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佑】不散》 1-1 「要不要和我交往？」 就算已经过了两个多礼拜，金珉奎还是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见的那句话，把每个字拆开来读明明很平凡，组合在一起却能让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 喜欢的人问自己要不要交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他根本没有思考就马上点头答应。现在回想起来，就算当时对方要把他抓去秤斤卖钱，他大概都会乖乖跟在背后，甚至傻呼呼地帮对方数钞票吧？ 但是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很盲目，而且毫无理智的事情啊。 他还记得自己刚入学那段时间，因为身边没什么朋友，也不好意思自己到学生餐厅吃饭，只好自己早起准备便当或是早上先买好麵包，中午吃饭时间就一个人先到下一堂要上课的教室，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来进食。 那天他起得比较晚，所以来不及准备便当，出门也没有时间去买食物，只好到学校里的便利商店随便买一个饭糰充飢。他和往常一样先到教室等待上课，平时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却已经坐了一对情侣，女孩子的声音轻轻柔柔，撒娇地捧着便当盒，挟了一块鱼肉凑近男友的嘴边想餵食，对方却冷冷地说了句：「我不吃海鲜，你不知道吗？」 女孩涨红了脸，连忙道歉，对方却没有领情，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还要赖在这里多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我们，结、束、了。你一直赖在这里，很碍眼。」 听到如此伤人的话语，女孩终于放下手上的便当，哭着跑出教室，嘴里一边喊着：「全圆佑，你真的很冷血。」 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女孩哭着跑走以后又气冲冲地回来，手上抓了一把超商卖的塑胶伞，用力塞到全圆佑的怀里，又骂了一句：「最讨厌你了，臭渣男！」 ??这种老套的剧情连无聊的八点档都不屑编了，没想到居然会在他面前现场直播。 女孩的生命力还真顽强，不知道该说她太过善良还是太傻，都被这样糟蹋还想着前男友没带雨伞，真是体贴啊。 撞见这样的场面让金珉奎十分尷尬，他犹豫着到底应该留下来还是再找一个地方吃午餐，当他还在困扰着不晓得应该怎么选择的时候，那个冷冰冰的男同学突然看向他：「那边那个小兄弟，你吃不吃鱼？」 金珉奎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不吃海鲜，也不吃前女友准备的东西。你看起来还在发育，这个便当给你吧，丢掉太浪费了。」全圆佑停顿了一下，「她应该不至于会在食物里下毒，你安心吃吧。」 说完，对方把手插进口袋就走出教室，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他连道谢都来不及说，盯着桌上的便当盒好一会儿，他才缓慢移动到全圆佑坐过的位置上，享用面前那个菜色丰富的便当。虽然吃陌生人的食物好像不太妥当，但浪费那么完整的便当又太可惜了，既然有免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那是他和全圆佑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他只觉得对方是个冷漠的男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评语。 金珉奎第二次再见到全圆佑，是在学校的体育馆，他一看到全圆佑就认出来了，原本想感谢对方让给他的便当，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就跟在全圆佑背后走了好一段路。体育馆的后面有一小块空地，那里聚集了四、五隻流浪猫，全圆佑熟门熟路地拿起地上的空碗，往碗里面倒了一些猫罐头，小猫咪们一闻到食物的气味，就争先恐后地跑过去抢食。 全圆佑蹲在地上，一边笑、一边顺了顺猫咪的毛，温柔地对着牠们说：「慢慢吃，不要急。」 他躲在墙后面偷看了一段时间，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平时他有携带雨具的习惯，才不致于让自己淋得太惨，他看见全圆佑也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把摺叠伞撑开，替猫咪们遮蔽这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 没想到全圆佑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金珉奎震惊得说不出话，看着全圆佑的笑容，他的心跳有点快，呼吸也有点乱，不是没看过长得好看的男性，但这是他第一次遇见长得好看、笑起来还会让人目眩神迷的男性。 金珉奎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只是从那次过后，只要在学校里遇到全圆佑，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好，虽然每次都有不同的漂亮女孩跟在全圆佑身边，但是无妨，反正他也没有打算要和全圆佑有任何进一步的发展，只要能在远处看着他就满足了。 后来，金珉奎终于交到新朋友，中午再也不用一个人吃饭，平常上课也有可以坐在一起的伴，生活比刚入学还要充实许多。几个朋友讨论着想要参加社团，说不想让大学生活留任何一点空白，于是他们一起四处参加不同的社团，又认识更多新的朋友以及不同科系的同学和学长姐。 一个月后，社团联合迎新之夜，认识的学长姐几乎都到台上表演，他在底下卖力鼓掌和欢呼，到了中间串场的时间，热音和热舞的社长一起到台上，除了替自己的社团招生之外，还对着台下的新生说了很多祝福的话，鼓励大家多参与社团活动、充实大学生活。 主持人话锋一转，问两位社长有没有看好哪一位新生，觉得那个人会是未来的社团新星，金珉奎的视线刚好和热音社长对上，对方咧起嘴，用力指着底下的金珉奎说：「就是他！那边那个长得高高黑黑的小学弟！第一次社团课，每个人都上台表演一首歌或者一种乐器，只有他什么都没有准备，既不会乐器、对唱歌也没有兴趣，在台上愣了好一会，才问我能不能唱国歌。」 台上台下笑成一团，金珉奎成为眾人瞩目的焦点，主持人起鬨着要他上去再表演一次，他的脸因为难为情而涨红，被又推又拉地拱上台，他的脚上还穿着夹脚拖鞋，身上也只是简便的t恤和短裤，衣服上甚至还印着大大的「ilovekorea」。金珉奎没想到自己会站在台上，他也觉得很搞笑，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麦克风，嘴巴张开准备要开口唱歌时，忽然瞥见底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正在吸着便利商店卖的柳橙汁，和大家一起盯着他看。 金珉奎紧张到连麦克风都拿不稳，手抖了两下以后，麦克风也跟着掉在地上，用力砸中他的脚。 他痛到蹲下握住自己没有任何东西包覆住的脚趾，整个人缩窝成一团，痛苦的哀嚎声透过麦克风的传播，响彻云霄的程度大概方圆百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台上台下再一次笑得东倒西歪，站在远处的全圆佑把嘴里的一口柳橙汁全喷了出来。 这绝对是金珉奎这辈子最惨、最倒霉，同时也最丢脸的一天。 -- 1-2 因为联合迎新之夜的乌龙事件，金珉奎一夕之间变成学校最红的人，走到哪都有人认出他，有的人一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害得身边的人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让金珉奎很尷尬，好几次都想挖个洞跳进去永远不要出来。那天发生的一切是金珉奎这辈子最惨痛的记忆，在意的人甚至还在台下注视着他，他实在丢脸丢到家了?? 不知道全圆佑会怎么看他？应该和学校里的其他人一样觉得他很愚蠢、很搞笑吧?? 后来，为了不要再引人注目，金珉奎走在路上都会习惯戴上口罩，头也总是压得低低的，毕竟人都喜欢新鲜的话题，相信他只要低调一阵子，很快就会被忘记。 那天金珉奎和往常一样先到教室里吃午餐，自从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以后，他就很少和朋友去学校餐厅，他拎着自己准备好的便当走进教室，发现他习惯坐的位置后面已经坐人了，对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站在门口，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坐到那个位置上，毕竟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位置都是空着的，他如果特别选了对方前面的位置，好像有点奇怪?? 想了想，他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选择了平时习惯的座位，顺手脱下口罩，打开便当盒，享用他的午餐。 今天是週四，是金珉奎每个星期最期待的日子，因为可以见到和他选同一堂通识课的全圆佑，他一边咬着筷子，一边猜想着全圆佑会在哪一分鐘进教室、会穿什么样的衣服、身上会喷什么味道的香水、今天会不会戴眼镜??光是想像就画面感十足，虽然他并没有期待能和全圆佑有特别的接触，但是哪怕是一点点，如果能被对方记住就太好了，所以每次上课，他都会第一个举起手回答教授的问题，被教授称讚很上进，殊不知他的努力，只是想博得某个人的关注而已。 这种想法很变态吗？他咀嚼着米饭，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后面的手机在桌上震动，把正在睡梦中的人给吵醒，对方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对着话筒「喂」了一声，语气里透露着倦意，低沉的嗓音听来还有些熟悉。 「烦死了，别因为一点小事打扰我睡觉。」对方掛掉电话，把手机用力丢回桌上，坐在前面的金珉奎看不见对方的脸，总觉得这种场景很熟悉。他第一次见到全圆佑，也是类似的情形，冰冷的语气透露着对女伴的不耐烦?? 全圆佑?? 他愣了五秒，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对方的嗓音熟悉，那个人根本就是全圆佑，说话的态度和他们初遇那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全圆佑一直都是褐色的头发，突然染成黑色，才让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金珉奎按捺不住心里的衝动，装作要拿背包里的东西，实际上是想偷看全圆佑一眼，没想到他才刚转头，就对上全圆佑的视线。 