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1v1，h）》 没礼貌的男人 第一章 七月的夏季。 乡村的泥泞路上，少女拖着一个巨大行李箱艰难的在往前走。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振动，林鱼掏出来按了接通，“喂，外婆。” 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站在烈日下，她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过了小一分钟实在忍不住打断了对话，“不是的外婆，我下错站台了。” “嗯嗯，就快到了，不用来接。” “对，那你先烧菜吧，先挂了啊，外婆拜拜。” 挂断了电话，手机重新塞回口袋，她长叹一口气，外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又走了一段路，林鱼实在是累的不行，手臂发着酸，脚后跟被磨出了水泡，拖着箱子走到了小路边上，蹲在一旁用手做扇给自己扇着风。 上一次来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没想到一个站台居然隔了那么远，往远处眺望，林鱼估摸了一下离村至少还要几公里。 休息了十几分钟后继续前进，小几百米外她看到一辆车。 一辆摩托车。 空旷毫无人烟的路上，一辆摩托车就这样突兀的停在了路中央，若是这时候来一辆小轿车是完全进不去的。 林鱼心里暗自腹诽：好没素质的车主。 走近之后才发现车的旁边还蹲着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 男人额头冒着汗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炎热，眉头皱着，显得有些烦躁。 林鱼仅瞥了一眼就收回眼神，拉着行李箱绕开男人。 “等等。”嗓音低沉，男人叫住了她。 林鱼顿住脚步，他是在叫自己吗？ 带着疑惑转过身，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吗？” “嗯。”男人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又问道：“你是林鱼？” 他站起身从上至下打量她。 林鱼才发现这男人好高，她一米六的身高要仰头看他。 这得有一米八五吧。 “对，”林鱼盯着他高大的身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反问道：“你……认识我吗？” 男人干净利落的短发压不住眉眼的凶气，凝视着林鱼的时候让她不禁有些害怕，他的长相很像八九十年代港剧里面黑帮的少爷，锐利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表情桀骜不耐烦。 宽肩窄腰的身材，能看出来平时没少锻炼，短袖暴露在外面矫健的手臂肌肉和暴起的青筋，林鱼觉得一拳就能打死自己。 “沉奶奶让我来接你的。”男人单手从林鱼手中拎过箱子，长腿一跨骑上摩托，脑袋往后一偏，朝林鱼催促道：“快点，上车。” “啊？”林鱼愣了一秒，对上男人极其烦厌的神情赶忙应下，“奥奥。” 但对上摩托车还是犯了难。 人生第一次坐摩托，林鱼个子又不高，那么高的坐垫她根本不能像男人那样跨过去。 站在摩托车旁边半天不知道要怎么上去，她只好小心翼翼的说了句，“那个，这个太高了，我……上不去。” 男人扭头蹙着眉头，转身指了指摩托车下面一个突出的东西，表情有些嫌弃，“踩着这个上来。” “哦……好。” 林鱼脚踩踏板，指尖扶着男人肩膀借力一跨，这次顺利的坐了上来。 -- 见到外婆 第二章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坐好后又将她的箱子拎到了身前，横放在摩托车上。 右手一拧，一声未吭发动，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 “啊——！” 林鱼惊呼一声，惯性身体往后倒，双手忍不住抓住了男人腰间的衣摆，飞快的车速让她小脸瞬间煞白，从牙缝里惊颤憋出几个字，“慢、慢……一点。” 男人充耳不闻，车速丝毫未减，直到到了外婆家，林鱼下车的时候，脸都是苍白的。 正在做饭的沉绢花听到外面的摩托车声，从院里小跑出来，手在围裙上蹭了几下，看到林鱼笑开了花，“哎呦，我的小鱼儿终于来了。” “外……外婆。” 林鱼嗓音颤抖的喊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双臂抱住外婆的身体，“想你了。” 触碰到外婆温热的肌肤，那股被男人车速带来的恐惧感才慢慢消退了下去。 沉娟花听到她的话笑的开心，脸上的褶子堆到了一起，推开林鱼的身体，手指在她的秀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就你嘴甜。” 一旁的男人没有出声打扰二人，单手将车上的行李箱放置在地，推着摩托车准备走。 “周野，”沉绢花喊住男人，“今天感谢你替我去接她了，把你妈接过来到我家一起吃饭。” “不用了。”周野想都没有直接拒绝，“我先走了。” “……行吧。”沉娟花知道男人固执的性子，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再强行留下。 周野走后，林鱼挽着外婆的手臂进了院子。 和记忆里的大差不差，小院子被外婆收拾的干净清爽，院中左边还种着一些花草，看得出来她外婆在这的日子过的还是很惬意舒服，难怪她妈妈迫不及待的要把她赶过来，名其名曰：享受田园生活。 “外婆。”她跑到一朵红色的花面前蹲下，惊叹的回头，“这也是你种的吗？好厉害！” 明艳的颜色在一堆花中很是突出，唯这一朵根茎茂盛，在夏天盛开的极好。 “这有什么好厉害的。”沉娟花捂着嘴笑，过来拉她，“好了，先去吃饭吧。” 饭桌上，她和外婆面对面坐着。 沉娟花盛了两碗饭，将其中一碗放到林鱼面前，看她不动促催着她，“吃啊，傻愣着干嘛呢。” 林鱼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有些吃惊，“外婆，你怎么烧这么多？” 五菜一汤，就她们两个人而言，这也太多了。 “多？这哪多了？”沉娟花一点也没觉得，伸手将林鱼饭碗旁边的筷子拿起塞到她手里，“都是烧的你爱吃的，你多吃点。” 手里的筷子不停地在给林鱼夹菜，生怕她不吃。 可能在长辈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瘦的，回到了这，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烧些好吃的，仅此而已。 “好了好了。”林鱼打住外婆再次要给自己夹菜的动作，扯起了话题，“外婆，你知道我想考到哪里吗？” “我哪能知道。” 两人在乡村的小院子里畅谈，天南地北，无话不聊，聊着聊着，话题不禁就歪了，从学校生活歪到了那个名叫周野的男人身上。 一提到他，外婆就轻叹了一口气，“周野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 周野的身世 第三章 夏季傍晚的风吹起林鱼的发丝，她有一瞬间的愣住，以为自己听错，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可怜？” “嗯，他爸死了，他妈也瞎了。”外婆点点头，“想不到吧。” 起止是想不到，要不是面前跟自己说起这个话题的人是自己的外婆，她都要以为是有人在跟自己胡编乱造了。 周野从名字到长相再到性格，和外婆嘴里这个凄惨身世的人一点也不沾边，他的没素质、没礼貌、没分寸，凶巴巴的样子都透露着一种“爷很有个性”的独领风骚气质。 从外婆短短十几分钟的话里面，林鱼了解到了周野的前半生。 周野的爸爸是个资深赌徒，赢了钱皆大欢喜，输了就打周野的妈妈。他的妈妈在镇子里一家裁缝店做裁缝，收入甚微，一家三口紧巴巴的过日子都难，但他的爸爸还要偷偷拿钱去赌博。 一开始还是好的，只是小赌，到后面赢了几次愈发不可收拾，赌注越来越大。有赢有输，赢了买酒，输了借钱。 四处逢人就借钱，村里的人如避蛇蝎，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去变卖，周父的赌瘾也越来越重，输了钱回家就把气撒在周母身上。周父一次又一次的挥棒，女人被打的在他身下跪地求饶，周野那时候年纪还小，每次去阻拦换来的都是同样一顿毒打。 就这样，母子俩这种生活硬生生扛了两年。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周野10岁生日的时候。那天周父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父爱大发笑眯眯的说要给周野买个小蛋糕。乡镇里的蛋糕不算多贵，但周父付钱的时候嫌贵开始胡搅蛮缠要讲价，再最后发生了一点口角直接和店里的人打了起来。 