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之心》 1-1 药谷 今年已十六岁的薛璟在外祖父母的双重期待下,他开始学习武术和医药,这天他又被丢到药谷的深山里,独自一人去寻找各种草药,他虽然很怕会有猛兽,但他更怕祖母,只要祖母不开心,祖父也会不开心,然后他就惨了,因为祖父会用各种方法让他也一起不开心。 不断安慰自己后,他哭丧着一张脸,开始在树林里穿梭,很仔细的找祖母指派的药草,找着找着突然有个小东西晃进他的视线里,他原本不想理会,可是那个白色身影蠕动的频率实在是太令他好奇了,他受诱惑一步步靠近。 等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个小娃娃的背影,他怯怯的打了声招呼:?……你……你好?? 小小的身影停顿了下,转过身,小幅度的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唔…理好…? 薛璟看着他鼓起的两颊,原来他刚刚是在吃东西…… 眼前的小男孩看似比他小个几岁,面容很可爱虽然没有到他那样精緻,可也算是中上之姿了。 又等了一会,小男孩终于将口中之物尽数嚥下,然后又缓慢的拿出手巾擦嘴,再缓慢的放回袖中,一切动作都是在慢步调下进行的。 薛璟看了半天,只有一种想法——这孩子难不成还是个傻子? ?姊姊……你知道要怎么走出这里嘛……嗯……我好像迷路了……?? 嗯,果然是个傻子呢:)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薛璟顿时没了理他的心情,笑意没传到眼里,随意往前头1比,说:?唔,你往那里一直走就会走出林子了。? 薛璟说的可是大实话,那里确实是出去的唯一路径,幸亏这孩子步伐慢,没来得及走到药谷内,不然就会发生更麻烦的事了,到时他还得帮他解毒,实在是麻烦的紧。 小男孩对薛璟点头道谢,就走了。 薛璟不再停留,继续找祖母给他指派的药草,可大约过了三个时辰,连天色都渐渐暗下后,他在药谷前无言以对。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薛璟觉得自己的面颊在微微抽蓄着。 那条路不是很清楚的一条路吗?他到底是怎么走到完全反方向的药谷的? 这里不是出口,是深山!是深山啊孩子! 只见小男孩靦腆的笑了笑,搔搔头说:「我觉得自己没走错,所以我想……大姐姐是不是你给我带错路了?」 「……我在这里住了六年。」薛璟已无力反驳,他好想哭,这个孩子好讨厌。 「天色暗了,不然你收留我一晚吧?」 ……可以拒绝吗? 最后薛璟还是领着他进入药谷,只不过一路上都不愿多做交谈。 等回到主宅,慕容婧见薛璟带回一个孩子,好奇的问:「球球,你行啊!还懂得自己带个女娃儿回来,嗯,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一席话,令两个人双双愣住,异口同声的说—— 薛璟指着他的脸,问:「小女娃?」 小男孩望着他的面孔,问:「儿子?」 无语问苍天,到底是哪里看走了眼? 薛璟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忍不住小声嘟囔,「怎么……会是女孩?明明是个……男孩的模样……」 他的话说得再小声,还是叫女孩儿听了去,她不甘示弱慢吞吞的回了句,「就你那样……还称的上是个男子?我都比你有味道……」 两个人的梁子就此结下,牵扯不清。 -- 1-2 球球圆圆 小女孩说她叫——宣媛媛,小名唤——圆圆,慕容婧一听觉得这就是缘分吧,怎么就跟咱家儿子的小名这么配呢? 球不就是个圆吗?她一乐,把这想法告诉了他们二人,结果被他们一同翻了大大的白眼。 薛璟的妹妹甜甜今年也十岁了,对年龄相近的圆圆非常的喜欢,两个小女孩常常凑在一起玩,惹得亲哥薛璟有点吃醋……好吧,不是一些是非常之吃醋,自从有了圆圆,甜甜好像就不需要薛璟这个哥哥,两个小姑娘自个儿玩的很好。 两人每日这边采采花、那边哼哼曲儿的,过的很是开心,一开始薛璟只能在一旁眼红,最后他决定加入她们,真不说,薛璟那精緻的脸蛋在采花时连花都被他给比了下去,即使他已经十六岁了,而且是个少年了……。 不知为何,圆圆说话就是同一般人慢了些许,别人说了两三句话时她才恰恰说完一句简短的话,不只是说话有时连动作也是极为缓慢和笨拙,可偶尔在薛璟将她认定为傻子时她又会有精明的一面。 这天薛璟在外面蹲马步时,宣媛媛缓慢的从他眼前飘过,接着就停在一个树下盯着上面不动了,以为她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薛璟放下修练跟过去瞧了几眼,但是他怎么看就是一窝刚出生的雏鸟实在没什么稀奇的,他又看了眼宣媛媛这才发现她眼神涣散,魂不知早丢去哪儿了。 薛璟自讨没趣,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傻阿……」原以为她不会有回应,谁知她幽幽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转回头,轻叱了声,「呵、无……脑……」慢吞吞的语气听了更让人不爽。 薛璟被激的想打人,又碍于不能以大欺小硬是将满肚子气给吞了下去,更何况她没指名道姓不是?谁认了谁蠢阿。 谁知继续看着鸟窝的宣媛媛像是故意要惹恼他似的,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然后又说:「说的就是你阿……别……看……了、就、是、你。」背在身后的小手还有意无意的指着薛璟那方向。 这是在挑衅对吧!这已经算是在「指名道姓」了吧?薛璟即使气炸还是存有最后一丝理智,本想就拉一下的发让她吃痛便不再计较,但手还只是在发梢根本还没碰到她,她突然一个转头,即肩的短发打了薛璟一脸。 偷鸡不着蚀把米的薛璟:……脸有点痛怎么办? 「……你干嘛?」 那一刻她脸上那毫无掩饰的鄙视,薛璟真心觉得很受伤,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总是他? 同时薛璟也确定了,宣媛媛她不是傻,她只是在装傻,将自己弄成傻子样,然后用那一张看起来无辜的小脸……招、摇、撞、骗! 宣媛媛当然不会知道薛璟的心理所想,只是自觉的向左边又跨了一两步,远离薛璟后,放心下来继续看她的鸟巢。 本不想再与她一般见识,薛璟走回原来蹲马步的所在,大概又过了几刻鐘,宣媛媛终于不再死盯着鸟巢,可她也没回屋里,而是走到满头大汗的薛璟面前,格外认真的问:「你、认为……为了学飞,推牠们、是否有错?」 话说的断断续续,但是薛璟诡异的听懂了她言中之意,因为持续做着马步,薛璟气息絮乱,说起话来也是一句话喘三下,「有、何错?不会飞?迟早、也是死……」 显然他的回答并不是宣媛媛想要的,因为她眉头从他说出「有何错」起,就没再舒展过,「不、残忍?」 薛璟笑了声,「不管不顾才是真的残忍。」 不教牠飞,那牠终究会因为不会飞而死去,牠的翅膀是牠的武器而不是为了保暖。 -- 1-3 孤芳自赏 在亭子里边,甜甜和圆圆一同约在一起赏花,正好花在春季开的艷丽,甜甜最爱吃的桂花糕摆在桌上,边上是她们俩方才品茗用的茶杯。 甜甜喜孜孜地拿起一快又一块的糕点往自己嘴里边塞,鼓起两边颊囊动呀动的努力吞嚥,反之在她身旁的宣媛媛是安静的一口糕点一口茶的,细嚼慢嚥着。 好不容易两人终于将点心都吃下腹,这才专心赏起庭院中百花盛开的样子,甜甜本就很爱花草类的东西,此时半瞇着眼闻着花香,偶而随风捎来的花瓣她也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嘴角还不时甜甜地笑着,犹如花仙子般,纯真又娇俏可爱。 身侧的宣媛媛赏花,但她也赏人,赏身旁之人。甜甜真的和自己很不一样,她再次意识到这件事情,甜甜从小就是被爹娘宠爱长大,兄长更是疼的不行,她在药谷这如同世外桃源的仙境长大,没接触过外头世界所有不好的事,真是……令人欣羡。 「圆圆你为什么要一直朝着我看,阿……难道是我脸上沾上东西了?」甜甜原本是想和宣媛媛说话,谁知被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害她被瞧得有些心慌。 「看你好看阿。」宣媛媛说的满脸真诚,搞得甜甜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用手搧了搧潮红的脸,瞪着她说:「你别对我笑的这么好看,我还只是个孩子呢!」 不懂甜甜生气的原因,宣媛媛很是无辜的眨眼,「我也是孩子啊。」然后不自觉的挑起一边的眉,作势苦恼的样子,惹得甜甜又是一声惊呼,「天!你别再对我做这神情了!」 「为甚么?」宣媛媛有些受伤。 「因为太好看了!」 可爱的话语,让宣媛媛一下就开心了,她倾身摸摸甜甜的头,嘴角两旁的梨涡随着她过分好看的笑容出现,她话速缓慢一字一句说:「可是我觉得你更好看阿。」 此话一出,甜甜受不了的抱住和自己身形差不多宣媛媛,低声抱怨:「这么俊俏的人儿怎么会是个女孩呢?」 宣媛媛让她的逗趣话弄的格格笑不停,感染着甜甜也笑起来,一时间女孩们的笑声盈满整个庭院。 只是有一人就不太好受了,那就是明明一直坐在一旁却被完全忽略的薛璟,亭子里一开始就是三个人,只是不知为何他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只能安静在一旁默默喝完一壶茶。 亲眼目睹两人说着互相吹捧对方好看的薛璟:……????? 他其实觉得自己才是最好看的,但是那氛围他真的没法插上半句话,只能看着池塘孤芳自赏。 甜甜是长相甜美,长发的尾端还有微微綣曲,增添一分娇嗔,过个几年长开了又是一个小美人,而宣媛媛原先就长的精緻,可少见的即肩短发让她多了英挺,乍看下也是个儒雅的小公子,也难怪一频一笑会让甜甜羞赧不已,只是……薛璟拨开散发,认真看向自己的倒影,鲜艳红唇、纤纤长睫、可男可女的峨眉、清亮又大的眼,不施半点胭脂便有淡红的两颊,心道:恩,果然我才是最好看的。 确定自己是最美的之后,薛璟又无言的看向此时还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最后他还是只能在内心咆啸:甜甜你是在脸红个什么劲儿?宣媛媛是女的!女的!你别被那张脸给骗了啊! -- 1-4 你到底是脽? 就薛璟这几个月的观察下来,他发觉宣媛媛装傻的对象,整个药谷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她在和甜甜相处时,明显就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会笑、会闹,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是一张死人脸,说话还慢慢吞吞的想让人打她。 「宣媛媛……你是不是讨厌我阿?」甜甜不在去如厕,只剩下薛璟和宣媛媛两人在大堂里,他便问出了困惑了许久的问题。 宣媛媛思考了一下,没有焦距的眼闪了下,「嗯……」 「为什么阿……」薛璟抿嘴,虽然早猜到她的答案,可真亲耳听见还是有些难受。 张张合合的嘴,开了半天吐不出一句话,宣媛媛慢慢皱起眉,似是不太开心,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话:「你长得……不似男子……却偏是男子……」 为难的揉捏眉间,薛璟不太能猜出宣媛媛这句话真正想说的意义,是怪他长得太美?还是嫉妒他的容貌?难道是因为他太好看所以心生爱慕?总不会是……单纯的讨厌男子吧? 觉得自己猜对了,薛璟便更靠过去了一点,在她耳边小声问:「莫不是……你讨厌男子?」 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惊慌了宣媛媛,她连忙向后退却忘了自己坐的这椅子没有靠背,险些翻了过去,若不是薛璟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她这么大的反应也将薛璟吓了一跳,把人扶好后不再敢有其他过分的动作。 「你这样不太正常阿,天生的?」两人平时虽是拌嘴较多,可看她这模样薛璟还是忍不住担心的多问了几句。 宣媛媛确实很不对劲,再怎么讨厌男性,可是稍微一个靠近就害怕的向后缩,方纔薛璟拉住她时,握住的手腕更是冰冷不已,又比如现在一张发白的小脸上满是戒备,薛璟突然觉得头痛又加剧了。 「他们都不敢问你,是怕你多想且照顾着你的心绪,唯恐你会被勾起伤心事,可我现在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宣媛媛,你到底是谁?」 宣媛媛双手环臂,警惕的看着薛璟,见她不想回答,薛璟又接着问:「你为何出现在药谷,又为何要装疯卖傻?」 「你……不信我……是对……的……」宣媛媛说完就跑了,动作意外的飞快。 看她逃避问题的样子,薛璟忍不住嘖了声,然后身子随意的向后靠,一手搭在放在腿上,一手拿起茶杯喝了几口,朔长的身子慵懒的靠在椅上,「……终有你愿意亲口说出来的一日。」 -- 1-5 还是个孩子 自从知道宣媛媛厌恶男性后,薛璟故意在她身边遶的戏码就几乎天天上演。 「薛、璟……」 「干嘛?」 「你、可不可以……离我……远点……」 「偏不!」薛璟越说还越往宣媛媛那边靠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宣媛媛被气到双眼通红,好似下一秒就会落泪。 薛璟知道自己过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怕成那样就有种说不出烦燥,很想让她不要那么怕自己,至少,不要怕他薛璟。 「你要不要让我帮你?」他突然开口,但其实这是他想了好几天后才得到的答案。 「阿?什么……?」 「就、是!我来帮让你能和男性学着相处好吗?」 「不……不需要……」宣媛媛眼里充满了防备。 薛璟想了一下,「也对……本来男女之间就不需有太过接触,不然,至少不要怕我就行了。」说成这样他可以说是很有心机了。 「你、你有什么……?」宣媛媛对于他这么奇怪的说辞是万分的怀疑,那张脸上的企图也太昭然若揭了…… 「喂!你的眼神给我收敛一下!」被用这种不信任的眼光盯着谁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吧?薛璟瞇起眼颇有威胁的倾身向前。 「你、你才是!」宣媛媛不满的回他,说实话他自己的眼神才是令人生厌吧!「后、后面一点拉!」她看起来又要被逼哭了。 最后还是薛璟先妥协,双手举高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宣媛媛反应不再激烈才停下来,戏謔的看着她,「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这动不动就想哭的模样特别像个孩子阿?」 「我、我本来就……是个孩子阿,我跟……甜甜一样都才十岁阿……」宣媛媛边奇怪的看着他说边抹去额上的虚汗。 薛璟这才反应过来,对啊,这个跟男孩似的女孩跟甜甜一样都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可她脸上大多时候的漠然让自己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这件事实。 「对啊……还这么小的孩子……」薛璟喃喃自语,再望向宣媛媛时,眼里已经不自觉的带了纵容和怜惜。 他想摸摸她的头安抚她,可是对于宣媛媛来说这大概是在欺负她吧?无奈的笑笑,薛璟向前一步,伸出手来,「那先从握手开始吧?」 「蛤?我才不要。」宣媛媛隔着衣袖乾脆的拍掉薛璟释出善意的手,抬头正好看到从茅厕回来的甜甜,便开心的迎上去,完全将某人拋诸脑后。 薛璟心想:……好想打人怎么办? 可一看到宣媛媛在甜甜面前露出毫无保留的快乐笑容,他就忘了气愤,觉得自己还是要再加油一些,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真的非常、非常的不愿意宣媛媛在他们相处了几个月还是将他当成一个陌生人,至少偶尔对他换个表情也好……嗯,老是摆个死人脸看久了真的会得内伤。 刚这么想,他就瞄到宣媛媛好像对着自己微微一笑,虽然那嘴角上扬的弧度真的很细微,但却似真的,薛璟觉得收到鼓舞,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顏,结果换来宣媛媛毫不犹豫的将头撇开。 薛璟:……?他高兴笑一下也错了吗? -- 1-6 他太好 在薛璟多日的努力下,宣媛媛在和他对话时终于不会再结结巴巴,可是对于薛璟来说也不一定是好事,毕竟他也没预料到能说会道的她会变的如此伶、牙、俐、齿。 「圆圆我要去药房一趟你要一起去吗?我记得你早上时你说要拿些外伤药。」 「不要。」 「……为甚么阿?刚好顺路一起去不行吗?」薛璟是真的想不透她要拒绝的原因,他以为他们间已经能像常人般友好相处了。 「不行。」 又是一次说不,薛璟开始有些不耐,「你是有甚么特别的理由?何必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拂了别人的好意?」 「就只是不想和你一同去而已,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宣媛媛不是很能了解为甚么薛璟要冷着一张脸,她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是真的没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认为没必要跟着自己一起去,她过分清澈的眼瞳是这样告诉他的,顿悟的薛璟讶然无语,可能在她心里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能够说上几句话的人,除此之外也与他人无异,都是……可无可有之人。 那股烦躁的异样感,又来了,并且环绕在他心上縈绕不去,「圆圆是不是对你来说,就算我再多想与你亲近些,与你而言都是一种困扰?」 宣媛媛那字「对」都来到了嘴边,可是撞上薛璟那带着委屈和不甘的眼神,她只能又吞回去,疑惑的偏着头,她踌躇不安的问:「我、说错甚么了吗?你、你别哭啦……」 薛璟意外于她的话,手缓缓摸上自己的面颊,乾的,没有泪阿? 宣媛媛头一次主动走向薛璟,虽然内心是恐惧的,还是用颤慄不停的小手牵上他的,小声说:「......你看起来快哭了,别、别难过了……薛璟哥……」 这下子反而是薛璟惭愧的面红耳赤,他知道是自己过于较真了,对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尽说些胡话,他也想不通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到底想从这个孩子身上得到些甚么呢? 薛璟不想勉强宣媛媛,自觉的要松开两人交握的手,没想到宣媛媛反而紧抓住不放,倔强的说:「没关係,牵着后你看起来就不哭了,所以,要牵着。」 薛璟听她这么说简直快感动的喷泪了,原本没有要哭的,现在她一席话就像是在逼他落泪,被人敞开心胸的对待原来是一件这么令人高兴的事,「那你还愿意跟我去药房吗?」薛璟语带哽咽,嘴角噙着发自肺腑的笑,眉飞眼笑的对着只到自己胸口下的宣媛媛,两手由下至上的包覆着她的,极为轻柔地执到眼前,隔空亲了一口,目光温柔的不可思议。 这次宣媛媛没再拒绝,她被薛璟倾国倾城的容顏慑去了心神,只能楞楞点头说好。 很多年后,宣媛媛再忆起此时此景,仍是会为了当时薛璟露出的笑顏,魂不捨神,浸溺在他温柔的目光中,耽溺不起,为了他,醉了一世。 他太好,所以,一直是她配不上他。 -- 1-7 初冬梦醒 在初冬的早晨,下了今年第一场雪,而薛璟正从一场过去的梦境中渐渐甦醒,梦中的他,是那个才七岁的球球,不是现在十六岁的薛璟,依稀记得梦里的玉寻告诉他──「球球,你现在还小,等你再过几年,也许会遇到一人,让你说不得、打不着,反而心疼的要死,到时候可别傻傻放手,除非你想尝到后悔一生的滋味……」 睁着眼失神了一会儿,薛璟一手撑着起身坐在床榻上,外头落雪无声,寂静的有些可怕,他拍拍双颊,然后从旁拿过外袍披在上,下床穿鞋时一道身影突然自脑中闪过,耳畔伴随着玉寻说过的话,他揉着散乱的发,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对一个小丫头哪能有什么想法? 想是这么想,可他还是心虚地躲了宣媛媛一整日,平常都是他主动去缠着她,一旦他不这么做,他们之间可以说是没有交集,加上他现在有心避开,可以说是连照面都不打了。 因为薛璟本来就蠢,这么明显的动作也不懂得稍微掩饰一下,也幸亏宣媛媛不是一个会乱想的孩子,甚至她是有点粗神经的,经甜甜提醒她才发现薛璟今日的不对劲,虽说不会想东想西,可被人躲着总该给让发点小脾气吧? 宣媛媛不懂薛璟在搞什么,可是只要她一在他眼前晃过,他就会将目光移开,并且耳尖可疑的染上一层薄红,眼神乱飘就是不会看她一眼,几次下来晚晌之后宣媛媛就受不了了,他躲?她不会抓吗? 大约在戌时,她梳洗过后,直接到薛璟门前,怕他逃走,她不敲门直接擅闯,一开门热气扑面而来,桌上烛火印着床边风屏上一道影子,恩,是在洗身子没错,霎时间宣媛媛突然不能思考了。 她就傻傻的站着门前,进退不能,后来一袭凉风掠过,她突然想起里面的人在沐浴,可不能着凉了,所以她就先进到屋内,然后自内而外将门闔上,还顺手将门挡安上,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我、我去!宣、媛、媛!你在干嘛啊!」薛璟惊恐地看着不知何时进到房里的宣媛媛,太过惊吓还直接喊了她的全名。 听到身后薛璟的声音,宣媛媛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她颇不自在的转过头,尽量维持面上的神情,咳了几声,「那、那个,你在净身时怎么不锁门呢?这样不太安全……」 薛璟侧过身子看了她的身后,挑起眉,双手环抱说:「所以你就帮我锁上了?」 「阿……」宣媛媛不安的搓手手。 「还顺手的将自己也锁在里头了?」 宣媛媛实在受不了他这种口气,自暴自弃的闭上眼还用手紧紧遮住,对着他崩溃的大喊:「薛璟!你这个疯子!大冬天的先去将衣裳穿上再来跟我说话啊!」 「好、好,我这不是不知道有人在吗?」薛璟有些无奈的去衣柜拿外衣,其实他身上还是有穿着褻衣、褻裤,也不用反应这么大的。 听到衣服摩擦发出的声响,宣媛媛自觉的将身子又转回去面对着门,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开门出去?省得气氛如此尷尬。 看背影也能猜到宣媛媛的想法,穿好衣裳的薛璟边擦头发边凉凉的说:「看都看了,还想一走了之?」 深呼吸几口气,宣媛媛认命地垂下头整个身子转了过去,小声说:「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 1-8 我待你长大可好? 「行,你说,我听着呢。」薛璟这边擦乾后又换另一边头发擦擦擦,且刻意对着宣媛媛的方向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侧身。 宣媛媛顿时有种「我是谁?」、「我在何方?」之感,而且本要兴师问罪的不是自己吗?怎么就换人了? 她索性不再挣扎,「你想知道甚么你就问吧!」 「那你先说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到我房里?」 宣媛媛听他这么问,闷着声音愤愤说:「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今日一直躲着我,我有必要来找你要个说法吗?也不会落得要在这里跟你『解释』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说着说着她就真的觉得自己很委屈,嘴巴嘟了起来。 薛璟不急着解释,只是单纯看她有小脾气的样子觉得特别的娇憨可爱,是他很少有机会能见着的表情,他忍不住放下手边的布料,向宣媛媛招招手。 起初宣媛媛是不想理会他的,只是后来薛璟对着她轻轻笑了下,那一刻她眼里就好像只能容得下他一人,之后她的脚便不由自主的往他走去,就彷彿被蛊惑了般,等她再回神,已经被他自身后拥入怀中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一时慌的六神无主,东踢西打的想要挣脱,可是薛璟却一昧的摸着她的发,从上而下一遍又一遍的顺过,好听的嗓音像是在哄着她,轻柔的说:「乖孩子,没事的、没事的……」 然后他就被逼急的宣媛媛给咬了,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咬了。 而薛璟就是一个会偶有奇怪执着的人,被咬了也当没事,所以他哄人的话依旧、手里安抚的动作也不停。 反倒是宣媛媛看着她咬出血的手腕,心怀愧对,乖巧的拿出手帕轻轻帮他擦拭着,咬着唇懊恼的不说话。 「没事的,小伤。」薛璟摸摸她的发顶,然后仗着她瞧不见,又偷偷再她的发顶亲了一口,满脸都是宠溺,笑的眼帘瞇成了摺子。 虽说是很愧疚,不过这种太过亲暱的动作还是让她满身的不自在,宣媛媛不着痕跡的想悄悄脱身,却碍于薛璟霸道的强势力道,硬是动不了半分,她用小崽般的眼神看着薛璟,软软的说:「别这样……我怕……」 带着鼻音的声音实在太过楚楚可怜,薛璟只好不甘心的捨弃能抱住她的机会,退一百步的妥协,将她放过去在他身边的位置,紧紧身挨着身,两人一起坐在了床沿。 宣媛媛小手紧张的抓住棉被,想尽办法要往旁边一点,可是总是会被薛璟发觉,然后被抓回来,几次下来,她也随遇而安了,随便薛璟了,之后有大概有半刻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过后,薛璟举起一把她的青丝,呢喃说:「半年了……你的头发也长了不少……」 「恩……」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轻声附和了声。 薛璟捧着她的脸,宣媛媛想避开他的视线,可他却不准,他说:「圆圆,看着我。」 宣媛媛被他的不容置疑震慑,听话的与他对视,然后她听见他字字清晰的说了一句话,她不明其意,却突觉燥热、耳边似有鼓譟声,喧嚣不已。 他说:「我待你长大可好?」 -- 1-9 心疼 宣媛媛是真的不能明白薛璟那天晚上所说之话的意义,只是他给她带来的感觉太像另一个人,她只能害怕的落荒而逃。 「那人」在她更加年幼时候,就时常在她身边说着和薛璟那时一样的话,说要,等她长大。 后来她无意间知道原因,她不甘被束缚,所以逃了,一次又一次,从及腰长发到杂乱短发,她对「他」也从孺慕转变成恐惧。 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薛璟和「他」是如何的不同,可当她从薛璟嘴里听见那句话时,她还是无法遏止油然而生的惶惶不安,她怕阿……是真的害怕……。 薛璟时而温柔时而霸道,可却不会让她觉得有任何不适,「他」对她也是没有理由的宠,并且是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可是她就是会怕「他」,怕「他」对她莫名的执着和控制,如果她有选择的话,要如何不选薛璟呢? 可她没有选择。 宣媛媛握紧方才在窗边地上被人刻意投入的信纸,里头内容无一不让她动心怵目,「他」果然还是追来了。 ----------------------------------------------------------------------------------------------------------------- 薛璟在家中转了一圈,才在院子的石椅上找到她,「宣媛媛,你在这里干嘛?」薛璟这样问是有原因的,毕竟现在外头还是属于仲冬,即使是白日仍是十分寒冷,很少会有人像她这般如此的待在外边。 见她未加衣裳,就把穿在身上的夹袄脱下给她披上,薛璟比她高出一颗头,衣摆拖到了地上,但薛璟不甚在意,只说了句:「你在做甚么!天冷了也不知道进屋!」是发怒的语气,可又带着藏不住的担心。 宣媛媛不怎么理会他,背着他的身子轻轻晃动,手一拨,就将薛璟的好心扫落在地。 夹袄落地的那一刻,薛璟发现她的不对劲,对着她小心翼翼的问:「圆圆?你怎么了?」 话语落下,眼前人影猛然一个转身,小小的身子使劲推开薛璟。 薛璟连连退了好几步,整个人矇了,还不能细想发生什么事,就被宣媛媛那毫无光彩的眼眸吸去了心神,总是带点小詼谐的活泼双眼,怎么会变得如此灰暗?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讨厌你的……」 「像你这种出生在好人家家里的小孩能吃过什么苦?你有疼爱你的父母、被你宠爱的妹妹还有慈爱的祖父母你什么都有,所以我才会讨厌你!」 「我最讨厌你的地方,就是你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 她就像一隻受伤的小动物,用尽全身的力量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即使让周围的人遍体鳞伤也无法制止。 不知道今日的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可就是这般毫无理由,即使她冲着自己撒泼、说讨厌自己,他还是没法对她生气,就是想万般迁就她,像个没了理智的人。 薛璟看着她红了一圈又一圈的眼,突然想起好多年前,曾经也有一个小女孩这样满身是刺的对着他,只是那时的他年纪比那女孩还小,所以对着她的欺负无法有任何作为,但如今的他明明比宣媛媛大了六岁,可是同样无法对她有任何怒意。 总感觉他再多说一句话,面前的她就会哭出来似的。 当初的叶梓身旁有一个能让她再度展露笑顏的玉寻,可如今的宣媛媛身旁谁都没有,没人能给她出气,也没人能安慰她,只有他这个会害她哭出来的人。 薛璟不是头次对她有心疼的感觉,可这一次却格外心疼。 她还那么的小,小小的一隻,看起来既孤单又倔强。 -- 1-10 谎 薛璟脑中有一个画面,那个画面存在他的记忆里很久,久到深深刻印在他的心中——玉寻擒着温柔的笑抱着叶梓,轻声哄着闹性子的她,没有理由的宠她。※1 叶梓跟宣媛媛相比到底是谁更悲凉一点呢? 叶梓最常跟薛璟说的话就是——「薛璟你知道吗?我最伤心的事就是没了亲人,可我最高兴的事却是在那一天遇到了师父。」 薛璟没来由的有一个念头,并且付诸行动。 宣媛媛撑着大大的双眼,看着向她走近的薛璟,忍不住有些害怕,边退后边唤:「你、你不要再过来了……」 但预期中的疼痛没有落下,反而被拥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他、明明身子跟自己差不多的瘦弱…… 「你、你干嘛啊……」说着、说着她终究是忍不住的哭了。 「你……是不是笨蛋呀……我还那样对你……呜呜……你干嘛还对我那么好……」她哭的上接不了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薛璟听她这么说有些心酸,但还是以戏謔的口气说:「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对我不好,多一次也没差多少,你要真过意不去……就当是你欠我的,以后我再向你讨回。」 宣媛媛抹去眼泪,「……哪有这样的……那我不要了……」 「……来不及了。」他很少对人好的,一旦决定要对谁好,即使是接受的人也不能拒绝。 瞪视着他,宣媛媛道:「……霸道!」 「哼哼我高兴!」薛璟又是一副死样子,让她气的痒痒痒。 一阵风吹过,薛璟看着她扬起的短发,有些好奇可不敢问,毕竟一个女孩子家不会无故将头发剪的如男孩般,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在其中。 他不问,可宣媛媛却自己开始讲了,自始自终他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刚刚推你了,对不起,我只是心情有点不太好。」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坏孩子,跟你说话不加哥哥反而都唤本名,不然就是小名。」 「其实是有原因的,我有一个哥哥,亲哥哥,可是他不认我,说得清楚一点是他不知道有我这个妹妹……」 「我们家……很复杂,有时候我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我很想要哥哥,可是我在他面前连『哥哥』都喊不出来,所以对着你我实在……叫不出来。」 「还有我说我认不得路是骗你们的,我记得回家的路,我也知道那天你指的那条路是对的,我是故意在你离开后往反方向走的,我只是不想回到那个家。」 「我跟你作对也不是真的讨厌你,我只是、只是很怕……」 「最后我要告诉你我说过的一个最大的谎……」 她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靠的近,薛璟恐怕也不能听的完全。 短短一句话,却是震耳欲聋,薛璟迷离的双眼看着她头顶,他突然不想再听下去了,可他一旦开口,就是一阵的无语,他,说不出打断她的话。 ------------------------------------------------------------------------------------------ 註1:玉寻和叶梓都是在球球儿时照顾他的人,详情可以看【坑师父从每日做起,萌萌哒】这本书~ -- 1-11 快走笨蛋 只听见她细如蚊声:「其实我不姓宣,名字也不是媛媛,我的姓是——轩辕,单一名——媛。」 一说完,她紧紧的环抱住薛璟,说出口的话在颤巍着:「薛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和你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 「唔……你!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疼痛自身后传遍全身,薛璟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手里的猩红,那把染了血的刀刃多么的刺眼! 宣媛媛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不断重复着:「……你快喊人来啊……你快喊人来……」 薛璟却只是摇摇头,闭紧嘴不喊不叫。 轩辕媛看的着急不行,哽咽嘶哑的喑呜:「你在做什么,你快叫人来呀!快点!快点!你再这样下去会死的!会死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薛璟苍白的嘴无声的张开又闔上,用脣语一字一句的告诉她——快、走、笨、蛋。 读懂他意思的轩辕媛再度红了眼眶,直到最后都像个傻人…… 但她的确是不走不行,所以最后也只来的及留下一句话——「若那天我遇到的人不是你该有多好……薛璟……是我对不起你……」 那个女孩就这样跟来时一样突然,走时亦是。 天空飘下了细雪,地面上那件被轩辕媛无情丢下的夹袄,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被白雪所覆盖。 薛璟直到那抹小身影离开视线后,才缓缓躺了下去,在即将碰地前被一道从旁出现的身影稳稳接住,薛璟察觉到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是谁后他虚弱的开口:「……爹……好疼啊……」 薛旭谚略微谴责的说:「你还知道疼,你这样不爱惜身子,你娘看到又该伤心了……」 其实他在一旁看到了所有却没有插手介入他们之间,直到薛璟被伤,他才要出去却又被薛璟阻止。 那个傻瓜儿子,用放在圆圆身后的手简单的示意他不要动作,所以他只能看着儿子流了满地的鲜血,而无可奈何。 「爹……对不起……」薛璟听他如此说道,觉得自己是万般的不孝。 薛旭谚默然不语,许久后才轻叹一声,道:「别对着我说,留着去和你娘亲解释,惹她难过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说完,薛璟在父亲怀里终是抵挡不了疲惫,闭上眼昏昏睡去。 看着儿子失去血色的脸庞,他微微皱眉,「……我怎么就养了一个这么痴傻的孩子……也不知道像去了谁?这般固执!」 薛旭谚抱着薛璟往屋里走去前,突然顿了脚步,他瞇起眼,声音不大却有浓厚的威胁意味,「我不管你来这里是何意,但如果是为了圆圆那孩子,你也该瞧见,她走了,若你来……是想看我儿断气,你难道是觉得他身上这一刀还不够吗?如果是,那恐怕你别想活着里开药谷了。」 几道人影随着他话语落下,慢慢踱步从屋内走出,来者分别是薛璟的祖父、祖母还有满脸愤怒的薛璟娘亲--慕蓉稜。 「你若想死,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程。」慕蓉稜很少有这么气愤的时候,但亲眼看到儿子满身鲜血便另当别论。 随即那抹不属于这里的气息,转瞬消失,薛旭谚冷哼一声,「……算他识相。」 「他之后再来就是你了!薛旭谚,你等等最好给我一个好的理由,是什么样的情况,一个做爹的,能在儿子被插一刀时,在一旁冷眼旁观!」慕蓉稜阴狠的瞪视他,随后进去准备给薛璟疗伤用的药物。 薛旭谚:「……娘子,我可以解释的,都是薛璟他……」 「别吵!还不把人带进屋!是真的想看你儿子流血致死吗?」 「可……」 「晚、点、再、说!」 薛旭谚认命的把薛璟抱进去,途中偷偷洩愤的捏了他一把结果又被慕蓉稜瞧见,他吓得差点把薛璟摔了。 慕蓉稜拧了薛旭谚腰间一把,冷冷地说:「我劝你抱好,不然你真的就要绝子绝孙了,到时候,呵……」 这下子薛旭谚彻底消停了,安分地将儿子牢牢抱好。 -- 2-1 晋王爷 「球球,你这样娘真的很伤心,你为什么这么傻!人家都拿着刀子往你身上戳了,你还担心她会被我们打,不让你爹救你,你告诉我……」她顿了一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的笨!你说啊!你说啊!」 薛璟心里狂翻白眼:……娘您倒是让我说啊!您点我哑穴是什么意思? 慕容婧自动忽略薛璟颇为怨恨的小眼睛,继续装模作样的演戏,「娘亲我真的是万分的难过,你这孩子就是太傻、太天真才会被人给欺负成这样,但没关係现在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我和你爹讨论过了,你就安心的去吧!」 薛璟想哭但薛璟不能说:……我的意见呢?而且去哪呀?我又没说要去! 再度忽视薛璟满眼的控诉,慕容婧拿出藏在身后已久的一包袱,放到他身前,特别慎重的说:「嗯,你去吧!」 ……所以到底是要去哪! 薛旭谚看不下去了,终究还是不忍心的替薛璟说了句话:「咳!嗯……那什么、婧儿啊,你忘了跟球球说要他去哪里了,而且呃……你没给他解穴,他说不了话了。」 「我是故意的。」慕容婧似笑非笑的看着薛旭谚。 ……你高兴就好。 最后薛璟还是在伤好了差不多才被丢出药谷,且慕容婧只给了他一封信就不再理他,任他自生自灭。 薛璟苦笑着,在下山的路上他打开慕容婧给他的信,这才瞭解他们想让他去的地方原来是那里。 信中如此说到——薛璟我们孩子都要抓周了,你还不过来看看你的小姪子吗?姪女也很可爱喔! 薛璟走路的速度又快了些,梓儿姐姐的孩子啊……应该如她和玉寻哥哥一样好看吧?他心想。 又过了半个月,在他连日赶路下离国师府只剩一小段距离,薛璟心里盘算着要带点礼物去拜访,所以转个身便往市场走去,一路上看到喜爱的东西就买,不知不觉手里已塞满东西。 「这个给梓儿姐姐的小孩……这个给然儿姐姐……还有这个给……」他低头一个一个清点着。 一时不察他没注意,跟别人相撞,手里的东西掉了满地,他不好意思的跟那人道歉,「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那人抬头时,薛璟惊讶,「怎么会是你……」 「小美人儿,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往常的美艷动人呢!」那人正是当年的三皇子轩辕鋝。 薛璟呵呵两声,低下头将东西收拾好,不再理他。 轩辕鋝不在乎的耸耸肩,「不是听说你搬到山上住,你怎么会回来首都?」 「没你的事,稍微让让,我要赶路你一边凉快去、去。」薛璟对他实在没甚么耐心。 「球球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呢?我有对你做过什么事吗?」轩辕鋝就不明白了,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呀! 「呵呵……你做的事可多了。」 见薛璟不想多言,轩辕鋝也不打算死缠,只是很自然的拿过他手里太多的东西。 「喂!」 「本王就当日行一善,不要太感谢我。」轩辕鋝现在是受封的晋王爷,自称也跟着改变。 「谁要谢你了?拿来!神经病!」薛璟白了他一眼,把东西夺回来。 「……不知感恩。」 某人显然不想理会他的自言自语,加快脚步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轩辕鋝若有所思,「球球,你真的没有妹妹吗?」