还严肃探讨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最先发出嗤笑的举子坐在东南角靠窗,他站起身来向褚衍这边拱了手,笑道 “这位兄台连讽刺之语都说得如此有趣。” 这时众人才看见这位举子,不由得静默片刻,他只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色长衫,坠了一块做工粗糙水色也不过尔尔的玉佩,那长相却是真的好,一双桃花眼弯弯勾起,眼中水光潋滟,言谈举止说不上优雅,却有一种十分吸引人的气质。 谢殷正在咬牙切齿中,说他“不涉朋党之争”表面上看是不结朋党,真知晓他行事的谁不知道是因为朝廷所有能见面的官员基本都给他得罪光了?别说朋党了,只怕连个朋友都没有。 听到旁人应和,看过去时也不由得被那举子的脸惊艳了一下,明明丝毫不女气,却总觉得是一树桃花成了精,任何人见他第一眼只怕都得喜欢上。 褚衍与谢殷都没什么反应,一个是淡定,一个是呆住了,只有蔡之文慌忙站起来回礼,差点打翻桌上的碗筷。从谢殷这个角度望过去,这一脸死板的书生脸上还有一丝可疑的红,那举子见状笑得更潋滟生光了,自我介绍道:“在下容清言,苏州人氏。” 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低声惊讶道:“这就是崔大人看中的那个容清言啊?” “要做了崔府女婿前途无量!” “果然是生得好……唉” “哈哈周兄你叹气莫不是气自己没生好,没个岳丈看上?” 与容清言临桌的举子都十分热络,一位皮肤较黑的举子好奇问道:“容公子是苏州人?江南省这两年所出举子倒比几年前少得多了,好久没遇到苏州来的举人了。” 刚说完便被同桌使劲拍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歉意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容公子莫怪。只因我娘是苏州人氏,多年没人说过家乡话,所以我才对江南留心些。” 容清言仍然是一脸笑意,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谢殷一行人明早还要赶路,结完账便准备走了,跨出门槛时,谢殷感觉有一道视线打在背上,他回头一看,容清言坐在灯影下,神色晦暗不明。仔细一看又觉得他并没有看谢殷,而是在看褚衍。 谢殷心里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只觉得那眼神里的笑意没有到底,意味深长得很。再一想,是褚衍开口之后容清言接了话,明明此人看起来是不好寒暄的样子,却又站起来介绍自己,莫非是早已发现自己与褚衍的身份,所以才来客套?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与一位王爷说客套话,谢殷都觉得那感觉别扭得很,与容清言这人的气质实在不太配。 他正胡思乱想,也没注意脚下,一下子便撞到前人的背上,不禁揉了揉鼻子,褚衍转过头来,神色有一丝无语,“孤怎么觉得谢大人像变了个人似的?” 谢殷讪笑着敷衍:“人总是会变的,譬如从前做过一些事,现在想来是自己想岔做绝了。” 褚衍定定地盯着他的脸,街灯在褚衍脸上绘下一片明暗,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谢殷被盯得十分不自在之后,他才掀起一个冰冷的笑,“谢大人一身孤绝,还会有走岔路的时候?” 谢殷怔怔地定住,他不明白褚衍这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他只想的那个真正的“奸臣”,那个谢大人要如何才能在十九岁还未及冠的年纪被人评价为“一身孤绝”?又如何在没有贵戚,守着一个爵位、一个空的侯府和一个五品官职之下做到“不结朋党”还能顺利活下去? 无论他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的谢殷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偏僻之地长大的,没有有见识的长辈教导,虽然父母去得早,自己却难改一股少年品性,从小被抱到宗祠之中,虽然有些委屈却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这样环境下养成的谢殷当不了“孤臣”。 所以一旦被人发现他不再是那个“一身孤绝”的谢殷,不能看穿言语背后的深意,更不明白自己该坚持什么,是不是就要沦为政斗的工具,一把早就见过血的刀,一个谁都不会可怜的作恶多端的牺牲品? 谢殷不抬头便只能看着褚衍领子上的绣纹,两人谁都没再开口。 快到驿站时,褚衍突然道:“明日半日路程,去葛州码头,顺着运河南下。” 第9章 09 葛州不比云阳镇类京城风景,却因着是运河往北的终点,沿途有三个规模宏大的码头,南北货运都得经过这里,所以虽算不上雍容贵气,却也有种土财主后花园的既视感。 这里有钱人家大都商人居多,没什么世家背景,崛起不过运河开辟以来的十几年,单从州城中档次最高的饭店就可见一斑。 葛州最大的酒楼门脸上的匾额都涂着一层金粉,往来客官穿绸戴玉个个身价不菲,一张口却乡音豪放,行动举止都透着一股不羁。 谢殷在点着融金暖炉的客房里对着铜镜前后照照,小六子身前身后伺候着。衣服是一个面生的近卫给的,谢殷发现十二近卫虽说是陛下赏的,看那近卫头子顾凛天天和褚衍交头接耳打小报告的样子,好像他们实际上是昭王的人。 想到这儿,谢殷不由得满心庆幸,幸好卫千带着的人一直隐藏在他们身边,谢殷本来以为卫千的手下只是远远缀在后面,直到到葛州的时候他一直没看到人影怕他们跟丢有点不放心就发了个暗号,没想到在码头找船时一个穿着短打的码头工人竟然暗中联系了他。 对于这种出乎意料的特工级别的手下,谢殷乐得一天都翘着嘴角。 只是……谢殷掐了掐自己的脸,这条红疤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虽然说小奸臣在朝三年的形象一直是面具人,但是也难保不会有有心人人把面具之下的特征传到周省生那里。 小六子把谢殷衣服的下摆理平,站起抬头见自家主子照着镜子一脸闷闷不乐,便恭敬道:“大人可要小奴帮您装扮?” 谢殷诧异地偏过头,“怎么装扮?” 小六子脸上露过一丝诧异神色,很快消散,他微微躬着身,“大人以前微服私访,也是小奴帮您装扮的。小奴会些不入流的手艺,秦管家才准许小奴跟随大人。” 谢殷:“……”谢府里个个藏龙卧虎666送给你们…… 他咳了两声,“哦,原来是那个啊”其实并不知道是哪个……“来你弄吧。” 小六子恭敬地应声。 谢殷坐到太师椅上往后一靠,小六子拿出一块干净的绸布围着谢殷的脖子绕了一圈。又另拿出好几个盒子一一打开,谢殷瞥了一眼,是些颜色不同的粉末。 谢殷猜到小六子是准备用这些粉把自己的疤盖住,但是他的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2 疤并不是平的,而是凸出了一块,而且颜色十分艳丽,轻薄的东西根本遮盖不住。 谢殷一边腹诽,一边任由小六子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他的手法比起平常女子妆容来说十分复杂,似乎还在谢殷的脸上贴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皮纸,谢殷看不见自己的脸,只能看见小六子从大刀阔斧变成精雕细琢,拿着一只细细的毛笔皱着眉头在自己脸上这里涂一下那里涂一下,让他都不由得跟着紧张了起来。 花了半个时辰,小六子才终于用一块不知道用什么丝做成的,舒服得不了的布在谢殷脸和脖子上擦了一遍,解下被粉末弄脏的绸布,眉头松展,“小奴弄完了,请大人看看是否合心?” 