那个在家里当土皇帝不可一世的男人，被蛋糕店的老板打了两拳摔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过。 就这样——死了。 本来就是周父最开始不讲理，再加上村里人对他的评价一贯差，这件案子也是草草了结，私下和解让蛋糕店老板赔了几千块钱。 周父的死对于他们母子俩来说是解脱，几个月后周母带着周野重新开始了生活，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但麻绳专挑细处割，厄运总找苦命人，周母的眼睛却在某一天，突然看不见了。 那时候周野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没多久，录取他的还是一所非常不错的大学，但因为周母的眼睛，后来也没去上。 村里人听说周母是为了想多挣点钱，给周野买点像样的衣服，好不让大城市的孩子瞧不起周野一个农村的，日夜劳累做衣服才把眼睛弄坏了。 她为了周野瞎了，周野也为了她没离开。 刚开始看不见的时候，周母的情绪非常不好，十分依赖周野，整天喊不着人就哭，生怕周野扔下她不要她了。再过几年周母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再叫周野去重新考大学，周野拒绝了。 大学的城市繁华，伴随着的就是消费也高，周野的家庭负担不起。 -- 围观的少年 第四章 更何况，去了之后谁来照顾周母。 周母虽然不说还鼓励他去，但他知道周母还是害怕的，只是不想再继续耽误他下去了。 后来周野在村里的一家厂里面谋了个活，每个月工资也还可观，厂里看他家可怜还每个月额外补助他200块钱，薪资够养活两个人，还能存点小钱，日子也就这样过了。 乡村嘛，得过且过，再过个几年存点钱娶个媳妇儿生个孩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听完之后，林鱼坐在椅子上久久的不能回过神，回忆起自己前面的18年，学习学习学习，没有其余需要她烦神的地方，她只要专心学习就可以，别人的18岁赚钱养家，她的18岁有时候还要因为朋友放学没等自己一块儿走而置气。 “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外婆明戳戳的拿两人做对比，手指抵在她的额头轻轻推了一下，“以后少惹你妈妈生气。” …… 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的功夫，林鱼已经在这待了一个星期，每天就不是在院子里浇浇花就是在吊椅上看看书。 夏季虽然炎热，但铁皮风扇“呼呼”的吹着，林鱼感觉也还可以忍受，再抱着个西瓜一边吃一边看着喜爱的小说，十分痛快。 村里人口不多，哪家吵架、哪家闹事，不用一会儿就可以传遍整个村子，现在村子里面谈论最多的就是沉娟花家城里来的外孙女。 “诶，你看到没？” “在哪呢？你别挤我，往旁边挪挪。” “我说大牛你撑好我了，肩膀别抖。” “我滴个老天爷，我找不到形容词，这妮儿真好看。” “……” 这是今天第二批来偷看她的，林鱼已经见怪不怪，这几天里每天都有人偷偷来她家看她，有男有女。外婆跟她说过村里几乎没外人来，大家就是好奇心重，没什么恶意。所以她也没有太过在意。 手里抓着的勺子挖了一勺西瓜往嘴里送，她张嘴吃下，不经意的抬头扫了一眼他们，“你们吃西瓜吗？” 少女声音软糯，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一听声音手忙脚乱从墙头摔了下去，一哄而散。 林鱼轻笑一声，这里的人比她还害羞。 晚上，她和外婆吃完晚饭在乡间的小路散步，嘴里哼着歌，脚步欢快，采了一朵路边的野雏菊挂在耳边。 转头询问外婆，“好看吗？” 外婆还没来得及回答，同村的一个大婶看到林鱼眼睛亮了亮立马走了过来，“哎呦，这就是沉大妈家的外孙女吧，长得真好看哦。” “她挑她爸妈的优点长的。”沉娟花笑了两声，对大婶的夸奖分外受用，但也礼貌性的回夸了大婶两句，“你家丫头最近看起来也瘦了不少啊。” “哎，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一说起自家女儿，大婶就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是不管她喽，明明不胖天天嚷着要减肥。” “女孩子家家这个年纪要美正常喽。”外婆说完这句，眼睛瞟了瞟林鱼耳边的雏菊，意有所指。 -- 小院邻居 第五章 林鱼脸上一燥，迅速的将耳边夹着的雏菊扯下。 大婶那边跟外婆说完话又走到林鱼身前，热情的拉起她的手，“你叫小鱼儿是不？” 那是林鱼的外婆经常喊她的名字，林鱼礼貌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婶婶好，我叫林鱼。” 少女姣好的长相甜美一笑，嘴角的两个梨窝更显甜美，一个称呼叫的大婶心花怒放，笑得合不融嘴，“你好你好，长得可真好看哦，婶婶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以后到我家来找她玩啊。” 林鱼顺势应下，又客套了两句才离开。 回小院，未进门之前，林鱼看到几个少年围在她家门口，是下午攀墙头的那几个。 外婆声音响亮，冲他们问了一句，“干嘛呢都？围在我家门口。” 几个少年听到声音蓦地一惊，转过头面面相觑，你推我赶，最后推出来的一个少年，身材单薄，怀里捧着个大西瓜走向她，不由她拒绝直接塞进她怀里，“给你的。” “谢谢，但我……” 林鱼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的几个少年“轰”的一下全部跑掉。 掂量了一下怀里沉重的西瓜，林鱼扭头望向外婆，“这个……？” “收着吧。”外婆熙和笑笑，率先走进了小院，“这是他们给你的礼物。” 刚给的西瓜一分为二，林鱼又切了一小片咬了一口。 “好甜啊。”汁水甜腻，味道很好，朝外婆招手，把她喊来，“外婆，你尝尝看。” 乡下的西瓜种得好，没有农作物，咬起来还很脆，对比起她在A市买的西瓜而言好吃上太多了。 外婆吃了几口，点头称赞，“确实不错。” 她回屋拿了个小碟，切了几片西瓜放在上面，端给了林鱼，“去，给邻居送点。” “奥，好。”林鱼应下。 西瓜很大，她和外婆两个人吃确实吃不完，给邻居送点也好，来这一个星期了，她还没见过去过邻居家，刚好借此机会去打个招呼。 她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满是汁水的嘴，接过外婆手里的小碟子往邻居家走去。 村子不大，外婆家的邻居也就隔壁那一户，只是那家白天黑夜都关着大门，让林鱼至今都不知道邻居家到底有没有人在。 隔壁的房子和外婆家不一样，并没有院子，她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禀明自己的来意。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由远至近的脚步声越走越近，门被由内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五官不错的妇人，估摸着四五十岁，岁月没有带走容颜，反而愈加沉淀了美丽。 她朝林鱼一笑，温和至极，声音如四月春风拂过，柔和的不像话，“谢谢你家的好意，进来喝杯茶吧。” 妇人往旁边偏过身子，留出进门的位置。 林鱼不好拒绝，看了她一眼，抬脚走了进来，“那就打搅你了。” 她不是个爱喝茶的人，茶叶苦涩，所以更爱喝白开水，她也不擅长和陌生人一起交谈，怕没话聊又尴尬了两人。 明明可以拒绝妇人，但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的进来了。 -- 和妈妈是好友 第六章 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端着一个杯子。 透明的玻璃杯上方冒着热气，她拿在手中有些烫手，放回了面前的桌子上。 “对了，”妇人将喝了一口的茶摸索的放回桌子，偏过头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林鱼，森林的林，鲸鱼的鱼。”林鱼见她的动作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 妇女唇齿呢喃了一遍她的名字，赞许的说道：“名字很好听，是你妈妈取的名字吧。” “嗯，对的。” 名字算不上好听，她妈妈取的也很敷衍，只是因为喜欢钓鱼，所以取了这个字出来，在学校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特殊好听的，倒是回了乡下被人夸多，真的感觉还不错了起来。 “你认识我妈妈吗？”林鱼重新捧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嘶——好烫！” 她轻皱着眉头，手背抵着嘴唇，舌尖有些发麻，没想到茶水还这么烫。 “别急，慢点喝，”妇人出声提醒道。 