就算不是本人,妹妹的样貌应该也不会相差多远吧? 薛璟停下脚步,回头黑着脸的看着他,咬字特别清楚肯定,「没、有。」 开玩笑,甜甜岂是这种人可以妄想的?就算别人准了,他薛璟也第一个反对! 「哦,那真是可惜了!」 「哼。」 薛璟心里嘲讽着:你想当那坨屎,甜甜还不愿意做那朵花! 一旁的轩辕鋝对薛璟的腹诽一无所知,还乐呵呵的和他贫着嘴呢。 -- 2-2 国师府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下山呢!」 「别吵!」 「说啦说啦!」 「我干嘛跟你说?」 「你为什么不说?」 薛璟气极了,转头狠狠瞪着他,「你、好、烦!」 「球球……」轩辕鋝颇为幽怨,「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我……」薛璟猛然察觉自己说不出原因,轩辕鋝的确没怎么招惹到他,他却还是莫名的的对他很火大。 面无表情的直盯着轩辕鋝,薛璟忽然觉得微微抽痛,他疑惑的摸上左胸处,为什么……? 那眉眼、那轮廓为什么如此这般的像那个小丫头?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坏孩子,跟你说话不加哥哥反而都唤本名,不然就是小名。」 ——「其实是有原因的,我有一个哥哥,亲哥哥,可是他不认我,说得清楚一点是他不知道有我这个妹妹……」 ——「我们家……很复杂,有时候我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我很想要哥哥,可是我在他面前连『哥哥』都喊不出来,所以对着你我实在……叫不出来。」 薛璟懂了,轩辕可不是一般的姓氏,皇家人的姓氏怎么可能会轻易出现?原来他只是在因为不甘心而在迁怒他人。 「你有妹妹吗?」 「嗯?我?没啊,我只有一个皇姐,你难道不认识白莲公主?我还以为全国百姓都知道她呢……」 薛璟紧紧抿脣,神色难辨,原来他真的不认得……至少她最后没再继续骗他,「你确定真的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我干嘛骗你?又不是间着没事!不过,你问这做啥?」 「就只许你问我,不许我问你?」 「行!你问、你问你儘管问,我如果知道就和你说。」 薛璟重新打起精神,往国师府走去,「……没事,你不要想太多,我只是好奇而已。」 轩辕鋝摸摸鼻子,悻悻然的说:「没,我感觉的出来你心情不太好……不然,你就对着我撒气吧!反正我的内心很强壮的,不怕受伤!」 薛璟满脸黑线,你他妈是不是傻! 「三皇子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好像……变了不少?」他以前虽不正常,可有这样疯吗? 谁知轩辕鋝突然豪爽的笑出来,「哈哈哈!我都从三皇子成了晋王爷怎能不变?而且何止是我?球球你也变了,你开始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脾气大了不少!」 「……滚!」说话不投机就是如此! 「唉……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就又恼上了?」 薛璟觉得心好累,他现在完全不会怀疑他们不是兄妹,因为他们都能如此轻易的让他感到火大! 「王爷你平常都这么间吗?」 「你是在暗指本王无所事事、游手好间?」 ……?他有这样说? 轩辕鋝很沉重的拍拍薛璟的肩,「你说对了,我还真是这么间。」 「所以你要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了吗?」 薛璟无奈的垂着头,「你不会自己看吗?」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走到国师府。 「哦……原来是来拜访故人呀!你早说嘛,这有什么好不能说的?唉呀,你真的太见外了,想当初在宫里,我和梓儿可是好朋友呢!」 「拜託你少说两句吧……」 「嗯?为啥啊?」 「你吵的我头都痛了。」 这下某个嘰嘰喳喳的王爷殿下,终于甘心闭上他那尊贵的嘴。 薛璟为此感动的都快哭了。 -- 2-3 狠心的小丫头 在薛璟多次的确认下,终于不得不相信那个行为举止幼稚不已的王爷年岁比自己还要大上整整十岁。 「我说球球啊……你这是什么表情!本王的年岁有哪里好不可置信的?」 「可我记得以前你就是长这模样了……」完全没变好不好! 「那是我驻顏有方,而且你不知道吗?皇家人都不显老的哈哈哈哈!」 ……行,你说的算。 说这话时,他们已经坐在国师府里了。 当今的国师是在薛璟幼年时对他照顾有佳的玉寻,同时隔壁的将军府是玉寻的师弟黎朔,他们俩的妻子,曾经也是他们的徒弟,后来日久生情也算成就了两对佳话。 更巧的是,他们的妻子是一对双生子,姐姐叶梓是玉寻的妻子,而妹妹叶嫣然自然就是黎朔的妻子了。 「球球你是怎么摊上这货的?你们平日没怎么交集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络?」叶梓颇有兴致的看着他们的互动,嘖嘖称奇。 薛璟颇无奈,有气无力的说:「我也不想的,谁知道在街上遇到他后就甩不开了……」他习惯地想要抓住叶梓的手,寻求温暖。 啪!响亮的一声,薛璟疼的收回手,满脸不可置信看着下狠手的玉寻,受伤的语气:「哥……」 对此玉寻只是笑笑,「谁让你手贱了?」 轩辕鋝:「对,手贱!」 叶梓更直接的白眼他:「傻子,活该!」 轩辕鋝:「对,傻子!」 薛璟嫌恶的看了一眼轩辕鋢,觉得他真的是很惹人厌,「王爷你能不能多点眼神呀!」 轩辕鋝表示很受伤,闭上嘴往梓儿边上靠了靠。 在一旁玉寻抱着幼儿,不认同的皱眉,「球球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的礼貌不能省,好歹他也是个王爷,以后多注意点,免得落人口舌……」停顿下,他看向某人似笑非笑,「小鋝子,你再往梓儿靠一步试试!」 「哥……」 「别叫我哥,给我离开点。」 「我是你弟弟阿……」 玉寻用下巴示意他看叶梓,温柔的笑着说:「她是你嫂子。」 轩辕鋝再次表示他很受伤,真的。 「嚶……呜呜……」玉寻手里的娃儿突地哭了出来,叶梓担忧的凑过去一看,小脸都哭红了,「可能是饿了……给我抱吧,我带他进去喝奶。」 「好……」玉寻顺势揽过她的肩,在她额上宠溺一亲,「辛苦你了。」 「不会的。」叶梓微微一笑,往内屋走了进去。 薛璟好奇的望了眼,「这孩子取名了吗?」 「还没呢,只有先取了个小名,叫小汤圆。」想到可爱的儿子,玉寻不禁笑了起来。 圆……薛璟扯扯嘴角,表情不自然的向旁撇去,「挺、挺好的一个名字……」 「咦?你看起来脸色怎么怪怪的?」 总是会有人如此不识相,薛璟咬牙切齿的对着轩辕鋝,「没、事!」 看到他和她相似的五官,薛璟不自觉的将手伸到身后的伤口上,小半月前的景象歷歷在目,他默然的心想:狠心的小丫头…… 他到现在仍想不明白,为何轩辕媛要杀他,那么小的孩子,连拿一把刀都嫌重,她却拿的那么自如,到底是怎么了…… 薛璟深深陷入自己的心绪中,旁人见他不语,也不再打扰他,嗯,他是个有故事的少年。 -- 2-4 护短 玉寻和轩辕鋝也是许久不见,两人自顾品茗聊天,「你最近如何,当了王爷有没有比较成熟?」 「呵……还行,不过我就不懂了,我都打算当个间散王爷了,怎么想杀我的人还是这么多呢?」轩辕鋝苦涩一笑,摇摇头。 「没事,你自己随便应付一下,都是群不成事的人,必要时想个法子斩草除根,不要心软。」 过了而立之年的玉寻周身气势转为沉稳,举手投足间都会给人一股严谨的感觉。 「快了,没多久后就能收网,再等一两隻进网,我之后可以无后顾之忧了哈哈哈哈!」轩辕鋝嚣张的大笑,玉寻好心提醒:「你也别太自信,小心点行事,有麻烦我们会帮你,不要自己撑着,你哥哥们都还没死。」 这句哥哥们里当然包括当今圣上轩辕炎,他虽为人淡泊,却最是看重亲情,即使他清楚知道他们都没血缘关係,依然如旧。 「我知道,也别光说我,你最近过的如何?」 「老样子,依旧被某人压榨着,要不是为了妻小,我早就辞官了。」 「我听得出来,这是违心之论吧,等那个人过几年稳定后,玉寻哥哥你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什么安享晚年!都把我说老了,而且你别再喊我哥哥了,怎么听起来怪彆扭的,你都二十有六了,换个叫法。」 轩辕鋝只当没听到,频频往门外探去。 「你在瞧什么?」 「没,我只是在想我们都来了老半天,怎么不见然儿他们夫妇两?」 玉寻瞭然的说:「再等一会吧,嫣然做了快七个月的月子,黎朔还是保护的很,其实吧,要不是球球要来,他一步都不想让她踏出家门。」 ……也太夸张,轩辕鋝忍不住嘴角微抽。 「小心点,然儿姐姐。」陌生的声音,引来所有人的注目,包括听到熟悉的声响逕自沉默的薛璟。 进来的身影有三人,一是黎朔,二是被搀扶着的叶嫣然,而三则是搀扶着叶嫣然的一个小丫鬟。 「你们不是都把僕人给遣散了?这小丫头是打哪来的?」轩辕鋝很直白的问出他的疑问。 黎朔难得有耐心的回:「然儿在路上捡到的,觉得乖巧就带回来了。」 玉寻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其实是他想找个人更周全的照顾嫣然才同意的,不然哪能随便让个人进到府里呢?」 「别多话!」黎朔冷语道。 玉寻耸肩,又抿了口茶。 待那女孩将头抬起,确实是熟悉的眉眼,薛璟攒眉,一话不说,上前拉着她就往屋外走去,不顾旁人一脸莫名其妙。 「他这是在干嘛?」轩辕鋝看傻了眼。 「然儿,她认识球球?」黎朔揽着叶嫣然的腰,也是很困惑。 她摇摇头,「不知道,她又没和我说。」 「不会是他的妹妹吧?」轩辕鋝突然有些兴奋。 结果他获得了所有人的白眼。 叶嫣然:「白痴。」 黎朔:「笨。」 玉寻:「没脑。」 轩辕鋝:「……」 到底还有没有人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了! 「话说那女孩方纔是不是很不情愿啊?我怎么感觉她是被球球强拖出去的?好像还哭了……」 轩辕鋝的这一席话再次毫无悬念的被忽略了。 论护短,没人比得上他们师兄弟,即使有看到女孩的不愿他们也会睁隻眼闭隻眼,全当没瞧见。 「这样好吗?」叶嫣然总算有点良心,随意问了下。 「没事,你要相信球球。」黎朔面不改色的摸摸她的头。 「相信他不会欺负人家女孩子?」 「不,你要相信他是被欺负的那个。」 她竟无言以对。 -- 2-5 我不相信你 薛璟动作很粗鲁,甚至说不上温柔,他就这样把人给拉到了院中的亭子。 轩辕媛的手被拽的生疼,她吃痛的推开薛璟,「你要做什么!放手啊!你弄疼我了!」 薛璟仿佛没有听到,僵直着脸,手劲越来越大,无论轩辕媛如何捶打他都纹风不动,无可奈何下她只好咬他,却发现他依旧没有反应。 「你这人到底想怎样?」轩辕媛已经没气力再与他周旋,嘴里的血腥味是来自他手腕上被她咬开的伤口,她不敢看也不愿意去看。 一时间他们双双沉默不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他的一段话,好不容易开口的他,说的却是最伤人的话:「你走吧,我不管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害他们!轩辕媛,我自己可以任你砍或是杀,但凡是你碰了他们一根寒毛,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语气仿佛她已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轩辕媛意外的发现原来自己还能有不甘心这种情绪,她稚嫩的嗓音说着她认为自己此生最诚恳的话:「我、我不会的。」 可眼前薛璟一个摇头,轻易的打碎她仅有的自尊,随后的话更是让她夺泪而出,他说:「我不相信你。」 轩辕媛纵使有再多的解释,此时也说不出来,在薛璟冷漠的注视下,什么话语都显得如此苍白,解释……又有何意义?相信的人已经不愿意听了。 「轩辕媛你还小,还有机会,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薛璟终于放开对她的桎梏,淡淡的问:「我给你两个选项,你自己走,还是我亲自送你离开?」 「我又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走?」 「行,那我也无需顾及你的意愿,走!」 薛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次扣住的手腕换了手,但那兇狠的力到却没有丝毫减弱,依然让她疼的不行。 轩辕媛的脾气也上来了,「凭什么我得让你这样凶!薛璟,我告诉你,其实我根本没有欠你!全部都是你们欠我的!」 薛璟不语只是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加快脚步来到大门外,毫不留情的一推,就将人给推出门外,然后冷眼看着她踉踉蹌蹌,且最后在关门前留下一句:「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你欠我,是我薛璟愿意欠着你的,走!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声落,门无情的闔上,沉重的落锁声多么刺耳,她不稳的脚步终究让她跌坐在地,在下过雨泥泞的路上,她最终还是埋首在双膝低声哭了起来,「呜呜……我也不想的啊……谁来帮帮我……为什么要一直逼我啊……」 只隔一门内,薛璟抵着头,倚着门板默不作声,垂放在身旁的手随着门外的哭声渐渐缩紧,直到他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才缓缓往屋内走去。 他抹了一把脸,然后还是那个玉寻他们熟悉无忧无虑的薛璟。 他心想:觉不能让他们发现异状,不然轩辕媛就会被怀疑……她的亲哥哥就等着她的自投罗网,最后的一条鱼……说的大抵就是她吧……快走……离开所有人视线。 然后他再去找她,这一次他一定会耐心的听完她所有的解释,即使她不想说,他也会哄着她说,然后再给她一个道歉,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她,只能让她如此委屈。 「如果那时她没遇到我多好……」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到底是谁拖累了谁? 那个说话总是慢吞吞又一副男孩打扮的圆圆,难道真的是做出来的假象?他寧愿相信那是她最真实的,至少她那时笑的多真……如今的她再无真心的笑,连面上都是毫无情绪。 「球球你还愣在那里干嘛?快进来吃饭了,大家都等着你一人!」轩辕鋝在内院向他招手。 加快步伐,薛璟回已温柔的笑,「好。」他轻声应答。 他清楚他们不会干涉他的做法,也不会可以询问他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格外的珍惜。 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保护着年纪最小的他,但之后的路他该自己走下去了。 现在就当最后一次的撒娇吧。 -- 2-6 公子 轩辕媛出谷后,知道自己绝对躲不过「他」的视线,索性想要慢慢的离开,谁知「他」原本紧追在后的气息不见了,她心里一喜,加快自己的脚步,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到主城,怕被认出,她将自己扮成了乞儿,到了原将军府的墙外,然后阴错阳差的被叶嫣然给领了回去。 她也是在和薛璟打照面时,才知道他们双方是认识的故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和薛璟说上几句话,就被当成了罪人,她心理难受,但解释的话就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简直无法接受薛璟对她的那种不信任,也可以说是恨透了,一时间过往的种种涌上心头,很多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以至于她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薛璟的身上,然后说了那一句——「凭什么我得让你这样凶!薛璟,我告诉你,其实我根本没有欠你!全部都是你们欠我的!」 她后悔过,可是她也没办法做出什么补救,好几日她都觉得自己过的浑浑噩噩,她开始不了解自己到底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真的……有人是在意她的吗? 她嘴角浮上一抹嘲讽的笑,突然想起了「他」,严縶,一个对自己过于执着真真切切的疯子,现在这一刻,也许说还有谁是想要她的,恐怕也只剩下严縶了吧? 她恍惚的靠在街道上的一道屋墙上,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被雨水溅起的雾气用的朦胧不清,她,是在做一场醒不过来的梦吗? 「小姑娘,你为什么独自在这边上?」一名老人拿着一把赭色的伞,在路过时,多看了她几眼,忍不住问了她,她一身湿漉漉的,脸上还满是脏污,看起来狼狈不堪。 日前连连下了几场雨,她全受着没有避开,导致不慎染了风寒且全身无力和低烧,她原本是想找个地方避雨,却可悲的发现自己对这里的地形完全不熟,连要去哪里都毫无头绪。 「没有为什么,老人家这里雨下的大,您还是快些走吧,不用管我。」她小声的说着。 「傻孩子,瞧都瞧见了,怎能装作不知情?若你信的过老夫,可要先到寒舍避避雨?」 轩辕媛原先是想拒绝的,可身上的高烧让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馀地,虽然她并不重视自己的性命,可她还有未做完的事,还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她只好生硬的改口,「那……麻烦您了……」 「无碍,我家就在前方不远处,小心点走,路上滑。」老人将伞分了一部分给她,「小姑娘,你靠近来点。」 「嗯……」 路上因为体内高温,使得她的脑袋一直呈现混混沌沌的状态,无法好好的思考,这时老人家的问话对她来说,都只能回已没想过后的回答。 「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死光了。」 「哎!老人家不会说话,姑娘莫怪阿,那你可有亲友?有时出门在外亲友比亲人更为重要」 「或许,曾经有过……?」 「小姑娘,这样未免太过孤单……」 「无妨,如此才好,若是可以,我寧愿不要与任何人扯上关係。」这般才能不拖累他人。 「你年纪尚轻,怎会有这种感悟……唉,不说这了,说说你吧,小姑娘你家在何方?」 「我……在这里出生。」 老人愣怔,「可观你方才模样,不像本地人呀?明明看起来对这儿万分陌生,怎的会是本地人?」 轩辕媛一时语塞,只好随意带过,「我、长期待在家中,所以对这大街陌生了。」 老先生没有怀疑,摸了摸白鬚,「这雨又下大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轩辕媛懂事的向前扶着老人,老人却意外发现她全身滚烫,「小姑娘你、你这是受了风寒,如此不行!我先带你去医馆!」 「我没事……」说完的下一瞬,老人家眼睁睁看着轩辕媛晕了过去,「小姑娘!」。 就在要出手扶起她时,一个人影比老人更快了一步,「老先生,我来。」声音轻轻的说。 那人动作轻柔,一个伸手就将轩辕媛温柔的拥入怀中,连老人家都没法反应过来, 「你是公子?姑娘?」 为什么会是先问这个问题?! 「……公子谢谢。」薛璟觉得这世界充满了恶意,连老人家都不放过他,长得漂亮是他的错吗? 老人家略尷尬的说:「那、那呃…公子我们还是赶紧将小姑娘先送去医馆吧。」 薛璟神色沉重的点点头,这才是当务之急。 他用衣袖替她遮挡雨水,烧的迷迷糊糊的的她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待薛璟听清楚后,才知原来他对她的心疼早已满溢出来。 「你就是傻……才会这样……成了别人的饵……」他说的小声,小到没人听得见。 「公子你可有说啥?我听不清楚!」 「没有。」 「话说你和小姑娘可是朋友?刚刚她可奇怪了,老说自己没家人朋友之类的……对了!你认识『薛璟』不?她刚刚好像老喊这名字,喊的老可怜了,这不?又在喊了!」 「薛璟……你、你这……他妈的王八蛋!」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除了落雨声之外便属轩辕媛的声音大。 薛璟的手不着痕跡的软了些,险些连手中的人都要掉下去。 「唉……真不知她和那位『薛璟』有何深仇大恨,一路上老是在骂人,真是……」老人家摇摇头。 此时的薛璟内心是崩溃的,他可以将人给丢下不?一个两个都是闹心的。 -- 2-7 手不能抖 当轩辕媛醒来时,已经过了一日一夜,薛璟早走了,因为感觉太过真实,她还特地问过老先生,老先生只说:「没啊,小姑娘我真不认识什么薛璟,是一个好心的公子将你送回来的。」 「那他可有说他贵姓?」 「哦,他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那他的容貌长相如何?」 老先生不好意思的搔头,「说来惭愧,他长得太好看了,老身一开始还以为是位姑娘呢!」 轩辕媛已经心里有数,也不再往下追究,「那我过几日便离开,多谢您的帮忙,日后我若有能力定会好好答谢。」 「欸欸欸——你先别急着走,我还想介绍一人给你认识呢!多留几日,他快回来了!」 轩辕媛也不想让老人家失望,只好应了下来,「那我就见他一面,之后就走。」 「行、那行!这些日子你就好生在此休养,有什么需要你跟下人说一声,他们都会帮你的。」 轩辕媛浅浅一笑,「嗯,谢谢您。」 「不谢、不谢,你继续躺着休息,到了用膳时间会让丫鬟来叫你,大夫说你得多养养身子,不然会留下病根的!」 「好。」说完她乖巧的躺下,缓缓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关门声,知道老人家出去了。 接着她睁开双眼,眼中毫无情绪,是空洞甚至是空虚,她心里有许多念头闪过,若是她又被发现,是不是下一次她又得将刀刺进老先生的身体里呢? 有了薛璟那一次,就还会有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种生活……「这样活着到底有何意义?」 这不是她头次有寻死的念头,从懂事起她就被严厉的训练,像是刀拿不稳就是一顿挨揍,生病是给人添麻烦所以一样是被打,还有头发……想到此处轩辕媛忍不住红了眼眶,被人抓住头发乱剪那是噩梦般的回忆,她用手掩住双眼,「放过我……放过我吧……」嘴里不断重复一句话。 突然原本紧闭的窗户被推开,一道黑影迅速闯入,接着又快速的将窗户闔上,一切的动作都这么的行云流水。 「谁!」听到动静轩辕媛警惕的撑起身子,从衣内抽出小刀,看向来人。 「说了几次了?小媛儿,拿刀的手不能抖,话说你这是什么样子?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悽惨呢?」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身穿夜行衣,看上去大约二十五的年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十足的邪气,拿下面罩的面容更是十分妖孽,眼角微微上扬的样子仿佛在勾引人。 看清是谁后轩辕媛停不住发自内心的恐惧,全身都颤抖不已,「为、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她明明应该已经甩掉他了…… 男人轻佻的舔了舔脣,充满佔有慾的凝视着轩辕媛,每说一句话就越是靠近她一步,「傻孩子,你又忘了,我不是嘱咐过你吗?别和别人太要好,不然我可是会嫉妒的,然后我一忍耐不住就会想杀掉他们,你看,我又忍不住了……」他的手轻拍她的小脸,黏稠的红色液体慢慢的、肆意的沾染上她白皙的皮肤。 -- 2-8 无能为力 那么熟悉的味道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那是什么,一想到老人家和蔼的面孔,轩辕媛就难受的不行,害怕的情绪在侵蚀她的冷静,话都说不好,「告、告诉我,你、你是在说笑的……吧?」她难看的对着男人扯开嘴角。 男人爱怜的抚摸她的头,刺鼻的的血腥毫无预警的窜入她的鼻中,她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不要这样看、看我,你这个变态!」 多么的讽刺,他一句话都没说,她却读懂了他眼中的含义,终于滚烫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意料中的惹来了男人更加愉悦的笑声。 「哦,别哭小媛儿」他温柔的替她抹去眼泪,「你不是最清楚了?我从不说笑的,真可怜呀……那个老人家死前还在念着你呢,嘖嘖,都快把你当亲孙女呢,我都差点下不了手,只可惜……他竟然是那边的人,可不能让他坏事,更何况他还对你这么好,让我好是羡慕,一不小心就下手太重了,哈哈哈!」 轩辕媛一阵反胃,对于他说的话感到强烈的厌恶,「……变态!畜生!疯子!老人家何其无辜!你怎么……怎么下的了手!」明明他前一刻还在叮嚀着她的身子,怎知下一刻就死不瞑目,都是她的错,如果不要跟她离的这么近的话……。 男人邪佞一笑,「谁让你不听话,老是想从我身边逃跑,你乖乖待着的话,我怎么会有机会吃醋,然后找人下手呢?」 轩辕媛憎恨的握紧拳头,「……你这次又杀了多少人?」 「不多,我今天心情好,只是把那老人和他院中的一些下人给杀了,其他远一点的就懒的动手了。」 「不多?那怎么样对你来说才多!数百人?数千人?严縶!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早就知道……」他将她扶起,「可是一想到可以和你一起下地狱我就很兴奋呢~」 轩辕媛完全不反抗,任由他摆弄着她身躯,替她穿衣、穿鞋,他的动作熟练的像是做过许多次,她垂下眼,看着半跪在地的他,「你就那么喜欢噁心我吗?对我好,却老是做让我会恨你的事……」 严縶笑瞇了眼,「媛儿,你不会懂的,你的出生对我来说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我抱着刚出生的你时,我才知道自己之前活得那十五年多么的浪费。」 轩辕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果然让我很噁心。」 「嗯,谢谢,我很高兴。」 「……疯子!」 说话的同时,严縶终于将她打理好,打横的抱起,「好了我们回家吧!」 轩辕媛依然没有反应,只是让他抱着,「严縶,你真的那么想要当皇上吗?」 他停顿下,神色自若的说:「我只是想要名正言顺的拥有你而已。」 「不,你其实没有很喜欢我,你更想要的是权利。」 严縶不悦的看向她,「随便你怎么想,反正那位子我是势在必得,到时候你将会是我的皇后,谁也不会有胆子跟我抢!」 轩辕媛不动声色的摀住嘴,忍住出自内心想吐的感觉,「你真自私……」 「嘘,乖,虽然我已经派人来处理这里的尸体,可我们还是要低调些,不能让人知道是我们下的手,我们安静点回家。」 轩辕媛悄悄地咬紧下脣,心绪不寧的想,那不是我的家!不是! 严縶看向她,突然诡譎的一笑,道:「我方才想了想,留活口过于麻烦,为了往后的清净还是处理的乾净些才好。」说完他打了一个响指,暗处的几个人纷纷出现,他满意的点点头,舔舔唇交代着:「外头还没死的……全杀了,可别让人找上来。」语音刚落,几人动作敏捷地往外去,然后就是一场无声杀戮的开始。 轩辕媛被内心的罪恶感压迫地几乎喘不过气,痛苦地闭上双眼,不想再去面对那些无辜的人们,她在心里说了不下上百次的抱歉,这却未曾带给她来任何一丝的救赎。 当严縶抱着她用轻功经过老先生的府上,血流如河彷彿人间炼狱,她麻木地想着,难道自己带来的就只能是死亡吗?最后,她还是只能无力地将握紧的手再……缓缓松开。 所有的一切,她,都无能为力。 -- 2-9 天下第一傻 自从被带回后,轩辕媛便没有再笑过,纵使严縶做了再多想逗她笑,她都毫无反应,只是一个人不断往窗外看去。 严縶每次看到她这样,都抑制不住的发怒,「你到底在看什么?外面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人事物?还是你期待有人会来将你带走?不会的!死心吧,他们是不会对你好的,你于他们心中也不过只是个过客,不会有人会为这样的你付出性命,更何况……你不是也这么想吗?」 这话虽然说的很重但却是事实,她本来就不够资格得到别人的付出。 轩辕媛对严縶还是一贯的冷冰冰,只说了句:「说完了?你可以走了。」这话将严縶给气的不轻,「你就倔吧!反正最多再五年便是这天下易主之时,到时就是你我成亲大喜之日!哪由得你这样冷漠!」 轩辕媛冷哼,「你才继续做梦吧!这天下只能是轩辕家的!」 「哦?是吗?那我们就看看是谁能够笑到最后!」他走之前还不忘噁心她,「晚些再来看你,宝贝儿乖点。」 「滚!」轩辕媛很是讨厌他的语气,除了让他滚之外还顺手拿起茶杯往他身上砸。 当然茶杯没有打到他,反而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哼。」轩辕媛转过身,继续往窗外望着。 其实她小时候是喜欢严縶的,因为他对她一直很温柔,也总是让她予取予求,所有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双手奉上。 他对她很宠,宠到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天,她恨他恨到骨子里。 两岁之前,她以为她是娘亲和爹爹的孩子,也是他的妹妹,可是有一天他们突然告诉她,其实她不是爹爹的孩子,她是娘亲和另一个的男人生下来的,严縶也不是她的哥哥,只是一个异父异母名义上的哥哥。 年纪小的她对这些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她先用了三年来记住严縶不是她哥哥这件事,然后五岁开始她被迫学会拿刀、学会轻功,甚至她在学成后的第三年学会......杀人,她抗拒过也躲避过,可到了那一刻,严縶抓着她的手,不偏不移的将刀轻轻往那人脖颈一划,太过骇人的景象,她吓得昏厥过去,再醒来时,她变得沉默。 学武的那几年,她的娘亲从原先对她的虚情假意,转变成不闻不问,只有在她闹着不想继续严酷的练武时,她会甩动手里的鞭子,无情鞭打不听话的她。 在挨打过后,严縶总是会一脸怜惜的替她上药,然后温柔的说:「小媛儿,你只要乖乖的听话,以后縶哥哥一定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而这时的她已经开始讨厌他那多馀的好。 「我的爹爹不是严老爷那到底是谁?为什么娘亲要我学武?我、到底是谁?」这些问题她总是问了又问,却始终没有人回答,终于在八岁那年她有了答案,从严縶的口中的得知。 然而在那之后她情愿自己不曾听过那些,她更甚觉得问那些问题的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傻。 -- 2-10 皇室骨肉 那日是她头次杀人后的第七日,也是她八岁生辰,严縶如往年般,大张旗鼓地替她办了寿宴,外人虽不清楚是替谁过的生辰,却也都知道每年的今日在严宰相的府外,会有严府的僕人大方布施整整三日,贫穷百姓当然乐得开心,于是也因此常有外人说严府一家子都是菩萨心肠,如今想来轩辕媛只觉讽刺万分。 严縶带着奢华的珠宝首饰和昂贵非凡丝绸做的华美衣裳,亲手给了她,并高兴地说:「小媛儿又长一岁了,快来看看这些喜不喜欢?」 轩辕媛回以他的只有冷漠和无声地控诉,严縶完全没有被影响到难得的好心情,亲暱地将小小的她抱在腿上,哄着她说:「还在气我让你杀人?」轻柔地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他叹口气说:「你要相信我是为了你好,如果不让你早些克服杀人的恐惧,之后你会更下不了手的。」 轩辕媛终于听出了他的言中之意,不敢乱想,她颤着声音,「你说的是……什、什么意思?」 严縶怜惜地替她顺发,边说:「本就该让你知道的,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一些事情吗?我现在便跟你说罢……你难道从来没想过位为什么你的母亲坚持让你冠上轩辕这个姓吗?」。 严縶将她放在一旁的椅上,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开始娓娓道来—原来她的娘亲林氏是先皇的妃子,可那年先皇让所有妃子出宫后,无依无靠的林氏怀着身孕与严老爷认识更甚相恋。 原本野心就大的严老爷不甘心当时自己只能在太子太傅一位,正巧无意中让他得知林氏怀着先皇的骨肉,大喜之下他想了各种让轩辕媛如何回到宫中当回公主的法子,只要一旦成功且理由正当,他就有可能被龙心大悦的皇上升官大大赏赐一番,谁知好景不常,在轩辕媛两岁时,他准备就绪要上稟皇上了,可先皇毫无预警的驾崩,新皇上任,大肆整顿臣子,将有二心或贪污收贿的大臣宦官通通抄家斩首,随后召回玉寻国师与黎朔将军,重用二人,而他也因为前任宰相被免职,顺其自然地当上他梦寐以求的宰相。 不过之后几年,新皇都只看重国师玉寻,他的宰相之位彷彿虚设,于是他将所有希望放在了才弱冠就已经是皇上眼前红人的儿子严縶身上,那时严縶凭藉着聪明才智破了许多冤案一路连连升上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前途可说是一片光明,这时他告诉严縶:「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小丫头吗?只要你让她在恢復长公主的身分后,招你为駙马,接着想办法让她得到皇上和她皇兄的信任后一举杀了他们,吾儿啊……届时天下就是我们严家的江山了!」 就因为她的亲哥哥是三皇子轩辕鋝,所以她必须杀了他和轩辕炎然后成为皇家唯一剩馀的血统?所以她要学会杀人的技巧?她所做的一切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严縶当上皇帝?轩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娘亲要我去杀了三皇兄?为什么!那明明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啊!」 「所以你懂了吗?只有你和我在一起才会是最好的结果。」这时已经二十二岁的严縶儼然是个成熟的男人,可是他说的如此慎重的话却是对一个才刚满八岁的小女孩说的。 「我不懂。」 「哪里不懂?」 轩辕媛悄悄拿起属于她的武器,第一次动手伤了严縶,「凭什么我的人生必须因为你的野心陪葬!」她是只有八岁,但她已经可以思考,她不是一个能任人摆动的娃娃! 一时不察,严縶被她划伤了脸颊,并且在还来不及反应时让轩辕媛抓住机会逃出了严府。 捂着伤口,严縶异常温柔的说:「乖,你回来,外面可危险了。」 「我不!」轩辕媛走的毫无留恋。 但她从没想过之后严縶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使她后悔莫及。 -- 3-1 我会恨你 回想当年,她出去后遇到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琳琳,而且琳琳的家人也很和善将她当亲生女儿一起照顾,可是就在轩辕媛终于要嚐到何为亲情时,严縶身上溅着鲜血出现了,他微微一笑,「你看,那个人是你的友人吗?」红色的手指着地上被一刀封喉的尸体。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严縶的疯癲,以及他对她不正常的独佔欲,他说:「你对她笑的太好看,我觉得不愉快就杀了她,抱歉呀。」 轩辕媛完全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只是一逕的盯着那年轻却逝去的生命,一滴泪都哭不出,明明内心已经悲痛到不行,她却没能好好的表达出来。 好久好久之后,她哑着嗓子问:「……就因为你那可笑的原因,你便杀了她?」 严縶毫不在乎,直视她的双眼,「我只是嫉妒她……」捧起她的脸,他认真的说:「你已经很久没那样对我笑过了。」 「你把我当作工具还要我对你笑?严縶!我不是没有脑子!」轩辕媛用力的推开严縶,「你的虚情假意难道还要我去迎合?我是傻子吗我!」 「你又在说傻话了,我何时对你是虚情假意?」 轩辕媛已经失去与他辩驳的力气,她蹲下身子缓缓替她此生第一位朋友闔上双眼,「若不是遇上我,你一定可以活的很久、很久……对不住……」 「严縶……你到底还是不瞭解你自己,你为何就是不承认?」 他不再笑了,一张脸变得让人看不出情绪,他说:「小媛儿你在说什么呢?」 「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能够给你带来的那些利益,你不懂你自己,但我会看不明白吗?严縶,我从出生起就是给你带的大,我瞭解你,比你瞭解自己更甚……」她主动抬起手,摸着他的脸庞,「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你为何不承认?」 啪——轩辕媛打了他一巴掌,很响亮的一声,她是真的没有丝毫的留情,严縶的脸上甚至有了血丝,红肿一片。 「我会恨你的,直到你承认自己是错的为止。」 之后轩辕媛还是被带了回去,然后因为擅自离开府邸,她被剪掉了宝贝多年长发,并且让人毒打了一番,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逃出,可结局无一例外,都和头一次一样,周围与她接触过的人,无一幸免,全被严縶以碍眼的名义杀了,轩辕媛因此慢慢的收敛起情绪,就算逃出也不再与人有交流,不想再体会到朋友被杀害的痛楚。 但在十岁那一年,她遇到了一个意外——一个长得花容月貌的年轻少年,也是一个有着她羡慕不已家庭生活的少年,她嫉妒他,却逐渐的将他放在心上,因为有时,她觉得她们其实很相像,都有种……被遗弃的孤独感。 轩辕媛揉揉眼睛,关上窗,缓缓的踱步到床边,接着从床底抽出一个盒子,从盒子外表上看来是一个经过许多年代的盒子,在上面有着华美的雕刻,不难想像它是一个身份尊贵的人才会有的盒子。 她吹去上面积满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抱入怀中,喃喃自语:「大姐姐……你说的未来,真的会实现吗?为什么我觉得它离的我越来越远了……」 -- 3-2 有事相求 「球球,你够了!再继续看你那张脸我会忍不住想揍你!」轩辕鋝放下箸子,语重心长的说。 听完他的怒气薛璟敷衍的点头,然后继续发呆。 轩辕鋝觉得无语,他很是头疼,「你要发愣便发愣,好歹将你的嘴闔上行不!」 薛璟继续点头,只是那张嘴依然开的很大。 不行了,轩辕鋝选择用最有效的方法,他果断上前将手放在薛璟的下顎跟头顶,开始死命压,「叫你发呆!叫你心不在焉!」 薛璟一时不察咬到了舌头,痛到不行,眼眶直接红了一圈,他愤怒的对着轩辕鋝:「你干嘛啊!」 原以为会有人轻浮的回嘴,却过好一阵都没人应声,薛璟疑惑的望着轩辕鋝,只见某人一脸纠结,双颊上还有可疑的红晕,「你那什么神情?怪噁心的!」 轩辕鋝调节了几次呼吸,「薛璟,你当真是祸水啊。」不是他要说,可刚刚在他面前露出娇嗔模样的薛璟实在太过诱人——原本就美的不可比拟的五官加上楚楚可怜的小眼儿和红润的嘴唇带有薄怒的神情……到底是想逼死谁? 「您是不是想出去打一架啊王爷?」薛璟莫名的感到恶寒,连敬语都用的毫不尊敬。 「不、我的意思……」 「……少噁心我了!」薛璟不屑。 轩辕鋝想解释的话硬是被掐断,停顿下,他笑的和蔼,「嗯,果然我们还是出去打一架吧!」 薛璟擼起袖子,「正和我意!」 「少犯蠢了你们!」叶梓各往两人的头上敲打一拳「就是有你们这种不经大脑行事的笨蛋,如今时局才会动盪不安!」 「……」 「……」 叶嫣然幽幽路过,「梓儿,如今是太平盛世。」 「谁说的!再太平也不过三五年,这时局又要开始动盪……」叶梓转为正经,「你们也别老待在我们这小府邸,孩子看也看过了,要做什么赶紧滚去做!不要拿看孩子当藉口!真是的!」 「若是有一日师父们不能出手,就只剩你们可以保护这江山了,记住,这天下可不只是轩辕这一姓氏打下的!」叶梓说罢,牵着然儿的手,走了。 「还是那么的有魄力啊,梓儿还真不愧是那人的徒弟,对着我也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说教,真是好女人啊……」 啪!薛璟拿起摺扇往轩辕鋝的脸上丢去,「别用那下流的眼神盯着别人的妻子看,死登徒子!小心我去告诉玉寻国师!」 「欸!别别别,死小孩,老拿寻哥压我!什么下流啊?明明是欣赏!小孩就是小孩,真没眼力!」他用白眼狂甩薛璟,得到薛璟同样的白眼一枚。 突然薛璟想到什么,看向轩辕鋝,「……我有事情想拜託你。」 