「你是那天迎新在台上??被麦克风砸到脚的那个新生吧？」全圆佑托着下巴，两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金珉奎，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画面，他突然捂起嘴大笑，「你那件ilovekorea的上衣是在哪里买的啊？」 「??朋友送的。」金珉奎的耳朵都红了，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么糗的事情被全圆佑记住，他回家一定要把那件t恤烧掉?? 全圆佑停止夸张的笑声，把视线移向他桌上的便当：「这个年代还有大学生会自己带便当？你母亲真勤劳。」 「其实这是我自己准备的??」金珉奎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别看我长这样，其实我还满会料理的。」 「你还真厉害啊。」全圆佑笑了笑，伸手揉揉金珉奎的头发。 距离上一次看到全圆佑这样笑，是他偷偷跟着对方到体育馆那次，那个纤瘦的男人手上拿着三、四个猫罐头，注视着猫咪进食的表情是那么温柔，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轻轻抚摸着猫咪，说话的语气好轻、好轻。 人类有可能在任何时候的任何情况之下坠入爱河。 金珉奎的脑袋突然浮现出这句话，他的目光自从转身以后就没有离开过全圆佑的脸，看着他眨眼时刷呀刷的睫毛、看着他嘴角上扬的漂亮弧度、看着他细长的眼睛、看着他说话时露出的整齐白牙，金珉奎非常篤定，这一刻就是所谓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况」。 活了十九年，他也曾经喜欢过其他的人，谈过几场恋爱，牵过某个人的手、亲过某个人的嘴、也紧紧拥抱汲取彼此的体温，但在他所谈过的每一场恋爱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光是注视着对方就觉得全身发热，胸口那股搔不到痒的感觉让他难受得厉害，却找不到方法缓解。 果然，说不期待有进展，都是骗人的。 「如果不嫌弃的话??学长要嚐嚐看我的便当吗？」他鼓起好大的勇气才把这句话问出口，明明不敢对上全圆佑的眼神，视线却会忍不住往他的脸上对焦，以为会被对方冷淡拒绝，却得到「发育中的孩子多吃一点饭吧」这样的答覆。 想想也对，身边从来不缺女伴的全圆佑想吃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还怕找不到人帮忙准备吗？桌上的便当他已经吃过了，正常人应该都不敢随便接受陌生人吃过的食物吧?? 真丢人啊，他又一次在全圆佑面前出糗了。 原本还失望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却在下一瞬间被全圆佑的声音拯救—— 「如果不嫌麻烦的话，下次上课再帮我准备吧。」 金珉奎一秒也没犹豫，点头如捣蒜的动作逗笑了对方。全圆佑扬起笑容，把双手放进口袋，走出教室时嘴里还喃喃着「可爱的小学弟会为我准备什么好吃的东西呢？真让人期待呀」。 金珉奎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全圆佑，放松后整个人瘫在椅背上，耳根、脸颊都红扑扑的像发烧一样。 刚才??好像答应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 1-3 为了全圆佑的便当，金珉奎每天都在苦恼应该准备什么菜色，上次偶然听到全圆佑说他不吃海鲜，于是他上网把所有海洋生物都列在笔记本上，深怕自己误踩心仪对象的地雷。其实避开海鲜不难，难的是他和全圆佑真的不熟，不知道应该准备什么才可以讨对方欢心。 他打电话给从小一起长大、上了高中才发现对方其实是深柜的换帖兄弟徐明浩，本来是想和好友吐吐苦水发牢骚，没想到对方却和他说了个惊天大秘密：几个月前徐明浩和朋友一起去市区有名的同志酒吧，在那里遇见了一个天菜小混血，两人已经交往半年。 朋友找到真爱的确很值得祝福，但金珉奎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打这通电话??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准备什么菜色才能让他开心？」金珉奎是真的很苦恼，才打电话给徐明浩。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们家韩率什么都吃，一点都不挑食，好养得很。」 「那你觉得猪肉还是牛肉好？准备烤肉饭他会喜欢吗？你觉得他会喜欢吃辣吗？」 「说到烤肉，昨天我和韩率去车站附近新开的烤肉店，那里灯光美、气氛好，很适合约会喔。」 「??」这傢伙摆明在对着他这隻单身狗秀恩爱，他应该没误会吧？ 金珉奎最后决定放弃和损友继续沟通，打算把电话掛掉，没想到徐明浩却突然恢復正常地对他说：「准备什么菜色很重要吗？心意到不就好了？如果他对你也有意思，即使你准备的是狗屎他也会感激涕零地吃光光，同样的，如果他对你没兴趣，不论你准备多少山珍海味，对他来说都只是狗屎。」 听了徐明浩这番话，金珉奎一瞬间茅塞顿开，原本还在脑袋里纠结着的问题，一下子就解开了。他喜欢全圆佑，想让他吃到营养又美味的便当，想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和诚意，想让全圆佑不会后悔做出这个约定。 他最后还是准备了最简单的烤肉便当，想着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菜色，然后满心欢喜地带去学校，等待中午的来临。 不知道全圆佑看到便当会是什么表情？会喜欢吗？会说出什么样的评语？整个早上他都活在自己幻想的小剧场里面，想像着全圆佑会露出什么眼神，会不会很开心地讚美他，甚至和上次一样，再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早上的最后一堂课结束，他先去把便当稍微加热才往教室的方向前进，手上拎着两个沉甸甸的便当盒，步伐却因为喜悦而轻盈，满脑子想的都是全圆佑的事情。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啊，胸口总是痒痒的、脑海里不时会想起他的事、就算只是看到对方一眼也觉得满足，甚至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口头约定而瞎忙好久。 但是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很值得。 金珉奎抵达教室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但他没有气馁，毕竟全圆佑出现的时间本来就不固定。他坐在椅子上，盯着黑板上的时鐘，反正午休时间还长，相信全圆佑一定不会让他等太久。 明明彼此不熟，也没说过几次话，但他就是这样相信着。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过去，陆续有其他同学进教室找位置，包括他后面那个、全圆佑曾经坐过的位置也被佔据，他还是没等到全圆佑出现。 他不相信全圆佑会放自己鸽子，从他开始注意全圆佑到现在，虽然对方上课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却从来没有缺席过，他相信全圆佑一定会来的。 三十五分鐘、四十分鐘过去??距离午休只剩下二十分鐘，他的肚子已经开始饿了，特别加热的便当也已经没有温度了。 全圆佑还是没有出现。 他们不是约定好了吗？全圆佑明明说了「如果不嫌麻烦的话，下次上课再帮我准备」的啊??他履行承诺，起了个大早为全圆佑准备便当，为了这个约定，他苦恼了整整一个礼拜，把所有能问的朋友都打扰一遍，他明明那么努力?? 金珉奎叹了一口气，难过的心情不只有一点，有种努力都白费了的感觉，徐明浩说得对，在「对方也有意思」的前提之下，做什么都会得到相应的回报，但他们之间的关係，本来就只比陌生人再熟悉一点而已。 他走到比较少人会经过的楼梯间，在那里就算唉声叹气地吃两个便当也不会引人注意，既然全圆佑不要这个便当，那他就自己吃光光，一颗饭粒也不要剩下。 从便当袋里拿出餐具，他才刚打开便当的铁盖，汤匙都还没动，就听见往下走一层的楼梯间有窸窸窣窣的对话声正在慢慢放大，他缩窝在角落，想着待会如果有人走近，能不对上视线是最好的。 「一堂课不去又不会怎么样！你最近都不接我的电话到底在忙什么啊？」女生刻意拔高的尖锐声音回盪在整个楼梯间，「不要走那么快，我脚好痛??」 金珉奎面无表情地咀嚼着米饭，聆听着琐碎的抱怨声，女孩嘴里不停唸着：「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堂课对你就那么重要吗？我是你女朋友耶！」 仓促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不断抱怨的女孩终于闭上嘴。 「谁说你是我女朋友？」从头到尾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说出来的话语还是一样伤人又冰冷。 听到突然冒出的男性嗓音，金珉奎的汤匙没有拿稳，一个不留神就从楼梯上往下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音量并不小，楼下的人一定有听见。 原本停下的脚步声突然越走越快，他看见黑色的头顶朝着自己越靠越近，那个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一副淡漠、好像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女孩气冲冲地跟上，在那个人的背后大喊：「你说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意思，是你一直死赖着我，不是吗？」全圆佑看也没看她一眼，弯腰捡起金珉奎掉在地上的汤匙，从口袋掏出一包面纸，抽出一张替他擦拭乾净。 女孩骂他是混蛋，说她瞎了狗眼才会喜欢上全圆佑这种只有脸能看的渣男，然后就哭着跑掉了。 金珉奎愣在原地，看着熟悉的画面再一次上演，他突然有点同情那几个女孩子。 「一个人躲在楼梯间吃饭，比较好吃吗？」全圆佑把汤匙递给他，「吃饭的时候，汤匙要握紧，别再掉了。」 金珉奎点头，接过汤匙道了句谢以后就继续低头扒饭。 不知道应该和全圆佑说什么，有点恼怒又有点想哭，这个人一定早就忘记他们的便当约定了，只有他自己傻呼呼的还特别为全圆佑准备便当。 他怎么会喜欢上全圆佑？明明亲眼看过好几次他这个人有多么无情又残忍。 「心情不好吗？」全圆佑坐到他身边，「这样便当会变得不好吃喔。」 他没有说话，鼻间嗅到全圆佑身上的味道，有点甜腻的花果香气，大概是刚才那个女孩子留下的。 「我的份呢？」 金珉奎扒饭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是答应要帮我准备的吗？」全圆佑把脸凑了过去，「看起来好好吃，我超喜欢烤肉饭。」 胸口那股痒痒的感觉又来了，只是稍微感受到鼻息就躁动不已，他没出息、他没志气，他还是想把辛苦准备的便当，亲手交到这个人的手里?? 把藏在背后的便当袋放到全圆佑腿上，他低下头小声地说了句：「不保证好吃。」 