对于林鱼的问题，她轻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杯子，开始回忆多年前。 “我和你妈妈小时候总在一起玩，我比她大几岁，她很调皮，像个男孩子一起，爬树打架样样在行，当年我嫁人嫁的早，结婚那天她还哭了，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流。”说到这妇人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又变得有点惆怅。 她继续道：“后来她去大城市上学了，她虽爱玩，但功课总是一门都不落下，我结婚之后也比较忙，渐渐的就不怎么见面了，逢年过节你外婆都是去城里，算起来我跟她也多少年没见过了。” 说完，妇人喝了一口茶，低垂着头，悒悒不乐。 两人都久久的没有再开口。 “想……”林鱼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想她的话，我可以把妈妈的手机号码给你。” 思索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说不定妈妈也想你的。” 这话她不是安慰，没有作假，妈妈有时候跟她一起睡，两人讲母女之间的悄悄话的时候，妈妈跟她倾诉过，想回到小时候，去和村里的姐姐一起玩。 林鱼不能确定妈妈嘴里的姐姐是不是眼前的人，但是如果万一是的话，两个互相在想念的人，只是因为都怕打扰对方生活，迟迟不肯往前一步，那才是真的后悔莫及。 “那就谢谢你了。”妇人没有拒绝，站起身摸着墙缓慢的走动，“我去拿纸给你。” 妇人手扶着墙，摸索的小步往前走，林鱼先前的疑惑被彻底放大，嘴比脑子先一步开了口，“……你的眼睛？” “奥，眼睛啊。”妇人回过头，不甚在意的回了句，“几年前瞎了。” 林鱼在内心唾骂了自己一句，说话怎么又不经过大脑，十几年的书都读到哪去了，一点礼貌都没有。 “对不起。”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 “没事没事。”女人摆摆手，朝她一笑。 林鱼内心更加懊悔，“等等。” “嗯？”女人听到林鱼喊住，停顿了脚步。 -- 邻居是周野 第七章 “阿姨，你别去了。”她站起身走到女人身边，扶着她的手臂，将她重新带回椅子坐下，“你告诉我在哪，我去拿。” 女人也没跟她挣，指出了一个大概方向，“在我儿子的房间，他有纸。” “好。” 关着的房间门上有零碎的刮痕，看起来年代已经久远，刮痕都冒着刺边，她抬手在好的一块地方，敲了敲门。 “你好，我来替阿姨拿纸。” 她话刚说完，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房门被打了开来。 “……是你？” “……周野？” 两人齐刷刷的开口，震惊之余带着一点尴尬。 周野率先收回了目光，往房屋里走去，“要什么样的纸？” 他高大的身材离开房门，林鱼看清了他屋内的全貌。 和学校里班主任总批评的那些男生寝室不同，周野的房间的很整洁，连被子都是铺好的盖在床上，房间书桌旁边立着的木质画架，上面有一幅用铅笔描绘的山水画。 饶是林鱼不懂美术，但也能看出这画画的人水平很高。 很像。 是村口的风景，画的真的很像。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自觉走到了周野的屋里，眼睛盯着那幅画，“好厉害啊。” “我问你要什么纸。”周野再次出声，弯着腰找出几张不同的纸拿在手里，有些不悦少女未经允许的擅自进屋。 “啊，我……那个，”她被吓得一惊，回答的语无伦次，“都行，什么纸都行。” 男人蹙着眉头，不耐烦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退回房屋门口外，连声说了三句道歉，“我就是看画太好看了，对不起。” “那个，”她犹豫了一秒，“……你画的吗？ 男人没有说话，从画架上抽出那幅画，连同手里的纸一起递到林鱼面前，“送你。” “……送我？” “嗯，不要就算了。”男人说着就要抽回那幅画。 “我要！”林鱼抢先在男人抽出之前，一股脑将他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 手指不经意的触碰到了周野的手背，林鱼浑然不知，手里拿着那幅画笑的梨涡显了出来。 周野手扶着门边，眼底神色翻涌，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在他关门之前，林鱼说了一句，“谢谢你，周野。” 回答她的是一记关门声。 屋内周野坐回原来的画架面前，重新夹了张纸上去，情绪却难以平稳下来，抬起抓笔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最终，低哑的呢喃回了句，“我画的。” 可惜想要告诉的那个人已经不在。 林鱼也没有想到外婆的邻居居然就是周野，在纸上给周姨记下手机号，见天色已晚就匆匆告别回了家。 到了家里，她把周野给的那幅画平铺在卧室桌子上，拿出按键手机对准画拍了一张照片。 画的真棒！ 她们学校注重应试教育，高三的时候除了主课什么课都不上，她自己是没见过画画这么好的人。 拍好照心里美滋滋的把这幅画卷起来，用一根绳子绑住，放到了抽屉里。 -- 误会 第八章 “外婆。” 她跑到外婆的房间，依偎在外婆身边。 沉娟花手中的团扇一下一下的扇着风，偏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邻居就是周野啊？” 外婆不解，“邻居是周野怎么了？不愿意见他？” “不是，就是……” 林鱼的话还没说话，被外婆打断，“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两脸色不好看。” “……也不是闹矛盾。” 林鱼想了想，把那天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外婆。 包括周野的车停在路中间，周野样子凶巴巴的，周野骑车的速度很快。 她说完后，外婆罕见的没有站在她这边。 手中的团扇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指责道：“你那天怎么没跟我说。” “哎呦，”林鱼捂着脑袋，虽然不疼但还是嘟着嘴撒娇，“外婆你怎么还打我脑袋。” “哼，打的就是你。”沉娟花手中的团扇再次拍向她的脑袋，开始娓娓道来， “那天你不是说下错站了但是快到了，我就喊周野去接你，结果等了你那么久才回来，周野他还要回家照顾他妈，当然要开得快点了，而且要是路上遇到村里人，按照村里人的性子，保不准会送你一段，所以我才让周野盯着点。” “外婆，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扭头看着外婆，一手抢过了她的团扇。 一想起她和周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居然仅凭短短几分钟的相遇就对人下了定义。 “你这孩子，又没跟我说你对人家有那么多意见，”沉娟花长叹一口气，“人周野就是闷葫芦，也不知道随了他家谁了，一点也不像他爹妈。” 林鱼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给自己扇着风，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原来误会周野了。 “外婆。” “嗯？” “就是……”林鱼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知道他会画画吗？” 林鱼原先虽然问的并没有得到周野的回答，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画应该是他画的。 果然，不出所料，外婆回了句，“知道。” 周野房间书桌上面还有好多的迭在一起的纸，他的画跟他性格不太像，他沉默，没有表情的样子有些凶，但他的画却异常很细腻，连树叶的根茎都画的栩栩如生，像个心细之人所画。 外婆也知道，林鱼发现，她对周野，其实是一无所知的，但又想更多的了解他一些。 “你见过他的画吗？” “没见过，”外婆摇摇头，“只是听他妈说过几次。” “那村里其他人见过吗？”林鱼又问道。 “没有，其他人估计都不知道他会画画吧，周野那孩子看起来不像。” 林鱼轻笑一声，心里强烈赞同外婆，确实看起来不太像。 “外婆晚安，我回房了。” 她放下手中团扇，在沉娟花脸庞轻轻的留下一个晚安吻，跑回房间内。 拉开窗帘，她看向房间对面。 和她房间对立的房子就是周野家，而且计算着位置，那应该就是周野的房间。 她嘴唇翕张，无声的喊了句，“周野。” -- 书店巧遇 第九章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对这个名叫周野的男人，充满了好奇。 一个人是经不起深扒的，你了解的越多，越是不能从旁观者的主观意识上对他做出判断。