「哎呀,这可真稀奇,你想要我帮忙何事?」 「……突然不想说了。」 「……快说!不然我就要去休息了!」 眼见情势不对,薛璟立马抓住作势要离开的轩辕鋝的衣袖,看向他,「帮我找一个人,一个女孩。」 他兴致勃勃的挑起一边眉梢,「哦?昨天那个女娃?」 薛璟愤怒的咬紧牙根,「对!昨日她发着高烧,被一名好心人带回家休养,但今早我去看时,那屋里却一人都没了,看似没有异像,可……气味却无法磨灭,那里分明充斥着血的味道!」 「薛璟,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是问你:『你要我帮忙何事?』」轩辕鋝突地靠薛璟很近,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他沉声说:「你只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好了。」 咬紧下唇,薛璟不甘心的撇开头,多次衡量后,眼眸一闭,他颤抖着声音:「日后……你若是……遇上她……求你……放、放她一马吧!」 听完薛璟的话,轩辕鋝一笑,猝不及防的掐住薛璟的脖子,「你还真是大胆,球球,噢,不!薛璟才对,你当真忘了本王是谁?本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弟,是你们的王爷,你以为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更加用力的握紧纤细如女人的脖颈,「你是在让本王去死!」 「我、我不,咳!咳呃…」薛璟挣脱不开,虽然他有跟着祖父习武,虽然他有和祖母学着製毒,可还是比不上轩辕鋝,不管是年龄上还是实力上,因为他,薛璟,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 「你可能在山里住久了,忘记一些人情世故,但你可别以为皇家人真的和你看到的一样好相处,我能跟你闹、跟你嬉笑,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威胁,一旦你会威胁到我想维持的东西,我就会像现在这样……」轩辕鋝将五指一隻一隻的收紧,「将你给杀了!」 薛璟完全呼吸不过来,一点一滴的失去空气,他开始感到恐惧,他应该要清楚的,轩辕鋝从来不是自己看的那么简单而已,「我……知道了……你放开我!」 轩辕鋝这才放开他,依然是很轻松的微笑,说:「薛璟,下次别再说这种话了,不然,其实我还是蛮喜欢你的。」 揉着生疼的脖颈,薛璟移开视线,细声嘟囔。 「嗯?」轩辕鋝一副没发生过任何事的模样,笑的连眼梢都悄悄往上扬,「你啊,还是不要跟着搅和这混水才好,哈哈哈!」 薛璟很清楚他的意思,对他来说现在的他完全不是他轩辕鋝的对手。 -- 3-3 诱惑 轩辕鋝又走回座位,继续喝茶,他们的动静没惊扰到内宅里的人,可见他的做事縝密。 「球球,你帮我做件事。」 听到他改回用小名唤他,薛璟心里很是复杂,他仍觉得脖颈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这么做对我的好处呢?」 轩辕鋝一笑,「只要你做的好,我便答应你刚刚的请求,如何?要做吗?」 遮掩住面上的心奋,薛璟不经意的问:「你要我做什么?杀人还是放火?」 被他的问题惹笑,轩辕鋝不意外的呛到,「咳、咳咳……你那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放心,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需要你去魅惑一人。」 「魅惑?」 「嗯,准确来说是让你引诱他,且让那人喜欢上你,之后的事我会再跟你说的。」 「如果不行的话,你大可不必勉强。」轩辕鋝那副神情,摆明着是知道薛璟别无选择,却仍在那里装模作样,看的薛璟一肚子气。 「行……我、做!」薛璟咬牙切齿的像是恨不得咬死轩辕鋝,他不能拒绝他的要求,因为他知道轩辕媛一定会做出最坏的选择,真到那一天,他也无力阻止悲剧產生,只能盼望轩辕鋝能够手下留情。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明白知道轩辕媛想做什么,但当就她拥有皇家的姓氏,却没人认识她这位公主,就能知道她在做的事一定不是什么能够说出来的「好事」。 「薛璟啊,你真是令我大失所望,为了一个女娃,何必呢?」轩辕鋝手指又不安分的去勾起薛璟的下顎,那副打量的模样,简直是在调戏薛璟。 啪!薛璟打掉他的手,狠狠的说:「别把我当女人!」 轩辕鋝只好悻悻然的收回手,「我话先说在前头,你要去勾引的可是男人,怎能不从现在多熟悉一点!」 「……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个人是严家的少爷,再过半年就是他的生辰,按照惯例会有一个宴会,到时候许多有钱有势的人都会到,你呢,就儘管诱惑他,听说他可是个无所欲求的人呢……」轩辕鋝一手拉过,薛璟被他拥入怀中,他用极其温柔的嗓音对着薛璟的耳边说:「嘖嘖!不过凭你的姿色,恐怕再难搞的人也是手到擒来吧?」 薛璟尝试的推开他好几次,却见他丝毫不动,最后索性放弃了,「无欲无求?只怕是在最想要的那个面前什么东西都嫌不够塞牙缝吧!」 「哦?你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轩辕鋝来了兴趣,「那你跟我说说,说对给你奖励。」 「哪有什么,他要的不就是那个位置?」薛璟故意说的隐讳,但有心人总会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薛璟虽然长年住在山中,可下山后他也待了几个月,这段时间里,他读了不少书,该知道的、不该知道他都瞭解一二了——严府,一个有着强大野心的家族,若要说有夺位资格,只有他们有那个本事,钱财和势力他们皆有,欠缺的,只剩一个名义和身份。 轩辕鋝将薛璟放开,伸出一根手指,在薛璟面前招摇的左右摇摆,「登登,错囉!他最想要的可不是『位子』,据说,他想要的东西可是已经被他好好的『收』在府中了!」 「东……西?」薛璟好似猜到了什么,脸上阴鬱了几分。 轩辕鋝高兴的举起手,「没错哦,是一条很大、很大的鱼,我等了好久呢……」 鱼?再怎么笨,薛璟也轻易体悟到他的话中之话,他紧张到有些无措,「鱼到手后,你会怎么做?」 「嗯……看你表现囉!哈哈哈——」 薛璟厌恶的遮住双耳,头一次他打从心里这么讨厌一人的笑声,好刺耳,他心想。 轩辕鋝看他的举动,颇有深意的收敛起笑顏,一个皇子,永远都不会只是表面看见的好捉摸,不知何时起,在轩辕鋝眼里想保护的也只剩现下还算太平的天下及……属于轩辕氏的社稷江山。 -- 3-4 严府荷塘 「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会什么勾引人的手段。」薛璟揉着仍在发疼的脖颈,幽幽的说。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轩辕鋝却一副见鬼的模样,害的薛璟忍不住额角一抽,「我可不是青楼的那些女子!」 「我知道……你这什么眼神?」 薛璟不满的蹙眉,「我不是女娃!」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轩辕鋝趁薛璟不注意时,悄悄拿下他头顶上不知何时沾上的叶片,故作姿态,「你真以为我还将你当女人?」 「那你知道就知道为何要说两次?」薛璟嘟囔着。 轩辕鋝看着依稀带着孩子气的他,不自觉的笑了,「没事,反正离姓严的生辰还久,你就努力练舞,练到忘记自己是个男人,做一个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舞孃。」 薛璟媚的不可思议的眼眸微微垂下,「……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若你做的好,当然。」轩辕鋝心思一转,「为了让你更心甘情愿点,告诉你件事好了,听说在『严府荷塘』里的『鱼』十分可爱,许多人想见还不一定见的了,你要是宴会那天表现的好,也许主人一时高兴就会让你瞅瞅!」 「嗯,不难。」 薛璟的反应出奇的冷静,反倒是将轩辕鋝吓到,「哦?你有这么有自信?」 薛璟没说话,只是默默倒了杯水,然后将一跟手指放入杯中间,接着将手指放在嘴上抹开,一瞬间连花草树木都失去的光彩……。 因为茶水是刚倒的,热腾腾的水很快的使薛璟嘴唇红润,并且有了一层光泽,看起来比平时更明艷了几分,薛璟望见呆愣住的轩辕鋝,淡淡的说:「最先称我为小美人儿的不就是你吗?」 薛璟确实有自信的资格,儿时就能看出的精緻容顏,永远晒不黑的白皙肌肤,双颊总是会白里透红,连眼稍那微微上扬的媚人弧度,都会让人不禁讚叹他的美貌。 「那么以前的事,你怎么还记得……?」轩辕鋝神色复杂的多看了薛璟几眼。 「记住便记住,哪有为什么,对了,我要去严府的事情,你可别跟梓儿姐姐她们说,我不想让她们操多馀的心。」 「可以,然后你明天就到我府里来住,我会派人教你跳舞,至于你要对他们用什么理由就是你的事,按照约定我不会插手,明日我在府里等你,帮我跟叶梓说一声,我先走了。」 薛璟点点头,看着轩辕鋝走出去,想了想关于日后的事情,结果没发现有人往这里靠近,「球球!你在发什么呆呢?王爷人呢?」 叶梓拍拍薛璟的肩,把薛璟给吓的,「哇啊!」 「干嘛呀你!做什么亏心事?竟然吓成这样,真是!」叶梓边说边心有馀悸的轻抚胸口,「幸好不是然儿过来喊你,你要是敢这样吓唬她,你看你会不会被黎朔师叔给揍的半死!」 「嘿嘿,抱歉……梓儿姐姐,我刚刚在想事情想的入迷了,才没听到你的脚步声……」 「欸?你连脚步声都不能听清楚?嘖嘖……这样可不行!这证明你修行还不到家,看来只能等夫君有空间时再来好好的调教调教你。」 忽略调教二字,薛璟突然灵光一闪,「梓儿姐姐!我刚刚也被王爷这么说过,所以他让我到他府上住个几天顺便教我一些武术的想法,他还特别热心的,让我明日一早就赶紧过去呢!」 叶梓起先还是有点怀疑,不过一思起家里还有两个幼龄的孩儿,确实没人能看照薛璟,她只好勉强答应,「那好吧……去他那里待着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就去让他招待吧!学武什么敷衍一下就好,皇家人的武功可别随便学,免得走火入魔!等你回来再给夫君看看,你的底子还是不错的,稍微提点下一定能有所成。」 「你啊可别看他那样就老和他斗嘴,可别忘了他是王爷,你是平民,我们的生死只不过是他的一句话,而且他从以前就老爱逗你,总而言之就是个变态,你别让他有机会下手哦。」 薛璟内心无言,却满脸堆笑的应和,只差没抬手发誓,好说歹说才让叶梓完全放下心,「算了,我也不再多说,总之你记得不要离某人太近……」她从袖子里拿出两小包药,「记住,有贞操危机时用赤色药包,有性命安全你就用青色,反正到时候你就打开尽量撒就对了!」 薛璟吞了口沫,颤巍巍的收下,「谢谢……」 话说,贞操危机是什么鬼啊! 叶梓踮起脚摸摸薛璟的头,「虽然你儿时是很欠揍啦,不过我跟然儿也是真的把你当作弟弟看待,我希望你不会有机会打开那两药包,你可别出什么事啊……」 薛璟因为心虚,不敢将头抬起,只能一昧的点头,承诺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我们会等着你回来看看然儿的孩子的,要早点回来阿,球球。」 「嗯……」 -- 3-5 芙蓉 ——隔日傍晚晋王爷府 「唉……」薛璟托着下顎蹲在墙边垂头丧气,手里紧抓住掩面用的薄纱对空大喊:「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咳!薛公子请您别这样。」教舞的舞孃严肃的皱眉,「王爷要妾身教您的可不仅是舞步,更重要的是要教您何为『女子』,像方纔那样大呼小叫就已经出格了!」 薛璟忍着脾气,起身拍拍裙襬,轻声细语的答:「是……」 轩辕鋝一早就将他带到府里,可是一下马车后却转手连人带行李丢给这位名叫芙蓉的姑娘,然后一句:「抱歉皇兄临时有要事招我,你自己看着办吧!」之后就搭上马车离开,搞得薛璟一脸懵然的跟着芙蓉上了一整天的课,直到不久前才回过神来。 薛璟默默看着芙蓉,芙蓉也面无表情的看着薛璟,两人皆是无言。 芙蓉的体态轻盈美好,容貌又似水仙,且芳龄也不过二八年华,府中上下好几个小廝及侍卫都对她有好感,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光是今日他就亲眼目睹她拒绝人的场面许多次。 反正是休息时间,薛璟也就随口问问:「芙蓉你为什么要拒绝那些人,我看着觉得其中有几个还挺不错的呀!」 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芙蓉的脸黑了。 「就你话多!有时间在这里问问题你倒不如多学几个舞步,起来!晚膳前没学会不许吃饭!」 阿,连敬语都省了。 其实薛璟也不懂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总之他这天晚上只吃了一颗馒头,而且还是冷的。 芙蓉则是自己去拜託厨子多额外给她「单独」煮了一份热腾腾的晚餐,还不忘「好心」的让厨子给薛璟一颗吃剩的冰馒头,薛璟当下就悲愤了,「你信不信我给你们王爷说去!」 芙蓉调了调羹,连头都没抬,「就你会说?我其实也是挺能说的你知道吗?」 薛璟被气笑了,「我还算的上是他的友人,你是他的谁?不过是他请来的教我的一介舞孃罢了,到时他会帮着谁你会猜不着?」 薛璟真真觉得那个在芙蓉身旁阿諛奉承的厨子看了令人讨厌,说到底他也算是府上的客人吧?一个两个下人都这样对他真的没问题吗? 芙蓉没有再说话,连手里的羹汤也不再下嚥,「你……」 不待芙蓉说完,让薛璟讨厌的声音就出现了,「确实如他所说,芙蓉,你这次真的太过了。」 轩辕鋝明显是刚回来,身上的朝服都还未换下,面容也带着疲倦,「行了,大晚上的我不想训斥人,你和那个新来的厨子自己去和管家领罚吧,退下。」 「妾身……」见芙蓉还想说什么,轩辕鋝难得露出不悦神色,「本王再说一次,退下!」 芙蓉诺诺的应声:「是……」 薛璟一见她们两个人走远,又看到桌上还未收拾冒着热气的饭菜,肚子不争气的打起鼓,他移开视线,「我来这里晚膳竟然只有一颗馒头……哦,而且是冷掉的别人不想吃的……」 轩辕鋝无奈的笑笑,「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等等我让人把饭菜送到你房里,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哦,王爷也是,早点休息。」薛璟没有高低起伏的说完话后,脚程很快的离开。 轩辕鋝摇摇头,随后也自厨房离去。 -- 3-6 宠坏了 「你对那个芙蓉很不一样。」薛璟边吃着轩辕鋝送来的饭菜边篤定的说。 轩辕鋝也不否认,眯着眼笑了笑,「真亏你看的出来,没错,芙蓉她不是一般的下人,若要认真来说,她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丫鬟,她从一个小丫鬟一直被我拉拔到大丫鬟,然后变成……」 他还未来得及说完,薛璟在嚥下饭菜后很顺的抢了他的话,「成了侍妾对吧?」 他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否认,可事实是什么他俩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会去戳破谁。 说真的其实薛璟真的对这事无感,在这个父权当道又一夫多妻制的朝代有一两个侍妾也不是多特别的事情,只不过从儿时起在他身旁的人都没有这个作为,不论是祖父还是父亲甚至是玉寻、黎朔都没有,所以他唯一惊讶便是想起这世界对于女人是如此的不尊重及轻贱。 轩辕鋝拿起一个花生豆儿,优雅的放入口中,嚼了嚼,「球球阿……你可别像我。」 像?薛璟虽听的不是很懂,还是认真的回了,「肯定不会的。」 「那就好。」他轻声的答,然后又吃了颗花生儿,不经意的说:「你也别太跟她计较,是我将她给宠坏的,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会跟她好好说,让她认清一些事。」 「哦。」原本薛璟已经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但一思起之后还要多劳烦芙蓉教他跳舞,他还是忍不住多嘴说了句:「算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关係,况且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去对她这样残忍。」 「勉强?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在勉强自己了?」轩辕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球球你真的是……」 「没有勉强你何必将手握的如此之紧?你知道你手心的花生米都快碎成渣了吗?」 轩辕鋝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矛盾及犹豫不决,手中不知何时终究变成细粉的花生米在他一个覆手的动作后,全洒落在地, 「你说的对,是我太优柔寡断了……」是他捨不得对芙蓉说重话,但同时他也在使自己的良心不断的受到谴责。 「我觉得你好像想的太多了,我感觉其实芙蓉还是挺在乎你的,不然才不会因为我几句话就生起气来,反正你都宠了她那么多年了,也不必违背良心去对她苛刻,习性是改不了的……」薛璟顿了下,又接着说:「反正我是都无所谓啦。」 看他说完一大堆话后又继续大快朵颐的轩辕鋝面色如土,乾涩的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对一个下人如此之好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跟我又没关係。」薛璟说的一脸无感,轩辕鋝看着看着不知为何觉得万分苦涩。 「你这人……能不能多点好奇心?」他涩涩的说。 吃饱喝足后薛璟轻轻擦拭嘴角,抬眼瞧了他一眼,说:「我只对我有兴趣的东西感到好奇。」 薛璟伸伸懒腰,然后起身稍稍摆动手脚,接着对着轩辕鋝提出想要休息的要求,轩辕鋝当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道声晚安后就走了。 看着他走远的身影,薛璟头一歪,然后将门给闔上,他心里想着:轩辕鋝走的那方向,好似不是往他院子的地方阿? 不过他也没多想,很快就将这件事拋之耳后。 -- 3-7 再见 不知不觉跟着芙蓉学舞也已经有小半年,这日夜里薛璟望着窗外明月,不知为何就是没了睡意,他突然想起,轩辕媛被带走时身子还虚弱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休息、药有没有按着时辰喝,不过最重要的是,严府的人有找大夫给她看病吗?唉……。 他知道轩辕媛在哪,却碍于各种原因无法见上一面,说实话他有了焦躁感,他想起了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还有他总是看见的她哭泣的脸庞、她偶尔笑出来的声音以及他最后听见的她骂他王八蛋的语气,他都很想、很想。 薛璟觉得自己可能病了,他也许真的比自己想的还要再在乎她一点。 不知不觉的,慢慢的将她的一切融入骨髓,变得比呼吸更加的自然,如此的天经地义。 「轩辕媛阿……你到底对我下了什么蛊?」少年半成熟半稚嫩的脸不佈满了不解和疑惑,最后转为了坚定,「若不去,我就不是薛璟!」 他立马起身,带上必须的东西,包括叶梓给她的那两个锦囊,虽然他不是很想带着,但……他嚥下口水,以防万一还是带吧。 他的动作很快,一眨眼的时间就到大门的上空,然后仅凭着依稀的记忆,往严府的方向过去,那轻功,简直了。 或许是运气好,薛璟他在进到府里后没碰上任何的阻扰,更诡异的是他几乎马上就找到了轩辕媛在的那个厢房,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明明知道有问题他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屋内是预料中的漆黑一片,没有点上蜡烛的房里,只有从窗子斜斜射入的月光,让薛璟能隐约看到蜷曲在床上的小身子,令人心疼的动作。 他刻意放轻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向她,他不经意看到她床边装饰的雕刻,精美又奢华,可想而知帮她准备房间的人对她有多重视,用最高级的木做成的床、使用昂贵的绢帛製成的床帘,连身上盖的都是蚕丝织成的棉被,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美好,但……薛璟痛苦的闭上双眼,她脚腕上扣住的那是什么? 一个铁製的桎梏,扯不断的锁链…… 似有察觉,床上的人儿动了动,爬起身,转身看清站在床边的是谁后,第一反应不是惊讶的睁大双眼,而是遮掩似的将脚缩进被子里,她的行为无疑是打垮薛璟最后的冷静,「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那声音犹如哽咽。 轩辕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将身子不断往内缩,做出保护自己的样子,「你、快走……我求你了……」 「你不跟我走吗?」 「你懂的……我啊……大抵是走不了了……」轩辕媛悲伤的眼神感染了薛璟,鼻头一酸,薛璟知道,他已经湿了眼眶。 「我会让你出去的,外头还有那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的,你再等等我、等等我……」到了最后已经像是薛璟在恳求她了,那么的努力,只求她给个回覆。 轩辕媛她没有破坏薛璟的希望,她伸出小小的手,轻轻抚上薛璟之前被自己已利刃刺穿的腰部,用最好听的语调说着最令人绝望的话:「好……」她说出了明知道不可能实现的字句。 「还疼吗?」她轻声的问。 薛璟扯出笑容,「……这种小伤,从来没有疼过好嘛……」 她笑了,真心的笑意传到了她的眼睛,可爱的小酒窝狠狠扎痛了薛璟,她声音清脆:「嗯,那就好!」 薛璟没有再质问轩辕媛靠近叶嫣然她们的目的,而轩辕媛也没有奇怪薛璟对她的好,因为都懂,所以没有特地说出,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 3-8 至死方休 薛璟半跪在她的床边,努力想将那条锁链给扯断,无奈这不知是用何种材料所製,他用尽全力却还是未将它给破坏半分,抿了抿唇他不禁恼道:「到底是谁……」 对于薛璟所做的一切,轩辕媛彷若未闻,纤细的手覆盖住另一隻白皙的手,自顾自说:「球球……我可能是个杀人兇手,跟我接触过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一张苍老的脸庞突地闯入薛璟脑内,他面色一白,极为无力的反驳:「说什么傻话!那都是……对、只是巧合!」 「世上哪里来那么多巧合?我只是被一个恶鬼所缠上的另一个恶鬼罢了,若不是遇上我,他们就不会丧失性命,要不是我为了自身的自由,一次次的逃出他们就不会因与我交好而死!是我断送了他们的未来……」 薛璟以为她哭了,可是没有,她只是说话有些哽咽,情绪有些低落,她没有哭,可脸色难看的让旁人想哭。 「我遇到你了……如今我还在你的面前。」意思便是,即使遇上了她,他还活的好好的。 轩辕媛摇着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若那时我不亲手伤了你,你现在还有性命可言?所有与我亲近的人不论是好、是坏在他眼中就是该死。」 他们在打着谜哑,谁都不愿说破,其实薛璟隐约猜得到轩辕媛所说之人是谁,但他不能明白的是,那人对她的执着,为何有着至死方休的之感。 谁也没想到这有些令人窒息的氛围,是被另一个人给打破的。 一阵不算快也不算慢的走路声响,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特别突兀,从远到近的步伐让房内的两人都绷紧神经,明显的听的出来他是在往这个方向走来。 当下轩辕媛在门还未打开之前就挡在了薛璟身前,将他给护在身后,语气有些强硬:「笨蛋!还不快走!」 要走?谈何容易?更何况他也未曾动过要走的念头,薛璟拍拍她的头,从她的身后轻轻将她整个人抱起,放在了身后,「乖点,别乱动,小恶鬼,我来帮你从大恶鬼的世界离开……可好?」 不待她的回覆,薛璟迅速的打开了叶梓给他的青色锦囊,用来保命的那个,里头放了一张纸条和一颗药丸及一罐膏状药膏,纸条上娟秀的字写着——不要让他看见你。 薛璟几乎是在当下就明白了她字句的意思,因为他同时想起轩辕锐的计画,他还没愚笨到要毁了整个大局,他当机立断将那粒药丸给吞下,可这样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些时间……「轩辕媛,帮我拖延一些时间!」 轩辕媛虽然不甚了解,但还是点头答应,只见她将薛璟给推到床内自己躺在了床沿,翻身的同时将两人一同用被子给盖好,「你等等别出声,不过总是没法瞒太久,从他进来到点灯的这段时间内,你自己好好运用!」 「行……」闷在里的薛璟声音不太清楚,况且里头的热度加上紧张使得他脑袋变得有点混沌,他逼着自己集中精神,打开药罐开始抹在脸上,过程中他其实有点心虚,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用易容膏这玩意儿…… 半晌,方纔的药丸起了药效,自喉咙深处逐渐传来灼热感,同时间也伴随着易容膏的影响,薛璟整个脸上都是被拧开又揉搓的感受,痛的他忍不住瑟瑟发抖,虽然已经极力克制颤抖,但仍是被距离他很近的轩辕媛发现,她冰凉的小手抚着他的脸庞,嘴里不断说着:「对不住……对不住……」 薛璟想开口说没事的,但无奈喉咙的痛感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只好下意思主动的往她的手靠近,更加的蹭了蹭,嘴里无声的说——好舒服…… 又冰又冷,却又让人捨不得离去,她的冰冷正好解了他脸上的热。 -- 3-9 戏精 原本就已经打开半扇门的严縶当然是立马就知道房里有外人,可是他仍是笑脸盈盈,刻意将声调提高,深怕里面的人听不清似的说:「小媛儿……我进来了哦!」 听到那仿若来自地府的声音,不可避免的轩辕媛身子一僵,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她悄悄的用身子护住了在被窝里的薛璟,更甚的用双手抱住他的肩。 薛璟内心被她的举动给弄的软的一塌糊涂,很想很想就这样被她给抱着,不再管那些讨人厌的事,可是,不行的,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严縶如轩辕媛所预料,将烛台给点亮,柔黄的光线一瞬就充盈了整个房间,他似笑非笑看着床上的人儿,「媛儿有朋友来找你吗?怎么让人家躲着呢?憋坏了可不好。」薛璟再怎么样,也是满十六岁的少年,身子躲在轩辕媛被窝中,如何不被发现?光是那棉被不自然的弧度就足以让人怀疑。 索性薛璟也没有真要躲的意思,暗暗的咳了两声,发现已经全然是属于女性的声调,他才出声:「身为君子这么晚还出现在未出嫁女子的闺房才是不妥吧?」他边说边掀开被子,未束起的墨色青丝如瀑布撒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薛璟将自己脱到只剩下白色褻衣褻裤。 只能说薛璟确实挺聪明的,知道一张女人的脸上不适合有属于男人的衣裳,索性就将外衣脱了,怕男子的发型样式被看出,头发也不束,后背长度的发有技巧的遮住脖颈上属于男子的象徵,如今的薛璟毫无死角,美的不可方物。 不忍直视轩辕媛复杂的神色,薛璟偏过头拨弄着颊边发丝,娇嫩的声音说:「你这登徒子!有你这么看人的吗?嗯?」暗示兼威胁的想让严縶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离开,只是那个娇媚的尾音,搞得轩辕媛特别想打人。 她花了好些时间才接受眼前这个妖精就是薛璟本人,操……她暗骂着,才多久的时间阿?怎么就换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简直可以跟狐狸精一拼高下了…… 连声音都让人听的脸红心跳娇,酥的不行。 就算事后薛璟告诉她其实只是情急之下随便捏成的脸,轩辕媛依然表示:骗鬼去吧!薛璟只能百口莫辩:我明明说的是真的! 提醒一下,严縶不是一般的变态,他是特别的变态!比如现下薛璟一个女人出现在这里怎么看怎么可疑,他还是能够不在乎这些,勾起他的下巴,就是一句:「爷缺个暖床的,瞧你连衣服都脱好了呢……等着宠幸?嗯?」 嗯你妹! 薛璟就着他伸过来的手,狠狠打掉!打完后看着眼前的人笑的狡诈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要完,马上亡羊补牢的挣扎,忍着噁心的情绪,他温柔的抬起严縶明显有红肿的手,装作强忍不捨的温柔语气:「怎么会这么红?我吹吹哦,我娘亲说吹吹就不会痛了……」薛璟还真的装模作样的吹了几下。 轩辕媛在旁边简直看傻了眼,若不是地点不适合,她好想为薛璟演技起立鼓掌,薛璟你个戏精! 不过嘴角的笑洩漏了她真正的心情,已经很久了,自从回到这个严府她总是压抑着自己,渐渐的连笑都快忘了,不过看着被薛璟戏耍的严縶她的内心真的有说不出的愉快,想着想着她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这银铃般的笑声,引走了原本暗自较劲的两人的注意,严縶看着她的笑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在内心里爆炸,多少年了?她的笑容明明在从前是只对自己展露的,可他却失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快忘了,她原先是会笑的…… 而薛璟听着她的笑声、望着她的笑顏,心却有了痛感,一丝一丝的痛,痛的想笑又想哭,想拥人入怀但无从下手,心想着是不是只要自己一抱,她就会被吓的不再笑呢? 两个男人,都格外珍惜她的一切,害怕一个举动,就惊了她,突然的和平相处,也只是为了守护一人的笑,傻,又痴。 他严縶,是。 他薛璟,亦是。 -- 3-10 求而不得 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轩辕媛当然感受到了,回过神来就被两双眼睛给盯着看,她觉得其实挺不舒服的,尤其他们的眼神,传达出的意义让她不想去细想,下意识的就逃避,可严縶看出她的想法早一步牵制住她的手,「你躲什么?」 轩辕媛不给面子的甩开,「就躲你这个变态!」 薛璟幸灾乐祸的牵过她的手,附和着:「对对,别理这个变态……」 啪!响亮的一声,薛璟的手被打红,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 轩辕媛语中透着嫌弃,「他是变态,你也差不了多少。」 扎心了……薛璟撇撇嘴,面容犹见我怜,明亮的一双眼眸竟然还打上了一层水雾,轩辕媛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就有了愧疚感,正想要口头安慰两句,严縶就不甘寂寞的说话了:「轩辕媛……我记得我说过了,不论男女,靠近你就是死路一条。」 ……你认真了严縶,轩辕媛冒汗的看着散发杀气的某人。 「哦?你的意思是想杀了我?」不仅言语上的挑衅,他还刻意将轩辕媛整个人都抱在怀中,一脸你拿我怎么着的模样。 ……薛璟你他妈又搞事! 轩辕媛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他们怎么一个比一个不受控制阿!她试着推开薛璟,却发现薛璟看是没有出力,实则将她困的死牢。 另一边,光是释放杀气已经不能满足严縶了,没有任何预兆他把放在腰侧的佩剑拔出,泠烈的剑风划过,薛璟颊边转眼间就出现血痕,但严縶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手一举又是一剑落下,这次流血的是薛璟的额头。 「够了!」轩辕媛大声制止严縶,她知道严縶想要折磨他们,才每一剑都避开要害,又每每见血,双唇发白,她颤着声音:「你、你不要这样……」 然而她的字句并没有起到作用,更因为她的维护,让严縶眼中的怒意更甚,他的声音如寒冬腊月,冰冷的让人想远离,他说:「媛儿,你越是在意,我越是想要他死,我以为很早以前你就该知道了,不是吗?」然后薛璟的脖颈再度有温热的液体淌出,这次离他的动脉不到一寸。 「下一剑,你就必须死在这里。」没有起伏的声调,像在说的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话。 薛璟不想理会他,可是轩辕媛被他影响的太深,几个动作和话语,她就被吓到的无法动弹,抱住她的薛璟非常明白她的状况有多不好,他的身上多一道伤口,轩辕媛的神情便黯然一分。 他无法坐视不管,「严縶是吧?你这样有意思吗?你以为杀了所有她所在意的人,她就会靠近你吗?我原先以为你可能有感受到,没想到你是如此的愚蠢!」薛璟松开轩辕媛,从床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严縶,「你没发觉她离你越来越远吗?」 期间几个剑气不由分说的自四面八方对着薛璟而去,薛璟有些吃力的躲着,他对着严縶还是不够有胜算,光是内力就差上他不只一点,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等他走到严縶面前,他的白色褻衣那里还是完整的?破烂不堪又沾满鲜血。 薛璟吐着鲜血,邪媚一笑,气吐如兰的凑着严縶的耳边道:「……求而不得……真难看……呵、呵呵……」 -- 3-11 梦境 薛璟承认他是真的想要嘲讽严縶,他设想过他许多种的反应,但他没有猜到他会无动于衷到如此,对此薛璟不是很满意,他以为这样的话对严縶来说是最讽刺的。 过没多久他就知道严縶其实并非没有受到影响,因为他的手顺势一揽,薛璟就被迫与他近距离接触,他比薛璟高了一颗头,以至于这种姿势下变成薛璟依偎在他胸膛的诡异画面,本能的想推开他,这时却诡异的感到严縶的手摸上他的腰,然后准确无误的停在了……轩辕媛曾经亲手拿刀刺进的部位。 「拙劣的演技、不够成熟的行为,你,从一开始就没被我放在眼里,真亏你有勇气在我面前说『求而不得』,你忘了最后她是回到谁的身边吗?」怕对薛璟造成的伤害不够,他又多补了一句,「被丢下的薛璟先生。」 薛璟瞬间脸色惨白,血色一一退去,他自认为自己应该是没有破绽的,可是为何严縶还是能看出他原先的面目?「你……怎么发现的?」 「我说了,一开始,至于怎么发现的?对于失败的人有必要解释吗?」语落,严縶不屑的将他推开,力到上完全没有留情,薛璟一个踉蹌就狼狈的跌坐在地,轩辕媛瞧见了紧张的唤,「球球!」 严縶可听不得她这样亲暱的叫着别人,咻——这次可不再只是剑气,而是剑身直接插入薛璟的肩膀上,严縶下手没有犹豫,入剑三分且伤口深可见骨,薛璟痛的呻吟一声,轩辕媛整颗心都被提起,被锁链限制的双脚连离开床上都做不到,最想让她遗忘的记忆此时毫不客气全部涌上她的眼前。 初次交到的好友惨死、好心收留她的大爷大娘身首异处、回来前遇到的老爷爷全府不留活口、连薛璟都是被自己亲自给伤害的,轩辕媛眼眶一红对着严縶哭着说:「你……求你了……让他走吧……」 薛璟忍着身上的痛,几乎是用爬的想过去轩辕媛的身边,被活生生剥皮般的痛楚让他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乱的慌,他想跟她说没关係,让她不要再求严縶那种人,可当他要开口时,严縶那个疯子已经被轩辕媛的举动刺激的失去理智,一剑一隻脚,虽然错开了经脉,但依旧刺穿了薛璟整个小腿,血液如水喷洒在地面,看了怵目惊心,薛璟发现他连爬过去的力气都没了。 失血过多,他的身体逐渐冰冷,没有处理好的伤口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发炎而引起发烧,他身旁没有了亲人,有的只是想致他于死地的严縶,跟被困住的轩辕媛,他头一次发现,原来死亡离自己如此的接近。 视线慢慢的模糊,连意识都在消散,他的耳边似乎有轩辕媛的尖叫哭喊,也有严縶的疯狂大笑,但他无法辨认真假了,虚虚实实记忆到最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想家了,与世无争的药谷,满山的药草和他的亲人……他都好想、好想…… 他的声音虚弱且微小,除了薛璟自己没有人听到他在昏过去前说了什么,等他完全没了意识,严縶才看到这个令他恨不得杀了的人,嘴里擒着的是一抹笑。 薛璟的梦境中他回到了药谷,带着轩辕媛一起——爹、娘……您们看……我将圆圆那个野丫头给带回来了…… -- 4-1 老变态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迫使薛璟挣扎的睁开眼,这次比上一次的刀伤还要痛上好几分,他醒过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竟然没死,然后看到在他身旁脸色难看到堪比阎王的娘亲,他顿时很想哭。 慕容婧看到儿子泪满盈眶的模样,心一下就软了,原本想教训人的话都吞了回去,摸着他的小脸蛋,心疼的说:「怎么哭了?疼的?」 薛璟委屈的嘴一瘪:「不,吓的。」娘亲太温柔好可怕阿,呜呜…… 「老娘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省着整天心理不舒服!」 「婧儿冷静!」薛璟爹为了家里这根独苗也是操碎了心。 「你就惯着他!」慕容婧简直要被他们这对父子气疯,「你们就是想气死我!」 薛昶谚温柔的揉着她的肩,「我是怕你被气坏了,行了不要理他,要不是他还有传宗接代的使命,我就替你打他,打个半死不活给你解解气,好了好了我们去找闺女洗洗眼,别管这个臭小子,别气了,嗯?」说完还当着儿子的面一下一下的吻着慕容婧的发,安抚着。 薛璟:……好气哦:) 「我真的不是你们外面捡的吗?」薛璟看着眼前旁若无人恩爱万分的父母,想死的心都有了。 慕容婧瞪着他,「胡说什么!不是亲生的真让你死在外头就好!还把你接回来做什么!碍眼吗?」 薛璟哏着一口血,不知道该不该吐出来。 「薛璟你再休息一会儿,我等等让甜甜进来看你、你以后少说几句,让你娘气着了……」薛昶谚隐去后半段话,又看了儿子一眼,扶着慕容婧的腰出去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真如他们所说,一个小姑娘蹦噠的进来,看着薛璟就是一口一个的哥,薛璟见着有半年没见的妹妹,格外想念,不顾身上的伤就想起来抱抱她,结果悲剧的扯到伤口,痛不欲生,还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感受那种痛。 怕甜甜伤心,薛璟忍着痛,面上是看不出一丝不适,语气轻柔的说:「甜甜阿,来,让我看看你。」甜甜很乖巧的小跑步到薛璟的床边,稚嫩的声说:「哥,我可想你拉,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呢?」 「你怎么没把圆圆带回来?那个死没良心的丫头!说好要留下来给我作伴的,全是誆我的!说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害我伤心了好几日,你也走了之后谷里更安静了,你都不知道我……」甜甜一股劲的说着,也没发觉薛璟面上有些微的变化,那一瞬间的黯然又立刻回覆的原貌,像从未发生般。 薛璟想说话,却发现嗓子乾涩的很,他无奈的笑着,对着甜甜比着桌上的茶杯,一点就通的甜甜立马去帮哥哥装茶,可是碍于身高的限制,她只能勉强倒半杯的茶,她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乖巧的捧过去给了薛璟,「哥,喝茶。」 接过水杯,薛璟仰头喝下,被滋润的喉间舒适的让他舒张眉头,「谢谢。」 「不客气!」小姑娘对自己有帮上忙这件事感到很高兴,笑的像朵小花似的,模样可爱惨了。 他原本还想跟甜甜说说话,结果门板被人敲了两声,薛璟抬头看见来人,下意识就想把甜甜藏起来,奈何身子不允许他只好作罢,苦笑的对着他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三王爷殿下?」 轩辕鋝环抱双手,倚靠在门扉,剑眉微挑,低着嗓音说:「……没有妹妹?」说完还看了眼甜甜,满眼惊艷。 「老变态,滚!」薛璟差点把手里的杯子丢过去。 -- 4-2 来者是客 「哥?你不能这样的,来着者是客。」甜甜懂事的对着薛璟说。 薛璟一时无法接受,满脸震惊,「甜、甜甜你不要跟哥哥说你喜欢他阿,哥哥不同意!」 甜甜想了想,拍拍薛璟的肩,「哥,我不喜欢这种的,放心吧!」 薛璟暂时将提着的心放下,可还是皱眉,「那你喜欢哪一种的阿?」 