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养成记》 分卷阅读1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 《妖王养成记》作者:魏书十四 文案 就是一个鬼差跟一个妖精,一起打怪斗法谈恋爱的杂碎事吧。前后再扯一点前世今生轮回的狗血。年下,he。 emmm,大致是,大包大揽干活不偷懒不摸鱼妖王攻×好吃懒做贪财好色干活闷声认怂打马虎眼鬼差受?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必安,冷余刃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楔子 【楔子】 地府白无常谢必安入轮回。 判官跟他商量着:“七爷。这月初九酉时是个吉时,投的是个武林世家的三公子。您看行不?” 谢必安窝在吊椅上,半睁半闭着眼“嗯”了一声。判官抹了把汗,在生死薄上添了些什么,这事就算敲定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谢必安在去灵堂卸了身上的地府鬼灵印,站在轮回崖上正要入轮回时,好巧不巧劈下一道天雷,倒也不是冲着他来,但带出的雷火,也好巧不巧的落在轮回崖边上,烧损了谢必安一魂一魄。 入轮回时魂魄有缺者,乃是前世作恶多端罪孽深重,地府鬼吏清算后,殿下依地府法度朱批,剥去几魂几魄,下一世若入人道,轻则颠沛坎坷,重则不得好死。又因魂魄不全,正难压邪,大多还是铤而走险,又成亡命之徒。再入地府便要在地府十八层地狱受八十一天的天雷劈顶地火灼神,以去孽恶,方能补全魂魄再入轮回。但也有在地府十八层受不得这苦楚,元神俱灭。 谢必安好好的一鬼差,千儿八百年的入一次轮回也只是历天劫的一个程序,意思意思也就是了。且好歹有地府头衔,投胎个富贵人家只当凡界吃喝玩乐一场便罢。没成想竟天降雷火,这简直约等于大晴天平路栽跟头又恰被一个脸大的水洼呛死。 谢必安坠下轮回崖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2章 第一章 造作(1) “哎,你们听说了么,前天夜里,凌云阁谢七灭了冷氏满门。” “不能吧,冷家一招‘冷弦解语’纵横江湖十余年,别说谢七,就是他爹,想在冷家堡得便宜也得掉层皮。” “我觉得假不了,这三五年的功夫,凌云阁早已是谢七当家,挫藏剑、诛点苍,连纵横西北的鹤驼峰,谢七竟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了他们二当家的项上人头。这是何等骇人的本事。只怕现在谢七上少室山,方丈都得恭恭敬敬的看茶。” “哼,谢七眼线探子遍布各大门派,与岳州三尸门、睦州障目峰这些邪门外道也珠胎暗结,下毒偷袭无所不为,小人行径,人所不齿。” “嘿,如今江湖腥风血雨,可不全是一个谢七搅起来的。正派名门爱惜羽毛,深居壁垒之后做了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潜,后来者为名为利不择手段。怎能只看到谢七灭点苍派,却不见再往前三年,点苍派为了一趟镖灭了金刀门满门。更莫提西北鹤驼峰与北蛮沆瀣一气欺我中土。江湖中人素来成王败寇,何须不平?” …… 蜀中郊外一处酒肆里,几个人在谈论着江湖上近些年一枝“毒”秀的凌云阁谢七。 隔壁一桌,一个驼背老者要了一碗茶两块素饼一碗面,身旁一个瘦瘦小小裹在斗篷里的孩子,不过十四五岁模样,老者将面推到那孩子跟前,那孩子几乎将手里的筷子捏断,老者拍拍他的肩,沉声道:“快吃吧,吃了还要赶路。” 那孩子拿袖子抹了一把脸,蹙着眉吃起了面条,看样子,大约是没有吃过如此难吃的面,无奈又饿得很,吃了一半,停下筷子,把面碗推过去,低声道:“阿伯,你也吃。” 老者摇摇头:“阿伯不饿。”说着把两块素饼包起来装进随身的布袋里,又把马背上的水袋取下来灌满。待那孩子吃完后,一老一小牵着马向蜀中方向去。 “阿伯,江湖上都对凌云阁或怕或敬,当真没有人敢与之一战么?那唐门……”言语中失落之意几乎能逼出泪来。 老者望了望前路,秋意萧索残阳似血,沉吟片刻:“不,江湖虽乱,道义未绝。” 凌云阁百余年前于云州系舟山占山立宗以来,一直与世无争。 谢当家老来得子,这小儿子体弱多病,小名唤做阿七,乃是企望他多福多寿多子孙。本以为众星捧月万人宠,惯也惯成个纨绔了,没想到竟是个狠角色,比起谢家老大沉迷酒色,老二醉心山林,这谢家老三,自成年起,一人扛起谢家一门,纵横江湖不足五年,声名大噪。 近百年来,朝廷积弱奸佞干政,割燕云十六州送给了北蛮,偏于一隅苟且偷安,云州便是其一。如今凌云阁行事雷厉、正邪难辨,在中原武林眼里,便也与北蛮强虏无异,恨不得叫人食肉寝皮,可虽是人人喊诛,却也没一人敢诛。 凌云阁。一黑衣少年进了主阁,婢女端了茶来:“冷少爷先喝口茶,七爷还在柳林尖峰呢。” 山脚正中秋,山顶已是薄雪被地。 谢七听立在亭中,左手微微拂起,似乎在接檐下落雪,手势一动,亭下一株落尽了叶的灌木丛中一声轻微的木茎折断声。这一招隔空断茎稀松平常,却见谢七微微垂首面无表情地看着掌心瞬起瞬灭的一团青雾……听见脚步声,侧首看时,冷余刃已经立在他身旁,谢七伸手捻了捻冷余刃手里长鞭鞭梢,血迹还未干透,懒懒问道:“冷家的事完了?”冷余刃只“嗯”了一声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谢七便交待他去铺岩沟练练那批孩子。谢七养着不少死士,冷余刃也是他十年前到中原时捡的,如今已成了他内堂左膀右臂。 谢七诛冷家堡也不是什么私怨,十年前初冬他在冷家堡外一棵歪脖子树上看到吊着的冷余刃,救了下来后才知道,冷余刃是冷家家主的私生子,他娘是个婢女,生下他就被人灌了□□,冷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他在冷家行十一,本连个名字都没有,就叫冷十一,冷余刃这名字还是谢七给的。他在冷家堡虽然磕磕绊绊活到了八岁,却也是给一群能入族谱的冷家公子从小揍到大。 冷余刃还记得当时谢七冷笑着对他说:“想报仇么?”冷余刃只看着他,不答话。 谢七当时也不过十三五岁,虽锦帽轻裘,可模样瘦弱,脸也白的单薄,只一双眼却透亮,眼尾微微下耷,看上去真诚且无辜,又笑道:“我教你十年,你到时给我杀了整个冷家堡好不好。” 冷余刃看着谢七那双含笑的眼,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这十年,谢七确也在冷余刃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使尽了手段送他去少林学了三年内家功夫,找关外朔鬼城第一等的杀手教他暗刺杀人的手段,也亲自教他字画谋略,如今,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嗜血刀剑,手中一条乌金软鞭索命绳也似,不仅文武双全,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 更是无恶不作。且谢七使冷余刃,如臂使指。这些年江湖上凌云阁谢七的恶名,至少有一半却是冷余刃的手笔。 过得几日,谢七接到蜀中密函,说有冷家遗孤入唐门。 如此看来,定是冷余刃斩草未除根,或是有人暗中相救,那孩子命不该绝。 蜀中唐门素来深居简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且戒备森严,谢七这些年连一个暗哨都不曾埋进唐门。知己不知彼,他还不欲与唐门为敌。只是不知这冷家遗孤与唐门有何牵扯。 夜里谢七将将歇下,有人急匆匆来,说冷余刃重伤,刚送去医庐。谢七一惊,他不记得自己让冷余刃去杀什么高手,怎会重伤。医庐本也在柳林尖峰,便又起身走了一趟。 谢七看到冷余刃时不禁抽了口冷气,他上次伤成这样还是三年前杀丐帮一位长老的时候。 苏瑜一边封住他全身几处大穴,一边摸出一根极细的镀银玄铁针从他肩上的创口处缓缓探进去,闭着眼屏息凝神,忽的手上一顿,又以迅雷之势拔出银针,带出一枚绿豆大小的铁蒺藜。如此一连数十次,才将他身上的暗器拔除干净。 苏瑜命下人给冷余刃上药,对谢七道:“唐门‘孔雀翎’,只要发出,一旦击中目标,内里机括打开,又有至少五枚铁蒺藜射出,这‘孔雀翎’是唐门直系才能用的。且唐门看样子并不想赶尽杀绝,无毒,伤了三处也皆不是要害,不然他没命回来。或许只是给凌云阁一个警告。” 谢七将这些事前前后后微一思量,心下已了然大半,他只交待冷余刃灭冷家堡,冷余刃却深知道冷家堡每个人与江湖各派之间细微牵连,借一人与唐家搭上线,这等心思,却也难得。 他看了看冷余刃身上三处伤,略觉心烦意乱,道:“唐门要算冷家堡的账,也算不到凌云阁来。冷余刃姓冷不姓谢。”转身要走时又道:“让他在你这儿养几天。” 冷余刃杀人灭门胆大心细,别家还不好说,但冷家堡恐怕连人带畜有几口、牌位有几尊他都一清二楚,跑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且跑去了哪儿,他怎会不知?谢七这么多年没动过唐门的心思,他又岂能没一丝眼力见儿?唐门暗器功夫在江湖上传的如魔似鬼,他也该知在唐门得不了便宜。 夜探唐门杀那孩子是假,无非是要将这一出灭门血案归于他对冷氏的怨恨。把凌云阁摘得干干净净。那孩子是不是冷余刃故意放走的都不好说。 再说那孩子不过是唐门一个庶出的女子嫁去冷家堡所出,本来唐门对这门亲事也不大上心,更犯不着与凌云阁结梁子。何况冷家堡遭凌云阁灭门,却留了一个有唐门血脉的孩子,若是真要为了这么个孩子与唐门为敌,怎会冷余刃孤身一人夜探唐门?唐家掌门也是人中枭才,闻弦歌而知雅韵,虽拿捏不太准,但也断不会贸然要了冷余刃的命。 外人怎么看都觉得是凌云阁敬着唐门几分不敢得罪,唐门虽是大大的有脸面,可这脸面沾着凌云阁,在江湖正派眼里颇有几分玩味了。唐门此翻是赚是赔,只怕他们自己也有种喝了浆糊之感。 外人看来凌云阁行事诡谲,实急中有缓,此一出,灭冷家堡而稳唐门,便是进退有度。 如今朝堂尚不太平,江湖自然桴鼓相应。大小门派鹬蚌相争、螳螂捕蝉,可偏偏凌云阁次次都能做那得利渔翁、在后黄雀。江湖正派不怕刀口舔血,却憎偷梁换柱坐享其成。凌云阁此类行径,免不了落人口舌。长此以往都道是,谢七任性行恶,冷余刃有心斡旋,两人魑魅配魍魉,厉鬼携煞星,横行江湖。 第三天近午时,冷余刃便去了谢七住的“七榭”。 谢七见他唇色脸色俱白,不禁皱了一皱眉:“不是让你在医庐么?” 冷余刃面不改色跪下:“擅自行动,来领罚。” 谢七侧目,只见冷余刃那张少年人的脸上,那副处变不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模样越发板正了,顿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把人养成这样不是个滋味,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只问道:“你在唐门唱那一出‘祸起萧墙’,他们信不信?” 冷余刃:“信了。” 谢七看了眼他腿上的伤处,冷余刃穿黑衣,即便是创口崩裂也是看不出的,伸手一指门口的锦凳,却道:“都学会舍身饲虎了?”冷余刃听不出谢七是褒是贬,只依言搬了凳子坐下。此类手段,以往不是没有使过,不过以往用不着他亲自上阵。若说这次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他伤的略重了些。他不打算接谢七这句似问非问的话。 在他眼里,谢七性情叵测,喜怒无常,他在谢七身边素来话少,怕遭他嫌。于是,除了杀人,便把心思全用在琢磨谢七的心思上。这许多年来,几乎练就出一颗能猜得出谢七今日想吃鲤鱼还是想吃鲫鱼的七窍玲珑心来。 谢七问道:“你的功夫在唐门能到哪一层?” 冷余刃:“三人之下。” 谢七点点头。 第3章 第一章 造作(2) 近来江湖风言,东汉末年曹操帐下鬼才军师荀攸所著《奇策十二》在檀州现世,各路人马争相赶往檀州,听闻连大内禁军也闻风而动。 奇策十二乃兵家奇书,传言载有十二种战场布阵图,攻守兼具,且任意几种阵型交错重组更是瞬息万千变幻莫测,东汉末年乱世,曹魏一统北方,奇策十二有汗马功劳。十六国时期,苻坚平燕定蜀、擒代吞梁,传言是因为得了这奇策十二,后来自谢安淝水一战挫苻坚,这本奇书便下落不明。 战场兵书,本与江湖人无甚关联,却因朝中严太师虽为朝臣实乃国贼,对北蛮卑躬屈膝,在官家面前巧言令色,深文周纳、罗织锻炼排挤抗蛮军主力霍家军。禁军大多是他门下走狗,若让他得了奇策十二,只怕北蛮铁蹄不日便能践碎了中原。江湖侠士也顾不得什么“侠以武犯禁”的罪名,争相去夺。 檀州,八千寨。 奚寨主将年仅十三岁的小儿子送走后,将寨中书阁暗室用油漆浇了个透,待北蛮杀手破门而入,奚寨主设计将杀手困于书阁暗室内,奚家几十口与蛮虏尽葬身火海。 谢七拍了拍因走得太急而沾在前襟的雪,看着山门上已经被烧成木炭的横梁道,“你知道八千寨这名字有什么渊源么?” 冷余刃不做声,谢七习惯了他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便自顾说下去:“这八千寨,原叫金风寨,奚家上一代出了个官儿,跟岳武穆出征过,两人甚是相知,后来岳武穆不得志,与奚家书信中写过一句‘八千里路云和月’,岳武穆含冤而死后,奚家感岳武穆这铁血丹心,也叹南朝偷安,收燕云十六州更是遥遥万里,改了金风寨为八千寨。” 冷余刃依旧如一根会呼吸的长腿木桩,等谢七停了口,他脚下微微动了动,发出靴踩薄雪的动静,以示自己在听。 谢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 七轻声一笑,含讽带骄,接着道:“燕云这百年来,剃头挑子一头热,巴巴的等着南朝来收,南朝对燕云十六州的态度也好似送出去的孩子,想起来便去送颗糖一叙相思之苦,可东京城里照样夜夜笙歌,岳武穆当年若在燕云振臂一呼,未必不能成一方诸侯,囿于南朝落得个什么下场。” 两人见山寨已经无一活口,便折返到得山脚,正跨马离去,却隐约听得迎面一阵马蹄声,盏茶功夫便至,一行数十人,都身着金边乌衣兽皮坎肩,看似江湖上寻常帮派,但整齐划一的蛇纹鞘刀和描金乌木弓,昭示着这是官家大内禁卫。 一行人把谢七和冷余刃团团围住,才有一人沉声喝道:“交出奇策十二,否则格杀勿论。” 冷余刃听到谢七轻嗤,显然没有打算开口说话,便道:“莫说没有奇策十二,便是有,你们南朝皇帝尚不敢到燕云说什么格杀勿论,一群走狗倒敢口出狂言。” 他话刚落地,身体斜刺飞出,接连两脚从马背上踹下两人,手中长鞭一出一收嗤啸两声,灵诡而劲猛,携风夹雪劈将过去,将三人甩出两丈余远,眨眼间人倏忽一晃便落回了马背上,手中长鞭鞭梢,却缠紧着方才说话人的脖颈。这一番干净利落似角鹰拿兔。冷笑道:“严狗竟让你们这些废物来夺奇策十二,在北蛮丢人丢的还不够么?若是你们再早来半个时辰,正好给北蛮的杀手送人头。回去告诉严狗,他若再敢打奇策十二的主意,凌云阁就一把火烧了他的太师府。” 冷余刃手腕轻抖,鞭尾似一柄匕首自下而上在那人脸上留下一条血痕。一行人还未来得及拔刀架弓,竟被一人打得七零八碎。那身着白斗篷的人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动一动指头。 谢七和冷余刃自然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严狗养的,都是些败絮烂套,真正的大内禁军,严狗还使唤不动。 两人一早收到密信,得知奇策十二在奚家那十三岁的孩子身上,可那孩子身形相貌如何,出了八千寨往何处去却一概不知。谢七略一思量,决定自檀州南下。 一路到得莫州也并无任何头绪。冷余刃这两日都呆在掘鲤淀的西南渡口。 莫州是北方的“小江南”,单掘鲤淀就汪洋浩渺、势连天际,大小淀泊更是林林总总不下百个,渚岛星罗、沟壕交错。若一个人想隐匿行踪,这便是最好的所在。 凌云阁独门信号从掘鲤淀西南发出,谢七到时,岸边等着一条渡船,谢七扬了一下手里玉佩,船家瞧见那玉佩翠里一点红梅,便知这是刚刚走那位爷交待要接的人,架起桨掉了船头,飞鱼般扎进那片迷宫似的水域里。 纵是冷余刃万分小心,也不免被唐门发觉自己的船被跟踪,隆冬的掘鲤淀时时都可能起雾,跟的太远免不了要跟丢,冷余刃心知,如若这次竹篮打水一场空,等他们出了燕云再想夺得奇策十二定然更棘手。 “阁下这般偷偷摸摸一路尾随,可非君子。”前船上一把年轻男子的声音穿过隐约的雾气送进冷余刃耳中。冷余刃不做声,仍是跟前船保持着不远不近刚刚好甩不掉的距离。片刻后,只听铿然一声,船舷上有一股力道令船头微微摇摆了一下,冷余刃皱了下眉,看着前船停下,手中长鞭卷起甲板上一柄铁栓似的物件向前船上的人疾削去。这一动作,前船上的人都已知道,此人乃凌云阁冷余刃。 船上人断然怒道:“冷余刃,你几次三番与我唐门为难,真当我们不敢杀你么?” “请。”冷余刃依旧惜字如金。 雾中隐隐几只小船靠近那前船,伴着窃窃低语,冷余刃估摸着有四五人。眼下的距离与视线,却是便宜了唐门,冷余刃躲过劈面而至的几枚暗器后,对船家道:“过去。”那船家早就吓得哆嗦了,又被冷余刃这两个字一吓,翻身便跳了船。 随即,一支两寸长的竹管打着旋儿呼啸而至,冷余刃皱眉,这不是一根竹管,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冷余刃扬鞭,鞭梢在三丈外堪堪卷住竹管,竹管噗的一声爆裂开,管中的银针果然如漫天暴雨向冷余刃扑来,然而由于之前那略一停顿的功夫,冷余刃已退三步至船尾,跃起时一脚将船向前送出,腾身越过那一片蜂窝似的暗器,稳落在船上时,已与前船的距离近了几丈。 “我还以为唐门常年缩头乌龟也似的躲在蜀中是为何,原来如此,任谁怀着这门不要脸的功夫也该夹着尾巴做人。”谢七弃船飘至冷余刃船上,言语挑衅。 谢七极少在江湖中露脸,唐门弟子一见之下竟觉自惭形秽,冷余刃本就少年挺拔丰神傲然,这人站在水中船头,遗世独立中携着一股清隽,偏偏眉眼间三分妖邪,竟把冷余刃那股难掩的少年锋锐之气也压得浑然无光。 “敢问阁下?”唐门一行人此次离开蜀地远抵燕云莫州,不欲生事树敌,万事遵着先礼后兵。 “你叫一声七爷,我还受得起。”谢七嘴角衔着一点似笑非笑,眼神在五人身后那着黑氅的少年脸上顿了顿,那少年正是奚家公子。 唐门子弟俱是一怔,唐甚性子刚烈,登时怒道:“谢七,你堂堂凌云阁阁主,却无故围攻我唐门弟子,是何道理。你若执意与我们过不去,唐门也不怕与你一战。” 冷余刃道:“想杀你便杀你,要什么道理?”说罢沉肩出鞭,乍起的水浪将几艘船颠的俱是一颤,谢七脚下翩然浮起随船头微微一转,整个人如一朵随风而动的春花,荡漾摇摆过,又稳稳的立在一片翠然碧草之中。他这动作在一场拼杀中本应显得行云流水、随物赋形,可他偏把嘴角那样一勾,颇有种不要脸的轻贱相,让唐门弟子恨不得一把暗器打烂他的脸。 谢七瞧着唐门这些小辈功夫不弱,冷余刃以一敌五,虽未相形见绌,却也难分高下,且这几个弟子中,是否有人会唐门绝技“孔雀翎”和“梅花钉”还不得而知,是以该速战速决不宜拖泥带水。 谢七在一片暗器纷飞、鞭影飒飒中,以风驰之速踏水掠至那奚家少年身旁,一招天隼爪,拎住那少年后颈,少年先是惊惧,在一阵扑腾挣扎后,胡乱举掌拍向谢七胸前,谢七立在船舷上,左手斜出隔开他的掌势,随即化掌为指探向他怀中,不费吹灰之力捏出一本册子来。顺手将那少年扔回船中。唐门弟子眼看着谢七恃强凌弱,却被冷余刃缠得犹如粘在了那条鞭上,偶能腾出须臾打出一枚暗器又被谢七随意转了个身堪堪擦着奚家那少年后脑而去,便也不敢再贸然出手,只能口呼“不要脸”,谢七回以“凌云阁阁训第一条便是妇孺童叟一视同仁”。 谢七将那少年推回船中,正待回身,却瞥见一箭之地外那片枯败的芦苇丛后闪出一叶小舟,急速冲将过来,谢七但看这逼来的劲势,便知驾舟人功夫不弱,再去抓奚家那少年做个挡箭牌已是来不及,当机立断踏水而去,退至冷余刃的船中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 。 舟中人上船拉起奚家那少年,少年见他,立时指着谢七便哭道:“霍叔叔,那个人,爹爹交代我给你的东西,他抢了去。”少年又气又惧,说话颠颠倒倒。 少年口中的“霍叔叔”,脚下腾挪转移拦在唐家弟子跟前,奇策十二已到手,谢七并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微一聚力,向众人劈出一掌,借掌风把船急速退出几丈远,冷余刃横鞭一扫,唐门众弟子也退后些许。眼看谢七与冷余刃全身而退,不料那舟中人起手横空抢过船中一条红缨枪,枪还未经人手,便被掌力携裹着向谢七破风而去。 冷余刃眼见枪刃劲辣,那人内功显然极深厚,本能之下便抢至谢七身前出鞭截拦,谢七皱眉,沉声道:“躲开。”两人凌空一闪躲过枪锋。 一枪不中,舟中人五指微屈臂腕皆沉,谢七只觉萍水生风卷浪成旋便见那杆枪竟回锋又至,这十丈外凭内力运枪的功夫,已是臻至入境,谢七脸色阴沉,冷声道:“霍家枪什么时候竟也纡尊降贵跟我们这些江湖草莽混作一团。庙堂之上站不住脚了,想开宗立派落草为寇了么?” 霍磬微收了掌力,道:“江湖门派如何作乱,我不欲置词,但奇策十二关乎燕云山河大计,容不得你们胡作非为。” 谢七怒极反笑,遽然出掌截住枪身劈落下去:“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救燕云于水火,也不看看燕云稀不稀罕。燕云百姓被你们一次一次骗着箪食壶浆的助战,结果呢,几十年来,要么久克不下,偶有战果你们那草包皇帝便又听信谗言和谈退兵,你们一拍屁股走了,留燕云百姓给北蛮肆杀。也敢舔着脸说是为燕云山河大计!放什么屁!” 霍磬脸色已难看至极,却仍强硬:“谢七,家国大计岂能听你一个江湖中人出口诋毁,那奇策十二是奚家家主予我霍家的,不问自取是为贼。你若执意如此,也休怪我无情。” 谢七嗤笑:“霍家枪而已,还不配叫我另眼相看。且试。” 霍磬是抗蛮主力霍家军将帅霍业的第四子,霍家有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有岳武穆前车之鉴他们如今也意识到,有权臣暗中掣肘,想在战场上收复燕云如痴人说梦,一方面孤军战朝堂,也广结江湖义士多方斡旋,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一门忠将。奈何遇到谢七这正道走不通便邪门外道一起上的不讲理,一番话将霍磬那苦苦撑着的对南朝的赤胆忠诚揭的血肉淋漓。 霍磬叹了口气,右掌平推掀起掘鲤淀波浪两丈,滚滚而去,几丈外船头,谢七衣衫烈烈,笑中带了几分狠绝凌厉,凌空而起飘在浪尖,掌心向下如揉碎纸团稻草般顷刻便化奔浪为静流,霍磬不等招式变老化掌风为刃势,削向谢七胸口,谢七横向一切,掌中隐隐浮起一缕青雾,两股劲力如锦缠刀,似针隐棉。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又化了去。掌力及处,众人皆内力被化去整整十二个时辰。 霍磬大惊失色,这“青丝化绵掌”是几百年来江湖上极为邪门的功夫,自瀛木山人走火入魔暴毙后,已经绝迹,今日竟见谢七使得,且谢七年方双十出头,连他三十余年的霍家内功也能化去,足见这青丝化绵掌之威。 霍磬自知难敌,叹道:“谢七,你可知君子无罪怀璧其罪,霍家军凭着军威或能免遭觊觎,你江湖门派坐拥奇策十二,来日凌云阁必被江湖众教围剿。青丝化绵掌虽厉害,但这功夫剑走偏锋阴损折人,你如何撑得凌云阁百年基业?” 谢七脸色白如宣纸,显是有内力反噬之相,却笑道:“我不做什么中流砥柱舍身为海晏河清,只求一个破锋于乱、裂土分疆。霍前辈,我敬你霍家军忠肝义胆今日不伤你们分毫,可你该知道,这战乱究竟是南朝对不起燕云,横不能每次你们要逞英雄立功名就该有人给你们摇旗呐喊,想睡觉就有人给你们递枕头,世间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我问心无愧。” 唐门立马有小辈骂道:“说的好听,不就是个搅屎棍?” 谢七冷笑道:“若是一锅汤,便叫汤勺,若是屎……呵,你自甘做屎,我怕什么做个搅屎棍。” 冷余刃不关心什么天下什么战场,此时只听着谢七巧舌如簧同人斗嘴,觉得自家七爷的脑回路堪称清奇,如此修炼下去,简直可凭两片蔻丹朱唇退百万雄师,心道:这唐家弟子真是笨的可爱,为什么不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想到此,不禁觉得好似学到了自家七爷三分唇舌功力,登时竟有些喜不自胜。 谢七轻舟而去时又道:“霍前辈,我枉顾道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你放心,凌云阁虽看不起南朝,对北蛮也弃如敝履,这奇策十二你也不必再惦记了,它便是碎成齑粉也要碎在凌云阁。不过,若你三拜九叩至我凌云阁,说不准我会让你拜读这奇策十二。” 霍磬心里五味杂陈。霍家折这脸面,只好当做是补了南朝官家作的孽。 第4章 第一章 造作(3) 出了掘鲤淀渡口,谢七一捧血吐出便倒在了船上,冷余刃扶起他惊道:“七爷怎么?” 谢七抹了抹嘴边的血渍,恨道:“你当霍家三十余年的内功是纸糊的?这青丝化绵掌本就用一分损减五内根基一分,瀛木山人何等武学奇才,一生也不过用了三次化绵掌。” 冷余刃触到他手臂如一段冰棱,忙运功给他送内力,谢七留着一口气低声道:“我练化绵掌经脉已经紊错不堪,你那少林内家功夫行之不当于我无益,别费力气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还死不了,先回凌云阁罢。”冷余刃便忙抱起他往莫州的凌云阁暗哨处去。 苏瑜正连夜赶到莫州,冷余刃看着谢七额眉皱得紧,心里竟有些揪着似的疼。他还不懂这心痛的缘由,十年前他看到谢七含笑的眉眼就觉得这辈子都只想看他笑,如果谢七皱一皱眉,他便也不开心。谢七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功夫教他杀人,他心里便把谢七一笔一画一招一式都藏起来,看不见他的时候就在心上反复品摩,像一层又一层的蜜糖,直甜到他梦里面去。 谢七微一动作,他忙去探他额头,还是烫的厉害,他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必要屠了唐门和霍家,他小心翼翼的抱起谢七喂他喝水,他从小没这样照顾过人,手脚都有点慌张得冒汗。 苏瑜到的时候,看到冷余刃从来没有过的孤注无措,这个少年在她眼里从来冷峻话少,眼神里从不含情,被谢七打磨成一把利刃。如今看到他这样慌张,苏瑜才惊觉,他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心里只骂谢七这般作孽,苏瑜摸了摸冷余刃的头,轻声道:“你舍不得他是不是,我身边人手不够,你不要走开,就在屋里帮我好不好。” 冷余刃看向苏瑜的眼神几乎含了泪,使劲的点头。 苏瑜扶起谢七,摸了脉,沿督脉送进一股内力探了探虚实,又在他百会穴和神庭穴施了针,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 谢七额上发青,人虽仍然昏迷,却显出极痛苦的神色,冷余刃脱口喊道:“苏姐姐,你看他,你快救他,他疼得厉害。” 苏瑜在他膻中穴鸠尾穴轻击,对冷余刃道:“疼也得受着,这化绵掌阴寒至极,霍家内功又是纯阳一派,两相交恶,他不死也得送半条命,我早就告诉过他,他本身就不是练武的料,非要逆天而为,如果这般疼能让他有个教训也值当。” 苏瑜虽为医者,可在谢七跟前听惯了他言语噎人,又好笑又好气,便也不甘落人后,对谢七极爱逞口舌之强,从来不顾及犯不犯口业,又对冷余刃道:“你从他关内穴,送少林内力给他,将他体内流窜的霍家内力引导开去,切记得徐徐图之不可冒进。若有滞涩,宁可等他自行疏通也不可强冲他经脉。因他本身经脉逆乱不堪,乱麻也似,或许十分耗神,但以我对谢七的了解,他自己意识超乎常人的倔强,兴许比想象中好一些。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冷余刃点点头,便开始按照苏瑜说的做。 谢七意识残存,却真如苏瑜所说,极配合冷余刃,这一番整整耗了五个时辰,冷余刃收了力,整个人虚脱了也似,苏瑜塞了颗药丸给他,让他躺在谢七身旁,他对苏瑜一笑道了声谢才睡过去。 谢七醒的时候,碰到身旁睡得死沉的冷余刃和趴在桌子上半眯着眼微盹的苏瑜,怒道:“你敢让人睡我床上?” 苏瑜睁了眼一瞥,哼道:“别作孽了,也不看看你这条命能捡回来是靠谁。” 谢七还是顺不下这口气:“我养他这么些年可不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么。你倒心疼个什么劲儿。” 苏瑜恨道:“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这孩子对你什么心思?” 谢七得意道:“我故意的。” 苏瑜叹道:“你这样的心肠,迟早得受天诛。” 谢七问道:“有吃的么,我饿了。” 苏瑜出门去端了一碗粥回来,一勺一勺喂着他吃,谢七看了她一眼微一笑缓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对他没一点心意?” 苏瑜手里一顿,噗的笑出声:“你啊,只怕这辈子都参不透情爱。有情人可没有你这般刻薄的,你这刻薄是天性,冷余刃虽也不懂情爱,可他好似就认你这个人。” 谢七喝完粥,苏瑜正色道:“你这化绵掌还是早早自行了断散了去得好,如若有二次,恐怕神仙也难救。” 谢七皱眉:“不行。” 苏瑜恨道:“这邪门功夫比命重要?你,你气死我罢。” 谢七拖住她的胳膊撒娇也似笑道:“好姐姐,人各有命,我的命可不是化绵掌说了算的,如果我命该绝,便是不练化绵掌也是要绝的。这个道理你怎会不懂?” 苏瑜眼角微垂,低声道:“你让我怎么办啊?” 谢七听了这句话竟比方才苏瑜说他“神仙也救不得”还要害怕,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在与不在都能护你周全。” 苏瑜让他躺下,掖了被角缓声道:“睡吧,睡足了我们回凌云阁。”说罢便灭了灯出门去。 她立在檐下,这小院里水塘里的水都冻得结实了,月色出奇的好,她想起十年前,苏家被灭门的时候…… 江南明州苏家济世堂,谢七母亲的娘家,不过一家寻寻常常的医庐药铺,只是救了一个江湖客,正巧那人身怀青丝化绵掌,被人从北蛮一路追杀至江南。 谢七难得回明州一次,苏瑜高兴地那晚带他去放灯,很晚才回家,两人刚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蹦蹦跳跳进了他们家所在的那个胡同,被横在胡同里的黑衣人吓了一跳,那人蜷缩卧地,也看不清脸,身边的一把刀倒是在苏瑜和谢七的灯笼下显得森寒骇人,苏瑜把谢七挡在身后,大着胆子举灯去看,那人衣衫上血迹斑斑,似乎是听着有脚步声,伸手便去摸身边的刀,苏瑜却道:“你受伤了,我家有药。你跟我回去,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那人看清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似松了口气。 谢七拉住苏瑜:“江湖草莽是非多,还是不要管闲事了。” 苏瑜皱眉:“医者仁心,爷爷教的你都忘啦。”谢七悻悻的闭了嘴,帮着苏瑜把那人拖回去。那人在苏家养了半月有余,只说他叫离五。 又过了月余,苏瑜同苏桠儿去后山采草药,黄昏时分回去的时候,医庐药铺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她疯了般的叫喊,可她甚至连这场灭门之仇的仇家是谁都不知道。她一夜之间哭干了这辈子的眼泪。 凌云阁得到消息赶回明州的时候,苏瑜和苏桠儿已经不知道昏死过去多久了。也才十岁出头的谢七,几天几夜不合眼的抱着苏瑜喂水喂粥。苏瑜睁了眼就看到谢七满眼血丝道:“你放心,我替你报仇。”苏瑜不是杀心太重的人,只是又哭。 谢七带苏瑜回凌云阁后,离五找到他,道杀苏家的是藏剑山庄、点苍派和冷家堡,是为了他身上的青丝化绵掌。他把青丝化绵掌的秘笈给了苏瑜,自刎以报恩谢罪。 苏瑜要把这本邪功秘笈烧祭给苏家亡魂,谢七不允,苏瑜还记得少年谢七眼瞳漆黑果决说出“我以魂献恶,以恶制恶”。苏瑜死也不肯,她只剩谢七一个亲人了,她不要他为仇恨蒙了心蒙了眼,她想他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苏瑜把书一撕两半,谢七急中立断,扬手劈在苏瑜脑后,将秘笈收了起来。往后苏瑜怎么闹也无济。 谢七性子绝狠,不畏善恶不惧生死。苏瑜无能为力。 霍磬一言成谶,不足两年,武当、峨眉,唐门,沧浪,欺风堂,五大门派围攻凌云阁。 五大门派虽声势强盛,凌云阁死士也非池中物,两相交恶互有折损。怎奈沧浪派万金买江湖百晓生的消息,得知谢七与江南苏家渊源,着几个弟子摸上凌云阁主峰柳林尖峰绑了苏瑜架在阵前。 谢七看到苏瑜时,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凌空直掠至苏瑜身旁,抬手搠起一剑便将苏瑜身边的几个沧浪弟子枭首,这番迅疾,剑气之凌厉,令人不寒而栗。将一众人吓得愣在当场,竟忘了谢七此番自闯进敌方阵营当中,连剑都忘了拿起来。 唐门有人喊道:“杀了谢七。”众人这才纷纷拔刀拔剑,谢七抱起苏瑜向上一抛,冷余刃长鞭一卷,接过苏瑜稳稳地放在谢七的椅子上,苏瑜看着谢七,哭喊道:“阿七不要。”这一声虽中气不足,却撕心裂肺,令人不忍听。 谢七满眼杀气:“今日上我凌云阁者,鸡犬不留。” 谢七十指尖俱呈青色,五指成爪一掌劈出,离他最近的十余人血淋淋化去一层皮肉,他雪白的衣衫上登时血溅如点梅,近刀远箭蛛网也似向他扑将去,冷余刃也近不了他的身。 谢七运掌如风,顷刻间连冷余刃也觉到体内真气如被人抽去,手脚皆软。冷余刃向苏瑜身后的死士打了个手势,那死士呼哨一声,十余黑衣人自柳林尖峰疾驰而至。将被谢七化了内力的五大门派众人,砍瓜切菜般一顿刀砍剑劈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6 ,不肖半个时辰,无一活口。冷余刃命人将一百多百具尸体全部悬挂于系舟山山脚。 江湖中从此视凌云阁为幽冥地狱修罗场,谈之变色。再无一人敢提上凌云阁。 苏瑜抱住谢七,不让人近身,却取下贴身一块玉佩交给冷余刃:“你去少林,找菩善方丈。他认得这个东西。” 谢七眼神涣散,却还笑:“好姐姐,那些当年杀苏家的门派,都死干净了。”苏瑜按着他的脉搏,怎会不知这分明的回光返照之相,笑出泪来:“都死了。” 谢七道:“你看,我不骗你,我说了我替你报仇。” 苏瑜摇摇头,泪落在谢七脸上:“报什么仇,我就想让你好好活着,爷爷最疼姑母,最疼你,你让我以后到地下见了他可怎么办啊。” 谢七道:“我没事……”说罢便不省人事。 苏瑜背着他跌跌撞撞的往医庐去,念叨:“你不要睡……我带你回江南放灯……” 菩善方丈到时,看着系舟山脚下的尸首,道了声“阿弥陀佛”。 苏瑜行了礼,方丈看了看谢七,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你是医者,该比我懂。” 苏瑜咬牙道:“不是求方丈救他,求方丈废了他的功夫,他经脉逆乱,唯少林易筋经才能废人经脉而不至七窍流血而亡。” 菩善微一思量叹了口气,只得点头,并将玉佩还给了苏瑜,“苏居士于我有恩,该有此一报答。只是你可知道,便是废了他的功夫,他也命不过三年。” 苏瑜点点头,冷余刃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柳林尖峰大雪盈尺,谢七笑说:“有你在,我像猫有九命似的。” 苏瑜本哭红的眼被他这么一句话说的一弯,随即嗔道:“我盼着你死了,我就省得日日提心吊胆。” 冷余刃听了,脸色立即便垮了,冷硬道:“不准说。”他素来话少,也不晓得苏瑜与谢七之间这般斗嘴的风格,三个字说的让苏瑜一怔,却让谢七一笑。 谢七往后再也无需练武,却看着冷余刃练,只要他坐在一旁,冷余刃越发的心境纯透,一招一式挽日揽月、吞风纳雪,精练华贵的不着痕迹,来自天地间,尽入谢七眼。他额上汗水随着动作在日光下甩出一道晶莹的弧线,少年热烈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谢七,诚然直白,谢七心尖都轻轻一颤,也留下一道晶莹的痕迹。 菩善方丈金口玉言,两年后,谢七命该绝,神仙难救。谢七头七未过,冷余刃将昔日五大门派悉数灭门。凌云阁因谢七这十年横行,屠杀无数,整个江湖此后近百年沉寂不崛。 第5章 第二章 妖出(1) 谢必安跌下轮回崖后,十八层地狱的警魂钟瓮声瓮气要死不活的呜咽了一声。判官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叫。显然是哪一位官差出了岔子,赶紧翻开生死薄查看,这个时辰是白无常谢必安的轮回时辰。判官赶去轮回崖边,什么也没瞧见。可警魂钟不会平白无故的敲。他只得去看逆转镜。不看不打紧,看了之后倒吸一口冷气,谢必安被莫名其妙的一道雷劈损了魂魄。判官心道:这位是平时做了多少亏心事啊。 判官看着生死薄上的字迹,渐渐变幻出另一篇命格。不禁又是呼吸一滞——江湖魔头死于非命。判官大致算了一下,照谢必安这般人间作孽,死后入地府必要下地狱历八十一天的天雷地火。判官心有戚戚。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元神俱灭,可不就玩儿完了么?寻常十恶不赦的凡人也就罢了,可这是地府鬼差啊。岂能说没就没了?回头酆都大帝问罪,他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判官走投无路只得去找十殿。摄魂鬼差理应算是十殿轮转王的人吧。 十殿薛途狗窝般的殿里,最近真的养了条狗…… 判官刚进门,被这只骷髅狗一声可掀翻屋顶的怒吠吓得抱住了柱子就往上爬。平时小跑几步都喘的判官此时竟身手迅疾活似猕猴,倒叫十殿大为赞叹。 薛途喝了声:“静静趴下!” 判官:…… 判官惊魂未定,看着这只骷髅狗卧在薛途脚边才从柱子上滑下来。扯了扯衣服,仿佛方才是一场错觉,慢吞吞道:“殿下你这狗哪儿来的,长得真别具一格,跟您这殿太搭了。” 薛途踢了一脚那条叫静静的骷髅狗,哼道:“七哥整天跟我说想静静。我便去鬼市里买了条最丑的狗给我看门。就叫静静。” 判官嘴角微微一抽,深知自己踩了雷,整个地府都知道,十殿心悦七殿董慕回。 判官咳了一声,忙岔了话题说起了正事:“殿下,七爷那边出了点事儿,入轮回的时候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天雷劈损了魂魄,这一世在凡界成了个魔头,赶明儿下来了,保不齐是要下十八层的。您看……” 薛途笑道:“谢必安那怂样,摄个魂都还挑肥拣瘦的,真下去了说灰飞烟灭都是看得起他,八成连灰都搓不起来。” 判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十殿高见。” 薛途摆摆手:“那道天雷来的蹊跷,我回头上罗酆山去查查,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判官等的就是这句话,心里已然兴高采烈堪比涨了俸禄。 薛途去西市找白琰之,正巧看见七殿董慕回坐在茶楼喝茶听曲儿,扇姬是鬼市里曲儿唱的最好的,董慕回隔三差五的来,往茶楼上一座,指尖儿敲着桌子嘴角一翘眼半眯,这惺忪的模样,薛途一见之下便走不动路。 他小跑着奔到二楼坐在董慕回对面,眼巴巴地道:“七哥,听曲儿呢,你怎么不早说,我让扇姬去你殿里唱。” 董慕回睁眼,一看是他,气就不打一处来,甩袖子就要走,就三天前,他给两个姑娘的扇面上题了个字,不知道怎么的就让薛途知道了,薛途威逼利诱死皮赖脸的把两块锦帕要了来,传的尽人皆知。董慕回现在走在街上都恨不得兜着脸。 薛途拉住董慕回:“七哥七哥七哥……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你今天再不跟我说话我晚上就去跪你殿门口。” 董慕回捂了脸,正待说话,薛途又道:“别说你想静静,我养了条狗就叫静静。长得特丑。丑的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那种。” 董慕回一句话噎在嗓子眼,呛得直咳嗽。只摆了摆手。一脸“你爱咋咋”的表情。薛途拉着董慕回的袖子往一处胡同里去,笑道:“七哥,我这些天得上一趟罗酆山,想求白老头一幅画,不然郁垒那门我就过不去,待会儿你帮帮忙。谢必安入个轮回,走背字倒邪霉,搞不好回头得下十八层。我怕他撑不过。算起来,谢必安比我这十殿资历还要老一些,虽说闲的跟个夜游神似的,可也不能说没就没了。罗酆山那边打个招呼还是应该的。七哥你说呢。”董慕回点点头。 地府无光,天地同色,只半空飘着纸鸢似的数不尽的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浑天灯。按天时节气阴雨明灭。 西市纵三胡同第七户,两扇窄窄的漆黑木门脸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7 ,薛途推门便进,主人似是听见了门枢转动,举着菜铲从厨房出来,眉毛一挑:“啊呀呀,是你个小兔崽子,我就知道,整个地府就属你没礼貌。敲个门是会累着你的手?” 薛途寻着厨房飘出来的味儿:“这是红焖肉?” 白琰之冷哼道:“狗鼻子!”薛途冲着厨房就去了,白琰之举着菜铲去追:“别起锅盖,火候不到。” 白琰之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拉着细绳,绳子上挂着他平日里的画作。他这院子时常有鬼来买画。董慕回伸手拢过来一朵浑天灯,就着昏弱的光,细细看画。 薛途帮着白琰之把饭菜端到院里小桌板上。白琰之见董慕回看画看得出神,拉住他悄声道:“我这个月作了一幅双猫图,在屋里,吃过饭给你看。” 董慕回喜笑颜开:“琰伯不送我一幅么?” 白琰之嘿嘿一笑:“先吃饭。你尝尝我做的焖肉。” 薛途到白琰之这儿一趟,全是为了吃一顿肉,要画的事儿全靠董慕回跟白琰之磨嘴皮子,董慕回爱字画,白琰之喜欢他是不假,可白琰之脾气怪诞,若他听着董慕回对他的画作点评没参透到他的点子上,便要不高兴,说董慕回怠惰误学,可作画一道,董慕回偏爱听白琰之耳提面命。 两人卷着一幅画出了白琰之的门后,董慕回恨不得抽薛途耳光。薛途嬉笑道:“七哥,要懂得物尽其用。我不带着你来,白老头连张纸都不会给。” 董慕回就是恨薛途这半吊子德行,有失仪态有损颜面。 要说十殿薛途,与其余九位殿下显然不是一个路子,比起鬼族倒更像妖,相貌既美且煞,瞳仁漆黑中泛着一线碧色,眼尾鬓角处勾一朵艳色牡丹,红衣宽袍不伦不类。整个地府连同罗酆山也只有董慕回能让他放在心上。 薛途渡过无望之海,到了罗酆山下,将白琰之的画放进山门旁边的石洞里,盏茶功夫后,山门便开了,薛途心道:看来白老头这幅双猫图,倒是正中郁垒下怀。进门后问了句:“大帝最近可得闲?” 山门后望不尽的一丈宽的石板路,似乎能将一切出现的东西都放大,声音尤其,在山体里回荡来去。薛途的声音消失后,石板路尽头才传来一声应答。薛途道了谢便沿着石板路往里走。石板上洇水生苔,头顶也是浑天灯。薛途不是第一次上罗酆山了,但这一次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罗酆山在地府以北,无望之海上,酆都大帝几千年如一日住在罗酆山上的酆都宫里。 魂魄在地府除恶拨正后入轮回,地府必要纳人世间悲苦嗔痴贪,千万年之久,便滋生暴烈、恶念、邪怨。无望之海平如镜,却深藏暗涌,罗酆山巍峨镇海,如一只巨大的貔貅,吞噬着被魂魄带回来的人间至苦沉疴。 薛途沿着石板路走了许久,越向酆都宫,越觉得不安。 酆都宫被着霜雪,白的有些晃眼,浑天灯反倒像野坟坡里的烧纸堆晕黄。薛途推门进去,酆都大帝坐在中殿,婢侍都打发了,薛途看着大帝两鬓竟比上次见的时候白的异常,眉眼间也有些异样,似有难以裁度般的困惑,也有耐心将尽的浮躁,却也没问出口,只道:“大帝,鬼差谢必安入轮回时有些异样,这可是天命?” 酆都大帝起身去偏殿书阁,薛途跟在他身后五步远,听着他在书架间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只做眼观鼻鼻观心。 大帝翻了许久才从书堆里出来,皱眉道:“不是天命。” 薛途接着道:“既然不是天命,这死后入十八层又该如何?若不了结,他在凡界这渡劫便不算完,若入十八层,我怕他没命再做鬼差了。” 大帝微眯了眼片刻道:“找个人替他。” 薛途一怔,却也明白这个理。只是这“替他”之人,需在地府心甘情愿的歃心头血倒换功过,替他走一遭十八层,历八十一天酷刑。薛途苦笑,若在人间,血缘、情爱,都是让人不惧生死的牵系,可入了地府,这些前世牵系便荡然无存,找人“受过”这事,不亚于求一个路人以他死换你生。做什么春秋大梦。 大帝似是看出薛途疑虑,道:“谢必安在凡界,身边有一个助纣为虐的少年杀手。” 薛途一点即透,忙道:“若是大帝点头,其实也好办。只要大帝不怪罪便好。” 薛途看不出生死薄上有什么端倪,谢必安这一世身边那少年冷余刃,也非什么不寻常的身世。 待到谢必安人世死后入地府,薛途叮嘱渡魂吏把魂魄领回他这儿来,切莫直接送去了清算吏那儿,一旦记录在册想要篡改就难如登天了。 谢必安到了薛途的殿里,无前世记忆,却也对自己鬼差身份一无所知。谢必安倒也不惧不移,在薛途殿里跟那只奇丑的骷髅狗打得火热,活活把一只见谁咬谁的恶狗□□成了一只哈巴狗。这份本事,让判官目瞪口呆热泪盈眶。 冷余刃死时,薛途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他等这一天等的就差自己赶去投胎杀了冷余刃了。 薛途在奈何桥边等着渡魂鬼吏带冷余刃过桥,冷余刃看了他一眼,觉得是个有头衔的鬼,便问道:“你可认得一个叫谢七的。” 薛途笑道:“自然。” 冷余刃皱了眉,一把抓住薛途的手腕,急切道:“我知道善恶轮回生杀有报,他在人世为恶罪不可赦,若要天打雷劈灰飞烟灭,我替他。” 薛途眉尾一挑:“你过了桥还记得前世?” 人死灯灭,每过一刻便要流逝几年的前世记忆。过了这长长的奈何桥,便从人走成了鬼。 冷余刃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指了指胸口:“不记得许多,可这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看得见记得清他,要为他生为他死。很久很久了,好像积了几千几万年那么久。” 薛途点点头,谢必安是摄魂鬼差,千百年的在凡界浪荡,或许有什么妖什么精的对他动了情,舍一身修为伴他一世,也不是不可能。 早知道何必费这么大劲呢。但为了让冷余刃更心甘情愿的刀山油锅为谢必安,顺手点了一把火,笑道:“你想不想见见他。” 冷余刃听得这话,眼里一动,已然泪盈于睫。 谢七不认得冷余刃,一面同判官下棋,腾出眼一瞥,只看他少年英挺风姿飒然,也颇有些好感,笑着说了句轻浮薄情的烂词:“这位少侠,我好似见过的。” 谢必安轻飘飘一世,薄薄音容,惑了冷余刃几度赴死,魂命不惜。 纵是薛途这早已将天地都看淡的鬼殿,也有些慨然。 第6章 第二章 妖出(2) 八十一天后,冷余刃魂魄不知,谢必安初有灵识。 夜是个好夜,河心灯满,天心月圆。电闪处绛紫光,惊雷处有祥云。绝非妖孽出世之象。谢必安摸了摸总觉得还没长好的天灵盖,没觉得痛,又摸了摸脸,也没毁容,这才放心了。 然,回过神后突然发觉,除了知道自己的头衔儿,似乎什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8 么也记不起来了。不过他那些当鬼差的无涯年岁,除了吃闲饭,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失忆倒不要紧,人可以慢慢认,活儿也可以慢慢干。熟了就好了。但是谢必安失忆后,不仅什么毛病都没落下,竟是把断袖都给治好了。薛途眼瞅着谢必安见天儿地去给孟姑娘送簪儿塞胭脂,也是束手。叵耐孟姑娘竟接的十分心悦。造孽。 薛途紧赶着将谢必安赶回了阳间九冥镇。