一个每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的年轻人，你会觉得他懒，但你深入了解他之后，你发现他是癌症快死的人，你又会对他产生怜悯之心。 林鱼当时不知道的是，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心就是她与那个人要产生羁绊的开始。 如果你和一个刚认识的人聊天发现，他和你兴趣爱好见解一样，那你们就可以走的越远，但如果想法三观完全背道而驰，那可能就会逐渐越走越远。 但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村子的周野，格格不入。 …… 带过来的书就几本，来来回回已经被翻了个遍，这天早晨醒来，林鱼匆忙的洗漱好，急急忙忙的吃了两口早饭，就出了门。 因为今天！ 她要去镇里的书店买书！ “买完就回来。”外婆跑出门口，在她身后喊道：“别乱逛。” “行。”林鱼没有回头，摆了摆手。“我知道啦。” 坐上三摩，摇摇晃晃的到了城里，三摩车主敲了敲玻璃挡板，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小姑娘，到地方了。” “奥……好。” 她揉了揉眼睛，含糊的应了一声，扶着车边缘走下去。 从口袋里递了钱给三摩车主，问了一下书店具体位置。 “……往前走……右拐，然后一个蛋糕店……”林鱼嘴里嘀咕着，凭着三摩车主说的路往前走去。 镇子早上大多数的店已经开门，带着早餐香气的美味钻进林鱼的鼻孔，这时候理所应当感觉饿了些，虽然她吃过早饭。 “啊……有了。” 林鱼眼睛一亮，蛋糕店的旁边正是她要找的书店。 明明是个小镇，但早晨书店里的人已经很多，她挤过两个女生中间，迎面差点撞上一个男生。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有力的将她拽了出去。 角落仅有的空旷地方，被抢先占据，在林鱼身后的两个拿着漫画书的小男孩，看了一眼他们，之后又失落的离去，重新找地方。 手臂上的手松开，林鱼弯下腰。 “谢……谢谢你。”她手撑着腿，虚喘着气。 来买个书而已，跟超市限时抢购一样 ，快挤死她了。 “嗯。” 嗓音清冷，惜字如金。 嗯？ 声音低沉，熟悉的不行，林鱼抬头猛地抬头一看。 “周野？” -- 尴尬的气氛 果然是他。 男人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转头看了她一眼，一副不太想与她搭话的样子。 “你也来买书啊？”林鱼硬着头皮，眼睛看到他手里拿的那本《小王子》又问道。 这话一问出口，她简直想咬舌自尽。 她在问什么，来书店不买书难道吃饭吗？ 哪里有洞快让她钻钻吧。 “不是，”反应过来的她，着急补救，“我的意思是今天你也刚好来买书啊。” 周野将手中的书朝她掂了掂，“嗯。” “哈、哈。”林鱼略有些尴尬的笑笑，“挺巧的。” 周野没再回她，转身去收银台结了账。 他的背影宽阔，和热闹的书店映衬下又显得有些萧条，出了书店，身影瞬间消失在人海。 真是个冷淡的男人。 林鱼收回目光，开始了自己的选书计划。 她看书很挑，只爱看散文随笔，但书店大多数陈列的都是学校要求的国内外名着和一些必读书目的古诗词，要不就是年纪小一点的学生爱看的漫画之类。 手指在书架上一本本的划过，寻找着自己要买的书。 半个小时后，她捧着三本书走到收银台。 “这三本，麻烦结个账。” “好嘞。” 收银的是个老爷爷，一头白发，满脸褶皱，但对书店过往的每一个人都会露出和蔼的笑容。 他抬手推了推快滑到鼻尖的老花眼镜，接过林鱼手中的书，一边扫码，一边从收银台下掏出一筐书签。 “这个，”他从书签里面挑出两个粉红色的书签推到林鱼面前，“加两块钱，要吗？” 是一个很简易的书签，一张纸套着一个塑料薄膜，顶上的一个孔穿过一条绳子。 两张一模一样，是粉红色的派大星在捕捉水母的图案。 “要，”林鱼点头，纤细的手指又指了指那个筐子，“我可以自己挑吗？” “你挑吧。” 老爷爷将筐推到林鱼身前，因为暂时也没人来付钱，站起身很热心肠的给她挑着他觉得好看的图案。 “爷爷。”林鱼挑选着，不禁好奇道：“你是喜欢动漫吗？” 一筐子全是海绵宝宝，哆啦A梦，数码宝贝，等等的书签，面前老人的年纪对上这种可爱的动漫人物，莫名的反差感让林鱼觉得老人跟她的外婆一样，人老心不老。 “不，我不看。”老爷爷摇摇头，从书签里抬起头对她一笑，认真的看着她回答，“但我孙子喜欢。” 最终她挑了一个章鱼哥和一个海绵宝宝的书签。 手中拎着书走出了书店。 书店不远处，她又看到了他。 周野并没有走，而是在离书店不远的一个树下蹲着，嘴里抽着香烟，吐出的白色浓烟挡住了他的五官，让人看着不清晰。 看不清晰的不止是他的五官，还有他扑朔迷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 许是感觉到了身上灼热的视线，他抬眼望去，看到了站在书店门口的林鱼，随即将才抽了半根的香烟踩在脚底捏灭扔进了垃圾桶。 向她招手。 -- 书签，送你 林鱼愣了一瞬，腿先一步反应过来，小跑过去，在男人身前一臂的距离停下，“你在等我吗？” 她问的有些害羞，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好在男人没有反驳。 “嗯。”周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口香糖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才开口说话，“走，我送你回去。” 村里离镇里并不近，但她明显的感觉了出来周野开的比上次慢，对他上次的误会一直感到抱歉，她想了想，身体往前倾，“对不起，我那天让你久等了。” “嗯？”周野偏头问了一句，“说什么？” 摩托车声夹在着风声，耳边呼呼作响，少女说的他听得不太清楚。 “我说，”林鱼身体又往前更近了一些，嘴唇几乎要贴上男人的耳朵，“上次来接我等了那么久，真的很抱歉。” 她说完并没有离开，似乎在等着周野的回答。 周野有一瞬间的僵硬住，少女娇柔的身体贴着自己的背，唇齿喷洒出的热气在自己耳廓，周野难以克制的下身硬了。 好在没人发现，他身体往前靠了靠，拉开距离，扭头说了句，“听不见。” “行吧，那回去说。”林鱼没再继续。 声音夹在风声中传到周野的耳朵，他抿了抿嘴唇，耳根子有些发红。 感受到背后的身体往后，不再那么贴近，周野才轻轻松了口气。 出了镇子，回村的小路还是坑坑洼洼，林鱼被垫的屁股发麻，手抓紧了周野腰间的衣摆生怕被掂飞出去。 一路上都难受的在忍耐，也不知道当时早晨做三摩去的时候是怎么还可以睡着的。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难受的还不止她一个，林鱼不知道周野的煎熬，只是在下车时看到他额角的汗珠，有些吃惊男人的怕热。 她站在院门口，周野下车推着摩托往自家走。 “周野。” 林鱼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 男人推着车停住扭头回看她，单挑着眉头，似乎在问你有什么事。 拎着袋子的手收紧，林鱼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到他面前。 到了面前又变成了行动上的矮子，“我……我……” “你什么？” “这个，”林鱼打开袋子，拿出今天买的一枚书签，“给你的。” 是章鱼哥的那枚，林鱼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找到一样的了，章鱼哥和他很像，非常像，特别是那张“你欠我一百万的”臭脸。 男人垂眸注视这那枚书签，但没有动，没说拒绝也没接过。 林鱼伸着的手有些发酸，她看不懂男人的心思。 周野张嘴之际，林鱼喊了一声。 “送你！” 周野眉头皱着更深。 “礼尚往来，”她不由分说将那枚书签塞到了周野挂油门把手上装书的袋子里，“你送我画，我送你书签。”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扭头就走了。 周野眼睛直勾勾盯着少女的背影，直到她转身进院才收回视线。 -- 很久没碰的书 到了家中，周野把书放到了桌子上，就先去厨房煮起了饭。 周母还是在客厅那张小桌上安静的喝着茶。 知子莫若母，周母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很高兴。” “没什么。” 周野一惊，没想到自己表现这么明显，扬起的嘴角又放了下来。 舀了两勺米在篮子中淘水，转移了话题，“你少喝点茶，天气热了。” “我这是老白茶，”周母并不在意自己的儿子有心事不告诉她，这几年已经越活越通透了起来，“降火的。” “嗯。” 周野回头看到周母又默默地往自己杯子里面加了水，淡淡应了一声没再继续。 她手里捧着茶杯，漂亮却不聚焦到眼睛望着远方，可能是这几年想开了些吧，面色也稍微红润柔和了起来，不像前几年，忧郁总是挂在脸上。 她熟悉的活动范围有限，就家里这几十平米的地方，可以不着拐杖就走，但更多醒着的时候她都在那张小桌子上喝着茶水，静静发呆。 