甜甜她甜甜的一笑,可爱的梨涡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两边,说:「年轻一点噠!」 轩辕鋝:……二十五很老吗? 薛璟一下就开心了,揉着甜甜的脸不撒手,「我的妹妹真聪明,你就值得更好噠!」 轩辕鋝:……王爷还不够好吗? 两兄妹又开始说笑,被忽视彻底的轩辕鋝,咳了两声,求求存在感,「咳、咳咳,球球该谈谈正事了……」 薛璟勉为其难的看了他一眼,「嗯……你说吧……」 「你把我的事搞砸了,这件事你要怎么说?离严縶生辰只剩三个月,你觉得你还有办法遵守你的承诺?」他顿了下,又接着说:「你睡了有一天一夜,可能不知道,容我提醒你一下,你的腿虽没伤到经脉,可要復原也不是短短几月能好的,你这样,要怎么舞?」 薛璟起初只有觉得这些话有种熟悉的感觉,后来听完他说的,忍不住沉默了,他想了片刻突然有些激动的说:「这次是我错了!但是你还是不能动她!」 看着大有要下来跟他理论一番的薛璟,轩辕鋝表示很头痛,「行了行了,你冷静点,我答应你不会动她就真的不会,你赶快把手放下,你妹要被你吓死了。」 甜甜看到薛璟突然激动起来是有点愣住,可说到被吓到倒还不至于,只是表情呆滞的容易让人误会想错。 之后甜甜听了薛璟的解释,仍是一知半解,不过也不勉强她懂,毕竟她从小在药谷长大,涉世未深。 就在轩辕鋝和薛璟讨论要怎么改变计划的时候,甜甜踱步到轩辕鋝面前,纤纤玉手指着自己,悦耳的嗓音问:「王爷殿下,我不可以代替哥哥吗?」 一句话而已,让轩辕鋝重新认真的打量了一番甜甜,她虽比不过幼年时的薛璟,可容貌也是了不得的了,然后他又想起严府那条被当童养媳养大的「鱼」,他突然觉得其实甜甜也是不错的人选,但…… 「不行!」薛璟又激动了,对于把妹妹推入火坑这种事,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光是想想他就冷汗直流,他都不同意,更遑论爹娘会答应。 轩辕鋝有些冷漠的注视着薛璟,语气不甚和缓:「你有想过你现在的拒绝会为你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吗?孰轻孰重我希望你自己能够分辨,我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不管最后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希望你对的起你自己。」 轩辕鋝走后,薛璟陷入一阵沉默,甜甜担心的握住他的手,「哥,我不怕,是我自己愿意的!圆圆是为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薛璟无奈的摸着她的头顶,「傻孩子,你什么都不明白,你这样太莽撞又危险,况且爹娘不会同意的……」 甜甜眼睛一闪,「只要爹娘同意就行了?」 「欸?也不是,不过也行拉,反正他们绝对不会答应的。」薛璟知道父母是断不可能同意等,才松口这么对甜甜说,至少他对父母还是有信任的。 「那你等着,我去跟他们说!」说着她就如一阵风走了,连薛璟的话都没听完。 薛璟看着床顶,小声的叹口气:「唉,他们答应的话,我也不会的答应的,傻孩子阿……」 -- 4-3 深藏不露 从吵杂到完全的寂静,只不过是短短的一时半刻,薛璟看上去却有点难接受,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一直在等着独自一人的时候,因为他需要静静的的想想。 他醒来之后,有很多人来到他的面前,比如:爹娘、甜甜、轩辕鋝,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他到底是怎么从严縶的手下死里逃生的,一个个都……四两拨千斤,他们不说,他也不问,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从他们嘴里,什么都问不到。 对于严縶的疯癲,薛璟体悟很深,毕竟被人当作螻蚁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全身手下的痛楚都在提醒他,薛璟是一个手下败将,在严縶的面前就如同螻蚁一般的弱小。 想要变强的念头不是第一次出现,可哪有一次是如此的强烈?薛璟突然很厌恶幼时的自己,明明比任何人都有更好的优势,却从没好好把握,在练武时能偷懒就偷懒,有一个号称天下第一的祖父,他却还是弱的比不上严縶一根手指,严縶甚至还用这种方式玩弄自己,连反抗都做不到自己真的很没用。 所有人绝口不提,不代表自己蠢到不明白这是他们难得的体贴,可轩辕媛还在里面阿,还在被当金丝雀一样囚禁着,没有自由,所有的奢华都是一种讽刺,如果可以,薛璟情愿自己是被关的那个人。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原本唯一的机会也被自己的一时衝动给全盘打乱,他现下是连严縶的毛发都碰不得的状况。 薛璟躺在床上瞪着床板两眼发直,心里涌上的思绪没有断过,他不断的想,要如何才能救出她?又要如何保证严縶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除了要先变强之外,他还需要一个身份,一个有权有势至少能够和严縶平起平坐的身份,可他要怎么去得到呢? 满脑子都是一些事情,搞得薛璟根本无法好好养伤,结果一想外头的太阳就落下了,慕容婧将晚膳拿进来,又替他铺张了一下,才将烛台点燃,走了出去。 薛璟意外于她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甚至做好会被骂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她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是爹亲说了什么吗?可是不对阿!依照爹亲的尿性,怎么可能帮他,一定会多说几句他不好的话来让娘开心阿?还是甜甜帮他说话了?也不对……等等!薛璟突然一惊,他突然想到甜甜是想要代替他去严府当诱饵的,越想越害怕,该不会…… 娘他们该不会是不小心答应了吧?所以才会苦恼到不想对自己说教,想着要怎么做到将话收回,好让甜甜打消念头。 只能说薛璟的感觉很敏锐,因为甜甜在慕容婧走后没多久带着灿烂的笑容,踏着愉悦的脚步走到薛璟面前,说:「哥,爹娘答应了!」 ……他回家,甜甜也没这样笑过,薛璟立马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爹娘也太太太不靠谱了吧! 也许甜甜才是最深藏不露的人,她到底是怎么让爱女如命的两人肯首去当诱饵的? 答案,只有甜甜知道了。 -- 4-4 怨他 冷眼看着讨论的热烈的两人,薛璟只觉得头一阵的痛,他真的非常的不能接受及无法理解:「那个……能不能让我说句话?」 然而轩辕鋝没有理他,更过分的是、甜甜也没有理他。 薛璟觉得不好了,他有些阴沉的开口,「你们、真的不听我说话?」 那两人终于察觉到薛璟的情绪不对,先有动作的是甜甜,她心里还是向着从小疼她的哥哥的,有些讨好意味的伏在薛璟腿上,她说:「哥你想说什么呀?你说唄,我特别想听!」 ……最好!你刚刚做的可不是这样! 薛璟无奈的用手戳着她的脑袋瓜子,「你阿!才几岁而已,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女娃,是要怎么代替我?」 一旁轩辕鋝不嫌事小的开口了,「其实你真的太小看令妹了,我想你可能不太清楚一件事,不过无妨,本王可以说给你知道。」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他缓缓的说:「首先,那女孩是被他给养大的,也许现在他们处的不好,但是你想,一开始他对她不好吗?不,他对她非常好,简直是当闺女在养了,当时在整个城里,谁不知道严縶大少爷会亲自去帮那女孩买衣裳、挑饰品?」 轩辕鋝突然将身子往薛璟那边顷向,他刻意用凉薄的声调说:「本王问你……三四岁的女娃哪里有办法看出一个人对她是不是真心的?只要有人对她好,她自然对那个人掏心掏肺,她对他,也是真的好。」 薛璟不自觉的抿紧唇,他突然想起轩辕媛那被精挑细选过的床帐还有所有她房里能见到的各种价值不斐古董和名画。 看着薛璟黑下的脸色,轩辕鋝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然后又接着说下去:「再者……你觉得严縶不会想念过去他的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模样吗?那一心一意只信任他一人的模样,你确定他不会留恋?」 薛璟知道轩辕鋝说的都对,说不定让甜甜刻意模仿乖巧懂事的轩辕媛,更容易将严縶的心绪打乱,明眼人都看的出,严縶对于轩辕媛有多喜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在长大后也依然不放手,用监禁的方式想困住她,不让她离开, 床上的人不作声,坐在椅上的人也按兵不动,唯有甜甜,半懂半懵的问:「哥,你是不是不高兴阿?」单纯的她,只是觉得哥哥突然情绪变得很低落。 嘴一撇,薛璟摸着她的头,说:「对呀……所以甜甜你还是别去了吧,我会很担心你……」 眼见薛璟又想劝退她,甜甜把头缩回去,闷着声音说话:「……薛璟是笨蛋……可我不是……」 声音虽小,但听的一清二楚的薛璟:……他这是被亲妹给嫌弃了吗? 轩辕鋝带着兴味的眼光看着他们俩,他一乐,脱口就说:「球球阿,我看你也不要挣扎了,反正事已成定局,你就安心的默许了吧!」 默许你妹!糟糕,骂到轩辕媛了……薛璟在心里小声的跟她道了歉。 「真搞不懂你纠结的点在哪儿?我可以保证让令妹毫发无伤的归来,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薛璟睨视他,冷冷淡淡的问:「不想让至亲有受到危险的任何一个机会,这种心情你能够体会吗?」怕是不能吧?末几个字薛璟没说出,却不代表轩辕鋝无法从他面上读出。 说实话,轩辕鋝有些生气,怒意却不知道从何而来,他能够理解薛璟的质疑,因为他也认为自己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他……并不是会草芥人命的人…… 「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会枉顾他人性命之人?」话中二分失望,二分难过,而剩下的六分……全是苦涩。 「过了!」甜甜突然出声,「哥这是你的不对,你要道歉!」说话的同时小脸竟有些正气凛然。 咬紧嘴里的肉,薛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就是不愿开口道歉,明知道自己可能伤了人,他却不想做些什么,整个脑中闪过的都是哭泣的轩辕媛的面容。 长久的僵持不下后,轩辕鋝摸摸甜甜的头,安抚的一笑,瞧也不瞧薛璟一眼,走出那压抑的空间。 甜甜对于始终不说话的薛璟也感到有些失望,最后丢下了他,跟上轩辕鋝的脚步,想着多少替自己的哥哥安慰他。 当外头的天全被染黑之后,薛璟才逐渐的想通,握紧的拳头在松开后,又缓缓捲缩,直到骨节发白,也不见他放松力道。 原来对于可能知道所有一切真相却袖手旁观的轩辕鋝,他心里是怨的,替不敢喊轩辕鋝一声哥哥的轩辕媛感到万分不值,越是真相大白他越是痛苦,内心深处的天秤早已往轩辕媛无条件的倾斜。 当他一步一步的知道轩辕媛从前过的有多不堪的同时,他对轩辕鋝所有的想法就全成了厌恶,以往的嬉戏打闹光是想到,连身子都会不自主因噁心而颤抖。 是有些过了,可是薛璟却觉得还不够。 他猜想,他的心,可能早被“怨”给蒙蔽了一切。 -- 4-5 死士 料想甜甜不会听他的劝,可薛璟真没想到,一夜过后等他稍稍有悔意想道歉时,那两人早就离开了药谷,连封信都没留下。 乍闻这个消息时,薛璟是有些错愕的,呆愣愣地望着跟他传递这件事的慕蓉稜,活像一个傻子般,被他娘巴了几下头才慢慢缓过神来,才不可置信的说:「你们两老就、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对于爱女成痴的薛家夫妇来说这简直太过反常,薛璟百思不得其解。 慕蓉稜像是被人戳到痛处,「还用你说,闭嘴!」不满的又打了他一下,疼的薛璟嘶了声,薛璟认为也许该跟父母亲好好谈谈他是不是亲生的、这件他怀疑许久的事。 知子莫如母,知道他又再乱想一些大逆不道的,慕蓉稜没忍住,又打了他的头,薛璟反映大的咧,摸着头委屈的说:「娘!我会被打傻的…….」 「正好,看看能不能反而变聪明点,本来就是个傻的了,多打打或许就好了呢?」 ……?他绝对是路上捡的吧? 「不要废话了,至多再让你休息个几日,伤没好你也必须给我下山!」慕蓉稜不想跟他再贫,直接切入正点,「其实你的伤病没有外表那样严重,是我和你外祖母刻意包扎成这重伤的模样,不过当然是有理由的,那时你被轩辕鋢的下属带回来时,那样子……嘖!真的像个死人似的,满身的血哗啦啦不要命的流,你也真是命大、呵……」 眼看慕蓉稜阴阳怪气起来,薛璟赶紧转移话题,「之后呢?为甚么要刻意将我偽装成这样?」虽说是被夸大处理,可全身的痛感是真的呀。 斜昵他一眼,慕蓉稜也没咬着事不放,「我和你祖母大致把你身上的伤处理后,正要开始看看你五脏六腑是否有伤及,外面就打起来了,严家那疯子可没打算放过你,都追到这里来,还一次派了数十名死士,就是想要你死个乾净,若不是轩辕鋢带来的手下实力也不错,依我看我们可以全家人陪你一起下去了,正好来世继续当家人啊,呵……」 他真的受不了母亲那要笑不笑的神情,放过他吧,好痛苦。 「我想你大概也差不多猜到了,为了防止某疯子一再的骚扰,我让你爹留了一个死士的活口,把他打给半残再将他的命吊着,有技巧性地让他有自己是奋力在我们手下逃出的错觉,然后又让他『无意中』瞥见你虽然被处理过但仍然活不了多久的模样,他才能将你快死的消息带回去给严疯子。」 和自己猜测的不相差多远,薛璟点点头,可是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娘,都说其实没有伤得很严重,可是我怎么感觉我全身上下快痛死了?」 慕蓉稜彷彿不能相信他竟然会问这种话,语带嘲讽地说:「是我用的,在你所有的伤处撒了会让人痛不欲生的药粉,效用越好就会越痛,原先是娘专门做出来折磨爹的,被我借来给你用。」 「……为甚么?」很痛的啊!薛璟泪目。 恨铁不成钢的,慕蓉稜受不了手痒,边打薛璟的头边说:「难不成要让那位死士看着你一脸安详的样子,明目张胆的暗示他『哟!快看喔~薛璟根本伤的不严重,赶快去回去跟你主人说再多派几个人来,肯定可以让他死得更快!』别再犯傻了,啊哟!傻儿子阿……」 被打得一脸朦样的薛璟,「……?????????」 虽然娘亲的解释他听得懂,可是为甚么要一直打他?真、的、很、痛、啊! -- 4-6 梦里的景象挥之不去--满地鲜血、残破的白衣、绝艷的容顏以及最后不堪倒下的身影…… 「不──!薛璟!」轩辕媛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她不断用力的吸气再重重地吐出,如此重复几次她才能慢慢从那种要命的窒息感中调节过来,搓着自己的臂腕,她小声喃喃:「没事的、没事的…...他被『他』救走了……没事了轩辕媛…….」 那天,就在薛璟倒下昏迷后,杀红眼的严縶是想再给他最后一剑的,谁知在他暗暗发力之时,轩辕鋢带着十几名手下衝了进来,几人很快地就将严縶给制伏在地,然后轩辕媛看着那人一身奢华锦衣却不嫌脏污轻柔地将薛璟打横抱起,更俯下尊贵的身,捡起薛璟落在轩辕媛床上的外袍,而后将它覆在他破烂不堪的褻衣上,轩辕媛离他们不是很远,所以她记得很清楚,那人看向怀中之人时眼神中包含的复杂感情,有不捨、怜惜和宠……爱。 仅此一眼,轩辕媛再怎么青涩懵懂,也知道了那代表了多少意涵,当时的严縶就算被制住也不会轻易放过没有断气的薛璟,被牵制住的身子愤愤抵抗,可,轩辕鋢几句话,他便不再有动作。 那时轩辕鋢只是用冷淡的语气说:「本王看不见时你做的事就全当作没发生过,可眼下……你想对本王的人做什么?严縶,分清你自己的本分,不该做的事、不该碰的人,你最好也只是想想便罢!」他说完,走地多瀟洒,对于严縶他更是不屑一顾,这么骄傲的人啊,他的卑微又只会展现在谁的面前? 轩辕鋢他说:「本王的人」轩辕媛猜到了,可被惦记着的那人,却毫无所觉。 严縶的身分比轩辕鋢卑微,所以他即使恨不得一刀杀了他,最后也只能咬着牙放下手上兵器,看着牵动轩辕媛一顰一笑的薛璟就这样被人救走,不得发洩的杀慾使得他气血心涌,一口血直直喷在地上,染红的双目直直盯着轩辕鋢离开的方向,他恨透被人瞧不起的滋味,现今他更确定他对于那个位置的志在必得,严縶转过头看向哭得泣不成声的轩辕媛,压下了所有的心疼,狠狠地笑了,多不甘,笑地就多愉悦。 只可惜他的所有喜怒哀乐,早就再也不会对于轩辕媛的情绪造成任何的波澜,他的一切,她早已屏弃。 那一夜的混乱,经过几日的如今,彷彿从未发生过,被清扫乾净的地面没了斑斑血跡,连令人不适的腥味也散的一乾二净,有时轩辕媛也会怀疑,或许那晚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可是那日之后的梦饜又夜夜折磨着她,说是假,她自己第一个不信。 轩辕媛没有起身,而是躺在床上看着床板任思绪如万马奔腾肆意乱窜,对于一次次因她受伤的薛璟,轩辕媛已分不清自身的感情是否出于内疚还是心疼,但至少她明白,这世上唯有他一人,她就是死也不能辜负,他……让她知道原来还是有人愿意为了她不顾一切。 ——君心给吾心,君之心,吾去命亦不可负。 -- 4-7 小老虎 「王爷,你要带我去哪里?」软嚅的声问着,小小人儿趴在马车窗边,用后脑杓对着轩辕鋢,以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我还未和娘亲爹亲说,你就把我带走,他们会担心的……」 轩辕鋢好笑的看着小女娃,大手拍拍她的头,揶揄说:「是谁跟本王说要偷偷走的?难道不是你吗?嗯?薛恬然?」自从知道甜甜的大名后,这还是他头次这么唤她。 甜甜没有受到他言语上的影响,固执地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嘟噥说:「我明明只有说不让哥知道……」 被她的孩子气感染,轩辕鋢忍不住想逗逗她,轻轻扯了女孩绑高的发,假装严肃的说:「大胆!王爷做的事岂是你可以质疑的!」 他突如起来提高的音调吓的甜甜肩颈一抖,而后她可怜巴巴的回头,小声地说:「不带这样吓人的……」 她委屈的神色让轩辕鋢一楞,故作镇定不让神情有所改变,可内心的波澜却不小,很像、太像了,一举一动都像儿时的薛璟,但……终究不是他,垂下富含太多复杂情感的双目,轩辕鋢暗嘲自己不够淡定,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后,扬起最熟练的笑,温柔的对着甜甜说:「你也不要闹脾气了,其实我……」 「别笑,好假……」不想伤害自己的眼睛,诚实的小女孩不再理身后之人,继续看着马车外的景色,她喜孜孜想,这可是她自出生后第一次下山呢! ……轩辕鋢话还未说就被甜甜打断,已经不是很开心了,之后甜甜说的话更让他脸色阴霾。 ……好假? 很、好!他这次不再刻意放轻动作,狠狠地扯了扯甜甜的发,惹得甜甜转头对他怒目横眉气,气呼呼的样子很成功的让轩辕鋢怒气消散了些,可还是觉得不舒爽,作恶的手又伸出一隻,迅速的将靠在窗边的人儿一手揽在怀中,「安分点,再乱说话,别怪本王把你丢下车!」 说实话甜甜是有点被吓到,可是她的脑子总是动的比别人快,「你才不要一直弄我!我不怕你的!」头一转,可爱的小马尾直接甩在某王爷的脸上,发现没有反应,她又用力转向另一边,这下轩辕鋝两边的脸都被打的啪啪作响。 小孩子的体温高,抱在怀里特别舒服,可是这不是让甜甜放肆的理由,轩辕鋝换了一个方式抱住甜甜,让她的头朝下,天生直觉告诉甜甜——不好!使劲蹬着脚想要逃开某人的魔掌,可……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可怜的甜甜最后被轩辕鋝打了屁股,一连数十下。 父母从小就将甜甜当成心肝宝贝在疼,何时这样打过她了?遭受这种非人对待的甜甜在轩辕鋝「行刑」时意外安静,等到轩辕鋝良心不安发现将她重新抱起来要哄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哭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眼泪涕泗纵横整张脸像小花猫似的。 还有那一双眼,平时都是可爱的笑着,但现在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的讯息,让轩辕鋝莫名有种野兽受伤后不顾一切的疯狂,他不动声色的悄悄往后坐了一点,却还是快不过一个小疯子。 小疯子扒开他的衣领,然后他的脖颈传来阵阵湿意和痛感,他这是……被咬了? 甜甜其实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打,委屈的很,臀部的刺痛惹的她顾不了太多,想採取最快的又能洩愤的方式让某人也嚐嚐那种感觉,小贝齿咬的起劲,等回过神的轩辕鋝用蛮力将她扯开时,她早就将他咬出血洞。 轩辕鋝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看走了眼,原以为是隻无害的小兔子,但其实是……会咬人的小老虎吗? -- 4-8 初一十五 轩辕鋝不跟甜甜客气,拎起她的衣领,对着外面的人说:「来人!接着!」也不管甜甜是否会受伤,就将人往外丢,还好外面的暗卫反应快牢牢的接住了。 「让她跟着你们那辆马车,没有本王的同意在回府前都不要让她出现在本王面前!」轩辕鋝的声音很冷,完全令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被暗卫抱在怀里的甜甜想,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对谁都不温柔、对谁都是虚情假意。 「是。」 「这声音是『初一』?」轩辕鋢隔着帘向外问。 「是的,王爷。」初一抱着甜甜恭敬的回着。 「我记得之前暗队在招『十五』这个职位?」 「是,三日前已选出。」 轩辕鋢呻吟一声,说:「多少岁数?」 「回王爷,过完年正好满十岁。」 终究是怕薛璟埋怨,轩辕鋢放下计较,对外头说:「既然他们年纪相仿,你安排十五来陪薛恬然作伴,唯一任务好好照顾薛恬然别让她受伤,其馀的我不多说你们自己也该明白,可以退下了。」 「王爷,伤药请您务必要擦,那属下先退下。」初一带着甜甜到了最后一辆马车。 「恩。」说完轩辕鋢不再吭声,听着声响,等到甜甜被带进第三辆马车后,才打开初一递上的金创药罐,慢悠悠地往伤口上抹去。 低头看向冒着血地牙印,他原本收敛住的杀气开始慢慢外洩,他轩辕鋢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承认自己对薛璟的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在头一次看到甜甜的当下,她过于的相像薛璟这一点令他非常不满,当时……他是想杀了她的,只不过那股杀意硬生生被自己给压下,他希望在这世上他的薛璟永远是独一无二,就算只是像七八分都彷彿是对他的一种褻瀆。 在薛恬然和其他人眼前,他所有的杀气,早就被他熟练的用笑容掩盖而去,包裹着糖衣的毒药,说的就是他这种人,或者说只要他愿意,他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能够让死于他手下的人反过来和他道谢。 能够在吃人的宫里平安长到这个岁数,轩辕鋢是有些手段的,除了圣上对他的庇护,他自己本身能力也是不容小覷,年纪尚轻就能将「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个御用暗卫队收在自己的麾下实属不易,虽然名字恶搞了些,可是他们十五人的能力确实非常强大,至少放眼整个国家,能打过他们的人寥寥无几。 轩辕鋢突然发现自己耐性似乎在慢慢消散,他不想再忍了,想起家中的芙蓉,他厌恶的皱起眉眼,原本就只是一枚棋子,他多年来的疼宠只不过是看在她的乖巧听话,如果真要说也只是她利用价值比其他人多了一点,当初为了计画收她为侍妾他却从没碰过她,是不屑也是厌恶,想到她曾经惹薛璟不快,虽然培养了多年,但如今仔细想想,她也不是那么重要呢……嗤笑一声,他对着外头说:「初二,你先回府中,想个法子将芙蓉送走。」语气,不容置疑。 初二迟疑下,问:「若芙蓉小姐她不愿……」 对于他的问题,轩辕鋢听的不是很开心,冷声对他:「你什么时后做事这么瞻前顾后了?」 「属下……」 「行了,明白你的意思!」轩辕鋢轻笑出声,云淡风轻的交代,「她不愿?杀了便是,尸体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冷汗不禁顺着额际流下,初二强忍住被强大内力压迫之感,颤声回:「属下遵命。」 -- 4-9 糖葫芦 不得不说初二处理事情的效率很好,当轩辕鋢他们一行人来到城门口时,初二就让人稍来了消息,信中提道──「因芙蓉过份抵抗,已动手,尸首处理得很乾净,对外放出的消息是病逝。」简单明瞭。 默默看完手中信,轩辕鋢吹燃火摺子,两手一靠近,瞬息间白纸烧起瞬息间便成为灰烬。 身心愉悦,说的就是现下的轩辕鋢,他好看的唇,一直勾起,就这样直到两个时辰后回到晋王府。 马车停下后,府内上上下下的人都出来迎接许久未回府的王爷,轩辕鋢温柔的对着他们笑了笑后,走回主院。 「王爷,薛小姐要安排在哪座院内?」初一没有带着甜甜下马车,而是先行询问,怕惹轩辕鋢不快。 不得不说,初一真的很懂主子的心性,轩辕鋢只是短短交代了一句:「把她照顾好,随便丢到一个离主院最远的院子就行了,十五也跟着。」平白无故的,初一就是能感受到王爷对薛小小姐的敌意,他不多说甚么,尊敬的应了声,就吩咐下人下去收拾琉璃院。 大略估计收拾院内还要些时辰,初一走向甜甜那辆马车,掀起帘子对着里面的两个小人儿问:「薛小姐、小十五你们想去街上逛逛吗?」 「要!」兴奋的甜甜说。 「不要。」冷漠脸的十五说。 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让初一愣了愣,随后想起主子的交代,他摸摸十五的头,说:「乖孩子,把小小姐抱下来,我们走着过去。」 「哇!初一大哥人最好啦!」甜甜笑的超灿然,主动把手张开,等着十五抱她。 于是无法违抗老大命令的十五,臭着一张可爱的包子脸,不情不愿的把同他差不多高的甜甜抱了下来,动作十分的小心翼翼。 一旁看的一清二楚的初一,顿时觉得十五这孩子还真彆扭,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的,不开心的小脸?......终究是个孩子,应该是想吃糖了?他想。 为了哄孩子们开心,初一特地叫上初二到初四,四个大人跟在两小孩身后,声势浩荡的……走向卖糖葫芦的老爷子。 「大爷,我们想跟您买一、二、三……六支糖葫芦!」爱闹的初三忽略初二和初四难看的脸,硬是替他们也买了一隻。 「好咧!六支给您,小心掉了,谢谢惠顾呀!」大爷笑连眼睛都快瞧不见,将糖葫芦递了过去,初三连忙道谢,乐乎的接过来。 初三觉得该尊老爱幼,第一根就先给了初一老大,初一不置可否,他虽不嗜甜但倒也不排斥,接过后淡笑说声谢,就着口吃了起来,和初一不同,初二非常的厌恶糖的腻味,死活不接过初六手中的糖葫芦,最后被烦得受不了,拿过糖葫芦直接塞给了糖糖,末了还得到甜甜一句由衷的感谢,这借花献佛的手段可以说很厉害了。 初四也不想吃糖葫芦,不是说讨厌,就是觉得那是给小孩儿吃的东西,自己都二十出头了还拿着这玩意儿在大街上吃着,光是想想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他也怕被初三死缠着,想了想,不顾十五死黑的脸色,塞进他的手中。 原先迫于无奈,十五就一手牵着甜甜,一手拿着自己的糖,后来又先帮甜甜收着初二给的糖,手里就两根了,如今又被初四塞了一根,他觉得自己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爱吃糖的孩子,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很气闷,跟上面几个哥哥生气也没用,毕竟自己打不过他们,想想就好气啊! 许是敏略的察觉到十五的不悦,甜甜一口接着一口快速的将自己手上这一根吃完,然后伸出手对着十五说:「十五我还要再吃一根。」 十五巴不得她多吃几根,手上动作很快的拿了一根给她,没想到之后甜甜突然让他弯腰下来,他照做后甜甜猝不及防的将糖葫芦餵到他的嘴哩,软软的声音说:「十五吃也吃吧,我感觉你也蛮喜欢吃的?」 十五不知怎么搞的,明明没吃多少糖,就是觉得嘴里甜的彷彿被灌了整整一口蜜,明明该腻的,却还想多尝几口。 甜甜看他脸色有软化下来,天真地又说:「就知道你也喜欢吃糖,诺!多吃点,这根都给你吃!」说完,就像要餵他吃似的,没有要将糖葫芦给他自己拿的意思,不断的将糖葫芦往十五的嘴边凑上去。 其他人原以为十五会羞怒的拒绝,没想到十五却红着耳根子,就这样微微弯下头,让甜甜餵他一口口的吃完了一根糖葫芦。 在后方的初一几人见到这一幕,都死憋着笑,快被他们俩这两小无猜的模样给逗死,太可爱了啦! -- 4-10 初七到初十 正如慕蓉稜所说,薛璟的伤确实不严重,在甜甜他们走后,薛璟又休息养伤了一个礼拜,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没过多久,他再度被亲、生爹娘给踢下山。 这次薛璟怕甜甜会被轩辕鋢虐待,不再选择徒步而是在下山后买了一匹马,打算连夜赶路,几日赶下来后,他初初癒合伤口有裂开得倾向,不打算勉强自己,他找了一间客栈决定稍作休息一日,跟小二要了一间上房后他就待在房内独自运功调养,他上次受的伤不是只有外伤相反的内伤反而还要重些,如今也只能在运功时服一颗祖母给的药丸,帮助加快疗伤。 这一打坐,就是五六个时辰,等薛璟回过神来,天幕已黑,也没打算再麻烦小二送餐上来,自己就着凉掉的茶水拿出身上的乾粮,安静地吃了起来,外头是巡夜的打更声,这个夜如同以往般平静。 简单的解决口腹之慾,薛璟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思考片刻,他尝试的对着外面喊了声:「……进来?」 随即几声咻咻──,几道人影翻过窗户来到薛璟眼前。 ……还真有人?证实了心中的想法,不用猜也知道是轩辕鋢留下来的人,薛璟想到一路上的风平浪静,怕是少不了他们暗里帮忙,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薛璟问:「我知道你们是谁的人,其他的事我也不过问,你们就跟我说说你们的名字,我之后比较好谢谢你们。」 以为会被嫌弃的几人面面相覷,最后由里头年纪最大的初七出来与他介绍,「薛……公子,我们是──」 「等等!你方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停顿是甚么意思?不叫公子难不成你还在考虑要叫我姑娘?」薛璟觉得恼怒,男生女相也不是他愿意的,这一群没有眼见的人! 确实有这么想的初七不敢接话,他有些忐忑的想──「我怕你是女扮男装的姑娘」这种话他想说也不敢说,毕竟薛璟已经称不上友善了,那张脸分明是想打人洩愤,他只好默默地说了一句:「……属下不敢。」 薛璟也没打算揪着不放,只是面色不好的让他继续说下去。 得到他的授意,初七从左至右的一一介绍,「在您最右手边的是初十,然后数过来分别是初九和初八最后是我初七,我们是受王爷的命令,来护您安全。」 不知为何他说完后薛璟的脸更黑了,薛璟说:「知道了,之前的事我再次向你们道谢,而后有事不用躲着直接出来跟我说便是,夜色暗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几人点点头,随即又从窗户出去,薛璟看着看着突然说:「你们是打算睡屋顶吗?」 垫后的初七半隻脚已经跨在窗外,听到薛璟有问题又立马缩了进来,他认真的回:「没有,我们有另外叫了几间房。」 薛璟更加纳闷了,「你们在隔壁客栈定的房?」 「不是的,我们要保护您,自然是要与您同个客栈的。」 薛璟又问:「不然是你们的房离我的房很远?」 「不远!」初七像是要证明他们没有怠忽职守,非常诚恳的说:「就在您左右的两间房,隔壁而已,特别的近!」 薛璟像在看傻子一样看着初七,笑的一脸关爱,说:「就隔壁而已你们也不走门,硬要爬窗……」他起身摸摸比他高半颗头的初七,接着说:「你们事还真多。」 ……初七感受到了,来自于薛公子的各种恶意。 等到薛璟自己满意的放下手后,初七才僵硬着身,默默的把窗户关上,深呼吸几口后,对着薛璟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薛公子晚安属下就先行告退!」不带薛璟回他,初七把要说的话说完,快速的开门、跨门槛、转身、关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薛璟被他们蠢笑了,以至于他心情变得非常好,在目送初七离开后,一夜无梦,又一觉到天亮,早上起来还身清气爽的不得了。 只有初七他们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某人表现的越是愉悦,他们就越是心塞。 -- 5-1 圣旨 甜甜在王府的日子过的还算愜意,至少没谁敢对王爷带回来的贵客有甚么不好的举动,况且她身边还有一个十五看着,谁敢在老虎面前拔鬚。 原先轩辕鋢是要让甜甜同薛璟一样混入舞孃内的,如今人换成了甜甜,他突然觉得还有一个更好的法子,索性就让他带甜甜去赴宴成了,毕竟甜甜的年纪太小,做甚么都显得不伦不类,倒不如就真的甚么都不做。 这几日在上朝时,他有上奏给皇上,请求他给甜甜一个身分,也不用太好,能唬唬人就行,谁知几天后圣旨就下来,不只他有些惊讶,被宣来接旨的甜甜更是一脸懵逼,她怎么就突然被封为郡主了? 捨身护驾晋王爷?谁?薛恬然?她没有啊!非但没有她还咬了他一口阿……无奈笑咪咪的轩辕鋢气场太强,她楞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法说出,委屈的小脸皱成一团,最后还是罪恶感满满的收下了圣旨。 几日后,当薛璟进入甜甜他们所在的城里,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的热潮,很多人都在争议皇上的做法,只是救了皇家子弟就能被封为郡主吗?何况是封给一位名不经传的小女娃身上,更是令人费解。 无人知晓那女娃何人,只知道目前是被当作贵客在王爷府上,薛璟从路边大爷口中打探到这些后,脸都黑了一半。 轩辕鋝你还真行……一句话就把人家亲妹推入火坑了,薛璟是满腔怒火的站在王爷府前的,躲在暗中的几名暗卫不禁替自家王爷捏了把冷汗,顺带想了下,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到底是要帮谁……这个世道,连当个暗卫都不容易。 「呃…这位公子,王爷现下不在府内,还是您之后再来?」管家难为的看着明显情绪不好的薛璟,几次斟酌后才委婉的道出。 薛璟一听笑了,「不过几日不见罢了,您老人家就把我给忘了?」 管家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面前这个神色不豫的公子是之前在府上借住过一段时间的客人,这才觉得羞愧的将人请了进去,「阿、真是!老奴年岁大了,连个人都认不好,该罚、改罚,公子不要生气,待王爷回来,我自会下去领罚的。」 薛璟不是会为难老人家的人,平復情绪后,安慰了管家几句,就随他到大厅等轩辕鋝归来。 薛璟独自坐在椅上,百无聊赖的喝茶,几次来回看着大门,都是没看到某人的身影,只好和一旁的的初七说:「初七阿,你能不能去帮我打探一下我家小妹被安在那个院子,怎么我都来老半天了,也没瞧见她?」 对于初七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他满口答应,转身要离开时,恰好撞见回府的轩辕鋝,「王、王爷好。」 轩辕鋝笑着点点头,「嗯,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们一路奔波定是累了,都下去领赏休息吧。」 薛璟不满的说:「喂,那我刚刚说的呢?」 轩辕鋝看了他一眼,用手示意初七下去后,才开口道:「急什么?人我可是好生招待着,连根毛发都不缺,倒是你,不养着身子,下山做啥?」 「我就一个妹妹,不好好看着,我可对不起自己的爹娘,我自己也捨不得让她吃苦,不过这种感觉你大概是不会懂的。」薛璟可以语带讽刺的说,惹的轩辕鋝一阵冷笑。 「明理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想说的,你到不如直接说出来如何?免得憋出病来,我也不好交代,嗯?」轩辕鋝掛着他最完美的笑容,边说边一步步往薛璟走进。 -- 5-2 帝王家 「你觉得本王很无情?」他往前一步。 「你怨本王明知她是我的胞妹却还是将她算计?」他又近了一点。 「那你倒是教教本王,一个女孩是在宫里活的快活,还是在宫外活的安好?」轩辕鋝如此咄咄逼人的语气,令薛璟十分的不自在,他想回话却找不到好的用词。 只见他俩之间只剩下半臂距离时,轩辕鋝适才抚上薛璟的右脸,轻轻滑过,然后用最苦涩的口气道:「如若可以……我寧愿她不是出生在帝王家……」 薛璟被他的一席话弄的一阵静默,半晌无语,他靠的如此近,更让薛璟无所适从,所有的话语最后只能合为一句:「……可她、还是活的很不快乐……」 「所以本王才说,情愿她不是流落在外的皇家子弟,她所有的苦与难,都是因为身份所带给她……放心吧,我会帮她的。」闔上眼帘,他轻声的道。 轩辕鋝总算将手自薛璟的脸颊上拿开,他悲伤的看着薛璟,语带哀愁:「如果是你……大概可以带给她所希望的快乐……」 薛璟不敢做出任何保证,不是不想承担,只是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他甚至认为,轩辕鋝是在将他的妹妹託付给他,用兄长的口吻。 双手拍拍他的肩头,轩辕鋝看着薛璟,把原先所有的悲戚给收起,换上严肃的脸孔,他道:「严执生辰那日,你去把她带出来吧!然后,走的远远的……最好不要再回来了!」 「什么、意思……?」太过的突然,让薛璟无法反应过来。 轩辕鋝具有侵略性的眼神,认真的望进薛璟的眼里,他又道:「我和薛恬然会替你们引走他们的注意,你只要专心的去把她带出来,之后的追兵什么的,我会让初一他们解决,记住,不要回头!如果可以就不要再回来了!」 「不回来?可我们……又能到哪里去?」薛璟的思绪开始混乱,他想救轩辕媛,可是将她就这样不顾一切的带走,真的是对的吗? 「世上如此之大……你又何必担心没有你们的安身之地?」 「严执不会放过我们的!」薛璟突然的激动,他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一幕——那瘦弱的身子,被铁製的锁链困在床铺,满脸无助的轩辕媛。 轩辕鋝看不惯这样失常的薛璟,也见不得他这么的心乱于他人,明明知道该放手,可他就是不甘心,将最想说出挽留的话应声吞下,他道:「球球!你知道的,机会只剩这一次!过了……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这辈子,你也休想在见到她了!」 一想到那画面,薛璟就什么也无法思考了,原本便多情的眼眸,如今满盈了水气,他还未完全脱去年少青涩的脸庞,眼下充满着徬徨和不安。 见他如此反常的模样,深深吸了口气,轩辕鋝两手抓着薛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薛璟!振作起来!只剩你了!你明知道的!她在等着你去救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薛璟顿时想起他对轩辕媛说过各种承诺,里头说的最多也最好听的,便是让她等着自己去救她,是的阿、怎么能在这里退缩呢? 薛璟笑了,他想着如果这时轩辕媛在他身旁,一定会用满不在乎口气说着:「傻子、怕什么!未来之事谁不是一无所知?」 纵使前途未卜,但好在,有人相伴。 -- 5-3 别不识好歹 「王爷,薛小姐正往前厅这边过来。」老管家附在轩辕鋝的耳边道。 轩辕瞥见薛璟担心神色,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去让人烧水,待会将茶端上来。」等管家和一干下人又退了下去,轩辕鋝才坐回位置上。 「好了,你不是很想亲眼看看你妹妹有没有被我虐待?等会儿你就可以见着了,你也别站着了,显得我招待不周似的。」轩辕鋝的自称不再是「本王」,显然是将方纔的事翻了个篇,暂不提起。 薛璟点点头,顺势坐在了轩辕鋝身旁的座位,适才想起来原先让他火冒三丈的事,「王爷……您不该解释、解释为何将我的小妹推上风尖浪口?您明知这样会为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轩辕鋝烦燥的罢手,语气不耐道:「我说过了,让你别用尊称唤我,听了怪不舒畅。」 「……你别岔开话。」薛璟不满的皱眉看他。 