原来全圆佑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 他鑽牛角尖了一整个午休，最后还是顺利把东西给送出去了。 看着全圆佑受到惊吓的表情，他觉得很满足，也很满意。 「我原本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准备了。我要开动了。」全圆佑握筷子的姿势很漂亮、全圆佑咀嚼时鼓起的脸颊很可爱、全圆佑沾到油光的嘴唇很性感、全圆佑吞嚥时的喉结很诱人??全圆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他真的都好喜欢。 「饭??有点冷掉了??」金珉奎不好意思地说。 「都是我的错。」全圆佑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腿上的便当，「如果早知道有这么好吃的便当在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胸口扑通扑通地跳得好快，全圆佑吃东西的样子太好看，他的眼睛如果是一台相机，容量应该很快就满了吧？ 好喜欢这个人?? 上课鐘在这时候突然响了，金珉奎不想移动脚步，不知道下一次能和全圆佑独处的机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下一次能看着全圆佑乖巧吃饭的表情会是什么时候，不到二十分鐘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一点也不够。 吃掉最后一颗饭粒，全圆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再用面纸擦拭乾净，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好久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饭菜了。」 看到全圆佑的笑容，让金珉奎原本一直畏畏缩缩的气势一下子变得勇敢了起来。 「学长如果不介意，以后我可以再帮你准备。」金珉奎的嘴巴动得很快，话才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怕全圆佑会觉得自己鸡婆，才赶紧又补了一句，「反正我平常本来就会带便当，多准备一份也不麻烦。」 全圆佑把铁盒放进便当袋里，轻轻拉上拉鍊，接着抬起头，迎上金珉奎的视线。 他果然太得寸进尺，让全圆佑感到不舒服了吗？ 气氛有些尷尬，金珉奎为了圆场，赶紧转移话题：「鐘响了，我们赶快进教室吧——」 他准备起身回教室，却被全圆佑稍微用力地拽住。自从认识了全圆佑以后，他总是像这样，心跳得好快、呼吸好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 全圆佑的掌心比想像的冰凉，但金珉奎的额头却不断冒着汗，明明现在是秋末冬初，最凉爽的时节，他怎么会感到热呢?? 「要不要和我交往？」 全圆佑低沉却充满磁性的嗓音回盪在整个楼梯间。 以为全圆佑在开玩笑，金珉奎试图缓和气氛，说服自己不要轻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天底下没有这么好康的事情，就算有也不可能轮到自己，能和全圆佑一起吃一顿午餐，并且从对方嘴里听到讚美，已经把他这辈子累积的所有好运气都用光了。 全圆佑却没有松手，不轻不重的力道他分明可以轻易甩开，但是他一点也不想挣脱。 「你做的便当很好吃，如果以后都吃不到了，我一定会很后悔。」全圆佑投出的诱饵散发着香甜的气味，他根本无法抵抗。 放弃挣扎的金珉奎蹲在全圆佑身边，整个人缩成一团，耳朵、脸颊都红扑扑的没办法见人，只好把脸埋在膝盖间，声音小得连自己都要听不见—— 「??请多指教。」 然后他听到全圆佑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声，感觉自己的头顶又被对方轻轻摸了两下。 梦想成真的感觉，真好啊。 - -- 1-4 金珉奎一直以为全圆佑说的交往只是一场玩笑，毕竟从他第一次见到全圆佑，对方的身边就不乏漂亮的女孩，所以在交往的这段期间，他也没有抱持着太高的期望，想着能和全圆佑拉近一点距离就足够了。他早已做好全圆佑很快就会玩腻的心理准备，想着就算哪天全圆佑告诉他想回去和女孩子玩，他也会大方祝福。 但是剧情却和他想像的不同，全圆佑在他面前接过一次电话，不难听出话筒的另外一头是轻柔的女音，他原本想暂时离开回避，却被全圆佑按住肩膀，像是故意讲给他听一样地对着电话说：「以后别再打电话来了，我有在交往的人了。」 他才终于有和全圆佑交往的实感。 第一次和男性交往，金珉奎不知道应该如何扮演好恋人的角色，只好做他最拿手的事——下厨。就算没有约定好，他也会特别准备一份全圆佑的便当，每天变换不同的菜色，想着能从厨艺下手，掳获对方的心，没想到全圆佑比他想像得更好养，无论准备什么食物，对方都会好好地吃光，一点也没有留下，全圆佑吃饭时露出的满足眼神让他感到很自豪，那无疑是对下厨的人最好的讚美。 他们第一次约会是在学校附近的书店，那时金珉奎不小心把「想不到学长居然喜欢阅读」这种失礼的真心话说出口，被对方白了一眼。全圆佑拉着金珉奎的手，要他说话的音量放低一点，挑书挑得太过认真的全圆佑没注意到拉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被抓着的金珉奎，耳朵红得和牛番茄一样，他第一次觉得，其实约会场所选在书店也不算太坏。 他们第一次牵手是在学校图书馆的阅览室，约好一起唸书准备期末考，因为馆内的暖气太舒服，全圆佑一不小心就趴在桌上睡着，金珉奎趁着机会握住他的手，让两人十指紧扣以后再迅速放开，没想到全圆佑睡得很浅，一下就醒了，看金珉奎一脸心虚的样子，全圆佑忍不住笑出声，把手摊开放在对方面前，轻声问了句：「要牵着吗？」 后来金珉奎根本没记得书上的内容，整个脑袋里装着的只有全圆佑掌心的温度，还有自己太过喧闹的心跳声。 金珉奎第一次去全圆佑家玩，房子很气派、空间很宽敞，但是全圆佑父母长年在外地工作，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交往一个月以来，金珉奎第一次看到全圆佑露出那样的眼神，有点寂寞、有点孤单、有点可怜，谈起家人的事，他的眉心一直是紧蹙的，金珉奎不想看到全圆佑这样的眼神，赶紧转移话题。 「哇，哥家的厨房好大、好乾净！」参观到厨房，金珉奎忍不住讚叹。 「我平时又不开伙，厨房大也没用。」全圆佑半倚在门边，看着在厨房里东看看、西瞧瞧，像个孩子一样的金珉奎，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么棒的厨房放着不用太可惜了。」金珉奎一边说，一边打开冰箱的门，「让我来替你的厨房起死回生??」 冰箱里有不少简便的食材，金珉奎灵机一动，随手就炒了一锅泡菜炒饭，从头到尾站在旁边全圆佑目不转睛地看着金珉奎流利的动作，原本晚上约好要去附近烤肉约会，他突然觉得，两个人一起坐在家吃一顿饭好像也挺不错的。 「常常吃外食对身体不好。」替全圆佑盛了一碗炒饭，金珉奎说道。 「我又不会下厨。」 「我会啊。」金珉奎把汤匙递给他，脸上笑瞇瞇的，「这么大的厨房，放着不用太可惜了。」 金珉奎又重复了一次，表达他对厨房的强烈喜爱，全圆佑把嘴里的饭吞进肚子里，随口说了句：「那么喜欢就常常来吧。」 「真的？」金珉奎从椅子上跳起来，笑得比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饰还要灿烂，他高兴的理由不只是可以使用那么宽敞的厨房，更是因为全圆佑允许自己进入他的生活空间，彼此的距离好像又拉近了好一大步。 吃饱饭后，全圆佑被赶去客厅看电视，金珉奎一个人在厨房洗碗，全圆佑想来想去觉得让客人洗碗实在不好意思，又回到厨房想帮点忙，却被金珉奎一边哼唱、一边刷碗还一边扭屁股的背影逗笑，厨房内的金珉奎丝毫没察觉有人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歌曲越唱越大声，扭腰摆臀时还不忘手上的动作，所有餐具被他洗得闪闪发光，连流理台边也清洁得乾乾净净，全圆佑一直靠在门边凝视着金珉奎的背影，看得太出神没发现金珉奎已经关上水龙头、转身脱掉围裙。 「唔——」金珉奎一回头就发现门边的全圆佑，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愚蠢举动全部都被心上人看见，难为情的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全圆佑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就这么喜欢这个厨房？」全圆佑走近金珉奎，用衣袖替他擦掉脸上的水渍。 「非常喜欢。」喜欢这个乾净又宽敞的厨房，更喜欢这个厨房的主人，他的笑容还掛在脸上，只是那句最想说的话没有告诉全圆佑。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对全圆佑的喜欢不断增加，只是待在一起、只是牵手，好像已经远远不够了。 他把双手搭在全圆佑的肩膀上，屋子里的暖气温度太高，让他体内的情感也跟着躁动，他真的好喜欢全圆佑，喜欢待在一起的空间、喜欢面对面一起吃饭、喜欢牵着手时分不清是谁的手汗，喜欢全圆佑阅读时的专注眼神、喜欢全圆佑吃饭时鼓着的脸颊、喜欢全圆佑睡着时发出的呼吸声、喜欢全圆佑身上淡淡的洗衣精味道、喜欢全圆佑因为天气冷而凑近自己取暖的可爱动作、喜欢全圆佑说话的声音。喜欢??喜欢全圆佑的一切，无可自拔、无药可救地喜欢着他。 金珉奎原本想抱住全圆佑，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把头靠在他的肩膀，小声咕噥了一句，金珉奎想听清楚全圆佑说的话，于是把耳朵又凑近了一点。 「虽然泡菜炒饭也很好吃，但是下次想吃泡菜炒饭以外的东西。」 金珉奎迅速转头，想跟全圆佑拍胸脯掛保证，他绝对会做出比泡菜炒饭更好吃的东西，结果两个人的距离太近，金珉奎一转过头刚好擦过全圆佑的嘴唇。 他吓得把搭在对方肩上的手收回，全圆佑却没给他往后退的机会，四片唇瓣再一次快速地贴合再分开，金珉奎脑袋一片空白，两颗眼睛眨呀眨地盯着对方看。 「第一次亲男人，感觉好像没有想像中的糟。」 金珉奎傻愣愣地看着全圆佑离开厨房的背影，对方慢慢变红的耳根和脸颊一定不只是他的错觉。 -- 2-1 这世界的所有幸福都有赏味期限，拥有过的快乐都只会是曇花一现，眨眼以后就会消失无踪，太幸福的话肯定会遭受到报应。 在遇见金珉奎之前，全圆佑一直是这样想的。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一个人玩玩具、一个人画图、一个人练习写字、一个人起床刷牙准备上学，成长的路上从来没有谁的陪伴，父母因为工作时常不在国内，一年之内见面的次数几乎是零，对于他的生活也从不过问，彼此之间的联系少得可以。 宽敞的房子里只有他自己，和一位固定时间会来帮忙打扫、煮饭的管家阿姨，虽然阿姨对他很是照顾，但是毕竟非亲非故，说真的感情好也不尽然，对方只是完成父母交代的工作，照顾他、陪伴他都只是工作的项目之一而已。 小时候还会羡慕其他同学，家长会、运动会、园游会等等的重大活动能有家长陪，学校老师一开始还会礼貌性地问他父母能不能陪同出席，到后来为了避免尷尬也很少再问。对全圆佑来说，父母只是法律上的监护人，在他成年之前必须紧绑在一起的关係，除此之外毫无瓜葛，如同陌生人。 