周母瞎了之后也不爱跟人说话，所以周野干脆每次出门就把门关起来，一方面防止不爱与人交谈的周母被打扰，还有就是防止有人趁他不在家去他家偷东西。 别看周野家穷，但这年头小偷都是饥不择食，逮到一家就摸空一家，更何况周野进厂打工这几年也存了些小钱下来。 和周母吃完饭后，他洗好碗回了房间。 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表皮有些破旧的书，外壳上摩擦和岁月沉淀过的痕迹让书的封面发黄模糊，只能依稀看出“小王子”三个字。 这是一本已经快要被他翻烂的旧书，但他对这一本却始终爱如珍宝。 翻开书的第一面，上面扭扭捏捏写着几个大字：送给大哥哥。 字很丑，歪七扭八的，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写的。 这一页的右上角还画了一个微笑的笑脸，同样丑的不堪入目。 周野的手隔空抚摸着那几个字，不敢触碰，生怕手把字迹模糊掉，他表情是罕见的柔和，要是沉娟花看到的话，估计就不会说出不知道周野到底像谁了。 他柔和的神情和周母简直如出一辙，只是他习惯了伪装和掩饰，冷漠和凶相击退了一群想观察他的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碰过这本书了，应该说是他已经很久没再敢翻了。 拥有书的时间过了太久 ，从一开始的每天都要看到后面拿胶水粘怕掉页不敢碰。 林鱼给的那枚书签他放进了书里，没敢夹得太往里。 打开书桌下面的抽屉，小心翼翼的将这本书放了进去。 晚上，房子的大门被敲响，外面传来村长响亮的声音。 周野放下手中碗筷，出了门。 “周野，过几天，村里河塘打鱼，你到时候过来帮个忙。” 村长没有东弯西绕，直奔了主题，说完后，看着周野等着他的答复。 “行，”周野也没有绕圈子，直接给了答复，“哪天？我跟厂里请个假。” 村里这几年打鱼，每一年他都去，对于村长逢年过节的照顾这点小事他没必要推脱。 约定好具体时间后，村长连忙找下一家，就跟周野道了别。 关好门，周野继续吃着没吃完的饭。 周母吃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是谁来的？” “村长。”周野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碗里，“过几天河塘打鱼。” “好。” 周母眼睛里一瞬间的暗淡周野没有错过。 他嘴里饭菜继续咀嚼着，像是不经意随口说了一句，“到时候我扶你去，你听听声音，跟人接触接触。” “不用了吧。”周母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爱人多的地方。” 周母也知村里打鱼是热闹事，但她眼睛吓了，人多的地方都是声音她辨别不了位置，只会给别人添乱。 周野还想说什么，周母站了起来。 “我先回屋了，人老了容易困。” “……好。” -- 溺水 炎热的七月。 这天，村里对池塘开始抽水。 林鱼站在岸边看着水里和岸边乌泱泱的人，有些不理解，转头问了外婆，“这是在干什么？” “捞鱼。”外婆回答的言简意赅。 眼睛盯着河塘里一个男人撑起的大网，指给她看，“用那个捞鱼。” 林鱼兴致缺缺，对这个不是很兴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外婆身旁，撑着脑袋看着池塘里的人。 周野也在里面，应该说村里身强体壮的都在里面。 他们穿着短袖，统一身着黑色的长靴和手套，弯腰，手在池水里拉着什么。 原本还在自己身旁的外婆，一转眼功夫也不知道凑到哪去看热闹了，林鱼又在这待了一会，实在是有些无聊，掏出按键手机玩起了贪吃蛇， 直到电量不足，她站起身准备回家。 意外在此发生。 一条大鱼估计是为了躲池塘里的人，游到了边上，林鱼站起身后，这条大鱼突然受惊跳出了水面，又把她吓了一跳。 池塘岸边的泥土沾了水没有那么紧，土松得很，林鱼一惊脚打滑，竟直接摔进了塘里。 她一个根本不会游泳的旱鸭子在池塘里喝了好几口水，岸边的人根本没发现她这的异状，兴奋的议论池塘中间。 她奋力挥手求救，想喊救命又被呛了几口水。 不会游泳的人在水里越是挣扎下沉的越快。 喉咙疼痛，力气开始消退，意识逐渐涣散。 谁来……谁来救救她…… 身体彻底沉入水面，挣扎泛起的涟漪慢慢消失，水面恢复平静。 正当林鱼感受绝望之际，一只手将她托起。 那人将双手撑着她的身体将她托出水面，粗壮的胳膊勒着她的脖颈往一个方向游去。 她浑浑噩噩意识不清晰，只记得有人将她救了上来。 胸腔的下压，胃里的反胃，重复了几下后，她难受的往外吐了两口水。 “醒了醒了。” “哎呦，真是吓死人了。” “还好醒喽，周野快送她回去吧，把小姑娘吓得。” “……” 周野弯腰，默不作声将地上的少女横抱起往家里走。 半途中，林鱼像是惊醒了过来，劫后重生手抓着周野衣服的前襟呜咽的哭了起来，“呜呜呜……”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死了…… “你……”周野听到哭声，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孩，不自在的安慰道：“你别哭，没事了。” 女孩浑身湿透，乌黑的长发贴在脸上，眼眶里面蓄满了泪水，哭的一抽一抽，委屈极了。 林鱼身体往周野的方向转了一些，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脖颈哭的更大声了。 周野：“……” 周野一个钢铁直男，不会哄女生，见她哭成这样只好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去。 林鱼家她的外婆还没回来，他没办法，只好抱着她去了自己家。 到家后，林鱼还是害怕，不肯撒手，依偎在自己的胸膛，啜泣小声的哭，她身上的衣服湿透紧贴身体，勾勒出来的曼妙曲线，周野看了一眼就偏过头，拿了件自己的外套裹住了林鱼。 手在她背后一下一下的拍着，无声的哄着她。 女孩受到的惊吓不小，浑身颤抖，小手抓着周野的衣服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周野哄了好一会儿后，门口才出现了沉娟花惊呼的声音。 她脚步匆忙进了周家看到林鱼因为呼吸而起伏的身体，才松了口气。 满头的细汗看的出来她得到消息已经尽可能快的赶了过来了。 沉娟花刚要开口。 周野食指抵在唇前“嘘”了一声。 “她睡着了。” -- 再靠近一点 只是，睡得很浅，长长的眼睫还是扇动，并不安稳。 周野轻松的将她抱起，路过沉奶奶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句，“我帮你把她抱回去。” 沉娟花连连点头，跟在周野身后。 到了林鱼的房间，沉娟花在她的床上铺了一层垫子，让周野放下来。 他走到床边，弯腰轻轻的将浅睡的林鱼放下。 林鱼背接触到床的时候身体一颤，哼唧了一声，有些不满。 周野手臂离开她的脖子和腿弯，起身之际发现她的小手还在紧紧地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 他掰开她的手，看了她一眼，顾忌着身后的人，隐忍住没有任何动作，直接退出了房间。 沉娟花随后跟出了房间，双腿一弯就要给他跪下。 周野眼疾手快拉住沉绢花的手臂，“你这是干什么？！” “谢谢你今天救了小鱼儿。”沉娟花眼泪婆娑，声音哽咽，“要不是你，我真的没脸跟她父母交代。” 出了林鱼房间，她佯装的坚强才彻底破防。 她作为林鱼的外婆，今天林鱼却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现这种事，她居然不知道，还好周野救了她，不然她真的要懊悔一辈子。 听到村里人说有人落水的时候，她就眉心直跳，直到别人告诉她落水的人是小鱼儿，她当即双腿就一软，撑住旁边的大树才没有倒在地上，别人告诉她周野已经把人救上来了，她才有点力气跑回了家。 “你先起来。”周野不会处理这些，干脆直接了当，手臂用力将沉娟花提了起来，转移了话题，“她身上衣服还是湿的，你给她先换了吧，别感冒了。” 话题转到林鱼身上，沉娟花注重了起来。 “好好好，今天真的谢谢你。”又再三道谢才回屋。 周野望了一眼屋内床上躺着的人和床边一脸担忧样子的沉娟花，转身回了家。 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他看向对面紧闭着的窗户，站在窗边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打火机拨动手指颤抖点了好几次才将烟点上。 猛吸一口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才感觉到了一阵后怕。 林鱼来的时候他便看到，少女一脸无趣的样子，他就知道用不了多久就要走，村里捞鱼这种鱼腥味浓重的地方，她一个城里来的乖乖女肯定不喜欢。 果然不出他所料，少女撑着脑袋才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倒弄手里的手机。 周野手上忙着，余光时不时看一眼少女。 