「薛璟,你是在装傻吗?我为了什么你会不知道?我最讨厌有人明知故问……」轩辕鋝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扇子,轻打了薛璟的头,眼里全是认真。 「你这样……是在害她,我才不管你想要让谁当上郡主、让谁去做你的饵,总之我妹妹不行,也不能!」 啪——!惊人一声,是扇子上的木根打在桌面的声响。 「薛璟!你别不识好歹!」 薛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我是在保护我的亲人!你不能用她!」 「但必须是她!」轩辕鋝收回了扇子,可气势一点也不减。 「你疯了!她才十岁!」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薛璟,唇角无情的掀起,「你恐怕不知,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薛璟被堵的语塞,嘴张了半天说不出话。 他们之间的对话好像总是这么不投机,不是他无言便是他不语。 而打破他们僵持不下的人总是外人,比如现在突兀闯入的稚嫩女声——「哥,真的是我自己愿意的!」 薛璟担心已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着完好无缺的妹妹,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理所当然的忽略甜甜说的话,薛璟带着严峻的神情迎了上去,看着瞒着他自己出谷的妹妹他是心里自然是气的,可又不想兇她,只能自己生着闷气,「你阿!就是被宠坏了,这种事都能做出来。」 甜甜自觉心虚,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着薛璟一眼,「哥……我错了……」 跟着甜甜一起过来的十五看着甜甜这么被训话,有些不悦,可是那句哥就是注定他无法说什么,只好默默的将甜甜往自己身后拉,有些戒备的盯着薛璟。 薛璟这时才发现有一个粘着自己妹妹的小男孩,看他跟着甜甜拉拉扯扯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干什么!臭小子!」 「你干嘛兇他阿……」甜甜从十五身后探出头,觉得有点难过,哥哥好凶…… 「他是我手下,还是个孩子,别吓着人了。」轩辕鋝用戏謔的语气说着,手摸摸十五的头。 十五忍着想拍掉的衝动,小声说道:「主人……」 轩辕鋝轻轻应了声:「嗯。」眼里有着笑。 「你怎么老用年纪小的孩子,你也太丧心病狂了吧……」薛璟提出质疑,满脸的鄙夷。 轩辕鋝摇头,「错了,我用的是有能力的人。」 「……强词夺理。」薛璟白眼他。 -- 5-4 荒腔走板 第几日了?轩辕媛茫然的看着手上的书,不禁有了这个疑问。 自从薛璟来找过她后,没多久日子,严执就将她关进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里,没有窗,只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门,而这门,是锁住的。 她不怨、不吵也不闹,安分的接受了一切,即使她没有了自由。 她放下书,转头吹熄了烛台的火,如同往常一般,在第三根蜡烛燃到末梢时,就是她准时就寝的依据。 轩辕媛将外衣褪去,合着一身中衣,躺在床上,她想着许多事,然后不出意外的失眠了,翻身无数次也不能入睡,辗转难眠。 随着时间的过去,门的方向传来有人在开锁的声响,她下意识抓紧了被子,往内缩了又缩,这时间只有一人会来。 是严执没错了,他身上常薰的香是她儿时最感心安的味道,想起儿时的事,她突然就不懂了,为什么他们会变成如今这样? 严执进来后,看着她明亮的双眼,惊讶的问:「媛儿,你怎么了?平日这时的你应该早歇息了。」说完,他熟练的将蜡烛点上,坐在椅上看着她。 轩辕媛仔细回想他这些话的意思,突然想通了什么,表情古怪的说:「你——每晚都来?」 严执也不掩饰什么,很坦然的承认了,「是阿,我总是觉得你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且怕你会对我生气,我只敢在入夜后,过来看你。」 可以说是很变态了,轩辕媛心想。 「你到底怎么了?做恶梦了?还是入了风寒?」严执担心她没有安睡的原因,说着就把手覆上了她的额头,试试温度。 凉的,没有热,他稍稍放下心来,看着乖巧的女孩,突然觉得很满足,不禁脱口而出,「……若是能和你就这样安稳的度过晚年,那怕是作梦也会笑着吧?即使没了所有,也觉得一切无妨。」 轩辕媛听完后,真切的望向他,万分认真道:「你真要放下一切,那我便陪你到最后。」即使我不会再有快乐与自由,后一句话她隐没在嘴里,这话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严执还是笑着的,可是眼里逐渐没了温度,「……小媛儿,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左右都是你我一起过日子,过的舒服些不是更好吗?」 「你还是拋弃不了你的野心,执哥哥,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我见你时,不再是安心,而是恐惧,我对你来说,似乎也不再是那个被你宠着的孩子。 「……我比你更想知道原因。」严执无言许久,才能在齿缝里挤出这话。 是阿……怎么会如此?他们就像一首曲子一样,变得荒腔走板。 轩辕媛突然想起,她模糊记忆里,第一次开口唤的不是爹娘,而是他,严执;她学走时,是他牵着她走在前头;哭了,他哄;笑了,他比她更开心……这样的他为何却是最伤她的人? 思起此,眼泪顺着眼角留下,轩辕媛难受的抱住被子,哭着问他:「……我其实……也还没……长大到可以……承受这些……」她还小,所以难免感情用事,祈求他能变回原来她熟悉的他。 -- 5-5 执迷不悟 严执从来都见不得她哭,即使自己一次又一次将她用哭,却也总是盼着她笑,「行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宠溺。 被他这么一说,更想哭了,轩辕媛的眼泪像是不要钱,稀里哗啦的落下,最后还是严执哄了半天才能慢慢缓过来。 好了半晌等声音不再破碎,轩辕媛真的是很努力,也很希望严执不要一错再错,她发自肺腑的问:「放下……好吗?收手吧,不要继续下去了……」 「你恨我吗?」他打断她的话,直白的问。 轩辕媛几乎时没有任何犹豫,便回:「恨。」 如何不恨?看着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他亲手杀害,能不恨?不,不能,所以她恨,可更多的是怨,她不能接受的是——他想毁了她的那种偏执。 「如果我放下一切带你离开,那你心中的恨又该如何是好?」严执眼神里透露出的无奈,倒让轩辕媛看不懂了。 可是她还是恨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清清楚楚的道:「只要你愿意停下那些计画,我会发誓以后不主动离开你,其馀一切都不管……然后,我会让自己忘记去恨你。」 「媛儿,你傻阿……我根本不在意你恨不恨我,你开心的话,你就是想拿刀砍我,我都无所谓,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快乐。」 轩辕媛眨了眨眼,眼角明显有哭过的泪痕,严执说的话,让她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她觉得严执大概什么都不懂,「你只要……我的快乐?你在说笑吗?我告诉你——」 「你亲手杀了我的朋友的时候,我不快乐。」 「你逼我回严府时,我不快乐。」 「你任由娘将我的长发剪去时,我不快乐。」 「你逼着我去伤害薛璟时,我不快乐。」 「你将好心收留我的老先生杀去时,我不快乐。」 「我看着你,一剑剑凌虐薛璟时,我不快乐。」 「现在,你将我关在这个小屋里,我也不快乐。」 她一句又一句的把话丢出来,不管严执是否有听进去,可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确实从没感受到,他所谓的快乐一词。 最后她歪着头问严执:「……你要我快乐,那你问过我什么是快乐吗?」 现在的她,看起来天真又残忍。 严执勉强想维持温柔的笑顏,可她最后一句话,完全打破了他所有的努力。 她用女孩子特有软襦的声音道:「我要的快乐,你给的起吗?」 「我……」严执想试着解释,却还是被打断了。 轩辕媛说:「……你给我的,都只有不快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而做,但到头来,她却说,不用,她不需要,而他……也给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严执第一次嚐到何为苦涩,他用心在疼的女孩,是如此的否认他的所做所为……真是,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严执眼里有了疯狂,他突地扣住轩辕媛的手腕,不顾轩辕媛喊疼的呼声,他掐红了她细嫩的手,似是鬼魅的低语,附在她的耳畔,他喃喃的说:「……等我将最好的一切送到你的面前,到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轩辕媛一下就感受到了,她是已经没有办法将严执拉回头了,他的执念,比她所想的还要深、还要可怕。 他执迷不悟。 她是他执迷不悟的原因。 而他们,终将万劫不復。 -- 5-6 各怀心事 时间飞逝,一下子就来到了严执生辰的前一日,薛璟经过多日的自我调适,也已经接受了甜甜要去这场鸿门宴的实锤。 夜晚薛璟来到甜甜的房里,想着要多嘱咐她几句话,未料看到还在和十五说笑的她,脸突然就黑了下来,「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他恶狠狠的对着十五,总觉得自家的小白菜快被猪拱了。 十五是个爆脾气的孩子,见薛璟这种态度,心情不甚美好,理都没理他,继续安静的听着甜甜嘰嘰喳喳的说话,偶尔给她一个点头或微笑。 被忽视到这种程度,薛璟也是醉了,挥着手想让人出去,起初十五依然不想理会他,要不是甜甜见薛璟面色如土情势不妙,赶紧将人劝了出去,恐怕两人大抵还要打上一场才肯罢休。 等十五一走,甜甜立马把薛璟带着到椅上坐好,还殷勤的替他倒水,「哥,渴了吧,来喝茶歇歇。」 「行了,别忙活了,你先坐下来,有事情交代你。」 甜甜乖巧的坐下,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惹的薛璟发笑,「什么样子阿你,正经点。」 「我这不是看哥感觉起来紧张,想着活耀一下气氛嘛。」 「谢谢你……那可以严肃的听我说话了吗?」忍住了睨视甜甜的衝动,薛璟问道。 「行!哥你就说,我听着!」 薛璟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我不管轩辕鋝交代了你什么,反正明日的行动一切以你的安全为主,一有什么不对你就让十五还是谁带你走,记得我们说好的?哥哥对你唯一的条件——不要让你自己受伤!」 甜甜温顺的点头,「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将圆圆一起救出来的。」 薛璟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露出一个十分温暖的微笑。 虽觉有异,可甜甜却说不出哪里有怪,只是静静的给薛璟摸头。 没待多久薛璟就走了,他不清楚轩辕鋝跟甜甜说了多少计画,可就他知道,甜甜一定有一件事不会知晓。 他和轩辕鋝当初说好的条件里,就说好了,不能让甜甜知道他们最后不会跟她一起离开,他怕这个孩子傻阿,会想跟他们一起走,可前途未卜,他又怎么敢赌? 至少留下一个甜甜,让父母有个念想不是? 薛璟走出来没多久,就发现有个影子一直跟着他,他转头一看,不意外是应该离去了的十五,「……跟着我做啥?回去睡觉。」 十五摇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死盯着他,小男孩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薛璟很惊讶,但也没有抽开,只是等着他说话。 「我、听到主人交代十四的话了……」 「嗯?」薛璟故意只回了一声,然后笑着。 初十四是暗卫里的一个意外,他不擅武,却精通医理,很得轩辕鋝重用,这是十五所知道的。 「主人让他做出假死的药丸、为什么?」小男孩的眼里有着执着,像是一定要问出缘由才肯罢休。 可薛璟就是不说,他也拿他没办法。 薛璟的食指伸出来在十五眼前晃了两下,「不行哦,既然不主动跟你们说那就是秘密,所以说赶紧忘掉吧,之后……你也不可以跟甜甜说哦。」 「可……」 薛璟见他还没完全放弃,只好诱哄着:「你也不想看甜甜难过吧?那就什么都不要说,记住了。」 看着薛璟不负责任的丢下几句话就想走,十五难得孩子气的在他身后大声道:「不说她还是会难过的!」 薛璟听见了,也回了,「至少她不会有性命的疑虑,不是吗?」 十五鬱结,薛璟说的话,他一个都不能反驳。 就这样,各怀心事的人们,过了一夜,一起迎来了隔日的早晨,而严府的寿宴,是正中午开始。 -- 5-7 严府寿宴 ——薛璟将会永远记得这一日,艷阳高照,天空青色的美丽动人,然后、他带着轩辕媛逃离了这里。 离正午还有一段时辰,宴会还未开始,可严府内外都已挤满了人潮,热闹非凡,平民百姓从外头窥探,在门口排队拿个寿麵或寿桃沾沾喜气,而被邀请来的贵人们则是结伴一同进去,女眷们跟着严夫人去了后花园等待,官人们则是被管家请进了大厅,里头严宰相已经在等候了,而前头的院子还在做宴会的准备。 因为身份的缘故,轩辕鋝一从马车上下来,就有一眾严府的僕人在一旁候着,而紧跟着下来的甜甜虽说只是个原平民,但如今郡主头衔摆在那里,谁还敢怠慢她?她是被严夫人亲自带领到花园的。 轩辕鋝笑笑着,拍了一下甜甜的头,柔声道:「好好玩,晚点去找你。」 甜甜乖巧的点点头,也对他笑了一下,就跟着走了。 两人表面上相处融洽,可之前的事,谁也没忘,轩辕鋝不着痕跡的在衣袖的内擦了手,而甜甜则是在走了很远后,不经意的拨了拨头发。 只能说,他们也是很拼了。 薛璟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他此刻正拿着初八弄到的严府地图研究着,等着轩辕鋝给出信号,他就可以进去里头找人了。 他此刻先是在严府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等待,身旁都是一些树丛之类的遮蔽物,让他很容易的隐匿其中。 他看着地图,认真的思考起来,照他的猜想,严执决不会让轩辕媛继续待在同一间房里,最有可能的,是将她关在一个这份地图里也找不着的地方,可也不会离开严府,毕竟严执是不会允许轩辕媛离开他的身边的。 现在的难处,就是要知道严执是将她带到哪一间房里的暗道中,严府这么大,光是房间就有数十来间,薛璟摇摇头,轻叹:「唉、难阿……」 他为难的搔头,最后还是轻声的叫了初七,「……麻烦你和初八了东西两边的房间你们先帮我去探探,找着了暗道再来唤我,之后我一个个去看。」 「好,那请薛公子在此等候,我俩去去就回。」初七说完,和初八互相点个头,就往一东一西的方位离开。 他们离开后,薛璟靠着墙角坐在地上,手里攥的是今早初十四亲手交给他的药丸,他自个儿用个小药袋装着,里面只有少少的两颗,拿起来没什么份量。 薛璟脑中闪过十四给他药丸时说的话——「这药丸我还只有才小鼠上试过,时间太赶,并未能试用在人身上,你们吃下去后能不能醒都是问题,尽量可以的话,还是别用……如果用了,一日一夜过后还不见醒的话,大概就是……不会醒了……」 ——「成功的机会大概有……?」 ——「……不到一半。」 风险太大了,薛璟发现他的手竟然在颤抖,是他怕死吗?不、他大概是怕轩辕媛那种意外刚烈的性格,为了自由,恐怕什么都敢吃下去吧? 薛璟不禁自问起来,他到底是在救她,还是在害她?到了临门一脚,薛璟竟萌生了退缩之意。 手逐渐抓紧了药袋,直到它皱的不成样子,薛璟才想通,做决定的不该是他,而且轩辕媛,她想要的未来和要走的路,他虽愿意陪伴,但终究不能替她代步,如果可以,她选择吃下药丸,他又何必再矫情? 药丸,当初做的时候,薛璟要求的,就是两颗,不必多,但不能少。 -- 5-8 薛璟偷鸡摸狗 外头热闹喧嚣,隔着一道墙,薛璟偷鸡摸狗……打住自己脑内的想法,顿时觉得消遣自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他等着初七、初八回来的时候,太过无聊,原先是在想些正经事,后来也不知为何越偏越远,所幸再他还能克制自己之前初七初八回来了,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一下子他的心就被提起了,薛璟慌张的迎上去,「怎么了?是找不到房里的暗道吗?」 初七和初八两人为难的对看,一阵推託后初七才结结巴巴的说:「不、是、是找到太多了……」 薛璟还是不懂,疑惑的问:「多就多,你们做甚么这种怪异的表情?」 这下初七语塞了,只好换初八出来说,初八倒没有初七那样结巴,而是神情莫测的摸摸下巴道:「……有钱人真会玩啊,你说对吧初七?」 初七满脸通红,羞怒道:「就你废话多!不要问我感想!」 来回看了他们几眼,薛璟好像知道了什么,点了点头,「我懂了,你们把一些不适合进去的跟我说,我等会儿直接跳过去。」 「薛公子我看还是让我们说哪些有必要进去看看,这样比较快。」 「……好。」薛璟心想,原来不能去竟然有这么多吗? 「西边从右数来的第三、四间可以进去,还有最末间也行。」初八也不捏,直接豪爽地说了。 「东、东边的……就右数来……第一间可以……」初七掩面小声地说。 薛璟看初七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东边可是十几间房阿,就一间可以进去?到底是多少不可描述的东西……话说初七纯情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实际上薛璟年纪还比初七小上五六岁,看着他初七一个男人羞成这样,害他也有点起鸡皮疙瘩,摸上手臂,对着他们两说:「那就初八和我进去那几间,初七嘛……我怕会出现其他东西,你还是在外头等我们便好。」 初七低下头,闷闷道:「……是。」 从一开始见到初七,老实说就觉得他有点傻阿,薛璟摇摇头,然后一道细小的又极尖的声音传入他们耳内,三人面色一变,知道是时候行动了,这代表着身为主角的严执已经到宴会上了。 随后薛璟提脚运气就往东边的厢房过去了,初七、初巴随后也跟上。 等到了门外,薛璟就有种直觉,可能西边的房也不用去看了,大概就是这间了。 因为此房门口正对着一池的荷花,他想起,曾经在甜甜和轩辕媛的笑闹中无意得知,轩辕媛的爱好极少,而荷花就是其中之一。 薛璟屏气凝神推开了门,一边听着初七跟他说:「我找过了,机关在墙上画后方,掀起后没有特别显眼的东西,摸上去也无异样,我是靠几分推敲才找出的,之后发现那地方正好对应画上荷花的所在,往那地方轻按下去会有通望地下的楼道出现,我有往下走,走了许久却不见尽头只好先行作罢,请公子小心行事。」 「好,辛苦了,你先在外头候着吧。」说完,薛璟关上门,也不耽搁,直接就循着画,找到荷花所在,然后把画掀起,按了下去,机关开啟的声音嘎吱嘎吱的就响起在他们耳边,等声音停下,他们发现脚下的地面上确是如初七所言,有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 薛璟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往下走去,初八连忙跟上,也很快地将火摺子点起,照亮一片漆黑的暗道。 -- 5-9 欲盖弥彰 走了许久后,也依然不见个尽头,薛璟开始相信初七说的了,这样走下走确实挺令人无法静下心。 初八也开始有些捺不住性子,擦汗的同时道:「公子,我感觉有诈阿,要不我们别走了?」 薛璟抿唇,「不能,她就是在这里没错!」 「那为何门外没有守卫防着?彷彿……就像是在引我们进来……」初八往四周看了几眼,周围除了墙甚么都没有,看了挺吓人的。 「如果真派着人守着那才是欲盖弥彰,若没有需要藏起来的东西,会让人守着?」薛璟冷静的分析给初八听。 「不派守卫,那就让几人在暗中防着也行,这样轻易就让我们进来,还是会觉得……」初八有些犹豫不定的说。 「不对,道理还是一样,如果只是一间普通的房,还用得着人来守着?肯定在暗卫出来的同时就是在告诉闯入的人,他要的东西就是在此……」薛璟说完顿了下,从衣袖里拿出什么,就往初八嘴里塞,「嚥下!但……严执如此谨慎的人,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人靠近他的宝贝的!」 就在薛璟说完的当下,紫色烟雾从两旁窜出,无可避免的两人都吸入了不少,但这没有停下薛璟的脚步,他又拉着初八往下走了几层的楼梯,眼前才逐渐没有烟雾。 初八这时才敢出声问道:「公子方才那是……?」 「毒气。」 倒抽一口气,初八有些无措的乾呕。 薛璟看了他一样,无奈地说:「别用了,再呕下去,把我给你的解毒药丸呕出来,你才真的会没命。」 初八瞬间意会过来,连忙对着薛璟道谢,薛璟罢手:「不用、不用那也不是我的,是玉寻师伯知道我要来之后给我的,你大概不知道,我玉寻师伯製药方面可是很强的,所以安心吧,你大概是死不了的。」 他这么一说,初八才完全放下心来,随后又问:「既然如此,那公子为了还要请十四替您做药丸呢?直接拜託玉寻国师岂不是更好?」 薛璟脚步一顿,垂下眼帘,小声道:「……我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如果真拜託他了,他恐怕……。」 玉寻的为人薛璟还算清楚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的景仰他,如果要为了他做出违背自己道义的事,薛璟知道,玉寻还是会做的,但薛璟并不想要如此,他不愿给那四人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初八见他不愿多说下去,也识相的不再多问,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照明。 不知又过了多久,薛璟突然惊呼一声,初八也往前看去,才发现他们可能到了。 他们眼前有一道门,四个角都有拳头大小的圆洞,大概是为通风,然后圆洞内透出了红黄烛光,一闪一烁的,薛璟往门把那里望去,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怎么忘了这桩? 门是有锁的、然后……他们没钥匙啊! 初八显然也是显然也是想到这件事,有些尷尬的搔头,试探的问:「要不……我们踹了这扇门?」 薛璟无语的看了眼铁门,又看了初八一眼,直盯的初八发毛,不敢再乱说话了。 叹了口气,薛璟真真知道咫尺天涯一词是从何而来的了,眼下难道不就是吗? -- 5-10 感觉 薛璟冷静的思考片刻,伸出手在门上多处暗压、抚过,仔细地从下到上都一一察看,脑子不停的在转……约一人高、两人宽、四角有洞、且有一道锁、全是铁製…… 初八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安分地在一旁看着,眼前认真打量铁门构造的薛璟莫名让他觉得有种微妙的感觉,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面前之人比他认知的更加厉害,他起初一直感受不到,但是就在他强硬的餵他吃下那枚解毒药丸后,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为什么那时薛公子会知道不久后会出现毒雾呢?连时间也算的刚好,猜的?感觉不像阿……。 薛璟当然不会知道初八心里所想的,他一直在做一个猜测,双眼直盯着上方的圆洞,他下了决定,叫来了初八,「你身上可有戴上什么武器?」 初八不明所以,还是老实交代,「有的,我平时练的武器是流星锤,大家用的武器很少会是重复的,是主子说我空有一身蛮力,不如练一些可以控制力道的武器。」 听完,薛璟复杂的抽抽嘴角,「那、只能说你们家王爷,挺有远见……」他随手将额发往后一拨,「看来我把你叫上还真是对了。」然后对着初八露出一抹美艷动人的微笑。 有些被迷惑了眼,初八听他这么一说,想起今日出发前的事,那时王爷让他们暗卫十五个人在薛璟面前排排站,对着薛璟说:「你自己选,至少要带两个人在身边。」 初八到现在都还记得的很清楚,薛璟听了王爷的话后,轻哼了声,随意在他们每人脸上撇过一眼,就语气懒散的说:「恩……就初七、初八好了。」 王爷问说为甚么,薛璟只是蛮不在乎的说:「……感觉。」 细思极恐,初八趁着当头,问着眼前表情显然明媚起来的薛璟,「敢问薛公子,方才为何能事先知道有毒雾会出现呢?」 薛璟歪着头看了他,又是用那种彷彿是稀松平常的事,轻声一笑:「那个阿……感觉?」 果然!初八微妙的心情又出现了,他心想,这个薛璟确实不简单,才会让王爷如此上心吧?耳边是王爷曾经对他们十五人说的话:「你们啊……可千万不要小看薛璟,别以为他突有外表好看,你们想想……猛虎的孩子可会只是一隻小猫儿?他最厉害的可不是那些医术、武术什么的。」那时王爷只说到这里便无意在往下说,有几人缠着问说到底厉害在哪儿,他也是笑笑带过,初八如今想来,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轮。 薛璟撑着下巴坐在阶梯上,望着突然就不说话,表情多变的初八,觉得挺有趣的。 过了一会儿,初八才发现薛璟看戏般地看着他,觉得失态,连忙道歉,「薛公子……抱、抱歉……您问我关于武器的事……是有什么要让我做的吗?」 薛璟起身,拍拍身后沾了灰尘的衣裳,对着初八指着门,裂嘴一笑,「看到那四个洞了吗?」 「……有、有的。」 「给我狠狠的往那上面砸!」 「啥?」初八不知所措的看着薛璟,奈何他一脸认真的,初八心里没底了,哭丧着脸。 「怀疑啊?打啊!」 薛璟绝色的脸庞,闪过一丝狠戾,虽然笑是在笑,可……初八嚥着口水,有种如果他不乖乖听话,下场会很严重的感觉。 初八咬牙坚定地对着薛璟点点头,手往上一举─── -- 6-1 疯子 碰───! 碰───! 碰───! 碰───! 四大声之后,初八看着依然屹立不倒的铁门,徬徨无措的望着薛璟,薛璟意料之内的神情,拍拍他的肩,又说:「再打。」 初八只好又打了一次,左上、右上、左下、右下,连着打了一轮后,薛璟还是说::「再来。」 没法违抗薛璟的指令,初八再次将手举起,接着又是一轮。 他们就这样来来回回打了十次,初八已经满头大汗时,才得到薛璟的一句,「行了!」 眼前的门早已被锤的面目全非,尤其是那四个角,完全向内凹了进去,薛璟满意的将放在腰侧的水递给初八,「辛苦你了,先休息一下吧。」 初八喘得说不出话,只能用点头表达一下,就开始狂喝水,薛璟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不减分增,最后补上一句:「喝完后……给我用尽全力往中间来个最后一下!」 「咳、咳咳咳……」可怜水还没嚥下去的初八,被他说的话给吓到,噎的不行。 你是魔鬼吗?初八心里骂道,他的手已经快举不起来了! 薛璟毫不在意他刺人的目光,高兴走近然后地贴着门,用大了一些声量说:「……我知道你听的到。」语气还带着他独有的温柔。 原本安静的门内传来茶杯掉落的声响,和一声惊呼,虽然要很注意才能听到,薛璟还是听见了,然后他低声笑了,「……慌甚么?」 门内又安静下来,薛璟叹口气,转身靠着门缓缓蹲坐下身子,小声低语:「……我这般胡来……也不知是否……又会惹得你生气……」 初八边喝水,边睁大眼看着难得一见的薛璟,毕竟他在王爷面前总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谁知到了这里,气势没了,还多了不少的委屈求全,初八嘖嘖称奇。 薛璟知道在初八眼里自己大概是可笑的,但那又如何呢?他的头悄悄往右偏,让自己的耳朵能多靠近门扉一点。 又是漫长的时间过去,期间谁也没说话,只剩下一片寧静,薛璟在等着初八恢復体力顺带的闭目养神,初八则是边休息边努力想着要怎么在明明已经很累的状况下,还要使出全力来? 不过显然薛璟是不打算等到他想到了,薛璟起身,走过去往他身上打量了一番,「汗不流了,恩……呼吸平稳、红光满面,很好!可以了,拿起你的流星锤,干活囉!」 他的语气如此欢快,初八反倒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了,只能下意识跟着他说的去做,等初八回过神来,不知怎么的,他的又举起来了。 手指着一点,薛璟往门的中间一点,怕初八看不清,又用牙咬破了手指,在上头用着写画了一个小圈,认真的交代初八,「看好了……这里,往这边、不要保留你身上任何一丝体力,给我狠狠的、死命的砸!」 说完他又对着门的方向,大声一喊:「轩辕媛!离门远点!」 几乎是在他语声落下的同时,初八手中的铁球就已经准确地打在了薛璟所画上的那个小圆上。 接着,碰!的一声,门应声落下,扬起了一地的尘土,门内的轩辕媛站在最边上,无奈的看着薛璟,轻骂了一句:「疯子!」 门外的薛璟笑的可开心了。 -- 6-2 新任郡主 严执从走入会场的第一眼,他的目光就被那个和「她」同岁的小女孩给吸引住,除了有些讶异她被眾人包围,但更多的是好奇她的身分,以及她和某人极为相像的样貌。 他不喜欢事情不能被自己掌握住的感觉,他马上就唤来了下人,随意问道:「那女孩,是谁家的千金吗?」 下人儘管不清楚严执话中夹带的隐隐怒气从何而来,还是将自己知道告诉他,「她是……晋王爷带来的……是不久前圣上封为郡主的那位……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 严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让他退下,随后自己走到主位上,看身前不少的朝廷重臣,底头掩饰自己眼里的嘲讽,听到有人说时辰到,才拿起桌上备好的酒水,伸手往前一举,向前示意,「严执在此谢过各位。」说完后他露出不失礼貌的从容微笑,一口喝尽了手中的酒。 对,他就是只说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不合礼数却又没有哪里可以说出来批评,台下同样举杯的人们,纷纷开始有些尷尬,附和的话语此起彼落,轩辕鋢作为里头身分最尊贵的人,硬是没有说些甚么,让一些想发作的人都不好借题发挥。 轩辕鋢只是觉得好笑,在他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齣笑话,以为他猜不到严执那是低头心里想的是什么吗?不就是有人觉得那些臣子们阿諛的模样,像极了在皇上的面前吗?呵、自不量力阿…… 坐在轩辕鋢身侧的甜甜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喝着手里的甜汁,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她早已习惯轩辕鋢时不时的阴阳怪气,反倒是十五满脸的不自在,身为护卫的他不能入座,只能站在二人身后,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主人,他实在是有点心理上的压力。 甜甜回过头,对他笑了笑,让他不要太过在意,十五撇过头一脸忧伤,那表情有点小忧愁,通通被跟着轩辕鋢的初一和初三看在眼里,免不了又被打趣了一番。 十五有些小委屈的冷着脸,对着哥哥们小声哼了一声,把疼爱弟弟的哥哥们萌翻了,头顶被两人的大手给轮流蹂躪了,甜甜见状摀着嘴小声笑了笑,又得来十五埋怨的眼光。 严执与人话语间对甜甜多看了几眼,倒不是多在意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和薛璟太过相像,令他油然而生厌恶感罢了。 不过这样太过热烈的注视,十分正常的引来了十五的不满,以至于被用力的瞪了回去,严执也发现甜甜身边竟然还有保护者,不禁笑出声,难免觉得有几分荒唐,他可感受不到那位晋王爷有多喜欢这位小郡主。 轩辕鋢和严执可说是在互相牵制着,明里暗里的早已交锋无数次,只是在坐没人看的出来。 而甜甜脑子还在想着计划之事,所以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严执,当然是偷偷来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偷看着,若是对上眼了,就无事般的对他笑笑敷衍过去。 严执内心乐上天,觉得指不定可以让这女娃来陪陪轩辕媛,当个玩具也不错,却同时内心感到些许不安,不过他大概是多想了,所有的一切他都安排的妥善,而薛璟的伤势太重了,暂且无须担心他会做出甚么,况且密道难寻,就算凑巧找到了,里头他也设置了些机关,只怕有胆子进去的人也没那个命出来!有命也没锁可以将他的人给带走!想到这里,严执眼神多了一分阴霾。 不过……他还是去看个一眼好了,不知怎的总觉得心浮气躁的很,正想着要起身离开的严执,突然听到底下传来女子的痛呼声,他马上察觉到不对劲,可看那女孩头冒大豆汗珠的模样,表情万分痛苦,周身引来许多人担心的问候,他同时就知道了,他走不开了! 狠戾的咬紧牙,严执一瞬间都有想把人杀光的衝动,可他不能!为了大计他只能……忍! 新任郡主如果在他的寿宴上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没法完全脱身,且这时他如果不在,只会让他的罪名更早被扣下来,好阴谋、好计策! 他冷笑一声,看着轩辕鋢的眼神,彷彿想将他生吞下腹,心里暗暗骂道:好你一个晋王爷! -- 6-3 吃着玩 轩辕鋢成功拖住严执,并悄悄让初一放出信号,眼下,他暗自希望薛璟能够成功,并且顺利逃出。 当严执领着大夫到甜甜面前时,他经过轩辕鋢的身旁,阴狠的低语:「……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盘,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轩辕鋢挑起眉,同样小声道:「……试试?」表情嚣张的不行。 被堵的无话可说,严执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暗自对轩辕鋢放出一道剑气,虽被躲过,他还是觉得有些快慰,而轩辕鋢身后的椅子悄无声息的多了裂痕。 同时大夫诊着甜甜的脉象,突然神情一变,惊呼不好,轩辕鋢立马上前担忧的问:「如何?可是有那里不妥?」那紧张的模样皆被有心人给记了下来,等着日后大作文章。 可谁又能看出来轩辕鋢此时是在做戏呢? 大夫摇摇头,严肃道:「……这位小姐的脉象十分不稳,老夫猜测……这是中毒的模样。」 此话一出,不仅大眾一愣,连知道计画内容的轩辕鋢等人都是满脸惊愕,当初给薛恬然的可不是毒药啊!十五担心的不行,频频往轩辕鋢看去,只得到他眉间紧皱的回应,实话说来,他也不知为何她会中毒,除非…… 轩辕鋢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俯身靠近甜甜的耳边,语气格外温柔的问:「……薛、恬、然……你又在搞什么妖蛾子?」他说的声量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 薛恬然嘴角虚弱的微微一笑,悄悄拉住十五的衣角轻摇几下,又缓缓转过头,同样是靠着轩辕鋢的耳畔说:「……要骗、就骗的彻底……」她有一个精通药理的祖母,对于毒药,她也是从小打滚长大的,这么些毒,对她来说不算甚么。 两人究竟说了甚么,没人听见,只是猜测他们在互相耳语,或是道别,毕竟这是中毒,一不小心撒手人寰都有可能。 既然知道缘由,那就得继续下一个计画,轩辕鋝将甜甜打横抱起,神色忡忡的对着严执:「烦请严大人带路,让本王先带郡主下去休息可行?」 严执当然说好,就要带着他到给客人歇息的厢房,在那之前,他还不忘交代婢女们:「好生招待可各位大人,我稍后回来。」 走了好一段时间,他们一行人才来到了门外,严执也不想和他废话,挑明道:「王爷到底有何目的,不妨直接和严某说说看?」 轩辕鋝还来不及回他,就叫甜甜插了话去,「……严大人,你看那屋上。」她纤手往东方一指,远远看到了四道人影。 严执也看了过去,等他认真一看,心脏顿时一阵紧缩,他大喊出声:「媛儿!」 那一刻,严执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他不管不顾的追了过去,很快,快的没人看清他是何时离开的。 薛恬然见严执那样子,大抵是不会回来了,拍着轩辕鋢的手,让他放她下去,等她自己站稳后,又快速拿了颗药丸往嘴里塞,做完这些,她仍是那个笑咪咪的可爱模样。 十五遣责的看了她一眼,「……以后别这样了。」 甜甜耸肩,「没事啦,这我小时候常吃着玩呢!」她都当零嘴吃。 眾人无语,同时心想:这是小疯子无误了!别人吃糖她都吃毒长大的! -- 6-4 如何才愿意放过? 严执追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再无所保留用尽全力的去追,全心全念都是要将他的媛儿带回来,若是他能稍微想想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去的方向,到了底,前方无路,只剩悬崖。 不知何时,严执追的人从四个变成两个人,不过他所想要追到的一直只有一人。 等他所追逐的人影终于停下脚步,严执看见他原以为该重伤的薛璟毫发无伤地站在他的面前手还揽着轩辕媛时,他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愤怒,「薛璟……给我放开你的手!」不愿追究薛璟出现的缘由,严执满心满眼都只有轩辕媛一人。 薛璟当然不会理严执,他对着严执露出无害的笑,痞痞的说:「为甚么?」 轩辕媛受不了的掐了他的腰间,让他注意一点,「你别顾着耍嘴皮子,好好说话。」 被一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孩子说教,薛璟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头不说话了,放在轩辕媛肩上的手也安分的放了下来。 「行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媛儿你过来就行了,至于他……如果他答应不会再接近你的话,我或许可以放过他。」严执双眼紧紧盯着轩辕媛不放,语气极为柔和,像是在哄骗着。 听完严执的话,「我不会过去的。」轩辕媛冷漠的说,看着纠缠了自己十年的严执,眼里慢慢地透露出不解,她问:「……你要如何才愿意放过我?」从她出生到如今整整十年了,严执从未放下对她莫名的执着。 「这、辈、子、都、不、可、能!」严执一字一句加重语气的说,疯狂的神态都进了薛璟眼里,严执一步一步地逼近那两人,而轩辕媛只是边摇头边往后退。 这时的严执才突然发现,薛璟和轩辕媛身后是悬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轩辕媛,话语中带着微微地恐惧:「你、你们……到底想做甚么?」 「如果这辈子不可能……那、下辈子能吗?」轩辕媛问的很轻,小手伸到身前,慢慢的将手摊开,掌心上是一颗黑色的药丸,是薛璟在地底时给她的,她很清楚吃下去会有甚么等着她,可她愿意。 严执当然不知道那药丸是甚么,但轩辕媛说话时露出的坚决模样,无端让严执慌了神,「那是甚么?不准!你不准吃!」他急急忙忙地想从轩辕媛手中抢过,但只要他稍微靠近一些,轩辕媛就会往后一步,看她这样严执完全不敢乱动,却又焦急的不行。 最后轩辕媛和薛璟离严执只剩五步的距离,严执很清楚地听到轩辕媛问薛璟:「你会陪我的……对吗?」 薛璟低下头,看着她,笑弯了眼,道:「恩。」 再然后,轩辕媛仰头吃了那粒药丸,效用很快,一开始她只有鼻下出血,接着是眼、嘴、耳,之后她缓缓闔上双目,撑着最后一口气,说:「严执……放下吧……」说完,她身子摇摇晃晃地瘫软在薛璟怀中,不过转瞬,她原本起伏的胸口再也不会动了。 -- 6-5 陪她去死 「不!不行!媛儿!你别吓我!你别丢下我!」严执终于被逼疯了,他直直往那两人扑过去,从薛璟怀中夺过了轩辕媛,手止不住地颤抖却还是探了轩辕媛的鼻息,可是那里并没有温暖的气,他不信邪,又去摸了她的脉象,结果,同样是毫无动静,严执傻了,像是被掏空了神魂,薛璟一看,才发现严执满脸都是泪水。 薛璟良心有些疼痛,不过他还是趁严执不注意时,将轩辕媛抢了回来,严执愣愣的看着薛璟,道:「……你是谁啊?你凭什么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她……出生的时候……是我、是我第一个从產婆手上接过她的!也是我教她说话!我牵着她学走路!她第一次哭、她第一次笑都是在我面前……她连开口说的第一个字都是我的名!你知道吗?你到底有甚么资格跟我抢她!」严执说到最后是用吼的,所有的冷静再不復见。 