九冥镇是离鬼门关最近的镇子,谢必安的老巢。他倒也因见不着孟姑娘略伤心了几日,幸而忘性好过记性,没过多少时候就忘了这茬。 待日将暮,余晖尽,谢必安着门童在门外挂了招魂幡,檐下点了引魂香。坐在中堂喝茶,闲翻卷宗。 他将将来了九冥镇,二殿历景岸便差人送来了缚妖录。地府摄魂,极少有摄妖族,因妖族修内丹不修魂魄,除非是被人主动献了魂魄,又因种种缘由被凡界捉妖人散尽修为,打回原形,徒留的魂魄才会归于地府。 谢必安看了几页缚妖录,妖有魂魄,必源于凡人。解铃还需系铃人。还需比对生死簿上的孤魂。 所谓孤魂,便是死了多少年了,还挂在生死薄上不曾清户。摄魂鬼差的招魂幡引魂香,足以使寻常魂魄如牵绳傀儡,自发往鬼门去。不寻常的魂魄便如那些与妖族有瓜葛的人,妖族耗修为可困人魂于阳间,便成了地府生死簿上的孤魂。超过百年,鬼差便需让噬魂蝶去寻。 谢必安的指尖划过一页——龙朔二十三年,恒州,秦亦川。 细想来,龙朔二十三年,距今也有一百年了。谢必安本想用噬魂蝶,转念又觉得,想活动活动筋骨。横竖无事,翌日便走了一趟恒州。百余年前的人了,谢必安将恒州州志翻了两寸厚,才找着秦亦川这个名姓。龙朔十八年的秀才,小门小户,死的时候,无亲无子。 谢必安还没仔细看完秦亦川的记录,窗子却忽闪了一下,桌上油灯倒翻,谢必安扶起油灯,起身去关了窗,待回到桌案前,秦亦川的那页记录,将将烧成了灰。 谢必安捻了捻烟灰,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庙里的长明灯,被供奉久了,有了灵气。” 翌日夜幕四合时,谢必安站在城隍庙门口,杨炯慌忙来迎:“不知道七爷来了,有失远迎。”杨炯正是恒州城隍爷。 谢必安也不多寒暄:“杨主管,你庙里的长明灯,昨日烧了我的卷宗啊。我也不多追究了,只是这秦亦川,该走了。”杨炯一时有些无从答话:“这……” 谢必安拿起供桌上一只香梨啃了一口:“你不知道?若是连你庙里的长明灯都有意庇佑的人魂,你一个城隍爷竟还不知道,那你这牌位也该换个人供了。” 杨炯语无伦次接道:“知道的,知道的……” 话刚落,果然见供桌上一盏灯灭了,灯芯处青烟未尽却渐浓,化出一个俏生的丫头来。 谢必安笑道:“一个小小的灯灵,倒是胆大。” 灯灵看到谢必安,微微行了礼,垂首求他:“七爷,川哥哥的魂魄是我瞒在阳间的,您的卷宗也是我烧的,跟杨伯伯无关,灯灵求您网开一面。” 谢必安拢了拢袖子,皮笑肉不笑:“你这网开一面,可是想让我一不追究杨炯,二不追究秦亦川?那你说我走这一趟,是闲得慌么?” 灯灵跪下去:“愿以我的修为来换。” 谢必安伸手拉起她:“我倒还不至于稀罕你那三百来年的修为。不是我要与你为难,地府的规矩,你们比谁都清楚,生死薄上的烂账,挂的太多了。”灯灵被他这般一说,便哭了起来。 谢必安见不得小姑娘这样哭哭啼啼,“你在城隍庙这么久,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这人情百态,什么是你没见过的,怎么搁自己身上就这个德性?” 灯灵抬眼看他,一脸的怨恨委屈,转身就跑出门去。 杨炯:…… 谢必安带秦亦川回九冥镇的路上。 秦亦川说起:“七爷还需多照拂灯灵,她心性顽劣,我走后,怕惹出什么事端来。” 谢必安点点头:“我知道,恒州生死薄上,最近是要多死些人。该是灯灵作的孽。” 秦亦川顿住脚拉住他:“那你就袖手旁观?” 谢必安冷笑:“便是地府殿下,都无能逆生死乱阴阳,不袖手旁观,难道要在恒州给死人送棺材寿衣么?” 秦亦川看了看他:“七爷跟以往不一样了。” 谢必安想了想:“哦,我失忆了。” 秦亦川:…… 后来,恒州州志有记:奉天八年冬月,城隍庙走水,焚庙东半条莲花巷,死伤无数,天子震怒黜州府。钦天监卦有异象,赏重金请天师捉妖灵。翌年新官上任,重修城隍庙,仍奉杨炯。 秦亦川前脚随谢必安入地府,灯灵后脚便在凡界犯下大错,被天师散尽修为,堕九重地狱。 二殿历景岸将九重地狱这被凡人献了魂魄的灯芯带回殿中,养在灯油里。 这年隆冬北境战乱,自萧关而来的魂魄,数以万计,如幽冥之军浩浩荡荡。亡魂聚集处最易为患,他身为鬼差责无旁贷,于是谢必安便去了塞北。 塞北的风雪,长了毛的刀子也似,以大地为砧板,以众生为鱼肉。下将开来,来年三月也化不尽。入夜朗月高悬,更是数百里苍茫铺延,狼嗥起来绵绵起伏。是个天地无尽头,人命似草芥的所在。 谢必安眼看着远处似有风灯荧荧,便裹了裹斗篷紧步过去。大雪中的酒望子如同大漠里的泉眼汪洋中的扁舟。酒客鱼龙混杂,军士和江湖客居多,也有逃难的老弱妇孺。谢必安在角落里寻了个小桌板,要店家烫了一壶酒,煮了一碟豆。 有江湖客打听战况,堂中军士便扯开了话匣。谢必安正担心亡魂有异,便也专注了几分侧耳听来。 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些战况,谢必安脸色愈加阴沉。敌军有一支奇兵,为首者乃一女子,银铠流光飒飒,带一薄薄的银质面具,未有人见其容颜,有一只雪豹常随其左右。每有所出,该女子一马当先,摧锋陷阵无往不克,似妖而非人。那雪豹如上古神兽,于战场上厮杀擒猎未尝一败。 单是这训豹上战场的能耐,谢必安已经觉着这女子大约真的不是人。 谢必安在厮杀过的战场上,踏过断臂残肢血泊头颅,仿佛听到地府里渡劫的鬼凄厉哭号。他在一块岩石上刮掉黏在靴底的皮肉。腰间唤魂铃如风拂过叮铃作响。唤魂铃响,或是执铃人驱使恶灵阵,或是遇到别的唤魂铃。谢必安循声望去,果见污血和着雪泥中遗落一枚唤魂铃。 谢必安冷笑,非地府鬼吏,盗取唤魂铃驱恶灵阵祸乱凡间,随便哪一条都是挫骨扬灰诛灭族类的大罪。 地府唤魂铃亦正亦邪,是以都有铭撰注着所属鬼吏,谢必安捡起那枚铃铛看了眼铜舌,认出这该是二殿的。谢必安对这位殿下颇有些看不透,此时也更没什么头绪去揣摩个中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9 玄机,正待回地府问个清楚,二殿却自己登堂。 谢必安不打算拐弯抹角的试探,直言唤魂铃之事。 历景岸只道:“是我的不错,只是我也不大记得,是什么时候遗失的。我听说北境祸乱,与唤魂铃有关,便过来一看究竟,没成想果然是我的唤魂铃。” 谢必安道:“那依二殿之见。该如何。” 历景岸略一思量,道:“这女子与那只雪豹怕都是修炼多年的妖。凡界捉妖人能制得住的恐怕没有,你要花一些功夫了。” 如十殿薛途所言,谢必安怂,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到这种狠角色先打了退堂鼓,“二殿难道只打算摇旗呐喊?” 历景岸苦笑:“这事我插不得手。也不能跟你解释缘由,只能跟你说,事关酆都宫里那位。” 谢必安明白了,合着他就是个点炮仗的,至于这炮仗点的着还是点不着,是炸天还是裂地,自有别人的命格来入彀。至于他在这场鬼妖斗法里是伤是死,全看造化。若真死了,这炮仗自有下一个倒霉蛋来点,直到点着为止。 谢必安倒吸一口冷气:“殿下,我刚渡了劫……” 历景岸点点头,“所以这次诛妖,你死不了。”谢必安对“死不了”三个字非常不满,这三个字的意思扩展开来应该是“会留着一口气”。 谢必安扶额,做最后的挣扎:“您先把您那唤魂铃收回来吧。不然我真没辙。” 历景岸道:“那是自然。” 谢必安觉得最近颇有种多事之秋的感觉,不禁问道:“二殿,虽然我不大记得到凡界渡劫之前的事,可我也知道,鬼差没有似我现在这般难做的。” 历景岸点点头:“不错,早前你经历过的最难的事也就是在九冥镇找个做饭合口味的厨子,不过在你历劫之前,地府有些变数,五千年一遇,说起来,这变数,在你坠下轮回崖的时候就被牵连了。” 谢必安听了觉得更头痛了。只得摆摆手表示心累到不想说话了,心道: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要挡的是那妖女和妖兽。 战场上那妖女换做红妆,袖袍轻软,红纱遮面。雪豹斑纹澄黄皮毛锃亮,谢必安心道:好端端的姑娘家,便是个妖,也能好好的做个良家妖精,做什么要干这流血生事的勾当。 那妖女似是看透了谢必安这懒散怠惰,横剑胸前,眉眼轻蔑。 谢必安长吁一口气,手腕自袖下一翻,抛起一张黄符,一枚檀木令牌,妖女手中剑击中符牌铿锵有声,谢必安便知,这不是寻常凡间铁器。 谢必安口中默念,那黄符和木牌便一生二,二生四……以卦象为阵锁住妖女,妖女手中剑渐受制,索性将剑脱手劈出,剑锋钉住一枚檀木令牌飞出卦阵,破开缺口,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破口正是乾天卦位。妖女袖箭飞出,直逼谢必安面门。谢必安脚下微挪,咬破指尖,以血补封卦阵。妖女眼见势衰,口中哨声呼啸,雪豹轻身扑向谢必安,单单斗法谢必安还不至于败落,这近身与畜生肉搏却是捉襟见肘。雪豹撕咬挠抓全无章法,谢必安见缝插针以血为介将妖女锁死在卦阵中后,隔空抢过长剑护身,方才压制住那头雪豹。 谢必安看着自己因失血过多形如枯槁的手指,和被雪豹利爪抓破的衣衫,不禁悲上心头。一个地府鬼差,沦丧至此,可谓悲天泣地惨不忍睹。点炮仗点的如此狼狈,他大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第7章 第二章 妖出(3) 历景岸将妖女和雪豹带回地府,取其内丹,如灯灵一般,搁置于殿内。谢必安并不傻,只觉得这妖女妖兽妖物三者合一,略有不妥。这不像是除妖,倒像是召唤邪魔。 历景岸将他唤魂铃取出悬于殿中。谢必安皱眉:“二殿便是跟我打哑谜,也不必把我当白痴。” 历景岸指了指这些道:“这只是开始,地府有比这些更危险的,还在滋长。” 谢必安拢了拢袖子便要走:“我的差事不在地府,在阳间九冥镇,只盼殿下回头把天捅个窟窿,莫要说我是那递刀的人就好。” 历景岸笑道:“放心,你做的是功德无量的事。” 谢必安嗤笑:“不背过,更不揽功。”说罢便抬脚出了门。 薛途近来时常觉得殿里那条金鞘鞭似有灵识,原本漆黑的鞭身,时常闪出丝丝银光。如沉睡已久的兽,身形虽未动瞳仁里却闪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这条金鞘鞭是薛途封十殿时,酆都大帝赠与的。据说封印着轩辕坟的蛇妖。年代已久,再加他本身不惯用兵刃,早已不记得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处了。薛途从不担心这封印的妖兽能在地府做什么恶。尤其是在他手里。他不同于其他九殿的行事温吞,顾忌抹光面子与他人的口舌。 薛途虽是酆都大帝敕封的最后一位鬼殿,却自打成为鬼殿的第一天,便叫所有人知道,这位殿下若开杀戒,一双手森森白骨,斩鬼杀魂似砍瓜切菜。那是名副其实的鬼殿。 薛途掌心抚上金鞘鞭,原本冰冷如刀剑的鞭身,竟有些许被人暖过的余温。薛途本想上罗酆山,但一想又要去讨白老头的画才能过看门的郁垒那关,就觉得,比起跟两个老头磨嘴皮,一条封印着蛇妖的鞭子实在微不足道。 如此过了月余,薛途这日缠着董慕回听了一下午扇姬唱的思春曲儿,连哄带骗的把董慕回骗到自己殿中,正待挖空心思如何揩一点油,回了殿里却见殿中卧着一少年,活生生的“玉体横陈冯小怜”,董慕回一见之下怒从胸中起,指着薛途的鼻子:“你……你……”董慕回本就温婉斯文,连说一个脏字都要愧疚许多天,此时,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却连骂人都不会。薛途见他气的马上就要掉泪,搂住人不撒手:“七哥七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不认识这人,我压根就没见过他。” 董慕回一颗心给薛途磨得七荤八素,眼看要阵地失守,正不知如何自持,却被薛途平白搞了这么一出,登时觉得被薛途轻薄了去,自己却还当了真。恨薛途还是其次,恨自己才是真,当下就不自主地流了两滴清泪,涩声道:“我……我若再信你一句话一个字,就天打雷劈。” 薛途眼见多年辛苦一朝付诸东流,怎能不急火攻心,扔了件衣服给那少年,指着人骂道:“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少年缓缓起身穿衣:“十殿不记得了?是酆都大帝把我赐给你的。” 董慕回听得一个“赐”字,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脚,定了神,强自撑着道:“好啊,好啊,薛途!你混账!”“混账”大约是董慕回出了娘胎说的最难听的两个字了。说完拔脚就走。 薛途一时间焦头烂额,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抱着脑袋在原地转了几圈,却见那少年端起桌上一碟果脯吃了起来。 薛途:…… 薛途满眼生无可恋,一开口声音都哑了:“你到底是谁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0 ?” 少年比划了一下:“金鞘鞭。” 薛途恍然大悟,苦笑道:“原来还能化人形?你他妈化人形就化人形,为什么不穿衣服。” 少年面无表情:“你也没有给金鞘鞭穿衣服。” 薛途摆摆手表示不想与他诡辩,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想了许久,“冷……冷……冷什么来着?” 薛途看着少年眉眼,有些不敢相信,提醒道:“冷余刃?” 少年璀璨一笑:“对。” 薛途觉得事情有些诡异,试探问道:“你认得谢必安么?” 少年摇摇头:“不认得,我到现在也就见过你和刚刚走掉的那个人。” 薛途觉得更诡异了:“你这名字,谁取的?” 少年摇摇头:“不知道,我就记得是这个名字就对了。或许是大帝取的。” 薛途问道:“你记忆里都有什么人。” 少年想了想:“大帝把我封在金鞘鞭里,在地府放了几百年,送给了你。” 薛途:“没了?” 少年:“没了。” 薛途:“大帝为什么把你封印在鞭子里?” 少年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我可能做了什么坏事?” 薛途:…… 薛途经过深思熟虑,把冷余刃扔给了谢必安。薛途认定,这是不一定利人但一定利己的绝招。 不把冷余刃打发了,董慕回那边他见个面都有后顾之忧。现在就是去跪董慕回的殿门他都觉得跪的理直气壮。 谢必安在薛途殿里看到冷余刃时,并听薛途说这个人是以后要跟着他的,脱口道:“这谁?” 薛途道:“别管是谁。以后给你使唤就是了。” 谢必安深知薛途不占便宜便如吃亏不害人即是乐于助人的秉性,一口回绝:“我不要。” 冷余刃震惊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行。”谢必安是他见到的第三个人,且他觉的这个人青衫玉冠萧萧疏朗,跟薛途这种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的人相比,他看了很喜欢。 谢必安挣了挣,没挣脱,对他可能打不过这个少年这件事终于认命后,怒目咬牙看着薛途:“我跟你没完!” 薛途森森一笑:“我跟你完了!” 二殿见了冷余刃,嘴角撇出一点不明所以的笑。将他殿里之前谢必安所擒的灯芯、女妖、妖兽雪豹的内丹,以及唤魂铃,都悄声的赠与了冷余刃。冷余刃虽不明所以,但也来者不拒,他对地府和妖族都还一无所知,他总要学的。 谢必安看冷余刃捣鼓着历景岸给他的那些小玩意儿,颇觉头痛,总有种被人蒙头套麻袋揍了一顿之感。他思来想去把这渡劫之后的种种惨状归于劫没渡好。他想起了判官…… 判官在代十殿朱批文书时,冷不防打了个喷嚏,莫名感到一阵脊背发寒。 判官到底还是在几天后遇到了脸色阴沉找上门来的谢必安,笑的十分心虚:“七爷今日怎么有空回地府了?” 谢必安:“我不是爱翻旧账的人。”判官咳了一声心道:你对自己可能认识的不深入。谢必安接着道:“但是我今天必须知道我在凡界渡的是个什么劫。” 判官咳咳几声,谢必安不耐烦道:“咳什么咳,你今天是吃稻草噎住了么。” 判官叹了口气:“七爷,这都陈年烂账了,别说生死簿了,现在逆转镜怕是都找不到了。” 谢必安:“口述。” 判官一脸无奈:“其实谁也不怨,你在轮回崖上,被天雷带出的雷火劈损了魂魄,到凡界干了些十恶不赦的事,回来下了十八层。” 谢必安:…… 谢必安明白了,如果非要出这口郁气,怪天雷?他是不敢的,可能得怪他的八字。 判官安慰道:“其实七爷也不全是那么倒霉的,您好歹也从十八层活着出来了。”谢必安突然生出一种朝不保夕之感,不禁苦笑。 生灭之数,最不堪参悟,天地间神妖人鬼、夏虫巨兽,或生于千万年或灭于朝夕间。玄而又玄。让人欢欣亦让人怀忧。 谢必安回了九冥镇,正元宵节,小镇上灯火连天压明月。谢必安沿着河边闲晃悠,看着谁家货担上的糕点酥饼豆乳色相好,便也乐意花银子尝上几口。他久在凡界,这份寻常烟火将他的心口楔的满满。按他的资历,或许早该能在地府谋个更位高权重的职,可摄魂与护凡界魂魄之序的事,他不想也不愿假以他人手。说不放心倒是其次,随便换个人可能都比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可谢必安总觉得,生死虽大事,也该有一分悠游之心转圜其中。 九冥镇多数人家都是做死人生意的,也是凡界地府人鬼交杂之地。 谢必安回院里时,一推门便见一只雪白小貂向他扑来,身轻爪利,谢必安一个没躲及,襟前就被小貂抓破了。 “回来。”院里有人厉声道。 谢必安这才瞥见树后有人,再定睛一望,是冷余刃。谢必安皱眉:“不是让你在地府么。” 冷余刃道:“你自己都不回地府,为什么要让我待在地府,十殿让跟你在一起。” 谢必安:…… 谢必安扯了扯被小貂抓破的衣服,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冷余刃抱着小貂:“二殿给的那个女妖内丹,原身是个小白貂。我用妖族回生法给她修回了兽身。” 谢必安额角直跳,心道:老子费那么大劲,你说救回来就救回来了。就你他妈的知道怜香惜玉。 冷余刃似乎看得出他不大高兴,便道:“她已经不会害人了。” 谢必安伸手捏小貂的耳朵,那小貂仿佛记仇,抬抓就挠,谢必安手背立时就是一道红印子。冷余刃劈手将小貂扔出去:“放肆。” 小貂一时受惊卧做一团,呜呜的叫了两声,缓缓蹭过来抱住冷余刃的靴子。冷余刃冷声道:“跟七爷道歉。” 小貂拿爪子揉了揉脸,极不情愿地呜咽一声,冷余刃道:“去。” 小貂这才挪到谢必安脚下软声叫了叫,谢必安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一道红印,叹了口气,弯腰捞起来小貂递给冷余刃,道:“是我伤过她,她记仇也是应该的。” 冷余刃微垂首:“是她作恶在先,七爷依法办事。” 谢必安知道女妖出世与冷余刃化人形这事必有玄机,但此时也不愿做深究,只摆摆手进屋去了。进门时似想起什么,回头道:“今日元宵节,你们自己上街去寻吃的。” 冷余刃道:“我没钱。” 谢必安愣住了,敢情历景岸和薛途,一个怂着他杀女妖,一个怂着冷余刃狗皮膏药似得粘着他,却连个日常糊口的银子都不给?这何止是小人,简直不是人了!谢必安压着心头一口恶气,怒道:“谁让你来的你找谁去!我也没钱!” 第8章 第三章 轩辕坟(1) 冷余刃被谢必安这莫名其妙的火气吓了一跳。毕竟谢必安在之前的事情上虽有不悦,也只是皱皱眉,还不曾这般生气说让他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小白貂在他怀里呜呜直叫,冷余刃一头雾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1 水一脸无奈道:“别叫了,我也饿了。” 天黑透后,谢必安的门童自地府回来了,冷余刃还没开口问,门童先道:“今日二殿和十殿都交待过了,你是来帮七爷做事的,两位殿下让我教你摄魂之事,还给了银钱。”冷余刃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他觉得谢必安性情十分叵测。可他又说不出的喜欢谢必安这幅样子。 谢必安许是白日里吃的太饱,晚上困得不行,只画好了符着门童掌招魂幡之事,月圆夜时,招魂幡向来是他亲力亲为,只是元宵夜本一向太平,他不免偶有懈怠。门童一来被地府两位殿下交代过,二来教会了冷余刃也有人替他干活,于是更不吝心力倾囊相授。一夜无事。冷余刃学的认真,一晚上功夫就学得有模有样。翌日一早,谢必安睡醒后,冷余刃已经将院里水打满,柴劈好。谢必安揣着昨日门童送的银子,才觉得这几日的恶气好似就这么顺了些。连刘老头来做饭也不那么挑食了。 谢必安十指不沾阳春水,门童做一次饭烧塌一次灶,谢必安在凡界别的什么也没学会,却把嘴养得非常刁钻,地府的厨子一个也看不上。是以只得雇个厨子一日三餐上门做菜,因着谢必安千百年如一日的相貌,雇的厨子大多年长,十年八年也就用到头了,也不至于起什么疑心。只是雇个厨子几乎花了谢必安一半俸禄,若不是薛途与历景岸时时接济,谢必安怕是要经常过数米下锅的日子,是以,谢必安爱钱,非常爱。这是冷余刃后来渐渐知道的。 月圆夜须谢必安亲自画符控引魂幡,他这日吃过午饭早早睡了。傍晚时候,做饭的刘老头临时有事,来的晚了些,天黑透时,谢必安才见着一锅清汤寡水的面,冷余刃盛了一碗递给他,他挑了根面条尝了尝就皱眉:“这刘老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碗面做得面烂肉不烂,只剩几根芫荽能吃了。”门童闭口大气不敢出,他深知谢必安对吃计较,对钱计较,这一碗面几乎一下子踩了谢必安两个要命的雷区。倒是冷余刃道:“七爷若是不想雇厨子,我可以学做菜。” 谢必安随口道:“想学就学吧。”心里却不大抱希望。 夜里,门童替他抻了符纸和笔墨,自己拉着冷余刃去点引魂香。悄声道:“七爷今日不高兴。你莫要多话惹他生气。”冷余刃点点头,他已经知道了,饭菜不合口味的时候,谢必安心情尤其不好。 谢必安裹了件斗篷坐在檐下,看着月相画符,画得大半,掀起几张符贴在招魂幡上,这夜招魂幡不大安宁,月圆无风中竟也猎猎翻扬,谢必安那几张符贴出后,招魂幡便安静下来。随即便有一道白光伴着一声尖啸从黑暗处直冲向招魂幡。将招魂幡冲的几乎脱杆而去,当白光消隐在招魂幡上时,谢必安抬手将一张符贴上去,指尖隔空又画了符号,招魂幡这才软软的垂了下来。门童从怀里取出一个净瓶,站在招魂幡下,念叨了几句,便见一缕白光收进净瓶里。谢必安接过净瓶,手掌贴在瓶颈处,眉头微微皱起。不料这夜,如此三番五次的有异魂冲招魂幡而来,好似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冷余刃看着这些异魂,心头竟觉得莫名似曾相识。他问谢必安:“七爷,这些是什么东西。”谢必安摇摇头不说话。 待到清晨第一声鸡鸣伴着第一缕晨曦入人耳目,谢必安打开净瓶,召唤出一只异魂,问道:“你们可知入招魂幡是什么下场。便是着急投胎也不是这么个急法。” 那已经是一团白烟的异魂好似扭了扭,开口确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十分微弱,断断续续道:“轩辕坟,众妖,敬迎,我王。”说完便散了去。 谢必安犹豫着打开了其他净瓶,声音有老有幼,或男或女,说的都是这么一句话。关于轩辕坟,谢必安是知道一些的,那是妖族之地,在西南,谢必安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与妖族有什么瓜葛,连摄魂都不愿摄与妖族有染的残魂,除非有妖肆意霍乱凡界他才出手。 如今轩辕坟妖族竟然自己闯地狱门。谢必安颇觉得有种你不找麻烦麻烦却来找你之感。登时就扶额叹气,谢必安知道,如果不走一趟轩辕坟,这些妖势必每个月圆都会自投招魂幡,恨道:“死脑筋。” 煞鬼厉魂在凡界有未竟之事,留着一口戾气抗引魂香的牵引,月圆夜戾气最重,招魂幡是地府搜煞鬼利器,于煞鬼便如灯火之于飞蛾。只是招魂幡每月圆夜方才有用,且招魂之数有限。禁不起妖族这般耗费。 过得几日,谢必安留了门童和冷余刃在九冥镇,自己去往轩辕坟。冷余刃本想同他一道,谢必安却道:“你瞎凑什么热闹,你以为是去吃香的喝辣的么?” 冷余刃直言:“七爷若有危险怎么办,我去保护你。” 谢必安一冷,嗤笑:“危险?妖族再怎么出格,也不敢伤我一个地府鬼差,这是诛族的死罪。” 冷余刃这才不争执,垂首道:“那七爷路上小心。” 轩辕坟结界殊异,谢必安被一只章鹿精穿林跃溪带到一处屋舍,这屋舍说来也奇怪,不像是寻常妖族的居所,妖族多居树洞山洞,屋舍建在一片竹林中,屋前有篱笆一圈,鸡鸭三五,屋后有菜地果树一片,端的好一处世外桃源。 有扶杖老者站在屋门处迎谢必安,老者微微躬身:“冒犯七爷了。” 谢必安冷笑:“我来都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老者道:“七爷看这片林子屋舍,还记得么。” 谢必安闻着屋里似有饭菜香味,径自推门进去,果见桌上菜肉酒果一应俱全,这才脸色微有好转,老者笑道:“七爷一路到我轩辕坟,车马劳顿,略备了薄酒给七爷接风。七爷请。” 谢必安眉开眼笑,言语缓和:“妖族少有吃熟食,这一桌菜倒是难为你了。” 谢必安酒饱饭足后,也没见这老树妖说什么重要之事,只问过他记不记得这处屋舍,谢必安在凡界渡那劫,什么也不记得了,便如实告知,老树妖若有所思点点头。 晚饭后,老树妖把他带到距屋舍不远处的温泉旁边,温泉旁被人砌的干净整洁,老树妖道:“七爷在此洗澡后便回屋里休息吧。早在许多年前,您与我们妖族一位……一位王,关系匪浅。”言语至此,又笑道:“也不全是,是我们妖王对您心心念着,您倒是风轻云淡,这处居所,便是他为您建造的,你也曾来过,看了很喜欢。如今你与他两相忘,请你到此,也是我冒昧,还请七爷见谅。” 谢必安挑眉:“哦?” 老树妖眯眼一笑,点点头:“委实如此。我都活了几千年了,还跟您扯谎么?” 谢必安由于渡劫渡的十分窝心,对前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兴趣也不大。谢必安觉得,人若对前世过于执着,太蠢。因缘机遇,风花雪月,每一世都有每一世的风景,生生世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2 世囿于一种执念,怎配得上这造化钟灵。这也是谢必安看多了魂魄轮回之感。是故,谢必安对什么都没有执念。 谢必安便听故事似的听这老树妖说他之前的事。老树妖看他兴致缺缺,便也不再多说,只问道:“七爷身边的冷余刃,七爷觉得如何?”言语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 谢必安想起冷余刃早前说要学做饭的事,笑道:“干活倒还利索,他若学会烧菜,就更好了。” 老树妖忙道:“七爷觉得今天的饭菜可还合口,你把他送来轩辕坟,我保证不出两个月,他便能烧一手好菜。” 谢必安眼神一动,觉得此事颇为可行,当下就应了。老树妖眼中也喜色难掩。 谢必安在轩辕坟潇洒舒坦的过得两三日,问老树妖:“我之所以大老远的过来,你也该知道是为何事,你们素来自顾自过得怡然,做什么月圆夜去撞招魂幡?” 老树妖道:“实不相瞒,我轩辕坟妖王曾因一事被一位大帝封印,如今已脱开封印就在凡界,也是不记得前尘往事,有些族类便有些心急,要去唤他回来。不过七爷放心,他从不曾祸乱凡界。请七爷到此,只是想跟你通个气,若七爷发现妖族有异,可直接找我便是。” 谢必安略有些明白了,这是妖族在同他示好,且妖族内对妖王脱了封印之事或许意见行事也有相左。谢必安点点头,笑道:“你若制不住那些想让妖王重返的族类,该当如何?” 老树妖道:“我王被封印前,与地府素来交好,只是如今忘记了而已,我定然遵他前愿,护着妖鬼的盟誓。七爷可愿意与我一道?” 谢必安自然是不愿妖族内乱,当下点点头:“自然。” 老树妖笑道:“那我便教会了冷余刃烧菜,给七爷做礼了。” 谢必安得寸进尺:“凡界菜式颇为繁复,你多教他些日子也无妨。” 老树妖心道:这位还真是不客气。这不止是想要一个一般厨子,这是想要一个御厨啊。 谢必安临走时,老树妖如“临行密密缝”的“慈母”,肉脯兽皮氅乱七八糟的给谢必安装了半马车。谢必安也觉得颇为不好意思。这算是盟誓礼? 老树妖却心道:只盼彩礼给多了,以后这位鬼差看在彩礼的份上对自家妖王好一些吧。 第9章 第三章 轩辕坟(2) 冷余刃看着谢必安满面春风的拖着半马车吃喝用度回来时,就很想问他,是谁说不是去吃香的喝辣的?而说这话的谢必安本人却没有一丝羞耻心,似乎根本没把自己说过的的话放在心上,或者是,没把冷余刃放在心上。 谢必安跟冷余刃说让他去轩辕坟学烧菜的事,冷余刃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眼神里分明是“期待出远门的时候被哄被安慰被关心”,当然,谢必安根本没在意到冷余刃这些小心思,只以为他是不愿去,便道:“你若不想去就算了。” 冷余刃失落道:“要去的,七爷会去轩辕坟看我么。” 谢必安惊诧道:“轩辕坟又不是狼窝,我还怕你被那些妖精吃了?” 冷余刃有些赌气似的转身便走。谢必安看着他的背影,竟莫名生出一种养儿子的感觉,继而被自己这想法吓得脊背发麻,他哪里凭空来这么大的儿子。是以,他便更不愿意哄冷余刃。 冷余刃去了轩辕坟后,谢必安总觉得少了个干活儿的人颇有些不适,再加上在轩辕坟吃了顿饭后总觉得刘老头做的饭菜怎么吃怎么不是味儿。便更消极怠工了。门童偶尔回地府,时常旁击侧敲的想找十殿要个劳力,十殿大手一挥,“判官,你去吧。” 判官低眉,轻飘飘道:“七殿那里近日公务繁琐,我若去了他怕是没时间去听扇姬唱曲儿了。” 薛途一听事关董慕回,立马改口:“哦哦哦,那不成。” 门童:…… 冷余刃到了轩辕坟,老树妖颇有些热泪盈眶之感,仿佛冷余刃是他亲儿子。冷余刃不免有些伤怀,谢必安若有这树妖一半的稀罕他,那可就太好了。 说起冷余刃对谢必安这份心思也是十分诡异,毕竟谢必安又懒又怂又贪钱,还不待见他,可他愣是从谢必安这幅样子里瞧出几分闲适舒心翩翩君子来。说有眼无珠也不算作践冷余刃这眼光。 老树妖看着冷余刃好容易脱出了封印,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能一头扎进谢必安这潭深水,也觉得匪夷所思。 冷余刃在轩辕坟学做菜学的十分认真,蒸煮煎炒,样样不放过。老树妖与冷余刃朝夕相处几日后,觉得自家妖王还是除了眼光什么都好。 他之前见谢必安时没有透露冷余刃的身份,是怕谢必安把冷余刃赶回轩辕坟。未看清冷余刃的心思,树妖也怕做错了决定引火烧身,此番一见之下,果然深思远虑还是好的。就让自家妖王去撞谢必安这堵南墙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你不要让他撞他反倒不乐意。 老树妖起初还觉得有种养大的白菜被猪拱的意难平,现在一颗心早已练就得如铜墙铁壁,甚至还亲自教冷余刃做菜去迎合谢必安。由此可见,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这个青菜,油焖才好。那个米,不要蒸的太久。还有这个面,要醒的刚刚好,抻出来才好吃。”老树妖事无巨细交待的清清楚楚。 冷余刃来时,带了小白貂,临走时,老树妖开口问冷余刃要:“她本是轩辕坟的护法,你把她留下吧。”他话刚说出,小貂却嗷呜一声扑进冷余刃怀里去,对着老树妖呲牙,老树妖摇摇头对白貂道:“九冥镇半是鬼界半是凡界,你在那里修炼一百年都不如在轩辕坟十年。” 白貂搂住冷余刃的胳膊,几乎将尖爪摁进他皮肉。冷余刃道:“无妨,她若喜欢九冥镇,我护着她便是了。”白貂听得这一句,身上一抖,眼里泪光闪闪,却又听冷余刃道:“只是你不准再对七爷无理惹他生气。乖乖的不许生事。”白貂垂首。老树妖走近摸了摸她,叹道:“何苦。”又问冷余刃:“你觉得轩辕坟好不好?你看这里,是女娲敕封的妖族圣地,有妖族上千,虽然你不记得之前的事,可妖族都还记得你,你若能呆在这里……” 冷余刃打断他:“我觉得九冥镇好。”想了想又直言:“我想跟七爷在一起。” 老树妖:…… 但还是做了垂死挣扎:“可你也知道,狐族和蝎族不大安生了,你不在怕他们兴风作浪。” 冷余刃反口道:“关我什么事?” 老树妖一怔,皱眉道:“你不能永远都这般任性,你是女娲钦点的轩辕坟的妖王,在其位谋其政,你再这么为了一个人任意妄为置族类不顾,让妖族一盘散沙四分五裂没个正形,你良心不会痛么。” 冷余刃愣住,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老树妖觉得这些话说得重了,当下语气又缓了缓:“你去吧,只是记得轩辕坟,时常回来看看。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3 得让族类知道他们还有个王。妖族与鬼族素来也此消彼长,你常年扎在鬼族堆里,实在……不妥。” 老树妖措辞委婉,说不妥都是顾着冷余刃的脸面,一个妖王追在一个鬼差屁股后头做牛做马,实在是丢尽了妖族的脸。 冷余刃笑着“嗯”了一声,老树妖无声的摆摆手便转身走了。冷余刃不见了老树妖那苦大仇深的脸,瞬间便没了方才的愧疚感,喜不自胜的回九冥镇给谢必安做厨子去矣。 冷余刃回去后,谢必安不在,门童跟他说,谢必安这些日子天天泡在戏园子里,前些日子九冥镇来了一个叫程以的哥儿,戏唱的芳华绝代,令听者痴醉沉迷。还说这戏子也奇怪,像歌伎一般,不唱台,只唱给私客,因着人长得丹凤眼远山眉,身段姿容都是绝色,水袖翩然宛若好女。不足一个月,颇有潘安掷果盈车之效,不少恩客一掷千金犹不可一见。 门童又说自家七爷也真是十分不要脸,想听戏想看美人,又不愿花钱,折了地府一朵五彩石榴花送美人,那戏子一见之下十分欢喜,日日给自家七爷唱戏。 冷余刃听得这前后事,脸色十分不好看,问了门童那戏园所在,便去了,门童看着冷余刃莫名带着寒意的背影,觉得这境况活似是去捉/奸。回过神给自己吓了一跳,谁敢捉七爷的奸? 如此看来,谢必安不仅又懒又怂贪吃贪财,还好色。可冷余刃这有眼无珠并没有得出这样的结论,却为自己怎么不会唱戏感到一丝遗憾。 冷余刃到了戏园子,班主听说这面色不善的少年是谢必安的人,带着便上了程以的阁楼。 冷余刃站在门口,变听见门后咿咿呀呀软腔糯语,直听得人从头酥到脚。冷余刃脸色愈加阴沉了。推门往里瞧,见侧身的程以钗簪环佩步步婀娜,堪称色艺双绝。谢必安垂首斟酒,看样子喝了不少,脸颊都有了红晕,却看不清表情。许是瞥见门缝有动,谢必安微微抬头,看到冷余刃却先是一皱眉,冷余刃就直挺挺地立在门边,不进来也不退出去,谢必安看了看程以,最终还是摆摆手让程以停下来,这才叫了冷余刃进去,语气却不太好:“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来了这里?” 冷余刃颇有种理直气壮的气势:“门童说七爷最近流连戏园。” 谢必安仰头喝了一杯酒,冷笑道:“凡界达官贵户最是钟爱花柳巷,也不见得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我不过听出戏,在凡界都可算是难得的雅士了。” 冷余刃道:“那我跟七爷一起听,也雅一雅。” 程以闻言抿嘴一笑,道:“既是七爷的友人,自然可以来听。” 谢必安:…… 冷余刃于人间风月之道全没知觉,只觉得谢必安这般样子十分好看,便目不转睛盯着谢必安看。待程以一折《紫钗记》唱罢,谢必安却喝醉了。 程以上前轻轻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叫了小厮来拿薄被,冷余刃问道:“七爷最近常寝在这里?” 程以眼里意味深长笑道:“是啊。” 冷余刃拿过自己的外衣给谢必安盖上,道:“睡在这里多有不便,我背他回去。” 程以点点头:“也好。” 冷余刃便一路背着谢必安往家里走,杏花时节,花瓣雪一般落得满身,冷余刃闻到谢必安睡熟着扑在他侧脸的气息里的酒气,微一侧头,见谢必安睡的脸色红晕,发间沾着杏花。胸口一热,脑海里闪过一些梦似的景象——谢必安坐在云海深处与一个女子下棋,棋盘旁盘着一条通体闪亮的黑金色蛇。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幻象,只知道,他喜欢谢必安这样子。 门童看到两人这样子出现在门口,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问冷余刃:“这是打晕了扛回来?” 冷余刃言简意赅:“喝醉了。” 门童“哦哦”一声忙进屋去理了一下床被。 谢必安喝醉酒后只是皱着眉睡,冷余刃看他不舒服,去熬了醒酒茶喂他。 翌日谢必安酒醒后,颇有种大梦初觉之感。昨日事一概不记得。看到冷余刃又问:“你回来了?” 冷余刃端了一碟萝卜糕来:“嗯,昨日回来的,七爷尝尝这个。” 谢必安看着碟子里的糕,白白的,嵌着些许肉丁似的,表层煎的微微金黄,登时就咽了口水,笑道:“这是什么?” 冷余刃只道:“你尝了我再说。”他知道谢必安是不吃萝卜的。 谢必安一尝之下,吃得停不下来,一盘萝卜糕风卷残云就光了盘。从盘里抬起头时,竟忘了问这到底是什么菜,却问:“还有么?” 冷余刃大抵没见过谢必安这样的吃相,愣在一旁,门童却知道谢必安若遇到合口味的东西,必要吃到嗓子眼才算作罢,当下摇摇头:“没了。这食材不应季,贵的很。” 谢必安一脸斗败公鸡似的失落“哦”了一声才问道:“这糕叫什么?” 冷余刃回道:“萝卜糕。” 谢必安:??? 难道平时吃的都是假萝卜? 第10章 第三章 轩辕坟(3) 萝卜糕彻底颠覆了谢必安对萝卜这种食材的认识以后,谢必安坚定地认为,没有难吃的食材,只有不会做菜的厨子。于是看冷余刃的眼神就十分狗腿。让冷余刃受宠若惊,除了拼命给谢必安做菜简直无以为报。 又临近月圆,这日程以急匆匆来了谢必安的居所,谢必安正在等着冷余刃做一道凉拌猪肚,待冷余刃盛了盘切了辣椒丁搁好了几根芫荽端出来时,谢必安五脏庙里早就叫翻了天,筷子都不想取,直伸手去捏盘里的肚丝,眼看差了毫厘便送到舌头上了,却被程以拉住急道:“七爷,那石榴花萎了。” 谢必安犹豫着放下捏在指尖的猪肚,道:“你稍等我片刻,我去穿件外衣就随你去看看。”说完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门童心道:到厨房穿衣,七爷怕是第一人。 谢必安囫囵吞枣吃完了一盘凉拌猪肚,一路上只顾着品嘴里的余味,程以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三人到了郊外一片密林处,果然见树上挂着的本鲜亮的五彩石榴花萎败成灰白样子。 冷余刃听门童说,谢必安为了听美人唱戏又不愿花钱,便赠了朵花,却没想到,这花却给挂在这里,不免有些疑惑,问道:“七爷送花给程哥儿,不是为了听戏么?” 谢必安捡了花放在掌心,微一运力,那花便化作一缕红烟散了去。他抬眼望了望林子,皱眉道:“先回去吧。今夜来收魂。” 程以一听急道:“七爷没法子了么,他没错,错的是作恶的妖。” 谢必安道:“明晚月圆夜妖魂最猖獗,我不能保证能压的住他们,你也知道这些妖魂作乱是何模样,所以今晚得收了去。” 程以眼里的泪断了线的珠子也似,“我以为七爷总有法子的。” 谢必安不做声。人有运势,故善恶未必能有报,魂亦有顺逆,连谢必安都能在渡劫投胎的时候被劈损魂魄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4 ,一些战场上的亡魂被妖化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当初冷余刃前脚刚去了轩辕坟学做菜,过得十余日,程以来了九冥镇寻着谢必安,手里拿着塞北城隍爷的信件,谢必安看了后十分头疼。 早前谢必安擒拿的妖女在战场上作恶,妖化了不少魂魄,谢必安收女妖后,妖气散去,妖魂大多也作灰飞,可有些妖魂意念倔强还留在战场上,引魂香与招魂幡都无用,且妖魂极易伤人。塞北城隍爷耗了不少功夫在妖魂身上都打了封魂术,才勉强驱至九冥镇。 这些妖魂,为首的是一位南国的将军,程以得知他战死后,千里迢迢寻到塞北,正碰上塞北城隍爷行封魂之事,程以见那将军横眉怒目,城隍爷一个没压制住,脱开封术□□一搠将城隍庙外的一个乞丐拦腰剁做两段。 塞北雪夜,程以看着那将军魂魄异化理智全无,不由得泪流满面,嗓音哽咽着唱了一段《战平阳》,那将军竟收了□□立在原地侧耳听,听着听着,缓缓拖着一条断腿向程以走去,程以站在月下雪中含泪吟唱,却向城隍爷示意封魂,眼看着那将军撕心惨叫着跪在他跟前。程以也抱着那将军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而后,按着塞北城隍爷的交待,又千里迢迢跟着这些妖魂寻到九冥镇谢必安处。谢必安本要直接收了魂后地府三昧火烧了便罢,却抵不过程以苦苦哀求,便先取了地府一朵感应魂魄异象的五彩石榴花交给程以,让他放在妖魂附近,告诉程以,石榴花萎败,妖魂出。 如今谢必安耐心也尽了,只是听了程以这么些天这把天籁嗓子,仿佛拿人钱财未能与人消灾,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如今见程以哭的梨花带雨,更是多有不忍,不禁抬手要给程以抹一抹眼泪。 冷余刃从头至尾都没说一个字,却看到谢必安要去摸程以的脸,劈手握住谢必安的手腕,缓缓放下,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妖魂是未完全妖化的魂魄,完全妖化便会随着宿主妖气散去而亡,是以这些未完全妖化的魂魄才会存活到现在,宿主正是白貂,我现在若完全妖化了这些妖魂,他们便能成妖族。” 谢必安反口问道:“你是妖族的?” 冷余刃看着他的眼点点头:“酆都大帝把我封在金鞘鞭里赐予了十殿。我见你的前一天才刚刚脱离了封印。” 谢必安想起了轩辕坟里老树妖的几句话,心情突然有些复杂。扶额问道:“那树妖说的妖王,是你?”冷余刃想了想道:“不知道,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谢必安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硕通一下落回肚子里,唏嘘不已,哪里会有妖王跑到九冥镇做个厨子呢,除非是个棒槌脑瓢。谢必安不知道的是,冷余刃真的便是他想的这种棒槌。 夜里冷余刃守在密林外,将近子时,突然烟云蔽月,阴风阵阵,密林深处窸窣有声,刀枪霍霍夹杂着军士呐喊。 程以道:“是霍家军的二十精卫骑士。”谢必安拢了拢袖子看着冷余刃。 冷余刃的眉眼在月下英挺异凡,对谢必安一笑,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道:“七爷不要怕,这些妖魂不足惧。”谢必安觉得被一个厨子以这种老母鸡的姿势护在身后再像哄婴孩似的口气说“不要怕”,十分丢脸。再者,他也不是怕,他只是懒。可是又不好直说,只好认了冷余刃这胡说八道。逞口舌之快能者多劳与闷声打马虎眼,谢必安向来是后者。 密林中的二十妖魂阵列严整枪戟林立,渐渐出现。寻到冷余刃这些活人气,登时如脱缰野狗奔将而来。冷余刃起手化出一条漆黑软鞭,鞭身闪烁着冷冷刃光,噼啪作响。谢必安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对冷余刃这干活不偷懒不摸鱼的品性甚是满意。 妖魂阵虽严整,却已不如战场活人时那般灵敏。冷余刃长鞭一圈,横扫过一半,伸手抓过一人在额上一拍,那人额上便打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蛇纹。跪在冷余刃脚下,冷余刃喝道:“去。”那人转身杀向妖魂阵。 顿饭功夫,一众妖魂皆被冷余刃彻底妖化。谢必安看着这些异魂却觉得不大妥当。 程以拉住冷余刃道:“你把他怎么了?” 冷余刃却转身对谢必安道:“地府若收异魂,不外乎是斩杀焚毁,可霍家军终究没有作恶,不免有些不近人情,轩辕坟七爷也去过,不是什么奸恶之地,七爷放心,这些妖归了轩辕坟,妖族有妖族法度,不会连累七爷。七爷销去他们的鬼籍即可。”顿了顿又道:“程哥儿若去轩辕坟也是可以的,我让树妖给他个避妖珠便是了。七爷说呢。” 谢必安还能怎么说,冷余刃处处给他铺好路想好后招,他连指头都没动,还了却了程以这人情债,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事了么。可谢必安这种占便宜没够的货色,连个谢字都没说,张口却道:“我饿了。” 冷余刃收了软鞭,伸手扯了扯谢必安的薄斗篷系好,对谢必安璀璨一笑,柔声道:“今天门童买了一条鲫鱼,我回去做鲫鱼面。” 谢必安咽了咽口水,轻飘飘“嗯”了一声。 程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最近有点忙。可能不能保证日更。这文有稿的话所有更新都是上午11点,各位看官可在这个时候看一下。顺说,这文连载时肯定是不入v的,看官可养肥再吃。鞠躬谢。 这章字数略少,抱歉。 第11章 第四章 女婴祠(1) 冷余刃只要听谢必安说想吃东西,简直如同捡了钱,迫不及待要大显身手博他一笑。一碗鲫鱼面算什么,让他把自己片了给谢必安做一顿面他可能也是愿意的。而谢必安对旁人或许还有些亏欠之心,偏就吃准了冷余刃任他揉圆搓扁也毫无怨言,享受的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简直是个婊/子一样的男人。 谢必安一碗面下肚,吃的直打嗝,冷不防问冷余刃:“你要那二十个妖魂,不单单是给我解决麻烦吧。”听来竟有些秋后算账兴师问罪的意思。这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本事,谢必安若称第二,只怕没人敢称第一。 冷余刃却恭恭敬敬立在一旁,低眉直言:“能守得住初心未完全被妖化,必然是意志惊人,妖族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颇不安生,老树妖于我有恩,我不过是想趁此送他二十个得力帮手使唤。七爷若觉得不妥,我回轩辕坟杀了他们便是。” 谢必安记得老树妖与他说过的话,却不知冷余刃是什么来头,现在知道冷余刃与树妖是一路,便放下心来,笑道:“不必,树妖于我也有恩,你既是帮他,那便再好不过。”冷余刃听得这话,简直喜上心头。 近日地府有公文递到谢必安处,说苗疆蛊圣在凡界给一人种了天机蛊。着谢必安查一下此人,以免有祸乱。天机蛊是凡界唯一可改人命格之事物,只是这蛊圣未经地府允许私自给人种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5 天机蛊,其罪可诛。 被种天机蛊的人大多八字轻,易早夭。公文上说这人本该七八年前就死的,结果阳寿已尽真身却未死,非人非鬼,甚至可伤鬼差,地府为了彰显关怀,特意嘱咐谢必安需谨慎。谢必安看到这些叮嘱不仅没觉得这公文温暖贴心,直觉得这是张催命符,三两下撕成一地纸屑,犹觉得不解恨,又狠狠踩了几脚,啐道:“地府养着那么些阴兵阴将,也不怕闲饭吃多了发福,把我使唤的跟个陀螺一样,真是岂有此理。”谢必安说这话时显然不知道,地府那头也是用“吃闲饭”形容他的。毕竟应卯公干,谁都觉得自己干活多俸禄少,能懒一点是一点。 然而,牢骚归牢骚,派下来的活还是要干的,谢陀螺也还是上路去查这个种了天机蛊的人。 谢必安查着这人后,看了看生死簿,准备七月十五再来会一会这半大的娃娃。 相传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万鬼横行之夜。 藏剑山庄的小公子在这一日偷偷溜出庄上街去了,原因无他,听庄上仆役说今日主凶,出门易见鬼。小公子不信,他长这么大没见过鬼长什么样。算命人曾说,藏剑山庄的小公子八字轻,易见鬼。 易见鬼的人在易见鬼的时候出门,着实见了鬼。且不是在别处,正是他自家门前。见的鬼也不是旁人,是他爹娘和山庄百余口人。 那景象如最猎奇的梦——中元节的夜,冥币与群鸦齐飞,刀光共明月一色。着实是个适合满门抄斩合族灭口的好夜。藏剑山庄平日紧闭的大门也如鬼门关大开,杀手似乎良知未泯,趁着大院干净整齐的风格,将百余颗人头码的整整齐齐。 小公子志学之年,祖传姓白,八字应东方苍龙七宿之角宿,属木,为蛟,故名白木蛟。 白木蛟盯着那些人头看了半晌,还是不大信。谢必安方才见藏剑山庄里有一株品种上好的牡丹,寻思了半天如何把这株牡丹剜出来带回九冥镇栽在自家院里,一时耽误住了,等他转出画廊来寻那小公子时,突然隐约听见远处有银铃叮当。 