却在某一个扫视的时候，看不见了少女的身影。 他以为她回了家。 再往下，就看到一个人在水里扑腾着手臂。 周野心一紧，冲着岸边的人大喊：快救人，有人落水了。 可距离太远，没人听见。 他身体往水里一涌，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并用，只想赶紧到那个地方。 速度已经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但在周野心里却已过了半个世纪，那种心紧的感觉，不再想体会。 林鱼下沉的身体，他伸手抓过，将她抱在怀里送上了水面。 捞起意识不清晰的林鱼上了岸，周围的人这才发现有人落水，蜂拥而至往周野那边靠。 周野皱着眉头，没工夫去搭理身边的村民，顾不上男女有别，在她胸腔用力往下压。 脑子只有要救她这一个想法。 身边的人七嘴八舌，明明是很嘈杂，但他内心却平静的不行，眼下专注着手里的动作，认真的盯看林鱼的反应。 好在林鱼最后呛的几口水吐了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她微弱的身躯起身看了自己一眼又重新躺下。 周野不知道那是什么眼神，亦或者是什么意思。 但那一眼，像是巨石砸进了湖面，荡起了涟漪。 周野感受到了她想靠着自己。 刚好身边有村里人也说了要自己帮她回去，所以，借势他抱起来了她。 怀里的人轻颤，体重轻的吓人，周野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有心疼，有自责，还有一份道不明的心酸感情。 在看到林鱼在水里，他朝岸边的人喊话没人听到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 如果，他可以靠的她再近一些就好了。 -- 她都知道 村里暑假来的城里人本就是被大家所谈论的话题，林鱼在这待得这段时间，村里人对她印象都很好。 夸她有礼貌，漂亮，没有大城市浮躁的样子。 现在都知道她落了水，来看她的人都快挤满了院子。 在外婆又送走了一批人，关起小院子的门后，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 少女披散着长发，坐在床上曲着腿玩弄着手机，一听手机声音就知道又是那个贪吃蛇的游戏。 沉娟花没忍住，上前指着她的脑袋推了一下，“又玩。” “哎呀，外婆！” 推搡的动作使她一手撑在了床上，手机里变换的铃声也告知着小蛇的死亡。 她捂着被沉娟花推得脑袋，眼睛盯着手机那黑白色界面有些抓狂，“我又死了。” 天知道这关有多难玩，就差一点点。 “呸呸呸！”沉娟花伸手在她嘴上不重不轻的拍了下，“什么死不死的，别胡说。” 离她落水才不过三天，少女情绪的变换快的吓人，从第一天的害怕委屈到现在完全像没那回事。 她作为落水当事人已经不在意恢复了正常生活，沉娟花的心还停留在那天。 她后怕，各种弥补，每天好吃的换着花样做，明明林鱼只是落了水，沉娟花弄得跟她断了腿一样，每顿饭送到她床边桌子上，恨不得再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这件事她对林鱼有愧疚，哪怕林鱼已经说了很多次没事的。 “知道了外婆。”林鱼嘟囔着嘴有些撒娇，“你快去休息吧。” 她双手手背朝着沉娟花，向她煽动示意：去吧去吧。 沉娟花瞪了她一眼只好作罢。 外婆出了房间后，林鱼叹了口气，扔掉了手里的手机，坐在床上有些失神。 她不是不害怕，也不是心大到可以这么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是她如果继续保持着那个模样外婆肯定会比她更难受。 林鱼所做的一切一切，但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不让年老的外婆那么自责而已。 她小时候溺水过一次，现在想起来倒也是好笑。 林母当时带着年仅8岁的林鱼去了游泳馆，但她生平第一次溺水就出现在那。 游泳教练在她面前耐心的说着注意事项，还让她自己带着浮板游了一会儿，她都表现得不差。 而然在教练转身去教另外一个小朋友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她的浮板被人撞掉，身体和手没有着力点，惊慌失措之下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教练教过的话。 林鱼那时身材瘦小，没在水中完全没人发现，哪怕泳池的人并不少。 最后还是林母找不到林鱼的身影，在边上大声喊叫，一个正在游泳的女生撞到了她，将她救了上来。 当时年纪还小，心里承受能力也没有那么强，因为落水哭哭啼啼了好几天，最后克服心里障碍再去学却怎么也学不会了。 所以她是个完全不会游泳的旱鸭子。 那一年外婆因为女儿没带好外孙女还教训了林母一顿，现在这事又重新落到了外婆这，她不用想都知道这几天外婆是怀着一个什么样的心理每天给她做饭聊天。 外婆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疼。 她都知道。 -- 探望 次日。 阳光透过窗帘照到床上，林鱼被刺眼的眼光照醒。 抬手手臂遮住眼睛，哼唧了一声继续睡着。 还没睡足半个小时，卧室门口传来了她外婆的声音。 “小鱼儿，吃西瓜喽。” 啊，就不能让她再睡一会儿嘛？ 她没睡醒的沙哑声音，无力地回了句，“醒了吃，我再睡会。” 被子盖住头顶，她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只觉得才过了一会，沉娟花又来敲门，这次她声音响亮，语气透露着不容拒绝，“你赶紧给我起。” 林鱼翻了个身，没说话。 外面没了声音，本以为能继续睡了，房门直接被打开，紧接着就是身子一凉。 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沉娟花掀到了床尾。 林鱼身体还呈被子之下的蜷缩姿势，被子没后，她双手搓了搓手臂，心不甘情不愿的挣了只眼睛，“干嘛呀外婆？” “还干嘛？”沉娟花站在旁边叉着腰，“这都几点了？还睡？！” “几点了？”林鱼反问一句，没觉得有多晚，最多9点。 “两点多钟了！”为了加深她的时间观念，沉娟花还又额外加了一句，“你再睡一会，村里头别家，就开始准备晚饭了！” 两……两点？ “……两点？! 林鱼猛地惊醒，一下子睡意全无，把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掏出。 按键一开，赫然醒目的14:47。 她平时也不是个爱睡觉的人，昨天睡得稍微晚了些，但也没想到会睡这么久。 她睁大了眼睛，呆望着外婆。 清醒过后脑子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劲。 只是睡久了一会儿，外婆应该不会这样。 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是有什么事吗？” “先起，”沉娟花扔了一件白色短袖和米色长裙到床上，“西瓜是之前那几个小孩子送的，人家早上就来，说要看望一下你，结果你睡到现在，人家现在还在小院坐着。” “你要人家等你多久？！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能睡啊。”沉娟花说完瞪了她一眼，出了房间。 良好的礼仪习惯，不喜欢让人等她。 知道原由后，林鱼立马从床上跳起，迅速的穿好衣服后，出了卧室，简单的洗漱了下。 小院前面坐着两个少年，听外婆说原本来的有五个，还有三个刚才才走。 她伸手在头发上随意的抓了两下，出了屋子。 “不好意思，”她朝两人微微弯腰，颔首致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两名少年看到她出屋，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关系，那个……”其中一名少年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害羞，“你没事吧？” -- 印象中的A市 什么没事？ 林鱼大脑快速运转，然后想到了估计是还在说落水那天的事，她摇摇头，冲他莞尔一笑“没事的。” “那就行。”少年得了回应朝她爽朗一笑，露出八颗白牙。 这个笑容林鱼不禁就想到了周野，他那个臭脸，好像天生不会笑一样。 “我叫赵默，绰号大牛，他叫周意，”站在那名害羞少年旁边的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老实憨厚的人，他指着自己和身旁的人做了简单的介绍，又问了林鱼，“你叫什么名字？” 周意的名字一出来，林鱼才想起来，害羞少年就是上次被推出来给自己送西瓜的那个人。 “我叫林鱼，”她伸手抽一张椅子到面前，“我们坐着聊好吗？” 大家都站着，而且几个少年都比她高，她得仰着头。 脖子很累。 “好。”两人应下。 周意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男生，年纪还比林鱼小三岁，三人的聊天中，每当林鱼视线移过去他都会躲避，眼神慌张。 