薛璟静静听完严执说的话,然后当着严执的面,同样在手里拿着药丸,然后吞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愿意陪着她去死吧?」说话的同时,薛璟也如轩辕媛一样开始自七窍一处一处的出血。 薛璟又说,「轩辕媛让你放过她,你不肯,所以她选择用死来摆脱你……可若是她让我放过她,只要她一说,我就会给她,给她、她想要的……自由……」 感觉到自己身体逐渐虚弱下来,薛璟咬牙让自己保持最后的轻醒,他对着严执残酷的一笑,「我啊……答应她了……可不能让她死了也不能摆脱你……」 等严执反应过来薛璟说的话中之意时,已经来不及了,薛璟早先一部带着轩辕媛纵身跳入悬崖……在严执眼前,再一次他失去了他的心上人儿。 严执想过去捞也捞不到了,在悬崖边上时,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薛璟一手扶着轩辕媛的头,另一手环过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而薛璟自己背后向着地面,再来严执什么都看不见了,那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落,快的让人绝望。 「媛……媛儿!」严执嘶吼着,可那人再也听不见了,严执心痛的难以言喻,这是他,头次嚐到何谓失去。 十五岁时,严执有了最好的生辰礼,看着那小小的人儿在他怀中格格笑着,他突然有了活着的意义,那就是他想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眼前。 二十岁之后父亲和他说,只要让媛儿成为他的妻,媛儿才会是最幸福的,所以他答应了父亲所安排的一切,看着他的媛儿学武、杀人,他虽然心疼,却没有阻止。 二十三岁,严执得知轩辕媛逃出家中,他很生气,可不忍心将怒气对轩辕媛,所以他杀了轩辕媛在外头交到的朋友,他没有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他觉得……媛儿不就该只对自己一人笑吗? 二十五岁,他永远失去了他的媛儿,他看着她出生,却再也无法看着她长大了,他的媛儿才十岁阿……却被他逼着去死了? 严执到现在还是不懂,看着悬崖边的景色,他摇摇晃晃地起身,一步、只要一步,他就能和媛儿在一起了…… -- 6-6 凭空消失 严执毫不犹豫的就踏出了那一步,什么朝廷、什么皇上在这一刻都被他丢在脑后,可偏偏还是有人不让他如愿。 「……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本王可是会头疼的,初七!把人给我拉上来!」轩辕鋝这么一说,严执也来不及转身就觉脖颈一痛,没了知觉。 其实严执死了,对轩辕鋝来说是件好事,可……不是能这样说死就死的。 初七动作很快,可以说是轩辕鋝话还没说完的同时就已经有了动作,一个健步上去,直接将严执打晕,往后一拉,然后扛起,顺利的解救了一个人命。 看初七俐落的身手,轩辕鋝满意的点头,吩咐道:「把他送回严府吧,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 初七点头,就走了,现下只剩下轩辕鋝和初八二人还在悬崖上。 其实从头到尾初八和初七都在,只是躲在一颗树上,后来轩辕鋝他也来了,但同样没有现身,藏匿在一旁的小树林里。 那三人的纠葛牵扯,全教他们看了去,可没人能说什么,也无权插手,只是当看到轩辕媛吃药后咳血时,轩辕鋝的眼里有一丝的挣扎闪过,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放。 轩辕鋝终究是没有出去,但他看着薛璟也同样吃下药丸后,反应激烈的让初七、初八害怕,轩辕鋝无法理解薛璟明知那药有什么样风险,却还是吃了下去原因,薛璟看上去是那样的了无牵掛,无情的让人心寒。 双目皆红的轩辕鋝想出去阻止这一切的荒唐,可却被初七和初八一人抓住了一隻手,看他们慌张的样子,轩辕鋝适才冷静下来,哑着嗓道:「本王知道分寸……你们退下……」接着就是他们双双跳崖那一幕。 所有的发展都和他们当初说好一样,为了让严执相信轩辕媛真的死了,那药丸是必须要吃的,为了不被严执发现那是颗假死药,死无对证也是需要的,所以才会有薛璟带着轩辕媛跳崖的事情,一切都是在计画中。 回到现在,轩辕鋝看着没有尽头的悬崖下,问道:「下面的人都安排好了?」 初八回:「是的,所有可能会落下的地点,都已经派人守着了,定能安然无恙的接到薛公子他们。」 轩辕鋝背过身,说:「人接到后,送出城前和我说一声……钱财、马车都准备妥当了?」 「是的,都好了。」 「那行,我们回去接薛恬然和十五。」轩辕鋝先跨出脚,走了,初八跟在他的身后,一道离开。 所有可能发生的事,轩辕鋝都预想过了,可是他唯有一件事没能算到,那两人就这样消失了,整整三日,几百人找遍了那里的每一寸地,就是没人看见那两人的身影。 说是凭空消失也不算太过,因为就是这样,那两人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轩辕鋝把事情瞒了下来,只有他的下属知道,甜甜完全只当他们二人已经离开了,事实如何只有轩辕鋝知道,他强装镇定,却还是被身旁十五人给看穿。 轩辕鋝每日夜晚都会去找,日復一日,自己找遍了整个树林,就这样找了好几年,连甜甜也早就知道了真相,可轩辕鋝还是没有放弃。 他,依然在找,一日一日,一年一年。 -- 6-7 隐杏村 薛璟意识很模糊,身上的痛感十分的熟悉,之前被严执用的伤也不过如此,他几次醒来又几次没了知觉,期间没能睁开一次眼睛。 薛璟能感受身旁总是有许多人声,可是对他来说都陌生的很,没一个是他所认识的声音,说的是什么他也听不清。 薛璟每天都努力的想起身,然后,想着去看轩辕媛一眼。 想看她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的活着?是不是也受着这些苦难? 这些信念支持着薛璟撑过最危险的那几天,终于在一月后薛璟、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薛璟不知该如何形容,打从他看见这个地方开始,他就发觉自己在一个奇怪的村落,这里的的气和外头完全不一样,很难去用言语描述。 等薛璟稍微回过神,就想着要去找轩辕媛,谁知才刚想起身就被人按了回去,「你干嘛!好好休息不要乱动!」语气很凶,可是薛璟还是泪目了,不是吓的,是被高兴的。 原来轩辕媛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薛璟急的想要确认她的现况,却被说不用,「我很好,不好的是你,笨蛋!」 正如轩辕媛所说,那时他们虽然是一起落下的,可是薛璟一直把她护在怀中,即使后来两人都受到了很大的衝击,但薛璟已经为轩辕媛挡下了不少,伤的严重的是薛璟,伤势就轻的轩辕媛比他早了半个月醒来。 说是这么说,薛璟还是不相信,没有亲眼、亲手检查,他都不放心,无奈轩辕媛一直按着他的肩膀和双手,就是不让他起来,他这么不配合也使轩辕媛有些恼怒,「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身上有伤,还不能乱动!」 「我就、想亲眼……看你好好的……」薛璟气势弱了下来,小声说着。 轩辕媛沉默了,觉得薛璟这人真的傻的无可救药,她无奈的将脸凑过去薛璟面前,手摸着他的眼,「看吧,我真的没事。」 可是薛璟却没有接她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轩辕媛心慌了,直到她摸到了薛璟眼下流出的液体,温热的泪水,她愣住了,轻声问:「你怎么了阿……?」 薛璟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他终于察觉那一丝的违和感从哪里来,轩辕她一直尽量不让自己看到她,大概就是为了掩饰这个。 她的眼,许是看不到了。 「……你的眼为什么都不看着我?」薛璟哭过后嗓子都哑了,难听的像是鸭子在叫。 轩辕媛知道是瞒不住了,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那药好像还是有些不善,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看不见,不过你别担心,也许过几日就好阿!」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谁都知道可能真的几日后就好了,也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永远不会好。 薛璟不语,只是费尽的抬起手,不断轻柔的摸着她的眼,「为什么……是你来受呢?我来多好阿……」 啪!说完的下一秒,薛璟的手就被轩辕媛狠狠的打下,她严肃的说:「别说这种话!永远都不要!」 是自己过分了,可是薛璟还是不甘心,她根本没有比自己好多少,想到她比自己早半月醒来,就心疼的不行,这半月来她都独自在承受突然失去光明的世界,想想他就不忍。 「我会治好你的。」薛璟突然认真的说,他牵起轩辕媛小小的手,整个包覆在手里。 「你会?」话中带着笑意,轩辕媛毫不留情的质疑他。 「我可以。」薛璟完全不像在开玩笑,又说了一遍,「我学过医术。」 「是吗?那我就等你好了再来治我。」 「嗯。」薛璟应了下来,脑里已经在回想过去看过的各类医书。 「你有发现吗?这里很不一样。」轩辕媛突然开口这么说着。 薛璟这才想起更重要的事,他问:「这里……到底是哪里?」 轩辕媛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这个村的名字,叫作——隐杏村。」 ……隐杏村?薛璟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这名字根本没有听过,或许该说这里不应该存在的。 -- 6-8 桃花源 「不对……」薛璟为难的看向四周。 轩辕媛回道:「如何不对?」 薛璟再次尝试起身,而轩辕媛已经没有阻止他的理由,便顺着他的意扶他,本就是怕他看出异状,才千方百计的拦阻,现下都被发现,再如此就有些过分了, 「谢谢。」薛璟小声地说,他顺利的坐起身子后,就一直到处观望着,最后他拍拍轩辕媛的手,让她在他身边坐下。 轩辕媛坐下后薛璟才开始问::「你醒来后可有与他人谈话过?」 「有,我有问过他们一些问题,可是他们给的回答都像在回避什么,一直推说等你醒来再说、再说。」轩辕媛语气有些抱怨,说着还不自觉得捏了一下薛璟的手。 感受到轩辕媛的小情绪,薛璟安抚的轻按她的虎口,温柔的说:「没事,我这不是醒了吗?也许他们不得已的苦衷。」 闷哼了声,轩辕媛下意识地将头靠在薛璟的身上,也许是因为看不见东西,所以格外的有些依赖薛璟,薛璟看她这模样,觉得心都软了不少,又问着:「……和他们谈话时你有发现什么吗?」 「……有,我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他们……说的话我听得懂,也能与他们对谈,可……我总觉得他们说话时的语调……」轩辕媛停了下,斟酌着该如何形容,想了片刻,她说:「……像是古人说话那样!字句虽能通,却有些违和感。」 「没错……」薛璟又看了一眼房内的摆设,和窗外的景象,他缓缓开口:「……我们可能来到一个『桃花源』了。」 轩辕媛心里一惊,突然发觉薛璟说得很对,这就像是她儿时读过的杂书里所描述的一样───与世隔绝的仙外之境。 「你看到了甚么?」轩辕媛拉着薛璟的手,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有错。 看出轩辕媛的好奇和急切,薛璟也不卖关子,一一将自己所看到的用话语说给她知道:「首先让我觉得怀疑的是床帐上的图腾,那不是像我们国家用各种动物织成的图样,而是许多复杂的图形参杂在一起,乱中有序,十分好看,我刚开始猜测也许是别的国家民族的图样,可我看到窗外后就有些不确定了……」 「你还瞧见些甚么了?」轩辕媛完全被薛璟所说的吸引住,觉得新奇的不得了。 薛璟揉捏着她的后颈,轩辕媛完全没有察觉到,十分自然的继续等薛璟说下去,薛璟好笑的继续说着:「……外头有一棵很大的巨树,我原先躺着只能看见它树干的一部份,后来我起身,虽然不能看见它的顶,但我也瞧见它的叶了,那叶的形状很特别,是孩儿手掌般的模样,我有见过……」 「哪里?哪里?」轩辕媛兴奋地抓住薛璟的衣襟。 「书上,是几百年前的人一再誊抄传下来的古书,里头有记载着,这树要活下去十分不易,需要乾净的雨露,和未受过污染土囊才能养活……后来也有前人编着时写上,三百年前,在所有国家早已没了此树的踪影……」 「也就是说……」轩辕媛惊讶的微张着嘴,心想,这太不合理了。 「……对,它理应该灭绝了。」薛璟接着她的话说着。 -- 6-9 是,我傻 他们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的就有人进来为他们解惑,来人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看上去大约是花信年华,她一进来,就急忙到床边拉着轩辕媛的手,担忧的语气毫不遮掩,「不是说好只待两刻鐘的吗?若是我不过来,你该是天黑都不愿意走了!」 「兰姊姊……我、你看,他醒来了!」轩辕媛尝试想打混过去,但她口中的兰姊姊显然不买她的帐,语气有些严厉地说:「你还敢说!你明知道他只要醒来就没甚么大碍了,你还赖在这里?要我说,你比他严重太多了!」 薛璟原本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察这位「兰姊姊」,可她话中说的意思,引去了薛璟所有的心神,他同样面色不鬱的问:「烦请这位姑娘细说给我知道,她除了眼疾是否还有哪里不妥?」 兰姊姊似乎就在等着薛璟这一句话,听他这么问,立马说了出口,「算你还有点良心,我告诉你啊!这个小姑娘,简直是不要命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谁知道你们吃了甚么东西,害的她不只眼睛使不了,起初她连要呼吸都得费上好些力气,不只如此,好不容易气是吸上来了,还未嚥下,就全部咳了出来,一口气至少她会咳个三次,你说严重不严重?」 兰姊姊说完还是有点气不过,使劲的揉着轩辕媛的头发,没好气的说:「要不是我看着丫头生的水灵可爱,一心想要救活她,天天拿老蔘吊着她的命,她老早就去了!」 薛璟听的心疼得要死,心里是又气又捨不得,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连连深呼吸几次才能勉强自己不做出甚么出格的事,他嗓子哑哑的问:「那……她如今身子可……好?」 轩辕媛偷偷的想给兰姊姊提个醒,想叫她不要说得太「实诚」,谁知兰姊姊毫不留情地打下她作乱的小手,继续大声的和薛璟说着:「我看这丫头紧张你紧张得要死,你一天没醒来她就一天不好好吃药,我看她就是想着你要是不醒了,她大概就能更容易的和你一起不要醒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的孩子,我的话说的再多,也不见得她会听进多少……我就老实说吧,她的身子骨里头都被毒坏了,下床其实对她伤害更大,她又爱天天往你身边凑……唉!我不说了,你自己和她说吧,我过会儿再来带她回去。」 说完兰姊姊将轩辕媛整个人塞到薛璟怀中,自己就走了。 而听完这位兰姑娘说的话后,薛璟内心五味陈杂,有点想将这个不听话的孩子抓上来打,可不仅自己身子没办法这么做,更多的是他对着轩辕媛是如何也下不了手的,薛璟将下巴抵上轩辕媛毛茸茸的发顶,无奈的叹口气,悠悠的说:「你说……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 轩辕媛羞着一张脸拼命往薛璟怀里鑽,说甚么也不想里薛璟一句话。 薛璟又故意说:「身子比我好的多?嗯?」 哀号了一声,轩辕媛羞脑的说:「快别说了!我知道了,我傻!我傻还不成!」 「那不成……」薛璟道。 「为啥啊!我都这样了你还……」轩辕媛不满的嘟起脸。 「是我们都傻!」薛璟轻笑着,随后又想起她种种不乖的行径,补上了一句:「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自己好好活着阿……」 轩辕媛听薛璟这语气,多半猜的到薛璟在想些甚么,没有焦距的眼,缓缓闔上后,眼角淌出了一滴滴的泪水…… 她小声道:「……不成,说好陪着我的……」 薛璟心里一酸,再说不出什么了。 -- 6-10 护国女巫 (三更合一) 兰多给了他们说话的时间,之后就将轩辕媛带回她的房里,轩辕媛临走前还直说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薛璟知道轩辕媛看不见,所以省去了摇头的动作,轻声哄她:「不用,明日换我去看你,所以乖一点……」 「不用!」轩辕媛抢了薛璟话,她说:「你身子还没好前绝对不要来看我,我虽然看不到,但是我会问兰姊姊的!」 「行了、行了,要我说,就是你们身子好前都不要见面了才好!」兰见不惯他们这样你来我往,只觉得腻的要死,连忙出声打断他们,谁知他们这样说下去还得说上多久? 「兰姑娘说的是,圆圆阿,我们还是都先乖乖养伤,好了再见面吧。」薛璟接着兰的话,说了下去。 轩辕媛懂事惯了,只能也跟着说好,这个约定就这样定了下来───伤好前,谁也不见谁。 等她们都离开后,薛璟躺下来,静静不语,那神情竟然像是在等着甚么,不知又过了多久,门扉被打开了,发出嘎吱的声响,薛璟一手撑着床,起身,看向门外之人,疏离又淡漠的笑笑道:「等你许久了,兰姑娘。」 兰意外的挑起眉,看着薛璟,说:「你在等我?」 「自然。」薛璟手往内一挥,做着欢迎的动作。 兰不是个扭捏之人,看到薛璟的邀请之意提裙走了进来,边说着:「你怎知我会过来找你?」 薛璟轻描淡写的说:「猜的。」 「我就知道。」兰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尊敬。 这下反倒是薛璟不懂了,「你什么意思?」 「我想你应该发现了,我们这村庄,可不简单……不是谁想来都可以来的!」兰说着的同时面上也带上了骄傲。 「……麻烦你说的清楚些,我真的听的不是很明白。」薛璟整张脸都写着疑惑和不解。 「我们隐杏村,平时不会有外人到来,一旦这里出现了外人……那就是圣王给我们的指示。」 「蛤?」薛璟尝试理解,但里解失败。 「你听过『护国女巫』吗?」兰边说着边点上桌上的蜡烛,此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乍一听到这个词,薛璟愣了半天才想起,他不可置信的说:「我以为是……杜撰的……」 在月阳国的长大孩子,儿时都会听过大人说着这个故事入睡───【从前从前……月阳国里有一个护国女巫,她长得很美丽,世上所有的美人都不及她的一根手指,她有着一头即黑长发,身着象徵纯洁白纱裙,她亦能观星像,她会告诉君王国家的未来,所以她陪伴在君王的身侧,她从不出现在百姓面前,她是君王最忠心的臣,只让君王见她的真容,后来她深深爱上了她的君王,却被多情的君王伤的太深,伤心欲绝之下,她燃起一把火,烧了自己的身、也熄了自己不该有的情爱,从此,再没有护国女巫的出现。】 一个少见悲剧下的故事,结局让人不胜唏嘘,儿时的薛璟第一次听慕蓉婧给他说这个故事时,他还为了女巫的死哭闹了好久,后来是大人们笑说这只是一个故事才能停下哭声。 兰认真的说:「不,故事是真的,故事里的护国女巫确实也死了,可护国女巫只是一个称号,她一直都在,应该这么说……她会存在,只是用不同人的身子存在。」 无端的,薛璟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 兰一看就知道薛璟想歪了,赶紧说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方式,就是很普通的将女巫的称号一代代的传下去而以,你别多想!」 薛璟无言半晌,默默地说:「……是谁说的曖昧不清的?」 自知理亏,兰的眼睛一直不敢看向薛璟,赶紧转移话题,「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坚持等你醒来吗?」 「想。」薛璟说。 「那你干嘛不问?」兰等开口他问等很久了。 薛璟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我在等你说阿……」 好喔喔喔喔喔!兰内心狂刷这段话后,才终于认真的对薛璟说明:「其实原因挺简单的,我们这一代的女巫看上媛丫头了,想将女巫之职传给她。」 「什么!?」薛璟很是惊讶。 兰反而不懂薛璟的吃惊从哪里来的,不解的问:「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薛璟满脸不高兴的回:「不是阿,你刚刚对着我讲了这么多,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啊?以为啥?」 薛璟激动拍着棉被,「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是护国女巫!」 「……不,你想多了。」兰满脸都写着「尷尬」两字,她开始觉得薛璟这个少年,可能脑子有点怪怪的了。 薛璟从小就以自己精緻的面容为荣,在他的想法里「护国女巫」等同于「美人」,所以「美人」就是他「薛璟」,这没毛病啊!他都做好兰要告诉他事实的准备了,谁知道根本不是他,「这不行!」薛璟提出反对。 「哪里不行?」兰是真的不知道哪里不行,很诚心的问。 「先不论轩辕媛还是个小孩儿根本还没长开,就凭她现在只能称上是清秀容貌,如何能冠上『护国女巫』这个称号,就应该由倾国倾城的我来才对!」 ……少年,你是不是对女巫有什么误会?兰无言看着薛璟的自说自话,心里默默腹诽着,她不知道薛璟的奇怪思维,全当作他病没好,脑子抽了。 「你是长的很好看,可惜我们选女巫看的不是外在,而是她的能力以及有没有前代女巫的眼缘,和长得好不好看没半毛钱关係。特意等你醒来才说,只是怕轩辕媛不相信我们,并且被『圣王』选上确实是你,而不是他人!」 薛璟一听,完全提不上劲,连里都不想理兰,「喔。」随便应了一声敷衍着她。 喔屁喔!兰被薛璟搞得莫名火大,差点往伤患的头打下去,要不是有残存理智在,可能薛璟已经不在了。 兰火气也上来了,气势汹汹的对着薛璟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小看我们「圣王」,更别小瞧被选上的自己!一百年里也只有一人有此等殊荣!你被选上后就代表你是祂的「言者」,是唯一能够与祂直接对话的人类,连女巫也必须听从你的指令……」 「喔?听从我的指令?」薛璟的兴致终于再次被勾起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兰,看的她直发毛,最后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笑,说着:「那……这个『言者』我当定了!」 --------------------- 兰有些疑惑的看向薛璟,说着:「你突然愿意当言者的原因我知道是因为媛丫头,可我从一开始就想问了,我有告诉过你关于『圣王』的事吗?为甚么你好像马上就接受我说的了?」 「我在醒来睁眼之前,虽然意识还很不清,可是我总能听到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其中有一人说得特别奇怪,我那时想不透是谁,为甚么说着我听不懂语言,当我醒来后,那些声音更加清晰起来了,可我还是听不懂,我也没和轩辕媛说,说了,她大概也不会相信。」薛璟说完伸手向兰要了一杯水,到过谢后,他一口饮尽,又继续说着:「方才你不是和我说:『你被选上后就代表你是祂的「言者」,是唯一能够与祂直接对话的人类。』?那时我就确信了,和我说话的不是甚么奇怪的鬼灵,而是你口中的『圣王』。」 「鬼、鬼灵?」兰惊讶的撑大眼目。 薛璟点点头,「我自小就能看见了,当然我也听得见,我爹娘也知道,他们相信我说的话,也告诉我不能随意和他人说,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你不害怕吗?」兰这样问着,虽然他们村落奇怪是奇怪,但好歹大部分都是没甚么能力的人类,薛璟这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一开始会,原本以为自己是在和人说话,谁知转眼间他就在你眼前不见,或是被旁人告知,我根本是自己在自言自语,哪里有第二人?我儿时还分不出来,大概是四岁后才能慢慢分出来,也导致我当时的个性比较胆小。」薛璟说完又和兰讨了一杯水,这次是慢慢的一口一口嚥下。 兰看着能笑着说这些话的薛璟,感到不可思议,难过她老是觉得薛璟的接受能力很高,原来是本身就遭遇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事,她突然想到:「那媛丫头知道吗?」 薛璟放下剩下一口的茶杯,说:「不,她不知道,她啊……胆子可比你想像中的小,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和她说。」说完,仰头饮下最后一口茶。 「话说女巫的事,你想要我何时向圆圆说?」薛璟问。 兰难为的咬唇,最后才开口道:「虽然是尽快最好,但……罢了,我们还是先等她体内毒去尽再说,别徒增她的烦心事了。」 「好。」看兰这么照顾轩辕媛,薛璟也是很高兴。 「还有一事,我倒是忘了问你,我们村里的大夫说,他观你身上也有中毒的跡象,可为何只有媛丫头被毒成这模样,你却几乎没有什么事?你和她吃的理应是同样的东西才是!」兰有点忿忿不平,到不是说见不得薛璟好,就是心里心疼饱受毒害的轩辕媛。 抹了把脸,薛璟内疚地说:「怪我没有多想,全忘了我的身子和旁人不一样,祖母和母亲从我七岁时为我调理身子,十几年下来,我早已不惧百毒,即使同时用了百毒,我也能能慢慢化解,但圆圆和我不一样……」 兰拍拍薛璟的肩,知道他是无意,也叹了口气。 这时薛璟和兰他们的谈话,也差不多到了尾声,兰说:「我不会逼着你做出决定,也希望你能多深思熟虑,真的决定好了,我会和长老一起来找你的,你……先好好养伤。」最后兰满脸复杂的走了,恐怕是在消化得来的太多讯息,薛璟猜。 「……那我也差不多要来细细想想了。」薛璟说着然后疲惫的躺下来,脑内也开始大量的运作着。 今夜,恐怕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 7-1 血液 薛璟的自癒能力极好,可能也跟儿时的调养有关,他的伤日日都已惊人的速度癒合着,常让来替他包扎伤口的大夫嘖嘖称奇,就这样,又一个十四日后,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去找轩辕媛,因为没去过,一时也找不着兰,他只好一路问村民慢慢找了过去,走了许久,薛璟才找到村民口中,那独立于半山坡上的住宅。 他稍嫌费力地爬了上去,好在那坡度也不算太陡,不管过程如何,薛璟终于还是到了门前,这是一栋小巧的木屋,住轩辕媛一人不嫌小也不大,刚刚好。 就在薛璟有点近乡情怯,犹豫该如何敲门时,里头传出了声响,一听,这下薛璟也顾不得什么,推门而入! 门后,在薛璟眼前赫然出现的景象,就是轩辕媛趴在床头边痛苦的呻吟着,嘴里还不断吐出黑色的鲜血,一个盆里已经有半盆之多的黑血,轩辕媛没有焦距的眼,睁得很大,眼里流下的全是泪,薛璟听她哭喊着:「不要了……不要了……好疼、好疼……我好疼……」 薛璟知道,那是毒发的症状,又看向满脸担心的兰,他看的出来,兰是在帮轩辕媛逼毒,只有在毒发时一举逼毒,才能最有效的逼出最得多的毒,可此种做法,对中毒之人无疑是痛苦的,因为这时受到的知觉都会被无限的放大,里头也包括毒发时的痛苦不堪。 薛璟早就知道了,他也乐意接受,他阿……薛璟从来看不得轩辕媛的眼泪,很奇妙的,他从他们相识不久就发现了,只要轩辕媛一哭,那不要钱似掉下的眼泪,就像要他的命,他恨不得全将那些泪给抹去。 薛璟一个箭步上去,将兰给请到旁边,此时他的脑里都是娘亲曾用开玩笑的语气同他说的话,因为娘亲说得太过玄,他也从来没有相信过,只是如今他愿意一试! 薛璟看了一眼周身,发现桌上有一把拿来切果子的刀,他拿了起来,想也没想,捲起衣袖,就往自己的左手上划上一刀,一开始划开后只有破皮的白痕,后来开始渗出血珠,薛璟嫌流的量太少又太慢,甩下刀子,用指甲大力的去抓伤口,使劲地去抓,很快的,他左手就血流不止了,这时他将左手递到轩辕媛的嘴边,嘴里哄着:「乖,快嚥下……」 轩辕媛意识早就模糊不清,连是谁抱着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凭着本能地喊着疼,后来换成薛璟揽着她,她却依赖地靠了上去,兰有些惊讶,因为这时的轩辕原本该疼到毫无理智才对,却对薛璟如此的放心,随即兰更惊讶了,因为她瞧见轩辕媛,真的听了薛璟的话,开始喝着那些艷红的鲜血。 原本轩辕媛就满口都是血腥味儿,如今喝下跟吐出也差不了多少,何况薛璟的血一入喉,就缓解了让轩辕媛痛上半天疼,尝到甜头的轩辕媛一开始只是被动的接受到嘴边的血液,到后头,她主动的吸允薛璟手上的伤口,只为求身上的舒解,薛璟也不反抗全依着她。 后来轩辕媛终于缓缓地睡去,留下脸上的泪痕和嘴边血痕。 -- 7-2 药人 薛璟看着平静下来后安稳熟睡的轩辕媛,将她摆正身子后,也不忘替她仔细的掖被子,随后又把轩辕媛吐的黑血盆子端到窗外倒掉,原先生长好好的杂草,被洒上黑血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枯萎下去,薛璟全当没看见,关上窗就转身。 目睹所有事情发生的兰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相信自己眼前看到事,她从没出过隐杏村,所以她不知道,「药人」是真的存在的吗?她只曾经在话本里看过。 「你、是……药人?」兰不的不这样问,薛璟这个人实在是比她猜测的更加诡秘莫测,她原以为薛璟只是一个被「圣王」挑选上而有些灵感的人而已,谁知他却能通鬼灵又是个百闻一见的药人? 薛璟对于兰的问话迟迟没有反应,大概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同时他又不知哪里找来了一条乾净的毛巾,打湿后替轩辕媛擦去满额的汗水以及嘴边留下的血跡,又忙了一会儿,薛璟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药人……」娘亲同他说时,他都当作是玩笑话,从未相信,可看着轩辕媛明显有缓和的神色,他不愿意相信也不能了。 「你自己的身子,你还能不知道?」兰不相信薛璟措辞。 薛璟自己心里已经是乱如麻了,听兰这么说,口气也不能好到哪里,「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说得是真的!」 兰看眼薛璟写满烦躁的神情,自知越矩了,也不想多做讨人嫌的事,稍微交代一下,轩辕媛房里物品摆放的位置后很有眼色的回家去了。 听见门扣上的声音,薛璟叹了口气,坐在椅上,胡乱地抓了把头发,他感觉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原先他还能故作镇定,但他渐渐觉得连他自己都不懂自己了,「药人」可不是能一句话轻松带过去的词,别人不懂,从小在医书、药里打滚大的他能不懂? 那两个字代表着,他可能从小就是被餵毒长大的,可是他却偏偏没什么印象,他还记得儿时有一次因为同时吃了太多各种不同的补药,而有中毒的顷向,是玉寻师伯救了他一条小命,现在想想就算药性相剋也不该有如此明显的中毒症状,大概是体内有些毒被引了出来导致。 他也记得是在七岁后他随着玉寻他们找回了父母,在药谷住下的同时,母亲和祖母说好想替他改移下体质,从那时他就常常需要每日在药盆里泡上三个时辰以上,起先难熬,到后头却有说不出的舒畅,他也从反对,变成配合,如今再想,母亲说的调养身子,也只是再继续对他儿时没做完的事,药人的体质也不是能够说养成就养成的,从古至今,多少人死于此……。 薛璟嘲讽地掀起嘴角,心想着:说的也是,到底怎么可能只是调身子就能百毒不侵?谁的血又能轻易治百病、解万毒?娘亲也不算欺骗我,她说过了,只是我不相信而已。 虽然事实难以接受,但薛璟还是觉得万分庆幸,至少自己还能救治轩辕媛身上复杂的毒。 -- 7-3 长大就可以了? 薛璟是早上出门的,到了现在日暮低垂,外头已被红霞染个尽,他垂头看着不自觉嚶嚀一声的轩辕媛,猜到她恐怕是要醒了,薛璟随即起身先去倒了杯水,等她起来。 约过了半刻,轩辕媛才从朦胧到完全清醒,看上去是还有点虚弱,不过还是比早上薛璟看到时好了很多。 轩辕媛眼睛原先是完全不能视物的,眼前是死黑一片,所以当她一睁眼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为甚么她好像能够感受到光线了?还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她将手伸出来在自己的眼前比画了几下,确实有黑影,也有一暗一亮的感觉,这使得她忍不住高兴的惊呼出声。 就在轩辕媛沉浸于可能可以恢復视力的喜悦时,让她更不可置信的事发生了,眼前的景象竟然逐渐的清晰起来,她揉了几下眼睛,又眨了眨眼,确实是越来越清楚了! 一旁的薛璟见她这反应,也猜到是为甚么,忍俊不住,他一笑就被轩辕媛给发现了,轩辕媛她发现几日没见的薛璟就坐在身旁,她惊道:「……你怎会在这?」 「不是说好了,伤好了就过来看你吗?」薛璟灿烂一笑,说话的同时将轩辕媛扶好,让她靠着床头坐起身子,也细心的摆了几个软抌再她的背后,让她可以舒服些。 轩辕媛明显不是很相信,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薛璟,「真的?我年纪小,你可骗我!」 薛璟无奈的看向她,手指轻轻一扯,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看他那模样还想接着拉开衣襟,看的轩辕媛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干嘛阿……!」她的小手紧紧抓住薛璟的手,防范他再做奇怪的事。 薛璟这人还真要不得,那双桃花眼对着轩辕媛就拋了个媚眼,妖里妖气的说:「我干嘛?我给你看证据阿……伤好的证据。」风情万种的,轩辕媛看了恨不得自戳双眼,再将耳朵给堵聋了!哪来的妖孽啊! 「求你了……要点脸吧……」轩辕媛还没从他出格的举动缓过来,心有馀悸地拍拍胸口,自己安抚自己。 见轩辕媛这害怕的小模样,薛璟好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所幸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可以将手给放下来了,你这样抓着我的手,我可没办法厉害到用嘴将衣带系上。」语气戏謔。 「甚么玩笑阿!你都将衣带给扯了!」嘴上这么说着,轩辕媛还是乖乖松开手,盯着薛璟让他安分的将衣带整好。 薛璟耸耸肩,就慢条斯理地绑好腰带,又顺了顺衣服,末了将双手摊开举着对轩辕媛问着:「你看?这样可好?」 看了眼,轩辕媛满意的点点头,说:「你以后也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还小呢,说出去别人准会将你当变态!」 薛璟踌躇了会儿,反问道:「那……你长大就可以了?」 轩辕媛脸立刻黑了下来,小手举高毫不留情的就往薛璟的头打去,此刻在她的眼中薛璟不是什么大病刚癒的伤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登徒子! -- 7-4 都献给她 「你别光顾着生气,看你这样子,莫不是眼疾都好了?」薛璟没有刻意去阻止轩辕媛爆打他的动作,而是一如往常的纵容,甚至连和她说话都是还是带着笑意说的。 轩辕媛从羞恼中回过神,听薛璟这么一说,才赫然发现自己确实已能够看得如从前般,她高兴就差留下眼泪了,然而一看她这模样,薛璟无奈的阻止她:「欸、别!你可别哭,方才哭的还不够吗?到时不要又将眼睛给哭坏。」他双手捧着轩辕媛的脸,死揉着她的面颊。 「方才?你什么意思?」 「你可别跟我说你一觉起来,都忘了你早上发生何事……你不要想着瞒我,我都瞧见了。」薛璟手指轻点他的额头,边点边说着。 轩辕媛知道装傻也没用,拍开薛璟的手,说道:「你既然都看到了,那也该知道,那是因为真的疼到受不了了才……」哭成那样的,后一句话让轩辕媛隐没在了嘴里,吞了回去。 薛璟算过了,从醒来到养伤的时间,也过了快几个月的时间,再过五日就是他十七岁的生辰,此时的他又比初遇轩辕媛时,高了些也壮实了不少,将轩辕媛抱入怀中后,他才发现不只是自己,连轩辕媛也高了一点,就是身子清瘦的太过,抱着都嫌烙手。 「哭就哭,哪会如何?我只是怕你的眼睛馀毒未尽,这样一用又伤了眼可不行啊……」 「我也没觉得怎样……」轩辕媛皱着鼻,脑内有个问题一闪而过,她问着:「可……我的眼怎会醒来就好了?连身子都比昨日舒畅了许多?」 「是我解的毒……」薛璟低着头小声说,指节不自觉的一个个捲起,他涩然的又开口道:「如果……我是一个妖物,你可会怕我?」 妖物?「怎么说……?」轩辕媛第一反应不是想会不会怕的问题,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薛璟恐怕又再开玩笑了,可又是一眼,她无意瞧见他眼里出现少有的胆怯,对的,就是胆怯,仅此一眼,她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将那个「怕」字说出口,她说:「就算是妖物,也是最好看的妖,一点也不可怕!」 听她这么一说,薛璟笑了,说道:「那、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一个被父母拋下的可怜小孩儿的故事……」他摸着轩辕媛的头,语气轻柔的又说:「我记得你同我说……羡慕我有一对爱我的父母,你怎知……那不是出自于愧疚呢?」他的眼里开始充斥着悲伤。 抿着唇,轩辕媛不喜欢见到这样的薛璟,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恣意妄为的薛璟,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最爱笑的他。 「我听,但你不准再说这种话!」轩辕媛捏上他的双颊,恶狠狠的警告他。 薛璟任着她闹,一如既往的妥协,他说:「好。」一字后,就掩去了所有的悲伤。 他想给她看到的,都是最好的自己,所以他愿意遮掩所有丑陋的伤口,只给她瞧见最完好如初的地方……一切的黑暗,他来背;其馀的光明,都献给她。 但他薛璟同时也私心的想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知道,无论好坏,也不管是否伤人……。 -- 7-5 天道不让 「你先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哭好吗?」薛璟略带祈求的说着。 「我……好。」轩辕媛迟疑了下,还是答应了,她没法忽略薛璟那担忧的眼神,只能顺着他。 听见她的答应,薛璟松了口气,这才思考起该如何开口呢?又该将从何时说起……他脑内忽地闪过四道人影,他轻笑声,说:「应该要从娘亲带着五岁的我『卖身葬夫』开始说起……」 ……轩辕媛被薛璟的话给震惊到了,毕竟她是亲眼见过活的好好的薛璟父亲的,所以哪来「卖身葬夫」之说?难不成……轩辕媛脑中已经有各种的剧情在轮流上演着了。 「你别瞎想了,我爹就是那个爹没错,这只是我娘亲那时正气头上呢,她因为我爹对她说谎,虽然只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可是我娘最不能忍受欺骗,在她心里欺骗和背叛是差不多了,所以她气不过,就想了这一齣,想着至少可以事后说给爹听,只少能让他不爽,然后我娘就可以高兴了,哈哈哈哈哈。」 ……轩辕媛不知道该说甚么,总不能跟着一起笑吧,她只好胡乱的点着头,让薛璟继续往下说。 薛璟也马上接着说了下去:「后来阿,我跟娘遇到了她的师弟『玉寻』和『黎朔』,被带回了他们儿时一起长大的山上,我想对于他们你应该也不陌生吧?」 轩辕媛面色有些难看,最后负气的说:「我记得……那是你第一次兇我,明明我也没做甚么,我、我知道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只是……」语气中满满都是委屈。 「我知道,你只是想看一眼你的兄长……可是当时我还是必须对你说那些话,也许等你听完我说的这些,你也能了解他们对于儿时的我来说,就是一道最为温暖阳光……他们保护了年幼的我,而我也应当回报于他们。」 「娘亲为了外祖父当年气走了外祖母的事耿耿于怀,她可以说是恨着外祖父多年的,后来她年轻气盛下跟着他的师兄也就是我爹离开了师门,下山多年也不曾回去,她的父亲同时也是山上那个门派的掌门人……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人────慕蓉濛。」