谢殷借着小六子的手站起来,被感染得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往铜镜照去,虽然有心理准备,心中却也被吓了一跳。 小六子不知用的什么东西,竟然完全将那殷红大疤遮得没有一丝痕迹,摸上去还是平坦光滑的,经过他的调和,肤色与右脸一致,白皙剔透。 谢殷凑到镜子跟前,凑得很近才能看出右脸上小小的绒毛左脸并没有,除此之外毫无破绽。 他照着镜子,小六子在一旁解说,“这种易容手法并不改变人脸的原本轮廓,所以受到的限制也很少。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并不会对人体有损伤,也几乎没有不适的感觉。如果不是大力搓动,沾水量少的话都无需紧张,只是一次装扮最多能保持两到三天,随时间推移会逐渐脱落。” 谢殷一边兴致勃勃地摸着自己的左脸和右脸,听到那句“不能大力搓动”,手上的劲道默默放轻了一些,越看越满意,越来越觉得小六子这手艺完全可以出去开个专门为贵妇人服务的商铺,得赚疯。 看着看着脑海中突然响起刚刚小六子所说的“易容”,不由诧异道:“你还会其他易容的手段?” 小六子道:“大人是说将人脸轮廓改变吗?这个小奴学过,但是从未用在人的身上。小奴之前所用的材料也对人体有害,能用在人脸而无害的材料十分难得。” 谢殷哦了一声,又好奇道:“那你之前是用什么做的试验?” 小六子笑道:“小奴未进谢府之前,只是一名小小的人偶师。” 这个真的出乎谢殷意料,他想追问又觉得不知道为什么身上毛毛的,默默咽下了好奇。 忽然门扉被轻轻叩了两下,顿一会儿,又两下。 两人并未去管门,小六子走到窗边,将窗子悄无声息地撑开,两个黑影正站在旁边小楼的房顶上。 此时天已近黑,虽然街市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不消,这里却十分隐蔽。 谢殷把一个小包袱塞进自己衣服里,肚子鼓了起来,顺着窗子爬了出去,被一个黑影扶着,回头一看小六子背着一个大包袱被另一个黑影接住,不由得觉得他俩很像刚偷了一大袋地瓜的小贼,差点笑出声。 两名近卫功夫很高,把谢殷和小六子带到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正在他们落地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关上窗户,另一个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杯,揭下面具,露出左脸上一条殷红的疤。 · 一无所知的蔡小吏激动难耐地把自己伪装好之后,看到近卫送来阅后即焚的密信,顿时崩溃。 为什么被抛弃的总是我 · 谢殷抱着肚子爬上一辆黑布镶着金边贵气得十分低调的大马车,这马车比他们之前的还大一些,躺两三个人都不用缩脚,后面还跟着另一辆朴素一点但也不小的,装满了各种千奇百怪出门要用的行装。 此次谢殷与褚衍装作做买卖的两兄弟,身份是借用的燕南的慕姓家族,慕家本来是世家大族,只不过这三代逐渐没落,穷得快撑不起世家要的门面来,所以有识时务的慕家子弟开始经商,虽然落了族里老顽固的面子,却逐渐开始好转。 也只有这么个世家身份才能掩饰褚衍身上那种不识人间疾苦的贵气。 而两人所借用身份的两兄弟确实在半月前从燕南出发,说要南下试试能不能做成煤炭买卖,要是能与官府做成,不但赚钱,而且在赈灾上出了力说不定能在上面为慕家挣得奖赏。只要一道圣旨,慕家以后就不愁什么了。 而此时真正的慕远慕卿两兄弟正在京郊一处守卫森严的温泉山庄中,每天看看书泡泡温泉画画美貌侍女,晚上靠着头讨论昭王殿下为什么突然要给慕家介绍买卖,盘算来盘算去家里的姐姐妹妹要么早已出嫁要么才不过十岁,殿下应该没那么禽兽吧…… · 谢殷上车之时顾凛也在马车里,近卫头子正与昭王摊开了图纸谋划,马车里点了车里专用的平海灯,只要晃得不是太厉害这灯都能稳如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两人见到谢殷时都怔了一下,谢殷下意识得意得摸着自己的脸,眉花眼笑。怎么感觉不过是涂几层粉,底气就足了好多。 顾凛很快移开了视线,褚衍透过门帘缝隙看见坐在车夫旁边平凡至极的小六子,眼眸微眯。 他很快敛了神色,在谢殷还没反应过来打招呼之前,就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往里一拉,谢殷差点扑到褚衍怀里,忙撑住了软塌。 郁闷地抬眼一瞧,英明神武的昭王殿下笑得怎么看怎么像狐狸,用一种亲昵得让谢殷起了一后背鸡皮疙瘩的语气叫道:“卿弟~” 一旁皇家认证的高手顾凛嘴角隐隐抽搐。 幸好脸上盖了一层粉,谢殷粉底下的脸尴尬得冒着热气。 怎么觉得昭王殿下一笑,自己就命不久矣…… · 谢殷抽回手摸了摸脸,一脸平静镇定地坐在小几边,探头去看小几上的地图。 这江南地图和平常能买到的不太一样,不光是更精细了一些,地图上还标注着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比如各处矿产风物人口,甚至河流入海口滩涂的历年变化,而江南巡抚周省生的势力范围和各处能探查到的周派官员都用记号做了标记,谢殷发现这周省生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八年来江南官府逐渐变成铁板一块的“周派”简直是项壮举。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后来皇帝派去江南的官员一旦不能与周省生合谋便会以各种方式被架空,甚至被抓住贪赃枉法的把柄贬职罢官,而且证据实得让大理寺与刑部毫无转圜的可能。 按理说皇帝想弄人下台只是一句话的事,自有许多人去为他铺垫,但难就难在“周派”牵连广大,想把江南官府全部换一茬难度实在太大,人心易动。 而今年恰逢百年不遇的冰冻灾害,若趁着赈灾的名义查探,不但能在百姓中得人心,也能堵住悠悠之口。 而地图上一个叫做“湛原”的地名旁边被人用笔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3 点了一下。谢殷记得,梁太傅收到的状纸就来自湛原县辖治的渔水村。 “殿下你看,”顾凛用手点了点渔水村周围的山势,“这村子虽说是湛原县辖治,从地形看来四周环丘,且上面多有大石,土质并不适宜种庄稼,所以村中人常以打渔为生。由于地形原因渔水村与湛原县的其他村子之间交通不便,这大概就是渔水村的状纸能避开官府耳目的原因。” 忙着看地图的谢殷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一个小县丞,怎么能把状纸送到百里之外京城的?周省生的手下不会这么弱鸡|吧?” 褚衍被他的用词梗了一下,看着那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难得解释道,“那县丞让一个江湖人送的信,那人有三两手功夫,只不过还是在出湛原不久就被追踪了。他藏在货船上到了葛州,被追杀到京城才拦下官轿,可惜那人伤得太重无法救治了。” 忽然马车外传来一声轻响,黑影一闪,顾凛眨眼便消失在马车中。 第10章 10 谢殷悄咪咪撩起窗户挂帘一条缝,往外看去。 马车趁夜驶出了葛州,此时夜色渐深,外面黑漆漆一片,树影幢幢如同摇曳的鬼影。耳边只有马蹄与车轮行驶的声响。葛州倒是没雪,只是空气又干又冷,寒风吹得人脸生疼。 谢殷放下帘子,转过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顾凛出去以后空气中隐隐透着一种尴尬。 他转着眼珠子,看天看地看灯就是不看褚衍,在沉默中焦躁不安,“……” 褚衍看着谢殷转过脸来,一双猫儿眼映着平海灯昏黄的光,没了他所熟悉的那个“谢殷”那种阴沉狠戾的神情,清澈中透着几分心虚气短和几乎很难察觉的畏惧。