大牛，嗯，跟着他们一起叫绰号吧。他是一个性格和长相一样的人，憨厚、老实，聊天都是围绕村里说着一些事，他和林鱼同岁，但是因为留级，明年还有一年高中。 从几人的聊天中林鱼发现了这个村子里大多数人的一项优点，就是为人淳朴。 在她的学校那边，一个人的意外，大家有八卦，有好奇，有探望。 但是在这，只要是来的都是真的在关心，他们或许也有八卦之意，但更多的关心，村里的人每个人都忙，如果不是关心，没人愿意特意花时间来看你，他们更愿意聚在一起讨论。 她回的不多，只是安静地听着，一般都是周意和大牛在说话，但他们并不介意。 “你们那边是什么样子的啊？”大牛突然问道。 林鱼思考了一分钟。 她们那边是什么样子？ 她好像从来没有具体的在脑海里形成一个画面。 她觉得她们那边就是高楼大厦，路上车子很多，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比较冷漠…… 但她觉得那么说不好。 她回答道：“我在A市，那边的有高耸入云的写字楼，白领精英常常出没在那，超市里有各种种类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吃的选择很多，马路上帅哥美女随处可见，学校图书馆的人很多，还要抢位置，每个人都非常努力……” 她把自己印象里的A市说了出来，两人听完都一阵向往的表情。 乡村能做的事情有局限，他们渴望外面的世界。眼界和阅历想要成长就不可能待在原地圈地为牢。 大牛眼睛里冒着亮光，冲林鱼说：“我想考到大城市去。” “那就去！”林鱼鼓励他。 周意抓住了重点，小声的问了一句，“林鱼，你那个城市的大学，难考吗？” 林鱼想了想往届的分数线，回道：“并不算低。” 不是她打击他们的兴致，而是A市只有那一所大学，她自认为学习成绩还算不错，但今年的高考也没底自己能不能考上那所大学。 -- “接着”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太阳西沉。 周意和大牛站起身与她道别。 小院门口，林鱼再次致歉，“今天真的抱歉，我听外婆说本来有五个人，麻烦你们替我跟另外三个说声道歉。” “没事没事。”大牛摇头，“他们三个就是回去写作业去了，他们家管的严。” 两人走后，小院重回安静。 沉娟花把早晨林鱼没吃的西瓜又拿了出来，切了两片端给她。 “谢谢外婆。”林鱼伸手接过，拿了一片张嘴咬下。 和上次的味道一样，脆且甜，汁水还多。 想到上次的西瓜就容易想到周野，她落水这几天村里那么多人都来看过她，唯独周野没有。 她知道周野救了她，按道理她应该去跟人家道谢的，但潜意识里又期待那个冷漠的男人来关心一下自己。 林鱼记得男人把她抱回来的场景，他硬挺结实的胸膛相当有安全感。 吃了两片西瓜，林鱼抽纸擦了擦嘴，拍了一下大腿站起身。 “外婆，”她朝已经在厨房做晚饭的外婆喊道：“我要去给周姨家送西瓜。” 沉娟花没有多问，因为周野上次救了林鱼还没登门道谢，湿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要跟林鱼一起去。 林鱼没理由拒绝 ，就看着外婆又从自己卧室里掏出了几百块钱跟她一起走出了小院。 这次开门的是周野，看到林鱼和沉娟花还愣了一下。 林鱼扬了扬怀里的西瓜，“我来送西瓜。” “我找你妈聊会天。”沉娟花指了指屋内的的人。 “……进来吧。”周野侧身让两人进了屋。 周母还是老样子，在小桌子前摸索捣鼓着茶，她仅靠鼻子闻出的气味就可以判别是哪一种茶。 沉娟花向周母走去，同她客套了两句。 周母则是扭头冲周野喊着：“去把你上次买的什么牛奶拿给小鱼喝。” “不用，”林鱼摆手，“我……” “走吧，”周野先一步走到林鱼前面，提前打了声预防针，“在我房间里，但味道一般。” 周野房间的窗户被窗帘遮盖，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遮光效果特别好。 屋内黑压压的，周野进了屋熟悉的走到对应位置，手一扬把窗户打了开来。 红色的夕阳照进屋内。 他打开了窗向外推，林鱼看到了对面相隔不远自己的房间。 林鱼还在想着这么近的距离，从他窗户爬出去只要几步就可以到达自己的房间。周野一句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接着。” 随着他手向上抬，东西甩出手的一段抛物线，林鱼怀里多了一盒牛奶。 “……谢谢。” 她拿着手中的牛奶，默默拆开吸管喝了起来。 牛奶拿了，她是不是就也要走了…… “周野，”林鱼启唇，“那个……” “什么？” -- 是在靠近吧 周野望向她，手里也同样拿了瓶牛奶，插上吸管两口一吸，一瓶两百五十毫升的牛奶就已经空了。 “我、我可以在你这坐一会儿吗？”手里捏着的牛奶的手指收紧，问出口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等外婆一起回去。” 周野定睛看了她几秒，就当林鱼以为他要拒绝，有些失望准备转身走时，他淡淡的回了句，“随你。” “谢谢你！” 林鱼激动开心的表情不假掩饰，周野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他站在窗户那边，手腕后压，朝前一扔，牛奶空盒飞向书桌旁的垃圾桶。 随着“咚”的一声，牛奶空盒被扔到了垃圾桶里。 进了。 林鱼内心暗喊：好厉害的准头。 周野看了一眼少女还在房间里面笔直的站着。 “林鱼。”他喊了喊少女的名字，指了指书桌面前的椅子，“你坐吧。” 少女“奥”了一声，小心翼翼拖出椅子坐下。 动作轻柔，椅子都抬离地，他在想，如果他不说的话，她是不是就要真的一直站着了。 房间内的两人无声，只有窗外的风吹动窗帘发出的声音。 林鱼手里捏着牛奶盒，有些拘谨，想说话，又不知道找什么话题。 周野站在靠近窗户的书架，歪腰忙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他双腿修长，弯腰的时候露出一截背脊，腰身细窄。 林鱼扫了一眼，就偏过头去。 半晌后又没忍住。 “……需要，”她站起身向周野走去，“帮忙吗？” 周野没有想象中的推脱，而是递了一本书过来，“麻烦了。” “好。”林鱼接过，“我要怎么做？” 书看起来有些旧，书页已经发黄，林鱼拿在手里翻开一页还有少许灰尘。 周野直起身，转头看她，“平铺。” 指了指窗台，“放在那。” “奥，”林鱼应声，“好。” 周野弯腰继续，把书架上一些比较旧的书全部掏了出来。 这些都是他几年前看的书，很久没碰过了。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流逝，沉娟花来叫林鱼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那我走了，周野。”林鱼将手中的书还给周野，朝他道别。 “嗯。” “林鱼。”林鱼已经走出屋的时候，周野突然喊住了她。 林鱼扭头，疑惑的望着他，“嗯？怎么了？” 只见男人从书桌上抽了两张纸走过来，“擦擦手。” 他将纸塞到林鱼手里，执拗的个性没有再多说什么，在林鱼震惊的眼神里回了屋关起门。 林鱼捏着手里那两张纸巾，有些不可置信。 直到沉娟花又喊了一次她的名字，她才手指收紧，定睛看了紧闭的房门几秒走了。 房屋内的周野内心是说不出来的情感，他拉起窗帘将卧室重归一片黑暗，摸黑坐到半个小时前林鱼还坐着的椅子上。 熟练的摸到书桌最下面一层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指腹捏着烟头抽出一根，食指和中指夹住叼在嘴边，“吧嗒”一声打火机声响中，微弱的火光照明了周野面前一小片区域。 打火机的焰火点了香烟，周野大拇指一松，焰火暗灭，卧室仅剩下燃着了的香烟星光。 背往后靠，后脑勺仰在椅子上，周野闭上了眼睛。 耳边只剩下了自己抽烟的吐息声。 他，是在靠近她吧。 -- 吸引着她 七月末的时候，林鱼的妈妈打来了一通电话。 没有说别的，就是告知林鱼八月她也会过来，大概在八月中旬的样子，林鱼让她那时带本书过来就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捧着一碗洗过的葡萄坐在小院的躺椅上，悠闲惬意。 时间一晃，她已经在这待了一个月，还有一个月不到她就要回去，说起来还是有点舍不得，明明也只待了一个月，感觉却像是在这生活了很久。 晚上照例和外婆吃完晚饭在乡间的小路上散步，回来洗完澡后她坐到了书桌前，盘腿坐在椅子上。 MP3里面播放的那时候还很流行的歌曲，她嘴里哼着，跟着旋律缓慢的摇晃自己的脑袋。 手中翻着在书店买的，三本里面还没看完的那一本。 乡村的书店并不大，可供选择的书本种类也不多，与其说是书店，倒不如说是一个为了群众需求所开的一家大一点的报刊亭。 说道书的种类，林鱼很难不去想周野房间的书，他的书不多，但种类繁杂，上到《孙子兵法》下到男频都市小说《我和校花的二三事》。 包容度和接受度很高，林鱼记起了外婆当时说周野也是个学习很好的孩子。 想到周野的家庭和他的性格，莫名手里的书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兴致。 