以前的同学老是开玩笑说很羡慕他出生在富裕家庭，父母虽然不在身边，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忘记给他生活费，小时候不懂事，为了想巩固自己在班级里面的地位，每个月拿到生活费就会阔气地拿出来请班上的同学吃东西、喝饮料，那些支出对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平时没有太大的开销，任何生活琐事都有管家阿姨会替他打理好，父母给予他的金钱在他眼里只是一种出于愧疚却毫无真心的补偿，既然如此，他何乐不为？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他很清楚那些人之所以和他玩在一起，只是想从他这里索讨好处，他不只一两次听过自己被人讥笑是冤大头，什么样难听的话都有过，甚至前一秒和他装得像好哥儿们地一起去福利社买饮料喝、下一秒就背着他说些非事实的间话。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慢慢也感到厌烦，不知道自己毫无保留地对待周围所有人究竟有什么意义，换来的情谊也只是表面功夫，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吃了一堆闷亏还不能发怒，于是上了高中以后，和过去的朋友都断了联系，选了一所离家较远的学校就读。 刚入学一个月，班上就有女同学和他表白，他看见对方脸上羞赧的笑容，心中突然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当时对那个女孩一点感觉也没有，却答应对方提出的交往，那是他第一次收到告白、第一次谈恋爱、甚至第一次感受到，被对方深深迷恋着、依赖着的感觉。 他第一次在某个人的眼里读出自己被在乎着的讯息，女孩很黏他，喜欢牵手、喜欢拥抱、喜欢亲吻、喜欢在他的身上留下各种痕跡和气味，女孩很会说话，常常用她软软甜甜的声音，靠在他耳畔轻轻说着喜欢之类的语句，说她从入学开始就注意到整个班级里最突出的全圆佑，能和他在一起好幸福，不晓得有多少人羡慕，说她没有全圆佑一定会死?? 老实说，当时那女孩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他早就忘得一乾二净，只记得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身边有人陪着的时光、被某个人念着、惦着、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的排行是第一顺位，那种感觉并不算太坏。 一直到对方劈腿、和隔壁班的班长搞曖昧，也宣告这场感情的终结，曾经说过没他会死的人，最后也没死，选择投入另外一个人的怀抱。 虽说是初恋，但他并不觉得可惜或难过，很快就找到下一个交往的对象，从交往到分开，无限循环着。他在女孩们的身上寻找安慰，寻找能填满他空虚胸口的人，身边的对象一个换过一个，却越来越寂寞。 到最后，谈恋爱对他而言只是一种象徵自己并不孤独的假象而已。 在遇见金珉奎之前，全圆佑以为自己大概会不停游戏于花丛堆里，到没办法再用男色吸引女人的那天为止，直到那天在教室里对上金珉奎的视线，他知道那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却是第一次看见那么清澈的眼眸，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照在他身上，褐色的瞳孔吸引住全圆佑的目光。 然后他看见了那双眼睛里无法掩饰的爱恋，金珉奎喜欢他的眼神太明显，他也曾经在其他人的眼里看到过那样的信号。 那时候收到金珉奎亲手做的便当，胸口不断鼓譟着，他的心跳第一次如此剧烈，胸口那股无法抒展的孤独被一股暖流包覆，长久以来他所寻觅、盼望着的，不过就是一个可以替自己驱走寂寞的人，如此简单?? 于是他把通讯录里所有女孩的电话都删除，切断所有曖昧对象的联系，就算接到电话、收到讯息也从不避讳说明自己有了正在稳定交往的人。过去的他不限定和什么类型的女孩在一起，顺眼就可以牵手、合得来就可以亲吻，就算身边有女朋友也不在意，人品烂得彻底，每次分手被骂都是差不多的台词，骂他渣男还算客气，但是现在开始他不想当渣男、不想流连于毫无意义的女孩之间，只想沉溺在被人温柔对待的世界里。 想要相信，自己也拥有可以幸福的权利。 -- 2-2 所有事情都必须得先有个开头，才能慢慢养成习惯。 例如金珉奎这个人的出现、例如一直独居的房子里突然多了另外一个人的痕跡、例如那些太过亲暱的碰触、例如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因为喜欢厨房」这种毫无说服力的说辞，成为金珉奎频繁进入全圆佑家的藉口，虽然彼此都知道这种理由太过牵强，但全圆佑并不讨厌自己的空间里出现另外一个人，上了大学以后，全圆佑已经可以自己可以应付生活上的大小事，于是和年事渐高、身体开始亮红灯的管家阿姨协议停止他这里的工作，回老家过退休生活。管家阿姨离开以前至少偶尔还能闻到一点饭菜的香气，管家阿姨辞去工作以后，这间房子变得更加冷清，多亏后来有金珉奎的出现，才让他不至于那么厌恶这个名为「家」的空间。 金珉奎平时和家人住在一起，但因为家离学校远、又爱赖床，早上八点的课几乎他很少准时抵达过，为了拯救自己惨不忍睹的出席率，金珉奎只好在有早八的前一天借宿在同学的宿舍里。那天金珉奎照惯例要去同学那里借宿，和全圆佑一起吃完饭准备要离开，金珉奎想偷亲他的意图太明显，在玄关换鞋时一副欲言又止的可爱表情让全圆佑差点笑出来，于是问了句：「住你同学的寝室，你们不会想一起赖床蹺课吗？」 「偶尔??会啊??」金珉奎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但是我们还是会乖乖爬起来上课啦，真的！」 「不如就住我这吧，离学校也不远，早上我还能叫你起床。」他的语气听起来只是随口问问，却在开口的同时有些心虚。 表面上听起来是为了金珉奎着想，但更多的是他的私心，不想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不想独自醒过来面对寂静的空气。 不想分开。 「真的？」金珉奎马上低头把脚上穿好的鞋子再脱掉放回鞋柜里，凑到全圆佑身边开心地蹦蹦跳跳。过去金珉奎总是小心翼翼，牵个手都要询问三遍以上、对视三秒以上就会脸红，自从全圆佑主动亲了那一下后，像是打开金珉奎身体里的某种开关，召唤了他对肢体碰触的慾望，「一起睡吗？」 「我家什么没有，空房间最多，你可以自己挑喜欢的。」全圆佑轻轻推开他，一边嘀咕着要去洗澡了一边往房间的方向走，金珉奎从背后伸手拉住他，把全圆佑禁錮在自己的怀抱里，耍赖地说：「我会认床喔，身边如果没有熟悉的人会睡不着。」 全圆又好气又好笑地在心里骂他是大骗子，之前常常趁他在客厅玩游戏的时候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现在突然会认床了？认谁的床？ 「那你睡地板。」 「现在是冬天耶，地板很冷！」 「有地热啊，地板才不会冷。」 想起上次和金珉奎一起躺在床上，原本只是各滑各的手机，对方突然伸手摸摸他的脸、顺顺他的眉毛、然后是耳朵、下巴，慢慢往下?? 彼此的身体越靠越近，金珉奎的体温本来就偏高，让他不自觉往墙壁的方向缩，直到无处可退，全圆佑感觉到对方的手臂朝自己的方向伸，把他往身边揽过，全圆佑才终于意识到，和男人交往，不论是行动方面或是心理层面都是完全不同的，那是他第一次被某个人紧紧拥抱锁在怀里，第一次发觉，比起一遍遍地哄、一遍遍地讨好，他更喜欢像这样，被谁珍惜着、喜欢着。 亲吻落在他的耳际、他的眉心、他的鼻尖、他的嘴唇，金珉奎温热的唇瓣让他不自觉屏住呼吸，手指抓着覆盖住两人的棉被，也许是被察觉了自己的紧张，被金珉奎小声取笑：「哥不是恋爱高手吗？跟那么多女生谈过恋爱，居然紧张了。」 「我又没被男人亲过。」全圆佑报復地咬了一下金珉奎的耳朵，而这个动作无疑成了一种挑逗，金珉奎长腿一跨，整个人欺身压住他，靠在他耳边细细啄吻，沿着耳后慢慢向下亲吻，在颈部和锁骨处偷偷留下一个吻痕。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那之后，全圆佑上网查过男人之间的情事，也找了谜片网站观摩过，从文字到影片教学，他甚至自己买了润滑剂，尝试着自己扩张，想着如果他和金珉奎必须得有一个人在下面，那他也要付出一点什么努力，没想到自己对于痛觉的忍耐力很高，虽然非常不适，但是勉强还能过得去。 和女孩子的经验不算少，不过突然间角色对调，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下半身的不舒服让他失眠了一整晚，对于和金珉奎更进一步的发展，他既紧张又感到恐惧，但老实说，他是期待能发生一点什么的?? 全圆佑洗完澡以后走出浴室，发现金珉奎已经在其他房间里的浴室洗好澡、躺在床上等他，想耍酷装作冷静，于是在一旁吹头发，被金珉奎笑问为什么要离得这么远，明明床边也有插座。 「要你管，我习惯站在这里吹。」 「哥在紧张吗？」金珉奎笑得贼兮兮，被全圆佑赏了一个白眼。 金珉奎放下手机，把全圆佑从遥远的角落拉回床边，让他坐在床沿，温柔又耐心地替他把头发吹乾，对方的指尖轻轻拨弄着发丝，偶尔会擦过耳畔，那股痒痒麻麻的感觉梗在胸口，比自己扩张完的不适感更让他烦躁。 拔掉吹风机的电源，全圆佑倒在床上，用棉被矇住自己的脸，洗脑自己耳根发热是因为吹风机的关係才不是金珉奎，感觉到床的另一边向下塌陷了一点，他发现自己连换气呼吸都做不好了。 和金珉奎在一起，是那么舒服又自在，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去安抚那些猜忌，只是静静陪着就能感到安心。在金珉奎之前，他从没有带其他人回自己家，虽然这里对他而言像是一座孤独的牢笼，却是仅剩的落脚之处，有了身边的这个人出现，才变得有生机、有温度，让他开始期待着「回家」这件事。 「刚入学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可爱的小学弟，身上穿着ilovekorea的t恤，麦克风掉下来砸到脚的夸张表情我到现在都还印象深刻，时间过得太快了，变化真大。」感觉自己的腰际上有一隻手把自己抱住，全圆佑忍不住喃喃抱怨着，「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穿着短袖呢。」 那时候的全圆佑根本也没有想过，短短几个月，居然能让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温存缠绵吧？ 「现在不可爱了吗？」金珉奎噘着嘴问，在没有得到想听的答案就一直在全圆佑脸上亲亲舔舔，被全圆佑再次用棉被盖住自己的脸，瞪了他一眼：「金珉奎，你是动物吗？」 「人类也是动物啊。」他停顿了几秒以后嘴角突然上扬，「那哥知道，动物的本能行为吗？」 原本因为忙着拌嘴而暂时被他搁在一边的重要问题又被提出来，全圆佑突然间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只能又往墙边缩一点。 「够了，睡觉吧。」 金珉奎移开原本环在他腰际的手，放在他的腿间游移，全圆佑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在自己的腿间不断来回摩挲，空气里充斥他们身上散发着相同的沐浴乳气味，气氛变得迷离又有点色情，当金珉奎的掌心触碰到他的大腿根部时，他能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的慾望正在逐渐上升。 