他微微皱了皱眉,打破寂静,“你那个小厮手艺不错。” 谢殷梗了一下,忍不住手贱又摸了摸脸,露出一个笑,“嗯,可惜隔两天要重新弄。” 褚衍忽然凑得很近,呼出的气都打到了谢殷脸上,谢殷的身体瞬间僵硬,慌乱后退却被褚衍卡住了腰背。褚衍微微眯着眼盯着谢殷的脸,“让我看看有什么破绽。” 谢殷只好僵硬着脸任凭褚衍打量,眼睛却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直直瞪着。 对方的眼神比夜色更深邃,神情常常是冷冷的,以谢殷的段数很难看透他在想什么。 谢殷垂下眼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手抵在了褚衍的肩膀上,力气不大却也不小,阻止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进一步缩短。 褚衍伸手摩挲着谢殷的下巴,后者扭着头却始终无法逃脱掌控。男人的表情似笑非笑,“没想到谢大人这般姿色,可当得京城一美。” 谢殷一哽,“……” 而褚衍很快收敛了神色,眼神陡然冰冷,仿佛自语般喃喃,每个字却都扣入了谢殷心底。“可惜,谢大人杀人的手段,也是一绝。” 马车中原本还算温和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谢殷一怔,逃避般垂下眼摩挲着水囊。如果不是时不时被人提起,他都快忘了昭王和自己之间横亘着的不只是党派,还有人命。而褚衍这几天对他的态度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他们相处融洽的错觉。 霎那间,当初薄珏充满刻骨仇恨的眼神出现在脑海里,谢殷甚至不明白这次死而复生到底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还是一场他无法解决的灾难。 也是此刻,他把逃离这个身份的想法迫不及待在脑子里掰开分析,越是往下走去,他越发现自己不可能像之前想好的那样徐徐图之,他或许都不能活到有机会辞官还乡的时候。 · 马车沿着官道夜行,顾统领的人解决了几个从京城带来的“尾巴”。周省生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地头蛇,手伸不了这么长,但可以肯定的是朝中有和他系在一根绳上的人。 天色黎明时,四处的鸡鸣声穿彻薄雾,田野中有缭缭炊烟升起。谢殷靠着车壁的软垫昏昏欲睡,却又被空气中清新的草味和食物香味弄清醒了。 此处再往南去小半日,就是槐荫。槐荫是他们进入江南的最后一站,此处也未被冰雪所扰,民生安稳,街市竟也不逊于北方州城。 快及正午之时众人在槐荫城南一处干净便利的客栈住下。人和马都要修养。 黄昏时,谢殷从床上醒来,橙黄的落日隔着窗棂照在屋子里,十分瑰丽。谢殷一出门发现空空荡荡,小六子不在,褚衍和顾凛也不知道是在房间里还是出去了。 谢殷晃晃悠悠走到后院,也没喊小二打热水,就着井边刚汲上来的水擦了把脸,那叫一个透心凉,整个人都清醒了。对着井水照了照,脸还是正常的。 马厩那边突然传来马蹄响声,谢殷望去,喂马的伙计旁边那人好像是小六子,两人着凑着头给马塞干草。 谢殷甩了甩脸,也没喊小六子,自顾自穿过大堂走出了客栈,往灯火热闹的北街走去。两个黑影跟在他身后,瞬间隐没在了人群中。谢殷撇了撇嘴,一路逛过去。 还有不到一月便及除夕,铺子里摊子上的红纸、灯笼、年画也慢慢摆了出来。有那胡子花白的老秀才当街写对联,也有大姑娘卖着糖糕糖点。 谢殷揣着糖糕边吃边走到被人围着的对联铺子前看了半晌热闹,看那买联的人都是求些“阖家团圆”之类的,念及自己前世今生,便觉得大没意思。 正往回走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抓小偷啊!那偷包子的女娃子!”谢殷忙抬眼一望,喊的人正是旁边卖肉馅包子的汉子,只是他摊子前挤着许多人,一时间没能出来,只见一个瘦小的黑影迅速钻进旁边的小巷子里无影无踪了。 有人劝那汉子道:“大哥你就当今日积德罢!他们都是南边逃灾过来的难民,这天儿挨冻受罪,真叫人活不下去!” 摊主听了这话只好作罢,叹了口气抱怨道,“我也要养活一家子人啊……” 谢殷打了个手势,一个跟着他的近卫瞬间现身,谢殷比了比那小偷逃走的方向,近卫点点头追去。 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那近卫就回来禀报了。谢殷正在指使出来寻他的小六子抱着他买的吃食,听了近卫探到的内容,两人便一前一后跟着近卫往城隍庙而去。 槐荫的城隍庙修于百年前,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平时多有流浪汉与乞丐居住。谢殷和小六子来到城隍庙跟前,便透过门轴卡住关不上的木门听见里面有小女孩的说话声,往里一看,先前偷肉馅包子的小女孩正扶着一个躺在干草上的青年喂东西吃,那青年脸色苍白眼底发青,十分有气无力。 谢殷提了提衣摆,避开门口的蛛网迈进门槛,两人齐齐向他望来。谢殷眼尖地看见小女孩把手里半个包子塞进了衣服里,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珠子像小狼狗似的警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4 惕。 谢殷打量了一下这城隍庙,好几幅经幡已经被人扯了下来当作褥子垫,到处都是蛛网,地上倒有打扫过的迹象,中间烧着柴火,把铺地的砖石都烧成了黑色。 那青年皱着眉头有些疑惑,时不时咳嗽一两声,看着像久病之人。谢殷对小六子耳语几句,小六子便脸上堆着笑,把怀里的糕点递过去,那小女孩起先还十分警惕,但见小六子笑得喜庆,那位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儿眉目柔和,逐渐放下警惕,接过了糕点,三两口塞了一块进肚子,又拿了一块喂了青年两口。 青年见状想要站起身却浑身无力,只能被妹妹扶着靠着墙坐着。小六子给谢殷寻了一张放烛台的凳子,擦了擦灰又垫上手帕让谢殷坐了。 谢殷看着他们二人连吃好几块被噎得忙寻水喝都顾不上说道谢的话,才开口道:“二位可是从江南来的?” 青年听了这话神色忽然警惕起来,小心翼翼询问道:“这位公子是……” 谢殷道:“我与家兄原想往江南去做些买卖,今日到了槐荫才从旁人口中知道南方冻灾竟然如此严重?然朝廷邸报上并未说冰灾如此厉害,怎么还有许多难民?” 青年神色松了,苦笑一声,“单只在下家乡村庄,便已冻死了近十人之数,何止是厉害啊。在下家里靠打渔为生,偏偏碰上了这样的天气河都被冻住了,家中缺过冬的粮食。便带舍妹想来槐荫寻外嫁的姑姑,只是途中在下不小心掉进水里,一路感染风寒又无钱看病,进了槐荫城才发现姑姑家早已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一时间找不着住所,只好在这城隍庙暂歇下来。” 谢殷又与那青年交谈一番,才知道他家正是湛原县辖治的渔水村人,名叫杜易,妹妹唤阿灵。渔水村离槐荫步行也只有两三日路程,便让长子带着小妹来姑爷家借粮。杜易原是想劝说父母长辈一同来槐荫投靠姑爷的,只是几位老人执意不肯抛家别舍,而且家里的粮食决不够全家赶路吃的,若全来槐荫便断了后路了。却没想到杜易在半途落了水染病,又找不到姑姑家,已经耽搁好几日了,身上干粮都吃光,每天只有靠妹妹跟着城隍庙里其他人出去找点吃的。 杜易说到此处,脸色愈显苍白,他作为长兄不但不能护着幼妹,反而要成为她的拖累,却毫无可解救眼前困境的办法。 谢殷又套了些话,想了想还是没问他们渔水村送出的百人血书之事,免得过早拆穿自己的身份。 谢殷叫人把杜易送去了医馆,兄妹二人听说他们正要去渔水村,且渔水村地势奇特,寻常外乡人第一次进山不是卡了马车便是跑岔了道,便让阿灵给他们引路。