铃铛通灵,夜半尤甚,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不成?谢必安这不摸清状况绝不出头的怂立时发作,摇摇手示意冷余刃,两人都悄声退回画廊阴暗处,权且先暗中观察。 藏剑山庄那小公子听见银铃声响,回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朝他过来,看不清相貌,一身葱绿色寿衣却十分夺目。“你是谁?”小姑娘先开口问他。白木蛟不说话,依旧回头看着那些码的整整齐齐的人头。 “不用看啦,人都死光啦。我来找这家小公子的尸体呢。”小丫头言语里有跃跃欲试的欢快。 白木蛟这才幽幽开口:“你找他做什么?” 小姑娘径直去那堆人头处:“有人把他卖给我啦,我要用他的尸油点长明灯。”想了想又得意道:“他身上有两个女婴的怨气,点长明灯最好,供在祠堂里,比人间香火还好。” 白木蛟一脸不信:“他是藏剑山庄的公子,谁敢卖他。” 小姑娘嘻嘻笑道:“活人不敢,死人还不敢么?我做的是死人生意。” 白木蛟道:“别找了,你这生意做不成了,他没死。” 小姑娘甩手跺脚:“不可能!历叔叔说地府生死薄上到今日为止藏剑山庄再无活口了的。”说完就大喊:“历叔叔,历叔叔……” 街角轻雾缭绕,若隐若现走来一人,月白衫金玉冠,腰间青绦缀白玉,襟边错针绣散花。地府二殿初江王历景岸。 谢必安暗地吃惊,一脑门的疑问,这是几个意思?要让他揭地府殿下的黑底儿么?谢必安有点想捂眼睛,此刻他只想回九冥镇骗着街头小裁缝把家里的葡萄贱卖给他,别的什么也不想知道。 只见历景岸抱起小姑娘道:“我将将想起藏剑山庄的事,去祠堂找你,你便跑来这儿了。你不怕碰上范无救?”小姑娘去历景岸怀里摸了摸,果然摸出一把炒槐米,嘎嘣嘎嘣的吃,指着白木蛟道:“我来找藏剑山庄的小公子,这个鬼说他没死。” 历景岸笑道:“他不是鬼,是人。”小姑娘不信:“胡说,人看不见我。” 历景岸看了看白木蛟,告诉小姑娘:“他就是藏剑山庄的公子,没死。” 小姑娘咽了嘴里的槐米,从历景岸身上蹭下去,跑去白木蛟身边看了又看,还拿手戳:“你没死怎么能看见我?我还以为范无救又偷懒,游魂竟然在街上跑。” 历景岸看着白木蛟冷笑道:“他本该在七年前就死的,这藏剑山庄的庄主真是好本事,竟跑去苗疆找蛊圣求了天机蛊。” 小姑娘问道:“天机蛊是什么,我怎么不晓得?” 历景岸笑道:“你是什么道行,就想什么都懂?天机蛊是人世唯一可改人命格之事物,人世间,也只有蛊圣有这修为。但他私自瞒着地府改人命格,其罪当诛,苗疆种蛊人因他折了大半。说起来,因缘都在藏剑山庄的这公子身上。” 小姑娘再看看白木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懂啦。他早就该死了,我们现在怎么杀了他?我想用他点灯,小姐姐已经把他卖给我了呀。” 历景岸笑问:“你给白家那两个丫头多少香火?” 小姑娘皱眉噘嘴:“两个月。” 历景岸摇摇头笑道:“若是点灯的话,这小子可不值两个月香火。” 小姑娘蹬蹬蹬跑到白木蛟跟前,抬脚就踢:“我还道藏剑山庄的公子是个金贵货,你快赔我的香火。” 历景岸拉住她笑道:“他八字太轻,又有天机蛊庇体,虽点灯不值,却可以做点灯人。往后让他留在你的祠堂打更点灯倒好。” 小姑娘不依:“那他要在我的祠堂白吃白住么?” 历景岸想了想:“他能替你杀人。” 小姑娘扭头问白木蛟:“你功夫好么?会杀人么?” 白木蛟道:“我为什么要替你杀人?我不。” 小姑娘生气了:“白家的小姐姐拿了我的香火把你卖给我了,你就是我的。你不答应我打死你。” 白木蛟道:“我就不。” 小姑娘张口,白木蛟看到她四颗獠牙,有半寸长,还没来得及躲,就被她捉住手一口咬掉一根指头。 小丫头呲牙道:“你不听话我就把你指头一根一根都咬掉。” 历景岸抱起小丫头,甩手打了白木蛟一个耳光:“藏剑山庄的人都死光了,你横竖也是个死,你不听她的,你庄上百十条冤魂都得在地府做贱鬼。” 遂,历景岸抱着小丫头,小丫头拉着根绳子,拴着白木蛟一路拖回一座祠堂。 谢必安:??? 这时候冷余刃道:“跟去看看吧,七爷依法办事,二殿毕竟也是地府官吏,不见得就会与你为难。” 谢必安点点头,一路尾随。 小姑娘把拖着白木蛟的绳子塞给历景岸,蹦哒着去拍门:“鸦婆婆开门。我和历叔叔回来啦。” 门吱呀一声错开一条缝,蹦出来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6 一个纸扎人,小丫头拉着她进门去了,历景岸后脚拖着白木蛟也进去了。 历景岸把白木蛟扔在墙角,给小丫头洗干净脸和手,捏捏她的脸,“说过多少次了?你若不待见谁直接杀了不就好了?不准张嘴咬人,牙多不好看。” 小姑娘一脸傲娇:“那个好看的星君可说我的牙长得好看得很。”说着对历景岸呲牙。历景岸听得这一句,眼神微有恍惚片刻,随即舀了一勺子汤塞进她嘴里,笑道:“他啊,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小姑娘一扭脸:“胡说,你才是骗子呢。” 白木蛟缩在墙角,刚才进门的时候,他看见门头匾额上漆黑大字“女婴祠”,这屋子离祠堂大门有些许距离,香客是不会来的,没人会知道这屋里住着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屋里连个油灯都是头盖骨,帐钩都是肋骨,白木蛟一身冷汗。 历景岸抱着小姑娘教她习字,门外听得婴儿啼哭,顷刻,进来一老妇,提阴沉木手杖,花甲之年。相貌奇丑,右半脸上一块半掌大的褐色胎记。怀里握着一个不足周岁娃娃的魂魄。 小姑娘跑过去叫:“鸦婆婆你去哪儿了。” 鸦婆婆嘿嘿一笑:“二十里处一个村子上有一屠户,三年前他家就有女婴被溺身亡,死时怨气太重不得投胎,她在这儿求我十日香火以克怨气好入轮回,她自愿将怨气植入下胎男婴之身,两年前,他家又死一女婴,攒了两次怨气,如今这个男婴,偏偏八字不硬,一出生便被那两次怨气冲去一半元阳,便是半口人气半口鬼气,你瞧,我拿了他的元神来给你吃。” 小姑娘看着那男婴咂咂嘴,对纸扎人道:“勺子呢?”纸扎人递给她,白木蛟看着小姑娘一勺一勺吃西瓜也似的吃男婴的元神吃得津津有味。浑身抖得如同筛糠。活似她吃完了那个男婴就要来挖他眼珠。 鸦婆婆瞥见扔在墙角的白木蛟,问:“这个娃娃是谁?巳儿捉来的么?要吃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女婴祠这章贴个恐怖预警。比之前的情节略有一点恐怖,胆小的妹纸慎入,可直接跳过等第五章。 第12章 第四章 女婴祠(2) 小姑娘道:“他是藏剑山庄的,不能吃,还没死呢,历叔说他能帮我杀人,才捉回来的。” 鸦婆婆闪身到白木蛟跟前,捏着他的手就着小姑娘咬的疤舔了一口,眼神陡然亮了,“这娃娃身上有天机蛊。” 鸦婆婆看了看历景岸,直言:“他阳寿已尽,真身有赖天机蛊而未死,使魂魄不游离,非人非鬼,可杀范无救。”历景岸微微一笑,“不错,巳儿,往后你出门带着他,就不怕范无救了。” 范无救者,黑无常是也。 白无常谢必安,人称七爷,司职摄魂,黑无常范无救,人称八爷,司职诛恶。 小丫头数百年前五岁时横死,怨重聚而为灵,地府有令,但凡聚怨为灵,便是恶魂,可杀。被杀魂者,或元神散尽,或永不超生。怨灵道行不足,大多是被范无救杀了。开散怨灵需人间香火,需杀怨气之源。小丫头死因并不离奇,家中求子,杀女求男之惯用手法,以刀割喉,沥血三日,注以铅汞,封以朱砂。遂化怨灵便不足为奇。 历景岸无意救了她,只因见她死的那夜,魂魄游荡在雨里,眉眼间迷茫无助,一颦一蹙,竟有七八分像一个故人。历景岸心中一恸,便带了她在身边。 民间素来没有为女婴立祠之说,历景岸一夜之间杀了几个男婴,又借师婆之口危言耸听,方立下这座女婴祠,她便在这儿接受供奉积攒香火。 杀怨气之源,是要吃那些杀女所得的男丁魂魄,本来不是易事,但有女婴时常来找她求香火开散怨灵,她便让铁树婆婆助那些女婴将一部分怨气封存,适时便会转嫁入自家后来的男婴。 出生之时便被怨气所冲的男婴,元阳不足极易夭折,正合心意。小丫头吃了这些魂魄炼做净魂丹,分给因杀女求男的怨气而结的女怨灵,以助她们开散怨灵好做个正常的鬼,去九冥镇再入轮回。 她吃这些男婴需将死不久之时,于是极易碰上范无救,时常在范无救的劈灵斧下东躲西藏险象环生。 历景岸虽位尊地府二殿,却是出于私心而救这小丫头,不合法度,范无救却是分内之事,无可厚非。如此艰难凶险数百年,不想天赐白木蛟,如若得逞,有如神助。 小丫头名为丁巳,姓随历景岸,原因无他,她死那年,正凡界丁巳年,她如今不似凡人,六十一甲子才长一岁,当年她五岁,掰着指头都数不到六十,历景岸便告诉她,她叫丁巳,如若再遇丁巳年,便是长了一岁。 小姑娘听了鸦婆婆的话,再看白木蛟如看着一堆金子一般神色发光,喃喃道:“早知道便不咬你的指头了。” 白木蛟既害怕且倔强,断然拒绝:“我不会杀人。” 丁巳丫头笑说:“不会你可以学呀,历叔叔是鬼殿,他会教你呀。不让你杀人,你打得过范无救就好了呀。” 历景岸见他心思无一丝转圜之意,幽幽笑道:“白家有两个丫头还在地府,你知道么?算起来,你得叫她们姐姐。” 白木蛟是藏剑山庄独子,自然不信,历景岸笑道:“藏剑山庄以一套七杀剑立足江湖,七杀剑历代传男不传女,可惜白庄主眼见不惑之年只得两个千金,膝下无子,一日,听闻西域一个师婆有十分本事,重金相请,那师婆果然给了白庄主一个绝妙的法子,一年后,庄上小公子出生,取名白木蛟。你想不想知道,那师婆给了你爹什么法子?” 白木蛟呼吸急重,这天大的秘密,像重锤一般在他心上砸着,他想知道,又怕知道。历景岸依旧笑吟吟道:“将那两个丫头活着钉在棺木里,钉七七四十九根银钉,将棺木埋在南北大道,需千人踩万人踏,那师婆说,这样女婴便不敢再投胎到白家。” 白木蛟冲历景岸大喊:“你胡说。” 历景岸冷笑:“白庄主自然知道这般求子的下场,倾家荡产找蛊圣为你种天机蛊,企图改你命格。只是如今……有什么用?藏剑山庄都鸡犬不留了。你现在最大的用处不过是为巳儿做个肉盾。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听她的,藏剑山庄百十条冤魂都得在地府做贱鬼。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天天受刀砍斧劈之刑而元神不散求死不能。” 谢必安在窗外“哎”地一声叹息。屋里二殿便笑道:“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多久呢,听墙角听得很舒服?” 谢必安推门进来,皱眉道:“这白木蛟你若要了,我拿什么交差?” 历景岸好整以暇瞧着谢必安:“这公文虽是我差判官给你送去的,却是七殿朱批。出了篓子,薛途定会绞尽脑汁兜着董慕回,断不会为难你,你放心吧。” 谢必安冷笑:“殿下,上次让我捉妖的事儿,还没完呢。”谢必安虽不大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7 记得住自己占过的便宜,却一定记得住自己吃过的亏,对让他吃亏的人,记得就更清楚了。 历景岸干笑道:“一码归一码,妖族的事,容我以后再与你解释。” 谢必安嗤笑一声,正待说什么,却听历丁巳那小丫头扯住他的手脆生生叫道:“这位叔叔真好看,长得像林子里的风一样。” 谢必安头一回听说人还能长得像风一样,不由得低头去看这小丫头,冷余刃却十分喜欢这小丫头这般夸谢必安,蹲下去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你喜欢他么?” 小丫头点点头咯咯一笑:“喜欢。” 冷余刃抱起她,丁巳丫头对着谢必安眨了眨眼,冷不防凑近谢必安嘴上亲了一口,还不等谢必安回过神来,扭头又在冷余刃脸上亲了一口。冷余刃看到谢必安尴尬失神地舔了舔嘴唇,对这小丫头喜欢得不得了。这简直约等于谢必安亲了他啊。 冷余刃也向着她说话:“七爷,这小丫头可爱的很,再说,她这祠堂在这儿,不知能超度多少怨灵,凡界还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说,这些怨灵都是被人世间的愚钝恶意所累,也是可怜。开散怨灵,是功德无量的事。七爷姑且把白木蛟留在这里助她,就当是做了一件法外开恩的事吧。” 历景岸看着冷余刃,颇有赞许之意,心道:到底是妖王,这等胸襟气度,情意练达又不卑不亢,委实令人敬服。也不知道谢必安哪里来的狐媚功夫,把这妖王吃的这么死。 谢必安倒也不是非要捏着这件事不放,只是历景岸这般行事,总让他觉得有种替人背锅的憋屈窝心。 历景岸何等的眼力见儿,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该下什么药,幽幽道:“我想起来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我一尊天庭里的二龙戏珠羊脂玉摆件,有一尺多长,起码也能值四五百两银子了,可我素来不爱摆弄这些物件,寻思着你或许看得上,你近些日子若是得闲了,去我那儿看看?” 谢必安的脸色登时由阴转晴,却端着架子,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冷余刃趁着这俩人说话的当口,跟那小丫头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谢必安冷不防又被这小丫头亲了一口,接下来便去亲冷余刃,如此几次三番,谢必安皱眉了:“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胡闹。”说着拿眼神示意历景岸:把孩子养的这样野,也不管管。历景岸笑道:“她喜欢你才亲你,平时她连我都不亲。” 丁巳丫头被谢必安那样一说,嘴角一撇便扑进冷余刃怀里委委屈屈的看着谢必安,冷余刃抱着她轻声哄。谢必安也伸手摸摸丁巳丫头的脸。 这事便由历景岸送了他一尊羊脂玉,他销去白木蛟鬼籍做结。 由此可见,谢必安对收受贿赂这种事也是干的十分顺手。 白木蛟瑟缩在墙角不动不言,如是五日,历景岸神龙见首不见尾,丁巳时不时拿根棍子敲敲白木蛟看他是不是还活着,她只有在历景岸来的时候才出门,因为怕碰上范无救,鸦婆婆每隔几日就能抱来一个男婴魂魄给她吃。 丁巳丫头穿着那件葱绿色寿衣在屋里跑来跑去,十分晃眼,脚上还拴着铃铛,有点聒噪,抱着男婴吃的时候,喜欢坐在他跟前吃,看久了,白木蛟竟觉得也就习惯了。这些男婴踏骨趟血而来到这世上,出生便背着血债,本就该死。 白木蛟到底成了丁巳的肉盾,替她杀人,替他挡范无救。 这日,鸦婆婆要带丁巳丫头出门,说有家男婴数年前就被惨死的女婴下过怨气,刚出生不久便眼看日渐西山,活不了多久了,三人站在那家院里,鸦婆婆指了指那家老太太道:“当年,这老太太说给女娃娃灌香灰水祭一祭送子观音,便可得男,可他家那女娃娃本就多病,不成想灌了两天就死了。那女娃娃来找我求了七日香火嘞。” 丁巳想了想对鸦婆婆道:“婆婆,你知道花甲墓么?”鸦婆婆阴恻恻一笑:“你这鬼机灵。”言罢,使了个法术,附体于师婆身上,对那家男人好一阵耳语嘀咕。 三人回去时,白木蛟问丁巳,“花甲墓是什么?” 丁巳丫头在街上寻了一圈,指着一处卖糖人的:“你去给我买个糖人吃我就告诉你。”白木蛟言听计从。 丁巳拿着糖人蹦蹦哒哒:“凡界有说,说家里有活太久的老人,子孙就容易多灾多病,因为他们活的是子孙寿,若想子孙安康,就把那老的放进墓里去,每天送一顿饭,添一块砖。等他们死了,儿孙自然就好了。那老太太不是想要男丁么?她死了她孙子就好了呀。” 白木蛟嗤笑:“当真会好么?” 丁巳咯咯地笑:“自然不会,那个男娃娃,我是要吃的呀。” 白木蛟又问:“那她儿子会送她进花甲墓么?” 丁巳道:“你问问鸦婆婆嘛,是婆婆跟她儿子说的。” 鸦婆婆诡异一笑:“自然会。等那男娃娃剩一口气的时候,别说送他娘进花甲墓,便是让他把他娘剁碎了祭天他都愿意,人这毛病,几千年了,无一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女婴祠这个故事到此结束了。 周末不更了,我存存稿,争取下周一到周五日更。鞠躬谢各位。 第13章 第五章 封神旧事(1) 冷余刃非常喜欢丁巳丫头,时常还会带她到九冥镇或者轩辕坟玩。谢必安嘴上不说,可见了丁巳丫头眼里还是有欣喜之意。 冷余刃在厨房炖一盅鸡汤,透过花窗瞧着丁巳追着谢必安身前身后嬉闹,惹得谢必安时喜时恼,谢必安被她惹的烦了,便叫冷余刃把人扯走。冷余刃笑着牵了丁巳到厨房,给她吃果子蜜饯。她吃得高兴,便要揣着盘子拿去给谢必安吃。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人就是天生金贵有人巴结有人宠的命,与人品无关,比如谢必安这样的,连丁巳这刁钻又可人疼跟地府二殿下顶嘴都不带眨眼的丫头,竟也追着他巴结,简直天怒人怨、人神共愤。这谢必安好似一只夜壶成精做了金钵,好没天理。 丁巳丫头在九冥镇的时候,跟小白貂十分要好,一只鬼一只妖建立了跨越种族的钢铁友谊。且仗着冷余刃、谢必安与历景岸,狐假虎威飞扬跋扈,本就任性的两只,扎堆后简直如螃蟹一般横行地府与轩辕坟。 这日,小白貂跟丁巳被冷余刃带回轩辕坟,一个没看住,便互相打掩护跑出了轩辕坟的结界去捉弄附近的捉妖人。轩辕坟是妖族圣地,时常有一些凡界的修真之人铤而走险在轩辕坟附近打转转,企图捉一两只不长眼道行低的妖,借此在修真界扬名立万。 殷越就是其中之一,其实也不是他要来这儿博功名,修真嘛,说好听了是一腔热血降妖除魔,其实大多数都是坑蒙拐骗以糊口,殷越一颗心蜂窝煤似的,刚入师门没几年就把修真这一道摸得门儿清,本来他也只是想混日子,毕竟没爹没娘,不抱着师门的大腿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8 ,只怕要天天跟乞丐争破庙住,主要是他那个贼胆比野心还大的师父,隔一段时间就要提溜着一众弟子来轩辕坟附近踅摸踅摸,说是捉妖,实则碰运气捡漏。 这次也不例外,殷越自告奋勇守夜探路捡柴禾,为的就是不想跟这些蠢得出奇的师兄弟们一起听师父念经。 殷越在树洞里一觉睡醒,揉开了眼,觉得肚子有点饿。他自个儿摸爬滚打长到十岁才被师父捡进门,打小就练就了一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近破庙骗乞丐的本事。当下巡了一圈,见了棵枇杷树,一条溪流,殷越一边吃着枇杷一边烤着鱼,觉得就这么过几天其实也挺好。轩辕坟附近别的没有,野味是真不错。 当一只小白貂剑也似的窜出来叼了他烤架上的鱼时,殷越第一反应不是跑路,而是去追那条鱼。挨过饿受过冻的凡人,骨子里对衣食的渴望,胜过性命。不是因为饥饿与寒冷,而是刻进骨髓血肉里的凄绝无助。这种感觉离开殷越还不到十年。太突然的状况,一下子激发了他十年前那经常誓死护住自己碗里一口饭的反应。 小白貂窜的飞快,殷越十指翻飞结出一张缚妖网打出去,那缚妖网跟着小白貂出去不远便停了下来,殷越吃了一惊,缚妖网是修真之人用来追妖的,虽不见得真能捉住,但一路追踪问题不大,殷越看着他那张飘在半空的缚妖网,一时觉得周围阴风习习,可能有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小白貂早已跑的影儿都没了,当下他也不打算再去追了,狠狠啐了一口骂了句倒霉,回头要寻师门大本营去。 殷越走了半个多时辰后,发现他今天遇到的倒霉事不只是丢了一条鱼,还有现在这种状况——他遇到了鬼打墙。他站在他刚刚烤鱼的火堆旁,看着将要铺天的夜幕,叹了口气,又去捡了柴火把火堆拢起来。 他不确定他遇到鬼打墙是因为他对轩辕坟附近不熟以至于自己迷了路,还是确实有人在背后搞鬼,但今日横空窜出一只白貂让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看了天象,找不着北极星,轩辕坟居西南位,看不到北极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须得等上一半个时辰再看看。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殷越好歹一只脚踏着修真的门,最清楚山林里一入夜才开始活跃,什么牛鬼蛇神都可能有。更别说他在妖族之地轩辕坟附近,还是个落单的人,对那些妖魔鬼怪来说,好似一道长了腿的招魂幡。 果然,天黑透后,殷越耳边开始有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什么猫叫狗叫孩子笑女人哭,还有什么东西在丛林里爬来爬去上蹿下跳,还有风过枝叶沙沙响……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的堪比戏台子。殷越觉得自己在听一场口技。直到那只小白貂再次出现在他视野里…… 那白貂显然不怕她,抱在一棵离他两丈远的小树上摇着尾巴,冲他吱吱的叫。殷越还听见小白貂旁边发出一阵阵女娃娃的嬉笑声。 他脖子里那块月牙儿形状的紫黑曜石闪出一丝光亮时,他看到小白貂身旁站着一个穿着葱绿色寿衣长着四颗獠牙的七八岁的姑娘。原来今天是被一只妖兽和一个女鬼耍了。 他还没开口,只见小白貂轻身扑面而来,他忙侧身躲过,顺手从火堆里抄起一根火棍,一边念诀一边结网,却不忘身边还有一个时能见时看不见的小鬼,一把摘下脖子里的曜石向丁巳的方向扔去,那曜石似有灵识,追着丁巳跑。 丁巳不知道那曜石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曜石逼近时,如火欺身,便忙不迭躲,活似奔命。小白貂见丁巳那边有异状,尖啸一声便去救丁巳,怎奈那块曜石委实殊异,小白貂也近不得。两人白日里将这人耍得团团转,不成想却栽在了一颗石头上。 冷余刃在轩辕坟听见白貂叫声,情知不对劲,便寻声赶来,正见一人张着缚妖网要捉小白貂,一块不知名的紫黑色石头撵得丁巳哇哇哭叫。冷余刃素来是护短的,但看他对谢必安那样子便知道,还不是一般的护短。当下一掌将那块石头击得粉碎,手一挥便将缚妖网掀了回去。 殷越被凭空来这人与这陡然变故惊得脚下一趔趄,便扑在了一片荆棘丛中,还没来得及疼地叫出声,便觉到脖颈间一阵剧痛。 小白貂一口封喉,殷越立时毙命。 冷余刃:…… 殷越魂魄刚刚离了肉身,历丁巳獠牙一闪,殷越的魂魄胸口便是一个窟窿。 冷余刃:…… 孩子太野,拦不住,没办法。 殷越低头看了看自己残破的魂魄和倒在荆棘丛里的肉身,抬眼对上冷余刃的一脸无奈,问道:“这是死透了吧?” 冷余刃思索了片刻回道:“应该是吧。” 殷越看着眼前这个人就有气,反问道:“你不该解释解释?” 冷余刃抱了小白貂,扯住了丁巳正待走人,听得这话,反问道:“你死都死了,解释什么?” 殷越无言的抬头望天,看到北极星灼灼璀璨……可是,已经回不去了。有什么东西牵着他的魂魄往他师门相反的方向去。 这师门不足十年的光阴在殷越眼前如走马灯闪过,如果魂魄会流泪的话,殷越这时应感觉到脸上有水迹滑落。 不知道过了几日,殷越被引魂香牵引到九冥镇后,又见冷余刃。 殷越:…… 难怪能肆意杀人损魂魄,原来是官老爷。惹不起惹不起。 殷越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还记得草民么?”冷余刃本来就不太记事儿的脑子里,除了事关谢必安的,其余基本什么也记不住,当下一愣,直截了当地摇摇头:“记不住。” 殷越拿手指了指胸口的窟窿,冷余刃这才想起来,毕竟这事儿做的有些理亏。 冷余刃翻了翻生死簿,竟不见殷越这个名姓,不免有些惊异。在地府无记录,不是无魂魄便是这人不是寻常凡人,非妖即神。他是轩辕坟的妖王,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不是妖,那是……神? 冷余刃觉得这件事可能还有后续。不由得扭头看了眼在檐下捧着碗的谢必安,谢必安最不喜麻烦他是知道的。殷越死的时候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现在看着谢必安那张牌位脸,竟觉得心有戚戚。他看向殷越的眼神有些微的变化,殷越接收到这凉凉的变化,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并再次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窟窿:“我已经死透了。” 冷余刃想起来,门童告诉过他,地府生死簿上无记录的魂魄,地府是可以不管的。当下对殷越道:“这里是地府七爷摄魂之处,我刚查了,没有你的记录。所以你不归我们管。走吧。” 殷越:??? 难道要让他去当孤魂野鬼么?殷越道指着院里的引魂香道:“你这玩意儿把我牵到这儿来,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管我?官爷,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谢必安一边嗦着米粉,扭头看了一眼这口出狂言说他“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刁魂。殷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19 越跟谢必安对上眼的一瞬间,觉得他可能还没死透,因为那眼神里写着,他很可能会死的再彻底一些。 ……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些狗官!纵是殷越在凡界什么苦都吃过,但对于死后还这么处境悲惨,他实在不能接受。生门艰难,死门还不让进?他祖上有这么缺德么?八字有这么差么?他不信! 这厢正僵持着,大门却被人砰地一声踹开,谢必安确定来人一定是用踹的,是因为他刚刚着门童将院子修葺一番,大门刷了喜庆的红漆,还没干透,现在留了一个风尘仆仆灰不溜秋的脚印。 来人一袭鹅黄衫子,熟龄面相风姿绰约。看见殷越不禁松了口气,按捺住火气,半晌恶狠狠道:“谁杀了他?” 谢必安:??? 殷越不大能搞清楚状况,只得偷偷瞥着冷余刃。谢必安不开口,冷余刃也无从接话,只见那女子走到谢必安跟前,扬手就赏了谢必安一记耳光。冷余刃眼里杀意立现,幻出长鞭向那黄衫女子劈去。 第14章 第五章 封神旧事(2) 那女子反手握住冷余刃的鞭子,斥道:“放肆。” 谢必安这才开口,却是对冷余刃道:“退下。”言罢,摸了摸火辣辣的左脸,才口气无奈的与那女子说话:“姑获前辈,有话好好说,我好歹也是几千岁的鬼差了,做什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姑获冷笑道:“有眼无珠,净给我惹麻烦。” 冷余刃冷着脸道:“这人是我杀的。七爷不知情。” 谢必安:…… 姑获闻言,反手就要打冷余刃,冷余刃劈手挡住:“七爷敬称你一声前辈,也没道理让你这般任意妄为。地府前辈若都如你这般不讲道理,妖族也没必要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姑获看了看冷余刃的脸,却对谢必安道:“你长本事了啊。” 谢必安扶额道:“前辈这动不动就打人耳光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姑获白了他一眼,拉了殷越便走,还不忘恶狠狠留了一句:“你等着酆都宫和星宿宫都来跟你算账吧。” 谢必安现在十分想踹冷余刃,除了做饭,就没让人省过心。 他也不知这殷越是什么来头,只沉着脸问了冷余刃殷越是怎么死的,冷余刃如实相告。谢必安知道是小白貂和丁巳丫头干的这事儿,更头痛了,谢必安觉得他好似是个老妈子,天天给这群熊孩子擦屁股。 谢必安想了想,大约觉出症结应该在那块曜石上。便要回地府问一问缘由。 冷余刃拿毛巾浸了冷水给谢必安敷脸,谢必安脸色白且单薄,姑获一巴掌下去就是五道狰狞的指印,冷余刃脸色简直拧出血来的阴森,非要跟谢必安回地府,他担心谢必安再挨打。能被一个女人上门打耳光,谢必安回去是不是会滚钉板都不好说,冷余刃决不许他一个人回去。谢必安拗不过他,只得随他跟着。 十殿见谢必安回地府,激动地直搓手,拉住谢必安道:“哎你知道么,我前些日子亲了七哥。” 谢必安垂眸皱眉:“殿下,七殿脸皮薄,你这话再乱说,回头又得去跪七殿下的殿门了。” 薛途嘻嘻笑道:“哪儿能啊,我就跟你说了。” 谢必安:…… 难道他长得很像树洞么?他有点怕以后薛途睡了董慕回会跟他讲活/春/宫。忙拦住薛途这势头:“殿下不知道乐极生悲么?凡界有藏巧于拙一说,意为有些事要藏着才能持久,这是天道。七殿下珠玉般的人,您也不藏着些,怎能随意示人呢。” 薛途一听,有道理。忙点点头,表示以后再也不说了。 谢必安问起正事,说姑获自他那里带走了一个残魂,说与酆都宫和星宿宫有关,还说那人有一个月牙形状的紫黑曜石,大约不是凡物,妖鬼皆避,不知是什么来头。 薛途挠了挠头直言:“这些八卦,你得去问老二,他一向对星宿宫的事感兴趣。至于酆都宫,不如直接去幽冥之潭找姑获问清楚便是了。” 冷余刃冷着脸道:“不要去找那个女人。” 谢必安咳了一声,自然不愿意跟薛途说,姑获刚打了他一个耳光,现在找去,说不定会再挨一个耳光。说到历景岸,谢必安是颇不待见的,觉得历景岸城府极深。至少现在为止,令谢必安扰心的事,历景岸都没少添油加醋。偏偏历景岸十分能拿捏得住谢必安贪财的毛病,很懂得打一棍送颗糖,让谢必安欲罢不能。 谢必安有时候不是恨历景岸这种“拿捏”,是因为历景岸像一面镜子,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的劣根性。 三人还没商量出个一二三来,历景岸恰巧就找到薛途这儿来了:“猜着大约会在这儿,倒省的我再去九冥镇了。刚听说星宿宫里那位冲到酆都宫了,姑获前辈也过去了。” 谢必安“哦”了一声,似乎已经料到,想了想道:“我去一趟看看。” 冷余刃却死死的拉住谢必安衣袖,谢必安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却见冷余刃满眼关切:“我跟你一起去。” 谢必安反口问道:“你去干嘛?” 冷余刃看着他,抿了抿嘴唇不说话,但手里的动作和眼神都没有丝毫退让。他从眼睁睁看着谢必安在自己眼跟前被人抽了一耳光到现在,心里如同憋着一颗□□,一想到谢必安不在他视线范围内就想炸。反倒是谢必安,像是逆来顺受惯了,对姑获那一个耳光转眼就忘。冷余刃看他这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历景岸到底也带着冷余刃上了酆都宫,几人一进酆都宫大殿,只见殿里一片狼藉,说被抢劫都是好的,简直是被犁了一百遍,顶塌地陷的殿里,殷越那残缺的魂魄坐在一道断壁上,比之前在九冥镇还要惨一点,又断了一条腿。却捧着一碗粥喝的直舔碗。 殷越听见有人来,从碗里抬起眼,看到冷余刃时一愣,忙端庄了一下姿态,竭力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算上眼前,他总共也就跟冷余刃见了三回,却自视每次都十分丢人。再加冷余刃身上那股清贵之气,让他觉得自己更加丢人了。 谢必安却看见殷越就来气,姑获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耳光,可以说全都拜他所赐。登时脸色就有点阴暗了,冷余刃本想开口问一问殷越这是个什么情况,一看谢必安的脸色,便也不准备开口了。 殷越把冷余刃这欲言又止看在眼里,在“少年情怀总是诗”的作用下,心里已然是一出大戏了,拖着一条断腿跳下来朝冷余刃走过来,扯了扯身上没一片好布的破衣烂衫,呵呵笑道:“你怎么来了?” 冷余刃突然不知话该从何说起,愣了片刻,指着殷越的断腿问道:“你都死的魂魄都残缺不全了,还能再断条腿?谁能把你打成这样?” 殷越听了这话,心里竟有些感动,咧嘴一笑:“不碍事不碍事。我不留神撞到别人的龙虎如意上了。反正也不觉着疼。” 历景岸皱眉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0 指着殿里问道:“酆都宫都能给掀成这样?是星宿宫那位干的吧。” 郁垒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连滚带爬地进来,胡子不是胡子眉毛不是眉毛的狼狈,看见一行人站在殿里,忙叫道:“各位到后山去拦一拦吧……晚了怕是要把镇山符给掀了。” 历景岸和薛途闻言俱是一怔,身形一晃便奔去后山。冷余刃见谢必安不动,自然是不动的,谢必安不是没反应过来,只是骨子里的怂发作了。事情闹得有点大,他怕去了当炮灰。 殷越看着殿门外直冷笑:“掀镇山符算什么,有本事把天宫地府都掀了。” 谢必安听得他这句自言自语,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殷越看着谢必安和冷余刃,笑道:“姑获带我来这儿的时候,我差不多该记起来的都记起来了。”转脸看了看冷余刃道:“这得谢你打碎了我那块曜石。那块曜石是我自己炼的,封着我的记忆。我来了以后,酆都大帝,也就是我爹,看我混的人不人鬼不鬼,十分凄惨,给我煮了碗粥喝。”说着指了指方才舔干净的碗,接着道,“我刚喝了一半,我娘来了,就是星宿帝,俩人一见就开打,犁了半个酆都宫。” 殷越显然十分头痛,抱着脑袋道:“躲了三千多年,还是这德行。我连一碗粥都没喝完呢。” 谢必安:…… 殷越搓了把脸,道:“你们不去看看?反正我已经不嫌丢人了。” 冷余刃看看谢必安,谢必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渐渐压住了怂态,还真有点想去看看。 三人到了后山,谢必安觉得这罗酆山明年不多种点菜简直可惜,这地犁得多好啊,掘了三尺,地松土细的。 谢必安正感慨着,劈头盖脸一堆断木碎石砸下来,谢必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冷余刃拦腰抱住闪躲过去,谢必安皱着眉脱开冷余刃的胳膊,还没站稳又一阵地动山摇,谢必安脚下塌陷,一个趔趄差点就跪了,冷余刃见状索性打横抱起谢必安上山去。 谢必安:…… 他看着冷余刃的侧脸,莫名觉得耳根微微发麻。 冷余刃只顾得上谢必安,连看一眼殷越的功夫都没有,殷越的魂魄便自顾跟着冷余刃飘来飘去。 到得山上,只见历景岸和薛途一层又一层的用结界护住罗酆山的镇山符。 这厢酆都大帝跟星宿帝显然是斗法斗得久了,大约法力耗的差不多了,此时全是凡人那手脚并用撕扯拉拽的打法,殷越见状,不禁捂了眼,方才说是不嫌丢人,可眼前这般样子,实在不堪入目。 丢人,太丢人了。 他不敢看冷余刃,明明这般狗咬狗似的狼狈的人并不是他,却让他比方才被冷余刃看到喝粥舔碗还丢人。 殷越抬头看了看天,没看到太阳,这才想起来,地府是不见天日的,全是仿四时节气的浑天灯。殷越琢磨着,大约差不多到了魂魄要散的时候了,不禁苦笑出声,道:“你俩安安生生给我送个终行么?” 酆都大帝闻言停下手,星宿帝一个没刹住,就在酆都大帝脸上留了条指甲抓痕……酆都大帝看着殷越的魂魄,胸前一个窟窿,腿上断着骨头连着筋。一时一言难尽无言以对。 星宿帝看着殷越魂残之余满眼的生无可恋,心头一恸,走到他跟前要给他补全魂魄,怎奈不论如何输送神力,都不见殷越有一丝的好转。 浑天灯渐渐亮了些,此时大约是凡界正午时刻,殷越的魂魄开始缓缓消散……酆都大帝和星宿帝这才惊惧,急道:“阿越,你别做傻事,不要抵抗娘的法力,快把魂魄收回来,娘带你回星宿宫。” 殷越笑出泪来:“娘,这话你三千多年前就说过,别骗人了。” 姑获从一堆枯叶里爬出来,走到殷越跟前,一把将星宿帝推开,抱住殷越哭道:“阿越,你连我这姑姑也不要了么?” 星宿帝愤而举起龙虎如意便要向姑获砸去:“滚开,你是哪门子的姑姑?不要脸。” 酆都大帝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忙挡住星宿帝的龙虎如意,“阿越都这样了。别再闹了行么。”酆都大帝这一挡如火上浇油,星宿帝怒道:“好啊,你好的很!三千多年前你就是这么护着她,现在儿子都没了,你还要这么护着她。阿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把你这罗酆山沉下无望海底!” 谢必安闻言一惊,虽说不好插手别人家务事,可罗酆山事关地府,岂能说沉就沉?虽然谢必安不知道星宿帝到底有没有沉了罗酆山的本事,但是眼下这模样,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了片刻,拉住冷余刃道:“这三个人都救不了殷越,你去试试。” 冷余刃觉得谢必安这话说得有些狗拿耗子,问道:“他爹娘都救不了,七爷怎么觉得我就行?” 谢必安道:“不是救不了,是殷越誓死抵着这三人的法力,不让他们救,殷越对你无恨意,定然愿意把魂魄让你收着。他这样子,定然不会愿意在地府和天宫,我与殿下都是地府的人,这里只有你能救他,你回头送他去轩辕坟养一养。” 冷余刃皱眉嘀咕道:“七爷,轩辕坟又不是收破烂的……” 第15章 第五章 封神旧事(3) 谢必安看了眼殷越和哭的全无形状的姑获,幽幽道:“是你把他打死的。” 冷余刃也看了看姑获,不由得想,这女人好似在地府是有名头的,她若秋后算账再打谢必安耳光……思及此,登时欺身至殷越身旁掌心在他百会穴一压,他那消散的魂魄便缓缓归拢,殷越抬眼看着冷余刃,眼里绝望伴着欢愉,绝望自己死不了,欢喜冷余刃出手救他。 冷余刃记得谢必安刚刚说殷越不愿跟地府和天宫有来往的话,又见殷越对自己没死成显然是失望的,索性起掌将殷越的魂魄化作一颗金丹握在手里。 酆都大帝见状一愣,却也不发话,姑获与星宿帝却是唯恐殷越落在对方手里,欲先下手为强。 冷余刃将殷越装进自己袖袋里,淡淡道:“这人轩辕坟要了,谁敢动一动,我立马捏碎了他。” 谢必安对姑获道:“姑获前辈,虽然我不知道殷越为何要自散魂魄,但看样子,他不喜地府和天宫,如今也只有轩辕坟是个去处了。前辈莫要轻举妄动。” 历景岸见谢必安安抚住姑获,转头对星宿帝道:“帝姬也罢手吧。你知道他这三千多年不入地府不入天宫,魂魄在人世间靠着一颗曜石生死交替,过得是什么日子么。”历景岸也说不下去了。 星宿帝方才拼尽全力也没能让殷越回心转意,却见殷越极顺从眼前这妖族少年,又想起这三千多年来的鸡飞狗跳,一时竟哽咽了。 待平了平情绪,临走时却不忘对酆都大帝冷嘲热讽道:“三千多年前,你恨我恨到宁死也不愿受诏封神,偏要给地府做个待戮之君,好,我就等着你让地府吞噬了元神被妖王劈成齑粉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1 ,等那一天,我在星宿宫摆宴三天三夜庆你灰飞烟灭!” 酆都帝欲言又止,只看着星宿帝挥袖怒去后,泪流满面。 冷余刃将化成金丹的殷越丢在轩辕坟,回九冥镇后竟不见谢必安,问了门童才知谢必安又回了地府,冷余刃情知地府也没有什么于谢必安不利的事,仍觉得心里活似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在院里磨磨唧唧干了些杂活,还是亲自走了一趟地府。 他对地府的路也不大熟,凭着之前的浅淡印象随处乱走,兜兜转转走了个把时辰还在一片酒铺赌局堆里绕。亏得历景岸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扯住他,“摸迷了?” 冷余刃沉着脸,却问:“七爷呢?门童说他又回地府来了。” 历景岸笑道:“他在地府闭着眼走都不会撞树上,你还怕他能有个什么差池?” 冷余刃冷哼道:“那个姑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历景岸看这样子大约也猜出了几分缘由,姑获是冥神,常年居罗酆山西北方的幽冥之潭,对他们这些晚辈素来也不大亲近,不知为何,尤其与历景岸与谢必安没眼缘。可这事儿,历景岸也不愿跟冷余刃说。当下对冷余刃笑道:“殷越那事儿,倒是该谢你,这事情渊源甚繁,我知道的也不大全乎,但没有什么值得瞒着你的,今日知无不言。”于是拉着冷余刃找了家茶楼。 因为姑获先前的蛮横,冷余刃对这件事一开始就十分冷眼,若不是谢必安开口,他本来也没想着要管这闲事,再说,他也只是把殷越丢进轩辕坟,半分关照也欠奉,连个肉身都懒得给他糊,也就不愿领历景岸这谢。 此时不单单是冷余刃坐在茶楼听历景岸说起酆都帝和星宿帝的陈年烂事,酆都宫里,谢必安也一边喝茶一边看地府秘录里三千多年前那段恩怨。 谢必安不是爱八卦的人,但是酆都帝特意宣了他来。谢必安蓦地想起历景岸早前让他捉妖的那些杂碎事儿,至今仍觉得他可能是个点炮仗的,不禁吓得脚都有点软。酆都帝自然知道谢必安这德行,宽慰过他,哪怕天崩地裂九洲沉,都不会损他分毫。谢必安这才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 三千多年前,封神一战,凡间殷商与西岐两国交战,仙神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两门斗法,伤亡甚重,天地不稳,遂又引得妖族出没,鬼族动荡。烽火中的爱憎恩仇与生死相系后,显得越发刻骨,星宿帝与酆都大帝之间更是封神后也没能消弭。 星宿帝本是通天教主座下金灵圣母,酆都帝本是燃灯道人,师从元始天尊,起初虽门派有异,但师尊之间都十分要好,门下子弟都如同门师兄弟师姐妹一般,燃灯与金灵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似一对金童玉女。 直到两相交恶,情陷囹圄,金灵的爱徒闻仲乃是殷商国师,绝龙岭一战,死于燃灯师弟云中子的通天神火柱之下,金灵悲痛之余,要杀云中子,燃灯为救师弟,不得已几次三番出手阻挠金灵,甚至还误伤过金灵,金灵得知自己怀了燃灯的孩子之后本欲为了腹中胎儿放下仇恨,又阴差阳错碰到燃灯与他的小师妹状似卿卿我我,金灵以为燃灯见异思迁,此后便性情大变,屠元始天尊弟子无数,燃灯却只是以为,金灵为了闻仲这不肖弟子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终成剑指之势。 最终,在万仙阵一役中,金灵先后诛龙吉公主和洪锦,又战文殊、普贤和慈航道人,龙虎如意华光熠熠,四象塔飒飒生风,金灵以一敌三,端然不惧。燃灯眼看三大士势衰,不得已祭起定海珠,四人合攻,一招劈下,正中金灵顶门,金灵落冠散发,血流披面,却对着燃灯凄然一笑,眼里爱憎难解。 金灵死后,通天教主门人将金灵那七八岁的儿子殷越送到燃灯身边,燃灯这才醍醐灌顶,殷越对他恨意甚深,再加他对金灵的愧,令他生不如死。 封神榜出,金灵封坎宫斗姆,为星宿之首坐镇斗府。燃灯拒不受封。 人神两界动荡之剧,地府恶煞之气暴烈,上一任酆都大帝元神不能自持,被恶煞之气吞噬,成魔后,被女娲敕封的轩辕坟妖王所诛。燃灯弃神位,入地府罗酆山接酆都大帝之职。姑获随入地府,居幽冥之潭,为冥神。 千千万万年,魂魄在地府去浊还清入轮回,地府如一只貔貅,吞噬着魂魄带回的人间恶念,酆都大帝以元神镇之受之化之,是以历代酆都大帝,三千多年一任,大多成魔。女娲自地府成型之初便有所虑,临终前,曾授轩辕坟妖王以心头血,领诛成魔的酆都大帝之命。 金灵前世觉醒后,得知燃灯入地府,以为燃灯宁赴死也不愿与她服软与她相见,一怒之下大闹酆都宫,且又见姑获在侧,积攒了两世的怨愤,如滔天怒浪。 殷越自小无父,后又无母,本以为两人相见一家团圆,却眼睁睁看着娘亲举着龙虎如意将酆都宫里里外外砸的片甲不留,躲在桌子底下哭的瑟瑟发抖。 后来殷越无意发现了一本鬼族秘法,自己便练了一块紫黑曜石,将记忆封存,让曜石带着他的魂魄飘荡于人间,附人之身,人死后,曜石收其魂魄,养上一阵子,便又放他出来附人。因殷越这纯属旁门左道,是以所附之人只能是些八字轻,福禄寿数薄的人。生生世世过得坎坷颠沛。 心里唯一的温热,大约是他父亲入地府为君之初,他还未炼出曜石,妖王冷余刃与他有些萍水之交,他记得当时冷余刃诛上一任酆都大帝后重伤,化作一条蛇在地府待着,他常跟冷余刃说话,说的委屈还会哭。 不知道冷余刃听没听进去,却时而会懒洋洋的伸着蛇信子舔舔他脸上的泪。殷越把一个人对父母的缺失,对情爱的迷茫惧怕,一丝一毫都寄存在冷余刃那里。他对当时只是一条蛇的冷余刃存着感激,存着依赖。 后来冷余刃化作金鞘鞭,殷越心里那一点点死灰也冷的万分透彻了。 殷越如此在人世间流离游荡三千年,一家三口,动如参与商,生死不相见。 如今机缘巧合殷越的曜石被冷余刃击毁,魂魄最先被姑获感知。又引出这一场三千年余恨。 许是世间无新事,谢必安得知这前因后果天庭秘闻,倒也没觉得过于惊叹,只觉得,原来神仙凡人都一样,倒是颇有一种情为何物的感慨。 酆都大帝不瞒着谢必安,直言道:“我近来时常感觉元神躁动,可能时日无多。若有朝一日当真入魔,地府忧危需你鼎力相撑了。” 谢必安心里登时怂的直抽抽。酆都大帝看他脸都扭曲了,笑道:“你或许还不知,那妖王,正是你身边的冷余刃,他为代你受过,现下有些东西还未有意识,不过也无需担心,以后总会记起。至于你,三千年前,我入地府时,你也恰入地府为鬼差,只知元神从东而来,带着九天祥瑞,至于渊源何处,一概不知。” 谢必安抬眼“哦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2 ”了一声。他看惯了几千年的轮回了,对前世一直没什么好奇和执念。但凡存于世,必应该有轮回,好似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谢必安想起冷余刃,多少有些慨然,不免念叨了一句:“冷余刃是妖王么?” 酆都大帝点点头:“三千年前,应该不是他第一次诛成魔的酆都大帝了,却不知为何,伤的十分重,我将他封印入金鞘鞭搁在地府休养生息。谁想他刚有灵识,便同你一道入了凡界。替你受过这事,是我想试一试他,可据薛途所言,他本就有这意愿。早前一番修养,只怕在地府十八层荡干净了。如今内丹如何可能不容乐观。” 谢必安皱眉道:“我入凡界历劫,被一道雷劈了?” 酆都大帝道:“妖王出世,难免异动,天雷确与他有关,你恰巧那时下轮回崖。该是受他的连累,不过他也带你受过,算是扯平了。” 谢必安:…… 谢必安不知想起什么来,愣头愣脑道了句:“这冷余刃不能再跟着我了。大帝让他回轩辕坟去吧。” 正坐在茶楼上听历景岸说星宿帝和酆都帝的过往的冷余刃,莫名感到一阵心气不顺。 作者有话要说: 金灵圣母,燃灯道人,云中子,这三人原型来自封神演义,我借用了原书中他们的身份,但情感纠葛全是杜撰。 第16章 第六章 凉凉(1) 谢必安回九冥镇的路上,心烦意乱。 他既贪冷余刃的厨艺,又觉得这冷余刃搁在身边活似一颗炸/药。他之所以对前世没有执念,便是因为,看了太多对前世执念太深的人,大都苦不堪言,眼前酆都大帝与星宿帝便是如此。 他记得轩辕坟那老树妖说,妖王对他“心心念着”,至于怎么个“念”法,他不仅没有丝毫兴趣,甚至隐隐觉得忧心。不知道这妖王是哪个便也罢了,如今知道是冷余刃,更是忧心了。 谢必安进门撞上冷余刃,看着他的眼愣了片刻,脱口道:“收拾东西回轩辕坟去。” 冷余刃担心了他一整天,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劈头盖脸就撵他走,冷余刃生气了。生气的反应就是顶嘴。 “七爷找着替我给你做饭的厨子了么?”冷余刃顶嘴也顶的十分不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委屈。顿了顿,又追着问:“为什么赶我走?” 谢必安:…… 谢必安这才觉得,真是无理取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酆都大帝告诉过他,冷余刃替他受过不记得之前了,更不知道自己是妖王。是他心里有鬼,慌不择言。谢必安悔得想捂脸,缓了语气道:“算了。” 算了?这出尔反尔一惊一乍,让他提心吊胆几乎惶惶不可终日,一句“算了”就把他打发了?冷余刃更生气了。更生气的反应就是求安慰,顿时拉住谢必安的袖子,声音低的几乎是用鼻音在说:“你发誓以后不能再赶我走。” 谢必安:??? 发誓?竟然敢让他发誓?发个屁!谢必安显然没接收到冷余刃这求安慰的心思,反倒对冷余刃这得寸进尺的态度十分鄙夷,抽了袖子就走。冷余刃赌气似的立在院里,难过的连饭都不想做了。 