全圆佑的睡裤本来就比较松，又被金珉奎往下扯了一点，指尖往上抚摸着，碰上他越发炽热的性器，隔着内裤来回滑动，盖着的棉被突然间变得碍眼，被金珉奎拉开推到一边，身上没有了遮蔽物让全圆佑不知道应该把手摆在哪，只好捂住自己无法克制发出声音的嘴巴。 因为兴奋而分泌出来的润滑体液将浅灰的内裤染成深色，隔着布料轻轻摩擦着濡湿的部份，被这样触碰，究竟该说是难为情还是舒服连全圆佑自己都分不太清楚，只看见金珉奎眉心紧锁、咬着嘴唇，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你??为??嗯??」想问他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却连话都说不清，只好闭上嘴。 「可以??一起射吗??」他把视线向下移，看见金珉奎拉开自己的裤子，露出同样肿胀得不得了的性器，彼此互相摩擦着，金珉奎拉住他的手覆盖，让全圆佑也抚握住彼此的硬挺，就这样磨着蹭着，空气里充满着粗重的喘息和紊乱的呼吸，直到两个人都释放为止。 金珉奎没有继续做下去，他害怕又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做完了清理以后又躺回床上，让全圆佑躺在自己的手臂上，享受着短暂欢愉后的温存。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全圆佑打破沉默，往金珉奎的身边又凑近了一点，「现在的你，和当时一样可爱。」 「但哥你说对了，时间过得很快，很多事情都起了变化喔。」 「什么？」全圆佑揉了揉眼睛，慢慢感觉到倦意。 「我变得比以前更喜欢你了。」在全圆佑睡着前，金珉奎笑着说。 那天晚上下了首尔的第一场雪，也是他们初识以来的第一个冬天。 -- 2-3 全圆佑很怕冷，冬天除了上学以外几乎足不出户，下雪的日子一定要带厚重的毛帽、必须得穿三件以上的外套、裤子也要套两件，确认自己全身包得一点也没有缝隙才愿意出门。 比起冬天，他还是喜欢夏天多一点，那些喜欢赏雪的人对他来说都是神经病，他完全感受不到白点落下的情调，只想找一个可以防止雪花落在自己衣服上的遮蔽场所，就算是窝在公园临时架设的流动厕所，也比在户外冷得发抖强一百倍。 一直到他某天早上醒来，发现金珉奎坐在窗边，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窗外的雪景，还对着萤幕上的景色痴痴傻笑，他随口问了句：「你喜欢冬天吗？」 金珉奎不好意思地点头，把拍摄的照片递给全圆佑看：「早上起床看到一片皑皑白雪，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于是全圆佑开始适应白点落在自己的外套上，习惯冷风拂过自己脸颊的刺痛感，感受金珉奎所谓的浪漫，一起散步到公园里，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把手伸进年下恋人的口袋，触碰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和微微冒汗的掌心。 他发现，冬天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下雪的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考完期末考的那天，为了庆祝寒假的开始，两个人一起去知名的连锁烤肉店大吃一顿，全圆佑主动说要买单，金珉奎哇哇抗议说自己不想当小白脸，出门约会不可以都让男朋友付钱，被全圆佑一句「因为我是哥」驳回。 他喜欢看金珉奎吃东西的样子、喜欢他塞满肉而鼓起的脸颊、喜欢他使用烤肉夹的流畅动作、喜欢他把肉夹进自己的盘子里，对着自己嘮叨地说「哥太瘦了要多吃一点」的可爱表情。和金珉奎在一起，就算是小事情也能让他愉快老半天，随便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会放在心里收藏好久。 这明明不是他第一次谈恋爱，却是他第一次愿意在一段恋爱里用心，愿意改变自己的固执。 饱餐一顿后，他们一边散步消化、一边走进地铁里的商店街避寒，金珉奎一边走路一边小声嘀咕：「哥好过份，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被包养的小白脸了！」 「哪有小白脸敢跟你一样话那么多？」他瞟了金珉奎一眼，自己一个人走在前头，看着周围店家陈列的商品，每间商店贩卖的商品性质都不一样，有高级保健食品、旅游纪念品、古董店、復古风服饰店，他漫不经心地走着，馀光突然瞥到一间雨伞专卖店。 门口摆了一把撑开的折叠伞，略为透明的靛蓝偏紫色，伞骨和伞柄处是黑色的，看起来毫不起眼，却吸引住全圆佑的目光，他回头瞄了身后还噘着嘴闹彆扭的金珉奎一眼，把视线移回伞上，伞面虽然朴素，和其他五顏六色的伞摆放在一起，却变得十分醒目。原本在店里算帐的老闆娘走到全圆佑身边热情招呼，还撑开了几把伞让他挑，却没有一把比门口那把展示伞更吸引他，于是他礼貌开口询问：「门口那把展示用的伞——」 「那把是不小心订错的，放在这里好几个月了都卖不出去，只好摆在外面展示。」老闆娘露出苦恼的表情，「我们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是有年纪的贵妇，那样朴素的伞，她们根本看不上眼，偏偏我就多订了两把，价格差点害我高血压发作。」老闆娘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长春花色，是无论男女都很合适的顏色，素面的伞撑起来也不会太过招摇，像你就满适合这把的，只不过价格真的有点高。」 他看了一眼伞上的吊牌，价格对他而言还算是可以负担的程度，但是多馀的东西，即便只是十块钱，对不需要他的人来说都算昂贵。 旁边的金珉奎忍不住问他：「哥为什么要买伞？家里不是有好几把吗？」 全圆佑没有回答他，只是拿起伞又端详了好一下子，从口袋掏出卡片，问老闆娘能不能给他没拆封过的那把，他想送人。老闆娘看到全圆佑的信用卡，眼睛都亮了，不只把伞包装得精緻，还告诉他，店内售出的雨伞终身保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店内免费维修，不限次数。 全圆佑平时不是衝动购物的人，喜欢的东西观望很久也不一定会下手，这是他的第一次例外。 「送你的。」他把伞放在金珉奎的手上。 从他第一眼看到这把伞，就觉得会很适合金珉奎。 在各式各样的花俏款式里，他更喜欢这种朴素、不起眼，却耐看的色系，就像金珉奎一样。不像过去交往过的那些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或是想尽办法和心机讨好他、取悦他，也不像那些女孩一样，总对着自己说很多甜腻的情话，却没有一句能真正兑现。金珉奎的心意从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用行动去证明，他到底有多喜欢全圆佑，有多么珍惜这一段感情。 「咦？」金珉奎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把包装过的伞，「为什么突然送礼物？」 「气象预报说最近会下很大的雪。」全圆佑清了清喉咙，「你就收着吧，小黑脸。」 金珉奎开心得不得了，一直到回家前都把它紧紧抱在怀里，一秒也没有松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衝动买下来了，大概是缘份吧，总觉得错过会后悔，送给金珉奎的话，对方开心他也会跟着开心，这就是送礼物的乐趣。 从那天开始，全圆佑每次从金珉奎包里拿东西时，都一定会看见那把伞，没有哪天例外。 全圆佑顿时才恍然大悟，送礼、花钱，都应该用在值得的人身上才有意义。原来小时候的自己真的那么愚蠢，恣意挥霍、把金钱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如果当时身边有金珉奎这样的人在，也许这个道理他就够能早点明白。 「能遇见你，真好。」分不清究竟是现实或是在睡梦里，全圆佑迷迷糊糊地说。 -- 2-4 全圆佑身边没有太多朋友，一是因为他过去忙着谈恋爱、心思都用来周旋于不同女孩之间，另一个原因是他小的时候遇过太多虚情假意的人，很难再对某个人敞开真心，唯一比较熟的只有从小就住在他家隔壁、偶尔会相约一起打游戏的邻居，不过他们之间的聊天内容，多半都是废话。 金珉奎身边有很多朋友，也很常提起朋友的事，让全圆佑印象最深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上了高中才发现对方是深柜、现在同样也在和男性交往的竹马徐同学明浩。 根据金珉奎所说，那位徐同学三岁的时候从中国移民到韩国，但是因为家人之间交谈还是用中文，中韩两种语言偶尔会切换的不太顺利，所以经常闹出许多笑话，除此之外，徐同学说话不拐弯抹角，看不顺眼的地方从来不客气，对很多事情都有他的徐氏论点，在很多方面，金珉奎都受益良多，其中收穫最大的就是关于恋爱的习题。 全圆佑问他具体是什么，年下恋人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用「太多了没办法一一解释」含糊其辞地带过，但是金珉奎的口风其实很松，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嘴动得比大脑还快。例如他们第一次真正做爱，金珉奎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各种卫教知识，温柔又有耐心地带领着全圆佑，他敢肯定自己绝对是金珉奎的第一个男人，但实在想不通对方的专业知识到底是从哪学来的，明明第一次互相打手枪的时候，金珉奎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有经验或者有教学观摩过的样子。 全圆佑只是单纯好奇就问了一句，谁知道金珉奎自己把徐明浩的名字讲出来，自己开心地说完以后才垮下脸，用一脸槁木死灰的表情发誓他真的没有跟其他人乱来，都是那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徐同学告诉他的。全圆佑根本没办法对金珉奎生气，只是无奈又想笑，想到自己先前演练半天的画面就觉得自己好像傻瓜一样，不过一方面也觉得很感谢至少金珉奎身边有能学习的对象，才能让自己的不适感降到最低。 徐同学传道授业解惑的事蹟不只在床事方面，连吵架道歉也都很有一套。 那天金珉奎偷偷蹺掉下午的课，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去ktv唱歌，知道全圆佑很在意出席率所以不敢告诉他，但是全圆佑的嗅觉很灵敏，晚上回家想倒在金珉奎身上玩手机，发现恋人身上的淡淡菸草味忍不住皱起眉，问他为什么明明身边朋友都不会抽烟，身上还能染上菸味？金珉奎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坦承自己蹺课出去玩，因为同学们用尽招数强迫他一起去，觉得自己缺席好像很不给他们面子，全圆佑对于自己被欺骗这件事情感到非常愤怒，冷冷回一句：「他们怂恿你一起蹺课你就跟着蹺课，要是他们哪天集体跳楼，你要跟着跳吗？」 