谢殷心想刚好可以借此跟村里人混熟了就答应下来,又留给杜易一些银子,交代给了医馆的大夫,便带阿灵回了旅馆。 此时褚衍刚回客栈,正在房中写着信笺,一个近卫站在他跟前事无巨细地禀报着谢殷谢大人今日干了些什么。 褚衍一心二用听着,直到听到谢殷救了渔水村两兄妹,笔触一顿,脸上浮现一抹淡而又淡的笑,等那近卫话音落了,才道,“想瞌睡就来了枕头,这未免也太妥帖了。派两个人看着那杜易。” “是!” 褚衍写完了信笺,便用火漆封起来,放在了一个必须按顺序开启的木匣子里,给了近卫,“送往京城。” 近卫应声而退。 第11章 11 谢殷回了客栈,才看到半日没见影子的褚衍在二楼廊上,突然想到自己自顾自地找来个“向导”也没跟褚衍讨论一下,不免有点心虚。 果然,褚衍走下来扫了一眼跟在谢殷身后的杜灵,又把目光转向谢殷,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谢殷干咳了两声,让小六子领小女孩去后院厨房要吃的了,才将前因后果简略讲了讲,说完又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惹麻烦,暗戳戳拿小眼神打量着褚衍的神情。 褚衍毫不走心地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也没有对谢大人自作主张的事提出看法,谢殷总算放松了下来。 正巧他这一下午肚子里就填了块糖糕,这时很不应景地咕咕叫了,脸变得有点红。 好在褚衍好心地解了他的围,道,“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晚饭了。卿弟先坐吧。” 谢殷听到“卿弟”二字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找了张干净桌子坐下,伸着脑袋往后院厨房张望,于是就没看到昭王殿下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笑。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乘上马车出发去湛原县渔水村,因除了杜灵之外其他人都是男的,所以出发前又在槐荫雇了一辆马车给杜灵坐。 一路南下,却是越来越冷,海拔稍微高些的山坡都有被冰封的迹象,为免马车打滑专门在车轮上捆上了铁锁。饶是这样,直到午后才进了湛原地界。 渔水村在湛原县的最北边,果然如杜易所说,渔水村几乎全由嶙峋的怪石组成,进村的路又窄又陡,还十分隐蔽。即便是有杜灵指路,谢殷的屁股还是快被颠麻了。 马车一直驶到一块稍微平坦一些的平地上便再也走不了了,距杜灵所说前方还有一处是极狭窄的石缝中,即使骑马也过不去,只能人走。 众人无法,留下三个近卫在马车附近扎棚,其余人继续前往渔水村。 果然走了不远便有一道天险,一座石崖被鬼神之力劈成两半,只余中间一条缝供人通行。而这石崖又险又陡,若是身手不够好又没有装备,几乎不可能从石崖上爬过去。 石缝不算短,加上几人走得小心,所以将近走了小半刻才重见天日。 谢殷从石缝里出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色镇住了。眼前被陡崖环绕着的空旷的平地上,阡陌交错,茅草屋都被雪覆盖着。 村庄正被陡崖环绕,谢殷回头看了看那冒出一丝光的石缝,看来这是出入渔水村的唯一路径。 这时虽然天色已渐暗,却因着雪光辉映,周围还是大亮着的。 谢殷正准备跟着前面的人往村庄走,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什么,不由得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出口旁边的石壁。 石壁上没雪也没冰,依然粗砺冰冷,原本夹缝中生存的野草在这种天气里也没能活下来。 只是……谢殷使劲擦了擦,看向自己的大拇指,好像在黑色石屑中,还混杂了一点别的东西…… 褚衍看到了不知蹲在那里干什么的青年,看见他的动作后便了然,身边的顾凛随即会意取出一方洁净的手帕,蹲下身在谢殷擦的地方抹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手帕上的痕迹便起身呈给褚衍,低声道:“是血迹。” 他的声音很轻,因着回家心情十分激动的杜灵早已远远走在前面便没听见,然而一直默默注视着顾统领看起来更加专业的动作的谢殷却听见了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5 。他打了个寒颤,然后……自以为没人看见地悄悄把擦过石壁的大拇指在衣摆上搓了搓。 褚衍在听顾凛说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而一眼看到谢大人的小动作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嘴角的笑意。 “不愧是大理寺少卿。” 谢殷冷不丁就听到这句听起来真的不太真诚的赞扬,扯了扯嘴角,把自己模糊的感觉说了出来,“这好像是个人手印的形状。”虽然现在都被他擦得看不出来了…… 几人听到此话面色一凛,小六子本来自从顾统领说是血迹的时候就有点发抖,一听他家主子这话,吓得一懵,战战兢兢抖着声音,“难道是有人……”话到半截才意识到王爷在,连忙打住话头。 众人看向那雪光映亮的空寂的村庄,都沉默了。 谢殷比了一下那血手印的大小,应该是人伤重只能爬行后留在这里的,他似乎极力想逃离这个村庄。 想想诸多可能,一股凉气顺着后脊梁爬上来。 脑补的画面越来越血腥,谢殷默默小碎步靠近了武力值看起来最高的顾统领。 “殿下?”顾凛的神情也十分凝重,正当他低声询问褚衍时,前面忽然传来一声欢呼,所有人不由自主望过去。 阿灵跑在最前面,在发现血手印后有两个近卫追上了她,正要让她留在原地时,忽然从村口的一间茅草房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蓝黑布粗衣,将一个打渔人常用的斗笠挂在外墙钉子上,盯着阿灵看了一会儿,慢慢笑骂道,“你这死丫头片子,跑哪儿去了?!” 被他这一吵,村中忽然冒出许多人来,之前明明看起来十分空寂的村庄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谢殷抽搐着嘴角,敢情这都是他们自个儿瞎脑补的。 第12章 12 谢殷心底松了一口气,正想跟上去,却被顾凛拦在身后了,顾统领脸上戒备不减,见阿灵与村中人攀谈起来才慢慢跟上去。 从那粗衣汉子的称呼中听出他是阿灵的二叔,拉着阿灵便往村中走,说她爹娘急着找她。褚衍等人上去时,粗衣汉子才注意到这几个外乡人,问阿灵,“他们是你这丫头带回来的?” 阿灵没有回答,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二叔,谢殷余光瞥见便一惊,那眼神决计不是见到亲人的眼神。他思忖一会儿,便道,“阿灵,你二叔似乎与你不太相像。” 那粗衣汉子拽着阿灵的手明显顿了一下,阿灵慢慢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谢殷,眼睛垂了一下,很快又抬起来直视谢殷,“慕二哥看岔了,这的确是阿灵的亲二叔。” 粗衣汉子听见这话便笑了起来,殷勤向众人道,“几位客人是要在村中留宿吗?村里正好有个没住人的祠堂。” 谢殷还想在说什么,却被褚衍阻止了。粗衣汉子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笑着带杜灵去找她爹娘了。 此时天色尽黑,村中人觉歇得早,一行人不好再去查探,只能跟着阿灵三叔去找了村长杜山。 杜山精明得多,对穿着不菲的几人十分戒备。但碍于看起来就身强力壮的几个黑衣近卫,也不敢多说什么,将他们带到祠堂,丢下几句明里暗里赶人的话便回家抱老婆去了。 