谢必安进屋后,扭头没见冷余刃跟进来,登时一皱眉,折身掀开帘子,正见冷余刃低着头亦步亦趋的往屋门里挪,听到动静一抬头,与谢必安对上眼,谢必安看着他那有些气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幽怨,竟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竟然……笑了。 冷余刃经历了害怕生气委屈等诸多情绪后,谢必安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简直恶意满满令人发指!冷余刃突然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他意识到,谢必安这种人是捂不热的,而且还会时不时令他凉一凉。 谢必安见识过太多爱恨情仇,令他动心,堪比转移磐石,只有长长久久朝夕相对的消磨,让他习惯,习惯到不可缺,回身来路的点点滴滴便成了涓流汇江海。 谢必安良心发现自己好似哪里做的不对,起码笑得就不大合时宜,端了端姿态幽幽道:“你那是什么样子,你多大的人了?还要跟丁巳一样亲亲抱抱么?”语气没什么安慰的意思,竟有几分调/戏。 冷余刃内心疯狂点头,他嫉妒丁巳已经嫉妒得面目全非了。 开口却问谢必安晚上想吃什么。这怂耷耷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儿样子,何止是没骨气,简直连脊梁骨都让谢必安抽了! 夜里谢必安一节一节地吐着鸡爪骨头,看着冷余刃和门童干活,十分地主。 引魂香丝丝缕缕飘得像谢必安一样闲淡,忽的被一阵风打散,一点火红的香头明暗闪烁了几下竟自顾自的灭了。 本如牵线木偶的人魂,登时如一哄而散的鸟雀,四面八方飘开了。谢必安皱眉,看了看散的乱七八糟的魂魄,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鸡爪,最后看向了冷余刃。 冷余刃十分识相,道:“兴许是有什么东西作乱,我出去看看。”说罢拿起桌案上谢必安画好的引魂符,便推门出去了。 月初,夜半的九冥镇,一弯月斜斜的勾在树梢上,阴恻恻的晕黄,街上烟雾缭绕,偶有白日闭门夜里开张的棺材铺门前挂着两只红灯笼,好似结阴婚的人家,透着股诡异的喜庆。守夜人打更如念经,三两圈下来,就把棺材铺的伙计念睡着了。街上游魂三三五五。冷余刃遇到游魂便顺手拍一张引魂符,让他们直接去鬼门。 冷余刃眼角余光里瞥见一团白影在胡同口一闪,当下便追了去,那白影奔蹿得极快,盏茶功夫就跑出了近十里地。 谢必安终于吃完了鸡爪。不见冷余刃回来,门童点了几次引魂香也点不着。这才起身走到香炉处,掌心在引魂香头轻拢,引魂香燃起,却过于诡异的蹿起一簇小火苗。谢必安在院里望了一圈,语气不快道:“狗胆包天了,在我这儿装神弄鬼?” 他话音刚落,只见半空荡出来一只狐狸样的白雾,咯咯笑道:“七爷勿怪。” 谢必安脸色不善:“老树妖管不住你们了是不是?”轩辕坟自上次撞了招魂幡,安生了一段时候,如今看来是又想生事了。 那狐狸化成一个媚眼如丝的少妇,捏着自己本身就没穿多少的衣服一角咬在嘴边,“七爷占着我们妖王给您做牛做马,却对我们轩辕坟众妖如此嫌弃,便是入赘也没这个赘法。莫说妖族素来不输地府,你们那酆都大帝动不动就要走火入魔,还要我们妖王给你们擦屁股。” 门童仿佛听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掩面躲进屋里去了。 谢必安:…… 那狐妖眼神由怨转喜又道:“七爷跟我走一趟吧。狐蝎两族想出了个绝好的法子呢……”说罢伸爪要拿谢必安肩颈,谢必安想不到这狐妖竟如此大逆不道,竟敢对他动手动脚了。身形一闪,脸色已是十分不好看了。 狐妖一招不中,似乎在意料之中,嘻嘻一笑:“就知道七爷性情孤高不会愿意跟我回去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3 。”说罢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一弹,一点朱砂样的殷红粉末在谢必安脸前散开,狐妖掌心一番,手中便多了一只横笛,烟雾与笛声不似过招斗法,入五官走七窍,无孔不入,难挡难躲,谢必安眼前一恍惚,便软绵绵地倒在那狐妖身上。 冷余刃追到十里外,却见那团白影散了去,登时反应过来,真是大意了,妖族如此拙劣的障眼法竟一时没看出来。忙回九冥镇去。 院里谢必安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上一张黄符被狐妖做纸草草写个几个字“洞房花烛待君来”。 冷余刃一时哭笑不得,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他立时觉得自己可能要凉透了。 来不及想什么对策,急急赶回轩辕坟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地府造作第一人谢必安,现在的作,以后都是要还的。 就,提前祝我们妖王,儿童节快乐吧。 字数君掩面遁…… 第17章 第六章 凉凉(2) 冷余刃捏着那张黄符,上面有醉情砂的味道,他直接找去了九尾狐的地盘。这些狐狸竟然敢拿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在谢必安身上使,不仅不把地府放在眼里,连他也不放在眼里了。 九尾狐族同蝎族惯居洞穴,现下张灯结□□银铺街,处处透着股俗不可耐的艳丽,冷余刃一路皱着眉,有小狐狸来给他传信儿领路时,他眉间才有所松动。 冷余刃将一个洞穴走到头,却见过了一道隐蔽的高木屏障后竟别有洞天,不仅甚是宽广,奇柱异石五光十色,活溪浅渠往来旋复,更有花木扶疏鸟兽嬉闹,冷余刃不免暗里吃惊,山石后跳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狐,嘻嘻笑道:“来的还挺快嘛。担心我们会占他便宜?” 冷余刃瞥了她一眼:“你们没那个胆子。” 他这话说的厌恶又轻蔑,那女狐敢怒不敢言,一脸不服,冷余刃又道:“红砂沟这种地方,我迟早填了它。”狐族练醉情砂这门功夫全靠用红砂迷惑了人的理智,以笛声操控,所需红砂只有红砂沟能出,女狐急忙辩道:“我没在七爷身上使。” 冷余刃哼了一声话都懒得说,女狐极力示好:“七爷什么都不知道,现下睡着呢。都是十三哥的主意。”女狐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是在喉咙里嘀咕了。 冷余刃转过几方石头屏风,在一处花丛里见着的谢必安,谢必安着实睡着,却穿的喜服睡的喜床,他本细皮清瘦,白的单薄,淹在一片红绣锦里,只露着一张脸和几根指尖,比别人脱/光了都勾人,冷余刃一见之下浑身的血都直沸腾,转过身澄了澄心底翻上来的那股邪躁之气,方才咬牙道:“让十三给我滚出来。” 屏风处隐隐过来一人,伴着冷笑:“是你逼着我非得动七爷的。”来人湛蓝长衫,灰冷冷的眼瞳,微微眯着眼,嘴角衔着一点大逆不道吊儿郎当的模样。 冷余刃一记手刀便要向那人脸上劈去,那人眉间一皱,也不还手,只是向一侧躲开了去。冷余刃一击不中,却也罢了手,转向谢必安,轻轻抱了他便走,那人见状要拦:“十一……” 冷余刃一脸不耐烦:“七爷的身份,你们比地府还清楚,若有第二次,谁碰他我剁谁的手。”狐妖听了忙躲在那人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服。 那人道:“十一,七爷于妖族有恩,我们也知恩图报,可你不能既占着女娲的心头血,又对妖族不管不问,你若想跟七爷双宿双飞,我们不拦着,交出女娲的心头血,卸下诛酆都大帝的天命,妖王易主,贤能者得。” 冷余刃冷笑:“贤能?就你们那些斤两?做梦。” 妖族不似凡界帝王父死子替,也不似仙神需功德修行,有妖族初始,女娲念万物有灵,庇佑于一方,挑出二十个妖族根骨绝佳的少年教化授艺,少年人风华意气令妖族齐力同心,一时风头无俩。后来有地府酆都大帝成魔之事,究其根源后,女娲令妖族接下这烫手山芋。 如今冷余刃带着女娲心头血在地府一滞三千年,妖族如被人拿了本门圣器,连当年那些少年都死气沉沉,好不容易见他重登王位,如一堆陈年腐木被人锉了火石,正待厚积薄发跃跃欲试,没想到竟是个打不着的火石。 冷余刃前些日子回了轩辕坟,竟是什么都不记得,老树妖同他前前后后细说了一遍,他似信非信,除了谢必安一概不放在心上。十三莫阙飞是妖族那些少年中心术最莫测的,眼见好说歹说讲不通,花花肠子一翻腾,捏着冷余刃这命门,想了个极其恶损的招儿。 莫阙飞嘴角一勾,笑意渐深:“你当真?” 冷余刃情知斗歪心眼子,十个他都抵不得莫十三一个,更莫说眼下自己抱着穿着喜服的谢必安,登时皱眉:“你想做什么?” 莫阙飞微微举手,“是你敬酒不吃,我猜,七爷现在并不怎么待见你吧。”说着在谢必安耳边打了个响指,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看出殡不怕死人多”的邪气。 冷余刃:…… 谢必安微微一动,冷余刃背上的冷汗就冒三层,待谢必安微微挣了眼,冷余刃已然吓得三十六只牙齿捉对儿厮打,说话直咬舌头:“七……七爷……醒了……” 谢必安觉出自己在冷余刃怀里,一皱眉,这是冷余刃第二次抱他了,正欲抬手摸一摸额头,看到自己通红喜庆的袖子。 谢必安:??? 待看到自己身上百鸟朝凤的大红描金喜服。 谢必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谢必安眯着冷得挂霜的眼神,想了想,他是被人迷晕了劫来的,还是个狐妖。眼角瞥见那狐妖……莫十三将那狐妖往身后一遮,恭恭敬敬的对谢必安行了个礼:“七爷,您得知道,没有妖王准许,妖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在您身上动脑子。” 谢必安看向了冷余刃。 冷余刃:??? 内心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谢必安微微抬了袖子,想了想又放下了,打人耳光这种事,脸有多痛,想必自己手也得多痛。于是他换成了踢的。谢必安一脚踹在了冷余刃的膝盖上,冷余刃硬生生接着,百口莫辩。 看着谢必安转身往外走,莫十三捂着脸笑得浑身直抖如同筛糠,冷余刃劈手一鞭,莫十三侧身躲过,却道:“你这时候还有闲工夫跟我打架?狐族洞穴甚繁,你觉得七爷认得路?你不怕七爷穿着喜服横冲直撞撞到哪只狐妖,被抢了去?” 冷余刃听得这话,收了鞭子便赶去找谢必安。 谢必安果然摸迷了道,冷余刃找见他的时候,一只卖酒的狐妖正跟他搭讪,冷余刃一把拉住他:“我送七爷回去。” 谢必安气的肺疼,连话都懒得说。冷余刃一路大气不敢出。谢必安被下过醉情砂,虽睡了一阵,这番变故劳心劳神,令他头痛欲裂。走着走着便腿脚发软眼前发昏。 冷余刃见他脸色白的异常,结巴着道:“我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4 ,我背着七爷走吧。” 谢必安脚下一顿,扶额皱眉。冷余刃见他不言语,便背起他。谢必安伴着冷余刃晃晃荡荡的脚步,竟是睡着了。 回九冥镇时,天色如一块漆黑中怀着深蓝的玛瑙石,门童见谢必安的衣着,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这是偷偷去成了个亲?冷余刃那一脸直掉冰渣子的冷,活似个抢亲的。门童脑子里已然悄没声儿地演了一出大戏。 谢必安许是太累了,冷余刃给他脱了衣服鞋袜展被安寝都没动一动。 待他睡足了睁眼,便是一桌满汉全席,谢必安饿的恨不得多生出一张嘴来,但是想起昨晚那事,又见冷余刃在侧,硬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谢必安坐在床边,开口道:“你给我滚回轩辕坟去。老子自己会做饭!” 冷余刃觉得自己这次被莫十三坑的凉透了,谢必安连自己做饭这么狠的招都说出口了,看样子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冷余刃直言:“七爷,不是我。不信你去问问树妖。” 谢必安怒道:“你把我当瞎子么,连丁巳都看得出来那树妖跟你穿一条裤子。” 冷余刃素来嘴笨,当下便又不说话了,就直挺挺的立在原地。一脸“我就不走”的模样。 谢必安一点脾气都没有,搓了把脸黯然道:“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他有印象,他刚化人形的时候,薛途也说过。平心而论,他也不大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他喜欢跟谢必安在一起。便直言:“我要跟你在一起。在九冥镇。” 谢必安:…… 第18章 第七章 古镜(1) 谢必安微微弯了腰,额上渗出一层薄汗,冷余刃忙端了碗粥来喂他。谢必安接过碗,摆摆手让他出去。冷余刃照做了,就站在门口。谢必安隔着门看他站得活似门神,更是头大。 身边一个来路不明,去路也不明的人,对他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留着提心,赶又不走。如同一颗人参果卡在了喉咙里,还没吃出味儿,却先添了堵。 千头万绪乱麻也似的糟心事,硬是把谢必安烦得把一桌珍馐佳肴吃的味同嚼蜡,谢必安出门看到冷余刃那视死如归的样子,觉得自己倒是个操刀刽子手似的,他云淡风轻的道了句:“洗碗去!”冷余刃先是一愣,立马闪进屋里愉快地收拾起了碗筷。 谢必安不只是懒,是奇懒无比。一顿饭饱后痛定思痛,他还是没能铁下心赶冷余刃走,这好不容易才养出来个会做饭会干活儿的。买菜的时候贵了一个铜板他都觉得滴血,何况是刨一棵摇钱树?简直堪比割肉切腹了! 莫十三千算万算没算到,谢必安竟然这么……婊,这么……不要脸。也没算到,冷余刃在谢必安面前鉴婊无能已然是个睁眼瞎。真是好一对王八看绿豆、破锅配烂盖。 轩辕坟,莫十三在树妖那儿捞着锅里的涮鸭肠,突然觉得一阵心慌,对树妖嘀咕:“树伯,我心慌。” 树妖“哦?”了一声,问道,“你上次心慌是什么时候?”莫十三想了想道:“十一去给七爷当厨子的时候。” 树妖“哦。”了一声道:“这次应该不只是做厨子,是做牛做马了。” 莫十三:…… 老树妖撕了几朵蘑菇放进锅里,抬头看到莫十三举着筷子一脸苦大仇深的发愣,不禁催促:“牛肚都煮成橡皮筋了,还不捞出来?” 莫十三想起牛肚,立时觉得痛心疾首。冷十一可三千年不做妖王,莫十三桌上不可一日无牛肚。 这日晌午,一只信鸽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九冥镇,门童拆了一看,拿去给谢必安,道:“七爷,出事了。” 临近端午,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人到了晌午便瞌睡,谢必安更是人闲身上懒,尤其嗜睡。再加上前几日董慕回与薛途使性子,薛途好哄歹哄,哄得山穷水尽也没博董慕回一笑,薛途到九冥镇对着他喷壶花洒般把苦水倒了一通,叨扰了好几天。谢必安本不擅长这些情爱纠缠,一番八卦听下来,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十殿好歹也是他顶上头的官儿,不好拉下脸赶人走,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迷迷瞪瞪。好容易清闲了,恨不得冬眠了去养一养精神。 谢必安揉开眼:“嗯?” 门童拿了纸条给他看,“京城城隍爷的。” 原来,近日里凡界皇帝不知从哪儿找了一个方士,求长生方,那方士不是一般的炼丹术士,是个法师,现下正用人魂给那皇帝施法,那法师说,若集齐十个与皇帝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魂,炼了丹药,便保皇帝长生不老。 虽是悖论,可坏了地府的规矩。地府曾严令,入法师门从鬼神事,必要报备地府,依地府令行事,在地府有备册档案的法师,不得参与人皇求长生之谬事。 若是个江湖骗子也就罢了,弄死了皇帝也不是地府的责任,偏又是个法师,出了岔子便是谢必安这鬼差督查不利了。京城城隍爷的信上说,邪就邪在这法师无师门无派系,无从查起。 只凡界户籍是越州人,姓方,名晏字颜山,小富之家,双亲已亡,无妻无子。离家多年。谢必安这才知道了这城隍爷来信的目的,他是束手无策,想让谢必安查查此人生死簿。 过得几日后,谢必安为这事特意走了一趟地府,到二殿那里问个缘由。 历景岸笑问:“你这些日子在凡界过得可还顺心?” 谢必安看着二殿的案桌上两片金叶子目不转睛:“尚可,只是最近出了些意外,钱不大够花。” 历景岸看他那见钱眼开的模样就知道他肚子里那九曲回肠,手里的折扇指了指桌案笑说:“桌上有些闲钱你先拿去用吧,往后可记得还我。” 谢必安微一皱眉:“殿下都钱堆北斗米烂陈仓了,怎这么小气?” 回了凡界,谢必安着越州城隍爷传越州籍法师贺祖来见,贺祖跪在谢必安的中堂门槛处,他还在睡。待天黑透时,谢必安用过饭,依旧着冷余刃点了引魂香。 谢必安把法师名册扔在贺祖跟前:“与我说说方颜山的事吧。”方颜山的法师之术,全是师承贺祖。贺祖私相授教,却没有在地府备案,简直是胆大妄为。 贺祖磕了几个头:“是我该死,我不是有意要瞒七爷。只是,赵州府于我有恩。他没别的相求,只求我教一教方颜山。” 谢必安一脚将贺祖踹到中堂门外台阶处,贺祖年岁略长,一不留神,整个人便滚了下去,磕的血流披面,却仍颤巍巍爬回到谢必安脚下。 谢必安冷笑:“一只脚踏着地府,还敢惦记着人间事,地府给你的这本事,倒让你借花献佛去了。” 贺祖不住的磕头:“卑职死不足惜。” 谢必安冷笑:“你是活够了,捅下这篓子,让我给你收拾?” 贺祖只是磕头却不答话。 谢必安抬脚踩住他的肩:“回去想办法杀了那个方颜山。不然,你知道到了地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5 府是个什么下场。不止你,那州府也一样。” 冷余刃看贺祖委实可怜,便开口劝道:“七爷,不如我陪你去京城走一趟,见见那个方颜山,或许这事情另有隐情。” 谢必安一口回绝:“不去。” 冷余刃:…… 想了想又道:“听说,最近皇帝整岁寿辰,又碰上端阳节,京城香车宝马贵胄美人无数,想必是十年一遇的盛会。七爷最近也没什么开心事,就不想去看看?” 谢必安对凡间其实早已没什么兴致了,当下不知怎么的就心里一动,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门童不大听得出这声“哦”是几个意思,冷余刃却对门童道:“最近摄魂之事你多担待着些。” 门童:……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 京城银贱,谢必安刚刚还为在街头吃了一张羊肉大饼就掏了八文钱心痛不已,到了客栈一问,一间房竟然要六十文,谢必安说什么也不肯要两间房,定了房间后,冷余刃看了看不足五尺宽的床,又看了看谢必安,谢必安咬牙道:“凑合着睡吧。” 冷余刃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当下弯了眉眼,颇有些窃喜,道:“嗯,我睡边儿上。”言外之意是,就算掉床也是我掉下来。谢必安还在为钱的事纠结,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冷余刃太听话,他皱一皱眉,冷余刃就知道饭菜里是多放了盐还是少放了醋,他哪里想得到,他把冷余刃当厨子当长工,冷余刃却想睡他。 晚上谢必安洗了澡也还觉得浑身冒热气,在床上烙饼也似的翻来覆去,嘟囔着抱怨店家连张竹席都不舍得用,铺了张草席子的房间都敢要六十文,真是黑心奸商不得好死。他却不知道,冷余刃比他热得多。 冷余刃下床去开了窗,摸了把蒲扇,“七爷睡吧,我给你打着扇。”谢必安抱怨了一阵,在冷余刃扇底的凉风下,慢慢也睡着了,冷余刃怕他给蚊虫咬,特意召了只蝙蝠守在屋角。 月色不算清冽,漏过窗将窗帘一飘一浮的影子投在地上,撩的冷余刃心里蒸锅也似焖的发烫,谢必安的模样在昏昏不明的光影里,冷余刃看的并不大清楚,却觉得他的眉眼似笔墨丹青画在心上一般,纤毫毕现。 冷余刃心里怦怦然,将睡未睡那刻,壮着胆子凑到谢必安跟前,嘴唇在他鼻尖轻轻碰了碰。屋角那只蝙蝠拍了拍翅膀吱吱一声,谢必安许是换了个新地方,易惊着,整个人就似瑟缩了一下,冷余刃回头瞪了它一眼,蝙蝠忙收了翅膀装睡。 翌日谢必安醒后,冷余刃已在客栈旁边一家摊点上买了油茶包子。谢必安嘴里噙着一只包子小口小口的嚼着,冷余刃将一碗油茶一点点吹凉递到他嘴边,十分任劳任怨。老树妖和莫十三若是知晓,十有八/九得气的厥过去。 街上沸反盈天,行行业业井然有序,好吃好玩儿不计其数,冷余刃看来,人间喧嚣其实不比轩辕坟妖族有异,普天众生,神妖人鬼,应该大致都是如此。谢必安闲闲地溜达了一天,傍晚时候在一个皮影摊前看的痴迷,差点误了正事。 两人到得皇宫大内,谢必安觉着那皇帝的寝宫里一股邪躁之气,寝宫门窗紧闭,门缝里偶有漏出丝缕烟雾,呛人的香味,谢必安一闻便皱眉,这香味一来催/情,二来竟还混着尸油。谢必安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君子行径,自顾穿墙而入。 谢必安还没站得稳脚,眼前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白的刺目,脑子里也一阵朦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所为何事,他白衣散发举掌引风雷,浴血杀伐…… 谢必安不由得捂眼后退几步。冷余刃见状忙抬手遮住他的眼,低声道:“七爷,这殿内不知哪里放着一面镜子。光影极诡异,似会因人而动。我还未看出端倪。”谢必安皱眉“嗯”了一声。 殿内极深,冷余刃一眼竟望不见尽头,只看树型烛台一丈一座,远远延伸开去。冷余刃拆下谢必安腰间玉佩上的丝带,轻轻覆着他的眼,伸手扯着他往殿里去。 谢必安目不能视物,只好攥紧了冷余刃,冷余刃虽往前走着,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早已是笑的合不拢嘴了。不自主握紧了他的手,在谢必安耳边说:“七爷不要怕。” 谢必安:…… 越往殿里去,竟隐隐听的一阵阵呻/吟,深夜这声音,脚趾头想想也该知是何事。冷余刃看着纱帐内牙床上人影绰约,床边地上扔着黄袍和道服。 冷余刃口干舌燥看向谢必安,不看还不打紧,这一眼望去,谢必安青巾覆面,耳根薄红,比床上那一双人还让冷余刃口干舌燥。冷余刃只觉得握着谢必安的手都烫了几分。 谢必安此时耳力极佳,也深觉不大自在,故作淡然问:“看出方颜山作的什么妖了么?” 冷余刃看了看殿内:“床边扔着一套道服。想必方颜山以方士之名接近皇帝,不全是为了投其长生的所好求财图名,还有别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肿么样?(一本正经的“臣光曰”脸 jj这河蟹太厉害了,只能请看官们自行联想了。 第19章 第七章 古镜(2) 谢必安冷笑:“这方颜山死一百回都有余辜。地府这施法于古镜令人窥生平、窥往生之术,他一个蝼蚁般的法师竟敢私下偷学,还在人间帝王身上使。” 冷余刃问道:“是贺祖教的?” 谢必安摇摇头:“不见得,如今方颜山这模样,贺祖都难望其项背,贺祖引他入法师门道之后,这旁门左道的功夫,应该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冷余刃笑说:“那这个方颜山倒是个可塑之才。” 谢必安皱眉:“地府最厌这些脑门灵光却与地府法度背道而驰的人,净惹麻烦,但凡这种人,下十八层都不解恨,必要挫骨扬灰。” 冷余刃问道:“七爷觉得方颜山如此倒行逆施,所为何?” 谢必安鄙夷道:“窥往生还能为何。不过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前世孽缘罢了。” 冷余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去杀了他。” 谢必安听了这话,似乎觉得冷余刃要放开他的手去杀方颜山,当下便把冷余刃的手握得更紧:“别。”他看不见东西,殿里又有个时不时都会晃一下眼的邪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又怂了。 冷余刃听得谢必安说这个字,声音微微发颤,心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忙伸手抱住他:“我不走,七爷别怕。” 谢必安努力把自己心里涌上来的丢人的感觉压下去,把冷余刃推过去一些距离,才道:“先回去吧,方颜山活不了多久,自古皇帝身边这些身份乌七八糟的人,都不能长久,莫说方颜山既是方士又是男宠。朝堂之上迟早要清君侧。” 出了宫殿,冷余刃替他摘了丝带,谢必安揉了揉眼,觉得脑中混沌沌的沉,甚至有点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6 闷痛感,恨道:“这方颜山练的什么邪门玩意儿。找死!” 冷余刃疑惑道:“七爷看到了什么?” 谢必安没好气:“什么也没看到。”想了想又道:“让城隍官明日亥时来见我。” 冷余刃应了,刚走出几步,却见谢必安站在原地没有挪脚的意思,冷余刃眨了眨眼,谢必安幽幽道:“脚麻了。” 冷余刃顺坡下驴:“我背着七爷吧。” 谢必安嘴角微微一动分明十分受用的模样,冷余刃更是如同看到了一根萝卜的拉磨驴,美滋滋的任劳任怨。 冷余刃背着谢必安回客栈,路上嘀咕:“七爷最近瘦了。”谢必安眯着眼半睡半醒,“嗯?”了一声,冷余刃又不说话了。 谢必安出门在外也挑嘴,野摊子上的东西吃了几顿就腻了,冷余刃便借了客栈的厨房给他做菜。谢必安这才稍微有点和颜悦色。总之,非常不是东西。 夜里城隍爷来时,特意带了京城承润斋的粽子,这粽子名气太大,以至于谢必安早有耳闻却没吃过,原因无他,贵而已。如今有人送上门来敬他笑纳,这境况于谢必安来说,仅次于捡钱。 城隍爷的粽子并不是白吃的,谢必安问起方颜山的事,城隍爷除了知道方颜山那面镜子大约是五百年前一个东瓯国名满天下的匠人所制,后又经了几任法师之手,其余几乎是一问三不知。谢必安看在粽子的份上,并没有将城隍爷骂的狗血淋头。 城隍爷得知谢必安并没有要立马解决方颜山的意思时,忙抱住谢必安的裤脚磕头:“七爷,您可不能等这方颜山自生自灭啊,这皇帝是个昏君,他是不会杀方颜山的,回头他要是真捅出什么篓子,我等微末小吏被上面问罪事小,七爷在地府失颜面事大。” 颜面?不存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颜面。这城隍爷说的话怕是得颠倒着听。 冷余刃问道:“七爷,方颜山杀不得么?” 谢必安吃着粽子,不愿意接冷余刃的话。地府鬼差,什么恶人杀不得?且是有损地府法度之人。他只是不愿意动动他那宝贵的手指头。更莫要说昨日夜里一看,方颜山手里还有个邪门镜子,晃得他头晕眼花。 谢必安吃粽子的间隙,凉凉地回了句:“我打不过他。” 城隍爷:…… 冷余刃笑道:“若只是因此,我替七爷杀了就是了。” 城隍爷看这少年的眼神已然是感激涕零了。谢必安瞥了一眼冷余刃:“你懂个屁,地府诛凡间人,需先文书报给殿下,后续还有文书陈述了结,你当是杀猪呢。” 城隍爷算是听明白了,这位何止是不愿动手杀人,他是连动手拿笔杆子的力气都不愿意使。忙道:“地府文书,下官可代七爷草拟。” 谢必安听到这儿,脸上才算有了点笑意:“那今日你们便去拿方颜山吧。” 冷余刃同城隍爷出门后,没走出多远又折返回来,“七爷跟我一起去吧,京城七爷不熟,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我不在您身边,万一……” 谢必安还是觉得,方颜山那个镜子更令他头痛,“不去。” 冷余刃:…… 城隍爷一路上都对这个少年十分恭敬,方颜山作为偷学法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之所以大费周章的惊动谢必安,确是因为他们曾交过手,说未果都是好听的,实在也是打不过。 城隍爷客客气气道:“这位爷是什么差职,以前不曾见过。” 除了谢必安,冷余刃对谁都不苟言笑,只答:“厨子。” 城隍爷:…… 两人到得皇宫内院,只见一座宫殿上黑雾蒙蒙,正是冷余刃前一日来过的殿阁,城隍爷见状吓得往冷余刃身后躲了躲,若是谢必安如此畏畏缩缩贪生怕死,冷余刃定然一马当先鞠躬尽瘁,别人就令冷余刃十分鄙夷了。 冷余刃和城隍爷甫一进殿门,便听见那殿门外两道黄符磁铁般锁住了门。城隍爷吓得忙抖索着去推门,那黄符当真厉害,殿门纹丝不动。城隍爷使出几分法力,竟也毫无用武之地。 冷余刃冷笑:这黄符对鬼族兴许有用,对妖族却是一推废纸。当下一鞭劈出去,两扇寸余厚的漆金实木门轰然一声似浪下沙堡坍塌的十分利落,又径直飞了出去。 城隍爷:!!! 殿内剑戟声霍霍,门口立时被十余黑衣人堵得严严实实。 冷余刃料想方颜山应在殿内,一路杀向殿内。殿内丹墀之上,有一人青白道袍,负手背对着他们。皇家御林高手,到底还是有几分本事,再加殿内似乎颇多摄阻鬼族的符牌法灵,城隍爷莫说帮得上忙了,不阻手阻脚已是十分难得。 冷余刃被这些东西缠得不耐烦,本不欲伤人性命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正待速战速决,殿门外急速扑进几只蝙蝠,吱吱乱叫,冷余刃一见之下,脸色巨变。执鞭的右手倏然通红,似烧红的钢铁,手中乌鞭在通红中耀出金光,长鞭灵蛇般在殿内游蹿,顷刻间断臂残肢横飞,梁塌柱陷,一间恢弘殿阁已然拆成了一片废墟。 谢必安在客栈内闲的似条鱼,忽听得楼下吵闹起来,便推门出去瞧一瞧,刚推开一条门缝,那夜在皇宫大殿里的刺眼白光便又晃了一下他的眼。谢必安心念电转,边退回屋内边扯了腰间一条湛蓝丝带蒙上眼。 隔着丝带也能觉得出那镜子的光影在他脸上从未离开,谢必安十分厌恶这种感觉,虽明知打不烂,却仍凭着直觉反手一掌劈向镜子所在的方位,屋内有人轻笑:“七爷,这镜子算起来,也是你地府之物,你怕是打不烂的。” 谢必安听出来人在窗边方位,冷笑道:“方颜山?” 方颜山缓缓走到他跟前,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正是草民。” 谢必安皱眉:“古镜嗜血,千人晓生平,万人窥往生。” 方颜山痴痴笑道:“七爷到底是跟城隍官那些废物不一样的,不错,古镜嗜千人血,便可知晓凡人生平事,嗜过万人血,便可窥见往生像。可是还有一点七爷怎么不说了。”顿了顿才一字一字咬出来:“窥众生万像,凡界杀伐予夺,窥帝王鬼神万像,神魔任我。” 谢必安嗤笑:“你那道行,偷学得法师一半分,说鹦鹉学舌都是高看了你,登上皇帝的牙床都脱了层皮吧。什么野鸡也想成神魔?” 方颜山咬牙恨道:“古镜已经窥见人间帝王的往生,七爷,你是鬼差……我若能让他看得见你的往生……”说着便要伸手去抓谢必安眼上的蓝丝带,谢必安随意一侧身便闪了开去,言语甚是鄙夷:“你这等下贱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动手动脚。” 方颜山道:“难道七爷对前世就一点也不好奇么。”说着轻身在屋内左右游走,惑乱谢必安听音辨位。 谢必安幽幽道:“方颜山,前世娼妓之子,相貌绝艳而为盈袖馆头牌,后因一位皇子净身入宫。那皇子心术不正,在夺嫡时手段过于卑鄙以致身败名裂。你作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7 为余党被诛。是也不是?” 方颜山心气不稳,几次三番去拆谢必安的丝带都未得逞,迫不及待道:“是又如何?我在镜中寻不到他,想必魂魄还在你们地府压着。我千辛万苦找到了古镜,无论生门死门我都要走一走,就差一点点了,七爷,古镜就差了你的往生像了。我唤醒了古镜,就能拿着它入地府找九皇子了。” 谢必安岔了话题:“这古镜是你无意所得,你看了往生事便陷入囹圄,若没这镜子,你这一生本是个妻儿和美的寻常人家。可你囿于前世执念,你没掐指算一算,你送上门去睡的那皇帝,正是前世杀了你主子的人,他今年已是不惑之年,你也不嫌恶心?” 方颜山被谢必安一番话说得心烦意乱,只怕他再这么说下去,自己便要磕头认罪了,当机立断对着窗边惊叫一声:“冷余刃!” 谢必安豁然放下防备,不禁往窗边挪了一步,方颜山抓住这一眨眼的功夫,扯住谢必安后脑勺的丝带一角一扯即落。 谢必安一回身,那镜子迎面灼目,谢必安想抬手去遮,四肢却如被钉在原地,脑中景象由远及近,由模糊渐清晰…… 仍是不知何时,不知何事,他坐在云海深处与一女子下棋,棋盘旁边盘着一条通体黑金的蛇,时不时顺着他的胳膊爬上他的肩,伸着蛇信子在他侧脸轻舔。转而又是战争,一望无际的战场,他呼风引雨,与一个双掌持滚滚烈焰的青衣女子过招,周身龙哮狮奔…… 第20章 第七章 古镜(3) 哐当一声,古镜坠地,将谢必安从往生像里拉出来,他深吸了口气,正觉腿脚发软,立时有人从身后托着他的腰,“七爷……” 他听出是冷余刃,还不大看得清便伸手虚空一抓,冷余刃忙扶住他的手,脚下踩着那面镜子,他顾忌着谢必安,动作不敢太大,将手中长鞭脱出,长鞭锁妖绳也似将方颜山困死。 冷余刃眼眸甚寒,“若是地府别的官差也就罢了,七爷的往生,酆都大帝都不大清楚,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窥他的往生像炼古镜。”当下缓了口气走过去,一掌切向方颜山胸口,活生生将方颜山一颗心剖了出来。 妖族剖心,与鬼族诛魂无异。方颜山灰飞烟灭。 谢必安还未见过冷余刃出手如此狠辣,看着他血淋呼啦的右手,登时就皱了眉:“恶不恶心!你这几日还做不做饭了!” 冷余刃做了错事般低声道:“我多洗几次,能洗干净。” 城隍爷到客栈时正好瞧见这一幕,看了看冷余刃,汗毛倒竖心下悚然。 城隍爷咳了一声:“来迟了,七爷恕罪。” 谢必安凉嗖嗖道:“不迟,你早来一会儿还碍事呢。” 城隍爷听了这话更是如同冷汗涔涔时被阴风兜了兜,看了看被掏了心的方颜山,颤巍巍道:“七爷,这客栈怕是不能住了,下官斗胆请七爷住去城隍庙。端阳节京城城隍庙颇是热闹喜庆。方颜山的事既是已经了结,七爷不妨在京城多待些日子。也好给下官一个机会感谢感谢七爷与这位少侠。” 谢必安一听,腿脚立时就不软了,简直有一蹦三尺高的架势,“你早干嘛去了?” 有不花钱的地方住竟然不早说!简直居心叵测! 城隍爷不知道谢必安为何震怒,一脸错愕无辜状,冷余刃直言:“七爷住客栈的这几日,房费……” 城隍爷闻弦歌而知雅韵,忙道:“下官去结账。” 谢必安听到这儿,才觉得顺了口气。 冷余刃捡起地上的古镜,问谢必安:“这镜子如何处置?” 谢必安看都没看一眼便道:“毁了。”冷余刃想了想道:“我想留着。”说罢也不顾谢必安鄙夷的神色,径自把古镜揣了起来。 谢必安在京城城隍庙住了一日后,十分窝心。原因无他,他发现一个小小的城隍官,坐镇一方城隍庙,一年到头屁事没有,单单功德箱一项就赚的盆满钵满,更莫要说高门大户官家商贾所赠的香油钱。 可恶的是,没有一个城隍庙给他上贡!凡间赚钱还讲究一个税,这些城隍官欺他不知个中门道,竟然吃独食! 夜里城隍官从庙里的神像中脱出身来,坐在蒲团上,一边啃供桌上的酥油饼一边数着功德箱里的铜板碎银,一个时辰后,又去院里的槐树上,细细地看了看许愿彩条,谢必安转到前院,见了城隍官,幽幽道:“今日收成如何?” 城隍官笑得有点猥琐,呵呵道:“七爷,这几日端阳节,来祈福的人比往常多一些,城隍庙一年到头用度繁琐,全靠这些日子贴补贴补。” 谢必安皮笑肉不笑:“哦?贴补?那你给我出出招,我在那九冥镇,能用什么法子也贴补贴补?” 城隍官有点想发冷汗了,搓了搓手,认认真真的帮这位爷想了想,道:“七爷开个寿衣棺材铺试试?” 谢必安:…… 冷余刃出来寻谢必安,他将城隍官白日送的几根黄瓜,在井水里镇了一晌午,晚饭后拍碎了拿酱油陈醋和少许盐腌了一刻钟,这会儿才端了来,拿筷子夹了一块送到谢必安嘴边:“七爷尝尝,消暑。” 谢必安白了一眼城隍官,就着冷余刃的手咬了一口黄瓜。城隍爷闻着庙里的烧香味儿闻久了,突然闻到这股菜瓜清香,不禁咽了咽口水,冷余刃喂谢必安吃了几口,对城隍官道:“厨房里还有,你若不嫌弃,就去尝尝吧。” 城隍官又搓了搓手,欣喜难耐:“这位爷真是天上少有地上无的人物。下官闻着就垂涎三尺。” 城隍官捧着一碟子腌黄瓜狼吞虎咽时,谢必安心里甚是愤愤不平,好似没占着别人的便宜却先被人占了便宜。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谢必安何时吃过这等亏? 冷余刃看着他一点点冷下去的脸色,怕他这么下去晚上要积食闹肚子,对城隍官道:“七爷不擅开馆理铺,这生意我替他想好了,不过要借一借贵宝地。” 城隍官一块黄瓜含在嘴里,呆呆的看着冷余刃,忙咽了口里的黄瓜,小心翼翼问道:“这位爷有何高见?” 冷余刃道:“高见谈不上,想在你这场地开个测字算命的摊儿。” 城隍官“哦……”了一声,心里一合计,算命摊儿城隍庙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当下就应了,冷余刃又道:“要你这儿最好的摊位。” 城隍官看着手里的一盘黄瓜,一咬牙,也应了。 谢必安嘴角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丝的舒心。冷余刃看他微微眯着眼笑,又喂了一口黄瓜,轻声问道:“好吃么?” 谢必安此时心里简直乐得翻江倒海,吃屎也能吃出香甜,当下对冷余刃眨眼一笑,点头道:“好吃。”冷余刃只见城隍庙院里,月色清凌采采远空,槐树下灯烛曳曳中红绸带轻荡,谢必安唇眼含笑,登时心里软如一汪春水,捏着衣袖一角替谢必安抹了抹嘴角,开口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8 道:“殷越的魂魄在轩辕坟也有段日子了,我让树妖给他糊个肉身,让他来这儿算命,也好过他生生世世靠着一颗石头轮回。还能赚钱,七爷觉得呢。” 谢必安惊讶于冷余刃这灵光的脑门,不禁赞道:“再好不过了。” 冷余刃又道:“城隍庙算命的太多,想要立得住脚,怕是得有几分本事拿得出手才行,那古镜既可看生平,不妨就给了殷越吧。不过这总归借了地府法门,不合天道,便让殷越每日只能算一卦。卦钱多收一些就是了。” 谢必安这才觉得,他这千百年真是活该穷成这德性。当下看冷余刃的眼神颇有些一言难尽。 殷越的魂魄珠在树妖那儿呆了些日子,一日正在竹林里修炼元神,正碰上莫阙飞到树妖那儿吃火锅,树妖觉得,殷越跟着他活似靠天吃饭,当下跟莫阙飞打了个商量,莫阙飞看在三顿涮牛肚的份上,接了殷越这魂魄,时常指点一二。 莫阙飞闲来无事,一日突发奇想,给殷越糊了个肉身。 殷越祖上不说累世仙源、贵胄神脉,起码也是上品清流,莫十三,妖族里的一朵奇葩,品味跟殷越比起来,说天壤云泥都是玷污了壤泥。 殷越看了看自己头上梅花鹿一般的犄角,肩背上鱼鳞似的闪闪发光,颈上一条殷红的连理枝纹,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21章 第八章 枉死城(1) 老树妖看着天天闹着要上吊的殷越,和把殷越当成一件艺术品时不时就来撩一撩的莫阙飞,真是焦头烂额。 老树妖端着食盘耐心的敲着殷越的房门:“阿越,吃饭了,今天有樱桃吃,冷余刃来信了……” 殷越听见冷余刃三个字,才扯开了一点门缝,老树妖忙道:“冷余刃想让你去京城城隍庙支个摊儿卖卦。你去不去?” 殷越自是想去的,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模样就羞愤欲死,委屈道:“我去,你让他回来给我修个肉身。” 老树妖道:“那是自然,你要去凡界,是得需修个凡人模样。” 冷余刃见到殷越时,强忍着没笑出来,可是殷越却看得出来冷余刃满眼都在忍着笑,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怨道:“你把我送来这里这么久,从不来看我。” 冷余刃反问:“你在这儿吃不好穿不好么?树妖待你不好?” 殷越摇摇头,垂头丧气道:“树伯待我很好。就是莫十三……老欺负我。” 冷余刃:…… 冷余刃照着印象中他前世的模样给他修了个肉身。殷越这才有了些欣悦之意。冷余刃把古镜给他,交待了他京城之事,殷越便上岗了。 莫十三知道殷越换了副模样,还是冷余刃给换的,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跟冷余刃素来相看两厌,为了不让冷余刃好过,并宣示对殷越的所有权,莫十三死不要脸的追到京城。 殷越这日刚给人卜完一卦,在朱雀街吃了一碗豆花,两个青团,正美滋滋的回城隍庙要偷得半日闲。进了门便见莫阙飞一脸邪笑的杵在屋里,殷越吓得如同耗子见了猫,就差往桌子下钻了。结巴道:“你……你……想做什么。” 莫阙飞第一次见殷越正正经经的模样,虽说不上姿色上佳,却胜在一双眼麋鹿也似的可见尤怜,眼角微微下垂,显得模样十分无辜,让人忍不住就想捏一捏他的脸。莫阙飞本就不是会忍的性子,当下便真的去捏了捏殷越的脸。 殷越本就怕他,竟是吓得忘了躲,被他捏的痛了才壮着胆子反抗,扯开莫阙飞的胳膊:“你……你做什么要拧我脸。” 莫阙飞嗤笑道:“我喜欢。” 殷越:…… 于是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殷越都活在莫阙飞时不时来骚扰的阴影里。后来……后来殷越就习惯了。以致于莫阙飞要睡他,他也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临近十月初一寒衣节,天已经飕飕的催人鬼添衣。 谢必安拨着算盘数银子,想着裁一件貂皮大氅需花多少钱。冷余刃推门进屋,漆黑的锦衣,衮金的镶边,如峰岳铸骨,似日月点睛,整个人利落如夜枭振翅而八风不动,如游蛟出海而波浪不惊。 谢必安却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瞥见他手里端着的肉松饼时才有所心动。 冷余刃看他算钱算得可爱,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握在掌中,笑道:“七爷猜一猜这是什么?金银玉,三六九,猜对了就送七爷了。” 冷余刃时常拿这招数哄谢必安,藏在手里的东西,金银玉是材质,三六九是价值,谢必安有时猜得中,有时猜不中,猜中了冷余刃双手奉上,猜不中,谢必安便要用嘴去冷余刃手里衔。 冷余刃一手肉松一手钱,谢必安从没觉得冷余刃如今天这般好看。 当下眉眼一动,平日里六两金银和九两银居多,九两金也有,想了想便道:“九两银?” 冷余刃摊开掌,一块正阳绿,在灯下通透璀璨,饶是谢必安也极少见过成色这般漂亮的翡翠,价值连城还谈不上,但绝非凡品。谢必安一见之下便挪不开眼,懵懵然伸手去拿。 冷余刃握了翡翠负手身后,“七爷猜错了。” 谢必安以前也不是没输过,不耐烦道:“我知道。用嘴。你拿出来。” 冷余刃拿出翡翠叼在嘴里,对谢必安一眨眼,指了指口中,含糊道:“今日这样好不好。” 谢必安看着他,唇红齿白舌尖衔绿,眉眼三分笑两分狎五分热烈期待,心下分明的轻颤,却觉得有些搓不开脸,登时板着脸按住冷余刃便从他嘴里把翡翠抠了出来,训道:“你长本事了?敢戏耍我?” 冷余刃颇觉得失落,却道:“七爷莫要生气了,往后我不这样就是了。”一句话又软又委屈,谢必安听了竟觉得有些对他不住,不免觉得自己以大欺小强取豪夺,便哄丁巳丫头一般,在冷余刃侧脸上蜻蜓点水般一亲,“行了行了,别跟丁巳一样整天让亲亲抱抱。也不害臊。” 冷余刃愣住许久,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反应过来时,脸上一下子涌上一层胭脂色,半晌才欣喜道:“我为什么要害臊。我就是想七爷天天亲我的。” 谢必安:…… 得寸进尺!想得美! 门童递来请柬的时候,谢必安看了一眼便扔了,冷笑道:“六殿真不要脸,每年都借着生辰宴骗人礼金。” 六殿卞城王毕恒鸾,说起来是十位鬼殿里唯一一个不在地府而在凡间的鬼殿。说起来,跟谢必安差不多性质,只不过,谢必安常居九冥镇司职摄魂,六殿居辰州枉死城,镇僵尸。 六殿常年居凡间,与地府各位官吏总是疏离,偶尔公事说不定还要用上哪位,为了让地府知道还有这位殿下,也跟各位新任官差也混个脸熟,枉死城每年寒衣节便要广布邀请函,请地府大小官吏前来走动。 起初赴宴人寥寥,直到后来有一次,酆都大帝去了,这才惊动了众人,大家也都把这位六殿放在了心上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29 ,久而久之,这枉死城寒衣宴会,竟成了地府官吏中一年一度的盛事。 冷余刃知晓了个中缘由后问道:“以往七爷都送什么?” 谢必安轻飘飘冷笑:“三文钱两坛的烧刀子,三文钱一斤的茶叶沫子。” 冷余刃:…… 您真不要脸。 冷余刃觉得,是时候该捡一捡自家七爷这脸皮了,道:“妖族也有酒酿和茶叶,今年我代劳七爷备礼吧。”谢必安不置可否。冷余刃心下便记了这事儿。 待赴宴那日,冷余刃提了两坛酒一斤茶叶,谢必安只点了点头并未多想。 六殿那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谢必安贪财,地府无人不知,留在凡间升迁无望的,一个谢必安一个六殿毕恒鸾,本该难兄难弟沆瀣一气共患难,六殿却没想到,谢必安每次登门都送的凡界都看不上的劣酒劣茶。旁人看笑话似的看着两人,好似一场窝里斗。 六殿思量,自己并未得罪过谢必安,何以这般办他难看。便也时常在宴会上对谢必安冷嘲热讽。他哪里知道,谢必安贪财抠门铁公鸡也似实乃天性使然。而谢必安反射弧长得并没有听出六殿对他冷嘲热讽。 两人彼此不知鸡同鸭讲这许多年,只是便宜了看笑话的人。 冷余刃在城门奉上酒茶,看着枉死城的执笔僵尸在礼单上一笔一划记录在册,领了符牌进门去了。谢必安来得早,此时城中宾客稀少,走动着的大多是干活的僵尸。 谢必安嗤笑:“六殿这癖好真是几千年如一日,弄一堆这玩意儿伺候起居,他倒也真能吃得下饭?” 冷余刃在妖族什么都见识过,也见怪不怪了。 第22章 第八章 枉死城(2) 冷余刃看谢必安腰间环扣上挂着的浸过朱砂香草的丝缎松了些,停下脚摘了下来系在他手腕上,打了个活结,想了想,不放心,又解开打了个死结。 谢必安:??? 谢必安发现冷余刃有时候特别事儿,恨不得一巴掌上去骂一句“有完没完”。 枉死城里除了六殿和他身边的鬼吏就是僵尸,整个城里一股尸晦之气,虽不至于伤了这些远道而来的地府官差,六殿还是顾忌着这些贵人。是以在城门放了许多浸过朱砂和香料的丝缎,又净尸气又能当熏香。不可谓不贴心。 谢必安以前来枉死城从没戴这些东西的习惯,可冷余刃不依,他是妖族,自是邪祟皆避,可他也不想想谢必安一个地府鬼差,难道还怕那些个下过降头的僵尸么。可冷余刃就是觉得,谢必安金贵的给那些僵尸看一眼都跟被玷污了似的,恨不得用那些丝缎把谢必安裹成个粽子。 谢必安最终还是放弃了跟冷余刃这认死理的争一条缎带。随便抽了条蓝缎子系在腰间环扣上。 谢必安最近有种被那些庙里的许愿树附体之感,总被莫名其妙的原因系带子。先是蒙眼辟镜又是朱砂辟尸。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谢必安没什么好恶,只是不大耐烦,倒是让冷余刃上了给谢必安身上绑带子的瘾。这会儿冷余刃看着谢必安手腕上的蓝缎子,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撇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 谢必安看他这笑不禁有点毛骨悚然:“你那是什么表情?” 冷余刃没头没脑的接了句:“好看。” 谢必安:…… 谢必安带着冷余刃在枉死城溜了一圈,本意是想让冷余刃得出一个“看看六殿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破城,还好意思舔着脸大宴宾客。显摆!烧的慌!”的结论。 冷余刃看完:“想在轩辕坟也圈个城。” 谢必安面色不善冷冷道:“那你就住这儿吧,别回去了。我把你卖给六殿做厨子。”想了想觉得不解气,又道:“论斤卖。” 冷余刃直言道:“只住七爷,凡间叫金屋藏娇。” 