说完全圆佑就去洗澡了，整个晚上都在房间里，除了吃饭时多要了一碗白饭之外，其他时间没和金珉奎说上任何一句话，看得出来非常火大。后来金珉奎再进房间时，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个算盘，他在门口用泫然欲泣的表情喊了全圆佑一声，然后咚的一声跪在算盘上，一边痛得惨叫一边低头啜泣。 全圆佑笑到整个人跌到床下，原本再生气的心情都瞬间放晴了，赶紧把自家恋人拉回身边，要他别再跪也别再哭了。 「你这什么奇怪的求和方式啊？」他笑到流泪，金珉奎扁着嘴整个人赖在他身上，用刚哭过的声音说：「明浩告诉我的，上礼拜他和男朋友吵架，那个小混血从网路上学会这招，就打电话来和我炫耀，算盘是我早就买好的，因为我知道你如果发现了一定会生气，回家前绕路去文具店买的。」 「知道我会生气还骗我？」全圆佑实在无奈，金珉奎这种滥好人个性迟早害惨自己。 「自从和哥在一起以后我就不怎么和朋友出去了，每次都拒绝他们好像很不给面子，被骂见色忘友、重色轻友，我也觉得很难过。」金珉奎吸了吸鼻子，「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和他们一起出去玩我一点都不觉得愉快，反而感到很不安，不想让你对我失望，却也不想把钱浪费在没有意义的地方。我就连在包厢里喝果汁都会想到你，想到你生气不理我的表情。」 全圆佑比谁都清楚，金珉奎这种老可爱又老实的性格，很容易就被朋友牵着鼻子走，就像他刚入学的时候，明明对热音社没兴趣，硬是被拉进去参加，因为一首国歌在学校一炮而红。他身边的朋友全圆佑也见过几次，虽然都不是坏人，但是很贪玩，过去的全圆佑虽然也很爱玩，但他知道自己什么时间该做些什么事，从来不需要担心成绩或是出席率，比起那些朋友，自己才是能陪着金珉奎成长的人?? 他叹了一口气，拍拍恋人的背，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一部分是因为嫉妒。 金珉奎是属于他的。 他可以接受金珉奎身边有很多不同圈子的朋友，但他不能忍受金珉奎把那些人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甚至为了他们欺骗自己。 他对金珉奎的执着，已经强烈到连自己都有点震惊。 「下次被骂重色轻友就不会难过了？」他笑着调侃对方。 「如果我难过的话，你会安慰我吗？」金珉奎委屈兮兮地抬头，把脸凑到全圆佑的脖子亲了亲。 那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却是全圆佑第一次意识到，金珉奎在自己心目中的份量愈来愈大，已经无法割捨。 如果金珉奎不在身边，他又会变得一无所有，宽敞的房子里又要变成自己一个人。 「那我得考虑考虑。」 全圆佑能感觉到金珉奎伸进他睡衣里的手掌，冰凉的感受让他忍不住颤抖，身体却又在对方的逗弄和爱抚中慢慢发热，金珉奎强烈渴求的慾望顶着自己，他赌气了一整个晚上，不得不承认，没有金珉奎的空间里，实在太空虚。 房间里瀰漫着情慾的气息，在欢愉中无法控制而发出的低吟与喘息，都被锁在柔软包覆的亲吻里。 -- 3-1 金珉奎偶尔会思考，自己和全圆佑的这段恋爱是不是发展得太顺利了？ 过去，他和全圆佑都不是同性恋，在交往之前都只和女孩子在一起过，对于和同性在一起的所有知识，他一无所知，所有亲暱的举止都是凭着本能和直觉行动，他还记得第一次主动亲吻全圆佑，碰触到柔软的唇瓣时无法控制自己的索求和渴望，不小心让自己的虎牙划伤了全圆佑的舌头。 一直都以为只有异性间才会互相吸引，但是全圆佑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在迷惑着自己，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就算每天待在一起也觉得不够。那天难得和徐明浩一起聚餐，边听对方叙述着生活近况、边从他的恋爱导师那里吸收一点新知识。 「恋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吧，因为我和他对彼此都很诚实所以才能热恋这么久啊。」像是在炫耀一般，徐明浩说话时的自信让他想抡拳又想吐，一方面却又觉得很佩服，这俩人明明谈了那么久的恋爱，居然能一直都处于热恋期。 间聊了一个下午，茶也喝得差不多，杯底早就空了，徐明浩看了一下腕上的錶，说他差不多要回家吃饭，金珉奎也得赶快回家煮饭，说全圆佑肚子饿的时候脾气特别差。 结帐完走出餐厅，徐明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金珉奎。 「你真的从来没有好奇过，全圆佑为什么会想和你在一起吗？」三月份的空气仍透着点微凉，徐明浩拉了拉自己的外套衣襟，「老实说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会和男人在一起，以我对你的了解，你金珉奎就是个很会照顾别人、脾气好得让人忍不住想发火的滥好人，听你说着和他的事情，总觉得你好像喜欢他比较多。」 金珉奎愣了一下。 「这样总有一天会觉得累的吧？他原本也不是喜欢男人的啊。」徐明浩拍拍他的肩膀，「因为你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儿们，所以才多嘴了几句，希望你不要嫌我鸡婆。」 「鸡婆鬼在这种时候韩语倒是说得挺好。」他笑了笑，和徐明浩在餐厅门口分开。 回家前，他绕了路，到附近的蛋糕店买了全圆佑很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全圆佑平时不怎么喜欢甜点，却对那间蛋糕店的巧克力蛋糕情有独钟，甜中带点苦，不会太黏腻，蛋糕体湿润不会太乾，吃起来很顺口。 才刚打开家门，就听到全圆佑压低音量讲电话，语气听起来像是在争执，他没有出声打扰，换了鞋以后就坐到沙发上，把买回来的巧克力蛋糕分装到纸盘里，等待全圆佑通话结束。 原本站在窗边讲电话的全圆佑脸色越来越沉重，于是走进书房，甩上门，发出重重的声响。 全圆佑过了近二十分鐘才从书房里出来，那时的他已经变回平时的表情。 「哇，今天有顺路吗？居然买了我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全圆佑笑了笑，坐到金珉奎身边，手也没动，张开嘴就要人餵。 金珉奎看见全圆佑的手指关节上有明显的红痕，在全圆佑讲电话的过程中，他听到好几次从书房里传来重捶桌面的声音。他一边伸手餵食恋人，一边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全圆佑慢慢咀嚼，脸上的表情很淡：「没什么，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 金珉奎没有继续追问，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可以从对话判断和全圆佑通电话的是他的父母。全圆佑很少会主动提自己家里的事，所以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他们现在人在国外，已经将近三年没有回来过，有事和全圆佑联络都是透过远洋电话，次数少之又少。 金珉奎是出生在充满爱的家庭下成长的，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和可爱的妹妹，家庭和睦的他没办法体会从小独自长大的全圆佑是什么样的心情，成长的路上得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所有事，和他关係好的只有曾经在全圆佑家工作的管家阿姨，能走到现在实在很不容易。 然后他想起了和徐明浩分开之前对方所说的话。 当时的他一句话也无法反驳，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全圆佑会选择自己，交往至今将近半年，在他的心中还有好多无法解开的疑惑，却因为不想破坏现有的平衡而寧愿什么也不说。 他是真的很喜欢全圆佑，但他没办法用同样坚定的语气对着其他人说出全圆佑绝对也喜欢自己这样的话，他能感受到全圆佑对自己的需要和依赖，半同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全圆佑的生活起居几乎都是由他负责，因为他夹带私心的过度宠溺，让全圆佑所有事情都必须依靠他才能完成，在今天之前，全圆佑所有的习惯性动作对他而言都可爱得不得了，在听了徐明浩的那些话以后，他突然开始斤斤计较了起来?? 全圆佑真的喜欢他吗？ 刚交往时他从来没有抱持着太大的期待，是全圆佑不断地给他希望，让他幻想着，他们的感情总有一天会走到相同的频率，那现在呢？ 「对于你的事??我好像总是一无所知。」他原先并没有打算抱怨给全圆佑听，他知道全圆佑现在的心情肯定很差，但嘴总是动得比脑袋更快，当他对上全圆佑冰冷的视线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话说出口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的事并不有趣，没什么好说的。」每当提起全圆佑不想谈论的私事，他就会像这样竖起一道高墙，禁止任何人接近。 「想知道自己恋人的所有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全圆佑变了脸色，冷冷地说：「想知道是你的事，愿不愿意说是我的自由。」 金珉奎特别为全圆佑买的蛋糕，对方只吃了几口就没再碰过，一直到睡觉时间他们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平时吵架总是先低头道歉的金珉奎第一次没有主动求和。 他的脑袋很混乱，被拒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很差，虽然不想吵架，却还是把气氛搞得那么僵，第一次躺在床上却各睡各的，全圆佑明明怕冷，却寧可缩在墙边也不愿意靠近自己，他叹了一口气，把恋人揽进自己怀里，额头靠在全圆佑后颈蹭了蹭，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最后还是主动求和，也许就像徐明浩说的那样，他喜欢全圆佑比对方喜欢他还要更多，所以他愿意低头。 全圆佑没有回应，握住金珉奎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就睡着了。 从那天过后，两个人相处的气氛明显改变了，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是一样亲密，言谈之间却多了几分不自然，像是在刻意避开某种话题。 四月份是金珉奎的生日，全圆佑主动提议一起庆祝，想让金珉奎有个不一样的二十岁生日，他感觉得出来，全圆佑也很努力在修补两人之间微妙的不自在，他也想把那些猜疑都拋到脑后，只专注于当下，却总是会想起那几句话、想起自己被狠狠隔绝在外，要忍住不去胡思乱想根本不可能。 金珉奎生日前几天，两个人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聊聊一整天发生的事，全圆佑听金珉奎说着系上的那个秃头教授又嫌弃他辛苦做的报告、中午喝了学生餐厅的玉米浓汤发现里面一颗玉米也没有之类的芝麻小事，金珉奎感觉到全圆佑抓着自己的手臂放在嘴前咬了好几口，他收回自己的手臂，把脸凑到他面前，笑着说如果要咬的话只能咬嘴唇。 