祠堂虽然面积不大而且长满了蜘蛛网,但门窗都还在,看出来有人修葺过的,在寒夜里刚好能挡风。 篝火边铺了几堆干草,小六子手脚麻利地在干草上铺了简单的被褥,面积不大,但只让褚衍和谢殷睡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六子伺候完谢殷洗漱后便找了个铺着干草的角落靠着睡了,近卫们留了几个守夜,剩下的也同样抓紧时间睡觉。 而此时谢殷反倒睡不着了。他脑海中尽是杜灵之前的眼神,他当时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充了村民所以才提示杜灵可以求救,但杜灵却否定了他的猜想,这样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少卿大人在想什么?”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谢殷下意识道,“阿灵。” 一说出口才一怔,往声音来源看去,褚衍正支着脑袋靠在床铺上,脸上尽是戏谑的神色。然后用一种怪怪的语气道,“谢大人在京城中没见过女子?” 谢殷有些脸红,忙解释道,“我觉得那人不是阿灵的二叔,可她为什么要承认?” 半天没听到褚衍回答,谢殷抬眼一看,褚衍的眼睛正看着他搭在被子外面的手,顿时觉得气氛怪怪的。 褚衍却忽然看向他,脸上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低声道,“既然有了怀疑的人,谢大人为何不像往常那样呢?” 谢殷陡然一惊,“像以前那样……?” 褚衍的笑在火光一明一暗的映照下显得十分邪魅,“像以前那样,把人抓起来……一样一样地用刑,大理寺单是刑法就有十七八种,还有什么不招的呢?” 谢殷僵直了身体,后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先前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听着风呼啦呼啦吹着门扇,像鬼哭狼嚎一样,再联想一下如果全村的人都是假的,说不定随时就能跳出来把他们包圆,脸色越发苍白。 偏偏不知道有什么恶趣味的褚衍还不放过他,鬼气森森地在旁边生动描述着这原主对人动过的刑罚,鲜血淋漓惨叫连连就跟他亲眼所见似的,谢殷心里越来越崩溃。 直到……他一巴掌杵在了昭王脸上。堵住了他的嘴。 刚进来换班的两个近卫悄无声息别开了脸。 谢殷重生之前和那几个员外公子打闹时都很随便,都是十来岁鸡飞狗跳的年纪,一言不合动手动脚也经常有。 但是当他拿开手发现那张鼻尖被拍红的脸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而是堂堂亲王时,谢殷很想转过身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是他再怎么催眠自己也无法忽视褚衍疑似冒着凶光的眼神,谢殷默默把自己往被子里团了团,捂着嘴小小声打了个呵欠,嘴里喃喃道“好困,这么冷得早点睡”,意图装作没事人一样准备往远处滚滚。 然而他转移话题未遂,那只犯罪的爪子就被抓着了,他缩了缩脖子,就看到昭王殿下嘴角的笑看起来十分不真诚,语气听起来跟指甲刮过板子一样瘆人,“二弟有没有听说过荆轲刺秦王的故事?” 谢殷不知何意,愣楞点了点头,“小时候听过……” 忽然察觉到箍着自己手腕带手指在缓缓摩挲着,带着一点不名的意味。谢殷都能听到自己的鸡皮疙瘩一颗颗跳起来的声音。 “荆轲赞美人手如玉,太子丹便断美人手盛在玉盘里送与荆轲。”褚衍垂眼看着白皙手腕上被压出来的红痕,突然抬头看着谢殷笑了,笑容里还透着一丝兴致勃勃,“孤一直想看看美人手装在玉盘里是什么样子,卿弟,你说呢?” 谢殷瞬间石化了,他十分不敢确定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6 褚衍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恍恍惚惚中好像还听见了兵刃出鞘的声音,心脏被一根弦吊住,眼看那弦越拉越细……吓得打了个嗝。谢殷的脸一下子蹿红了。 耳边突然传来的笑声把他拉回了神,谢殷后知后觉地发现手已经被松开了,对方还十分开心,这好像是第一次,褚衍嘴边的笑看起来再也不是阴笑、冷笑、似笑非笑,他笑得后仰着身子,火光跳动中,挺直的鼻梁被分出明与暗的轮廓线,眼睛里好像闪动着一簇簇顽皮的光。 顾凛本来在旁边提着一颗心怕昭王殿下真要砍了谢侯爷的手,在旁边惴惴地准备找个时机劝解一番,他倒不是为谢殷着想,主要是这紧要关头多一个惨叫连连的谢大人实在很麻烦。要砍不如回京砍。 然而他在旁边用余光盯了半天,没见着褚衍拿剑,却越来越感觉气氛十分奇怪,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于是在看到常年以长得好还又冷又酷在官家千金圈里荣誉当选为最理想夫君的昭王殿下,此时居然连眼睛都在笑,顾统领又重新刷新了一遍自己的认知。 第13章 13 虽然村中十分寂静平和,但祠堂实在和王府侯府有差距,第二日天刚微亮,众人就醒了。 谢殷晨起时还有点眩晕,小六子已经见惯,伺候他洗漱之后便烧了水递给他,谢殷喝下去才发现甜滋滋的。 走出祠堂,外面白雪皑皑,倒是已经放晴了。四周的黑色山壁凝不住雪,唯有山顶几丛树枝上覆盖积雪。 江南不常有这么冷酷的严冬,水面结了一层冰,不薄不厚,却十分碍事。打渔人没法在江上行船用网捕鱼,又恐冰裂,只能在岸边砸冰钓鱼。一日所得极少,能勉强够吃便已是天恩,再没有能售卖的。 谢殷伸着懒腰出门时便看见有三三两两的村民系着斗笠拿着自己用树桠做的钓竿往村外走,偶尔低声交头接耳说几句话,隔远了也听不清。 谢殷问了几个从祠堂经过的村民,原来他们赖以生存的覆鱼江就在附近,若是昨日一行人没有进村,沿着石堆中的窄路继续走便能到达那条江。 关于这个名字谢殷曾在看地图的时候问过,因为这条河某些河段的漩涡多到连常年在水里生活的鱼也可能被卷进去,所以称为覆鱼江。 谢殷抱着袖炉站在祠堂前面跺着脚,见村长杜山远远过来,突然想起什么,好奇道:“你们村里怎么不养狗啊?” 杜山道,“人都吃不上饭,谁还捡狗喂?” 谢殷皱了皱眉,没接话。 杜山拿了块竹片,把腿踩在枯木桩上,用竹片刮鞋底上的泥巴,问道:“听杜灵说几位是来卖炭的?我们这儿缺得很,人都冷死好几个了。可惜这里人都穷,没人买得起你们的炭。” 谢殷还未答话,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果真如此?人命关天,不是听说朝廷拨了赈灾银两,为何还会冻死人?” 谢殷回头看去,褚衍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眉头微微蹙着,神色中显出一股忧虑。 杜山喃喃道,“朝廷?”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似的冷笑了一声。 褚衍叹了口气,道,“我与家弟虽是出来做生意,但并不是唯利是图之人。听说江南鱼米之乡,来年春至,贵村可用鲜鱼抵炭。” 谢殷眼睛瞬间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褚衍。 果然,杜山并未立即应下,他放下脚拍了拍旧棉袄,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怀疑,“两位贵人从北边过来,来年我们用活鱼抵债,路这么远,运到北方去都死得差不多了。莫非贵人做了赔本生意也无妨?” 褚衍笑道,“不瞒杜大哥,我们家中生意繁杂,早有意愿拓展到江南。此行虽是做炭火生意,其实也是想来南方亲自察看是否有经营的余地。我有意在江南经营酒楼,看中了淮州。淮州离此地不算遥远,小船船运半日便可到淮州码头。