谢必安:…… 冷余刃现在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可赶也赶过,冷水也泼过,什么狠话也撂过,冷余刃愣是刀枪不入,从不在意口舌之辞,务实不务虚,死乞白赖,想做的事儿一件没落下,依旧给谢必安做饭倒贴银子,谢必安一肚子怒气打在棉花上,还被自己那贪吃贪财的毛病拴的死死的。 俩人凑做一对,一个若即若离“婊”气十足,一个穷追不舍鉴“婊”无能。用十殿的话说,是怎么看怎么恶心人。 辰州居南境,七分山两分丘一分田,山高林密湿瘴猖獗。 枉死城到底是鬼地,下窄上阔,楔在锁屏山中一处大裂缝里,有鬼族结界封着,便在凡间隔出一处异界。 锁屏山这裂缝说来也奇怪,硬生生将锁屏山自山腰往上的山体一分为二。倒叫辰州的教书先生每每给孩子们讲“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时,都指着锁屏山现身说法。 锁屏山在外人看来兴许没什么,不过是辰州众多的山里那么一座而已。但对赶尸人却绝非一般。 六殿司职镇僵尸。尸,人死后魂魄入轮回,留下血枯肉僵的废躯。新芽催枯枝,生新化腐,天道如此。 人数阳,尸为阴。尸存一口阳气便可能为僵尸,本也合乎常理,但也不全是。 阳气不足血肉必腐,一口阳气远不足以令尸成为僵尸,还需外力维持尸身不腐才能成为僵尸。 凡僵尸,有两种人居多,一种是帝王贵胄,为求长生,生前多服用丹药,丹药中铅汞朱砂在人死后,极易令尸体僵化不腐。另一种是小商贾,这些人常年靠走南往北易货赚钱,途中不免遇到野兽歹匪丢了性命。这些人出门前家人都会在衣物里封着朱砂一类以及易被赶尸人认出身份的物什,便是为了让专门赶尸的人送他们回到故土。 赶尸人如法师,是沾着地府的行当,入赶尸门,必按地府六殿下的法度行事。为凡人赶尸赚凡人银钱,为地府赶尸,自然是赚地府银钱。 所谓为地府赶尸,便是制服那些为恶凡间的僵尸,将其赶至枉死城,凭六殿发落。是以,锁屏山枉死城于赶尸人来说,是皇宫圣地。 自然,有赶尸人便也有养尸人。 天道万物相生相克以制衡,世间有善便有恶。 僵尸为异变,本无善恶之说,赶尸人使之顺应天道,令其入土为安,或令其归于地府。便是为善。而养尸人,人为的使尸身异变并利用僵尸为祸,是为恶。 赴寒衣宴的宾客众多,枉死城里一时房屋紧俏,谢必安的级别,在地府多如牛毛的大小官吏里,并不足以排上号能住在枉死城的殿阁里,好在谢必安在殿后一群吊脚楼里,排在了天字房,独门小院。 冷余刃看了看僵尸送来的食盒,琢磨着,以自家七爷挑食的程度,怕是吃不下的。可是这小院里莫说想做顿家常饭了,灶台都成了蜘蛛耗子窝了。枉死城也就是把厅室收拾了出来给宾客住几日。再说枉死城里别说僵尸虑事不周,任谁也想不到来赴宴还要自己做饭的。 果然,谢必安进门看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0 到桌上食盒,嘴角就抽了。 搁旁人,吃一两顿不合口的饭菜又不会死。可是在冷余刃看来,天下还有比让自家七爷吃不到合口饭菜更严重的事儿了么?没有! 冷余刃眼里什么都看不上,偏偏在谢必安身上事无巨细,谢必安就是被一个虱子咬了冷余刃也能把那虱子摘出来,颇有遇山开路遇水架桥的倔劲儿。连老树妖都不止一次说,他要是能把这力气花个十之一二在族类事务上,妖族早就坐到九重天上的宫阙里去了。 冷余刃扯了件轻裘给他系上,笑道:“我带七爷去吃好吃的。”也不等谢必安问话,便脚下生风拉着他闪了出去。 若是在九冥镇,寒衣时节,已是万物藏窟百草衰。辰州不然,这时节锁屏山里还兽奔禽飞。冷余刃虽没来过锁屏山,但妖族对山林天性极其敏锐,哪怕月黑障目,凭着嗅觉也能将山形摸得七七八八。谢必安被他一路横拉竖曳寻到一处瀑布。 谢必安脚刚站稳正要开口,却被冷余刃捂住口,低声笑道:“七爷听,这里有鹌鹑,鹧鸪,斑鸠,野雉,潭下还有鲈鱼,你想吃什么?” 冷余刃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根,灼热的呼吸扑在他微凉的皮肤上,掌心覆面,谢必安骤然觉得四肢百脉的血都倒灌进了胸口和脑子里,空然一片,缓了好一阵子才寻回知觉,抬眼却看不清冷余刃的眉眼,只动了动喉咙,应道:“捉到什么吃什么。” 冷余刃不禁又笑出了声,谢必安难得的不点菜了。平日里,是要吃清蒸鱼做了水煮鱼都不愿意的。冷余刃寻了处整齐点的地方,拢了火堆后便要拉着谢必安打野味去。 谢必安懒的浑身的骨头都起义了,冷余刃却道:“我背着七爷就是了。”自被莫阙飞和方颜山声东击西骗了两次,冷余刃寸步不离他。 谢必安:…… 罢了罢了。不管怎么说,冷余刃除了黏人也没有什么缺点了。 冷余刃倒提着两只鹌鹑鹧鸪,跟着手里抱着柴禾的谢必安回来时,却见一个头上长着犄角,耳如兔,长着翅膀的“人”,坐在火堆旁。这“人”看到冷余刃和谢必安,正发愣,不知该开口叫还是该开口说一句自己那本就不大会几句的人话。 这荒山野岭的,生个火堆也有东西来鸠占鹊巢,真是岂有此理。谢必安本就饿的心慌,这下全被怨气怒气填饱了。冷冷道:“长成那个样子,出来现眼也不知道找个没人的地儿。” 冷余刃:…… 那“人”被谢必安这么一说,嘤的就哭了,翅膀抱了抱,耳朵就耷了下来:“你……” 他哭的像猫叫,跟丁巳撒娇时一样嘤嘤嘤,若不是两行清泪,谢必安都听不出来他这是哭。 谢必安走过去一把推开他,拢了拢火堆。冷余刃忙弄干净了鹌鹑架起来烤。 看着火堆上渐渐焦黄喷香的鹌鹑,谢必安这才顺了气,看着那“人”还立在一旁。 冷余刃情知这不是人,也不是鬼,若是妖,也不该长这模样……然而冷余刃看到那“人”的犄角,想起了殷越时,才觉得,这还真可能是妖族的东西。 不免好奇问道:“你是哪里人?” 那“人”看着冷余刃,莫名觉得亲切,嘤嘤道:“双十爷夙蝾的人。” 冷余刃吃了一惊,老二十这许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听树妖说,几千年都没回过轩辕坟,没想到竟在辰州! 冷余刃不欲打草惊蛇,扯了一块肉递给他,笑道:“饿不饿?你叫什么?” 那“人”瞄了一眼谢必安,伸手接了肉狼吞虎咽,含糊道:“我叫二狗。” 冷余刃:…… 谢必安:…… 这东西浑身上下连根毛都不是狗的。竟然叫二狗。 冷余刃心道:怎么二十过了几千年了,就没一点长进呢,还是这个德行,当年给妖族的小妖起名字,都按大小个儿排排站叫“大狗二狗三狗四狗……”不知道还以为他刚学会数数儿呢。 冷余刃问道:“夙蝾一直在辰州么?” 二狗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还没人敢这么直呼双十爷的名字,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被冷余刃盯着看,二狗在他的眼神里,竟觉得不敢撒谎,忙点头,“嗯。” 二狗吃饱后,在身上抹了抹手,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要走,还不忘跟冷余刃道个别:“双十爷还有事要我去做。我……谢谢。” 冷余刃看着他消失在丛林里,竟有些难言。 谢必安觉到他有些异样,问起:“妖族的?” 冷余刃点头,谢必安道:“跟着他去看看。” 冷余刃怔了片刻,拉住谢必安去追二狗。 二狗轻车熟路摸到枉死城结界一角,已有一个僵尸等在那儿,那僵尸面目磕碜,活似一段稀松的泡桐雕出来的,动作也不大活泛,看个东西不会转眼珠子,只能转脖子,脖子下巴动起来咔咔直响,像是要报废的老物件,只是身着却模样华贵,放在凡间,应是个侯爵。 二狗一路小跑过去,笑道:“顷侯可见着翎公主了?我带顷侯回去吧。” 那僵尸咔咔的点了下头。 第23章 第八章 枉死城(3) 谢必安看到那僵尸的时候,脸色就变了,“这僵尸是养出来的。”说着掌中结出一张荧蓝的火符便要上前。 冷余刃没见过他这样过,以往他都是袖手让冷余刃去。但此时事关夙蝾,冷余刃忙拦住他:“七爷……” 谢必安皱眉:“养尸是地府大忌。” 谢必安这才跟冷余刃说到养尸一事。 凡界养尸多为蛊养,以苗疆居多,是以地府对苗疆种蛊人十分严苛,比法师和赶尸人要严苛得多。但凡有蛊养尸的祸乱,地府便会屠杀半数以上的种蛊人,地府殿下也已经不止一次提过要灭了种蛊人一门,但念在蛊术与巫医有所渊源,于救人一道也还有些用处,便留了下来。但如今已经是流离凋敝,摇摇欲坠。 还有一种养尸之道,更为棘手,是妖养,乃妖族以成妖的五毒来养,五毒便是蛇蝎蜈蚣蟾蜍蜘蛛,妖族从来不缺这些。地府一旦发现有妖养僵尸,必杀。连同与之有关的妖族。 妖化僵尸与妖化魂魄不同,魂魄不会在凡间作乱,僵尸则不,僵尸对阳气有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一旦妖化的僵尸癫狂起来伤人,便是大孽。 是以地府特以一位殿下专职镇僵尸。对付僵尸的手段除了屠杀,不做任何二选。 冷余刃这才知道谢必安为何如此忧心,沉默了片刻,道:“若二狗说的夙蝾确实是妖族的幺儿二十,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谢必安点点头,叹道:“回去吧。” 冷余刃伸手隔空折了一段枝叶,打了妖族印记,随二狗而去。 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他没有告诉谢必安他渐渐的想起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关于他,关于妖族。 所以他对谢必安像对眼珠子一样,他对妖族也尽着自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1 己的想法,不急不缓的拢着。 夙蝾是妖族那些少年中的幺儿,被族类宠的无法无天。比起冷余刃这挂牌妖王实则拉车黄牛,夙蝾才是负责潇洒享乐的王。 冷余刃找到夙蝾并没有花费什么力气。他借着打了印的那段枝叶,知道夙蝾在辰州做了个商贾之子,整日同一帮纨绔厮混。 妖族附人,本也是扰乱各界秩序之事,冷余刃是知道夙蝾秉性,才相信他不会害人,可凡间捉妖人不会与他论这些。 虽说以夙蝾的道行,凡界只怕还没有能制得住他的捉妖人。可这行为,冷余刃颇不认可。轩辕坟什么没有,做什么偏要铤而走险去碰凡间。 寒衣宴上,谢必安老神在在做在食案前,桌上饭菜他看都不想看一眼。反正冷余刃晚上会带着他去打野食。 六殿毕恒鸾坐在前头,寒暄了一圈儿,看到谢必安这差了一副木鱼就能做和尚的模样,简直有辱耳目。 宾朋满座,歌舞助兴。谢必安看到一个华服女子起舞时,才微微睁了睁眼。都知道六殿这枉死城没活人,这女子不是鬼族,定然是僵尸。可这女子凤冠精致,连凤翎羽翅都纤毫毕现,衣着繁复,绫罗层层,压纹织绣宛如天工。便是在凡间,这等精工巧能也是不多见的。 更令谢必安不解的是,若是僵尸,跑跳已是不得了,肢体决计不可能达到可翩翩起舞的地步。可这女子宛如活人,且一步一挪,身轻如燕。 还不等谢必安开口,地府的官吏也按捺不住,七嘴八舌的问起。 “六殿好艳福,这真是僵尸?” “老六,还道你孤零零在凡界守活寡,不成想竟然连僵尸都不放过了,信不信我们回去上折子参你,” 薛途在董慕回耳边啧啧叹道,“这姿色,真是把扇姬都比下去了。你说是不是七哥。” 董慕回听到扇姬耳根一阵发麻,扶了扶腰调了个姿势,冷哼了一声。 薛途嫌他天天去给扇姬写词唱曲,晚上时常幻成扇姬的模样爬他墙头敲他门,以致于董慕回现在听到扇姬就有点哆嗦。 待那女子一舞跳罢,毕恒鸾笑道:“这女子叫令羽,是六七百年前,诸侯分裂时宁国一位公主。宁国本是中原之国,这位公主后来嫁给了南境楚王,这才到得辰州。” 众人哄然。 “嘿嘿,六殿下觊觎公主美貌,把人做成个僵尸留在殿里了。这现成便宜捡的。羡煞我等。” “老六,这叫监守自盗啊。” 毕恒鸾也不生气,仍笑着同众人讲起这件陈年事。 宁国公主这等绝色,楚王自然万千宠爱于一身。怎奈这公主甚是思念故国,将一柄剑搁在寝宫,日夜流泪,剑,凶器也,这公主本不是命厚之人,再加剑气相克,不足五年,便红颜玉殒。 楚王大恸,为这位爱姬,倾楚国之力,找了最好的工匠,风水师,巫医,做了最好的衣饰,最好的墓穴,将公主封在一口玉棺里。这公主本被巫医用药材养成不腐之身,又加玉棺滋养,几百年后依然栩栩如生。 直到百余年前,被人掘了陵墓才现世,枉死城下赶尸人一日赶一具恶尸回枉死城,遇到掘墓歹匪开了这公主陵墓,身上闻尸符不驱动而自燃,觉出这墓里定然有不寻常的僵尸,这公主生前也无恶念怨气,赶尸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带了来枉死城。 毕恒鸾见这公主从一根发丝到一片佩玉,无不精美绝伦,可谓巧夺天工,再加这公主与那些心心念念求长生的帝王贵族不同,若要焚毁,实在也是不舍。便养在了枉死城。 谢必安听这公主叫令羽,想起那晚二狗说的那个“翎公主”,大致一琢磨,便猜出几分。只是不知那顷侯是个什么来路。不免多嘴问了一句:“六殿这枉死城可有一个叫顷侯的僵尸?” 六殿看了看旁边的执笔官,执笔官略一思量,道:“回七爷,并不。” 谢必安只点了点头。 冷余刃窥了夙蝾几日后,并不见任何与顷侯和二狗有关的东西。当下也不打算再捉迷藏了。 这日夙蝾从酒楼回来,喝的七荤八素,进门便见冷余刃,先是一惊,后又轻薄一笑:“喝的眼都花了。竟把家奴看成十一哥了。十一哥哪会在这儿。”说着到头扑在床榻上睡了去。 冷余刃:…… 冷余刃看他那模样,便在屋里等着他睡醒。 夙蝾醒后看到冷余刃,先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确定自己眼前的人确实是自家十一哥,才慌忙求道:“十一哥,我就是觉得凡间好玩才来玩儿的,我没害过人。你知道的,我从不害人。” 夙蝾虽任性,但对妖族禁忌之事素来也十分懂得分寸。 冷余刃看着他,叹道:“树伯说你这三千年都不曾回轩辕坟,又跟谁怄什么气了。” 夙蝾轻飘飘一笑,“树伯还那么爱告状,不回轩辕坟的又不是我一个,九哥和十四哥在昆仑山修炼,不也没回去过?你不在,轩辕坟跟个坟圈子似的,谁乐意回去?还不如我在凡间吃喝玩乐呢。” 他说的无心,听在冷余刃耳朵里,却百般不是滋味。 冷余刃现下也顾不得许多,只问道:“你是不是养了个叫顷侯的僵尸?” 夙蝾被他这话问得一愣,顿了顿,皱眉道:“十一哥,妖族不在凡间作恶,我决计不会触犯。可鬼族……他们手太长了。” 第24章 第八章 枉死城(4) 冷余刃一开始就该知道,夙蝾不会轻易做什么出格的事,如果做了,必有缘由。他突然有点怕知道这其中缘由。 夙蝾见他犹豫,懒懒道:“十一哥不要管这事儿了,顷侯我养到地老天荒,是绝不会送去枉死城,叫毕恒鸾死了这个心吧,若是再给我搞什么幺蛾子,我把锁屏山给他劈到底。” 树妖曾说,夙蝾最像冷余刃,所以妖族除冷余刃以外,能配得上王座的,便是幺儿夙蝾。如今看来,树妖这话倒不是胡说。 只是夙蝾的任性,阴晴不定难琢难磨,冷余刃这任性却全在谢必安身上了。 夙蝾把话说到此,冷余刃也不欲刨根问底。 谢必安知道这事儿之后,笑道:“若妖族夙蝾当真如你说的这般性情,只怕这事儿,多是六殿做的有失偏颇了。毕恒鸾其人,高洁不足魄力不足变通不足,规矩太多思虑太多。” 冷余刃想了想谲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与其提心吊胆怕夙蝾捅什么篓子这般拉锯似的吊着,倒不如看看究竟谁能压谁。横竖不过是一个枉死城几具僵尸。还能闹到天上去?” 谢必安又喝了一壶酒,才道:“未尝不可。” 谢必安酒量甚浅,两壶下肚,已然不辨西东了。他句句在理,并不袒护地府。冷余刃看他醉了,不由得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谢必安似是觉到什么,微微皱眉瑟缩。 冷余刃记得,早在谢必安还没入地府时,他也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2 时常吻他,谢必安似乎就不爱唇舌交缠。无奈他只得亲亲他的脸颊。冷余刃看着他,无端端的露出一脸心满意足的笑意来。 他等了六千年了…… 谢必安刚刚睡熟,有人敲门。来人正是白日里六殿身旁的执笔官,那人满脸堆笑。冷余刃道:“七爷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商议吧。” 来人忙道:“下官江皖,来此不是找七爷的,是找您的。” 冷余刃看了他一眼,直言:“是想问顷侯吧。” 江皖狗腿地笑道:“冷少侠,七爷今日问起,下官便知,这事儿瞒得住地府,怕是也瞒不住七爷和您了。” 冷余刃冷笑道:“如此说来,真是你们从中作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江皖急道:“不不,您知道,六殿在枉死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但凡有可能为祸凡间的东西,他都日夜殚精竭虑,上头分毫都不会惦记着枉死城,可出了纰漏也不分青红皂白……” 冷余刃一个妖王,妖族事都不乐意管,哪里耐得住性子给地府断官司听口舌。当即打断:“别说你家六殿了。吃什么饭干什么事,不相干了就把排位换了别人来供。说顷侯。” 江皖被他一噎,愣了愣忙换了话题说起顷侯。 令羽公主初入枉死城,毕恒鸾念在她身世凄苦,二来委实是千年难遇的僵尸中的美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具躯体搁在城中,养眼也是极好的。便亲自动手,修修补补,把公主做的愈发精美绝伦。 不过月余,一具僵尸被赶尸人赶到枉死城,那僵尸刚进城中,在殿前见到正在一跳一跳上阶梯的令羽公主。一时间状作癫狂,暴起斩了赶尸人。 拉起公主便要出城,一时间城中赶尸人,鬼差,僵尸,乱作一团。 六殿震惊,僵尸在枉死城作乱?这不是龙口夺珠凤头拔翎,老寿星上吊,找死么? 六殿在城头瞧着那僵尸浑身上下没一件儿灵活东西,还没令羽公主跑得快,咔咔咔的往城门口跑。竟油然生出一种敬佩来。 但这油然敬佩并不足以令六殿手下留情放出去两具僵尸。祭出焚尸令,抻出一张镇尸网罩在城门。 那僵尸一撞之下,脸上便被烧出一片焦黑,他似知道自己闯不过这网,便是他不怕烧灼,他也顾忌着自己手里拉着的公主。 这僵尸转过身,看着令羽,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胸口,张了口却不会说话。 令羽却似认识他,一时间僵尸干枯无神的眼神,亮了亮,竟留下一行泪来。 六殿自城门飞身而下,手中短剑一劈,削了那僵尸半截胳膊下来。 那僵尸脱开令羽,被震了开去,六殿一掌将那僵尸打在镇尸网上。眼看灰飞之态只在须臾。僵尸胸口飞出的却不是人的一口阳气,竟飞出一枚金丹。 是妖族。 那金丹似有灵识,要撞进令羽胸中,六殿心念电转,妖族内丹即便是真的附于僵尸,这令羽一个女尸,留在枉死城,也翻不出什么天来。 这妖族定然是对令羽动情,才甘愿留在枉死城守她。 可六殿不仅不为这舍生忘死感动,却似一个打鸳鸯的棒槌,情急之下唤出地府三昧火,一招角鹰拿兔便要焚了那颗内丹。 城门骤然轰隆一声被什么东西整个砸飞了。连同镇尸网都豁出一个窟窿来。 六殿:??? 六殿远远望去,来者像一只五彩雉,待那人走近才看出,那人头发分成十几缕小辫,染做五颜六色,又在头顶扎成一束,脸上也是各色染料画的横七竖八,身着各色布条缝成的布衣,凡间叫做百家衣,六殿知道,这是是辰州杂耍人常做的扮相。 六殿:…… 来人开口惊艳,一把嗓子,声如玉磬。笑道:“妖族夙蝾,问地府六殿好。” 六殿对妖族素来不甚了解,却不知为何,觉得地府在妖族面前应端一端架子,登时涮了涮嗓子,道:“阁下这就不对了,枉死城好好的打理城中事,我这大门又没有得罪阁下。” 夙蝾冷笑:“我们顷侯,为你城中一具僵尸舍身入你枉死城,连内丹都要给了你家僵尸,你不分好歹,不想要赶他走便算了,出手便是杀招。你连我妖族性命都不放在眼里,我倒要看得上你一扇大门?” 六殿皱眉道:“不请自来,本就不合礼数。” 夙蝾道:“不合礼数便要杀么?顷侯做什么要拉着这公主,你眼瞎了看不出来么?” 六殿理亏在前,此时处处落人口舌。夙蝾收了顷侯内丹,将他尸身接起来。 “六殿既然这么怕我妖族作乱,那我就让你天天记着,妖族养着顷侯,养到地老天荒,什么时候他想令羽了,我便带他来看看,你若有本事,就把辰州掘地三尺来找我。谅你这欺软怕硬的德性也没那个狗胆。至于令羽,你给我好好养着,她若掉一根头发,让我们顷侯不高兴,我就劈你半个城。” 六殿到底也没敢将此事报给地府。日夜战战兢兢养着令羽,担忧着夙蝾和那具名叫顷侯的僵尸。顷侯若是为祸凡间,他难辞其咎。 六殿这才去打听妖族夙蝾,不知道便算了,知道了夙蝾这号人,才知自己逆了龙鳞捋了虎须。本想请轩辕坟调停,怎奈夙蝾神龙见首不见尾,轩辕坟也许久不见影了。只好这么搁置了几百年。 江皖说完这段恩怨,忙求冷余刃:“六殿不是要与妖族为难,那时是本能之下,不成想得罪了夙蝾,如今枉死城相信夙蝾,知道顷侯不作乱,跟您商量则个,能不能,让夙蝾把顷侯送来枉死城,六殿心里也安稳些。” 冷余刃这才知道缘由,只是夙蝾向来性情刁钻想法诡异,如今只怕夙蝾不会顺坡下驴。 但冷余刃却不欲与鬼族撕破脸,先应了这事。他还想借此让夙蝾回轩辕坟。 第25章 第八章 枉死城(5) 冷余刃到底不像夙蝾那般爱戏弄别人,简单的答应承诺让江皖感激涕零,只要能送走夙蝾这尊瘟神,让他去给轩辕坟看几年大门,他都是愿意的。 翌日谢必安酒醒,脑子像个被几百匹马溜了几百圈的跑马场,缓了大半天才算有点尘埃落定的感觉。冷余刃默默地把僵尸送来的酒全都扔到墙外去了。 谢必安听了六殿和夙蝾这场过节,觉得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吃饱了撑得慌。一个鬼殿,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去打妖族一颗内丹?一个妖中翘楚,又是做什么要扯两个僵尸的红线?这不是喝酱油耍酒疯,没事找事么。 只是谢必安没想到,六殿比他还怂,被妖在一个僵尸身上吊了几百年屁都没敢放一个。冷余刃在谢必安跟前丢尽的妖族的脸,被夙蝾在他这儿捡了个全乎。 冷余刃思来想去,还是不大能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法子来,能让夙蝾乖乖听话把顷侯送出来。谢必安看他那样子,嗤道:“让我见见夙蝾。”冷余刃看他那一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3 脸成竹在胸的模样,跟以往遇着麻烦袖着手往后缩的时候判若两人,不禁胸口一震,这样子的谢必安,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痴迷,有些挪不开眼,只是冷余刃不大想让谢必安过多的与妖族有瓜葛,只道:“七爷,夙蝾太任性,我怕他冲撞了你。” 谢必安笑道:“他不敢。” 但凡经历过六千年前那一战的妖族对谢必安情感复杂,这一点冷余刃是知道的,他疑虑着是不是谢必安想起什么了?可他如今这模样,也不像是。冷余刃一头雾水。 夙蝾知道谢必安要见他时,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冷余刃心道:亏你这名号,莫十三可比你胆儿肥多了,他都敢直接劫人了。 夙蝾去见谢必安时活似丑媳妇见公婆,在冷余刃眼皮子底下好一番捯饬。 “十一哥,七爷喜欢红色还是喜欢黄色?我穿轻裘好还是穿兽皮坎肩好?皂靴是不是比狼皮靴显腿长?” 冷余刃:…… “你给我穿的正常点!”冷余刃看到夙蝾往自己脖子上系一条银链子时,彻底看不下去了。 谢必安见到夙蝾时,跟见到二狗时感受差不多。冷余刃默默地捂了脸。 夙蝾穿了个虎皮坎肩,与一条扫把似的雉尾织成的裙子,最令人汗颜的是,他露肚挤!谢必安看了一眼冷余刃,隐隐有些担忧,见识过莫十三和夙蝾这嗜好与眼光,他总觉得冷余刃这骨子里,是不是也有什么还没表现出来的东西。 夙蝾扑到谢必安膝盖上,咯咯直笑:“七爷记得我么?我是夙蝾。” 谢必安还没动作,冷余刃却冷着脸拎着夙蝾的后颈提开谢必安一段距离,轻斥道:“没大没小,好好跟七爷说话。你这一身鸡毛,回头蹭七爷一身。” 夙蝾站起身,抓了抓裙子对谢必安道:“不掉毛。” 谢必安对妖族素来是不大亲近的,当下看夙蝾对他亲近的纯粹掏心,却也愿意多看夙蝾两眼,淡淡道:“六殿失礼在前,我带他向你赔礼。” 夙蝾嘻嘻一笑:“我早就不生气啦。反正顷侯时常能见心上人。” 谢必安看了看夙蝾身上的鸡毛,虽面无表情,但依然十分想抓一把看看是否真的不掉毛,犹豫了片刻,十分优雅的伸了手摸了摸夙蝾的扫把裙子。谢必安惊讶于手感十分舒顺,不由得看了眼夙蝾微微一笑。 夙蝾见他高兴,便顺杆爬,“七爷,辰州可好玩了,我带你去捉山鬼、跳大神吧。” 冷余刃:…… 谢必安咳了一声道:“我想同你商量顷侯的事,六殿这几百年也提心吊胆的够呛,你把顷侯送来枉死城好不好?” 夙蝾一撇嘴:“不要。” 冷余刃道:“胡闹,七爷的话你也不听了?” 谢必安虽不大知道与妖族渊源,这几番与妖族之间的摩擦,却觉出妖族对他恭敬非常,而且又不全是冷余刃的关系。 夙蝾眼巴巴的望着谢必安:“七爷忘了么?顷侯是陪我一起长大的,他是个梅树精,逐鹿之战的时候,烧的只剩一根树丫子了,好不容易才活了。道行本就磕碜,几百年前在凡间遇上这公主,化做一个将军守在他身边,结果宁国君主在他出征时将公主嫁给了楚王,他死前都不知道这公主已作他人妇,还是我从战场上给他收的尸,把他的剑给了那公主。妖族强制化人形,又死于刀剑,十分凶险,我只好还用他的尸身做鼎炉养他的内丹。直到一百多年前,他又知道了那公主成了僵尸被赶尸人赶到枉死城,只身犯险,我拦不住,可我说我去枉死城向鬼殿把那公主要出来就是了,他又不肯。我知道,他是怕我无故冲撞鬼族。可谁知道六殿恁的不近人情。我若晚到一时半刻,顷侯好不容易从逐鹿之战中死里逃生的小命,就要冤死在枉死城了。” 谢必安听到这里,不由得也松了口气,幸亏顷侯没死在六殿掌下,不然只怕枉死城那时被砸的便不是一扇大门了。 谢必安温言道:“六殿现在已经知道了,要将功赎罪了,再说顷侯一个僵尸,你拿那些毒虫养他,你看你把他养的,钉鞋踩烂泥似的一脸坑麻子,一双眼珠子还没鱼眼好看,你看六殿把那公主养的多好。” 这几句话字字锥心戳到了夙蝾痛处,只是夙蝾一个妖族,于养尸一道,如何跟一个镇僵尸的六殿比?登时便犹豫了。 冷余刃笑的捂了脸,妖族最怕被人说品味不好,旁人说的话,还梗着脖子拒不接受,此时却是谢必安说,夙蝾一脸唾面自干的摸样,半晌才低着头应了谢必安。 谢必安指着他的裙子轻飘飘道:“你这裙子好。” 一句话入夙蝾耳,堪比吃了十斤蜜糖,一时间在谢必安眼跟前摇摇摆摆个不停,晃得谢必安活似进了染坊,也把本要说的下半句咽下去了,他本是想说,这裙子好,不掉毛。 六殿知道谢必安帮了大忙,也顾不得他那些劣酒劣茶了,恨不得把谢必安放在供桌上。 寒衣宴还有一半天就要散了,谢必安拗不过夙蝾,到得辰州住了几日。夙蝾一个商贾纨绔,挥金如土极会享乐,谢必安被他拉来拖去,看戏法闹夜市,几天几夜下来,谢必安目眩耳鸣印堂发黑,平路都直跌跟头。 冷余刃忙寻了个理由带他回九冥镇,临走时夙蝾欢欢喜喜道:“过些日子我去九冥镇找七爷玩。” 谢必安吓得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冷余刃皱眉道:“七爷公事繁忙,你莫要烦他了,过些日子我带七爷回轩辕坟,你也给我滚回轩辕坟去。” 夙蝾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应了一声。 谢必安对夙蝾道:“你乖些,我常去轩辕坟看你。” 夙蝾眨了一眨眼:“真的么?” 谢必安点点头:“自然。” 夙蝾这才咧嘴笑了。 回九冥镇的路上。途径一处集市,谢必安看到瓜果蔬菜一时就走不动路了,冷余刃跟着他一个个货担上挑挑拣拣砍价钱,十分惬意。 冷余刃常想,七爷这三千年在地府究竟是干嘛了。其实谢必安自三千年前在地府初有灵识直到现在,除了到凡界历个劫,还真什么也没干,就知道吃了。凡间被他从塞北吃到江南,从瀛洲吃到西域。没胖成球真是上天很不开眼了。 冷余刃能记得起来的,关于自家七爷的前尘事,都太模糊了。却知道,他要守着他,冷余刃总觉得,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他寄在七爷身上,长长久久永世不熄。 谢必安看他在身后停住脚,皱眉道:“还不赶回去做菜,明天就不新鲜了。” 冷余刃望着他一笑:“七爷想吃什么?” 谢必安看了看脚下的蔬果,一时也点不出菜品来,却道:“你是厨子还是我是厨子?” 冷余刃耐着心收拾了七零八碎的货,笑着扯起他:“我是厨子。” 有些日子没回去了,门童见俩人进门,简直如见爹娘热泪盈眶。他夜夜引魂,都快吐了。可这引魂之事又不是自家开摊列位,不想干就不干了。冷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4 余刃让门童去歇了,给谢必安做了菜,便开始干活儿了。 谢必安看着他他中规中矩任劳任怨,甚是舒心。谁家养出来这样的孩子,也都得羡煞四邻啊。谢必安什么心思都有,独独没有愧疚心,冷余刃好好的一个妖族肱骨,他好生理直气壮地占着。作孽。 第26章 第九章 铜方罍(1) 谢必安回九冥镇的第二天,丁巳丫头便上门来了,里里外外巡了一圈儿,别说糖人槐米松子饼了,连张糖纸都没有。 丁巳不太敢跟谢必安使性子,缠着冷余刃道:“历叔叔说你们都去南方一个地方坐什么宴了,他还给我带了松子饼,你怎么什么都没有带啊。”失落的模样像是要哭出来。 谢必安:…… 冷余刃笑道:“我还道你急急忙忙去寻什么了,谁说没有,七爷那儿有。” 谢必安一脸迷茫地看着冷余刃,动了动嘴唇,碍着丁巳没骂出声,冷余刃笑道:“七爷不是给丁巳丫头带了枉死城的朱砂香草缎子么,你给她扎个头发打个蝴蝶花。” 谢必安自己的头发都不大乐意绾,时常披散开着,顶多也是一根发带随意系着,他哪里会给丁巳扎头发?但丁巳仰着一张俏脸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只得装模作样的给她梳起头发来。 冷余刃知道他不大会,不敢盯着看,装作在一旁练剑顺便劈柴,时不时瞥一瞥,果然好几盏茶功夫过去了,谢必安还是没能给丁巳扎出个模样来。 丁巳越来越坐不住,谢必安不好对丁巳发脾气,望向冷余刃的眼神便带了点求救的意思。 直到谢必安眼看就崩不住了,冷余刃这才过来抱走丁巳,摸着丁巳的头笑道:“七爷还没学会,今天我来扎,改天再让七爷给你扎行么。” 丁巳“嗯嗯”的点头,冷余刃一手捏梳一手执发带,不消片刻便在丁巳头顶扎了个结结实实的蝴蝶花。丁巳看着镜子笑得嘴里獠牙都露出来了。一转头扑进谢必安怀里,在他脸上啵啵地亲。 冷余刃起身站在他身旁,“我给七爷也梳一梳头发吧。” 谢必安:…… 冷余刃便站着给他梳发,谢必安只有去地府或出门时才束冠,冷余刃便也只给他简简单单绾了个髻用发带扎着。 丁巳躺在谢必安怀里往上看着,入眼便是谢必安骨娇肉懒的半靠着椅背,冷余刃笑着站在他身后动作轻软地梳头发,还对丁巳眨眼笑,一时间丁巳都觉得心里甜的好似一锅熬了又熬的蜜糖,黏的都化不开了。 入冬后,所引魂魄有不少身着囚服披头散发状作惊恐之态。 冷余刃问起过,门童说,凡间处斩罪犯,多是这时节,这时候此类亡魂偏多是很正常的。 冷余刃前后仔细瞧了几天,对谢必安道:“七爷,前几日有一批死囚,不大对劲。” 谢必安皱眉:“嗯?” 冷余刃摸了摸下巴,道:“魂魄不全,或者生前被什么东西噬过元神。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初九夜里丑时那批亡魂,陈家七十三口。最近这些囚徒,只有那家不大寻常。魂魄呆滞的出奇。” 引魂名册上看不出什么,谢必安只得再回地府。 冷余刃同他回去时,薛途一脸餍足的模样,问冷余刃:“你睡没睡他。” 冷余刃:…… 薛途滚刀肉似的脸皮,见他皱眉不应,又道:“那我去问问谢必安,他睡没睡你?” 冷余刃忍无可忍:“殿下,你整天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腌臜东西。” 薛途没脸没皮叼了根甜草嚼着:“你敢说你整天跟着他不是为了睡他?” 冷余刃淡淡一句:“哦,原来你整天跟着七殿下就是为了睡他?不知道七殿知道了,你这回得跪多少天他殿门口了。” 薛途忙吐了嘴里的草,嬉笑道:“行行行,你清高你君子,那你就日日守着他看个饱。我知道了,你就是去做个没工钱的厨子的。你对谢必安什么心思都没动过行了吧。好人儿,别跟七哥嚼舌根了。” 冷余刃:…… 谢必安进殿后看到薛途半个身子都吊在冷余刃身上,莫名的不高兴,皱眉道:“殿下,你看你这殿里,还没七殿下那儿出恭的地方干净。你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又指着俩人,“拉拉扯扯没个正型的像什么样子。十殿没脊梁骨了么。” 冷余刃闻言忙列了一下身子,薛途一个趔趄就差点扑到地上,怨道:“你回来看我一次都不知道说句好听的。” 谢必安:…… 冷余刃默默地站在谢必安身旁,谢必安一记眼刀瞥过,冷余刃心里竟然忐忑中掺杂着难言的欢喜。 谢必安回地府一次,不是到历景岸那儿踅摸银钱,就是在薛途这儿出口伤人,活似讨债催命,也不知是把地府当什么了?不知道还以为多大仇。 冷余刃问他:“七爷看过地府卷宗了么?” 谢必安“嗯”了一声,颇有些心烦意乱。直觉得,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多没事找事儿的东西。 这陈家七十余口,确实魂魄有异,莫说他在九冥镇并未看出异样,地府清算吏那儿也没能觉出端倪。 这些异状魂魄因略有残损,都分下三四层地狱,谢必安同历景岸去查验过。这些人魂魄有损全是因为死之前元神已经有异样,两人都觉得根源必在凡界。 生死簿上,陈信乃兵部侍郎,官居四品,这一家近百口,都被什么东西噬元神,实在匪夷所思。 谢必安与历景岸细细翻过这位兵部陈侍郎的生平,这位侍郎行伍出身,做过参军,回朝后又做了兵部一个小小主事,朝堂党争时怕做炮灰,倒向了皇帝跟前的红人宦党一派,不及五年,陈信由于宦党支持,平步青云官居侍郎。 风头正劲时,边境战事大捷,守疆大将李廷敏回朝,力压宦党,这位陈信曾效忠李将军账下,李将军见他回朝后如此贪生怕死与宦党狼狈为奸,干这些蝇营狗苟之事残害忠良,痛心疾首,更是将宦党恨之入骨,不惜抵死兵谏抬棺上朝,诛杀宦党,其中就有陈信一家七十三口。 这生平,放在常人身上或许也能算个跌宕起伏,可谢必安莫说对这些朝堂争斗的戏码,便是朝代更迭只怕都看腻了。一段这凡人生平看下来,直看得上下眼皮活似浆糊粘了又粘。 历景岸也不大能从纸上看出这陈信一家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只猜测是不是在牢狱里,或是处决法场上被什么精怪妖类给下了邪招。 谢必安不好论断。只能再走一趟这陈侍郎的府邸瞧一瞧了。 冷余刃如今跟着谢必安查处魂魄之事时间久了,竟比做妖族事务得心应手。不务正业的令人发指。 老树妖早前还三两天一封信的拿轩辕坟公事搅和他,自从他借着谢必安的手把夙蝾弄回去后,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树妖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夙蝾身上。 树妖几千年不见夙蝾,如今一身全是眼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5 地死死盯住夙蝾唯恐他再跑。 夙蝾一失足成千古恨,困在轩辕坟被树妖耳提面命授业解惑。真是愁云惨淡活似晚娘养的。 两人到得京城陈府,自陈家被抄,至此不过两个月,陈府漆红大门已然斑驳了不少,门口草衰落叶无人打理,显得倍加萧条。 谢必安自言:“人走茶凉,大约如此。” 冷余刃道:“凡界有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官场路,本就是险中搏功名,自古以来能善始善终的不过半数,都是愿赌服输罢了。” 谢必安点点头,对冷余刃这悟性十分欣慰。 两人进门后,目之所见更是不堪,庭院荒落屋内器物翻倒,甚至都已结起了蛛网。 前后在陈府走了几圈,谢必安竟也未看出丝毫端倪,觉得颇不可思议。 冷余刃道:“七爷若看不出异样,那应该不是鬼族魂魄作乱,我方才也看了,没有什么妖气残留,想必是什么死物作怪。我试试妖族的锁灵阵。” 谢必安微微点了头。 冷余刃在院中来回踱了几次,以步丈量后,划出一个三角方圆相叠合的阵来。他站在阵中,衣袖无风自扬。 冷余刃起掌至胸,左右平推,脚下地面由于灵力催动如滚滚火焰,“火焰”随着冷余刃掌力四散开,铺满整个陈府,他双掌涵力自上而下一劈,一刹红光笼罩过残破的陈府,将门缝间的蛛网和微尘都照的发着荧光。红光瞬间熄去后,他脚下“火焰”又由远及近缓缓归拢。 冷余刃似是琢磨了一下,对谢必安道:“七爷,那死物应该已经不在陈府了。” 谢必安仰起头看了看凋尽了叶的高树,“若是人为,必有所图,有所图便有破绽。这事儿看上去不像什么人刻意为之。” 冷余刃道:“难怪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谢必安笑道:“无人为操控的死物,在陈府作妖后,平白无故的消失,它若不是长了腿,还能跑去哪里?能一口噬过近百人元神,会是随随便便一把笤帚一个箩筐么?” 冷余刃一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问道:“七爷觉得……” 谢必安道:“陈家下狱后,官家必要抄家。陈家但凡有些能入眼的东西都进了府库了,这东西兴许就混在里头。” 冷余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去查一查陈家抄家时候的入库册页。” 谢必安交代道:“或许有些东西已经流散出去了。你记清楚些。” 冷余刃点点头,送了谢必安回京城城隍庙,方才着手查这事儿。 城隍爷见他回来,忙殷勤道:“七爷累了吧。” 谢必安透过花窗看见殷越在庙里点长明灯,随口问到:“他在这儿过的可好?” 城隍爷一脸泫然欲泣,颤声道:“好……” 谢必安不免有些惊讶:“那你哭什么?” 城隍爷哭丧着脸,“不是这位爷,是那位爷。”说着偷偷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中殿坐在功德箱旁边的一个人。 谢必安狐疑的过去看了一眼。不是莫阙飞是哪个!穿着件道袍做模做样的。 莫阙飞一抬眼也看见了他,对他挑眉一笑。谢必安一阵恶寒。冷声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莫阙飞对着殷越隔空送吻,邪邪一笑:“我家宝贝儿在这儿我自然要在这儿。不然七爷以为冷余刃放着妖王不做,在九冥镇做什么?” 谢必安:…… 殷越瞧见谢必安忙小跑过来,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七爷”。 谢必安冷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然而更令谢必安不能忍的是,他竟然跟殷越住了隔壁。殷越哭哭唧唧哼哼了大半夜! 冷余刃回城隍庙后,谢必安已然被一晚上的失眠折磨的颇有点形销骨立的味道。 谢必安指着冷余刃叫道:“你把莫阙飞给我杀了!剁碎!” 莫阙飞在隔壁闻言,连衣服都没穿齐整,飞窗而入,看着冷余刃头发都一丝不苟的模样,一脸遗憾道:“原来七爷听了一晚上啊。我还以为你们也在行周公之礼,我听不见动静还只当是七爷不叫/床。” 冷余刃抢步上前捂住莫阙飞的嘴:“你还敢说。” 谢必安深深吸了口气,走到莫阙飞跟前,狠狠地踹了一脚。 莫阙飞吃痛弯了腰,嘴却还欠:“七爷,你对十一也忒刻薄了。当牛当马还不给偷腥。” 冷余刃还没等谢必安转身,忙拎起莫阙飞从窗口扔了出去,挥手关紧了窗,拦腰抱住要一掌劈了莫阙飞的谢必安:“七爷不要跟十三计较了。他……我回轩辕坟教训他。” 谢必安恨道:“口无遮拦。” 冷余刃抱着他的腰不想松手,笑道:“七爷晚上没睡好,再睡会儿?我去给煮粥。” 谢必安这才又觉得困,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握草我昨天晚上码完这章竟然忘了定时!!乱套了我整整齐齐的11:00。 第27章 第九章 铜方罍(2) 谢必安困得要命,也顾不上问冷余刃昨日的事情办到何种程度。沾了枕头就睡死了。 这一觉睡到日上中天犹不解困,谢必安一睁眼,冷余刃趴在他床头也睡熟了。屋里小炉子上腾着粥。 谢必安一动,冷余刃便醒了,忙道:“七爷饿不饿。” 谢必安本来就没长全的良心,跟他一个德行,恨不得懒成一尊摆在桌子上的镇纸,竟突然好似金瓜击顶开了窍,自己往床里挪了挪,拍了拍腾出来的地方对冷余刃道:“趴在床边很舒服么。困了就睡床上。” 冷余刃一愣,如同活见了鬼,舌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只把脑袋点的鸡啄米一般,掀了身上搭着的大氅默默爬上了谢必安的床榻。 谢必安此时已经醒透了,只是骨头太懒不愿动,便闭着眼养神也似,冷余刃目不斜视的盯着他的侧脸看。看着看着,就凑了过去,谢必安觉到他的呼吸扑在脸上便转了脸。冷余刃的嘴唇猝不及防贴向他的眉心,他下意识闭了眼,一时间浑身都有些僵了。 冷余刃的胳膊虚虚的搭在他腰间,就这样贴着他眉间,轻唤了声“七爷”。这声音透过眉间走进耳中和大脑心脏,竟似是叹气又像是认命,谢必安莫名有些提心吊胆之感,缓了口气,清冷冷道:“我饿了。” 冷余刃这才撒手忙不迭去给他拿吃的。 冷余刃等饭后同他交代陈府的事。 陈信官居四品,若说没什么家底,只怕三岁孩童都不信,内务府抄家卷宗上抄出的东西,尺幅长的折子,蝇头小楷写满了五大折。大多充了国库,十之有二被皇帝赏了出去。冷余刃拿了册页副本,有一半他已过目,还未见什么邪物。 谢必安只道:“把剩下的也捋一捋。” 冷余刃道:“今日夜里就能把留在府库的检完,有些皇帝赏出去的,只怕要耗些时候,得委屈七爷再住一阵子京城这城隍庙了。” 谢必安听得这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6 最后一句,脸色一黑,“你把莫十三给我弄走。” 冷余刃只得应了。可莫十三向来以跟他对着干为乐,且心思活泛莫测宛如六月天孩子脸。 冷余刃到底也没敢去跟莫十三斗智斗勇,只得对殷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树妖甚是想念他,让他回轩辕坟住几日。 殷越本就缺爹疼娘爱,那阵子在轩辕坟,树妖对他百般体贴,他感动的不行,如今听得冷余刃这话,恨不得插翅飞回去。 莫阙飞:…… 天下事到底一物降一物,莫阙飞回轩辕坟见了夙蝾,一脸生无可恋,掐着老树妖哀嚎:“二十怎么回来了?谁把他弄回来的?” 老树妖板着脸:“他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正看着他学孙子兵法和司马法,你不准欺负他,他要再走,你以后就再也没牛肚吃了。” 莫阙飞捂着胸口:“树伯你良心给狗吃了?我欺负他?你在轩辕坟溜一圈问问,轩辕坟谁能欺负他!你可别教他孙子兵法了,他心眼儿比孙膑都多。你教教他孔孟吧。叫他知道知道兄友弟恭这四个字怎么写。” 树妖淡淡道:“你还好意思说夙蝾,你知道怎么写?” 莫十三:…… 莫十三登时觉得两眼一黑,仿佛连轩辕坟的天都乌云密布了。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比起轩辕坟这群妖乱舞,冷余刃就显得出淤泥不染,一个妖王,半夜悬梁刺骨凿壁偷光的刻苦,为地府鬼差的公干操碎了心。 冷余刃将册页上的物什一一盘查过,也并无异样。 谢必安知道这件邪物又流散出去了,也颇觉头疼,问道:“赏出去多少件。” 冷余刃道:“三十七。” “有记录么?” “有。” 谢必安微眯了眼:“那继续查吧。” 冷余刃点了头。 过得四五日,谢必安正在城隍庙给人算命,冷余刃急匆匆进门,正见他掂着钱袋压手。 冷余刃道:“七爷,你记的李廷敏么?” 谢必安收了钱袋,道:“不就是诛宦党的那位将军么?” 冷余刃道:“是,今日朝堂之上,李将军上书,弹劾他儿子结党营私。” 谢必安“哦?”了一声,闭着眼仰在圈椅里,呵呵笑道:“这李廷敏究竟是当真铁面无私还是个愣头青。” 冷余刃道:“七爷在地府看了陈信的生死簿,提到这个李廷敏,我便多留了意。这位将军,确实是铁面无私的。” 谢必安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的睁了眼,问道:“陈府流出去的东西,有没有进李家的?” 冷余刃道:“是有的,本来我今夜也是要去李家查的。” 阴恻恻的憋了一整天,临夜里,北风终于卷起了细雪,冷余刃给谢必安穿好大氅,“七爷还是莫要出门了,冷的很,我去便是了。” 谢必安道:“若是真有什么东西作妖,它噬过活人的元神,且不知道已经历过多少年代。我怕你镇不住它。” 冷余刃笑道:“不见得,七爷不知道,妖族的灵力与地府不同,妖族遇强则强。” 谢必安看了他一眼,冷余刃眼神炙烈黑白分明,裹挟着的是妖族的锋锐和悍勇。不禁为之一震。却又立即垂了眼皮,遮住眼眸。 冷余刃跟着他往李家去,雪渐大,青石板上已经扑了薄薄一层,万籁俱寂时,犹显得靴子踩得落雪咯吱作响。 李廷敏回朝不久,未有新的府邸,宫里出钱买了一个员外的别院将他安顿着。据说这位老将一度要自己租赁一处寻常人家的屋舍,被皇帝回绝了。 谢必安见这别院石匾古拙,门口石狮栩栩如生,黄铜门铛精致讲究,也算得上富贵。 谢必安穿门而入,除了影壁处卧着一条黄狗,院内空空如也,连个护院家丁都没有,正房和西耳房里有微微灯火。 冷余刃道:“七爷,西耳房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两人进了西耳房,只见是个祠堂式样的摆放。香案前,跪趴着一个布衣青年,抄写着什么东西。 谢必安伸头看了看,应该是李家家训之类的。 冷余刃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屋角一个博古架:“那个铜方罍!” 博古架上一尊一尺高,方体溜肩,兽首衔耳的铜方罍。通体纹络浮雕繁复,泛着铜绿,屋内灯光晦暗,烛影一闪一晃,将铜方罍倒映在墙上的影子拉的张牙舞爪,如一只破笼欲出的恶兽。 谢必安走近后伸出手轻拢在方罍之上微一运力,那青铜器呜咽一声,似利剑由内而外发出的颤颤蜂鸣之音,刹那间红光乍现,冷余刃忙拉住他:“七爷!”谢必安急缩回手,退后一步,冷余刃把人揽进怀里抱紧。 谢必安脸色沉了下来,道:“数不清的恐惧与贪念。” 冷余刃将他护在身后,“这青铜已经妖化了,胃口越来越大,我先试着封印,回去查一下来路。七爷觉得呢。” 谢必安点点头,道:“你一个人不成,青铜是其一,它里面的东西也得要同时镇得住。”说着转头瞧了一眼跪着抄书的青年。轻劈出一掌,那青年便躺下了。 谢必安召出唤魂铃系在腰间,脚下一动,站在青铜的东南方位,冷余刃看了看周身,站在门与青铜之间,正是西南位,博古架背靠正北方位的屋角。 谢必安起掌,指尖一缕缕莹蓝色的灵力向青铜缠过去。灵力被阻隔在青铜器身一寸外,谢必安一皱眉,撤去灵力翻掌便捏了一张蓝符在指尖,纸符似能感知出什么,脱了谢必安的手指飞向青铜器,符不能近青铜,便一生二,二生四……谢必安操控着纸符,直至唤出了十六张,才有一张符贴在了器身,其余纸符,瞬间化作灰烬。谢必安额上微显薄汗,器身上的纸符由蓝渐渐成金,最后消失在青铜器上。 谢必安收手后,扶了扶额道:“方罍里的元神暂时先镇住了,你用妖族灵力,暂时先封镇住这尊青铜。等明日查了这是何方之物,再做计较。” 冷余刃点点头。倏然抬手将凭空幻出的长鞭送了出去,那长鞭锁住青铜后,鞭身刺啦电闪噼啪作响,不过盏茶功夫,长鞭又径自飞回冷余刃手中。比方才,那青铜显得沉寂了许多。 谢必安走上前去看那尊青铜,冷余刃自身旁忙扯了他的手,谢必安一转脸,冷余刃道:“七爷小心些。” 谢必安愣了片刻,“嗯”的一声。 冷余刃向前一步,始终站在他侧前方。谢必安看这青铜年代应该十分遥远,且工艺委实不那么简单容易。 他想了想道:“青铜以商周居多,以这件青铜的精美程度,十有八/九该是商末的,或许是礼器,或许是陪葬品。” 冷余刃道:“能长成这样,怕是陪葬品了。”谢必安也点点头。 器物不似人,活着有凡界户籍,死了有地府魂魄卷宗,谢必安也只能依照凡间一些经史子集里的只言片语,揣度这件青铜的年代与经历。