于是全圆佑就不客气地咬了下去，金珉奎痛到飆出眼泪，把全圆佑压在身下惩罚性地又顶又撞了几下，两个人的兴致都被挑了起来，大汗淋漓地做了一场，顶弄的比平时更猛烈、更深入。 结束后，全圆佑难得没有先睡着，让金珉奎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抚着对方的头发。 「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哥要送礼物给我？」金珉奎眼睛一亮，「那你记得去买个蝴蝶结绑在自己头上。」 「什么？」全圆佑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 「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我吧。」 他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求，唯一想要实现的愿望，只有能和全圆佑一直在一起，如此而已。 -- 3-2 金珉奎生日那天早上，气象预报说今天一定会下雨。 全圆佑一整天都没有课，早上送金珉奎出门以后就一直睡到下午，这几天为了赶报告，连续熬夜了好几个晚上，才终于在早上送出电子档。 他感觉得出来，这段时间金珉奎心里一直在想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解决他的所有疑惑，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敢说。 他不敢告诉金珉奎，他其实很怕孤独，家人的事情他绝口不提，不想让金珉奎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没人爱、又缺乏安全感和关心的人，明明身边不断更换对象，却不晓得应该怎么爱人，感情总是以失败收场，他总把这一切都归咎在自己不幸福的家庭上。 那天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过去和父母通话总是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聆听，但在对方用命令的语气开口要他一起移民到国外，终于让他累积了二十多年的怨恨和不甘，在一瞬间完全爆炸，那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不满，把所有的怒气都发在母亲身上，对他而言这个人不过比陌生人多了一层血缘关係而已，这么多年来丢着他不闻不问，一句命令就要他捨弃原有的生活，凭什么？ 他很焦躁、很不安，不愿意让金珉奎听见对话内容，只好躲到书房里，把整齐的书本全部扫落在地，对着电话的另一头说：「你们无权干涉我的人生，要移民就自己滚蛋，别拖我下水！」 母亲也对着他大发雷霆，扬言要断了他的金援，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狠狠掛掉电话。他在书房里冷静很久，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金珉奎的关心，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那么狼狈的一面。 金珉奎一直以来总是体谅他、不会过问太多他的私事，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刚刚好，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金珉奎，没想到对方还是跨出了那一步，打乱了他的所有思绪，于是他为了保护自己，主动拉起一条禁止跨越的界线，把金珉奎隔绝在外。 他害怕自己心里最软柔、脆弱的一面被发现，他害怕金珉奎如果哪天离他而去，会带走他仅剩的倔强和勇敢，如果真的毫无保留地倾诉给对方，等到哪天不得已得分开了，就真的一点也不剩了?? 他并非不信任金珉奎，倒不如说，他不信任的人是自己，他没有把握自己可以一直拴着金珉奎，但又不想失去金珉奎，一方面认为自己已经幸福过头会遭受报应，一方面却又不愿意松开紧握住幸福的那隻手??他实在是个很矛盾的人。 看了墙上的时鐘一眼，金珉奎差不多要从学校回来了，为了快点见到对方，他衣服也没换，穿着拖鞋就坐在门口吹风，等待着恋人回家。 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烦躁地看了一下萤幕上的来电显示，没想到居然又是母亲。 平时根本不联络，在重要节日甚至连句新年快乐都不会说的冷淡亲子关係，在短时间之内打了两通电话，这种突如其来的「关爱」让他十分火大。 不想在金珉奎生日那么重要的日子发脾气，他叹了一口气才接起电话，一接通就是连珠炮似的抱怨：「那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这几天频频打来骚扰我到底想干嘛？我说过了吧，我绝对不会妥协——」 「你爸今天过世了。」全圆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我打电话来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打算来送他最后一程??」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突然一片空白，电话那一头又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不断回盪着的只有母亲的那句「你爸今天过世了」。 死了然后呢？他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现在人死了才打电话来要他送终？这到底算什么？死了有必要打电话告知，让他的心情跟着一团乱吗？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两个人的生死？他们曾经关心过他的死活吗？把他一个人丢着、放任他自己长大，从来不过问近况，根本没把他当成亲儿子对待过的人，却在死了以后的现在才想起有他的存在，会不会太现实了一点？ 他很怨、很恨，老天爷对他果然还是不够公平，从未对他负过责任的人一下子就死了，他和那个当父亲的人一辈子甚至没见过几次，情绪却因为这种人而激动不已。 气象预报预测得很准，天空突然唰地下起雨，全圆佑坐在家门口，虽然可以稍微遮蔽，但雨势并不小，一下就全身湿透。 金珉奎回到家，看到门口淋得一身湿的全圆佑吓了一跳，拉着他想进屋却被阻止，全圆佑的脸色苍白，整张脸上都是雨水，眼神看起来太过哀伤。 「哥？」金珉奎慌了手脚，全圆佑不愿意和他一起进屋，他只好撑开伞，勉强遮住彼此。 全圆佑的嘴唇微微颤抖，四月份的雨水很冰，他已经淋了好久的雨，金珉奎都要哭出来了，全圆佑还是不肯走。 「珉奎啊。」全圆佑的声音有气无力，身体冷得不断发抖，但他还是想说，想把心里的话告诉他，「我??真的很幸运??可以??可以遇见你??」 他真的很幸运，可以遇见金珉奎，至少他这辈子活了这一遭，还曾经被某个谁深深爱过。 「哥，我们进屋好不好？」金珉奎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听全圆佑说话，而且他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告诉你??但我??我必须老实说??我??之所以选、选择??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很温柔，也很会照顾人??那是我??一直??一直都渴望的??」他渴望着被某个人理解、被某个人心疼，在午夜梦回时，能有个人把他牢牢锁在怀里，轻轻安抚，因为金珉奎很温暖啊。 金珉奎咬紧了牙，低头吻住全圆佑的嘴，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话，扶起身体几乎无力的全圆佑进屋，一路走到浴室里，打开莲蓬头，让热水打在彼此身上。 全圆佑朦胧的意识慢慢恢復，他看了身边不发一语的金珉奎一眼，想说些什么圆场，喉咙却乾涩得难受。 难得的生日泡汤了，两个人一起在大雨下淋成落汤鸡，金珉奎看起来很不高兴，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脑子很混乱，害怕自己一脱口说出的话，就是伤人。 「今天是我的生日。」金珉奎说，「你说要帮我庆祝，我期待了好久，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生日，只有你和我。」 「??对不起。」想来想去，好像只能回应这一句。 金珉奎没有再说话，独自一个人冲了澡以后就走出浴室，再一次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套乾净的睡衣给他。 全圆佑离开浴室时，金珉奎已经坐在沙发上，望着他事先准备好的蛋糕和礼物。 「可以问吗？」金珉奎没有看向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句话在我们之间仍然是禁忌吗？」 「我没事。」这一次闭口不提，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金珉奎这么柔软的人，如果知道他父亲过世的消息，就算素未谋面，肯定也会为了他伤心吧？但他不想要被同情，更不想要谁跟着一起伤心。 金珉奎自己在蛋糕上插蜡烛、自己点火，凝视着烛火好一阵子才又开口，「我就不唱歌也不许愿了，反正大概也不会实现。」 吹熄蜡烛，金珉奎发觉自己泪流满面，全圆佑为他准备的生日蛋糕是一件t恤的图形，上面写着「ilovemingyu」，他捨不得切开，蜡烛也插在不影响外观的地方，一吹熄就赶紧拿起来。 他真的好喜欢全圆佑，喜欢到胸口好痛。这个蛋糕是他看过最用心的，同时却也最让他伤心。 「我常常想，对你而言，和我在一起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金珉奎抽了几张面纸，把被他丢在地上的包和雨伞上的水珠擦拭过后，慢慢走到全圆佑面前，「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也不想跟你分开，但我觉得好像需要一点时间调适心情，连续两次被你阻挡在外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他反覆思考了很久，认为彼此之间的问题已经没办法再随意敷衍，他需要一个可以冷静的空间，免得又无法控制地对着全圆佑无理取闹。 金珉奎不敢随意说出要分开的话，因为他真的很害怕自己在愤怒之下说出的气话，会得到全圆佑无声的默许，一切会陷入无法挽回的局面。他并不想分手，不想和全圆佑分开，但他无法说服自己不胡思乱想，那些安慰自己的话，都太过虚假。 「这几天我先回家住，让自己冷静一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金珉奎走了，留下那把长春花色的伞。 全圆佑又变回一个人了。 -- 3-3 金珉奎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回到全圆佑家，又因为他们科系不同、学院之间离得远，平时在学校也没有机会见到面，他不敢主动联系，只能每天滑开手机再等萤幕渐渐暗去。 