这桩生意不光是为了帮你们,其实我兄弟二人初来乍到,头一两年总要做好被本地酒楼断了货源欺压的打算。” 谢殷连忙附和,“对呀,我和我哥本来也想找几个打渔的卖菜的,开酒楼每天鱼米肉都断不得,若你觉得占便宜了,便给我们少算点!” 褚衍禁不住笑了,摸了摸谢殷的头,一副兄友弟恭的和谐场景。 杜山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转了转,答应了。 两方一说定,褚衍便让人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出村,去他们停放马车的地方。来时为了伪装齐全,马车后面装着几箱谈生意时用于展示的木炭,正好作为定金。 · 褚衍的说法无可指摘,杜山招来村民们商议后还是同意了。只是谢殷偷偷瞄了瞄他们的神情,本应该是被人雪中送炭发自内心的喜悦或者担心来年还不上债的忐忑,那些“村民”看起来却更像是骑虎难下。 谢殷心里乐开了花……嗯,果然不对劲。 这份别扭在褚衍拿出拟好的契约,要求每家的当家人必须按下手印之时达到了顶点。 散漫的村民们忽然抬起头盯着褚衍,神情疑惑不定。杜山也微微眯着眼睛。 褚衍笑道,“诸位莫嫌麻烦,生意人一向是要守契,双方都需按下手印,以免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有公正的凭据。” 村民们并没人说话。 褚衍让人把两份契约放到桌子上,旁边开了一封红色的印泥,自己先上去在“慕远”的名字旁边按下一枚指印,谢殷跟着也按了一下。然后就站到一边,微笑着注视着村民,也不催促。 半晌没人动弹,褚衍疑道,“诸位不是已经同意了?可是……有什么问题,不能定契?” 谢殷摸着下巴,“对呀,有什么问题提出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两人一唱一和,最终杜山第一个走上前来按下手印,有他做开端,村中的青壮年纷纷走上前按下手印。 从昨晚进村之后,谢殷就没见过村里有小孩子。女人和老人倒是有一些,都似乎害怕生人,隔着门窗看见一眼就飞快避开了。 收好了契约,谢殷便问杜山杜灵是不是在家里,劳烦她给他们带了路,要给她家送一些额外谢礼。杜山的脸色虽不好,最终还是让杜灵二叔带着人去杜灵家。 杜二叔领着谢殷和褚衍走到村西头的一间单独的茅草屋,房门紧闭,门前有两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在聊天。见生人过来,急急忙忙就避开了。杜二叔锤了锤木门,大声道,“他们来找你!”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也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她身型干瘦,一双眼睛有点阴测测的,在看到谢殷与褚衍之后却迅速垂下目光。在她身后,杜灵走了出来,谢殷冲那妇女自来熟地咧开嘴角,“这位是阿灵的娘亲吧?”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7 第14章 14 妇人和杜灵都没说话。谢殷也不觉得尴尬,笑着把目光转向杜灵,道,“阿灵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谢你为我们带路。” 杜灵看了那妇人一眼,没说话,默默跟上谢殷。跟着走了一段路才问,“我们去哪儿?” 谢殷转头冲她道,“在村外的马车里,先前让他们顺路带过来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吧。” 这会周围没有村里人,谢殷便压低了声音问她:“那个真是你亲二叔……阿灵?” 杜灵听了这话,猛地抬头盯着谢殷,眼里的神情晦暗不明。但她一直没有说话。 谢殷又凑到褚衍旁边去,看那张按满了手印的契约,小声问道:“这个也算证据吗?” 褚衍嘴角勾起,高深莫测地不作声,一只手却摸上了谢殷的头。 谁都不回答他的谢少卿十分生气,撅着嘴把脑袋上的手甩掉了,噌蹭蹭蹭跑到了最前边,和顾凛同行。 不知何时两边荒地上三三两两地站着村民。被他们的眼神盯着,谢殷只觉得头皮隐隐发麻,正想跟顾凛讲话,却忽然被顾统领挡在了身后。 他们已经快到了出村的崖缝,但两个穿青衣村民挡住了洞口。 谢殷还想他们要说点什么,没想到那两名青衣人一言不发,拔出藏在干草堆里的刀就冲了上来,瞬间与近卫们混战成一团。 谢殷往后退了几步,才发现包括杜山在的其他村民们仿佛根本没预料到这场突变,还惊愕地站在远处。杜山怒吼道:“阿大,阿前,你俩干什么!” 被唤作阿大和阿前的两人已经落入下风,还在顽强抵抗。其中一人抽出间隙对杜山吼道:“他们手上有请命书!他们要拿手印去对!” 褚衍眉目一凝,按了按放着契约的暗扣。青衣人的话像石头投进了水中,杜山见已经没有迂回隐瞒的余地,一声召唤,其余人提刀冲了过来,瞬间刀光剑影和惨叫声晃成一片。 两个青衣人一死一伤,伤者不待近卫上前就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口中流出服毒后的黑血。近卫趁此机会把褚衍谢殷和杜灵护送出了崖缝,外面已有三名近卫前来接应。 杜山似乎并没有做灭口的打算,根本没有在洞口埋伏。加之这十二名近卫武功似乎比普通的侍卫要高强许多,一行人很快甩开了村民,回到马车停留的地方。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正是先前跟着近卫出来拿“定金”的村民。还有一名侍卫守着马车。谢殷听到一辆马车中传来“呜呜”的声音,顾凛撩开帘子,还有一个“村民”被塞住了嘴巴捆在马车里。 这时已是黄昏,天慢慢黑了下来。 褚衍下令道:“赶路,去池州。” 近卫们齐声应是。谢殷第一次见到人就死在眼前,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昏头昏脑地跟着就爬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被褚衍衣服上的清香一熏,脑袋总算慢慢清醒下来。他撩开窗帘子,见杜灵和小六子坐的马车就跟在后面,不由得叹了口气。 褚衍支着脑袋饶有趣味地笑道:“谢大人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叹气?” 谢殷道:“王爷你说,如果他们是那个人的人,那阿灵是什么人?” 褚衍的嘴角一点点平下来:“阿灵阿灵阿灵阿灵。” 谢殷不解地看着褚衍,却莫名收获了几个瞪眼,智商不足的谢大人悻悻缩了缩脖子。 两人都在分心之即,马车像磕到了什么,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谢殷摸了摸被马车壁磕到的脑袋,来不及问情况,就被褚衍捂住了嘴。 马车的速度减慢了,呼呼几声裂风之声,几柄暗箭从黑暗中袭向这辆马车。顾凛手持单刀凌空跃起,将箭通通截住。 前路出现了绊马索。马一声长嘶被绳索绊住,眼看就要将马车一起甩出去,赶车的近卫眼疾手快将捆马的绳索斩断。车辕杵在了地上,黑案中窜出无数个黑影飞快向马车袭来,这些人武功高强,将马车团团围在中间。 尽管近卫已经杀死数人,源源不断的黑衣人还在涌来,刀剑砍在马车上,瞬间出现一个豁口。 由于刚刚被褚衍一把捂住了嘴,谢殷现在还窝在对方怀里。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褚衍神情紧绷,是少见的凝重。车帘边缘忽然一动,一把剑瞬间横了过去,原来是褚衍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谢殷的心也跟着一抖,车帘很快打开一条缝,顾凛微微喘着气撩开帘子,低声道:“殿下,来人太多,我们不能被困在这里。属下护您出去。” 谢殷一愣,很快被褚衍拉着下了马车。