幸而这件青铜不是俗物,官家府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7 库记载还算详尽。 夜里,谢必安脚下踩着铜炉,双手拢在一张狐皮里,斜斜的歪在贵妃椅里,冷余刃拿着书卷给他念有关这件青铜方罍的来龙去脉。 这件青铜方罍如谢必安所料,确实是商末贵族之物。 三千年前,殷商西岐之战,诛杀过半殷商贵族,这件青铜作为战利品,被周王赏赐给了一位诸侯王,这位诸侯王十分喜爱,以致于死后要这个铜方罍做陪葬。这一埋就是近千年。 青铜在此后几千年中辗转几次易主,都是贵族世家,浸/淫权力之争。 权力场中,人对死亡的恐惧都转化为了对权力的追逐,人都认为,权力越大,在生死角逐中就越主动。 青铜自被打造成,百年被顶礼供奉,又有千年埋土中纳土地之精,本就渐渐生出模糊的灵识,终于被人的恐惧和欲望养成了一尊噬邪的饕餮。 假以时日,这青铜怕是要修成一只邪怪。 谢必安眯着眼听冷余刃讲到了半夜。终于在冷余刃讲到最后一个字后,睡着了。 冷余刃轻手轻脚的放下了手中书卷,把他从贵妃椅上抱起来,谢必安不知是在李家镇青铜中的东西太耗神,还是听了半夜冷余刃念书太困,亦或是雪夜火炉太舒适,总之是被冷余刃从贵妃椅上挪到床上,也没动一动眼皮。 冷余刃看着他睡熟的模样,偷偷亲了几次。想起商灭周兴时,他元神自东而来,入地府做了鬼差,自己那时虽还在金鞘鞭里,却也略有灵识。 他第一次来薛途殿里,自己静静的盘在门后的桌子上,朦朦胧胧里看见他青衫散发,身形一如几千年前,隐隐约约听见他跟薛途对话,声音竟也未有什么变化。 自己凝聚了许久却也还混沌着的灵识和魂魄,好似又被劈了个通透,可仍兴奋不已,三千年过去了。 谢必安那当年在烈火中烧的几乎什么也不剩的魂魄,终于还是被他养活了。只要他还在,什么都是值得的。 冷余刃去了李家,西耳房中那尊铜方罍安然不动,放在李家祖宗排位旁边。被谢必安和他两次封印,至少可镇几日。 青铜中有凡人的恶性元神,必不能放,只能收。毁掉一尊还未成邪祟的青铜倒不是难事,收人恶元,是极有可能会被反噬的行为。 酆都大帝受化凡人魂魄中的恶念满三千年都还极可能成魔,莫要说要收人元神中的恶念。青铜中的凡人恶念,还如同被酿了千年的陈酒。相比之下,地府的恶魂邪魄倒宛如兑了水的劣酒。 冷余刃是妖族,与凡间元神地府魂魄本就源流殊异,更不要说如酆都大帝受化这些恶念。只有两恶相交互相斩杀。 他破开妖族封印,却不知如何解谢必安下的符。他掌心贴在青铜身上,送去一阵强悍的妖族灵力,妖灵驱动被封印的恶念,顿时暗涌滚滚喷薄欲出,冷余刃未曾犹豫,继续送去妖灵。 须臾,青铜通体艳烈,爆裂声起。黑雾弥漫出来…… 第28章 第九章 铜方罍(3) 这团黑雾渐渐幻化成一张巨口,冷余刃右手握紧长鞭,左手反握着一柄匕首,长鞭直劈,将那尊已经脱离了恶念的铜方罍劈成碎片,滚滚恶念一时间如被端了老巢的匪盗,疯癫若狂似亡命之徒,张着血盆大口向冷余刃扑来。 黑雾漫漫,兵刃全无用处,冷余刃被裹在其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挤进他脑海心脏,撕扯争夺他的元神。 妖族的灵力是不懂得抱元守一以静制动的,有入侵便抵抗,是以杀止杀的蛮横。 冷余刃的内丹在这团黑雾的滋扰中被激发,霎时间双掌赤金,瞳眸中杀气暴涨,他掌力过处,黑雾便散,伴着刺耳的挣扎般的尖啸。 他刚脱离封印不久,内丹灵力都有待修炼,这一场斩杀,又有折损,直到斩散最后一丝恶元,终于还是跪倒下去,他缓了缓后撑着起身,推开李家祠堂这扇门,门外的风雪扑得他一激灵,脚下一软便又要一头栽下去,他忙扶了门框,半跪着喘气,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眼都不大能睁得开了。 恍恍惚惚中,他又想起他捧着谢必安的残魂用灵力护住,送他到大荒之东,东海之外的日出之地汤谷,汤谷三千年,沧海桑田……他等到又一次去诛酆都大帝也没能等到谢必安养全魂魄灵识,他把谢必安养了三千年的魂魄放在扶桑树中。 诛成魔的酆都大帝,冷余刃一条命去了九成,连同对女娲的承诺和肩上妖族的担子,唯独没有忘的,是对谢必安的刻骨铭心。被下一任酆都大帝养在地府,这一滞就又是三千年。 他突然想见谢必安,想的心疼。原来他等过谢必安这么久。封神后地府三千年,封神前汤谷三千年…… 纵是不灭之魂、不死之身、不忘之人,不绝之轮回,他还能有多少三千年经得起这样分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着有脚步声匆匆,强撑着精神望去,只见一人风雪中青衫白裘朝他走来,祠堂门口的灯笼映的那人眉眼拢成模糊的红晕。 他一笑,远远朝那人伸手,“七爷……你来了……”叫了这一声后,便心无旁骛的倒下了。 虽说解决了这棘手事,可谢必安喜也不是气也不是,看着在他脚下筋疲力尽的冷余刃,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憋的眼眶发酸。 一路架着冷余刃回城隍庙,谢必安恨道:“地府官差阴兵阴将都死绝了么,要你去替我逞能?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妖灵,都是些什么不怕死的死脑筋……” 冷余刃迷迷糊糊的听着,听着他嗓音有些哽咽,微睁了眼,反着白光的雪色里,谢必安眼中含泪,冷余刃一颗心好似喝饱了水舒展开了根的草木,满心欢喜道:“七爷哭了。” 谢必安不说话的时候,紧抿的嘴唇,显得神情坚毅倔强。竟是跟冷余刃的强悍异曲同工。 冷余刃知道他生气,也不敢口舌造次,只低声道:“七爷,我……” “你给我闭嘴!”谢必安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冷余刃到底还是低估了谢必安的生气程度,听得他这句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 谢必安几乎是把冷余刃摔到床上的,冷余刃扶了扶额头“嘶”了一声,谢必安脚下一动,碍于自己应该生气的状态设定,终究还是缩回了要动作的手脚,冷冷道:“睡觉。” 冷余刃默默躺好,眼神有些委屈,伸手拉他的袖子:“七爷。” 谢必安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阵,弯腰扯了扯他的被子给他盖好,轻轻叹了口气,方才出了门。 冷余刃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难以名状的喜悦。 谢必安站在门外,眉头皱成一团,冷余刃学的太快,不等他口头或者眼神示意,就能抢先一步把事情料理完。可他全无了早前那欣欣然,竟一阵阵提心吊胆了。 或许是良心长全了吧。 谢必安记得,酆都大帝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8 告诉过他,冷余刃身上是有女娲天命的,他如今灵力尚浅,地府那位也跟他交过底,大限将至。 如今他斩杀一尊青铜里的元神尚且如此,真要去诛酆都大帝,说羊入虎口都是好听的,谁知道能不能剩下一两根骨头了…… 谢必安一想到这些事,心里就没来由的烦躁得厉害。 翌日冷余刃睡到近午时还没醒,谢必安探了他几次脉象,确实是睡着,才放了心。 谢必安本想去轩辕坟问问老树妖,冷余刃究竟是为何三千年前诛酆都大帝时会重伤,可转念一想,老树妖都活成精了,该说的早跟他说了,不该说的必然一个字都不肯说。 他对前世素来无心,可如今,却心有戚戚。冷余刃几次三番为他不惜性命的任劳任怨。让他越发不安。 两人还没离开城隍庙,殷越和莫阙飞却回来了。 谢必安每见莫十三都十分警惕,这朵奇葩,行径莫测如夙蝾,口无遮拦如薛途,实在叫人恨不得食肉寝皮。 莫十三看着冷余刃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惊问:“你这是?纵/欲过度?” 冷余刃已经习惯了莫十三这满嘴没一句正经话,只要不是当着谢必安的面,也不跟他斗嘴,当下面无表情道:“杀了些凡人元神。” 莫十三皱眉:“你还真当妖族是万能的,女娲的规矩你不知道?妖族伤人是万死之罪,是会被反噬的。我不能让七爷这么使唤你。”说着便要出门。 冷余刃拉住他,“别去找七爷,七爷什么也不知道。是我自己要去的。七爷地府灵力受化凡人恶元,也是要遭反噬的。不然你以为酆都大帝为什么会成魔。” 莫十三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你……你跟我说实话,现在修为恢复了几成?” 冷余刃如实道:“不足一半。” 莫十三倒吸一口冷气:“那你他妈的还不回轩辕坟?是看上九冥镇棺材寿衣冥币多,死了出门左拐就能料理后事一条龙么?” 冷余刃:…… 莫十三见他心意决然,打定主意死也要死在九冥镇的模样。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想到这儿急忙打住。呸,谁是太/监?他莫十三可是名副其实的一夜七次郎。 说到一夜七次,莫十三咳了一声随口问:“七爷对你好不好?” 冷余刃低头一笑:“七爷自然是好的。” 莫十三一脸惊然:“睡过了?那可是……”莫十三想起数不尽的年岁之前,这位在至高无上的神位,青衫玉冠禁/欲的让人看一眼就打冷颤。 冷余刃不知道莫十三想到了什么,只看着他一脸惊悚,抬手推了一把他的脑袋,打断他:“快把你脑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倒一倒。” 莫十三听他这么说又觉得失望,“就知道你不行,七爷那副样子,跟六千年前如出一辙,你再等六千年恐怕都难,要我说,直接灌醉了迷晕了,生米煮成熟饭……” 冷余刃捂住他的嘴:“闭嘴吧你,你当这是凡间抢压寨夫人呢。还生米煮成熟饭?你回轩辕坟好好让树妖教教你,夙蝾都比你强。” 莫十三看着他,满眼可惜:“天可怜见儿的,这到底是图个啥?你都够的上给西天如来做个关门弟子了。七爷也真够狠的,给看不给吃,禽兽啊。” 冷余刃皱眉道:“越说越没谱儿了,七爷脸皮薄,你不准当着他的面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莫十三叹道:“妖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丢人的王。你说这要是传出去了,妖族的脸往哪儿搁?” 冷余刃:“妖族哪个敢在七爷跟前争脸面?再说,你有脸?” 莫十三:…… 冷余刃跟谢必安回九冥镇时,莫十三趁冷余刃不在偷偷拉着谢必安:“七爷,十一以后是要诛酆都大帝的,你省着点用。他内丹修了五成不足,我以为他既然领了女娲天命,诛魔也不该如此吃力,可三千年前委实凶险,只怕这其中阴私,只有他自己清楚,只是以我的猜测,八成也与您有关。” 谢必安皱眉听着。莫十三话锋一转:“七爷啊,不是我说你,你真不能太刻薄十一了。” 谢必安脸色一边,咬牙切齿道:“滚。” 莫十三呵呵一笑:“这就滚。”说着便脚下生风,眨眼功夫即没影儿了。 回九冥镇时,谢必安将已有的信息前前后后捋了捋,兜兜转转不过是他与冷余刃有些前世纠葛。至于究竟是何纠葛,他委实不愿花心力去挖掘。 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冷余刃,不由得轻飘飘一笑。前世纠葛能栓得住这一世么,不见得。过去的就过去了,挖出来也无益于此世。 这个人,如今千辛万苦站在他身边,若说未动心,只怕为时已晚。那何妨伸出手一试。 冷余刃仿佛觉到他的眼光,偏头一看,四目相接,也抿唇一笑,心照不宣。伸进他的袖中握住他冰凉凉的指尖。 谢必安垂首看了看,破天荒的没有缩回去,任他握着。 第29章 第十章回门 冷余刃伴着谢必安回九冥镇这一路上,都心如雀跃,把谢必安的手心也握出汗来,到了门口谢必安见他还不撒手,叹道:“行了。” 冷余刃望着他摇头,眼神里全是示弱, 谢必安:…… 这种时候,冷余刃比谢必安还能认怂还能抹得下脸皮,可恨的是,冷余刃把这从他那儿学来的不要脸功夫,一分一毫全用到他身上了。 门童听见脚步声忙去开门,见到两人这模样站在门口,怎么看怎么像丁巳缠着七爷要糖吃七爷嫌她吃多了要烂牙不给吃的情景,难不成冷余刃也是在要糖吃?门童不敢吱声,默默退回去了。 冷余刃进了门才松手,笑问他想吃什么,谢必安皱着眉只道随意。 谢必安其人,素来心冷,这一点冷余刃是知道的,可即便如此冷余刃也一头扎进去了,只得生生世世小心翼翼的端着他。 自那日在李家祠堂受伤时见他情绪有些波动,虽然后来还是这副不咸不淡不亲不远的模样,也足以让冷余刃万死不辞万劫不复了。 且这些天来,几次三番的揩油越界、得寸进尺,谢必安难得不似以往嫌弃,在冷余刃看来就算是他默认了,更是来来回回的将他这些日子的模样放在心上品了又品,整个人如同一只掉进米缸里的老鼠,除了欢喜就是喜欢。 冷余刃熬了野参汤,坐在桌边端着脸看谢必安吃,谢必安给他盯得浑身发毛,冷余刃眼看着他神色越来越不对劲,觉得再这么盯下去,搞不好谢必安就把碗扣他脑袋上了,忙正色问道:“好喝么?” 谢必安看着他,心里不由得叹气,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冷余刃对他的心思,在胆大妄为与小心翼翼之中逡巡。就像人得到了期待已久的东西,却怕它旧了坏了,不敢玩不敢用,只好端在手心里巴巴的过眼瘾。 只是,谢必安做了三千年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39 鬼差,什么都见过,唯独于情之一事如婴孩学步学童习字。而冷余刃从一开始,那一丝难以言说的悸动与懵懂,什么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便被几千年的分离割开了。如今,相守的欢喜足以让冷余刃忘记心意相倾诉衷肠。给他做个厨子就十万分的好。 冷余刃这点志向若是让莫十三知道,不免又要感慨,这届妖王不行啊。 而这两人如盲瘸相携驴唇马嘴,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对得上。 自冷余刃斩杀铜方罍中的恶元之后,谢必安倒不怎么使唤冷余刃,或许是因着早前酆都大帝的话,也或许是因为莫十三的话。 冷余刃灵力根基都不怎么稳妥,只要他动用内丹替谢必安解决什么麻烦,谢必安便觉得心里有些发怵,冷余刃的待遇突然堪比金银钱袋,十分金贵了。 平日里冷余刃在院子里练功,若是天气清爽,谢必安便半卧在檐下藤椅上眯着眼似睡非睡,若是艳阳或阴冷天,谢必安也会坐在屋里花窗下看他。时不时还会指点。 谢必安虽自己懒得修习功夫,但地府灵力,妖族法门,甚至仙神一脉,倒都也通透了然。这点心境,似是与生俱来。冷余刃却不意外,当年,谢必安也这般教过他的。 谢必安看着冷余刃在九冥镇于修行一道全无突飞猛进之效,本能之下便想赶他回轩辕坟,轩辕坟是妖族圣地,当年女娲敕封时,因思虑妖族伤人,便在轩辕坟下过封印,妖族于此方能如鱼得水如鳌脱钩,除此之外,灵力都会受限,越是人鬼繁华之地,越是对妖灵有所限制,女娲本意是人妖神鬼,各自相克,各居一隅。倒也合情合理。 谢必安明知让他回轩辕坟不大可能,只得退而求其次,同他一道回去。 谢必安半卧在短塌上心不在焉的说出“我同你回轩辕坟呆些日子,你把妖族‘清心册’好好练练。”清心册是修内功之法,冷余刃在九冥镇强行练内功,棋差一招便可能走火入魔,谢必安知道冷余刃心性极稳,倒不是怕他出差错,只是觉得在九冥镇练内功,事倍功半,太过消磨人。 冷余刃正灵台清明运灵力,听得这话,手势一偏,灵力一错,便将院里一株刚开出花骨朵的牡丹折了三枝。 谢必安一时抓狂:“你长没长心!它碍着你眼了?” 冷余刃忙去扶起花枝,用妖灵接好,席地坐在谢必安脚边,仰着脸笑:“七爷真的愿意跟我回轩辕坟?” 谢必安道:“我若不去,你回去么?” 冷余刃坚决地摇摇头:“不回。” 谢必安知道必然是这么个死局,只得摆摆手,“我同你一起回去。” 冷余刃起身跪在他的短榻上双手撑着短榻扶手,虚拢着谢必安在怀里,笑得真诚清甜:“七爷,你亲我一下吧。” 谢必安:…… 还没等他开口,冷余刃便压了下来,谢必安皱着眉,被冷余刃吻的头昏脑涨心神不宁,他不大能从唇舌相交中觉到什么乐趣,只是似乎冷余刃十分偏爱,便也耐着性子由着他。 冷余刃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屈尊迎合,这份顾及着他的心意,让冷余刃心里翻江倒海,差一点就恶念冲顶把他整个人吞吃入腹,又硬生生将自己的嘴唇从谢必安的锁骨上收回。 “七爷真好。”冷余刃搜肠刮肚不知道如何表心意。谢必安抬手摸了摸嘴唇,嘴角轻飘飘撇出一个笑,似乎是逗他,也似乎是自嘲,幽幽道:“怎么好?” 冷余刃一愣,被他这样子惑得面红耳赤,一双眼只顾盯着他殷红的嘴唇看,抬手捏住他摸着嘴唇的手,眨了眨眼,笑说:“好看。” 这两个字听在谢必安耳中,不由得又是一笑。 冷余刃有些惆怅:“七爷可能不记得,我追了你六千年了。” 谢必安从没听谁提起过他的往生,对此也并无什么好奇,一时间听冷余刃如此说,却问道:“我欠过你多少次救命之恩?” 冷余刃忙道:“不欠的,是我欠七爷。” 谢必安不信,再问,冷余刃的嘴却如海蚌一般严实,一个字都不肯说,谢必安单知道他在凡界渡劫是冷余刃舍命替他下的十八层地狱。至于酆都大帝所说地府成型之初他的元神自东而来,他却是一点也不记得,想必当时还是混沌之态的灵识。 谢必安亲自回地府要了两个摄魂鬼吏守在九冥镇,薛途知道谢必安要去轩辕坟,眼神上上下下把谢必安扫了几遍,薛途知道他性子里多少跟董慕回有些像,最恨言语轻薄,虽是官高一级,但也不敢造次。 谢必安给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可若是说些什么,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只是冷着脸喝了几盏茶。薛途送他回去时,笑得意味深长,拉住他煞有其事地嘱咐道:“冷余刃年轻气盛的,你多保重则个。” 谢必安一头雾水:??? 薛途忙哈哈一笑:“没事没事。快回去吧。” 谢必安想来不是什么好话,反口嗤道:“殿下若是太闲了,不妨叫扇姬教教你唱曲儿,七殿下说不准对殿下刮目相看呢。” 薛途:…… 谢必安同冷余刃回轩辕坟时,先见到的便是树妖和夙蝾,夙蝾对谢必安的喜欢不同于冷余刃,他本就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话还没来得及说几句,拉着谢必安在竹林里飞了三圈。 冷余刃:…… 谢必安衣冠不整的重新站定时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儿蹦出来,当时在辰州没日没夜的胡闹的惊恐涌上心头,可夙蝾是打心底里喜欢他,才这样跟他闹,这方式跟丁巳丫头倒是如出一辙,谢必安也不好兜头一盆冷水泼回去,缓了口气道:“夙蝾,我这些天头痛的很,你安生些。” 夙蝾眼神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冷余刃,一脸同情的看向谢必安,悄声问道:“是不是十一哥对七爷不好?累着七爷了。要不七爷同我住吧,我守着,不让十一哥碰七爷。” 夙蝾不似莫十三言语不敬,虽不着边幅,却字字句句如此坦荡为他操碎了心,谢必安深吸了一口气,一口闷火憋在心口,咬了咬牙强行端庄一笑:“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天天看着你抄《中庸》。” 夙蝾一脸委屈,他哪有胡说八道,他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怎么就成胡说八道了。夙蝾在凡间厮混了这几千年,对凡人的言语涵义实在还是有些难以捉摸的。 妖族上下因得知冷余刃带着谢必安来了轩辕坟,一时间,真是家家张灯户户结彩,活似嫁出去的闺女回门。老树妖都连夜把落了一寸厚灰的妖族祭天台打扫出了个模样,拜了三拜。这可真是祖宗显灵了。 谢必安:…… 树妖知道冷余刃回轩辕坟的缘由,恨不得对谢必安日日三拜九叩,甚至生出了要是这位能留在轩辕坟就好了的妄想。可能不可能姑且不说,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 谢必安早前住过轩辕坟的竹林,树妖轻车熟路的把林子带屋舍收拾的十分贴心。要走的时候,站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0 在门口忍不住激动得搓手:“十一啊,七爷这回能住多久哇。” 冷余刃瞧了眼院子里拿着喷壶浇花的谢必安,若有所思道:“若是他高兴,兴许就不走了吧。” 老树妖一听,简直要当场跪下,语无伦次笑道:“七爷吃穿用度,都有什么喜好,你同我说,我好去置办些。” 冷余刃道:“现下还用不上,往后我慢慢跟你讲吧。” 树妖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出了门。 谢必安见他关了门回来,抬眼一笑,便又专心致志的浇自己的花了,轩辕坟热闹得连草木都长得十分疯野,谢必安一见之下十分欢喜,个把时辰不厌其烦的修修剪剪浇浇洒洒。冷余刃就在一旁看着他。 这时节本就是雨季,林中又多雨,傍晚时候就淅沥下开了。谢必安坐在桌前翻书,冷余刃修内功心法,时不时来给他剔剔银灯,几次之后,索性也不练了,就坐在他对面看他。 谢必安一抬头,皱眉叹道:“该做什么做什么。让你回轩辕坟是干嘛来了?” 冷余刃煞有介事的问:“七爷若是不喜欢,我化蛇陪你吧,七爷以前喜欢那样。”说完便真化做一条蛇盘在桌案一角,顺着谢必安的手臂游走,缓缓地遛到他肩膀,伸着蛇信子舔他的侧脸。 谢必安:…… “你给我变回来!”谢必安见惯了他的人样,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被舔来爬去,好似被一条蛇轻薄了去。虽然冷余刃本也确实是条蛇…… 冷余刃倏然变回去,谢必安眼前一晃,被他打横抱在怀里,冷余刃不苟言笑十分真诚道:“七爷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说完抱着他走到窗前,笑道:“劳烦七爷贵手,关了窗吧。” 谢必安伸出手拽紧了窗子,沥沥雨声立时被隔在窗外。屋里静的他似能听得见冷余刃近在咫尺的心跳。他眨了眨眼,抬头看着冷余刃,浑身都有些紧绷。 冷余刃第一次见他神情错愕,眼神里隐隐有些胆怯的模样。低头在他额前一吻。 ……这位鬼差又怂了。 翌日雨仍未歇,谢必安睡得日月不知晨昏不晓,不知怎么,还没睁眼就想起薛途前些日子说的“冷余刃年轻气盛的,你多保重则个。”一时间非常想把薛途揍一顿。 薛途在地府,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奇道:“是不是七哥想我了?” 树妖一早在集市上碰上冷余刃,见他站在菜摊子前一脸便秘似的模样,忙去问。冷余刃支支吾吾道:“七爷他……我……昨晚……” 树妖忙捂住耳朵不敢听,一脸惊悚的看着冷余刃,自家妖王眼里既是喜来又是忧,显然是对那位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老树妖觉得,是时候把祭天台再修一修了。 那位在六千年前,妖族给他舔鞋都赶不上。他要是不高兴,轩辕坟能剩一只鸡估计也是烤鸡了。 树妖一路腿脚发软的回去,炖了一盅菌蔬汤让冷余刃抱走,心里十分忐忑,唯恐那位想起什么一掌天雷劈了轩辕坟。 树妖知道冷余刃对谢必安心心念着,但一直觉得并没有什么谱儿,不过是十一的一厢情愿罢了,不曾想还真把这位捂出花了。树妖怕是因为这位不记得前尘事一时失足,回头记起来,万一秋后算账。只怕整个轩辕坟都要给自家妖王背锅了。 仗着人失忆把人骗上床,怎么看都有种趁人之危坑蒙拐骗的意思。若是莫十三或者夙蝾倒是能干得出这事儿,十一怎么也这么任性?树妖心头瞬间涌上一股强烈的朝不保夕如剑悬顶之感。 第30章 第十一章 鹿纹族徽(1) 冷余刃回去的时候谢必安还没有想起床的迹象,笑道:“七爷到别处都认床,在轩辕坟却不认。” 谢必安抬了一下眼,嗓子里似乎哼了一声,听起来却有点矫情撒娇的意思,冷余刃坐到床边去将他半盖着头的薄被往下拉了拉,软着声音哄道:“七爷起来吃点东西吧。树伯炖的汤,比我做的好吃。”谢必安这才抻了下腰有点要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模样。 冷余刃看他一脸精疲力尽忙拿了衣服给他穿,襟口处,谢必安锁骨上还有昨晚的齿痕,冷余刃看得心里有些悚然,似乎昨天只是梦一场。 他偷偷肖想过,连想都没敢太放肆。可昨天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因为在轩辕坟,也或者是因为谢必安的默认。总之是一股攻心□□将他烧的神智全无,近乎焚林而猎涸泽而渔的将谢必安里里外外吃了个干净。现在想起来,颇有种万死之罪的感觉。可想起谢必安被隐忍强自压下去却又不免露出的一丝妖娆姿色,只觉得,为了他这不为人知的一面,万死也值。 谢必安看着他突然放缓的动作,问道:“怎么了?发什么愣?” 这是谢必安第一句话,声音有些软软地沙哑,从不足一尺远的身旁扫进冷余刃的耳中,让他一时好似被下了蛊,形如傀儡,呆呆的看着谢必安,不知要说什么。 谢必安瞧他愣着发傻,拍开他的手自己裹了外衣便从他跟前走了,冷余刃这才回过神,忙从身后抱住他,谢必安盯着桌案上的砂锅,叹道:“我一个大个活人,个把月里,连这片林子都不大可能出去,你多大的人了,这黏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撒手盛汤去。” 冷余刃这才低低的笑出声,“等了几千年,我恨不得天天抱着你,哪里舍得撒手。” 谢必安惊讶于冷余刃这素来嘴笨的不像话,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说起情话来了,不禁吓出一层鸡皮疙瘩。随即皱了皱眉,太黏人了。 谢必安站的久了腰就隐隐发困,道:“你勒得我腰疼。” 冷余刃听得这句话,一下子整个人都绷紧了,忙抱住他放在椅子上,像犯了错似的站在一旁低着头:“我……对不起,我下次……下次小心些。” 谢必安嘴角一动,像是笑了一下,道:“行了。” 冷余刃有些不知所措,几千年前,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的,一时颇有些忐忑,不知如何自处也不知如何让他喜欢。 那时的谢必安清冷冷的,他只是敢在谢必安与女娲下棋的时候,仗着自己在女娲跟前受宠爱,在他肩上脖间溜来溜去,谢必安哪里会跟他一条蛇计较,后来化了人形,于谢必安跟前抱着他索吻,谢必安只道是他妖族习性如此,也不过多计较。可若说对冷余刃有什么心思,那也着实是没有的。 如今虽也有些冷,可是夹杂了些模糊混沌,凡事都不大计较了。冷余刃不由得想,若是六千年前也如此,是不是就不会舍生忘死去搏心中所谓的“正义”。 平日里,谢必安常去妖族经阁里翻阅,妖族过往与族类之间几千年来的恩怨,素来不愿示人,树妖却不避讳谢必安,只要谢必安问起,知无不言。 睡都睡了,还瞒什么?这位即便以后还是什么也记不起,就凭着自家妖王枕边人的地位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1 ,在轩辕坟也说一不二了。 谢必安在妖族的册页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与冷余刃有关的记载,不免有些好奇。 树妖跟谢必安唠叨了半天,谢必安还是没听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树妖知道的并不比酆都大帝多。 “那我呢?”谢必安抬了一下眼皮,树妖被他一看,吓得腿肚子都抽筋,支支吾吾道:“七爷的往生,我……知道,一点点,也不是,不是很清楚。” “哪一点?”谢必安凉嗖嗖地问道。 树妖正不知如何打个幌子糊过去,偏巧冷余刃来了,树妖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寻了个空溜了。临走前对冷余刃嘀咕了几句。 冷余刃见树妖麻溜儿的闪出门去,笑道:“七爷知道为什么轩辕坟上下这么怕你么?” 谢必安合上手里的书册递给他,指了指一个架子,冷余刃将书送回去后,又抱了一摞回来:“七爷无聊的话,不妨看看这些,是凡间的奇闻异事。” 谢必安用下巴示意他放在桌上,顺手摸了一本翻了翻,嘴上却问道:“我的往生,妖族知道?” 冷余刃想了想道:“知道一些,这要从近万年前说了。七爷若是不嫌烦扰,我将我知道的跟七爷说。” 谢必安轻飘一笑:“不必了,看妖族莫十三与夙蝾这般样子,大概也能猜的七七八八,无非是我之前占了个什么尊贵的神位,于妖族有恩,后又入了地府,妖族上下待我如同恩人罢了。这轮回的戏码,从天庭到地府,历来都是跑不出这么个套路,有什么值得听的。” 冷余刃听的一愣,随即也笑了,谢必安这幅样子,跟几千年前如出一辙,只是那时候挂心着战火杀伐为祸苍生,不知道如今挂心的是什么。冷余刃倒希望他就这样闲闲散散的在轩辕坟度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轩辕坟山峭崖陡,林密蔽日,与妖族之间千年来相互滋养,冷余刃在轩辕坟修习妖灵说一日千里都不过分。谢必安每隔三五日会想起来试一试他的灵力。冷余刃本心性聪颖且沉练,再加从不偷懒,三月未满,他使出八成力,冷余刃也能压制得住,谢必安心里不免有些慨然。 冷余刃丢开手中长鞭拿袖子去抹他额头上的薄汗,笑问:“七爷觉得我练的怎么样了。” 谢必安端起茶喝了一盏,拢了拢袖子道:“往后让莫十三和夙蝾跟你练吧。” 冷余刃知道他又犯懒了,笑着点了头。 以往冷余刃除了在林子里做饭和修炼,也甚少出门,这日谢必安大半日也没见着他,便出门去寻。他不大认得轩辕坟的路,深居简出惯了,轩辕坟众妖也不大认得他,他远远看着一处牌坊走去,是一处集市,这集市沿着一条浅渠的两岸铺延开去,渠上横着数条吊桥,谢必安见冷余刃立在桥上,跟前有一个身着白衣头上长着鹿角的背影,在一片沸反盈天的粗鄙叫卖吆喝声里显得十分清新脱俗。 冷余刃目之所见谢必安那一瞬间,整张脸好比一朵春花绽放,那白衣妖精转过身来,谢必安远远瞧着,是个绝美的女子。冷余刃三步并作两步到他跟前,问道:“七爷怎么不叫个门童陪你来。回头迷路了怎么办。” 谢必安只道:“随便走走。”眼神却在那女子身上扫了扫。 冷余刃这才想起,忙向那女子招手,却对谢必安道:“早前就一直说想去拜访七爷,我怕开了这个头,轩辕坟素来没什么规矩,竹林都得让他们踏烂了,便拒了,今日既是碰巧,七爷就见见她吧。” 那女子走到谢必安跟前款款一拜:“七爷。” 谢必安微一颔首,还没等开口,腰间唤魂铃却叮铃一声,谢必安低头一看,却又没了动静,疑似是幻听。这才开口“嗯”了一声。 那女子道:“小女沈千崖,是鹿族的女儿。因早前祖上有诺,要与王上做个妾室。奈何鹿族几代女眷稀少,再加王上一直不曾回轩辕坟,如今小女成年,王上也回来了,阿爹便让我来找王上,说不必再回族里,跟王上回去。” 谢必安眨了眨眼,见冷余刃一张脸上除了目瞪口呆便是匪夷所思,笑道:“哦……” 冷余刃一时急火攻心,结结巴巴道:“你……你方才,怎么,怎么没说?” 沈千崖道:“阿爹交代了,不能只跟树伯说,也不能只跟王上说,必要七爷在场才行。我也不大懂,只能照阿爹说的做。” 谢必安笑意更深:“哦……成,我替他应了。” 冷余刃瞪着眼,脸色胀红拉住他急道:“七爷……” 谢必安看了眼唤魂铃,嘴角一挑,笑得意味深长:“我平日里懒惯了,你要练功,要习字温书,要做饭,林子里没几个贴心的人总是不行。都送上门来了,就留着吧。” 沈千崖听得这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要妖王做饭的口气,真是人神共愤。登时就噘了嘴,阴阳怪气道:“七爷说的是,王上这么尊贵的人,总不能天天给别人做饭伺候人。” 冷余刃听着沈千崖这话,总觉得说的不顺耳,皱眉道:“七爷不是别人。”谢必安听得这话,拢了拢袖子,瞥了一眼沈千崖。这姑娘可爱得紧,气鼓鼓的模样,一双眼溜圆,忽忽闪闪又灵又俏。 沈千崖便真的跟着冷余刃回了竹林,连回家收拾东西都不用。冷余刃一路上时不时看一看谢必安,只见他眉眼间如常,不恼不喜。倒是沈千崖离谢必安远远地,扯着冷余刃的衣角,满眼欢喜的看他的脸。 冷余刃安顿好沈千崖,把谢必安拉到屋里去,急道:“七爷。”言语里颇有些埋怨的意思。 谢必安“哦?”了一声,接着道:“妖族也有联姻婚约之说,我倒不知道。” 冷余刃道:“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树伯。” 谢必安看他沮丧的模样,笑道:“行了,要留着她也不全是为了那不明不白的口头约定,那沈千崖有异样,我一碰上她,唤魂铃有动。” 冷余刃惊道:“唤魂铃不是地府的物件么,怎么,在轩辕坟有异动?” 谢必安想了想道:“唤魂铃是女娲补天时落下的三颗五彩石,女娲送酆都大帝地府之花牡丹时,一并赠了这五彩石,酆都大帝练做三枚唤魂铃,给了二殿,十殿和我。上天入地,没有什么是不能感应的。轩辕坟自然也不例外。该是这沈千崖身上沾着什么异魂。” 第31章 第十一章 鹿纹族徽(2) 自听得谢必安这么说 ,冷余刃对沈千崖格外留心了些,奈何并未看出丝毫端倪,谢必安的唤魂铃也再没有过异样。 沈千崖住在竹林,田螺姑娘一般里外忙活。谢必安那样挑剔的人竟也挑不出毛病来。只是冷余刃颇是不喜欢沈千崖在谢必安面前对他百般体贴,冷余刃嘴上不说,心里却明镜也似将沈千崖这些小女儿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只是看谢必安不在意,他便也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2 不计较,却渐渐对沈千崖疏离了许多。 谢必安倒是仗着冷余刃的身份,使唤沈千崖如同使唤冷余刃,只是吃了一次沈千崖做的菜,便再也懒得使唤她了。谢必安向来觉得自己是“君子远庖厨”,可自以为,真的做起菜来,比这位姑娘还是要好一些的。 沈千崖身临其境的见识了自家王上如何对这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颗心碎成了七八十瓣,莫说没一点可能给他做个妾室,连这个伺候丫头能做几天都得看那位的心情。真是越想越气。妖族素来不大会遮掩心思,沈千崖看谢必安的眼神都含了点怨。 冷余刃从没想到,自己也能碰上凡界这样的三流戏码,除了自己,他不愿意有第三个活物一天十个时辰以上的时间在谢必安身边,他早前在枉死城说想在轩辕坟圈个城,只住谢必安,不是随口胡说,他心里实实在在是想这么干的。 冷余刃不出三天便在树妖那儿把鹿族一脉摸了个一清二楚。 鹿族说来奇怪,并不是轩辕坟土生土长的妖族,当年鹿族举家七口,勿入轩辕坟结界,树妖本不欲留外人,可看他们委实是鹿妖成精,若轩辕坟不收,他们只得在人间地盘东躲西藏,树妖一念之间,留了他们。那时冷余刃守着谢必安生死不明的魂魄在汤谷,对妖族事务一概不清不楚,他们在轩辕坟一呆就是两千多年。 冷余刃听了这些渊源,皱眉问道:“轩辕坟妖族成百上千,外来妖类也不是一两个,怎么沈千崖说祖上有诺,要与我做个妾室?这等事谁替我做得主?” 树妖呵呵一笑:“这事儿谁也怨不得,妖族每隔百年有群妖擂,以往大多是十三主持,十三那人你是知道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如果哪一次参擂的族类太少,他便会挂出榜符,得胜的族类,入选王上后宫。自有群妖擂至今,大约已经许了数不清的族类了。后来你千儿八百年不回轩辕坟一趟,再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妖族口耳相传你这几千年来守着七爷,大家都知道这事儿八成是拉琴的丢唱本——没谱,便也作罢,可肯定也有有心人记着,想必鹿族就当回事儿了。” 冷余刃:…… 又是莫十三!这莫十三真是八字克他的! 冷余刃扶额叹道:“树伯去找鹿族交个底,让他们把沈千崖领回去,我这竹林除了七爷容不下旁人。” 树妖道:“说过,你带着七爷刚回来的时候,我就召了当年那些参擂得胜排队等你选后宫的族类,说七爷要来了,不让他们出乱子。没成想,沈千崖能闹到七爷跟前,那必然是铁了心。现在亡羊补牢估计不成了。你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冷余刃:…… 冷余刃回竹林,没见着谢必安,问沈千崖:“七爷呢?” 沈千崖一边煮茶一边回道:“七爷接了地府傀儡信鸽的东西后,只让我告诉王上,他回地府处理事务,还说不要你去寻了,让你好好在轩辕坟修灵力。” 冷余刃似信非信的,“这么急?”沈千崖点点头。 冷余刃低声自言:“七爷连轩辕坟的路都不大认得……怎么就不能等我回来……” 沈千崖看着他离了谢必安就心不在焉的,噘嘴道:“七爷又不是小孩子了……王上总不能天天追着七爷跑,轩辕坟里里外外……” 这些话冷余刃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打断道:“我知道了。” 冷余刃遵着谢必安的话,也不追去,却遣了几只九尾狐去九冥镇,狐族是妖族护法之一,他与狐族之间有“共视”的妖族法印,他透过九尾狐的眼睛,看到谢必安在九冥镇皱着眉翻阅卷宗,满脸都写着“爷不高兴不开心不想干活”。 冷余刃收回视线,想着谢必安低头一笑。 地府这次传来的卷宗,不同以往的下达公文,是罗酆山的门神,郁垒的火漆封的,也就是说,这差事该是酆都大帝派下来的。谢必安拆的时候就心有戚戚,别又是什么鸡飞狗跳的糟心事儿吧。 谢必安看了前后事由,觉得酆都大帝怕不是要成魔了?一份公文写得模棱两可语不达意,谢必安看的一头雾水。前前后后读了七八遍,才大约看得出,酆都大帝许是想说,地府有些亡魂身上现出一些上古时候的印记,经他查验,大致是鹿纹,他查阅了大多数古书,没有哪一位上古神祗的徽记是鹿纹的。便是有,也早已散在千万岁月的烟尘里了。只是上古徽记现世,不知是好是恶,让谢必安多留意。 谢必安双掌将卷宗微微一拢便碾成了灰,指尖一动,桌上的纸灰便一阵风也似飘进了花盆里。谢必安想起沈千崖来,两件事前后赶得太不凑巧,他的唤魂铃刚遇到沈千崖这妖中鹿族有了异动,酆都大帝又说鹿纹是一种上古神祗的徽记。 谢必安走到院子里,看着秋千上卧着打盹的九尾狐,抱起来搁在膝上,揉了揉它一身软毛,笑道:“回去告诉你们王上我明日便回轩辕坟。” 九尾狐仰起头,尖嘴蹭了蹭他的手心,在他怀里滚了滚。方才跳下他的膝盖凌空一跃,谢必安只见一道白烟倏忽一闪便不见了。 谢必安回轩辕坟时,冷余刃等在结界外,他在轩辕坟的时候,整个人好似拢着金光自带祥云,如鳌入海如鱼脱钩的潇潇然,便是拿着锅铲也显得倜傥,不似在九冥镇那真真正正的一身厨子模样。 谢必安以往从没在视觉上被冷余刃冲击到哪怕一丁点,想来应是活得太久,脸盲了。没想到在轩辕坟,却时常因他举手投足挪不开眼,当下这仅仅一站的模样,谢必安竟觉得心旷神怡。再一想这模样是在等他,如是更觉得,天地为小。 冷余刃着实的体会了一次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对谢必安有着这样深的执念。或许是太久远的岁月将这份情愫煎熬酝酿进了骨髓血肉,如呼吸心跳,如脉搏奔涌。他掌心里握着谢必安的指尖,才觉得踏实。 沈千崖推门看到谢必安时,脸上一愣,眉毛便微微皱了起来。 谢必安见状一笑,道:“长得这样好看,做什么要皱眉?”沈千崖抬眼,幽怨的看了眼冷余刃,冷余刃道:“七爷说的是。” 沈千崖:…… 冷余刃缠着他问回九冥镇有什么事,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卷宗上的事跟冷余刃交底,皮笑肉不笑道:“偷偷摸摸的跟九尾狐共视,现在到来审我?我是回九冥镇办差事,又不是偷人,你那点出息。” 自从上了床,冷余刃脸皮和勇气齐飞,当下一笑,居高临下拢住仰在圈椅里的谢必安,在唇舌间亲了个够,方才有些怨道:“七爷怎么不带我。” 谢必安:…… 再这么黏人,他非要离家出走不可。一想离家出走,谢必安脑子一抽,想到落跑娇/妻什么的,脸上泛出了异样的颜色。冷余刃哪里知道自家七爷自己把自己放在了这样令人羞/耻的角色里,只觉得他眼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3 里脸上全是勾/人的模样,登时就咽了口水,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他如果学会妖族读心术,想法可能就要立即付诸行动了。 谢必安抬头看了看他,冷余刃那点心思,还真有点怕他把持不住,也不敢再刺激他,正色道:“做饭去吧。别让千崖做了,我看她装盘的水准就吃不下去。” 冷余刃轻轻在他嘴唇上碰了碰,笑着起身道:“好。” 在轩辕坟月余,谢必安的唤魂铃始终没有出现过异样。直到九冥镇再次着人来寻。 门童一进门,透过隔帘,只见谢必安跟前摆了七八盘糕点,每一盘都只尝一个指甲盖大小,吃一口摇摇头,冷余刃笑问:“都不好吃?” 谢必安皱眉:“不是太甜就是无味,不是太糯就是太粉,这都做了第几回了。米面桂花核桃果仁都让你糟蹋了一麻袋了吧。” 冷余刃把盘子收起来,搂住他的腰:“七爷不是爱吃糕点么,我多做几次就好了呀。一年不行,十年总行,七爷说呢。” 谢必安:…… 十年,吃十年屎估计也吃不出好赖来了吧。 门童站在门口轻轻咳了一声,冷余刃这才想起来门帘处还站着个人,谢必安一见门童就皱眉,指定是麻烦又来找他了,如同见了扫把星,有气无力道:“又怎么了?” 门童为了极力掩饰自己的存在感,一口念四书五经的腔调,跟谢必安说起来。说仍有魂魄被打着鹿纹印记,更有甚者,还因作乱被十殿斩杀过一批。酆都大帝这才召七爷回去,想来是商议这些亡魂的事。 冷余刃听着门童说这前后事,问道:“如何作乱?” 门童回道:“倒不是在地府作乱,是在凡界。一个叫阑河阳的地方,那镇子在西南境,说起来,离轩辕坟五百里路程,四面环山与世隔绝,地府那些魂魄都来自这个地方。若不是寻着这些亡魂,地图上都难找。” 谢必安没有跟冷余刃说起过关于鹿纹徽记的渊源,冷余刃只当是寻常地府异魂,对谢必安道:“那我陪七爷去一趟便是了。”谢必安想了想道:“带着沈千崖,还有鹿族管事儿的。” 冷余刃听门童说“魂魄被打着鹿纹印记”,也着实想到了鹿族,当下点头应了。 鹿族的长老是沈千崖的六伯,从两千多年前来轩辕坟一直活到现在,以至于轩辕坟的众妖只知叫他沈六,时间太久,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这沈六整天一副没睡醒的活王八模样,除了面相不老,其他的就只差入土了,眼花耳背。 可这幅模样见了谢必安的时候,却一下子如同喝了鸡血,沈千崖还没开口替她这位六伯说句话免了礼,她这位六伯就硕通地跪在谢必安脚下行了大礼:“七爷,七爷,鹿族沈,沈垣,拜,拜见……” 谢必安见他舌头都捋不直,打断道:“免了免了,千崖扶他起来吧。” 沈千崖忙扶起沈六,嗔到:“六伯,七爷不喜欢被人跪。” 沈六微微低着头,眼珠子却一点点往上撇,把谢必安的青衫从腰间一寸寸看上襟口,直到看到谢必安的脸,俩人正对上眼,沈六腿一软就又要跪。 谢必安一笑:“我叫你来又不是挑媳妇儿的,也不是要吃你的,你说你都两千多年的妖族长老了,还没你们家这小姑娘胆子大。” 沈六揉了揉眼,似乎是又把谢必安看的清楚了几分,哆哆嗦嗦道:“让七爷见笑了。” 谢必安问了他鹿族的一些事,觉得这老鹿妖面子上怯懦,心里可秤砣算盘一样没少。不禁觉得有趣。 第32章 第十一章 鹿纹族徽(3) 谢必安懒得跟他打马虎,直言:“今日叫你来,有些事情交待,近来地府有个事端,多多少少与你们鹿族有些干系,你和千崖随我去凡界走一趟。” 沈六一向的耳背,听得这句,却不背了,昏昏老眼都骨碌碌直转,“七爷,我这两千年都没出过轩辕坟,我怕……” 谢必安自己本就是干活时闷声认怂打马虎眼的个中翘楚,沈六这点道行在谢必安跟前,就是学生与先生的差别。谢必安道:“沈六啊,你说这轩辕坟,我说话管用还是冷余刃说话管用?” 沈六一听,耳朵就抖了抖,“都管用,都管用。” 谢必安又道:“我跟你们王上打了赌了,若是说不动你,还得输他一两银子呢,你跟我说你没出过轩辕坟?嗯?” 沈六何等的眼力见儿,一听这话,若是不应七爷,回头也得应王上,虽说这俩人你输我我赢你总归还是肉烂了在锅里,可七爷爱财谁不知,你让他输一两银子,他还不得让你偿命?思及此忙认怂:“若是七爷当真有正事,别说去凡间走一趟,就是刀山油锅也去得。” 谢必安嘴角一挑,微有舒心之态,这才让沈六暂且回去,交待道:“跟族内商议商议,也查一查阑河阳那地方跟鹿族可有渊源。” 沈六一一应了,却在出门时两眼一花撞了树。沈千崖忙给他揉了揉脑门,小声嗔道:“六伯,你小心些。别回头把树给撞坏了。七爷平日里对这些花花草草上心得很。这棵树还是夙蝾爷亲手为了七爷栽的。” 沈六苦笑道:“哎。回头七爷若是知道了鹿族印记下封的是谁,不出岔子还好,出了岔子,王上头一个不放过鹿族,你个猪油蒙了心的。知道七爷跟王上一块儿回轩辕坟,还偏去招他,他现下是不知道,指不定哪天就眼能通天了。你就作死吧。” 沈千崖听不大懂他说的是什么,却听得出是怪她对冷余刃不死心,一时委屈道:“我喜欢王上,我就想天天看着他嘛。我没错。” 沈六摆摆手叹道:“行了行了,别送了,回去吧。” 沈千崖笑道:“那六伯慢些。” 沈六到底还是跟着谢必安回地府了一趟,只是一问三不知,不知鹿族有鹿纹,不知鹿纹是何意,更不知阑河阳是何地。 谢必安听着沈六在酆都大帝跟前装傻充愣,冷笑一声,大帝道:“既是不知,那就只得白无常带着你走一趟阑河阳看看是个什么境况。” 沈六沉吟片刻,道:“地府既担忧是妖族作乱,不妨我同我们王上先去看个分明,若真是妖族作乱,定当清理门户。” 酆都大帝与谢必安交换了个眼神,一时都想不通这鹿妖将将还怂得那个德行,这一句话的功夫,竟又甘愿去做问路石了。 沈六望向冷余刃的眼神里带了点求救的意思,冷余刃微一皱眉,打掩护道:“七爷,我去吧。” 冷余刃妖灵修得只能算差强人意,有铜方罍之事和莫十三那番话,谢必安总怕他再焚林而猎涸泽而渔的为他扛差事,只是现下在酆都大帝面前,不好驳回,只微微点了头。 冷余刃送谢必安回了九冥镇,去阑河阳途中才问沈六:“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六听得这问话,折身就跪,“阑河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4 阳是鹿族六千年前封印共工残魂的地方。” 冷余刃没多久之前才刚想起六千年前他护着谢必安魂魄去汤谷,别的一概不知,这共工,只大约听过撞了不周山,问道:“与七爷有什么干系么?” 沈六跪坐在他脚边,似是想起什么,整个人都有些抖:“有。他撞了不周山后,自知这毁天灭地之罪灰飞烟灭不足惜,还是强留了一丝残魂,要上天入地去寻七爷。涿鹿一战,四界内都道是七爷殒命,可还是有人不信,共工便是其中之一。这一丝残魂附于他的坐骑麋白鹿。麋白鹿本是鹿族一旁支,带着共工的残魂回了阑河阳,鹿族的领地,谁知过了三千年,共工的残魂不知为何竟然觉醒,控制了麋白鹿在阑河阳作乱,麋白鹿也算是鹿族长老,这一番族内祸乱,鹿族伤亡惨重,封印了麋白鹿之后,才知竟是共工的残魂,那时正封神大战后不久,神界阵脚自乱,哪里还能管得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鹿族也想偃旗息鼓休养生息,便在阑河阳守了几百年后,见无事,举族迁往轩辕坟。” 冷余刃将三千年前那段时间的事,前后想了一想,共工的残魂自撞了不周山,沉寂了许久,早不醒晚不醒,偏偏三千年前在阑河阳作乱,三千年前,可不正是他守着自家七爷在汤谷呆了三千年,他天命在身,无奈把七爷的魂魄放在扶桑树里,他走后没多久七爷应是自己觉醒入了地府,至于为何会入地府,他不敢多想。 那共工,定然是感应到七爷的魂魄才觉醒的!残魂到底道行尚浅,被鹿族镇压了下去。冷余刃负手在沈六身前踱了几圈。本来还为这残魂心烦,多想了片刻,便开始疑虑,这共工与七爷什么关系,他做什么要见七爷,拼着一点魂魄上天入地的寻到现在,是什么居心? 