她用在书店一块钱买的派大星书签夹在了书中间，合起了书。 桌上的MP3现在刚好播放到了一段忧愁的歌曲，林鱼觉得与她此刻的心境相配极了。 从椅子上站起身，长腿一跨跳到了床上。 周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林鱼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后脑勺，单腿曲着另一条腿交迭在上面，上下晃荡。 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有具体的答案，周野这个人和他抽的香烟一样，迷幻，容易致人上瘾。 林鱼见他的次数并不多，但那个男人却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她想，就算以后她回到了A市，这个男人恐怕也会在她的记忆里存在很久。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一个有矛盾感的人，他桀骜但又内敛，执拗却又细心，他像是这个村里最独特的个体。 鲜明的性格在他身上又被混合的很好，他没有张扬的性格，但又有些刺头，沉默和凶气是他的伪装色。 林鱼不是一个喜欢思考人性的人，她觉得人是多样的，每个样子都不奇怪，但周野总是让她感到意外。 冥冥之中，周野身上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但她此刻还不明白。 MP3里面还在继续唱着：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记了我还在爱着你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 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虽然经常忘记我依旧爱着你 …… 林鱼看到了窗外一闪一闪冒着黄光的东西，脑海里有个词跳了出来，为了确定，她从床上利索的跳了下来。 脚随意套上拖鞋，跑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短短几步路，内心却已经唱出了几出好戏。 -- 给你捉只萤火虫 果然， 是萤火虫。 冒着黄光的许多萤火虫，在黑夜无眠的夜里闪闪发着微光。 她唇角挂着笑。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萤火虫。 小小的生命体，发着微光，让她心里多了一些希望和对未来的憧憬，不禁心情好了些起来。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想要触碰萤火虫。 顺着手的的方向，她看了他。 男人手肘撑在窗边，歪着脑袋看向与林鱼相反的方向。 彼时他还没有发现林鱼，指间夹着一个香烟抽着。 林鱼惊觉自己好像又发现了周野新的一面，这一面，有些脆弱。 他落寞的眼神无聚焦的看着远方，紧缩的眉头好像有什么心事，周围围绕的萤火虫对他没什么新奇之处。 他孤寂有烦事的样子太过明显，林鱼盯了他起码已经有三五分钟，他都没有发现。 林鱼想，他其实也没有看上去坚强，他也有他的脆弱，只是他习惯和擅长了伪装吧。 手中的烟已燃烧殆尽，他好像还有抽过瘾，回过神低头掏出香烟盒又抽了一根。 嘴巴叼着香烟，打火机按下，火苗靠近香烟之时才看到了对面正在凝视他的少女。 动作顿住，风吹灭了打火机的火焰，他还保持着原状没有动。 林鱼看着他，鬼使神差的问了句：“给你捉只萤火虫，好不好？”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男人愣了几秒，回了句：“好。” 她看到周野把香烟放回烟盒，不知道从哪掏出的口香糖，撕开包装纸，扔嘴里吃了一颗。 林鱼把屋内书桌的椅子搬到了床边，伸腿站了上去，手在窗边一扶跨跳了出来。 她穿着棉麻的睡衣和睡裤，米色的颜色更显的她的温和，人身在乡间，周围大片冒着微光的萤火虫靠着她。 少女被萤火虫围绕甜美的笑出梨涡的样子，周野想，这一幕，他会记一辈子。 她动作笨拙，蹦蹦跳跳的，双手在黑夜里挥舞。 周野就这样撑着脑袋看着她，原本的烦恼被抛之脑后，嘴边挂着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浅笑。 终于，在林鱼不懈努力下，手里终于捉到了一只。 她激动的喊着，“我捉到了！” “周野。”她朝周野走去，鼓起的手摆到他的面前，“我捉到了。” 少女面色红润，因为运动，胸口起伏，虚喘着气。 她咧着嘴笑，嘴角的梨涡陷得很深。 “你看好了。” 林鱼将手缓缓张开，一只萤火虫从她的掌心缓慢地飞起。 林鱼顺着萤火虫向上看。 看到了周野深谙不见底的眸子，“你……” 再下一刻，周野帅气的脸逐渐放大，向自己靠近。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林鱼的额头。 他…… 亲自己了…… 林鱼有一瞬间的僵住，瞳孔放大，呆呆地看着男人。 周野抬手把林鱼脑袋上翘着的一缕头发压下，收回手，“萤火虫的回礼。” 在男人直起身的时候，林鱼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伸手勾出男人的衣领，将他往下拉，嘴唇对准他的嘴唇就覆了上去，狠狠的咬了一口。 -- 这才是回礼 “这才是回礼！” 少女的猝不及防的举动也让周野吃了一惊，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些疼，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是小狗吗？居然咬破了。 林鱼的手还在拉着他的衣领，眼睛迸发的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怒气，怒火中烧的看着他。 周野莫名懂了网络上那个观点，喜欢的人就算是生气发火你都觉得可爱。 确实。 可爱。 周野突然乐了，笑了一声，问道：“你生什么气？” 这个笑容晃到了林鱼，上一秒还中气十足的林鱼，下一秒像是泄了气一样，但还是故作轻松的解释道：“你亲我干嘛？亲女孩子是要负责的知不知道！” 女孩一本正经的解释和后面的所作所为有些背道而驰，周野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她，“那你亲男孩子要负责知道吗？” 林鱼低下头，没有说话，周野以为她不准备说了，张嘴想让女孩松开衣领，林鱼头抬了起来。 她眼神坚定，表情认真。 “知道，那我对你负责。” 风吹起林鱼的发丝，在风中摇曳，少女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就等他的一个答案。 周野原本的嘴边勾勒的浅笑顿住，恢复了他以往的冷淡的疏离。 “抱歉，刚才有些激动，没控制住亲了你，我……” “周野！”林鱼声音提高，打断了他的说话，“我生气是因为你亲我，亲的额头，还只是因为回礼！” 她继续道：“我喜欢你表现的不够明显吗？！我都主动去亲你了，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对我主动一点！不喜欢我为什么亲我！” 她明明刚才从周野的眼神里看到了他的情感，为什么现在又拒不承认呢？她有那么不堪吗？ 林鱼有些委屈的朝他吼道：“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唔”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话，周野吻了上来。 和先前林鱼带着怒气的吻不同，周野的吻极具侵略感。 他舌尖抵开林鱼牙关，如同游鱼一般滑进了她的口腔，湿热嫩滑的舌头与她的舌头在口腔搅动，抵着嘴里的软肉大肆的掠夺。 他强势的吻让林鱼招教不住，仅一会儿就身体发软站稳不住。 周野下半身还在自己的屋内，他们隔着墙在窗户前亲吻，大手捞住她的腰身向自己靠。 林鱼被吻的舌根发麻，来不及咽下的口水从嘴角往下流淌。 她闭着眼睛，沉浸在这个吻里，双手勾住周野的脖子，把自己身体的重量挂在男人身上。 她想，这时候他们是疯狂的。 只要外婆进屋，或者村里面其他人路过，就能看到她和周野现在勾着脖子在干疯狂一点也不避讳的事情。 不过，此刻，她顾不上了，天塌下来，她都想和周野吻完。 这个浑身充满故事的男人，太过吸引着她，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 十几分钟后，周野离开了唇。 林鱼睁开眼睛，恍惚的看着他，神情有些朦胧。 周野眼底的情欲太过明显，他咬紧的后槽牙忍了又忍，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一口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