这些人远不是先前扮作村民的那些人可比,近卫们身上沾满了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近卫们将杀手牵引到一处,顾凛和另外一个近卫护在褚衍和谢殷身侧,杜灵和小六子也被叫了出来,一同冲出了杀手的包围圈。 刀兵砍杀声渐远,然而顾凛的神色依旧凝重。雪夜寂静,脚踩在地上噗噗作响。忽然从刚刚的方向追来几个黑衣人,谢殷心头一凉,如果黑衣人还能追上来,多半是近卫们已经无力牵制。 身边仅存的一个近卫飞身上前以一敌三,绊住了黑衣人的脚步,但也节节败退,不多时身上便挂了彩。顾凛冲上去挡住杀手一道致命的袭击,刀一横,瞬间划过了一名杀手了脖子。剩下两人在他们的联手中也很快负伤。 惊变就在这一瞬间,谢殷右耳忽然听到一丝极细微的敲击声,他连忙转头,原本温和沉默的杜灵忽然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尖刀冲褚衍刺了过来,“小心!” 谢殷话音还未落,褚衍已经侧身横刀,刀鞘挡住了尖刀的攻势,但杜灵手腕一扭,尖刀很快顺着刀鞘下划刺了进去,一片红色的血迹很快在褚衍的衣服上晕染开来。 谢殷脑袋一懵,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已经冲过去抓住了刀刃不让它深入。 小六子惊声叫道:“侯爷!”他冲上去想推开杜灵,却被杜灵抽刀一划,瞬间在肩膀上划开一条口子。 杜灵一击未死还想再次,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滴在地上,她直挺挺倒了下去。顾凛收起沾了血迹的刀,连忙冲过来跪下查看褚衍的伤势。好在刀上没毒,被挡偏了没有刺到心脉,但血浸湿了一大片前襟。 顾凛见那么多血冷汗都一颗颗往下滴,褚衍忍痛道:“那不全是我的血,快看看谢殷的手!” 小六子已经慌里慌张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翻出了随身带的药和纱布,谢殷后知后觉把手举起来,两道被拉出来的血口子横在手掌和指腹中间,早已将他的整个手掌都染成红色。 他见褚衍的伤势已经被顾凛止住了,担心地看着小六子的肩膀,小六子道:“小奴没伤多重,小奴先帮侯爷包扎。” 谢殷只好伸手给他,小六子忙将止痛药和止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8 血药撒在伤口住,用纱布一层层把谢殷的手缠成了两个大猪蹄。然后才单手草草包扎好自己的肩膀。 然而今夜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对方对褚衍与谢殷下达了必杀的命令。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了褚衍和谢殷的身份,明明杜山等人最开始并未有灭口的想法只是想隐瞒过去,不知为何如今又有这拨武功高强的杀手拦截。 又有几个黑衣人冲来,顾凛也被纠缠得不能□□,小六子捡了一把杀手的刀,护着谢殷和褚衍往后退。谢殷听到一声闷哼,虽然褚衍的伤势并不重,但走动牵引,加剧了疼痛。 谢殷鼓了鼓气,弯下腰,侧头对褚衍道:“殿下,我背你吧。” 第15章 15 褚衍在忍受着伤口疼痛之时,听到这句话。他愣了愣,“什么?” 谢殷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褚衍的伤口不能疾走,近卫们被杀手缠得脱不了身,小六子又肩膀受伤。相比之下就自己能背着褚衍逃命快一点。 他一边玩着腰一边示意褚衍趴上来,却迟迟没有感受到背上的重量。谢殷回头看去,夜幕中不大看得清褚衍的表情,但他的声音传来:“咳……本王很重…… ” 小六子显然也十分怀疑自家老爷瘦弱的身板会不会直接扑到雪地里,犹豫道:“侯爷,还是小奴…… ” 谢殷已经一把将昭王殿下掳到了背上,用两只手腕架着腿弯,几蹦几蹦就消失在了大石块背后。小六子怔了一怔,连忙拖着刀跟上去。 · 褚衍自从不知怎么被谢殷背到了背上就是懵的,明明这个人近乎少年一般的瘦削单薄,但此刻已经背着褚衍逃出了半里地。竟不像他看上去那般薄弱。 顾凛他们一直在断后,明显也吃了一惊。 冬夜极冷,谢殷虽然最近一直在练习心法锻炼身体,但还是不算强健,在崎岖的山路里走了一刻钟便已经微微喘起来了。谢殷感觉自己再不休息一下会再次猝死,于是他把褚衍放下来扶到一个避风的浅洞中。谢殷突然想起怀里的香囊,他问小六子要了一只火折子点燃香囊,一股不算浓郁但十分持久的香味慢慢飘了出去。 褚衍一路颠簸,腰上的绑带又透出些血色。他靠在岩壁上休息,香味传来时睁开了眼睛,看着谢殷和小六子不知烧了什么,心中疑惑,但没有出声,重新闭上眼睛休息。 谢殷回头见褚衍闭着眼睛,以为他睡着了,连忙把披风给他严严实实捆上。 过了半柱香时间,洞外传来了脚步声,大概有十多人,褚衍立马警觉起来。但见外面的人吹了一声哨,谢殷就高兴地蹦了出去。 片刻后一个女人和谢殷一起走进来,谢殷叫她卫千,看样子是侯府的暗卫。 卫千见到靠在岩壁上的褚衍,走过来行了个礼:“昭王殿下。”褚衍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谢殷以为他伤重了连忙凑过去摸了摸他的手腕,还是温热的,稍微放了点心。 卫千在谢殷的命令下已经派了一部分人去接应近卫,其余人跟着她在这儿守着侯爷和昭王。 洞中生起了火,渐渐暖和起来。卫千见褚衍似是睡了,便小声对谢殷道:“侯爷,属下来的时候救了一个读书人,据说是个举人。他因几次议论过周巡抚,被人关进了牢里,春闱也未去成。” 谢殷心想,难怪之前听那个举子说江南的举人年年减少。 卫千又道:“属下又派人去搜集过情报,发现周省生和他的同党会杀害与他们政见不合的读书人,党同伐异,确保之后这里入京为官的人都和他们是一派,都站在他们那边说话。” 谢殷正准备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该杀。” 他和卫千看过去,褚衍的脸被火光明明暗暗映照着,眼中出现一抹冰冷的杀意。这杀意刚刚被追杀的时候未出现。 这时外面出来杂乱的脚步声,卫千的手下扶着几个受伤的近卫走了过来,顾凛先确认了褚衍的伤口无大碍,才禀报道:“殿下,这批杀手武功高强,大约有四五十人,且与渔水村中的村民并不像是一伙人。属下发现有好几人的手上佩戴有首饰,是岭南那边特有的护身之物。他们应当大部分都是岭南人。” 褚衍颔首,又问道:“近卫受伤情况如何?” 顾凛凝重道:“三人重伤,剩下的都有轻伤。” 褚衍道:“还是原计划去池州。” 因为马车已在刺杀中损坏,加之三名近卫重伤,所以第二日卫千派了几人去买了几辆宽敞的马车。 褚衍的伤不重,休整一日后已经好了很多,谢殷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见他并未睡着,便好奇道:“殿下,咱们去池州干嘛?” 褚衍微微转过头来,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池州不属于江南,守备王诚是越大将军以前道副将,为人忠诚。现在我们和周省生已经撕破了脸,若到万不得已,只能让王诚发兵捉拿他。” 谢殷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又问道:“那昨天那些人和那些村民不是一伙人?难道他们不是周省生的人?” 褚衍道:“江南是周省生的地盘,他用人没必要舍近求远去别的地方凑。而且一开始他们只是隐瞒过去,并未动杀心。本王猜测,想杀我们的人,只是未了让周省生背上’格杀亲王’的罪名,把事情闹大。” 谢殷怒道:“那他们也一样的坏!为了治那个姓周的把我们也搭上……” 褚衍靠着车厢,淡淡道:“杜灵和杜易应当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在淮阴便被盯上了。