沈六还以为自家王上为这作乱的残魂忧心,“王上,那残魂也不至于就那么棘手……想三千年前鹿族一族便能封印了,如今想要斩杀也不是不可能的……轩辕坟……” 冷余刃正心烦意乱,越想越觉得,这共工跟七爷也不知道什么未断前缘,闷声杀了,万一以后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自家七爷那股子别扭劲儿,比七殿下还难哄……又听着沈六在耳朵边嗡嗡的,打断道:“你知道什么。” 沈六看着冷余刃显然没把他当回事儿,换了个姿势,也不跪了,盘腿就坐在地上开始打盹。 爱之深妒之切,冷余刃显然没发现自己对谢必安已经从百依百顺的康庄大道,跑到了大包大揽自作主张的邪门外道上去了。 冷余刃终是打定主意不能让谢必安见共工的残魂,日后再说日后的事,没有什么是“日后”不能解决的,一把拎起沈六,“这时候你也睡得着?去阑河阳。” 沈六一惊之下扑腾了几下手脚,看清拎着他后颈肉的是冷余刃才安生了:“王上,老奴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冷余刃嫌他话多聒噪,道:“闭嘴。”沈六觉出王上心情不大舒爽,便也不再碰钉子。 冷余刃到了阑河阳的牌坊下,笑道:“还立了个牌坊?” 沈六摸了摸鼻子,“妖族对凡间向往,历来就有,学人衣食住行诗书礼仪,鹿族自然也不例外。后来鹿族走了,这里便逐渐迁来了些凡人,起初鹿族隔百年还会来看看封印麋白鹿的樟木林,后来也就怠滞了,只想在轩辕坟好好混日子。” 冷余刃想起谢必安教他习字的事,不由得也低头一笑,自言:“嗯,我也学过。” 沈六心道:你那学的不是凡人,是神仙好吧。 冷余刃听了鹿族这前后事,冷笑道:“你倒是把这算盘打到轩辕坟来了?” 沈六呵呵赔笑,“老奴不敢,也不过是腿裆里夹算盘——走一步算一步,鹿族整日里提心吊胆,心里苦啊。若不到轩辕坟去,只怕这残魂再作乱,鹿族便要亡了。”沈六陪着笑诉着苦,吃准了冷余刃现在心里纠缠的是共工跟七爷之间的渊源,不至于眼下先问罪鹿族。 阑河阳大过一个村,小过一个镇,本就人烟稀少,大约是前些日子异魂闹过一场,大白天的也是家家闭门。本就秋季萧索的街上,被深夜霜露打过,更显得凄凄惨惨戚戚。 冷余刃似是想起什么,抬手止住身旁的沈六,“你不必跟着我了,我一个人去樟木林,你就守在这儿,七爷若是来了,拦住他便是了。” 沈六一时呆住,搓了搓手颤声道:“王上,拦谁都成,让我拦七爷,我……您不如让我一个人进去樟木林杀共工得了。” 冷余刃道:“把你那不要脸的功夫使出来一半就成了,拦七爷不需别的本事。” 沈六:…… 冷余刃不是怕沈六杀不了封印里的麋白鹿,他想从共工这残魂上搞清楚六千年前那些他还没想起来的事。还有,共工对七爷存了什么心。 樟木林树高参天遮光蔽日,本就不明朗的阴天,林中更是要点了火把才看得分明,走得不足三里路程,冷余刃手里的火把被一阵挟着凄厉啸声的阴风扑的忽闪摇乱,冷余刃寻着这阴风来处望去,只见一株四人合抱之粗的树,两个翻着眼白伸着血舌的人魂围着那棵树飘来荡去,人魂被下了邪咒,成了厉鬼,至于为何会围着这树,冷余刃还未来得及细想,手中长鞭倏然脱手,鞭上妖灵犹如嗜血利剑,顷刻之间便将两个厉鬼斩碎。 第33章 第十一章 鹿纹族徽(4) 冷余刃走近了去,阴风习习伴着呜咽之声,却不见一个活物,他将手中火炬凑上前,只见离地三尺处,有一大片树皮不知被什么东西揭了去,画着一个鹿纹。 冷余刃皱眉,四下一望,隔着不远处,隐隐也见一株大树上似有鹿纹,这樟木林中鹿纹定然不止一处,要在这儿一颗树一棵树的找线索路线,怕是摸上三天也不见得能摸出个门道,时间久了,七爷要起疑了。这标出鹿纹的人,或者鬼或者魂,想必就是要磨人耐性,吊人胃口。 冷余刃扬鞭让鞭梢摹着鹿纹线条走了一遍,收回长鞭后送去一分妖灵,道:“去。”那长鞭犹如灵蛇遽然窜出,在樟木林中所向披靡,盏茶功夫,樟木林火光四起,大有焚了整片林子的势头,冷余刃本以为是一条路,不成想竟然如此纷乱。凌空而起虚立在树梢上。 如此一望,心下了然,阵图而已。冷余刃看了卦象,摸清了阵眼,径直去了。 那阵眼在一泉眼处,茂林深处竟有一处开阔平地,泉眼正南位,像是被什么人修了一座祭台,灌木杂草掩盖之下也隐约可见十丈方圆的四方夯土地基。地基四角立着四尊鹿角状的青铜镇台器物,铜绿藤蔓遍体。看上去张牙舞爪。 冷余刃四下走了一圈,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妖灵也感应不到什么异样,他隐隐觉得,鹿纹作乱,只是残魂一点意念而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5 已,怕是只为了要引七爷追查到此,那鹿族封印下的残魂,想要他现身,也必要见了七爷才管用。那残魂一日不见七爷,这阑河阳的鹿纹作乱便一日无解。 冷余刃在祭台上来回踱了几步,一心闷火,忖道:什么幺蛾子也敢劳烦七爷,隔着几千年给七爷下套。六千年前死去的神祗不计其数,共工不过是撞了不周山的罪神,算起来,狗屁不是,若都要这般,七爷以后净给这些下三滥擦屁股了。还是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 冷余刃微一思量,甩出长鞭缠住一株青铜镇台,往后一掣连根拔起,长鞭一旋砸向旁边的青铜,两支青铜相击,嗡鸣不绝。正此时,阴测测的天相,电闪雷鸣,祭台随之一颤,抖了三抖。冷余刃嘴角微微撇出一点笑意,手下丝毫不迟疑,眨眼间将四株镇台青铜拔出劈碎。 祭台下滚滚而动,似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冷余刃立在泉眼处,那祭台下有声音嗡然:“你不是云中君。滚。” 冷余刃冷笑道:“你死都死了,等了几千年要见七爷做什么?你一个罪神也有脸见七爷?六千年前的事,我不会再让他记起来了。你死了这个心吧,你若再想以阑河阳作乱接近七爷,我让这个地方连人带畜一个不留。” 祭台下的东西沉吟片刻,低声道:“你是谁?他……他现在好不好。” 冷余刃也略一思量,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七爷好得很。你可以瞑目了。” 那声音似是更沉了,“我想亲自跟云中君,道个别。” 冷余刃皱眉,断然道:“六千年前他是怎么死的?你也配跟他道别?普天神祗,都不配。” “王上是你么?我是麋白鹿。”祭台下还有另一把声音。 冷余刃疑道:“你怎么回事?” 麋白鹿道:“三千年前他控制了我在族内作乱,但是他生前我是他的坐骑,他的残魂一直以我为鼎炉,封印之时,只能我同他一道封印。” 冷余刃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麋白鹿道:“麋白鹿一支,族内本就不多,涿鹿之战后仅剩下我了。王上记得么?云中君的坐骑也是麋白鹿。” 冷余刃怎会不知,只是知道麋白鹿没死,更是举棋不定,他想留着这只麋白鹿给自家七爷,虽然不记得六千年前的坐骑,也猜得出他定然会喜欢麋白鹿。强行割离开共工与麋白鹿,只怕共工宁玉碎不瓦全。 共工的声音传出:“原来是妖王冷余刃,六千年前,是你救了云中君?” 冷余刃冷哼一声,共工又道:“这口气能留到今日,得知云中君安好,我已无憾,但求妖王,让我见一见他,看他一眼,我自散魂魄。这天上人间唯一的一只麋白鹿,以后就送给云中君了。” 冷余刃直言:“你跟七爷什么关系。” 共工轻声一笑,笑中带着一丝自嘲的苦闷,缓缓吟唱道:“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灿昭昭兮未央。蹇将悖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龙驾兮帝服,聊遨游兮周章。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注] 冷余刃听完他这一首辞赋,后槽牙都要咬断了,长鞭出,镇台锁灵,怒道:“见七爷?你想都别想!” 共工与麋白鹿只觉得这座祭台突然好似被如来贴了符的五指山,共工还未反应过来,麋白鹿却沉不住气了,哭道:“王上救我!王上留我一命,鹿族感激不尽。王上,普天之下只剩我一只麋白鹿了……云中君日后记起事情来,会不高兴的。” 冷余刃正一个头两个大,林外沈六大喊:“七爷……七爷您不能去。里面有邪神。” 冷余刃对共工道:“你见了七爷不准说一个字,看他一眼,自散魂魄,不然我现在就劈了你。” 共工道:“我答应你。” “你给我滚开。你让冷余刃自己进去杀邪神?你再敢拦着我,我杀了你。”冷余刃似乎听着谢必安踹了沈六几脚,忙飞身出了樟木林,“七爷。” 谢必安收掌,转身瞧见冷余刃,先是喜后是气,把本来要打沈六的力气全花在了冷余刃身上,冷余刃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耳光,却拉住他的手:“七爷手疼不疼。” 谢必安冷笑道:“让酆都大帝拖着我,自己来送死?你长本事了是不是?” 冷余刃垂首不语,谢必安一时气的手抖,冷余刃嗫喏:“七爷,我没事。就是三千年前祭台里封印了一只麋白鹿,曾经是一位上古神祗的坐骑,近来觉醒了,一时失手在阑河阳引起了一些是非,不是什么奸恶之流。这麋白鹿早在六千年前是异常通灵的坐骑,本以为早在几千年前就绝迹了,不曾想这里竟留了一只,我正要放了它给你当坐骑用。” 谢必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冷余刃笑道:“七爷若是不信,可随我去看看。那麋白鹿还在祭台下封着。我还没来得及动,七爷就来了。” 谢必安走近祭台,看着被冷余刃拔萝卜似的□□又打断的那些枝状青铜,又皱了眉,示意冷余刃撒开长鞭的封印,冷余刃收了长鞭道:“七爷,真的就是只麋白鹿。” 谢必安起手将祭台一掌劈开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下漫漫白光涌出,待白光褪去,浮上一块棺材大小的瓷白岩石来,谢必安将岩石落在地面,半信半疑道:“真是麋白鹿?” 里面有声音道:“是是是,麋白鹿见过云中君。” 谢必安疑道:“云中君?” 冷余刃咳了一声,该死的,竟然忘了让他们改口叫七爷。冷余刃忙道:“七爷,都是前尘事,你也说过,你前世该是占着个什么尊贵的神位。想必就是他说的云中君,如今上古神祗都已不可查。无需理会。” 谢必安“哦”了一声,“既是如此,放他出来吧。” 共工将他的声音听得分明,与六千年前全然未变。冷余刃与沈六破开岩层上最后一道封印,将麋白鹿的元神与共工的残魂取出,沈六以鹿族灵力修出麋白鹿肉身,虽体弱,却能视物了。一睁开眼,但见谢必安青衫如云萧萧疏朗,笼着袖子含笑看着他。 麋白鹿的元神自打出了封印便抱元守一隐了去,共工拖着麋白鹿本就无力的幼体,在沈六怀里蹭来蹭去,将爪子伸向谢必安,谢必安见它不安生,一双眼却要流泪也似说不出的凄楚,只道它被封印久了心里难过,不由得从沈六手中接过来,抱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麋白鹿仰起头,扒着他的衣襟拿耳朵蹭了蹭他的脸颊,冷余刃一回头正见麋白鹿要伸着舌头舔谢必安,拎起后颈肉扔给了沈六,若不是顾忌着麋白鹿的肉身,冷余刃得一把摔死他。谢必安轻飘飘一笑,心知肚明,也不在意。 冷余刃看了眼麋白鹿,眼神里别有深意。共工自知,将残魂化作点点金光,如夜中萤火,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6 扑进谢必安怀里。谢必安不知为何,伸手去触,那金光却如云烟,触之即散。 冷余刃道:“林中树妖的一些障眼法罢了,七爷不必在意。” 谢必安无端想起一句“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一时竟有些恍惚,冷余刃见共工残魂已散,麋白鹿也安然。抓住谢必安的手璀璨一笑,颇有种“妖艳贱货想勾引我七爷未遂”的得瑟。谢必安对他这莫名其妙的兴奋有些毛骨悚然。 沈六默默的跟在身后,与两人扯开了越来越远的距离。 有了鹿族这自家人掘坑的前车之鉴,冷余刃说什么也不回轩辕坟了,谢必安好说歹说,压上了色相才勉强说得通,轩辕坟住三个月,九冥镇住三个月,此番交替,直到冷余刃把妖灵修到八成以后才能由着他。 冷余刃打坐静修,眼神却在谢必安身上,谢必安拿着一本书册,却眯着眼似睡非睡,冷余刃轻声道:“七爷。” 谢必安懒懒地“嗯”了一声。 冷余刃问道:“七爷近来只教我功夫和修为,不怎么教我读书习字了。” 谢必安闻言一笑:“你觉得你是块读书写字的料?” 冷余刃强硬道:“我可以学。我听了别人的诗,写的很好。” 谢必安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哦?什么诗?” 冷余刃将从共工那里听来的念了两句:“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灿昭昭兮未央。” 谢必安起身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望着他:“你可知道这是写谁的?” 冷余刃摇摇头,谢必安道:“云中君。” 冷余刃笑道:“那就是写七爷的嘛。” 谢必安笑问道:“你觉得我与他写的像不像?” 冷余刃仰头望着他的脸,笑得厉害:“不像,至少我就觉得,云中君贵为上古神祗,定然不似七爷这样贪吃挑食爱银子。” 谢必安将手中书册一扔,腾出手将他摁在地上:“你敢笑话我?” 冷余刃趁着挣扎之时,将谢必安外衣鞋袜剥了个精光,凑近他耳边,喘气道:“七爷不论是云中君还是鬼差,我都喜欢,我说过,我追了七爷六千年。” 谢必安发带不知何时折腾开了,一头乌发轻飘飘搭在薄薄的锁骨上,喉咙一动,锁骨便也轻颤一下。冷余刃打横抱起他时,摸到了沾在他身上的束发丝带,不知想起什么,不由得舒心一笑…… 谢必安回地府时碰上薛途,薛途许久不见他,又搂又抱,谢必安捂着腰痛的直抽气,怒道:“滚开。”薛途忙放开他:“你这是……” 谢必安端然坐下,面无表情:“你离我远点。” 薛途眨了眨眼,似信非信,却不敢口舌造次。见了冷余刃却才把咽到肚子里的话倒了出来:“你把谢必安睡了?他揍没揍你?” 薛途在谢必安跟前是不敢问,在冷余刃跟前是问了不说。一点八卦也打听不到,真是百爪挠心。 谢必安问起酆都大帝:“大帝可知道麋白鹿?” 大帝点点头:“我前几日翻阅过上古时仅存的卷宗,麋白鹿是上古神祗的坐骑,尊贵非常,早在六千年前也才只有云中君和共工的坐骑是麋白鹿。现如今已经绝迹。” 谢必安摇摇头道:“不,属下前些日子找到一只。据说,是当年共工的坐骑,不知何因被封印在阑河阳,那些鹿纹异魂便是它在阑河阳作乱,如今冷余刃已经将它收回了轩辕坟。我只是好奇,这云中君和共工之间的干系。” 酆都大帝看着他的眼睛,道:“上古神祗之间,恩怨错综,焚毁所有卷宗是女娲大帝临终前的旨意。如今仙神位上,也没有一位上古时候的神祗了。你……” 谢必安笑道:“我知道。是我糊涂了。竟一时迷了心窍对这前生来世好奇起来了。” 酆都大帝也笑道:“如今六千年前的人还在世的,只怕妖族最多。你倒是可去问冷余刃。做什么舍近求远?” 谢必安想起冷余刃扔麋白鹿的模样,便笑了:“他?总归是我对那些事一无所知,是黑是白可不就全由他了?这冷余刃学什么都快,学撒谎学厚脸皮也是面不红气不喘。真是不知道怎么教得出这玩意儿来。” 酆都大帝一本正经道:“凡间说这类的词句很多,比如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枚不胜数,枚不胜数啊。” 谢必安:…… 这是拐着弯骂人么?怎么酆都大帝现在也不好好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屈原《九歌·云中君》 第34章 第十二章 云中君 谢必安自麋白鹿口中听得“云中君”这三个字,心里总不大安稳,只是除了妖族还有些老妖略微知道,上古神祗一来无卷宗存留,二来天庭地府仙神鬼族都在三千年前封神之战中将前尘往事洗了个干净,便是记事的也记不了六千年那么长远了。 谢必安知道,冷余刃的记忆自他从金鞘鞭里脱身后,必定开始苏醒,虽现下也不见得全然记起,不过有老树妖这活似一本长了嘴的仙神妖鬼百科史书,冷余刃该是什么都知道。思及此,谢必安微微皱了眉。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历景岸这二殿,和他那特有的看似胸中万壑的模样。以及酆都大帝也觉着他想知道的太多了,不合适。 谢必安心里颇有些不平衡,倒不是他对这前尘事执着,只觉得从头到尾,一样是唱戏,合着就他一个人没戏本儿? 谢必安觉得自冷余刃斩铜方罍后,便乱了方寸,此时脑子转过筋来,觉得这动不动就担忧东西着急南北的毛病着实不好。没遇上冷余刃之前,他何曾这样过?细想来,冷余刃一个妖王,自该有妖王的能耐,妖灵修炼用得着他一个地府排不上名号的鬼吏担忧?只怕说出去妖族都要笑死了。 谢必安骑麋白鹿回九冥镇的时候,老树妖看着牵鹿的冷余刃欲言又止,知道这根源都在谢必安这儿,走到麋白鹿身边,仰着脸望着谢必安赔笑脸:“七爷这回在轩辕坟还不到俩月,怎么走的这么急。” 谢必安摸了摸麋白鹿的犄角,不咸不淡道:“近来觉得脑子不大好使,管不了许多事,连你家妖王的事也顾不上,就想回九冥镇混日子。各人有各人的命,你们脑子一个比一个好使……有人当着睁眼瞎,却想让真瞎的人去蹚水。” 树妖听得这些话,一阵哆嗦,又不敢乱接话,只道:“七爷,没有的事……” 谢必安笑道:“有没有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树妖望了望冷余刃,悄没声儿的退了回去,他也委屈,妖族上下都委屈,自家王上明令禁止所有知道上古事的老妖们跟七爷提起那些往事,他能怎么办。七爷六千年前再尊贵,对妖族再有恩荫,可他们是妖族,妖族还有王。再说,这事说到根上去,它现在应该算是家务事了吧。谁敢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7 多嘴。 谢必安说让真瞎的人去蹚水也真是冤枉了冷余刃,树妖再清楚不过,冷余刃哪里舍得他去蹚水,就是这水涨起来湿了他的鞋,自家妖王都要心疼。不让他知道六千年前那些糟心事,就是怕他知道了自己去蹚水。 “哎……”树妖看着两个人一只鹿的背影消失在轩辕坟外的山路上,心里五味杂陈。 如今九冥镇热闹的像个杂耍团,一个丁巳丫头,一只白貂,一只麋白鹿,麋白鹿本就胆小,又是初来九冥镇,就时常紧张,一紧张就记不得冷余刃的交待,就会叫错了谢必安,开口就是“云中君”。 谢必安问过他云中君的事,他只说不记得。谢必安也就罢了。谁知被丁巳丫头瞧见一次,丁巳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这日趁着冷余刃和谢必安不在,拿一张缚妖网把正卧在蒲团上睡觉的麋白鹿捆了个结实,麋白鹿一惊之下,挣扎打滚。 丁巳叉着腰笑得前仰后合,麋白鹿缩在桌角哭道:“王上回来我告诉他你欺负我。” 丁巳噘嘴道:“我又没打你,你敢。” 麋白鹿哭道:“你快放了我。” 丁巳蹲下来,问道:“我听见你常叫七爷云中君,也瞧见七爷问你云中君的事,你又不告诉七爷,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麋白鹿急道:“不行,王上说了,妖族谁也不能提,说了割舌头。” 丁巳一听更好奇了,可麋白鹿敬酒不吃,站起身四下一望,瞧见墙上挂着冷余刃的鞭子,拿在手里举到麋白鹿眼前笑道:“你不说我今天先打你三鞭。反正你们王上这鞭子打人伤筋动骨不留皮外伤。你告状他也不信。就算他知道我打你,可七爷疼我呀,我一哭七爷就心软。” 麋白鹿看着这张甜甜的小脸,听得这人畜无害的童音,却冷汗三层,哭地抽抽嗒嗒道:“我跟你说,你不准跟别人说,王上知道了,你也不准说是我说的。” 丁巳把头点的如捣蒜:“好好好,我发誓。” 丁巳收了缚妖网,麋白鹿趴在蒲团上哭丧着脸,跟丁巳讲起…… 六千年前,轩辕黄帝伐九黎妖族,蚩尤将军力战轩辕,互有胜负,后来轩辕请女魃,蚩尤只得请神农炎帝,神农势衰,只求安逸不欲参战,蚩尤逐一登门请炎帝麾下诸神,大多闭门不见,蚩尤在东海之外找到云中君屏翳时,云中君正与女娲下棋,女娲本也欲推辞,云中君却应了。 云中君也并非是炎帝阵营,自伏羲大帝、盘古大帝之后,人族生于天地间,女娲便长居东海之外,妖族也逐渐分出一支,随她住在东海之外。仙神人间都知道,只有云中君与女娲交情颇深,炎帝和黄帝也得尊称他一声云中君。 直到九黎妖族出蚩尤,人族出黄帝。这千万年的寂静,终于要变了天地。 蚩尤去后,女娲忧虑道:“自有人的时候起,你便该知道有这么一天,何苦掺和这些事。仙神存世万年,其坐骑蕴灵,始有妖族,妖族又过几千年,人生天地间……” 屏翳看着掌中白玉棋子,淡然道:“都知这一场战祸是迟早的事,也知道顺天应道合该仙神气数已尽……只是,妖族久经仙神滋养,来于天地山海间,自该回去,怎能随着仙神殒没。这一战,仙神本就是想让妖族打头阵,以为妖族就能挫轩辕,仙神就能再存世千万年,真是混账。” 说着望了望盘在棋盘上的冷余刃,女娲拎起冷余刃,摸了摸他蛇尾,笑说:“听见了么,屏翳可全是为了你们。” 冷余刃倏然飞出,在半空中化出人形来,黑衣玉颜俊美无双。站在屏翳身侧,只望着他,屏翳知道冷余刃道行虽说得过去,但却不大会说话,一张口舌头就打结,抬眼看着他灿灿一笑:“妖族就属你命好,天天跟着女娲大帝,手把手地教,往后,担子也是你的了。” 冷余刃开口,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要去。” 屏翳又笑了,不知是笑他咬字不清不楚的傻气,还是笑他劝自己这话,问道:“你知道我看着这云山万里变成孤岛荒漠,松竹林立又作滩塘芦生,有多久了么?天地间哪有不灭的魂灵。” 冷余刃看着他眉眼间因为自知结局而生出的一片模糊的寡欢,仿佛能看到他在云中车辇帝服遨游,在海滩荒野萧萧孤立,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我,我,与你,一起。” 女娲伸出手敲了一下冷余刃的额角,笑他:“傻十一,刚学会说话,就说胡话,屏翳自有他的归处,你以后还有担子要扛。”冷余刃被女娲一敲脑门,一躲就半倚在屏翳肩上,顺势化了原形,沿着锁骨和下巴,伸着舌尖儿舔他的唇角,屏翳只笑着拿手指摸了摸他的蛇信子,女娲伸手将他捞过来搁在肩头,轻声训道:“也就是你,没遮没掩的胡闹。” 女娲总说云中君还年轻,比她和神农炎帝都年轻得多,可屏翳说,若无人管,妖族生死难测,女娲说生死由天,天道本就叵测,仙神也难定天意。若妖族该绝,普天神祗也救不来。 屏翳不信。 屏翳以一己之力战女魃,屏翳主水灵,女魃乃火魔,涿鹿一战,女魃如同被人下蛊,所过之处赤地千里,大开杀戒,已不单是为了胜负,屏翳蕴尽全力,举掌引风雷…… 云翻雨烈,天地滚荡,龙哮狮奔,血流漂杵。 一场恶战,妖族几将殆尽,轩辕族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女魃重创曝尸涿鹿,屏翳也没好到哪里去,女娲为妖族向黄帝要了一隅之地,黄帝不愿忤逆女娲,随即应允,女娲带着屏翳回东海之外时,一口气勉强只剩下了半口。 冷余刃站在他榻前,只他一夜之内乌发尽白,身僵目枯。 正此时,人妖两界动荡,地府亡魂冤魂无数的关头,鬼族酆都大帝成魔,女娲看着屏翳惨淡一笑,冷余刃抓着女娲的手,道:“救他。” 女娲摸了摸冷余刃的脑袋,摇摇头流泪:“我竟然没想到……人死后入地府,带着人世间的苦难沉珂,哪里会无缘无故的消失,酆都大帝受化这戾气怨恶,三千年已是极限……我只觉得魂魄可怜,立地府之界,开地府之门,令其入轮回,却让酆都大帝成了待戮之君……” 女娲沥出一半心头血,诛酆都大帝后,将心头血化作牡丹给了冷余刃,“酆都大帝三千年一任,必将成魔,我没有时间了,可你还有,这心头血往后能助你诛酆都大帝。你收好。” 冷余刃拿过牡丹,却仍坚持道:“我答应你,以后,我替你诛酆都大帝,你救一救他。屏翳。”这是冷余刃第一次叫出屏翳的名字,一来他本不大会说话,再者除了女娲,无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女娲苦笑道:“你还不懂么,这就是天道,屏翳为了妖族杀伐是因,令地府动荡是果,酆都大帝成魔是因,我折半数修为是果,从他踏进这件事情开始,就注定了,我与他都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8 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如今,我拿什么救他?” 冷余刃抱起屏翳,“我带他去日出之地汤谷。” 女娲没有拦,伏羲和盘古之后,注定了她与屏翳。她想,再往后,或许是神农和刑天,也或许是别的谁。可她看着冷余刃那双少年人懵懂却坚持不屈的眼神,心下不禁一颤,到底是天道还是她囿于了这自己的“道”。 冷余刃将屏翳带到汤谷,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 后百余年间,轩辕软硬兼施,仙神一派分割的七零八落几乎殆尽,刑天愤而战轩辕,被轩辕枭首于常羊山,后共工一时意气不忍,怒撞不周山,天倾地斜,洪水滔天群山崩塌,女娲潜东海,擒了那只在海底生了几万年的神龟,和着自己的元神躯体,化作通天神柱。 自此上古众神,已然化作烟尘散于岁月之河,湮于天道之中。连笔墨都吝于留下。 冷余刃在汤谷看的一清二楚,直到女娲殒命,他也未动分毫,屏翳的躯体已经散在了汤谷星辉璀璨也似的湖水中,在涿鹿大战中几乎被灼成了灰烬的元神还留在冷余刃拼尽全力结出的阵界里。 可几百年浩然滚滚如荒草成涛,屏翳的元神依然是一片死寂……冷余刃眼里心里,四下皆空。 麋白鹿觉到爪子上有水滴,抬眼看到丁巳丫头哭了,忙道:“你不要难过,云中君不是没事嘛。你看他现在还好好的,只是不记得六千年以前了。” 丁巳紧紧地抿着嘴,起身就跑出门去,门口张望了好一阵,不见谢必安,也不见冷余刃。心情恹恹的回了自己的祠堂。恰撞上了历景岸。 丁巳一见历景岸,本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登时如洪水决堤,历景岸端了点心笑着哄道:“竟不知道还有人能让你哭成这样。” 丁巳哭足了一炷香,眼泪止住了,打嗝却止不住。拱在历景岸怀里,蹭得他一身鼻涕眼泪,历景岸揉着她的头发:“说说吧,谁惹你了?竟然不是先告状?” 丁巳摇摇头,打着嗝含糊道:“呃~没人~呃~没人惹我~呃~” 历景岸笑着端过水,喂她喝:“这可就奇怪了。难不成自己走路跌了跟头?你这刁蛮性子,自己跌跟头只怕还要怨地皮呢。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丁巳仰起一张俏脸,噘嘴道:“我听了个故事,那故事讲得好。” 历景岸甚是诧异,这丫头走在街上见个乞丐施舍个铜板都要上去戏弄戏弄。忍不住笑道:“当真?世间竟有这样好的故事?” 丁巳垂着眼,低声问道:“你知道七爷以前的事么?” 历景岸大致听出了三分意思,摇头道:“不知道,谢必安的身份,酆都大帝都不大清楚。整个地府只知道,三千年前元神自东而来。他给你讲故事了?” 丁巳还记得答应了麋白鹿的话,不管历景岸怎么问,说什么也不肯给历景岸透露半个字。倒是叫历景岸摸不着头脑了。 及至过了几日,历景岸在地府见着谢必安问起,谢必安也一脸迷茫,他想了想,从来不曾给丁巳丫头讲过故事,还将她讲得痛哭流涕。 这件事便搁下了,谁也没当回事。 谢必安倒是软硬兼施的让冷余刃自己说起了前尘事。冷余刃说一半藏一半,只推脱他也记不全了。谢必安知道云中君是在涿鹿之战中为了妖族殒命,是冷余刃守着他在汤谷养全的魂魄。 冷余刃三千年前被酆都大帝封在金鞘鞭里,他元神养全后,混沌中应该是寻着冷余刃来的地府,毕竟汤谷三千年,只有冷余刃伴着他。 冷余刃说到这儿,飞快的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七爷要赏我什么?” 谢必安眯着眼,“你接着编。” 冷余刃笑道:“七爷耍赖,是你非要我说的,我说了你又不信。” 谢必安睁了眼,见他盘坐在他的矮案对面,微微仰着脸,一脸坦荡荡,轻声一笑伸出手探身捏了捏他的脸。冷余刃不等他收回手去,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将人摁在桌案上,这张翘头梨花木桌案,翘头弧度如檐牙高啄,此时冷余刃竟觉得意外的契合谢必安的腰身。谢必安还没张口说一个字,就被冷余刃的嘴唇堵在喉咙里。 桌案上的卷宗物件被冷余刃拂袖一扫,一阵叮叮咣咣,门童在门外问起:“七爷可有事?” 冷余刃大约是不曾见过谢必安这般规规矩矩的躺在案上不动,还莫名有些撩人,不免急切了些,神色动作令谢必安一阵眩晕,却也只得强自压着声音回门童:“无事。” 其实冷余刃说的,谢必安是信的,而且知道,冷余刃没跟他说实话,酆都大帝说上古神祗都已不存世,连卷宗都不留,他何德何能竟从涿鹿之战中幸存。他有时看着冷余刃的眼睛时,十分想知道,在汤谷那三千年,是何光景。 他只能想到,冷余刃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照顾着他那些零散的几乎拼不起的元神碎片,只是不知到底是怎么把他救回来的。若冷余刃说的是真的,涿鹿之时自己必然是视死如归,一心赴死之人,他又是如何救得回?想来自己那三千年倒真是给冷余刃出了难题吧。 谢必安想到这儿常无奈地嘟囔一句:“这小狼崽子……” 第35章 第十三章 魔像(1) 谢必安回了九冥镇没多久,门童都还没来得及回地府探个亲啥的,谢必安就骑着麋白鹿满山遍川的溜达,倒不是别的,他觉得冷余刃直头愣脑的,除了对他甚是上心,杵在那儿不苟言笑跟个门神似的,简直能当稻草人吓唬偷食鸟雀儿,必须得带他出去长长见识,怎么着也得让他知道世间千回百转爱恨情仇。 冷余刃没意见,只要自家七爷在侧,让他去地府看大门都成。 谢必安虽然不知道自己早六千年前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也跟现在天庭里的神仙似的,架子端到九重天上去,真身都能当神像使。但是现下谢必安觉着,日头时光,不是那么混的。 他这活着的趣味,不似夙蝾那般能闹腾,也不似冷余刃一颗心千万年只图一个人。倒有些像搬东西的蚂蚁,来来回回,偶尔在路上顿一顿,也不知脑子做什么想法。他倒还觉得冷余刃傻,其实他自己并没有比冷余刃脑子好使到哪里去。 夫夫两人连鹿三口,在往豫州洛邑城去的官道上,谢必安昨夜里没睡好,在麋白鹿背上东倒西歪的,冷余刃怕他真的栽下来,扶了一路,谢必安从摸不着北的迷糊里清醒点的时候,不是因为睡足了,而是因为饿了。 冷余刃问了些沿道酒铺店家,离城门还有大约半日路程,见谢必安清醒了些,冷余刃牵了麋白鹿准备打尖。谢必安看着眼前连一根芫荽都没有的清汤挂面和两个黄面搀着黑面的包子,眉毛就拧作一团。 冷余刃从麋白鹿身上取下皮囊袋,拿出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49 一只掌心大小的陶瓷罐推过去给谢必安:“这是在九冥镇腌的鸡爪,七爷就先凑合着做一顿下饭菜吧,等到了城里,找到城隍庙,我再给七爷补上。” 谢必安耷着眼角望了望冷余刃,不知怎么看在冷余刃眼里,竟有些可怜的委屈,冷余刃不由得伸手捏了一下谢必安的脸,哄丁巳丫头似的笑道:“七爷乖乖地吃了面。我把妖族护法的玉如意给了七爷。” 谢必安听到玉如意三个字,眼神立马就不可怜了,却端着架子冷哼道:“那玉如意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树妖头一个打断你的腿。” 冷余刃笑吟吟道:“七爷吃了面才能知道我说话算不算数。” 谢必安绷了半天的脸,终于破了功,低声一笑,拿起了筷子。 按谢必安的推算,他早在六千年前,余刃至少得跟他差出一个辈分来,那时候冷余刃应该是十分听话的,不像现在,虽说也听话,可想干的事也一件没落下,他的想法对冷余刃几乎造不成任何影响。有时候逗逗冷余刃,偏偏妖族从来不知脸皮为何物,结果大都是逗人不成反被调戏,冷余刃理直气壮的不堪入目。搞得他十分没脾气。 一路上,冷余刃牵着麋白鹿,安安静静的走着,如果谢必安不说话,他能当一整天哑巴,回头看看谢必安安安稳稳的坐着,便安心一笑,继续牵着鹿。谢必安问一句答一句,有时候答非所问“七爷渴不渴,七爷热不热,七爷累不累……”。 谢必安:…… 谢必安觉得,大致是只有事关自己,才能让冷余刃动容。他多少是有些心疼的,可他跟其他仙神差不多,胸怀天道生死,腹隐悲悯众生,识乾坤大知草木青,却生性缺了情爱根骨。 谢必安问冷余刃:“这些天觉得凡界好么?” 冷余刃竟摇头:“不好。” 谢必安一愣:“轩辕坟好?” 冷余刃又摇头:“不好。” 谢必安:…… 冷余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侧头看着谢必安骑着麋白鹿一荡一荡的靴子,有些心猿意马了,官道上人来人往的,谢必安因为麋白鹿招了不少注目礼,思及此,冷余刃不由自主的伸手按了按,道:“九冥镇好。” 除了不甚待见地府,谢必安倒是没什么好恶,竟不知冷余刃这般挑剔,还没出口讥讽,冷余刃又道:“七爷在别处都睡得浅。”谢必安闻言竟不知如何接话了,脸上却有些挂不住。 低头冷不防看见冷余刃一手按着他的腿,动了一下踢开,冷余刃又默默地按住,如此几次,谢必安终于在冷余刃的锲而不舍面前认了怂,论这股子较真劲儿,十个谢必安也抵不过冷余刃。 谢必安望了望大约能看得见轮廓的洛邑城门墙,跟冷余刃说起,“我隐约记得,早在几百年前来过洛邑城,那时候天下大乱,洛邑城是前朝都城,当时有流魂作乱,到底是什么缘由,我也记不大清了。” 冷余刃见他要从鹿背上下来,拦腰接住,道:“我昨日查了地图,看了些洛邑城城志,七爷记得没错,六百多年前,前朝末期,北方胡族作乱中原,洛邑城确实是过了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短命王朝就此起彼伏在洛邑城建了四五个。” 谢必安点点头:“不过自古大乱之后必有大兴,想必洛邑城也今非昔比。” 冷余刃“嗯”了一声又道:“七爷到了便知道了,我昨日已经遣地府的传信木偶去城隍官那里了。想必他该在城门口等着七爷了。” 谢必安到得城门口,但见城门处香车宝马衣香鬓影的一大片,活似一场孔雀开屏争奇斗艳。有两人迎面朝谢必安走近了来,一个穿着葱绿色长衫面相打扮不辨雌雄的人向他拜道:“洛邑城新晋城隍官贺兰齐见过七爷了。久闻七爷常年在九冥镇,下官数次到地府述职,都不曾见过七爷,公事繁忙也不曾登门拜访,七爷莫怪。” 谢必安微微颔首:“不怪,近日在凡界溜达,到了你这儿,多有叨扰了。” 贺兰齐身旁那人眯着一双桃花眼打量着谢必安笑吟吟开口:“久闻七爷虽出身地府,姿容仪表放在九重天也是个一树梨花压海棠,今日一见,果真令我等开了眼界。” 冷余刃一皱眉,往前移了半步,略微把谢必安挡在身侧,语气生硬道:“你是什么人,七爷也是你们能评头论足的?” 贺兰齐上前一步对谢必安低声道:“七爷和这位公子莫怪,这位是洛邑城的权贵元陵元子卿,与妖族有些沾染。” 谢必安斜眼一看冷余刃,轻笑道:“哦?妖族?你知道么?” 冷余刃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谢必安笑道:“你是觉得妖族门衰祚薄,让他们出来拉人入伙儿了么?不过这门槛挺低啊。” 冷余刃道:“我没有,不是我。” 贺兰齐:…… 冷余刃沉着脸冷笑道:“既然是与妖族有关,那你知不知道七爷跟妖族的渊源?” 元陵一愣,看着冷余刃竟有了三分胆怯,讪笑道:“这……若有冒犯,还请七爷见谅,见谅。” 谢必安笑问道:“你识得妖族谁。说来听听,说不准我也认得。” 元陵朝谢必安一揖,道:“是我唐突了,七爷答应不怪那位爷,我才敢说。” 谢必安拢了拢袖子慢声:“嗯……你说吧……” 元陵这才又道:“夙蝾。” 谢必安:…… 冷余刃眼神一动,嘴角微微一抽:“真是皮痒了,这几千年在外头纵成个野人就罢了,竟敢说起七爷的闲话了。” 贺兰齐有些听不下去了,觉得有必要为夙蝾辩白一句,嘀咕道:“夙蝾倒是没说什么七爷的坏话,这是夸七爷好看尊贵呢。” 冷余刃嗤道:“你懂个屁。” 贺兰齐不知冷余刃身份,听他说话冷硬,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却听谢必安笑道:“妖族事务繁多,树妖也有些力不从心,夙蝾是得管管了,起码也该有个样子。话唠这毛病就得改了。” 元陵听得这些话,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夙蝾了。想必近来应该是知分寸了许多。七爷千万不要去妖族问罪。说来夙蝾委实不曾多提七爷的事。” 谢必安伸手拍了拍元陵的肩笑道:“妖王在这儿,哪里轮得到我去问罪?” 贺兰齐:…… 元陵:…… 正在尴尬的当口,贺兰齐忙问起,谢必安是要住城隍庙还是住元陵的别院。冷余刃先问:“能做饭么?” 贺兰齐一愣,忙道:“城隍庙没开过灶。别院自然可以。有菜园子,也有厨娘……”他话还没说完,冷余刃打断道:“住别院,不要厨娘。” 去别院的路上,贺兰齐拉住元陵低声问道:“夙蝾最近到底在哪儿?” 元陵咧嘴一笑:“不知道,不过照目前看来,他这几天该来了。” 贺兰齐抹了把汗:“你故意的……你敢在七爷和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0 妖王跟前卖了他,他来了不得给你拼命?” 元陵冷笑道:“这家伙一跑就是几年,连个信儿都没有。这几天他若再不来见我,我就跟冷余刃说他惦记着七爷,有不轨之心。不把他的脸皮抹成锅底人人喊打算我输。” 贺兰齐:……太狠了。 刚知道元陵跟夙蝾相识,冷余刃便知道,元陵即便不是一个纨绔,也能够得上半个纨绔,这别院在洛邑城西南,看上去不大显眼,内里却十分讲究雅致,元陵照着冷余刃的意思让管家把别院重新收拾了一番,当然循着空也问了冷余刃夙蝾近况,知道夙蝾回了轩辕坟,突然又有些心疼了。 元陵回去就跟贺兰齐软磨硬泡,让贺兰齐遣妖族传信雀儿给夙蝾。贺兰齐看他失魂落魄的,反讥道:“怎么,又舍不得了?” 元陵托着脑袋叹气:“他素来不喜欢念书,也不知道在轩辕坟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他在辰州快活呢。” 贺兰齐推了一把他脑袋:“得了,这都快五年了,夙蝾是妖,且他心里有旁人,你就是不惜自己,可怜可怜申先生吧。” 元陵抱膝窝在圈椅里盯着桌上灯芯,不时伸手剔一剔,半晌才道:“我哪里不可怜申阕知。” 贺兰齐冷笑道:“是,可怜了,因为夙蝾说来洛邑结果没来,在七夕夜喝得烂醉,被申先生捡回家,还把申先生当夙蝾给睡了,念叨了一夜夙蝾的名字,你怎么不干脆拿把刀往他心窝里捅呢。” 元陵脸憋得通红,硬着脖子道:“是他睡得我。他竟敢趁我喝醉了……他竟敢……” 贺兰齐眼神幽深,盯着元陵缓缓道:“夙蝾睡没睡过你。” 元陵咬了咬嘴唇,颇有些愠恼:“本公子是他想睡就能睡的么!他做梦!” 贺兰齐脸上舒心一笑,拿起茶盏磕了一下桌面:“替申先生欣慰了。” 元陵怒道:“你……” 贺兰齐打了个哈欠,含糊道:“你小心着些,七爷不是我这官位低微的城隍官,冷余刃也不是一般好糊弄的,今年是整五百年的当口,在七爷眼皮子底下,给魔像送祭百条亡魂,还是早些跟夙蝾打个招呼……” 元陵皱眉:“我让你给他的信里都说到了。” 第36章 第十三章 魔像(2) 洛邑城曾是不少王权的都城,只是如今天下虽没什么大战,却比以往分裂,南方以南朝为盛,北方却有不少王朝,豫州属中原齐国,齐国都城在奉元城。奉元城与洛邑城相去约有五百里。 齐国王室本不是洛邑城本土世族,顾忌洛邑城乃前朝都城,其余世族势力一时难以左右,索性在奉元城另起炉灶,同时将洛邑城本土世族,迁了一部分去奉元城以充实新王城。洛邑城便不复以往繁盛。 即便如此,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洛邑城仍是齐国除了都城外,数一数二的城郭。洛邑城为人所知的是,钱多。富贵人家之多,多如过江之鲫。齐国固有“奉元攒权,洛邑攒钱”之说。 前朝末期,北方游牧民族在中原作乱,建立不少游牧民族政权,鲜卑族,突厥人,柔然部,都曾在中原留下痕迹,百余年前,鲜卑族壮大,有国号北魏,王室拓跋氏迁都洛邑城,曾有政令,融合中原,改了拓跋姓氏为元。 后来几经辗转凋敝,北魏亡,鲜卑族这拓跋一支也七零八散,元陵便是鲜卑拓跋氏留在中原的一脉。算起来贺兰氏也是鲜卑族的一支。 这些更迭,谢必安大多是心里有数,冷余刃却不知道。谢必安懒得同他费口舌,想起前些日子冷余刃说最近不曾教他读书习字了,便让他抄前朝史书。 冷余刃晚上给谢必安做了一顿红油抄手,谢必安吃了一碗又一碗,辣的舌尖发麻也没舍得放下筷子。 饭罢冷余刃怕他吃的太辣晚上作心,烫了一盅酸菜汤,谢必安便捧着汤看冷余刃抄书,冷余刃字写得不怎么样,活似刚学会,但胜在下笔有锋,起落都十分干脆,谢必安看在眼里,竟隐约觉得有些高山落石、铁画银钩之感。 谢必安的字冷余刃是见过的,行云流水,可谓秀骨清像。冷余刃自认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 红纱罩将油灯晕的恍恍惚惚的,谢必安汤喝了一半,趴在案上就睡着了。 冷余刃看着他因为晚上吃了抄手,辣的嘴唇微微发红,好似女子用油胭脂点唇之效。不禁心头一颤,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往外蹦了。也只得将人抱回床榻,又回到桌案前抄了一卷书。 正如冷余刃之前说所,出了九冥镇,谢必安便睡不安稳,更莫说那一顿抄手吃的,五脏六腑燥得火燎似的,没过半个时辰,翻来覆去烙饼也似,迷迷糊糊又摸黑爬下床,一壶冷水灌了个底朝天,又爬上床。 冷余刃伸手碰他的脸,他手冰凉凉的,想来蛇的体温大概是可自行调控的,谢必安冷不防一喘,额头便不自主贪凉,去寻他的掌心。 冷余刃将手探进他的亵衣领口,谢必安浑身都有些抖了,索性自己脱了干净往冷余刃身上贴。冷余刃舔了舔嘴唇,沉声道:“七爷……你……” 谢必安不耐烦道:“我什么我。”说着将手脚都缠在冷余刃身上。 冷余刃难得见他这般放荡,哪儿还管得了许多,扣住他的手便将人压在身下。谢必安喉咙里咕哝一声,冷余刃却丝毫没有了顾忌,唯恐他生气的一点顾忌,也在方才被谢必安亲口抹了。 谢必安贪冷余刃身上那般冰凉清爽,十分黏人,冷余刃头一次见他如此勾魂。再也不似以往克制,一场情/事,大开大阖花团锦簇,吃饱喝足如同过年。 谢必安被他折腾的伸手胡乱抓住床帐都想借力躲,冷余刃情到深处,像闻了血腥的野兽,恨不得骨头都给他嚼碎了,哪里还肯放开他,听着谢必安难得的叫出声来,更似被谢必安吃的那些抄手从头到脚淋淋漓漓浇了个透…… 谢必安向来骨娇肉懒,这场放荡的后遗症不亚于伤筋动骨,谢必安翌日反省后,觉得都是冷余刃的错,他把持不住情有可原,冷余刃没轻重深浅便是大逆不道。冷余刃跪在床边抄书的时候,谢必安趴在床边白眼恨不得翻到头顶去,口里含着一小块儿陈皮含糊道:“知道错了么?” 冷余刃抬眼直勾勾的看着他,谢必安亵衣散乱,领口松散散的微掀着,冷余刃停下手里的笔,冲他一笑:“知道了。” 谢必安看他眼里笑得毫无愧色,伸手就要撕他的脸,冷余刃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一吻,压在了自己心口,理直气壮道:“可是七爷,这错我改不了,我在你跟前,做不了柳下惠。” 谢必安:…… 冷余刃过分的坦荡,让谢必安十分头疼。 夙蝾在轩辕坟接到贺兰齐的密信,做出一脸的苦大仇深,树妖还以为是自己将他逼得太紧,令他心力交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1 瘁了。夙蝾捂着脑袋跟树妖打滚撒泼:“树伯,我一个在洛邑城的相好要病死了,我得去凡界看看他。” 树妖脸色一黑,“小小年纪不学好,招惹良家子弟,你又不会看病,去了也是讨命鬼,你哪儿也不准去。” 夙蝾不依,“树伯,凭什么十一哥和十三哥就能天天在外头浪,要说招惹良家子弟,有他们俩在,可轮不到我头上,十一哥连七爷都敢睡,我……” 树妖伸手捂住他的嘴:“胡说什么,你再嚷嚷,回头给人听见传出去,七爷回来听见些风言风语的,还不得把轩辕坟掀了。十一揍不死你。” 夙蝾扯着嗓子喊:“我就要说,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妖族不兴这一套。我不服。我也要去凡间会情郎。” 树妖:…… 夙蝾表面声泪俱下实际搜肠刮肚地念叨着自己肚子里那仅有的几滴墨水:“葛生蒙楚,敛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树妖:…… “别哭了,嚎了半天,泪都没掉一滴。想去跟人玩,不会好好说?做什么要咒人家死。” 夙蝾硬着脖子顶嘴:“我好好说你能让我去么。我都快成看门狗了,整日拴在你这颗树上。凡界的狗都还得遛呢。” 树妖哭笑不得,见过骂人的,没见过这么骂自己的,忙教导:“夙蝾,凡界说人是狗,是骂人的话,以后不许这么说自己,说了要给人笑话。” 大约是妖族天生学言语就有些障碍,这些悍勇的少年尤其。夙蝾哼了一声:“谁敢笑话我。” 树妖道:“若不是在洛邑城,你就是闹翻了天我也不让你出轩辕坟半步,也就是恰巧十一和七爷在那儿,还能看着些你,你去玩耍些日子,早些回来。莫要让我天天遣传音鸟雀儿去催你。催一次……” 夙蝾一听树妖松口,箭也似地蹿了出去,树妖那“催一次回来抄十遍论语”还有半句没说出来,夙蝾一嗓子“知道了”的音儿已经远了。 树妖气的胡子都抖了:“朽木,粪土之墙!” 夙蝾去了元宅,正碰上申阕知揣着书册立在檐下,申阕知与夙蝾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早在夙蝾四年前在洛邑城的时候,元宅一个长工的儿子在申阕知的学堂里念书,欺负了学堂里一个姑娘,申阕知寻上门来,与当时跟元陵厮混、掷骰子赌酒的夙蝾打了个照面。往后虽然没什么来往,却常听身边那群纨绔拿申阕知开元陵的玩笑。便也知晓一二。 夙蝾愣了片刻,挑眉笑道:“申先生,今日又是哪个学生打架了?劳烦您亲自上门告状?” 申阕知微微垂着眼:“学堂琐事,不劳公子费心了。” 夙蝾轻笑一声:“见过元陵了没,他这几年可还好。” 申阕知依旧眉眼不动:“元公子尚好。” 夙蝾叹了口气:“申先生,元陵是元家的幺儿,虽说惯得任性,可他那脾性,打小就喜欢追着比他年长比他还能闹腾的人,喜欢与人哄闹,你这般一尊木雕也似的,他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 申阕知这才动了动嘴角撇出了一点笑意,却笑得有些宠溺的意思:“我看着他开心就好。他看不看得见我,都无妨。” 夙蝾微一颔首,似是思量了什么。不再言语。 夙蝾进得元陵的房间,元陵正歪在贵妃榻上与贺兰齐还有城南陈家公子观摩一件古玩,元陵见了夙蝾,鞋都顾不得穿,翻身下来,笑道:“知道你要来,你怎么也不差人来回个话,我好去城外接你,这几日天又冷了些。” 贺兰齐送走了陈家公子,夙蝾抱起元陵搁在榻上,一脸苦笑:“我快被那树妖整死了。十一哥整天跟着七爷浪,十三哥看上凡间那个算命的小道士,在轩辕坟的日子屈指可数,合该我孤家寡人替他们做牛做马。” 元陵笑得直不起腰:“你不是在辰州玩儿的好好的么,怎么被人扣回了轩辕坟?” 夙蝾摆摆手:“别提了,说来话长。妖族欠七爷的。” 贺兰齐关起门来郑重道:“说正事吧,现下离冬至也没多少日子了,我看七爷也没有要走的打算,你得想想法子,七爷身上的唤魂铃,不可能在你用亡魂祭魔像时不动声色。” 夙蝾拿起元陵方才观摩的古玩荷叶杯把玩,皱眉道:“瞒不住了。七爷是在查上古时候的事。他看似不上心,可洛邑城是涿鹿战场,他这个时候来,不可能是无心之举。” 贺兰齐若有所思,元陵十分不解,上古、涿鹿,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元陵问道:“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贺兰齐惊道:“七爷……” 夙蝾点点头:“是,虽然什么都没记起,但身份已经知道了,云中君。” 贺兰齐端茶杯的手有些抖了,念叨:“云中君。爷爷私藏的卷宗里,我偷偷看过,云中君,盘古大帝和伏羲大帝之后,女娲大帝还在时,云中君是地位仅次于女娲大帝的神祗,涿鹿一战,一己之力逆天改玄,佑护妖族战轩辕,而后不知所踪。