就这样过了将近半个月，他终于忍不住偷偷到全圆佑的系大楼，想打听一点什么，一个路过的好心同学听到他要找全圆佑，用一种非常难过的表情说：「听说全圆佑父亲一个月前过世了，他上礼拜来学校办休学，好像已经飞去洛杉磯了。」 晴天霹靂都不足以用来形容金珉奎的震惊和愤怒，全圆佑什么都没告诉他就飞出国、甚至还休学了？就连父亲过世这么严重的事情，都不愿意跟他说?? 吸气再吐气，他开始回想起一个月前、他生日那天，全圆佑失魂落魄地坐在家门口，眼神空洞、脸色苍白，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心脏跳动得很快，快到让他要喘不过气，原来那时候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他竟然还对全圆佑生气、怪他破坏了期待已久的生日，撂下狠话说自己要冷静一阵子??他实在太自私了。 说要调适心情，但他根本没办法做到自己所谓的冷静，传了好几封讯息过去，希望可以得到回应，至少离开前应该要和他道别，而不是一声不响地离开呀??他们应该还没分手吧？ 下午的课他也不想管了，拿着全圆佑当初给他的钥匙，擅自回到全圆佑家，躺在全圆佑的床上，一边闻着枕头上的气息，一边不争气地掉眼泪。 「哥，你会回来的吧？」他把脸埋在枕头里，用力地吸一口气。 「以前我只要没洗澡上床你就会气得把我踢下床，你快回来啊，要踢要踹都可以??骂我也可以啊，你快点回来??」 他想起第一次遇到全圆佑，他冷淡地对着当时的女朋友说自己不吃海鲜。 第二次见到全圆佑，不笑时根本是臭脸的全圆佑拿着猫罐头餵体育馆后面的流浪猫，露出温柔的眼神，全圆佑也曾经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想起自己在社团迎新之夜出了大糗，全圆佑在台下笑到喷出嘴里的柳橙汁。 他想起全圆佑在通识课教室里，嘲笑他的「ilovekorea」上衣，还温柔地伸手摸摸他的头。 他想起全圆佑差点爽约的那天，吃着他做的便当时的表情是如此满足。 还有他们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一起躺在床上说些毫无意义的间话、第一次一起看连续剧看到哭、第一次一起吃到过期的食物拉了好久的肚子。 和全圆佑在一起发生过的回忆那么多，他们也曾经快乐过，他突然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闹彆扭，为什么要指责全圆佑什么话都不和他说？每个人总会有一两个无法对恋人说出口的心事，就连他也会有不想被全圆佑知道的秘密呀?? 他怎么能不知道，全圆佑有多么需要被保护，怎么能忘了，全圆佑从小受到的心灵创伤，一个人孤独长大，难免会竖起身上的刺，想要保护自己，他却用这些无聊的琐事，怀疑全圆佑对自己的心意，如果全圆佑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和他一起走到现在，他们牵手、拥抱、亲吻、甚至做爱，倘若全圆佑对他真的没有感情，又怎可能会接受如此亲暱的行为，男性之间的性爱，对承受的那一方而言并不会特别舒服?? 「哥??」 「一个月过去了，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哭累的金珉奎，闭上眼睛就进入梦乡。和全圆佑分开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睡得那么沉。 -- 3-4 全圆佑刚回到家，就看到自己的床上有一坨不明大型物体。 他放轻动作，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到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才慢吞吞地爬到床上，鑽进被窝里。果然有金珉奎在的地方才是最舒服的，连空气都清新多了。 枕畔的恋人翻了个身，把手放在他的腰际，全圆佑笑着摸摸他的脸，在颊上留下一个亲吻。 感觉到床上有其他人的金珉奎猛然睁开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他：「哥？」 「原来你不是骗我，真的会认床啊？」认他全圆佑的床。全圆佑失笑，朝金珉奎身上蹭了两下，「不生我的气了吗？」 在洛杉磯近一个月，他每天都在模拟和金珉奎道歉的场景，想传讯息给他，又怕这样不够有诚意，来回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满脑子都是金珉奎的事情，如今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边，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一点。 「你不是??休学了??不回来了吗？」金珉奎圆圆的眼睛眨呀眨的，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休学？我只是请丧假而已，我爸一个月前过世，我妈希望我可以过去送他最后一程。」 金珉奎以为自己幻听，小心地问：「哥不是??不喜欢提起自己的私事吗？」以前全圆佑几乎不提父母，家庭方面的事情他总是三两句就带过，他第一次听到全圆佑说「我爸」、「我妈」，明明以前生疏到都只称呼他们为「全先生」、「全太太」的。 全圆佑笑了笑，往金珉奎的身边又凑近了一点：「那我现在说了，你要仔细听清楚了。」 金珉奎用力点头，悄悄把手环在全圆佑的腰上。 「从有记忆开始，我的身边就没有父母陪伴，一直都是孤独一个人，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大家会接近我，只是想从我这里拐到一点好处，因为我渴望温情，所以不论说什么好话我都会上当，班上的同学表面上和我相处和乐，背地里都在嘲笑我是冤大头，把我当成笨蛋。 上了高中以后，我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告白、对方眼中只有我的那种优越和虚荣，我开始不停和漂亮的女孩子谈恋爱，想弥补心里的空虚和寂寞，但我发现，这样无意义的恶性循环，只会让自己更孤单，空虚的胸口仍然无法填满。 一直到遇见你以后，我才明白原来这才是被爱的感觉，被某个人在意、被某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小心翼翼守护着彼此之间的关係，我第一次被人如此温柔对待，在你的眼里，我看见自己的价值，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全世界遗弃，开始慢慢相信，像我这样的人也能拥有幸福的权利。 我想让你明白我喜欢你的心意，『就算不说你也能理解』这样强大的程度，但我没办法对你坦诚，因为在心底深处，我还是害怕的，怕自己的不完美，会让你对我的期待瓦解、怕我这样缺乏关爱的人会让你觉得沉重、怕我配不上那么好的你，我害怕的事情很多，但是其中最怕的就是和你分开。 你生日的那天，我的母亲打电话告诉我，父亲过世了，那时候我的脑袋什么也没办法思考，觉得很怨恨、很不甘心，我才正要开始过上快乐的生活，为什么要打乱我的脚步，那天在书房里，我接到的那通电话，其实也是我母亲打来的，她希望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移民到洛杉磯，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父亲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是我们之间就像陌生人一样，不知道应该怎么拿捏距离，于是那通电话就在争执中结束了。 后来，你走了，我请假去了洛杉磯一趟，吃香喝辣都是母亲招待，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距离得那么近，相处的那将近一个月，我们说了很多心里的话，也聊了很多我从小发生的事情，但我仍觉得她只是个陌生的阿姨。 以前我很恨他们，觉得自己的不幸都是他们害的，成绩不好、交友不慎、恋爱不顺都是因为没有父母教育我，小时候看着其他同学身边都有父母陪，可以尽情撒娇、放心耍赖，仗着有爱他们的爸爸妈妈可以靠，但我没有，遇到任何事情就只能忍，忍不住了就躲在被窝里面哭，哭完了以后告诉自己要勇敢，因为没人会帮我承担。好几次都觉得自己痛苦得快要死掉了，但是我撑下来了，证明没有父母的成长路上也能好好长大，慢慢地就不在意了，不在意了，也就没那么恨了。 但是没有了恨，不代表受过的伤就会不药而癒，现在我们最多只能当有血缘关係的朋友，无法再多。所以当她又提了一次移民的事，希望我可以再考虑一下的时候，虽然在那里的日子很悠间，生活步调比这里好上很多倍，不过我知道洛杉磯并不适合我，所以我再次婉拒了。 因为那里没有你，没有你做的饭、没有你先睡暖的被窝、没有你嘮叨的声音，我很不习惯。」 这是全圆佑第一次告诉他那么多事，金珉奎听得很认真，想把每一个字句都储存在心里。伸手摸摸全圆佑的头顶，眼眶有点红：「我在这里，没离开过。」 他不介意全圆佑的软弱，有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一切，他会全部都包容，无论是好的或者不好的，只要两个人一起消化就不会那么难过。 「你走的时候没把伞带走，我就自作主张地把它带去洛杉磯，把它当成是你，陪着我一起搭飞机，下雨的时候就撑开它，像是你在帮我挡风遮雨，就像那个雨天，你为我撑开了这把伞一样。」全圆佑在整理行李的时候，特别把伞放进包里，不管去哪里都随身带着，像是那个人就在身边，陪着她一起到洛杉磯，给了他更多勇气，去解决所有问题。 提起伞，全圆佑笑了一下，告诉金珉奎，在中华文化里面，送伞是一种禁忌，因为伞的谐音是「散」，象徵着彼此会离散。 「韩国人没有这种禁忌！我们才不会分开！」金珉奎抱着全圆佑耍赖，他终于闻到这股让人安心的气味了，真好。 全圆佑刚才说了喜欢他，有这句话就够了，不论过去有多少猜疑，从现在开始他只相信这一句话。虽然曾经埋怨自己的发小给了他那样的忠告还害他和全圆佑吵架，但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徐明浩的那几句话刺激他，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全圆佑的想法，就这样装傻得过下去，吵架就某种方面而言似乎也不算是件坏事。 「哥在洛杉磯每天吃好睡好，我因为你失眠一个月，每天都吃泡麵！」金珉奎哇哇抗议，「不管，你要带我去吃好吃的，还要想办法哄我睡觉，把我这一个月流失的精力都补回来。」 「不是有人很有骨气地说自己不当小白脸吗？」然后金珉奎就不悦了，噘着嘴说男人的话果然都是不可信的。 最后，拗不过对方楚楚可怜表情的全圆佑，带着他心爱的年下恋人，去吃地铁站附近最昂贵的高级烤肉，他们才刚踏出门，天空就开始下雨，但他们却一点也不觉得扫兴。金珉奎撑开他的爱伞，把雨伞往全圆佑的方向挪一点，寧可自己多湿一半，也不要让心爱的人被淋湿。 据气象预报所说，这阵子会经常有午后雷阵雨，不过，无论落再大的风雨也没关係，因为雨时过后，天空一定会放晴。 在他们身后准备迎接的，是大雨过后的绚烂彩虹。 「我的生日愿望，全都实现了喔。」 永远一起，绝对不散。 -the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