所以昨天那些杀手才能截住我们。” 谢殷想起杜灵和杜易是自己去找的“向导”,便觉得一阵心虚不敢说话。看着褚衍的伤口,更是愧疚。 一行人到达池州,褚衍出示了皇帝手谕,池州守备王诚发兵。周省生先还据险以抗,后兵败被捉。江南省一干官员皆受牵连下狱。 朝廷新派的江南巡抚刚从京城赶来接了烂摊子,众人在江南不必藏匿行踪。谢殷便去了他前世的家乡,一个叫兰庄的乡下。这里虽然地理位置和气候风物都算得上是,但是管辖却是另一个州,所以并未受到周省生的辖制。 如今近一年过去,兰庄还是如谢殷记忆中一样平和温馨。他一个人走到自己原来的宅子前,因为前世没有亲人,所以死后宅子被官府收去,如今空空荡荡,庭院已经长满了荒草。因为早夭,只有一个小小的坟茔立在一个山坡上,依山傍水,风景倒是好。 这里有个年老归乡的大官,听到昭王殿下来连忙着急接待,褚衍他们都去他家了。只有谢殷想着那个大官见到如今的自己肯定得吹胡子瞪眼,便找了理由推脱掉,独自前来。 他蹲下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 作者:探汤 分卷阅读19 来拔了拔自己坟上的杂草,叹了口气。忽然心有所感地回了头,褚衍正静静站在他身后。 谢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看一所荒坟,但褚衍只是伸出一只手对他笑道:“走吧,回家。” 第16章 16 等把江南省的事情了解完,磕磕绊绊回京,已经是春闱之后了。三鼎甲之中有一个谢殷熟悉的名字:探花容清言。 虽然江南举子与官员可能与周省生有牵扯,但涉及人太多,朝廷又在用人之际,所以没有真凭实据和诚心改过的一律从宽。江南考生审查略有严格,但并未弃之不用。 容清言的才学是连梁太傅都曾夸过的,殿试之后他入了翰林院,谢殷也曾几次碰见他。 这日下了朝谢殷去了一家酒楼吃招牌的鱼,在等小二上菜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本来并不关谢殷的事,但他想起那个声音属于谁的时候仿佛一阵阴冷的风从背脊拂过。 小二来上菜时对面的包厢也正好打开来门,谢殷和容清言都抬头看见了对方,容清言愣了一下然后冲谢殷笑笑,对面前背对谢殷的书生说了些什么,门就关上了。 那个书生没有转过身来,但谢殷之前听到了他的声音,那是杜易。 谢殷昏昏沉沉地回到家,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写了封信笺让人给褚衍送去。 秦德进来问道:“侯爷……快五月了,今年还要不要去玄慈庵?” 谢殷愣了一下,秦德以为他是不高兴,又忙道:“侯爷不想去也好,玄空师太想来还是像往日那般不愿见生人。” 谢殷想着哪里又来一个玄空师太,怎么从没有人提起过。于是便和秦德套话,才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原主的娘,也就是侯府夫人,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出家在一个庵中,断绝了与俗世的一切来往。这件事只有很少人知道,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侯夫人在老侯爷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就殉情了。 谢殷正在和秦德说话,忽然有个小仆来报,道卫柏卫大人从云南回来了。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然的英俊青年快步走进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呈上,对谢殷道:“禀报侯爷,属下在云南找到了能解这种毒的巫医,这是云南一种谜法所制的□□,流传之地极少。现在巫医已经被属下带了回来,随时能为侯爷解毒。” 关于卫柏去云南这件事,谢殷之前旁敲侧击问过卫千。原来是原主偶然听说脸上的疤痕像是某种产自云南的□□所伤,所以把这把沾毒的匕首给了卫柏,让他去云南查访。 原主脸上的疤痕来自于十几年前,侯爷在疆场战死的消息传回了侯府。全府上下乱作一团,无人照管婴儿。等乳母们回去,发现小小的侯府世子已经失踪了。那天晚上下着暴雨,暴雨中传来婴儿微弱的哭声,仆人们闯进一间已经废弃许久的屋子里一看,地上有一把沾着血的匕首,而被匕首划了脸的婴儿孤零零躺在桌子上。第二日侯夫人出家,从此便是秦德将原主拉扯大。 那个云南大夫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身体倒是强健,一路过来还精神奕奕。他看了看谢殷的脸,说话口音非常重,但速度放慢还是可以听懂。 他看了看红疤表示能治,打开自己的医药箱用粉末和水配置了一种红色的液体,对谢殷道:“大人,上药的时候要心情平静,不能有太大波动。不然可能会影响效果。” 谢殷点点头,闭上眼睛躺在榻上,一股清凉的感觉在疤痕上蔓延开,仿佛无数虫子钻进了里面,感觉非常怪异。不知道为什么,谢殷脑海里突然出现一种极强的恨意,他想起大夫的话,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而那股恨意还是延绵不绝地涌现。 谢殷仿佛飘到了天花板上,变成了一个旁观一切道幽灵。他看见真正的谢侯爷坐在房间里,脸上戴着面具。他让卫柏带着匕首去云南找解药,卫柏出门后,谢侯爷坐了一会儿也跟着走出去。 也许是终于有希望治好自己的脸,谢殷能感受到谢侯爷有些愉快的心情,他难得地在侯府花园里逛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几个刚刚在屋里服侍的丫鬟偷偷说话。谢侯爷本来并不感兴趣,正准备走开,但他听到了一个“匕首”。 偷偷走进,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道:“侯爷给卫大人的那把匕首……不是夫人从前少女随身佩戴之物吗?” 谢侯爷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没有惊动那几个丫鬟,依旧去了书房。晚饭也入场用了。只是晚上躺在床上,腹中传来一阵剧痛,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就那样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侯爷!” 谢殷突然听到了一声震惊的叫声,他已经陷入原主的恨意中无法摆脱了,只能感觉到有人拍着他的脸,声音慌乱,但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 谢殷躺到榻上到被涂上药水后都是很安静的,但是他突然皱紧了眉头仿佛及其痛苦,脸上的疤痕化为血水,不停往下流。卫柏一把抓住巫医的领子,巫医慌忙道:“这药用上去最多会疼一下,不会这样的,小民也不知道……” 忽然外面人传道:“昭王殿下驾到。” 卫柏只好松手,那巫医一听是一位王爷,慌忙跟着跪下了。 褚衍急步走进来,见谢殷满脸殷红的血心头一跳,坐在榻边把他抱入怀中安抚,一边冷冷地看向跪在地下的巫医:“去叫御医来。” 巫医连忙磕头:“王爷,小民的药没毒的,再等一会儿侯爷就会好了……” 褚衍只是抱着谢殷,擦去他脸上流下的血水,一边低声叫着他的名字。 那疤痕渐渐随着血水脱落,露出了稍微泛红的皮肤。 谢殷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殿下……你?” 褚衍转过了头,快到谢殷几乎以为那眼泪是错觉。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