薛璟说完静静等着轩辕媛的反应。 「所以你是……」 「对,武林第一人是我外祖父,毒娘子是我隐姓埋名十几年的外祖母,我爹和我娘……一个武功高强,一个精通药理连武功也属于上乘,他们从都不平凡。」 目瞪口呆已经不足以形容轩辕媛现在的反应了,她一直以为薛璟一家子都很普通,是个隐居于山上的小家族,可谁想一个个都深藏不露呢?随便一个称号说出去,都是只活在别人口中「曾经的人」。 「那你呢?」轩辕媛只是很单纯的问着一般人听闻这种事都会问的问题。 薛璟苦涩的笑着,然后牵起轩辕媛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低声说着:「我?我起先也以为自己是再平凡不过的了,可是……天道不让,我的娘亲似乎也不许阿……」 -- 7-6 家人 「你娘亲……慕容婶婶怎么了吗?」轩辕媛看着薛璟发青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着。 薛璟露出了手腕上的伤口,他看着结痂的疤,对着轩辕媛说:「瞧,我就是用我的血解了你身上的毒的……」 「我、我我不知道……」轩辕媛混乱了,她用舌尖在嘴里打转了一圈,里头确实充斥着铁锈味儿,现在才反应过来的她,摀住嘴拚了命想压下噁心的感觉,她在无意中都……做了什么? 「你那时都疼的意识不清了,是我抱着一试的心态主动餵你喝的,你不必感到内疚……」薛璟解释着,可是看轩辕媛还是一脸难受的模样,他感受到了被嫌弃的感觉,幸好他有先从大夫那里要了不少糖,「别再想那味道了,张嘴。」 轩辕媛嘴才微啟,薛璟就看了时机将糖丢了进去,边哄着:「我知道那味儿不好受,你乖乖含糖,我继续和你说?」 轩辕媛面有难色的答应了,安静的含着解救自己脱离那可怕的血腥味的糖,乖得不得了。 薛璟看着看着,又上手了,硬是要将轩辕媛的头发给揉乱才肯罢休,轩辕媛不满的哼唧唧,薛璟适才念念不捨的停下手,和她继续娓娓道来:「……我娘后来被我爹带了回去,然后我们也暂时拜别玉寻师叔他们,下山后在外头寻了外祖母有整整两年时间……之后有一日娘亲发现有一人极有可能是外祖母就立马追了上去,我爹也跟了上去,说着之后会来接我,可他们忘了,没有来找我,我腿短阿……怎么追也追不上他们,最后被留在了大街上……我爹娘、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是不?」 「可你那时……不也才……」轩辕媛光是想到就觉得不忍,薛璟的爹娘该有多残忍的忘性,才会将一个孩子给独自丢在大街上? 「对阿,我才六、七岁吧?就被亲爹亲娘给忘了彻底,我记得那时我哭过也闹过,就是没有人来接我回去,一整个晚上,我都在哭,可是谁会哄我呢?最后是青楼的妈妈桑看我长的挺好看的,就将我捡了回去,若不是我还小,恐怕……不过幸好里头的姊姊们都很疼我,总拿一些好吃的东西给我吃,我也算过的不错,不是吗?」薛璟灿笑着,也没和轩辕媛提到自己因为吃了太多姊姊们给的补品,结果引毒攻身的事,因为他光只是说了这些,轩辕媛就已经快哭了。 「说好,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哭的……」 「可……」轩辕媛努力的咬着下唇,不想打破他们说好的约定。 薛璟这时就能清楚体会到了,轩辕媛果然还是个孩子,得哄!薛璟用拇指轻翻下她的下唇,顺势再丢一颗糖进去,温柔的说:「不怪你,吃糖,别咬了,该让你咬肿了。」 「他们阿……虽然不是多好的父母,可总归是爱我的,而且我也没在青楼里待多久,就被玉寻师叔给带回去了,他们四人照顾我将我当亲人看待,我虽然年纪小,可那段日子的事我都记的最牢,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时候。」 薛璟说着些话时,面上都是柔和和怀念的,轩辕媛突然就懂了,薛璟确实是如他说的,在报答他们给予他的那些缺少的亲情,所以他兇她,不是有意,但却也真是句句属实,对于家人,他总是想要保护的。 -- 7-7 惊艳 「等等……可你还是没说到你为何能用血帮我解毒阿?」轩辕媛可还没忘记这桩,看着薛璟手上的伤口,良心在隐隐作痛。 「没忘,我只是想先跟你说完我儿时的际遇,现在说完了,那我来说说这件事吧!」薛璟慢条斯理的将轩辕媛早已喝完的茶杯接过,又重添上,自己也另外倒了一杯。 「谢谢。」轩辕媛确实觉得口乾,啜饮了几口,就睁着朔亮无比的眼珠子,直直盯着薛璟看, 薛璟将陶壶放上炉上,温着茶水,做完了这些,他才开口道:「……我娘,以前就时常和我说,说我是一个被上天眷顾的孩子,有着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身子,哪天中了毒,别人死光了我都死不了,起初我不以为意,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说真的……」薛璟顿了下,又说道:「她每每和我说这些,都是在我泡着药浴时候,像是在告诉我什么,却又不说清楚。」 「药浴?」轩辕媛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显得有些好奇。 「好听一点,是叫作药浴,但实际上,就是泡在各种毒物中,慢慢改变体质的一种做法,再贴切一些的说法,我娘阿……是想将我练成【药人】。」 「……药人是书上说的那种,无惧毒物,且鲜血又能医治百病的……」剩下的话,轩辕媛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好像无论用什么话语,都会伤害到薛璟。 薛璟轻轻的摇着头,示意轩辕媛无需在意,接着说:「我不知道我娘亲这么做的的真正用意,但我想恐怕是想保护我?哈、不过说不定是我一直这么想着而已,如果不是真替你解了毒,我恐怕还不知道我是药人吧?」 在轩辕媛的眼中,现在的薛璟,就是一个没了所有傲气的人,总是骄傲地不行像隻孔雀的他,如今全散发着丧气,沮丧的像隻被拋弃的小狗,说话时满脸都写着嘲讽。 「你害怕知道答案吗?或者你不敢去问出事实?」轩辕媛两手捧着薛璟的脸,澄净的双眼对着他,说着。 「我……」薛璟起了个音,然后缄默。 啪——轩辕媛很小力的往他脸上打了一下,「薛璟!你不能怕!你也无需害怕,如果你的猜想是事实,那只能说错的是他们,你永远都没有错!」很难已想像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会说出这种话,可是薛璟依然被她的话给打动了。 「不是……我的错……?」薛璟喃喃说着,虽然面色慢慢的变回原来的样子,骄傲、自信又美好的他。 「对!」轩辕媛大声的说着,然后给了薛璟一个大大的微笑,接着抱住了他的脖颈,说着:「薛璟,你就应该一直这么嚣张、骄傲着,如同我第一次遇见你时那般的好看!」 轩辕媛第一眼见到薛璟时,其实被他给惊艷到了,那时,她就想着,怎么会有人如此的好看呢?充满了自信的笑顏,且又温柔,一身的白衣飘飘,就彷彿是天上的仙子。 多美好的一人阿,即使后来发现他是男儿身,却不会让她忘记那最初的惊艷。 -- 8-1 三日 那一日长时间的谈话过后,薛璟连续三日都没有去见轩辕媛,而是窝在房里书书写写,写满了整整五大张的白纸,说也奇怪,他写了那么多,却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到底写了什么,他写的是字,却无人能解字意。 轩辕媛有来找过他,但看他那认真的劲儿,也不想去打扰到他,总是自己进去倒了杯茶后,边看着他写边喝完,然后又一人默默的离开,两人间常常说不上几句话。 三日里,薛璟除了写那诡异的东西之外,也不忘兰曾经交代他的,要和轩辕媛说关于护国女巫的事情,他有在想着该如何开口,同时也没停下手里的工作,他在写的、是自他替轩辕媛解完毒后,当日夜里不断传进他耳里的声音,明明他该听不懂的,可他却莫名的写得出来,然后一写,就停不下来了,耳边的话语,整整三天就没停过,薛璟虽然累,但不能停,一停,脑壳就痛的不行,他也无法与人交谈,脑内都被奇异的文字佔领着。 薛璟很不满,他十分讨厌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觉得那位「圣王」着实过分,连个休息喘口气的时间都不愿给他,三日里他握笔的手青筋暴露,笔被他折了一隻又一隻,写的途中也不知咬破了几次唇瓣,每一次血珠子快沿着嘴角流下时,都是轩辕媛擦去的,虽然她不在薛璟身旁时,桌面与纸上早就是斑斑血跡。 见薛璟一副不吃不睡也要写完的气势,轩辕媛以为他是中邪了还忧心忡忡的和兰说过,兰要她放心,说等之后她就会知道了,所以轩辕媛一直都没吵,乖乖的不闹、不问也不猜,静静地等着,每日都是悄悄的来,然后无声地离开。 三日后,好不容易薛璟终于摆脱脑内烦人的声音,他随手将笔往地上一扔,墨水撒了一地也不管,就闔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往床上躺去立马昏睡了过去,给它狠狠地睡了一整天,唤也唤不醒,等薛璟醒来,又是隔了一天。 轩辕媛捉摸着薛璟大概快醒了,先去找村人要了些白粥和些味道清淡些的小菜,放在篮中,带过去了薛璟的屋子,一进门,如她所猜想,薛璟已经醒了,正盯着桌上摆满的纸张,暗自生着气,嘴里还碎念着:「……我在帮你?哼……我傻了是不……我……」连轩辕媛已经到房里了也毫无所觉,直到她刻意发出声响,薛璟才看见她,一扫阴霾的脸色,笑着说:「你来啦!」 轩辕媛点着头,「你都几日没进食了,快吃吧,我帮你收拾那些。」那些,只的就是被薛璟乱丢一通的那些纸张。 因为确实饿的紧,薛璟到了声谢,就坐下拿起饭碗开始吃了起来,期间还特意和轩辕媛说:「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收啦,随边捲起来就了,反正也不是多种要的东西……」话还没说完,又是熟悉痛感鑽着他的脑额,薛璟终究还是忍不住在轩辕媛面前爆了粗口。 轩辕媛:……我只是收个东西,错了吗?她暗自想着。 -- 8-2 姐姐 看面色黑了下来的轩辕媛,薛璟暗道不好,连饭也不吃了,赶紧将汤匙放下,正正经经的将关于圣王的事和轩辕媛说了,还顺带的把护国巫女的事也偷偷的都说给了她听。 轩辕媛听完后,手边收纸的动作没停,看起来应该是在消化的来的资讯,薛璟这么一想也就安心的继续吃了,他吃到碗里都快见底时,才听到轩辕媛问了一句:「……那你想当『言者』吗?」 薛璟摇起最后一勺白粥,张嘴嚥下,拿帕子擦嘴时,说:「原先是想的……可就在三天前我决定我、不、要、了!」薛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轩辕媛看着满地的笔墨,大概也猜到了,他看着脸上大大写着我不高兴的薛璟,小心试探的说:「不过我感觉『圣王』好像没有要给你选择的馀地……」 她还真的说对了,薛璟一说「不要」,就开始觉得疼,他拼命按压自己耳尖直上一点五吋的率谷穴,想缓解头疼的感觉,可偏偏毫无办法,没有什么用,他气得又骂人。 轩辕媛虽然得知事情的原委,明白薛璟不是在骂她,可看着薛璟这样「出口成脏」还是很不习惯,她觉得薛璟都快将所学的粗话骂一轮了,骂不过癮还要从头再骂一次。 轩辕媛任由薛璟骂,而她手里的纸张此时已经被整理得井然有序,她将五大张的纸稳当的收拾好放在桌上,拉过椅子坐在薛璟身旁,又牵过薛璟的手在他的虎口处揉着,儘管薛璟的紧皱的眉间告诉她这样并没能缓解痛楚。 轩辕媛犹豫了几番,还是说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拒绝,但我不想要的……我只想安稳的生活……」 薛璟也尊重她的意思,虽然轩辕媛年纪尚小,可以关于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能思考了,就在薛璟要说话让轩辕媛不要想太多时,开门的声响吸引了他们两人的注意,他们双双望了过去,未见人先闻其声,一道温柔的女声说:「既然你不愿,那我也不会强求……抱歉我无意偷听你们说话。」 来人真的很美,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高贵优雅的气质,黑色如墨的青丝柔顺的贴在她的身后,还有镶在精緻脸上那双多情似水的眼眸及未施胭脂就有红润唇瓣,都是美人的标准配备,不仅薛璟看傻了眼,连轩辕媛都不得离开视线,她一身不沾然世俗模样的淡青色白衣,完全就是薛璟儿时想像里的「护国女巫」,如此一想她的身分也不难猜了。 轩辕媛除了移不开眼睛,还微微的瞇起了眼,最后像是想到什么惊讶的徵开口,说到:「……姊姊!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轩辕媛,不懂她到底何来的「姐姐」,就他所知,她真的只有哥哥一个阿? 护国女巫听见轩辕媛如此唤她,回以她温柔一笑,婉转清脆的嗓音淡声说道:「妹妹,你还记得我?」 轩辕媛眼眶撕润,小声说着:「……怎么会忘?」 你的一句一言,都曾为我带来了救赎。 -- 8-3 盒子 「什么?你们是认识的吗?」薛璟完全处于摸不清头绪的状态,看着她们俩纳闷的问着。 轩辕媛率先回了薛璟,只见她说:「……认识,那时是我第无数次看着严执杀了我的朋友,我难受的要死,逃出严府后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没用的缩在街角哭着,是这位姊姊拿着一个盒子告诉我──『未来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信了,所以我才能遇到你。」 躲开了原先该纠缠她一生的命运。 「什、什么阿……」明明轩辕媛也没说什么煽情话,就是让薛璟听了莫名的想哭,薛璟想着,如果那日在药谷外头他没遇见轩辕媛,是不是这一辈子他们二人就再无交集呢?你过你的,而我过着我的生活。 幸好……兜兜转转该遇见的人,还是遇见了,不只轩辕媛感激,薛璟也是的。 护国女巫笑着说:「你就相信她吧,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说完还对着轩辕媛眨了眨眼睛,一旁的薛璟莫名有种被调戏的感觉,耳根子悄悄地红了。 「话说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呀?难怪之后我又去那条街上找了好多回都找不着你,我都忘了问你的名字……」轩辕媛语带遗憾说着,小手轻轻拉着她袖子,一双水灵的大眼,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护国女巫。 护过女巫走过去轩辕媛的身边,温柔的半蹲下身子,带有歉意的说:「我当年入世,只是为了先皇驾崩一事,那时的『言者』早已去世许多年,我虽有看到晨星的变动却无法确认星星坠落时否属实,「圣王」旨意无人能够传达,我身为护国女巫事万万不得随意入世,我在不对的时间点入世的话会改变许多人的一生,所以我才会不断的推算星盘,直到完全确定才敢踏出隐杏村,而那时已是先皇驾崩后的三四年了……」 许是站累了,护国女巫优雅地从圆桌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们二人的面前,摸着轩辕媛细嫩的脸蛋,幽婉的说:「……我遇到你,就代表你之后的一生都会有所改变,我知道是好的,所以我将那盒子给了你,希望在日后你能看着盒子想起我的话,不气馁,好好的活下去,我不是说过吗?当你再次遇见我时,你就能将盒子打开来看看,其实……那盒子里甚么都没有,但你是否因它多了一些勇气呢?」 轩辕媛细细想着护国女巫动人的嗓音说的话,越是回味着越是觉得感谢,她抽着红掉的鼻子,哽咽着,「有、有的……谢、谢姊姊……」 薛璟听着那一席话,对护国女巫的尊敬更多了不只一些,手里替轩辕媛擦着眼泪,也不忘说:「我也该谢谢你……」 「谢我就不必了,你们的缘分不是我给的,话说虽然我可以在找下一个有缘人接我的位置,可是『圣王』大概是等不了……『言者』殿下……麻烦和我去一趟村长家吧?」护国女巫依然是笑脸迎人,可薛璟却觉得自己好像被推下一个坑里了。 -- 8-4 言者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他们无意闯入这个村,却被指引到了这,说是宿命也不过如此。 薛璟最后还是妥协了,不能拒绝还能怎么办?答应唄……虽然不是多心甘情愿。 去村长家的途中,护国女巫对着他们说:「我们这个村,没有什么太多规定,连名字都不会冠上姓氏,女子取花草名,男子便取药草名……很抱歉一直没有介绍,你们好,我叫『荷』,荷花的荷。」 荷花,又有美称——「花中仙子」,只能说这名字,像是为她而生。 「荷姊姊,你名字真好听!」轩辕媛依然喜欢待在荷的身边,亲暱的挽着她的手,十分开心。 荷擒着笑,说:「圆圆的名字也很好听,小名也是可爱的紧。」 轩辕媛先是高兴的点头,后来像是想到什么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自在,荷没有注意到,但是薛璟很快速的给给捕捉到了。 薛璟猜,可能与轩辕媛有关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少了严执这个人的介入,恐怕不仅仅是小名连大名都是严执为轩辕媛取的,思及此,薛璟脸色也有些黯然。 对于他们的纠结和隐忍,荷彷彿知道,也像是不知道,自始自终都维持她身上独有的神秘感,她就像蒙上了一袭白纱,模糊的让人看不清,她总是笑笑的,却又不经意在疏离着一切,不是刻意而为之,只是习惯罢了。 很快的,因为村子本来就不大,他们一下子就到了一间明显大上许多的房子,说是大,但也就仅仅只是大了点而已,没有奢华的装修,和夸大的摆设,一切都很自然,墙上也是最为常见的土色,让人舒服自在,他们还发现,在这里连僕人都是不存在,顶多是一些来村长家帮忙的村民。 这个村子没有分富裕或贫贱,也不会有男性至上的想法,大家都是平等,互相有爱的,美好的让人一再怀疑,这地方到底是真的存在吗? 薛璟和轩辕媛互相捏了把对方的软肉,随即而来的微微痛感使他们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的。 他们确实吃下了九死一生的假死药,也跳下悬崖,原先该被人接应离开有严执所在的是非之地,可他们却双双来到了这里——一个美丽的桃花源,它,与世隔绝、朴实而无华。 荷落落大方的直接推门而入,里头的村民见到是她,纷纷放下手边的工作,举起手挥着与她打招呼,有的人还直接问她,过几日要不要到他们家吃顿饭,所有的要求荷都笑着应下,村民的热情不只对着他们熟识的荷,也对着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们叫薛璟小伙子,唤轩辕媛小女孩儿,热情而好客。 一下子大厅里热闹起来,此起彼落的欢声笑语,盈满了整个厅内。 后来里头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严谨,可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角旁有着细细的皱纹,他漫步走到荷的面前,对着她说:「辛苦你了,人可带来了?」 「是的,爹爹,你等了许久的『言者』便是这位。」荷手指轻轻往薛璟一指,微笑道。 -- 8-5 威灵仙 村长看着薛璟,不禁露出一笑,有礼的说:「望小女没有坐甚么得罪贵客的事,老夫是隐杏村的村长──威灵仙。」自然的捧起薛璟的双手,威灵仙带着虔诚的语气说着:「……我们等您快有百馀年了,『言者』大人。」 薛璟选择性忽略威灵仙的最后一句话,默默觉得隐性村的人们取名字真的都挺有意思的,「威灵仙」有人如此解释──『威言其性猛,灵仙言其效』,这位村长确实衬得了这个名字,整个人严谨……薛璟正这么想着呢,就瞧见威灵仙作势要跪下,吓的薛璟赶紧扶上他的手,口中直嚷着:「别别别,您别这样,我受不起啊!」哪有长辈给小辈跪礼的,薛璟完全慌了手脚。 「您就从了老夫的心愿吧,我自父辈那一代,就看着村民为了无法知晓『圣王』的旨意而人心慌慌,护国巫女找下一任看的是眼缘,但『言者』是不同的!是可遇而不可求!也许十年一位又或许一百年一位,甚至是几百年才能等上一位……老夫、老夫等不起了阿!求您了,千万要答应做我们第五代的『言者』一任。」才说完,威灵仙捧着薛璟的双手高举过头,又要跪下。 「万、万万使不得阿……快快请起!」薛璟赶紧又拦住威灵仙,他深深觉得难办的紧,他拿什么理由拒绝眼前这个为了村民不惜下跪求他村长? 看着他们两人间的一来一往,轩辕媛也是同等的惊讶,小声喃喃:「……『言者』真是如此重要吗?」 威灵仙在薛璟百般的劝阻后,终于打消要跪拜薛璟的念头,正巧他在起身时听见了轩辕媛的疑问,语气沉重的与她说:「……不怪轩辕姑娘你不知,说来话去也是我们村里人才会明瞭,我们长期与外界断了联系,并非我们觉得自身清高不愿与他人有所联系,而是我们不得入世,与护国女巫一样,一旦入世那就会打破你们那世界的平衡,几百年我们祖先都曾因使用秘术而造成数千人死亡,好几场得战争皆是因我们祖先从中作梗而起,『圣王』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佈下一个迷阵,将我们困在里头,从此我们便隐姓埋名的生活在了这个『隐杏村』永生永世不得离开。」 「你们祖先是……」薛璟问着,他也在一旁听着威灵仙说的话,听去了大半。 威灵仙叹了口气,眼神黯淡说:「不怕你们听了见笑,实不相瞒,我们祖先皆是使用巫术的巫师。」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会有「护国女巫」的出现,「帮助每一任的帝王,是圣王给你们的……?」薛璟又问。 威灵仙点点头,说:「是的,那是圣王让我们赎罪的一种方式,但外头的传闻有误,我们并不会帮助每一任的帝王,只有圣王选上的那真正贤明之王才会获得我们指引,护国女巫是我们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轩辕媛看着荷,问道:「那荷姊姊当年入世,是因为出现了该帮助的帝王吗?」 荷脸色一僵,不自然的说:「……对的……可因为那时没有『言者』能够传递圣王的旨意,我只好依照星盘上说的,亲自去看看。」 「喔,关于这个,没错喔,当今皇上就是圣王所选择之人。」薛璟回忆起三日前那洋洋洒洒的五张纸上写的内容,其中就有提到这件事。 「……什么!」荷脸上的淡定不见了,如今的她看起来像是有点恼怒的模样,其他人看了完全摸不着头绪。 -- 8-6 红鸞星动 威灵仙似乎知道荷反常的原因,他严肃地看着荷道:「荷儿,我明白你的想法,如今圣王已经有指令出现了,那就容不得你再肆意任性!这一任的女巫依然由你来当!你也别想着找其他人了。」 「可……」荷不甘心的咬着唇,为难地看向轩辕媛,最后心一横,点头道:「我知道了……爹爹。」 威灵仙满意的摸着鬍鬚,随后认真的对荷说道:「我知道你和新皇有些过节,但这不是你的藉口,你这次入世是无可避免的了。」 「爹爹……那我何时离开?」荷看起来已经认命了,黯淡的低下头。 威灵仙对于女儿还是宠爱的,看她这么萎靡的模样,不忍心的偏过头,说道:「此事,需要圣王的指示,我也不知。」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薛璟一眼。 薛璟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威灵仙的意思,他只好努力的回想自己在白纸上写下的内容,神奇的是明明都是些不懂的文字,他却能一一在脑中转换过,解读后他慢慢说出:「明日,辰时,迷阵已解,速速离去,此次一别,勿念,勿盼,勿想。」薛璟说的断断续续,却将最重要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哈……为何而念、盼、想呢?」荷语速缓慢的说着,她嘲讽的勾起嘴角,衣袖一挥,离开了大厅。 轩辕媛担心的看着荷的背影,小声道:「荷姐姐没事吧?」 威灵仙摇着头,「时也……命也……躲也躲不掉。」轩辕媛听的不是很懂,索性不再问话,待在了薛璟身边。 看来背后是有故事的,薛璟倒是捺不住好奇,问着威灵仙:「村长说的是何意?」 「唉……都是命啊,那年荷儿初次入世,回来后就直说着要找下一代的女巫,看起来像是要躲避什么,后来我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万万不该算自己的命盘,也不该算那新任皇上的命盘……他们是……」威灵仙说不下去了,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起来也是万分的苦恼。 薛璟稍稍想了一下前后关係,也猜到了不少,「……红鸞星动?」 「相去不远,但他们的命……该怎么说……可谓是同生共死,荷儿……当上女巫后所摆的命盘从未出错过,恐怕她此次入世大概是回不来了。」威灵仙说着说着也有些难过,半晌说不出话来。 「……荷的出现将会大大改变月阳国曾经旧有的一切。」薛璟脑内出现这句话,当他回过神来时,话已经说出口了。 「是、是圣王大人吗?」威灵仙激动地抓住薛璟的手,脸上写满热切。 「不,我是薛璟。」薛璟面无表情的说着,他现在对这个老是想要掌控他的圣王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是却摆脱不了了。 「哦……那就是言者大人了!」威灵仙了然的点着头,扶着薛璟到一旁的位置坐下。 薛璟:……哦你妹! 轩辕媛看着薛璟隐隐散发出怒意的样子,赶忙用小手拍拍他的胸口,让他消消气,深怕他忘记威灵仙也算的上是个半个老人家了,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 8-7 半夏 隔日,辰时,荷走了,全村的人们看着她离开,看着她走进他们这一辈子永远都越不过去的白雾迷阵,看着她的身影最后随着白雾的消散而消失,看着荷单薄却坚毅的背影,一步步走上她的命运。 威灵仙面露愁绪,但还是顽强的睁大双眼,亲眼见证他的女儿永远的离开这个被丢弃在过去时间的村落,心里觉得开心又失落,也许此生真的只剩下这最后一面了。 兰是荷最好的朋友,两人一起长大,如今其中一人走了,兰不捨的落泪,轩辕媛不断的拍着她的手,轻声的安慰着的她,「……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总会有再见面的一天……」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薛璟原本提议要和荷一起离开,可是威灵仙挽留,圣王则是直接不同意,薛璟他们被半强迫的留在了这里,圣王的意思,是让薛璟将过去到百年后的大小事都写下来,作为离开的代价,薛璟不想妥协,可是圣王的威胁会让他头痛欲裂,轩辕媛懂事的说:「我们如今回去,只会乱了一切,不如和之前决定的一样,离开的彻底一点。」 所以他们就这样留了下来,薛璟每日就是将圣王的旨意写下来,然后在照着年份翻译成大家都看的懂的文字,顺序排列,这样一写就是五年,写累了他就休息,看看村里的孩子,与他们说外头世界的故事,成为孩子口中的说书哥哥。 轩辕媛则是与村里的孩子们教武功,和大人们交流拳法,威灵仙很是喜欢轩辕媛,总是想教她许多巫术,也真的教了她不少,轩辕媛的天分很好,五年的时间里没白白浪费,学了许多术法。 一转眼,五年过去,薛璟连自己的冠礼都是在隐杏村里过的,由村长威灵仙替他加冠,如今他也已经二十一岁了,而轩辕媛……自然是从小女孩长成了小姑娘,并且还有两个月就是她笈笄的日子,满十五岁也是个成年的姑娘了。 刚写完最后一张圣王的交代事项的薛璟放下笔墨想着道外投透透气,却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树下有两个人的身影,薛璟面色复杂的看着站在轩辕媛面前一脸羞涩的小伙子,还来不及细想自己内心不悦的原因,他的身子已经自己往那里走去。 ?喂,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作什么??薛璟语气不善的插入他们二人之前,双手搭在轩辕媛的肩上,慢慢将她拖离居心不良的小伙身前,护崽子般的站在她的前头。 小伙是村里的年轻男子,名字是半夏,大概只比轩辕媛大上一两岁,也算是和轩辕媛一起长大的了,薛璟对他蛮有印象的,毕竟村里人少,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面孔,原以为他只是和轩辕媛比较熟一点点,没想到竟藏有这种心思,果然,可爱的外表都是欺骗!薛璟生气的想。 半夏慌张地看着面色不虞的薛璟,「我、我不是,言者大人,你别误会……我只是……」 「行了,既然没事的话,那就回去吃饭吧,我好像有听到你娘在喊你的名字。」其实根本没有,薛璟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对着半夏说。 半夏连忙说好,颇有礼貌的说了再见才离开,倒是轩辕媛没有理他,半天都没吭一声,这时薛璟才迟钝的想起,轩辕媛会怕男性,当然,不包括他,可是都这么多年还没好吗? 薛璟转身,轩辕媛离的他很近,两人间也就一个拳头的距离,轩辕媛将头发留长后,掩盖了她原本过于俊秀的五官,带出了属于少女的柔软,原本像假小子的她,一下出落的这么好,薛璟竟然有了惆悵的感觉,「唉……」他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这下终于让轩辕媛好奇的抬起头问:「你怎么了?」 薛璟摇摇头,反问:「刚刚怎么回事,他和你说什么了?」语气称不上不善,但肯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虽然疑惑薛璟近似于质问的问话,轩辕媛还是乖巧的说:「没什么,就是他问我能不能为了他留下来……」 「哈、哈哈!还真是好大的脸!」薛璟强硬地打断轩辕媛的话,现在的他也装不下去了,整个都散发着他很不高兴的气息,莫名的让轩辕媛打了个冷颤。 轩辕媛奇怪的问:「你干嘛,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不行吗?」 谁?阴阳怪气?他吗?他薛璟?薛璟皮笑肉不笑的说:「怎么?你答应了?」眼神中已经透露出他的不安了,一直盯着轩辕媛,深怕她说出的答案和他想要的相去甚远。 轩辕媛实在很不想理他,无奈薛璟一双大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她想走也走不了,她只好耐着性子说:「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薛璟紧接着问,他现在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全身紧绷的神经跟着轩辕媛否定的回答放松下来,此刻,他好奇的是她拒绝的原因。 但轩辕媛脾气也上来了,一脚踹上薛璟的膝盖上,终于成功让薛璟松开手,她生气的咬牙切齿道:「关、你、什、么、事!」 薛璟看着轩辕媛气呼呼的背影,也不气她的动粗的举动,反而愉快的笑了,悄悄地说:「……怎么没有关係?关係可大了……」 -- 8-8 月满楼 喧嚣的月满楼,到处都是来用膳的人们,薛璟和轩辕媛作为客人,坐在二楼的客间里,然后也叫满了一桌的饭菜,薛璟看轩辕媛有些发愣,忍不住提醒她:「快吃饭,你在想什么?难不成……是在想半夏那个臭小鬼?」说到后头,薛璟语调逐渐变调,好看的眉不自觉地皱成一团。 轩辕媛面无表情的看着薛璟,冷淡说:「你够了喔……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这事了?」 薛璟夹起苦瓜忙不慌的送进轩辕媛的碗里,同样用掉近冰渣的声调说:「如果不是就好好吃饭,别东想西想的。」 薛璟怪怪的,轩辕媛不只一次这么想了,从某一天开始,他,变的喜怒无常,尤其是有异性来找她说话的时候,轩辕媛其实一直都有发现,只是看破不说破,她默默垂下眼帘,就着薛璟夹的苦瓜吃了一口饭。 轩辕媛慢慢嚥下口中的饭菜后,才对着薛璟说:「我……只是太久没看到外头的景象,有些觉得不真实而已,你别老是误会我……怪讨人厌的。」几日前他们才刚从隐杏村出来,对于现今的街道难免会有陌生的感觉,她方才也只不过是在感叹,一时多想了一会儿,谁知某人又在胡思乱想,让她不免觉得有种被误会的感觉。 薛璟一双桃花眼目,没有因为轩辕媛的解释而变得柔和,反而是当轩辕媛说出那句「怪讨人厌」的时候,眼瞳中一下的失去光彩,整个人也僵硬了半天,好半晌才能回一句话:「我、你……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薛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烦躁的揉了一把头发,他先将筷子放到桌上,又将手伸过去想握住轩辕媛的手,不出意料的被闪开了。 轩辕媛难得对薛璟用上这种严肃的口气,她没有躲避薛璟明显的受伤的神色,反而认真的看着他道:「薛璟,我是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可是我希望你能够正常一点,不要再这样了,我觉得很不受尊重……」 「我也知道我不对,可是我、忍不了……」话说一半薛璟倾身向前,两人间个张桌子,桌面又全是菜,薛璟想靠近也近不了多少,但这种距离足以让轩辕媛有些慌了手脚,这时薛璟又说:「……你明明也该记起来了,我、已经等了很久。」 轩辕媛突然就想到了,五年前、在药谷、在薛璟的房里,他是说过,要等她长大……眼前的薛璟已经不是会再被称作少年的年纪,现在的他无疑是成年的男子,虽然长的依旧是比女人还美,但也无可否认他身上确实有吸引人的魅力,从他们进入城里到如今,轩辕媛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女子对着薛璟拋了媚眼。 想到这边轩辕媛面色也沉了下来,语焉不详的说:「我当然记得。」 「是吗?那就好。」薛璟用手指抹去轩辕媛嘴边沾到的酱汁,看了一眼轩辕媛,笑了,然后伸出舌尖将酱汁给舔去,轩辕媛觉得他疯了,面色变得通红非常。 薛璟再次坐回位上,忽视轩辕媛恼怒的表情,继续勤奋地帮她夹菜,边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从迷阵里出来后的是吗?那被绑满红丝条的树根,像是有人在做什么记号一样,你说,是不是有人在翻了地般地想把我们找出来?」 他们当时从那白雾中走出来后,看到了是一整片的树林,依照薛璟的猜测,大概就是他们当初跳崖后,本该到的地方,悬崖的底下,因为他曾经和轩辕鋢到此地探查过几次,对附近的模样有些印象,薛璟还在思考的时候,恰巧一阵风吹过,这才让他们二人发现,大约每十棵树就会被绑上一条红丝条,确实犹如记号一样。 薛璟提起后,轩辕媛也想到了,不过她同时也想到另一件事,一个人容貌在她脑闪过,她又吃了口饭说:「……谁说没有可能?大概是个想执着找到某人的人吧?」 薛璟以为她说的是严执,连忙罢手说:「你想多了,严执肯定不会这样找你,她早该知道你死了,除非他还想找到你的尸体……」 「谁说我指的是严执?」轩辕媛看了一眼薛璟,悄悄又说了一句话,可惜音量太小薛璟没听见。 薛璟愣愣地看着轩辕媛,问:「……那是谁?」 这次轩辕媛没再理他,只是安静地吃饭。 如果薛璟耳朵好一点的话,就会听到轩辕媛特意放低音量说的那句:「……世上疯子可不是只有严执一人……轩辕鋢也疯阿……」 -- 8-9 红尘 那一日,薛璟放下手中笔,终于写完了近千张的白纸,里头纪载了圣王想要留下的话语,至少可以撑到百年后下一位言者的出现,薛璟的使命也算终于完成,圣王没有再将他留下的理由,所以当晚他就要求圣王必须让他们离开隐杏村。 那晚薛璟牵起轩辕媛的手离开了他们住了五年的地方,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村落,他们的离开只告诉了威灵仙一人,其他村民完全不知情,薛璟说:「道别是为了下次的相遇,可我们与他们此生不会再见了,何必徒留悲伤?」轩媛媛沉默以对,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话,悄无声息地走了。 走之前威灵仙问轩辕媛:「你真的不愿当任我们下一任的护国女巫吗?」 轩辕媛摇摇头,轻声说:「我已踏入红尘,又怎能走的的乾净?」 威灵仙不再挽留,撇过头,不看他们离开的背影。 ──回到现在 薛璟和轩辕媛走在大街上,薛璟想起离开前的事,问着轩辕媛:「你和威灵仙说你已踏入红尘,你可知红尘是合意?」他说话时,眼里有着明显的揶揄,像是在笑话她年纪小小说的话却格外老成。 轩辕媛一双明亮的双眼,单纯的看向薛璟,道:「带我入红尘的不就是你吗?应该由你来教我何谓『红尘』。」 薛璟听了她的话,心不免一震悸动,有点狼狈的比轩辕媛早一步移开两人对视的眼,觉得自己的喉格外的乾,他压着嗓子说:「……好。」 然后听的人开心的笑了,主动的牵起薛璟的手,轩辕媛说:「一言既出……」 「駟马难追!」薛璟将她的话接了过来,并且反手改由他握住那细嫩的小手。 「我们往哪里去啊?」轩辕媛问。 薛璟往前一看,说:「一路走来,该打听的也打听到了,既然玉寻和黎朔师叔早已离开此地,那我们也只能去找知道这五年发生哪些事的人了……」 「王爷府?」 「对……也去看看我的小妹这几年过了如何吧。」 轩辕媛见薛璟提起甜甜不免有些兴奋,「我许久未见她了!」 薛璟揉了一把她的发,说:「我知道,所以这不是要去了吗?」 「嗯!对了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有,你想做啥?」 轩辕媛嘿嘿一笑,「我想吃大饼,有点馋了……」 薛璟一听惊讶的问:「我们不是才刚从月满楼出来的吗?」 轩辕媛拧了薛璟的腰一把,恶狠狠地说:「你也不想想是谁害我吃到后头没了胃口!」 薛璟无言以对,只能点头道好,心甘情愿地掏出腰包,去替她买一张大饼。 买回来后,看着吃的像隻仓鼠的轩辕媛,忍不住说:「可是我记得你桌上的菜都吃完了阿……」 轩辕媛瞪了他一眼,含糊不清的说:「唔……我气的……消化完了……」 行,你高兴就好。 -- 8-10 大将军 两人没走多久,就来到晋王爷府,明明没什么多大的改变,可还是叫人感叹时间的流逝,从墙面就能感受到了,岁月留下的痕跡,薛璟先是叹了一口气,才抬手敲响了门叩。 里面的人说着:「来了、来了!请稍等一下。」 薛璟认出是王府管家的声音,也回了一声:「不急慢慢来吧……」 语音刚落,门就吱呀地打开了,薛璟带着轩辕媛走了向前,问候着:「许久不见了,老管家……」 管家看清是他们二人后,惊讶的连嘴都闔不上,好了半晌才能回过神来,连忙将人带进屋内,边说着:「您、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话明显是对着薛璟说的,因为管家并不认识轩辕媛,理应不会说这种话的。 可是管家过于激动的情绪让薛璟看的不是很明白,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王爷在府中吗?」 薛璟发誓他真的只是很普通的问话而已,谁知道老管家眼一红就快哭出来了,薛璟紧张的看着管家:「你、你怎么了?」 管家转过头用衣袖拭泪,「没……只是太过感动了……王爷做了这么多……能换来您一句问候想必也是……得偿所愿了……」 这话听起来太过曖昧,好像在暗指轩辕鋢对他有什么……薛璟听了后面色复杂,总觉得哪里奇怪,斜眼看了一眼轩辕媛,发现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一个事实竟让薛璟有点来气。 趁着管家转过身带路的同时,薛璟带着危险的意谓靠近轩辕媛的耳畔,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温热的气息尽洒在她敏感的部位,轩辕媛反应过后就立刻用手遮挡住耳朵,一张小脸不知是羞还是被气的红的不行,她语带嘲讽地说:「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这么蠢吗?傻子。」说完,也不管薛璟有何想说的,快步离开薛璟的身边。 薛璟听了轩辕媛的话后,心理的猜测变得更加篤定,如今倒是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是对的,对于轩辕鋢可能的那些心思,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难办,还有莫名的愧疚。 薛璟又看了一眼轩辕媛的背影,神情莫测,之后提步跟上了他们。 到了大厅,如管家所说,轩辕鋢确实不在,薛璟问:「他不是都在府内居多吗?」 管家一听情绪差点又上来,轩辕媛赶紧安下他的激动,让他好好说话,管家也觉得自己有些丢脸,便不再耽误,道:「这几年里月阳国着实发生了太多事……如今与我们最息息相关的就是……你们认识严执吗?原大理寺院大人。」 这一名字不提还好,一被提起,两人不约而同的起了鸡皮疙瘩,轩辕媛语气虚弱的说:「怎么……会不认识?」 管家很意外轩辕媛竟然知道,于是又问:「那你可知他现在是『参军』吗?他五年前弃笔投军,后来义路拔到了如今的位置,王爷今日进宫多半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据说今日的早朝上,皇上已经将他命为『大将军』了。」 原本参军就是仅次于将军的职位,如今他却又升了一等,一想到此,轩辕媛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慄。 薛璟比较冷静一些,他问管家:「那原将军呢?」就他所知黎朔师叔很早前就已经放下将军之位,后来是由他的副将顶替他的位置,如今怎会说换人就换人? 官家有点难过的说:「就在半年之前,边疆又传叛乱,许将军因此为国献躯……之后整整半年都是由严执参军带领军队,才能平定战乱,这次升为将军也是因为这次的功劳。」 薛璟和轩辕媛同时沉默,或许是想不透严执这么做的原因,他这么拚,为的是甚么?明明轩辕媛已经死在他眼前了,为何他还是如此的执迷不悟?难道果真像轩辕媛曾经说的一样,他只是想要权力吗?没人知道,因为谁也不是严执。 -- 8-11 狠心 薛璟沉默下来后,其馀两人也没有开口,一瞬间安静下来的大厅,竟让人有种沉闷的感觉。 「哥、哥哥?你你你还活着啊!」一道女声打破了这个寧静,薛璟往声音方向一看,就觉得那人既陌生又熟悉,多瞧了几眼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有五年不见的妹妹。 不过甜甜说的话怎么听起来怪诡异的?薛璟免强的牵动嘴角,说:「你是以为我死了吗?」 甜甜快步走近薛璟,在他面前站好,然后很认真的对着他点点头,「不只我,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毕竟……过了太多年了。」 「我们找阿,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哥你到底是去哪里了?」甜甜说着说着,竟然有要哭的倾向,薛璟正愁要怎么安抚她,就听见有人说:「不准哭!」 薛璟很快就认出来说话的是谁,因为比起变化比较多女孩,男孩的面容倒是没什么变化,初十五还是那个样,不过……薛璟抿嘴,兇狠的说:「你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我薛璟的妹妹是能够让你这样兇的……」 薛璟原本还想多说什么的,结果他下一瞬,就亲眼看着初十五将甜甜抱在怀里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甜甜真的长大了,五官也漂亮的长开了,看着她被同岁的初十五抱着,薛璟突然有种小白菜被拱的伤心感,看甜甜完全没有排斥的模样,薛璟就了解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不忍直视眼前的景象,薛璟转过身拉着轩辕媛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配着茶水,竟然就这样看起初十五哄人大戏,其实也没哄多久,毕竟甜甜也没有真的哭出来,就是快哭了而已,稍微冷静下来就无事了。 甜甜拍拍十五的手,抬起眼对着薛璟说:「哥你知道吗?大家都说你死了,圆圆也跟着你一起去了,可是我不信,爹娘也不信,玉寻国师和黎朔前将军也不信,所以我们找阿……找了一年、两年、三年到了后头,我们竟然觉得就算只找到你们的尸骸也是好的……」 薛璟听着甜甜说的话,心酸的不知该如何回她,只能一个劲的说:「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 「你是回来了,可是却也伤透了我们所有人。」甜甜说着,眼里有了冷漠,薛璟看了之后,嘴开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知道吗?玉寻国师为了找你辞了官,跟着走的还有黎朔将军,你可知他们带着妻小这五年来找了多少个国家,踏过多少的土地?哥……哪怕你还有一点良知,就会给我们捎来一封书信,可是你没有,所有在意你的人,在你心里都是这么无足轻重的吗?」甜甜说到最后还是哭了出来,十五这次没有阻止她,任凭她抱着他哭。 薛璟听了心里也很难过,好像他原本想好的所有理由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轩辕媛对比薛璟的心情也没有好上多少,她知道甜甜不是故意要将话说的这么死,有多在意,如今就有多难过,她懂,可是薛璟不需要把一切的错背在身上,至少,她知道他没有报平安的原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轩辕媛冷静的开口,她说:「甜甜,我知道你难过,也很生气薛璟的不告而别,可是我们有想瞒着你们,却从没想过要瞒那么,我们是因为……」 「因为乐不思蜀,不是吗?」轩辕鋝面无表情的接着说下去,他从外头边说边走进来。 这是轩辕媛第一次如此正大光明的看着亲兄长,而明明是夏日,她却觉得莫名的寒冷。 轩辕鋝从进来后,看的就只有一人,被看的人,受不了先转过了头,可是轩辕鋝不能接受他这样明显的躲避,右手抬起,就死死捏着薛璟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冷淡到极致的说:「薛璟,你还真狠的下心……」 「你是不是就是如此的自私,自私到只在乎你在乎的人而已?嗯?对你来说我们……不,是我,我对你来说到底算得了什么?」 薛璟憋着一口气半天,才慢吞吞的说:「大、大舅子……?」 看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薛璟,轩辕鋝一瞬间动了杀人的念头。 -- 9-1 十五岁生辰 原来,他们离开后的第一年,皇上娶后接着废除了后宫制度,月阳国成为史上最先出现一夫一妻制的国家,而晋王爷多次上书弹劾贪官污吏,获得百姓一片讚赏。 第二年国师玉寻渐渐将手里的权利下放,等皇帝一夫一妻的政策稳定后,便带着妻女巡游各地,同时找寻他们的下落,黎朔夫妇也一同。 第三年国师的职位由玉寻的底下的门生(两年前的状元)接任,与严宰相双方势力互相牵制。 第四年晋王爷因为平定外乱有功,且考虑皇储年纪尚小,皇上册封晋王爷为月阳国的摄政王。 第五年严执手中逐渐掌握兵权,成为皇上眼中红人,最终因功被封为新一任将军。 这些,他们都是从别人口中才知道的,而那个别人,就是轩辕鋝。 和薛璟两人听完了这五年发生的事情,轩辕媛用行动表达了她的不满,她手里的茶杯只差没直接往轩辕鋢的脸上的丢去,她难忍怒气的说:「我不信你们不知道严执是甚么样的人!那……」艰难的逼回泪水,她低吼道:「你们为何还要给他那么多的权力!你们是想毁了这个国家吗?」 让一个杀人无数的人,当上被眾人称颂的地位,到底是想要嘲讽谁?是他?还是她!轩辕媛觉得难受极了,气到身子不住地颤抖,她无法解释自己如今的心境,只知气愤难平,过去逝世的友人,她该用什么脸去面对她们? 薛璟看出轩辕媛的煎熬,为防止她做出甚么后悔的事,薛璟一直压下她的肩膀,可是到了后头薛璟也不懂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轩辕鋝看着内心戏多的两人,冷哼了声,「这么会想……怎么没去说书呢?这里对你们来说实在是太大才小用了。」 轩辕媛哪能听不出轩辕鋝的意思,当然不免难过了一下,她从没想过第一次与兄长的谈话,竟是如此的争锋相对,虽然是自己起的头,可…… 一旁的薛璟看不过,语气不善的对着轩辕鋝:「有话好好说,甚么意思呢你?」 「怎么?这就心疼了?也是,为了她你能连命都不要,喔,还说还想当我的妹夫……」轩辕鋝停了下,目光轻蔑的自轩辕媛的脸上扫过,十分不屑的说,「你怎么没问问我认不认这个妹妹呢?」 「你……!」薛璟轻而易举的就捕捉到轩辕媛的泪水,他气得想上前让轩辕鋝闭嘴,可这次是轩辕媛死命拉着他的衣袖,低下的头不断的左右摆动,小声地说:「别……别这样……他说、说的没错……而且是我开始的……」是她,先出言不逊的,本来就不该质疑的。 轩辕鋝离的他们有些距离,不过对于学过武的人来说,距离和音量大小并不会影响他有没有听到,所以轩辕媛的话他当然也听的一清二楚,他有点意外的多看了她一眼,看来这个便宜妹妹倒也不是个不明理的人。 轩辕鋝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可以莫名黑着脸当然也能笑脸迎人,他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看着两人淡淡的笑了下说:「不是好奇皇上捧严执的原因吗?跟你们说说也无访,一月后皇宫有一齣大戏,你们当然也可以去看看,毕竟你们也是主角之一。」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推算下时间,轩辕媛脸色一白,「你……什、什么意思?」那日,偏偏是她十五岁的生辰。 「捧的越高,摔的不是越的疼吗?」轩辕鋝呵呵笑两声,起身走进屋内。 徒留轩辕媛内心害怕的不行,她最担心的事,似乎还是要发生了…… -- 9-2 杀王夺位之时 从轩辕鋝回来后就被忽略的彻底的除了管家之外,还有甜甜和十五,不是他们不说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插话,因为他们说的内容,他们不该也没有权去听。 十五本就觉得无所谓,他是真的身在其外,而对甜甜来说就有点尷尬,这五年来她都待在王府,也能算上半个王府人,可同时她也是薛璟的妹妹,轩辕鋝本就看她不爽,薛璟失踪后,对着和他相像的面容,轩辕鋝是更加的厌恶,甜甜也聪明的不会在他眼前乱晃,久而久之他们的相处方式大概就是把对方当陌生人。 甜甜也不是小孩了,该站在什么位置她自己再清楚不过,所以她没有要蹚进这淌浑水里的打算,她是一介凡人,就想当一辈子的凡人。 心中早有离开的打算,叹了口气,甜甜向前拉起轩辕媛的手,看着原先像个男孩子俊美的轩辕媛如今头发留长后有了女子娇柔,她轻轻一笑,说:「我们相处得不久,可你是我第一个交的朋友,我大概也能稍稍自大地认为,我有资格对你说上一句……」甜甜打开双臂,将轩辕媛抱入怀中,「圆圆,欢迎回来。」 轩辕媛好不容易让薛璟擦乾的眼泪,又叫甜甜的话给逼的流下来,「阿……谢谢……」 多心酸的事,她的亲人说着不认她,而没有血缘的朋友给了她一个家,轩辕媛回抱住甜甜,越过甜甜的肩看向薛璟,莫名的她又想哭了,好像她的幸运都是因为一人而起。 薛璟静静望着相拥的两人,又瞧见今日哭个不停的轩辕媛,悄悄许了一个愿望,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让轩辕媛如此的伤心,她哭泣的样子,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见了。 甜甜说她要亲自回去药谷一趟,将薛璟还活着的消息的转告给家中的长辈知道,顺道写信给在外头的玉寻他们。 「他们不是没有一个定所吗?信能送到?」薛璟提出疑问。 甜甜其实也消气消的差不多了,好脾气的和他说,「他们走之前留下了一隻」信鸽,你大概有见过吧?白白胖胖的。」 甜甜一说,薛璟就想起来了,以前确实常常看到叶嫣然在把玩一隻肥胖的鸽子,还常常唤牠小白。 「是小白吗?」 甜甜先是摇头又接着点头说:「原本的小白胖的飞不动了,现在的小白是牠的儿子,但是比牠爹聪明多了,每次都能准确快速的将信给送到。」 薛璟脸颊微微抽了几下,心想:那还真是青出于蓝阿……。 甜甜进屋收拾包袱前,薛璟叫住她,认真的说:「甜甜我知道是我的不对,我也不想对你们撒谎,我只能说我们是真的有苦衷不能交代这几年我们的去向,可是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没等薛璟说完,甜甜就打断他了,只见甜甜和儿时一般灿烂的笑着,说着:「早就原谅了,我一开始就是有点生气而已,没事的哥哥。」 薛璟此时才算的上完全放下心,有种自己真的回来的实感,是阿,这里才是他生长的地方,他的亲人朋友都在,这样,很好。 转过身薛璟一眼就看见轩辕媛哭红的双眼,他伸手揉着,笑骂道:「像隻兔子似的。」 轩辕媛任他揉捏自己的脸,眉头紧锁像是在想着什么,好歹朝夕相处了几年,她想事情的样子薛璟自然再清楚不过,薛璟随口问了句:「想甚么呢?不妨说给我听听?」 轩辕媛迟疑了下,还是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他……恐怕是想夺位……」 薛璟一听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赶忙拉着她到一旁的角落,又查证了一次,「你方才说……?」 轩辕媛面无表情的又说了一次,而这次也说的更加清楚。 「我说,严执手握兵权他不会就这样罢休的,一月后,大概就是他要杀王夺位之时。」 -- 9-3 疯了狂的执着 薛璟吓的将轩辕媛的嘴摀的严实,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轩辕媛不满的用眼神谴责他的举动,却也没有去反抗。 薛璟附在轩辕媛的耳边,刻意压低声音说:「……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进房再说!」 轩辕媛被他半强迫的压在怀中,只能无奈的点头,让他给拖着走。 「管家麻烦带个路,她身子不太舒服,可以带我们到客房稍作休息吗?」薛璟对着门外喊着,管家听到后立马进来里头。 「好的、好的,请跟老奴往这边走,需要我让人去喊个大夫吗?」管家细心的问道。 薛璟嫌轩辕媛自个儿走太慢,索性将她打横的抱起,一边回着管家的话,「阿,没事,她就是一路走来外头太热了,被毒的,等等吩咐下去不要让人来打扰,让她好好休息个半天就行了。」 「那好,跟老奴来吧。」 「嗯,好。」 王府虽大,但他们也没走上多久,就到了给客人住的院子,管家说除了头三间厢房其馀都可以马上就能进去休息,因为每日都会有下人来整理里面。 「记住不要让人来打扰,最好是离的远点,这样比较好休息。」交代完管家看他离开后,薛璟随意的看了下,挑了一间正对着荷塘的房就进去了。 一到房内,轩辕媛就不忍了,「能将我放下了吧……」她小声的嘟囔着,动动手脚想要薛璟赶紧将她给放下。 薛璟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依着她,顺手抱她到床上后,才轻轻的的脱手。 「等等!椅子上就可以了,你把我放在床上做啥?」轩辕媛说着就要起身,谁料脚都还没能碰地,又被薛璟给推了回去。 「躺好——和管家说你被热晕了我可不是胡诌的,你自己摸摸你的脸,是不是热的烫手?」薛璟用略有责怪的语气说着。 轩辕媛呆了一下,听薛璟的话往自己脸上一摸,确实烫的不行,「还真是……我怎么都没发现……」轩辕媛小声的说。 「你怕是想事情想的入迷了,连自己的身子状况都不清楚,行了快躺下!」 轩辕媛一被提醒,不舒服的感觉就上来了,她头突然变得晕呼呼的,直有种想吐的感觉,薛璟见她这样,熟练的在几个穴位点上、按压、揉捏,慢慢的轩辕媛的眉头才有紓,不再紧皱。 此时薛璟才得以继续刚刚的话题,「……严执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轩辕媛没有睁眼,缓慢的开口:「曾经他的目的是娶我为后……」薛璟听见这话,不满的轻轻捏了一下轩辕媛的右脸,嘀咕着:「曾经……就已经是曾经了,何必说出来?」 「嘶——都说是曾经了,你还捏我!」轩辕媛气的睁大双眼,瞪着薛璟。 理亏的薛璟讨好的揉揉自己捏红的细肉,故意用无辜的语气说:「哎呀,我这不是有点吃味了嘛!」 哼了声,轩辕媛摆明不接受这个理由,于是她同样也在薛璟的右脸上捏了一把,没有收力,十足十的捏下去,很快薛璟的脸上就淤青一片,不过薛璟没有生她的气,反而很温柔的说:「乖,下次别捏脸,这样我就不美了,你听话的话……其他地方都任你捏可好?」 不、好!轩辕媛气的哦,差点理都不想理薛璟,直接闭目养神去,幸好事关国家存亡,轩辕媛还是决定将方纔没说完的话告诉薛璟:「……曾经他想娶我为后,如今我死了,他大概……就是当上皇上后与我冥婚,让我当个、鬼后?哈、哈哈哈……」 最后她的几声苦笑,听在薛璟耳内,十分不是滋味,他老大不爽骂道:「该死的严执!为何连你死了也不愿意放过你!」 轩辕媛像是想起什么,握紧棉被底下的手,云淡风轻的说:「谁知道呢?这答案我比你还想知道……」多年来她都在找寻答案,却始终不能明白,严执那疯了狂的执着,到底为了什么? -- 9-4 皇上轩辕炎 一个月有多长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的三十日,更遑论薛璟他们才刚从隐杏村回来,他们即便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同样是束手无策罢了。 当今皇上轩辕炎是个明君且心思縝密,所以他自然清楚严执的野心不简单,可是他还是给了他军权,为了什么?为的就是要他自取灭亡,并且不得翻身! 「皇上……你当真要这么做?」仙子般的女人,用一双明亮的眼,看着枕边人,她,就是当初离开隐杏村的护国女巫——荷。 轩辕炎原先闔上的眼,听到她说的话后,叹了一口气慢慢睁眼,「荷,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还是要与我如此生疏吗?」他说完,将手温暖的覆上她的脸庞,轻喃:「荷,几年前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却始终不原谅我将你留在了我的身旁……」 荷没有说话,只是把他的手从她的脸上带离开来,然后自己撑着上半身从上方看着轩辕炎,复杂又带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满是柔情的吻上他的唇,轻咬着他的下唇瓣,模糊不清的说:「错了、不是你……留下我……是、是我自己为了你……而留下……」 美人在怀,就算轩辕炎再如何的清心寡慾,也会为了自己的女人而慾火焚身,何况,她的小嘴里说的是如此动听的情话,他捉住她的双手,一个翻身,成了他上她下,而荷的双手,早被他给扣在了头顶上方,「荷……」他低哑的嗓音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荷……荷……他的荷…… 外头的烛光摇曳,床帐不知何时被放了下来,掩盖了一夜春光,男人隐忍的粗喘和女人细细的呻吟从里头传出,一阵翻云覆雨后,只能听见女人带着倦意的声音说着:「……你的眼,还是一如往常的好看……漂亮的、让我着迷……」 「乖,别再诱惑我了……你受不住的……」轩辕炎一下又一下的吻着她的唇,轻轻颤抖的唇洩漏了他难耐的慾望,因为不想伤了她,所以他在忍着。 荷打起精神,认真的看着轩辕炎他那不同于中原人的眼瞳,灰蓝色的眼,注定了他不一样的血统,不管过了多久,她还是会为了他的特别而心动,即使警告了自己无数次依然是白费功夫,她压根儿没想真的去远离他,最主要还是她没办法。 荷特有的柔软嗓音轻声说着:「你总是不相信我不是被你强留而是我自己愿意留下的,为什么?多信任我一点不是很好吗?」 她说话时,轩辕炎还沉浸在她的脖颈中,曖昧的啃咬着,听完她说的话时,有些气愤的咬了一口,不重,但还是会疼。 荷没有反抗,顺着他的意,于是轩辕炎被她惯的又多咬了几下,直到轩辕炎饜足,才回了她的话:「你这么好?如果有天你不要我了,回到我去不了的所在,离开我、那我该怎么办……」 轩辕炎虽不知道荷来自凡人到不了的隐杏村,却也知道身为护国女巫的她有多么不一样,只要她想走,他就算捆着她也毫无办法。 荷听着他的话,当然知道他有多不安,她这么多年给了他多少的保障都给不了他要的安心,她只好说:「你为了我,立了一夫一妻制的律法,我哪里还能辜负你?你要相信我,我也离不开你的……」荷抱住他的头,又吻了他一下,「即使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上天,是祂要我们在一起的,我是护国女巫,我说的都是真的,之前不愿和你说,是怕你会多想,因为就算不是上天的指引,我也早就被你给勾走了心神……」 多年前,她为了确认先皇的生死,独自来到月阳国,与轩辕媛相遇后不慎被路人的撞倒,就在要跌倒之际,一人伸出手扶了她的手,那人一介书生的装扮,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看起来温润如玉,却莫名的让她心慌,等她想退开时,他的眼眸却带走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一眼万年,说的大抵是如此吧? 后来她终究还是敌不过心中的好奇,算了一个关于自己的卦,卦象显示了她在未来将与新皇的有各种牵扯,彼时的她还不知道新皇便是那位翩然俊雅的公子,因此下意识的感到排斥。 等到她知道新皇和公子是同一人时,她又慌了分寸,只能狼狈的躲回村里,几年后因为言者的出现,她才终于明白,所谓的缘分,是躲也躲不掉的。 于是她来到他的身边,他们间有了之后。 -- 9-5 不正常的皇宫 这一次荷不再有保留的话意外的给了轩辕炎渴望了多年的安心感,他总算能够放下忐忑不安的心,牵好她手,走完下半辈子。 轩辕炎轻吻了荷的额发,细声问:「你,是不是不想我断了严执的后路?」他想起了一开始荷问的问题。 荷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几乎听不到的嗯了一声。 那声肯定的嗯,让轩辕炎完全不能接受,他咬了荷的面颊一口,语气颇酸的说:「即使他想杀了我?」 「不是这样的!」荷失了惯有的冷静,深怕轩辕炎会误会,慌忙的解释道:「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小友吗?」 轩辕炎想了一下,立马回想起来荷曾说过有一个她特别赏识的女孩,虽然他不知她的姓名,却也知道荷都习惯唤她为小友。 「自然记得。」 「她和严执有些……渊源?我这样说应该是可以的。」荷说着。 轩辕炎问:「你指的是好的还是坏的渊源?」 荷也不打算隐瞒,实话告诉他:「过去是好的,如今是坏的,未来还不知道。」 照顾她是真,虐杀她的好友也是真,未来不知道也是真。 「你想要我如何做?」轩辕炎没有表现出怒气,只是很平静的看着荷问。 有些犹豫,但思考了片刻,荷还是说:「放他一马吧,至少……不要在小友面前。」 「那可不行。」轩辕炎直接驳回了荷的想法,他静静的看了荷,从她眼里看到了错愕,温热的呼吸洒落在荷的面上,他故意靠的极近,尔后说着:「我能答应你不杀他,可要杀他的人,必须是——轩辕媛。」 轩辕媛的名字从轩辕炎的口中说出,荷几乎是听到的当下便惊讶的倒吸一口气,她一直用小友来代替轩辕媛的名字,就是不想让轩辕炎知道她的存在,却不想,他早已知道。 「很惊讶我会知道?」轩辕笑了声,「她也算得上是我半个妹妹了,我当然要多关注她一点,的确,一开始我是不知道你说的小友就是她,可方纔你提到了严执,那我就能猜到了,毕竟自从我继位后,丞相就一直蠢蠢欲动,他们府里的举动一直都在我的掌控下,好比如……前许贵妃出宫后是被丞相给接走这件事。」 荷见轩辕炎一脸漠然的说了这段话,突然有点不能接受,「这么说……你一直都是知道他们是如何对待圆圆的?」 「圆圆?这是轩辕媛的小名吗?还挺好听的。」 「你回答我阿……」荷质问着。 「嗯?明日一早他们大概就会带兵攻入了,我们还不早点休息吗?」轩辕炎温柔的说着。 「我让你告诉我啊!」荷对着轩辕炎大声的吼着,他故意扯开话题让荷格外的不能接受。 半晌的沉默后,轩辕炎冷淡的看着荷,问:「是又如何?」 「你把她当成什么?一个诱敌的饵吗?为什么?她可是你妹妹阿!」荷难以置信的喊着。 「她不是。」轩辕炎从未用这么冷的眼神注视着荷过,他一句又接着一句话说着—— 「她从来都不是我的胞妹。」 「我与她也没有任何的血缘的关係。」 「若要说,还是陌生人更为恰当。」 「对了,是我没和你说过,难怪你不知道。」 「先皇是个疯子。」 「他替一堆人养孩子,还让一个与他没任何关係的人当上太子。」 「更甚至,他最后是被唯一的亲生女儿所杀。」 「你说,这样一个不正常的皇宫,我为什么不让轩辕媛回来呢?」 这个问题,荷一句话都回答不了。 -- 9-6 为夫的荣幸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以为的那种方法才能保护她,这是三弟和我说的,荷……」轩辕炎无奈的抚上她的脸,说着:「三弟才是和她有血缘的人,他们是真的亲兄妹,连他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外人还能说甚么?」轩辕炎似乎有些累了,说完后躺回床上闭上了眼。 荷默默地重复了他说过的话,仔细思考再三,终于想通,不再纠结主动的依傍在轩辕炎身旁,小声地说:「抱歉……我情绪失控了。」 「没事,我等会儿让人送水进来,你先睡下吧……」轩辕炎将她连人带身的抱入怀中,他又说了声:「睡吧……」 荷最后醒过来是在轩辕炎替她净身的时候,因为太睏了,她也没完全清醒,迷糊间,她好像听到了棋子落下的声音,只是她没睁眼看,又睡了过去。 隔日一早,她被吵杂的声音给弄醒,耳边尽是宫女和太监们的尖叫声,和一句句的──「不好了!」、「严将军带兵进攻了!」、「严大人谋反了!」、「快逃啊!」还有侍卫们大喊:「保护好皇上和皇后!」 吵的她脑壳疼。 荷冷静地起身,如今发生的一切她早就都知道了,只是不想发生在自己眼前时,她能真的这么的平静,宫女跑的跑、逃的逃,她也无所谓,拿起一件白衣就往身上穿,无意间,她看见桌上摆了棋盘,白子黑子交错散落一地,唯有桌面上的棋局没有被打乱。 恐怕是昨夜她睡下后,轩辕炎才摆的棋。 黑子赢了,可是荷猜不透轩辕炎将自己当的是黑子还是白子,或者该说都是他,毕竟他一直都很喜欢跟自己下棋,一人下两子,他常说,唯有自己能打败自己,所以他下的棋总是死局,无输无赢,可如今……竟有了输赢? 荷强迫自己不要去乱想,可当她坐在铜镜前画眉时,不小心加重的眉尾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情。 「想什么呢?」突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自后方挽住了荷的肩膀,熟悉的薰香窜入的鼻间,她一下放松了心神,「没事了。」 轩辕炎愉快的笑了,「傻样儿,别担心,会没事的。」 荷优雅的转过身,涂好胭脂的唇往轩辕炎的嘴角一亲,「当然,你在,我担心什么?」 「哈哈哈行!那……画好了?我们该走了皇后。」轩辕炎边说边向荷伸出手。 「好了。」荷搭上了他的手。 轩辕炎牵着她走到了门前,外头兵器相交的碰击声也越来越大,远处似乎还有砲火的声响,喊打喊杀的模样不用开门似乎也能想像一二,轩辕炎微低着头看着荷,「后悔不?」 荷笑瞇了眼,道:「哪能?」 「你这么好。」 轩辕炎也笑了,他放开两人相握的手,侧身拔出了刀,然后推开了门,「那是为夫的荣幸。」 ──「皇上在那里!快!杀啊!!!!!!」 ──「护驾!护好皇上!」 ──「兄弟们快上!」 轩辕炎看了眼眼前的混乱,握紧刀身,说着:「大胆贼子,朕在这里,要杀便来!」 荷在他身后,微微笑着。 -- 9-7 一步错,步步错 喊杀声,血流遍地的景,像是不合时宜开的红花落下的花瓣,斑斑点点血水和人尸残骸也到处散落——腥风血雨,形容的大概就是这样。 原先富丽堂皇的皇宫,不过一瞬间,就被士兵们给攻入,而最讽刺的,莫过于这些士兵都是曾经守护这个国家的人。 轩辕炎的心痛大过于被背叛的气愤,眼前满身鲜血的人们都是他的子民,每挥一次刀,他的愧疚就更深,是他的错,一个不好的上位者,只会引发悲剧,如果不是他一昧的顾着大部分的百姓,就不会忘记在城外守护国家的士兵,他们的不满经年累月下终究还是爆发了。 天高皇帝远,一个动动嘴皮子的皇上,哪能比得过日日陪伴的严执将军呢?他都能理解,可是他不能纵容,他的国家,是时候该换换新血了,这么想的同时,身边的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 侍卫的死伤也不计其数,这一场叛乱真的陪上太多的人命了,「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暗卫队也跟着轩辕鋝加入战场,同时跟来的还有薛璟和轩辕媛,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武功底子在,加上在隐杏村待着的那些年他们也学了不少巫术和独门的武功,以寡敌眾……大概还是行的,初一到十五早就都杀红了眼,他们大概是以一敌百的那种程度。 这场动乱打了几个时辰也差不多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但最重要的一人却还没出现,轩辕炎满腹的不满也将临近爆发边缘,对于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是不想轻易放过的,抿起唇,轩辕炎用衣袖擦拭刀上的鲜血,远远的看着轩辕媛在的方向。 最好的饵,总能引到不错的猎物不是吗? 一刻、两刻、三刻……如轩辕炎所料,下一刻严执骑着马扬起满地的尘灰,尘埃落定,马正好停在轩辕媛的面前,他满脸不可置信,心中的奔腾汹涌让他只能忍下卡着喉咙的感觉问:「媛儿?」 「……你骗了我?」 轩辕媛偏过头,缓慢的说:「我错了,骗了你……你却依然走了最不该走的路。」 轩辕媛内心想着:我期望你能放下,不惜以死相逼,但你还是放不下执念,一步错,步步错。 轩辕媛隐忍要流出的泪水,转过头,喃喃自语般的说:「是不是,我就不应该遇到你呢?」 严执作为敌方首领冲进他们的领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远方的弓箭手已经拉满了弓,各个都对着严执的头,只等轩辕炎的一声令下,却不知为何轩辕炎迟迟没有下令,只是冷漠的看着对峙的两人。 严执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惹怒了不少人,他却依然故我,笑着对轩辕媛说:「儘管你觉得再不幸,能见证你从婴孩到长大成人,却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好的事。」 轩辕媛听不下去了,大喊着让他闭嘴。 这时轩辕炎开口了,他牵着荷的手,走到他们二人的身旁,说道:「我给你最后的尊重,就是让你选择杀自己的人。」 轩辕媛一下就意会过来了,她惊愕的看向轩辕炎,但那人没有理她的意思,然后她看着轩辕炎对着外头的士兵喊道:「你们睁大眼睛看好了阿!你们付出生命追随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过是他为了一个女人而利用的弃子!」 叛乱的士兵因为他的话一阵躁动,有人气焰嚣张的骂着:「你个狗皇上!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将军怎么对俺们的俺们最清楚了!」有人起了头,后面附议声音就不断的跟着出来了。 「就是!就是!」 「俺们就是信任将军才会跟随他的!你别含血喷人!」 「是阿!他们说的对!你不要在这里煽动军心!」 「就是阿!」 轩辕炎默默听着他们说的话,最后擒着笑说:「是吗?那你们可得看好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停在严执和轩辕媛两个人身上,薛璟不愿意让轩辕媛去承受这些,想着要挺身而出,却被轩辕鋝扯着后颈衣领,「你看不出来吗?他们两个人的事早该做一个了断了!你上去能做什么?不过是在添乱!」 道理他能明白,就是……「放开!我知道了,你别拉着了!」薛璟语气不好,惹得轩辕鋝又是笑的一脸莫名其妙。 「那是轩辕炎给他们最大的一份礼,你可别去搅黄了。」 都扯上皇上了,薛璟能怎么办,只能黑着一张脸勉强答应下来。 -- 9-8 想忘也忘不了 那些对严执忠心耿耿的士兵都错了,也许一开始他是真的将他们当兄弟伙伴,可是这些情谊在轩辕媛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她没死,那他的全世界就回来了。 严执想着,如今自己已经是判贼臣子,被下了圈套的他横竖都是死,那倒不如死在她的怀里,就像轩辕炎说的一样,要死,他也情愿死在她的怀中! 一闪而过的笑容自他嘴边消逝,除了离他最近的轩辕媛谁也没瞧见,趁她一时失神,严执握住她的手腕,拔出自己腰身的佩刀,不差分毫的刺入自己的心下三吋之处,不会立即死亡,但绝逃不过一死。 被剑刺穿的感受当然不好,严执踉蹌了几步,轩辕媛惊慌的上前扶住他,嘴里唸着:「严执……你疯了、真的疯了!你在做什么!」轩辕媛努力想用手堵住流出的血,却忘了这种伤势是必死无疑的,做再多都是无用的。 眼前这一幕让围在周围的士兵们都不能接受,他们大吼、大叫,甚至纷纷愤怒的质问严执,但这些都传不进严执的耳里了,在此刻──他的眼里、耳里及心里能装得下的,只剩下眼前佳人。 内脏受损,使的严执口溢鲜血,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将他抱着的轩辕媛,语气掩不住欣喜的说:「媛儿……你已经好久没有主动抱我了……」 轩辕媛双眼茫然地看着严执,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她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好像这人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真的是他将她养大的,将她宠的不像话,又对她残忍的不行,苍天啊到底……他们这一辈子难道是注定要相剋的吗?不是她死,就只能他死。 轩辕媛问着:「……告诉我,你所谓的爱,就是如此吗?」让她亲手了结他的生命,难道就是他想给她的爱? 严执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轩辕媛的耳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宠你的那些……年都是……真的……我、只恨你从未相信过……我是真的爱你……」那小小的人儿阿,在他怀里睁开了眼,第一眼看到是他,而他的最后一眼也是她,老天……总算是待他不薄…… 轩辕媛能清楚得感受到,严执在她的怀中先是慢慢胸膛没了起伏,再来是呼吸逐渐变的绵长,最后是断了呼吸,抱着他的轩辕媛脸色难看的转头望向薛璟,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一直落泪,过了一阵才颤抖的说:「他、他为何……到了最后……还是不放过我……」也不放过他自己。 薛璟沉默半晌,才哑着声说:「……他只能这样了……」他竟然还是嫉妒了他们拥有的曾经,是严执看着她长大,也是严执将她捧在手心上,就连最后……依然是严执在她心上狠狠划下了一刀,像是在对着她说:「不能忘、不能忘……」 轩辕媛心里有着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一句哽咽的:「严执哥哥……媛儿……原谅你了……」原来严执已死来谢罪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他还是狠不下心,自呀呀学语开始就是他在照顾着自己,这一辈子她对他最大的狠,就是不愿承认他对自己的感情。 【媛儿,来叫严──严执──】 【揶……揶……子……】 【小笨蛋,不是,是严、严执──】 【揶、严……严执、执?】 【对了!好棒!我的小媛儿,真厉害!】 【严执、严执哈哈哈──】 最后严执想起的是,他第一次教轩辕媛唤他名字的时候……多么美好啊,他真的到死也忘不了,轩辕媛说完原谅后,严执的眼角,缓缓地、缓缓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轩辕媛终究还是抱着严执大哭出声,这个牵着她学走路的人走了、这个教她说话的人走了、这个会抱着她哄「不哭了、不哭了……」的人走了,他带着她看了这个世界,教会她爱与恨,这么一个执着的人,她要如何去忘?对他,这辈子到死,真的想忘也忘不了了。 -- 9-9 他还是他 (完) 这个结局,轩辕炎早就猜到了,严执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哪会允许自己的失败,他的成败只能由一个人来给,轩辕炎叹了口气,捏着眉间,沉重的说:「……收兵!」 没了首领的兵不过是一群无首之眾,无须忌惮,闹剧该结束了,侍卫听从轩辕鋢的命令将剩馀的叛兵压了下去,他们恐怕还是不能相信自己信任的将军竟然会是这种贪恋女色之人,甚至拿刀主动的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他们不齿也愤怒。 说来也巧,将军之位的人选轩辕炎在设局时也想好了,那人就是当初救了发烧的轩辕媛的好心老爷子的孙子,老爷子说是后来想介绍给轩辕媛认识,谁知一府子的人除了孙子出门办事不在其馀都死了,被严执给下令杀的,孙子追查了几年,在轩辕鋝有意的透漏下他才知道兇手是严执,为了杀他隐藏在他的下属里,给轩辕炎通风报信,里应外合下才有今天这个局面。 对于这种无妄之灾,老爷子的孙子是恨轩辕媛的,两人也彻底没了认识的机会,互不来往。 叛乱、谋反这种大罪,都是要连珠九族的,轩辕炎当然也知道严宰相对于严执的刻意容许,所以隔日他就下令捉拿严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正中午时同时斩首示眾,也算是杀鸡儆猴的作用了。 唯一倖免的只有轩辕媛了,照理说她也算在严府被诛九族之内,可看在她戴罪立功亲手杀了严执的份下儿,免了死罪,只是原先能被封为长公主的机会被夺回,皇上轩辕炎也下令她终生不得进宫亦不能进京 轩辕媛淡然的接受了,她像是一下子又懂事了许多,整个人都有着说不出的沧桑感,可她明明也还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让她亲眼看着这么多人的逝去,恐怕她也是最难过的人吧?那日在刑场她掩着面容,悄悄的待到最后,等所有人都散了,她在对着那方向深深的鞠躬,弯下了腰,有半刻之久。 后来,足足有三日轩辕媛都不愿开口说话,只是木然地做着该做的事,用膳、如厕、就寝,如同可木偶般,薛璟是急坏了,可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成天说话逗逗她,虽然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反应,幸好,三日过去,轩辕媛主动找他开口说了话,她说:「薛璟,我好难过……」 轩辕媛没哭,可还是让人心疼,薛璟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温柔的说:「那就别想了,我们离开这里好吗?」毕竟皇上给了轩辕媛七日的时间,让她可以充分的收拾和道别完才离开,如今也才过了三日。 「我……还能去哪儿呢?」轩辕媛是真的想不到了,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呢? 薛璟捧着她的脸认真的说:「我先带你回药谷看看爹娘,之后,我们哪里都可以去,世上可不是只有月阳国一个国家,外面世界如此之大,我陪你一起看!」 轩辕媛脸上慢慢有了笑意,她跟着薛璟的话又说了一次:「好,去药谷,也去看看这个世界。」 「圆圆,你不用怕,你还有我。」 「嗯!」 看着离自己这么近的薛璟,轩辕媛似乎又想起了,那年在药谷遇上的少年,原来一切都没有变过,他还是他── 他怯怯的打了声招呼:?……你……你好?? 小小的身影停顿了下,转过身,小幅度的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唔…理好…? -- 后记 其实这本关于球球的故事我很早就写完了,也有放在popo上面连载,不过是收录在坑师父从每日做起的那本番外里面,原本没有想写这么多,但是不知不觉字数越来越多,途中因为故事变得比较庞大,还经歷过大纲重写,以及大幅修书的事件,甚至是觉得没了灵感休息了几个月,大概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才将球球篇写完,给他们的故事有一个结局。 从数据上面看来,其实应该算是没有特别成功的一本小说,但老实说,我自己写完还是满喜欢的,里面给我带来的成就感不亚于师徒那本,都是我的孩子,只是这一本我花了更多一些的心思去写,也有可能是和年纪增长有关,所以明明重新连载完很久了,后记却迟迟无法下笔,想写的东西很多,但真的要打出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去修饰,磨磨蹭蹭了许久,直到如今才将它补齐。 里面出现的所有角色,不论新旧,我都希望我有将他们的特色顺利地描写出来,原本想写的番外还有很多,也有写完但是不敢发出来的,未来等毕专的动画做完,有机会的话,还是想要将那些故事写出来给大家看,到那时候,才算是真正的为这个系列画下完美的句点。 怕有人不知道,这边打个小广告,番外收录那本里面,有球球和圆圆的番外,很甜喔gt;.0!新书lt;在他的世界没有我gt;连载中~ 写于2020/11/21 珘祉芸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