也有说是……说是……” 夙蝾道:“说是灰飞烟灭,死了。”顿了片刻笑道:“阴山贺兰氏果然名不虚传,你家私藏的卷宗,倒还把上古那些事,记载的有鼻子有眼的。大体不差了,也不容易。” 贺兰齐惊出一层薄汗来:“七爷真是云中君,那……这六千年……” 夙蝾皱眉:“不知道,除了十一哥,涿鹿之后七爷身上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我能确定的是,当年在战场上,确实是九死一生。” 贺兰齐觉得有些腿软,颤巍巍的坐下:“这就难了。” 贺兰齐本家是阴山山神,鲜卑贵族,百余年前随北魏拓跋氏迁至洛邑城,贺兰齐兜兜转转做了洛邑城城隍官。 夙蝾道:“想必树妖的信已经到了,我得去见见十一哥和七爷。这些日子城里可有好玩儿的?” 元陵笑着拿果盘里的橘子扔他:“就知道玩儿。” 夙蝾上前拿指尖挑着他的下巴:“美人儿放心,爷定然先把你伺候舒服了。” 元陵笑得掀起果盘,果子冰雹也似的朝夙蝾身上砸:“你再胡说!” 夙蝾笑着揽住他,“来,我给你采耳。哄你睡觉可好。” 元陵听话的将脑袋搁在他膝盖,夙蝾叫小厮拿来采耳的工具,哼着曲儿给元陵采耳。元陵没过一顿饭功夫就睡死了。 第37章 第十三章 魔像(3) 夙蝾到别院的时候,谢必安微微弯了腰闻檐下一株山茶,有些心不在焉,不曾留意影壁处晃进来的人影,负在身后的左手指间缠着一段青丝锦,锦缎上坠着的正是唤魂铃,夙蝾悄悄绕到他身后,一把扯过来他手中的铃铛,嬉笑道:“七爷是在想十一哥么?” 谢必安一惊,转身要去夺,见了是夙蝾,才收手,笑道:“十一昨日就收到了树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2 妖信,你今日才来?” 夙蝾嘴角一撇,撒娇也似:“七爷,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被困在轩辕坟。” 谢必安看着他一脸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苦相,安慰道:“涿鹿之后,妖族能安安稳稳这几千年,来之不易,你是女娲大帝亲自教过的,不能总这么浪荡。” 夙蝾抬眼看着谢必安,眼里闪过一些感激,点点头:“十一哥要守着七爷,分不出精力来,妖族自该我守。我懂。” 谢必安:…… 夙蝾看谢必安脸上情绪有些怪异,忙道:“七爷对妖族有恩,莫说要妖族一个王,就是你自己当王,妖族也没有异议。” 谢必安扶额道:“夙蝾,没那回事。” 夙蝾点点头,十分诚恳:“嗯,我不会跟别人讲的。” 谢必安:…… 夙蝾这种几句话就能让谢必安如芒刺背的本事,天上地下,再寻不出第二个人来,偏偏夙蝾不似十殿薛途和莫十三,一脸无辜,谢必安一肚子别扭无处发泄,见了夙蝾恨不得掩面遁。 夙蝾将手里的铃儿晃了几番,便要往脖子上带,谢必安见状忙拦住:“夙蝾,这东西不能带,这是地府的法器,再者,凡界只有狗脖子上才拴铃铛儿。” 夙蝾不服:“七爷胡说,我可见了许多小娃娃的项圈上都有铃儿的。” 谢必安道:“娃娃是娃娃,你见过同你这般大的人还带铃儿的?” 夙蝾偏头一想,还委实没有。这才松了手,把唤魂铃递给谢必安。 谢必安陡然间,十分同情树妖。 冷余刃回来时,正见夙蝾趴在谢必安膝头半睡半醒,谢必安拿了本书给他读故事。夙蝾口舌含糊道:“七爷,换一个,这个故事不好听……” 谢必安瞧见冷余刃进门,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不要吵着夙蝾,谢必安翻了几页,又缓缓念了起来。还不及冷余刃喝完一盏茶,谢必安轻声道:“睡着了,你把他搁榻上去。” 冷余刃指尖一动,使了一丝灵力夙蝾便睡得更沉了,便拖死狗也似将夙蝾扔上榻,嘀咕道:“他倒是会享受。” 谢必安看了看夙蝾微微皱了眉:“这两千多年来,洛邑城每五百年便有亡魂作乱,我来时,城隍官都说,数百亡魂踪迹全无,唤魂铃总是将我引至洛邑城外龙门山下,便无动静,早前,我将洛邑城城志一直查到了三千年前封神年代,除了有记载龙门山上,有数千石窟,再无其他。五百年前,我来的时候,在山脚见过一个少年,那少年在一个山洞口做法,灵力怪异,似是在封存什么东西,他一转身,我看他满嘴鲜红,面色惨白,不由得问了一句,可他急匆匆便跑进深山里,我在洞口转了一圈未见异样,便也离去。直到在枉死城见了夙蝾,即便夙蝾那时衣着扮相浮夸,却也隐约记起,当年那少年,与夙蝾有五分相像。” 冷余刃拎起一条兽皮盖在夙蝾身上,方才问道:“所以夙蝾此番来洛邑城,七爷怀疑……” 谢必安垂首盯着掌心里的唤魂铃,道:“夙蝾看似不谙世事,可他想做的事,也断然不会罢手,只是事关地府亡魂,即便未有祸乱,我也该知道缘由。” 冷余刃不做声,若夙蝾有错,他宁愿代他受过,也不愿谢必安惩治夙蝾,夙蝾是妖族的幺儿,从树妖到莫十三,无不含在口里捧在掌心的幺儿,他深知,若非不得已的苦衷,夙蝾不会做有悖法度之事。 谢必安有些焦躁,他用脚指头都知道冷余刃脑子里的想法,早前冷余刃大包大揽干活不偷懒不摸鱼的时候,他站在一旁看的心满意足,如今,这心满意足反倒成了提心吊胆。 鬼差之事他干了几千年了,若说凶险,不是没有,早在一千年前,他还被一个凡界修真之人养出的邪怪噬了一半地府灵印,狼狈不堪的回地府后,花了近百年才养全。只是冷余刃身上有女娲天命,他怎敢让冷余刃在他身上耗尽。 他不记得上古时候,甚至记不起女娲的模样,可骨血里,还是那个为庇佑妖族不惜性命的云中君。只是如今,他庇佑的不是妖族,是这天上地下神妖人鬼中,最脆弱的烟火人间,和人魂轮回…… 只要他还是鬼差,有些事他便要做。 这许多年不曾来过,谢必安竟不知,龙门山下多了个浮图寺,香火颇旺。浮图寺背靠龙门山,后院便建在山上,寺庙里的住持不知以何名目,让官府将寺庙旁边西山三里归于了浮图寺。 方圆百姓都传言,浮图寺旁三里西山,曾是佛门高僧清修之地,富贵人家竞相买山体上尺寸之地凿窟立像,生者求功名,亡者求极乐。 谢必安寻了一圈,隐约记得,这浮图寺旁的龙门西山,大约正是五百年前夙蝾做法之地。不禁有些忧心。西山上大小石窟,成百上千,供奉的佛像罗汉形状各异,甚至有的也看不出是不是佛了。 临近冬至前几日,谢必安一近浮图寺,唤魂铃便有异动。冬至时,谢必安到得浮图寺,寺外人山人海。原是寺里一年一度的超度盛典,这一年内凡捐了香油钱或者石窟钱的,冬至日寺里住持亲自超度。 冬至昼短,刚过了酉时,寺里寺外已经点上了长明灯,酉时一刻,盛典开始。 夙蝾穿着僧袍混在一群庙里的俗家弟子堆里冲着谢必安和冷余刃眨眼时,谢必安只觉得眼里好似扑了胡椒粉。 冷余刃一把把他拉出来:“你胡闹也得有个场合。” 夙蝾扯了扯身上的僧袍,正色道:“七爷,我今日有正事。不是胡闹。” 谢必安似有些了然,皱眉道:“这浮图寺香火冲天,有你一份功劳吧。” 夙蝾直言:“过了今晚,我向七爷赔罪,七爷,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容我这一次。地府那边若捂不住,看他们哪个敢治我的罪。” 谢必安道:“我容你,谁能来容被你祭掉的数百条亡魂?” 夙蝾噙着一丝破釜沉舟的轻笑:“轩辕欠妖族的太多了,几百条亡魂罢了,他的后代,该还。而且,七爷,你拦不住我,这些亡魂,不是我献祭的。”说着指了指门外引颈张望的人群:“你看,是他们自己。他们自己把亡魂送来的。” 谢必安掌心微动,厉声道:“夙蝾。” 冷余刃按住谢必安的手:“七爷……” 夙蝾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必安退回到人群中,站在超度台上,浮图寺住持在念唱超度经文时,夙蝾起掌将台上安魂符揭起,有血为介,安魂符内的一半亡魂随着夙蝾蠢蠢而动,夙蝾牵着亡魂至西山石窟…… 谢必安燃起引魂香,佛窟中的另一半亡魂循着引魂香而动,夙蝾掌中安魂符渐渐被血浸透,笑道:“七爷,你只管拿着这些亡魂的一半魂魄,横竖凑不齐我安魂符上的这一半,也是徒劳。可是这佛窟后便是魔像,到了子时若还没有亡魂献祭,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也不知道。你想看看么?” 谢必安收了引魂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3 香招来的一半魂魄,看着夙蝾摇头,“夙蝾……我当年何以为妖族斩女魃,抗轩辕,今日,你便该知我不会容你拿亡魂献祭魔像。” 夙蝾看着谢必安眼中无半分犹豫,有些委屈的擦了擦脸,他掌心血养着安魂符,擦的脸上血迹斑斑,“七爷,你那天给我讲的故事不好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冷余刃厉声道:“二十,我不准。” 夙蝾倔强道:“我偏要。” 冷余刃冷声道:“你敢。” 夙蝾笑得凄烈:“十一哥,你还能骗他多久?如果后卿活不了,下一个,不是七爷就是你。你舍命为七爷,我懂,可然后呢,汤谷三千年好过么,你出来的时候,话都不会说了吧。你想让七爷也尝一尝么?” 冷余刃握紧谢必安的手,道:“我不会死,七爷也不会。” 谢必安虽不知为何,却觉到冷余刃的手微微颤了。轻声道:“让他说。”这三个字说的轻,却坚决。 夙蝾道:“七爷,你或许不记得后卿了。可他跟你一样,在涿鹿之战中,为了妖族,被轩辕尸化成魔,黄帝女魃都死了,可他有上古神祗的元神,死也死不了,被女娲和后土封印在涿鹿战场上。”说着指了指龙门山:“你看,就是这儿。” 夙蝾哭道:“女娲明知道,每五百年献祭百条亡魂,三次就可以让后卿元神脱出尸魔。可她不说,让后卿在封印下,不见天日生不如死。后卿本是轩辕的人,他是为了我……所以轩辕才那般恨他,要他不死不生,果然,你们也不愿意救他。” 夙蝾说的不尽齐全又颠颠倒倒,谢必安大约也听得懂。却道:“你也知道是女娲封印的,上古的神,终究都是要消亡的。” 夙蝾连连摇头:“不,不是的,七爷,若这样说,你怎么还活着?” 冷余刃遽然出手,一掌扣在夙蝾肩上,“二十,我说过,不准说。” 夙蝾以血养符,本就大耗妖灵,冷余刃这一掌,令他身形一转,斜斜地一退,撞在了身后的岩石上后,扑倒在谢必安脚下。 谢必安一脸不可置信,抬手推过冷余刃:“你做什么?”夙蝾情绪极动荡,谢必安唯恐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冷余刃这一掌出,夙蝾神情惊滞,掌心一握,安魂符爆裂开来,和着夙蝾掌中血,炸成一朵烟花,将夙蝾脸上的斑斑血迹泪痕,映照的无比惨烈。 谢必安腰间瓷瓶中的魂魄,渐渐黯淡下去成一瓶死寂。 百条亡魂,在谢必安眼前消散,无能为力。 第38章 第十三章 魔像(4) 谢必安微微仰头,呼出一口气,呵气成雾,如亡魂一般,散在无尽的暗夜里。 他弯下腰,扶起夙蝾。夙蝾一把推开谢必安。掌心一动,幻出一柄长刀,神色凛然:“十一哥,就因为你是妖王,所以七爷能活,后卿就该死么?” 夙蝾笑得几近癫狂:“是,我没有女娲的心头血,只好倒行逆施。可七爷能拦我,你不该拦我。因为你跟我一样啊。你凭什么拦我。”长刀脱手,劈砍向西山佛窟,顷刻间,一片佛窟戳的七零八落,长刀直插山体,竟精准地搠出一条通向山中的洞穴来。 谢必安大约觉出夙蝾这求死之心,飞身拦住要进山的夙蝾:“夙蝾不要做傻事。” 夙蝾笑道:“来不及了,后卿的封印早在一千年前就困不住他了,我用你地府百条亡魂献祭,不只是为了他的元神脱出尸魔,也是为了镇着他不出山作乱。七爷,今日冬至,亡魂献祭的最后一天。” 冷余刃拦在谢必安身前,似是怕他挺身入山,低声急道:“七爷。”但凡事关谢必安,冷余刃就全不计后果。即便是夙蝾。 即便夙蝾执意要拿亡魂献祭后卿,谢必安也不曾想要伤他。他是妖族的幺儿,身上系了妖族一半心血,比冷余刃这个挂名妖王还要金贵。 谢必安听得夙蝾一句“我没有女娲心头血,只好倒行逆施”,也大约猜得到,冷余刃不让夙蝾说的事究竟是何事了。酆都大帝说,三千年前封神后,上一任酆都大帝成魔,冷余刃诛魔几乎搭了命进去。莫十三说,既是受女娲天命,何以诛魔如此九死一生。 谢必安骤然觉得头痛欲裂。他怎么什么都记不起,记不起共工,记不起女娲,记不起后卿…… 夙蝾说的没错。 ——上古的神,终究都是要消亡的,他,怎么还活着。 山体开始震荡,谢必安来不及多想,便要去追夙蝾,冷余刃死死地扯住他:“七爷。我进去,你在这儿等我。” 谢必安吼道:“那是夙蝾,你长没长心!” 冷余刃微垂首,他有心,只是心里眼里除了谢必安,看不见旁的。六千年来,一直如此。 谢必安搓了搓脸,哑声道:“如果夙蝾出了什么事,你跟妖族怎么交代。你让我怎么办?”说罢甩开冷余刃抬脚就走。 冷余刃疾走至他身前,将他护在身后。谢必安抬眼,只见漆黑中隐约冷余刃的轮廓。冷余刃凭着感觉将手虚空往后一伸,抓住谢必安的手腕往山里去。 谢必安只听得到夙蝾的脚步声在山体的洞穴里回荡,不由得叫了声“夙蝾”。无人应声。谢必安只觉得有一股阴风绕着他脖子吹。 在山洞尽头,谢必安见着夙蝾的时候,腿都有点软了,夙蝾掌心的血似是从纹络里绵绵不绝的渗出来,拼命地往一幅一人高的壁画上涂抹。 冷余刃拦腰抱住他拖了过来,谢必安才看清,那不是什么“壁画”,是一具被寒冰封在墙上的琉璃像。琉璃像五彩斑斓滚滚而动。 夙蝾挣扎着:“十一哥,你还记得吧,他是后卿。” 冷余刃道:“夙蝾,方才动手,是十一哥不对。可是后卿已经死了。” 夙蝾哭道:“我不信,你说过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冷余刃一字一句刀子一般的划进夙蝾和谢必安心上:“后卿成魔被封印的时候,你已经不省人事了,在场的是我,七爷诛了女魃,已经没有人还有能力诛尸魔了,是后卿自己的残魂镇住体内魔念,求被封印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妖族为了你。夙蝾,不要在做傻事了。你用亡魂祭魔像,是在养那个成了魔的后卿对抗那个为了你的后卿。” 夙蝾凄厉的叫了一声,挣开冷余刃撞在琉璃像上,又缓缓跪下来。 琉璃像中色泽斑斓滚滚,忽的生出一阵阵嗤啸爆裂声,似破冰欲出。 谢必安走到夙蝾跟前,扯下一条锦缎给他止血。拉着夙蝾站起身来。左掌微动,击在封琉璃像的寒冰上。 冷余刃惊道:“七爷……”还不及冷余刃身形有动,谢必安冷不防反手一掌,冷余刃被他震出去三丈远。此时谢必安无论做什么,冷余刃也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谢必安将半数修为从掌中沥出,灵力缓缓在琉璃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4 像前集聚成一株艳色牡丹。 谢必安只觉得喉间一股血腥越来越浓,拼尽了全力也压不下去。甫一开口,血就溢出来,苦笑道:“果然……女娲的心头血是不是。” 冷余刃拦腰抱住他,胡乱的给他擦脸上的血迹,只摇头,却说不出话来。谢必安似乎是第一次见冷余刃落泪。他微一聚力,将那半数修为击入琉璃像内。 涤尽五彩的琉璃像,显出干净青白的原色来,像中有影子翩翩而动,那影子像一只长着双翅的麒麟,夙蝾趴在琉璃像上,痛哭失声。 谢必安眼前一黑,只觉得大抵是魂飞天外了。 洛邑城这年冬日奇冷。 冷余刃道:“雪这么大,七爷何苦亲自来。” 谢必安掀起食盒看了看,一路车马颠簸,点心倒还个个模样端庄,“今日就四十九天了,夙蝾该回来了,我不来接他,怕他不高兴。” 冷余刃冷哼道:“他敢?” 谢必安皱眉道:“你就不懂得让着他些。” 冷余刃:…… 夙蝾在浮图寺抄了四十九天经书,谢必安见着他时,夙蝾拿经书给他看。谢必安看着他一笔一画写的许多《不动明王经》,不由得眼底温热心头一恸,却说不出安慰他的话来。 夙蝾垂首道:“七爷,亡魂的事,是我不对。我也给你抄了经书的。”说着拿出十几卷《心经》来。 冷余刃不高兴了,“七爷好好的你给他抄什么经。” 夙蝾抬眼,一撇嘴:“方丈说祈福来着。” 谢必安笑道:“写得好。”夙蝾对冷余刃翻了个白眼,嘴里一哼,抱着食盒美滋滋的吃点心。 谢必安回九冥镇前,先把夙蝾送回轩辕坟去。 夙蝾坐在饭桌上,啃着一只烤羊腿的时候,说:“我也想去九冥镇。” 冷余刃还没抽他耳光,树妖不干了,干什么啊,轩辕坟不值得么,一个两个的,去给一个地府鬼差做牛做马,那是有皇位要继承么?我是那排着队给人送闺女的人么?就算有皇位你们俩也生不出太子来吧。 树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火就差烧胡子了,指着冷余刃和夙蝾,气出丹田道:“你们俩,这俩月,谁也不准出轩辕坟半步!” 冷余刃垂着眼不做声,夙蝾塌着眼角望着谢必安欲言又止,谢必安嘴角扯出了一丝极其舒心的笑容来:“树伯教训的对,是得管管了。” 冷余刃瞅准了夙蝾,桌子下的脚一动,就是能踹断腿的一脚,夙蝾腿上好似长了眼,将脚往树妖那儿一挪,勾着树妖的脚伸过去,冷余刃一脚踹错了人,树妖腾的从椅子上蹦起来,拎起墙边的笤帚,照着冷余刃和夙蝾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 谢必安就着这一场“家暴”,一个人喝了一锅野参山鸡汤。 末了,两人齐齐跪在祭天台上抄论语。 “十一哥,我记得,你六千年前,没追上七爷吧。” “嗯。” “现在怎么追上了?” “我怎么就不能追上了?” “你除了做饭什么也不会。跟个木头似的。” “七爷就喜欢吃。” “明天我告诉七爷你说他是饭桶……” “明天我告诉树妖你找了两只猹替你抄书。” “……” “……” 谢必安站在祭天台下,手里拎着两只开了口的石榴,想了想,还是转身回去自己吃了。 过得几日,谢必安要回九冥镇,冷余刃让九尾狐跟着去。谢必安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那点心思,倒也不拆穿,抱着九尾狐嗤笑道:“好生在轩辕坟修内丹。过些日子,还得去地府走一趟。” 冷余刃恹恹的“嗯”了一声。 谢必安知道这是夙蝾记仇,他长这么大,谁也没碰过他一指头,冷余刃一时脑子发热为了谢必安跟他动手,他不给冷余刃添点堵,不解委屈。 谢必安交待他:“好好哄着夙蝾,他任性惯了,吃软不吃硬。” 冷余刃鼻音一哼,皱眉不说话。 谢必安走后,夙蝾又开始了愁云惨淡的看门狗日子。索性这次拉着冷余刃有难同当,不免有点不高兴的时候损人不利己也是舒心的。 第39章 第十四章 心头血(1) 夙蝾心性极通透,不如莫阙飞不着调,也不如冷余刃认死理,十几天经书抄罢,洛邑城外,窟中千佛,龙门晚钟,以及山中的琉璃像,在他心上,如大雪涤过江山万里后的冰裂河开,天地明澈俯仰清灵。 两个月后,冷余刃紧箍咒一去,便要忙不迭的直奔九冥镇,夙蝾冷冷一吊眉梢:“十一哥,妖灵修的那半吊子模样,去九冥镇也不怕克死你。” 冷余刃虽不以为忤,却皱眉道:“这些话不准当着七爷说。” 夙蝾恨道:“七爷又不傻。” 冷余刃忽地记起谢必安在洛邑城为救后卿的琉璃像舍去半数修为,心里似被什么剜了一下,自言似的低声道:“我不会让他再这么做了。” 夙蝾这才缓声道:“你代我跟七爷道声谢。” 冷余刃微一点头算是应了。 找不着能替冷余刃的厨子了,谢必安在九冥镇度日如年,最可怜的时候,门童都觉得,谢必安堪比街上敲碗唱莲花落的乞丐。 谢必安吃完厨房里挂的最后一条腊鱼,看着窗外倒春寒的天气,一时间悲上心头。铺了信纸准备给树妖去个信儿,写了个开头,大致是寒暄了几句,便不由得问起冷余刃归期,想了想觉得忒没出息,揉巴揉巴扔在门槛,一连写了四五封信,越写越心酸,索性闭着眼仰在圈椅里。 冷余刃进门时,见的便是这个模样。抻开地上的纸团一瞧,浑身的血都涌上脑门,悄声儿走近了去,撑着椅子便吻住谢必安,谢必安一惊之下,睁大了眼,一见冷余刃,随即竟觉得眼眶发热,唔了一声,似笑非笑问道:“你回来了?” 冷余刃听得这一声问,将这两个月憋在心里的思念,都化作直白白一句:“我想七爷。” 谢必安听得这一句,为了脸面也得把这两个月来心里那“我想你做的菜”的真实想法摁下去,只清浅浅一笑。 冷余刃却问:“七爷近来好不好?” 谢必安觉得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嗯?”了一声。 冷余刃皱眉道:“舍得那些修为……” 谢必安随口道:“哦,不妨事。” 冷余刃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神情,不信,但也不说,只道:“我给七爷做吃的吧。” 谢必安差点热泪盈眶,立时点头如捣蒜。 冷余刃低头一笑,便转身进了厨房,谢必安晚上便吃了一顿久违的香煎鳕鱼,简直吃的手舞足蹈,于是冷余刃也就顺便偷了腥。翌日谢必安睡到了日上三竿,睡得死沉,倒让冷余刃有些担惊。 谢必安本就出奇的懒,如今这一身懒筋更是如同闭关修炼过似的更上一层楼,冷余刃也不大分得清,他这精神恹恹的模样,到底是懒还是修为折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5 损的后遗症。 一场倒春寒带来的桃花雪,谢必安理直气壮地一日至少八个时辰赖在床榻上,冷余刃怕他睡得头痛,强行拖起来,“七爷,北街牌坊那儿的腊梅开的十分好……” 谢必安:“不去。” “东市茶楼里刚来了一个说书的……” “不去。” “何裁缝他娘过寿,请了个杂耍团……” “不去。” “……” 冷余刃到底也没把谢必安哄出屋门半步。谢必安抱着黄铜手炉,歪在贵妃椅上,果脯一盘一盘的吃,仿佛嘴巴闲一会儿就浪费了似的,活似地主。 “七爷,这大冷天的,干果儿少吃些,吃多了容易表里俱实,恶寒壮热,要头痛的。”门童看不下去了。 谢地主不以为然:“胡说。” 门童:“……” 于是谢地主仗着自己不同于人间肉体凡胎,胡吃海喝。 冷余刃虽说离开了一阵子,但一回九冥镇,摄魂差事技能依旧好似娘胎自带,上手十分娴熟,门童看见冷余刃比见自家七爷都亲。 冷余刃摄魂之时,时不时瞥一眼歪歪斜斜一尊佛也似坐在中堂的谢必安,谢必安看似无心无意的散漫,冷余刃却隐隐觉得出他在修灵力。因为没有人在吃喝睡觉的时候,还会偶尔皱一皱眉毛。谢必安一皱眉,他心里就有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唯恐他修为运化行之有涩。 六千年前,云中君屏翳在涿鹿之战中元神俱灭,是冷余刃擅自拿女娲给妖族用来诛魔的心头血硬生生拼凑起来的,又在日出之地守了他三千年。 谢必安是冷余刃用心、拿命浇铸出来的。他一想到谢必安屡次铤而走险,心里就一股怪异的念头蔓延过他全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看着谢必安望向九尾狐时温润带笑的眼神,把心里那股邪念压了下去。 由爱而激发出的占有与付出,他还没有学会拿捏得当。付出的越多,占有欲越可惧。妖族天生心思决绝,他险些克制不住。而谢必安对此一无所知,每天都在挑战冷余刃的邪恶底限。 他看着谢必安是真的困极了,才起身过去,将脑袋歪在他怀里,轻声叹了口气,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才将他抱回卧房。远远地听着鸡鸣,冷余刃转身进了厨房,昨夜里,一锅鸡鸭牛羊肉煨了一个时辰的汤,一罐鲍鱼干贝老参鱼翅火腿鸽蛋,用熬出来的肉汤和花雕酒,荷叶封坛,足足吊了两个时辰了,再添些白炭,熬一个时辰,等七爷睡醒了,不仅起锅,温凉也正好了…… 谢必安又吃多了……不禁还是有些惆怅的,虽金刚不坏之身,倒还吃不出病来,但是能吃出肉来,对此谢必安心有戚戚的留意了一下衣衫,当发觉衣带瘦了半寸时,不啻五雷轰顶。 狂躁的在屋里转了几圈,试图想出一个狂吃不胖十全十美的法子来。最终,只得出了一个“想得美”的结论。 这残酷的人间…… 门童自地府回九冥镇,带回薛途让他回一趟地府的口信儿时,谢必安心里莫名的有些打突。看了眼在檐下修妖灵的冷余刃,又有些烦躁。 薛途没见着冷余刃,眼神上上下下扫了谢必安几遍,“冷余刃让你一个人回地府?” 谢必安嗤道:“你又不是天仙,不值当。” 薛途:…… 薛途正色道:“那狼崽子又不蠢,你能糊弄得住?” 谢必安皱眉道:“大帝还没成魔呢。” 薛途一勾嘴角:“听老二那意思,不远了。” 谢必安咬牙道:“你们抗不住了再说。” 薛途扯住他的袖子道:“不带这么干的,他是妖王,女娲钦命的诛魔者。” 谢必安一股躁气涌上心口:“他没有金刚钻,干不了这瓷器活儿。” 历景岸扯着丁巳进门时,正听见谢必安这一句,笑道:“公器私用,其罪当诛。” 谢必安怒道:“你……” 历景岸将丁巳推到谢必安跟前,丁巳爬到他膝盖上躺进他怀里,扯着他的头发玩儿。谢必安幽幽道:“你们消息倒是灵通。” 历景岸道:“洛邑城数百亡魂,一朝烟散,你作为摄魂鬼差,责无旁贷,虽说大帝没有怪罪责罚,但龙门山中多野魂精怪,地府想打听些什么,倒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谢必安一脸不屑,显然不太把历景岸当回事儿。 历景岸恭敬道:“既是知道云中君,自然不敢再把你当鬼差使唤,五百亡魂,地府也不敢怪罪到你头上。” 谢必安微微皱眉,历景岸这高帽子往他头上一扣,他如何好舔着脸,眼看着酆都大帝成魔无动于衷? 他微微眯了眼,偏头靠着椅背,心思似乎跑过了几千年,他大约与当年的冷余刃心意相通了,原来这世界上,有比自己的性命更贵重的性命。 他望了望掌心,倏然间似是怕流失什么似的,又握紧了些,他还有一半的女娲心头血。这不是他的命,是冷余刃给他的,或者说,是冷余刃的。 历景岸和薛途安安生生的坐着,不说话,只偶尔看一眼谢必安,都知道他此时有着择生死的剜心。什么话都无用,也不必说。 谢必安眉头越皱越深,冷余刃逆天改玄,早在六千年前改了他本该绝的命数,这六千年,是他白捡的,偷得的。终究不是自己的,该来的迟早要来。 谢必安开口时,声音沉的像是眼泪倒灌进了嗓子,“酆都大帝,还有多久。” 历景岸道:“大帝自说,顶多三五年。” 谢必安微一颔首,缓缓起身离去了,历景岸和薛途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穿过了岁月和生死的模糊和飘渺。 薛途问道:“你说他,能怎么办。” 历景岸摇摇头:“凡事都那么好办,这两人也不至于这几千年的,你生我死,以命换命。” 谢必安青衫寥寥,回九冥镇的时候,天色微暗,他在炊烟缭绕的街上,亦步亦趋的缓步前行,看上去轻的像一条影子,可心上,有几千年时光和最重的人压着,压得他深吸了一口气,依旧堵得眼眶生疼。 他远远地瞧见冷余刃立在街口,那一瞬间,他恨不得回到六千年前,在冷余刃最初表现出亲昵的时候,回他一个绵长的吻,而不是笑说他不懂事。 最深沉的痛,不是相濡以沫后的阴阳相隔,是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份痴心,就轻飘飘的分离,让另一个人拼尽了全力去换可见结局的带着血和泪的重逢。 而他,对这些,一无所知。肆意的挥霍冷余刃“拼尽的全力”。 冷余刃眉眼含笑:“七爷回地府怎么不带着我。” 谢必安答非所问:“我问你,你把女娲的心头血放在我这儿,你拿什么诛魔。” 冷余刃皱眉,“七爷问这个做什么。” 谢必安扣住他的手腕:“告诉我。” 冷余刃微微侧首,只道:“我死不了。” 谢必安:…… 死不了,那代价是什么。 谢必安不敢问,他怕知道。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6 第40章 第十四章 心头血(2) 谢必安极轻的叹了口气,松开冷余刃的手腕,推门进去。 自夙蝾的事后,冷余刃似乎欢喜于此后他与谢必安之间再无干扰,可见的,全是倾心相守,整个人都快开出花来了。 谢必安忧心的不露声色,只好边学边做,将本不大活泛的心思,全拨给了冷余刃,都晓得在饭桌上给冷余刃夹菜,虽说是借花献佛举手之劳,可也委实不容易了。 冷余刃见他这样一板一眼的试着给他花心思,比上床还要难得一些,想着六千年前的时候,险些感动的掉泪。冷余刃一直都知道,自家七爷这样的人,能让他挂心的东西不多。 识乾坤大易,知草木青难。他惯看人间烟火,若说学,也能学的七八分像来,可他到底没能真真切切地走进烟火里。 冷余刃捂了几千年,也才捂出他一点懵懂情意来。 谢必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冷余刃蹲在灶台旁,拿火棍把地瓜扒拉出来,用粗纸包起来,不禁搓了搓手要去接,冷余刃笑说:“七爷小心烫着。” 谢必安两手倒换着地瓜,走到檐下,把地瓜放地上,蹲在那儿看,一会儿进屋找一把小刀,一会儿进厨房取一把筷子,过了一盏茶功夫也没想好怎么把烤地瓜剥开,使吃相不那么难看。 冷余刃见他蚂蚁搬家似的来来回回围着那地瓜转,忍不住过去,拿粗纸包住一半握着,一点点揭下另一半的皮,递到谢必安嘴边,笑说:“咬。” 谢必安眨了眨眼,就着冷余刃的手啃了下去,笑说:“还挺甜的。” 冷余刃道:“放过一个冬天的地瓜,烤起来最好吃。七爷若是喜欢,明日再买。” 谢必安笑着点点头。 谢必安以前真不知道这种,有人给做饭,有人替干活的日子过起来这么舒坦。捯饬捯饬院里的菜地花草,在闲书里打打瞌睡,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冷余刃好似一棵树,不说话,就站在那儿,谢必安就觉得安心,有时候总觉得那三千年像是白活了,也不敢想没有冷余刃,这没有穷尽的天光是个什么境况。 谢必安试着将自己身上仅剩的一半女娲的心头血沥出,整个人有一种元神离散的知觉,他似乎知道当初冷余刃为何要动用女娲留给他用以诛魔的心头血来养他的元神…… 涿鹿一战,他元神消亡,没有女娲这种上古尊神的元神,决计救不回来。 女娲的道行,躯体可补天,心血可诛魔。可她没有时间了。她得找一个人来做这个事,永生永世地做。 她知道冷余刃对云中君的心思…… 谢必安问冷余刃:“你傻不傻?女娲这是故意的,一点心头血,就把你拴死在诛魔这事上。” 冷余刃在摄魂卷宗上做完最后一个魂魄的标记,侧头看他,笑说:“为了七爷,就值。”顿了一顿,又皱眉道:“七爷不要再做傻事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了……你为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先想想我。” 这句话,说的很慢,言语沉沉的,却让谢必安陡然间生出一种惧怕来。 在一个极漫长极黑暗的世界里,他就像一个火星子,冷余刃靠着这个火星子窥探这个让妖族懵懂的世界,也靠着这个火星子在尔虞我诈中初心自若。 冷余刃没有怨轩辕杀过云中君,没有了女娲的心头血,还愿意以赴死之心诛魔,都是因为他心底还藏着谢必安这个火星子。 谢必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依然记不起六千年前,他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让冷余刃这样为他。 他涩涩一笑,问起:“六千年前,云中君待你好不好。” 冷余刃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不太好。” 谢必安:…… 以前这么不是东西么。 谢必安疑惑道:“为什么不好。” 冷余刃又摇摇头:“云中君对谁都不爱搭理。” 谢必安:…… 太不是东西了。 冷余刃:“七爷现在就跟云中君差不多。” 谢必安:…… 小兔崽子!想跪算盘么! 月余,唤魂铃异动,同时,谢必安养在九冥镇的地缚灵上门来报,贴了引魂符的亡魂,一小撮一小撮的打鬼门溜回凡界。 不过三日,薛途传信来,只两个字“速回”。 这些境况,大约是酆都大帝那边出了岔子。 怎么会这么快……谢必安隐约觉得眼皮都有点跳了。 冷余刃跟了他回地府。 薛途和历景岸见到冷余刃时,眼神里隐隐忧虑。 薛途:“那啥,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没做。” 历景岸拿出一袋金叶子:“好久没给你钱了。” 冷余刃面不改色的接过,转手给了谢必安,谢必安随手摔地上,咬牙道:“你俩,给我滚。” 薛途:“二哥,听见没。叫你滚。” 历景岸:“我听着是说你。” 薛途:“这是我的殿。” 历景岸:…… 薛途:“七爷,我叫七爷不介意吧,叫云中君总觉得跟叫诈尸的祖宗似的。口感有点怪。那什么,大帝那儿,要不您先去看看?” 历景岸点点头:“已经不大认识我了。大约,兴许……还能记得您。” 谢必安闭了眼片刻,起身去酆都宫。 罗酆山山门,郁垒见他来,纳头便跪,“圣君来了。” ……整个地府,还有谁不知道他是云中君的? 平日里当牛当马当鬼差当后勤使,这时候高帽子一扣当冲锋陷阵的使,地府上下这些不要脸的。 罗酆山大雪漫漫,这三千年来,他到过酆都宫的次数,一把手都数的过来。每次来,罗酆山的气候都与外面不一样,他细细想了想,该是罗酆山春夏秋冬一季八百年。 到头了,是消亡,也是重生。 谢必安突然觉得心口似被这大雪蛰的冰冻了。 酆都大帝坐在清冷的殿里,白发尽乌,向谢必安一笑:“你来了?” 谢必安皱眉,不言语。叹了口气,送了一丝灵力给他。 酆都大帝整个人缓缓昏迷,呈现出老态龙钟来。 “不要费力气了。我已经要压不住了。再晚,只怕……” 谢必安在空荡的殿里踱了几个来回,沉着脸不说话。 “云中君……” 谢必安颓然道:“别叫了!云中君早死了!” “那冷余刃他……” 谢必安濒临崩溃,咬牙道:“他也死了。” 酆都大帝:“……” 谢必安平复下来,问道:“诛魔,其实不是单纯要了你的命这么简单吧。” 酆都大帝点头:“恶念,怨气,嗔怒,暴虐,冤屈……受化不尽的,必有一些是暂时压制住罢了,日积月累,凶残必现。诛魔,是刀锋相对的诛杀。女娲早就知道个中利害……” 酆都大帝见他脸色一变再变,还是说了下去:“女娲还是把这烂摊子扣给了妖族……” 谢必安突然无声笑了起来,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7 笑的眼里似是扑进了冰雪,又雪融成珠挂在他脸颊上。 他以元神为风雷,血肉为斧钺,拼上自己灰飞烟灭,本以为能庇妖族退得天地之远,到最后,还是抵不过女娲养妖族当刀剑盾牌来用的心思。 那心头血一开始就不是用来诛魔的,它也不能诛魔。它是女娲用来换冷余刃的命的。 即便冷余刃死了,还有妖族填上,有莫阙飞,有夙蝾…… 妖族的少年,谁都不放在心上,可云中君是为妖族死的,只要女娲的心头血还在养着谢必安,妖族就不会坐视不管。 谢必安的笑映在酆都大帝浑浊的瞳孔里,一溃千里的狼狈落荒。 也不知过了多久,酆都大帝听见轻声一句“真是混账”。 如果冷余刃在,他会记得,云中君在六千年前也说过这句话。 谢必安道:“跟我走,下十八层。” 酆都大帝无奈一笑:“云中君,历来酆都大帝没有这个死法。” 谢必安微一挑眉:“你还想挑死法?” 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敢问,云中君作何打算。” 谢必安冷笑:“一劳永逸。” 历景岸和薛途知道谢必安让酆都大帝下十八层,不禁都有些悚然。 酆都大帝被冷余刃困在沥魂石上,一旦他完全魔化,这块沥魂石必然困不住他,可魔化他的亿万人间恶念,困在十八层,也不敢太放肆。 这块沥魂石,是地府最招天雷的。 天雷劈顶,再凶残冥顽的恶魂也不敢轻举妄动。 历景岸和薛途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全把酆都大帝当成养恶魂的鼎炉了。 这……这以后谁还敢接这个位置。 可他是云中君,用薛途的话说,就是大了好几辈的祖宗,现在除了女娲再临,谁也不敢忤逆他。 酆都大帝成魔在即,他和冷余刃如果撂挑子,地府就真成了一锅烩了。 闹得狠了,说不定还要动了凡界的根基。这等毁天灭地的罪,谁也担不起。 薛途和历景岸看了眼酆都大帝,做眼观鼻鼻观心状。 谢必安在酆都宫里翻拣了一些上古时的残卷,大多没什么用。 他来来回回想了想酆都大帝的话,诛魔,是刀锋相对的诛杀。 谢必安支了一下突突直跳的额头,亿万魔魂,千军万马似的在地府十八层波涛汹涌,让冷余刃一人去斩? 冷余刃端着一盅莲子汤和一笼凤爪来的时候,谢必安险些被他这一身轻松给迷惑出现世安稳的错觉来。 谢必安有气无力道:“放那儿吧。你先跟我说,三千年前的诛魔,是个什么光景?” 冷余刃被他问的一愣,半晌才道:“我不记得了。” 谢必安:“……” 谢必安气得抬手敲了敲他的脑门:“你这脑子都能记得起什么!” 冷余刃抬眼就笑:“我能记起你。” 谢必安:“……” 谢必安咬牙摆摆手:“去去去,去十八层守着酆都大帝。我管你是死是活!” 冷余刃点头应了:“七爷不用交代我也要去的,我看你吃了饭我就去。” 谢必安尝了一口粥就有点后悔了,低声叹道:“我与你一同过去。” 冷余刃道:“你不能去。” 谢必安挑眉“嗯?”了一声。冷余刃改口:“让二殿下同我去就好。” 谢必安“呵呵”冷笑一声,“历景岸?你倒会挑人。” 谢必安金口玉言,历景岸应时回道:“云中君今日可安好?” 谢必安寻声望向门外,不是历景岸是哪个?冷声道:“你这听人墙角是几时有的毛病?” 历景岸将一方黄绢递给谢必安:“来的不凑巧,正好听到云中君在背后非议在下。” 谢必安还未细看绢上字,冷余刃道:“下一任酆都大帝任命,是二殿。” 谢必安心道:这家伙打的什么算盘。 脸色纹丝不动,道:“我还以为,这烫手山芋人人避之不及,竟不曾看出二殿原是这般深明大义。眼拙了。” 历景岸垂首微微一笑,谢必安竟看得出一丝丝悲戚之感来,但听历景岸缓声道:“云中君素来看我不大顺眼,在下是略知一二的。只是这个事,我决计不会害了妖王,一来我没有这个本事,二来,云中君坦荡,于情爱生死都极通透,我没有妖王这等好命,酆都大帝这待戮之君虽生犹死,总是能让人识得出真心来。我要用这条命换一个人的心来。” 谢必安抬眼看了眼历景岸,他面色清定,眼里丝缕笑意下,却浮着一层薄雾也似。 第41章 第十四章 心头血(3) 树妖找到地府的时候,谢必安一脸“你走错门了吧”地问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树妖却拉住冷余刃,有些焦急道:“十一,你在地府万事不要急出头。不到万不得已……” 冷余刃微垂首,只“嗯”了一声。 树妖看了眼谢必安,吐口一声称呼“七爷”,眼尾余光瞥见冷余刃眉头一皱,便咽了下句“给轩辕坟留一个囫囵个儿的妖王”的话。只拿出一个贝壳状的物件来递给谢必安:“七爷,这是妖族圣物中的一件,十一就拜托了。” 冷余刃:…… 谢必安却没有伸手去接那圣器,道:“这事儿本不该妖族来扛。” 树妖听得他这句,双膝都有些发软,条件反射的想给谢必安磕头,一脸感恩戴德道:“多谢七爷,妖族感激不尽。” 谢必安苦笑着摆摆手,也不再开口。两难之境,地府和妖族,他谁也救不了。 谢必安把历景岸也丢进十八层去,不及三日,星宿宫里有两位便下地府来了。星宿帝和益算星君,谢必安微微颔首:“帝姬今日得闲?” 星宿帝顾左右而言他:“越儿好不好?” 谢必安笑道:“在凡界京城城隍庙,乐不思蜀,帝姬不知?” 星宿帝微有些沉思,似是在琢磨该如何开口,谢必安到底还是有些顾忌这位的身份,直言:“帝姬不问问,酆都大帝如何。” 星宿帝眼神一动,语气有些不稳:“云中君,听闻……听闻你……” 谢必安拢了拢袖子,冷笑:“我把他扔在十八层了。” 益算星君也开了口:“不知二殿是否得罪了云中君,为何也……” 谢必安笑说:“我若没记错,帝姬红口白牙说过,酆都大帝死了,你要在星宿宫摆宴三天三夜庆他灰飞烟灭。还有历景岸,既是想做下一任酆都大帝,自该有些本事才行,受化斩杀恶魂是酆都大帝最起码的技能,我让他去练练手。” 星宿帝:…… 益算星君:…… 星宿帝终于扛不住,语气含了些请求:“云中君,气话是当不得真的。” 谢必安:“你这气,撒了三千年都没撒完?” 益算星君深缓了口气:“我能去见见他么。二殿下。” 谢必安有些意味深长的对面前这两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8 位道:“二殿说,他要用这条命,换一个人的心来。” 两位仙君听了这话,神情都有些莫测。 地狱十八层。 酆都大帝吊着半口气被困在沥魂石上,眉间丝丝缕缕的黑色恶魂自他体内抽出,抽出一分,他便也被削弱一分,十八层本是阴森恶地,如今恶魂流窜更是这三界内最不堪的所在。 星宿帝一见之下,险些站不稳,扑过去捧着酆都大帝的脸,泪流满面:“燃灯,我是金灵,你看看我,你跟我说句话……” 酆都大帝意识迷离,觉到有人言语,只微一□□,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话来。 星宿帝抹了抹脸上的泪,转而十分端庄地跪向谢必安:“云中君,我知道,妖族根基不稳,妖王觉醒还不到百年,您想我动用星宿宫的仙君来替地府收拾这烂摊子。您也看到了,地府这些大帝殿下,燃灯和历景岸,一个个,都是疯子,以命博真心,可天庭有天庭的规矩,今日既是我和益衡来了,这事端,您能用得着的便只是我俩。星宿宫,不会因为少了一个星宿帝和益算星君就塌了,我既是来了,生死也不怎么挂心。越儿蒙你和轩辕坟关照,金灵在此谢过。” 谢必安垂眸,道:“不妨,你在这儿,天庭不会坐视不理。这次的浑水,有我在,便不会再动妖族。” 历景岸在沥魂石百丈开外的黑沼中被恶魂拖得心力交瘁,唇角的血迹在惨白的脸色上蜿蜒至下颌,益衡绷着脸,将他拖了上来,历景岸丝毫不以为惧,“益衡终于舍得来见我了。” 益衡按捺住想要抬手抽他耳光的冲动,深吸了口气:“历景岸,你我天上地下,老死不相往来,行么。” 历景岸笑道:“不行。” 益衡怒道:“你……” 历景岸扣住益衡的后脑勺就啃上了他的嘴唇,益衡往后躲闪,躲不开,挣的狠了,怕历景岸身上有伤,只得忍着他这为所欲为,历景岸亲够了,才摩挲着他的嘴唇笑道:“几百年了吧。生死不见。你就这样恨我?” 益衡一把扯下他不安分的手,有怒有无奈,道:“师哥因我因你而死,你让我有何脸面再见师父。历景岸,你是地府殿下,可不讲伦理,我不是。” 历景岸挑了眉一笑,“天庭仙君,讲出身,讲师门,讲辈分,讲恩仇,唯独不讲情爱。我懂。” 顿了一顿又舒心一叹:“可你还是来了。” 益衡听得这一句,缓缓将额头抵在历景岸肩上,“你若敢死,我用尽无穷年月恨你。” 历景岸伸手触到他脸上泪渍,指尖都有些被针扎似的疼,却笑道:“傻益衡,若能换你三千年在卧榻之侧,我倒不介意你恨我。” 益衡哭得有些口舌不清:“你敢留我一个人……你敢……” 历景岸这才闭口,静静地当着一株木桩给益算星君靠着。 殷越知道爹娘在地府凶多吉少,拼着自个儿不怎么样的道行也要同生共死,莫十三软硬兼施,哄也哄了,一气之下摁在床上狠狠操了一顿,也没拦得住。只得豁出去舍命陪下地狱。 地狱十八层被谢必安当成炒锅,只管混混沌沌的往里放人一锅烩,为了那三千年积攒下的人间恶魂,天庭地府妖族,前所未有的被拴在了一条绳上。 冷余刃眼看着本来自己要干的活儿被谢必安这么偷梁换柱抹了个干净,到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直到莫十三为了殷越差点交待在了地狱,冲着站的远远的冷余刃破口骂道:“十一你他妈别给我装孙子了,把殷越拉走,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一股恶魂扑倒,冷余刃看着莫十三的刀几乎脱手,终于忍不住要冲锋陷阵,谢必安站在沥魂石旁边,幽幽道:“长本事了?你去一个试试,腿不打折你的。” 冷余刃:…… 默默地退回了谢必安身后。 谢必安不仅自己干活儿打马虎眼,看样子,有股要把冷余刃也往这条道上带出去十万八千里的劲儿。 谢必安看着十八层乱成一锅,想起三千年冷余刃独自一人诛魔,心里就堵的厉害,即便到了不得已之时,他亲自上阵,也不愿再让冷余刃去以命相搏。 谢必安冷笑道:“这些人哪一个都比你道行深,用不上你去逞能。你没看见么,殷越身边除了莫十三,还有星宿帝和姑获的眼盯着,谁死了也死不了他。再说,天庭还有天兵天将,地府也有阴兵阴将。美得他们回回都能隔岸观火。” 冷余刃道:“七爷,你这么干,算不算倚老卖老。” 谢必安探了探酆都大帝的元神,缓缓送给他一丝灵力护住心脉,回道:“云中君的身份既是这般好用,不用岂不暴殄天物?” 冷余刃低头一笑,极轻声道:“七爷越来越……不要脸了。” 谢必安“嗯?”了一声,冷余刃忙道:“七爷高见。” 谢必安心知肚明,地府和天庭在乎的不是他云中君的身份,怕的是他身后妖族之势,神妖人鬼,牵一发动全身,以往妖族不吭不哈的任劳任怨,涿鹿时替仙神做盾,酆都大帝成魔时替鬼族做刀。 谢必安打心底里替妖族不平。 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些迫于情情爱爱要在地狱同生共死战恶魂的仙君鬼吏眼看也捉襟见肘了,地府和天庭也不见动静。谢必安将地府的恶魂打上引魂符,牵到鬼门放到凡界去。 不消三天,凡界供奉鬼神的观,被拆了个七七八八。游魂在街上撒泼作耍,修真之人一时间好似掉进金窟的土匪,好一场人鬼斗。 天庭这才急急忙忙给谢必安,哦不,云中君,供上神位。天庭仙职名目满满五车送来给了他,以求这位上古尊神调兵遣将。 地府几位殿下,也纷纷带着亲信,拜倒在谢必安的九冥镇。 谢必安索性闭着眼支了百八十万有名有姓的神神鬼鬼,一股脑踢下去了地狱去打扫恶魂。 莫十三狼狈的扑在谢必安脚下时,看着一旁的被冷余刃拽出来的殷越虽有疲态却还算模样端正。不由得就有点一言难尽,想了想,觉得不说句话,显然意难平。 莫十三素来口无遮拦:“七爷,这场破事儿您给折腾完了,就嫁了十一吧,想要什么排场只管说,珠屑铺街,金粉砌墙,都不是个事儿。您是妖族的天,妖族的地,你想坐十一那个位置,我拼了这条命也让他禅让给你,就是有个不情之请,以后,我也算小叔子了,能不能再有这事儿,别捎带我玩儿了。我这把老骨头,你就是不可怜我,心疼心疼我家宝贝儿吧,你说我要是真落下个什么隐疾,你这不是作孽么。这不定哪天报应在十一身上呢?你也不性\福不是?” 众人:…… 谢必安二话没说,抬脚将莫十三踹了下去,殷越和冷余刃看了看谢必安的脸色,谁也没敢向莫十三伸出援手。 莫十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妖王养成记 作者:魏书十四 分卷阅读59 三再次从地狱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连殷越都认不出来了。 酆都大帝有谢必安时不时护着元神,直到地府恶魂斩尽,虽不至于灰飞烟灭,但半口气吊着,没个千儿八百年,也养不出个活蹦乱跳的人来。 然而就这半口气,也足以让星宿帝为谢必安肝脑涂地。 天庭也已将他封神前“燃灯道人”的名号赐回。 历景岸接下一任酆都大帝,益算星君以“诛魔之战中殒命”为由,抹去了仙籍,从此,星宿宫换了一个仙君,酆都宫多了一个判官。 月余。 九冥镇。 门童自地府回来,冷余刃正划拉着摄魂薄,“七爷,十殿让我带了些螃蟹回来。” 谢必安捧着一盘葡萄,话都懒得说,指了指冷余刃,冷余刃接了螃蟹,“六殿差赶尸人送了些辰州的橙子,屋里还有几个,做了蟹酿橙如何?” 谢必安舔了舔嘴角,“好。” 门童缩手缩脚的递来了一包书卷似得东西,“十殿说,这个给七爷。” 门童以为是公办卷宗,深知自家七爷这干活儿好似催命放血的嫌恶,多少有些怕当炮灰。 谢必安眉头还没皱起来,门童身形便别进了厨房。 谢必安拂袖将那一包书册丢在了冷余刃的桌上。 谢必安端着蟹酿橙吃的眉开眼笑之余,并未留心冷余刃掀开那些书册时,时而忐忑时而雀跃的内心戏。 过得几日,谢必安自书架暗格里无意寻着这些香\艳\春\宫图集,让冷余刃在院里跪足了三个时辰。犹不解恨,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署了薛途的名儿寄给董慕回。 薛途在七殿的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后,仍没想通,他七哥这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又月余。 轩辕坟。 沈千涯在竹林外晃着树妖的胳膊:“树伯~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好久没见王上了。我会做饭,会弹琴会唱曲儿……” 树妖捂着脸:“小姑娘家家的,做什么非要去干偷墙角的勾当。听树伯的话,回去。让沈六给你物色个如意郎君。” 沈千涯一扭脸:“我不,我就要嫁王上。” 树妖:…… 孩子,你现在去投胎也赶不上了。你家王上脑子里那根筋,除了现在睡在他床上那位,谁也挑不动。 沈六住着拐杖一路蹒跚气喘吁吁的来了,气的差点咽气,“小丫头片子,你给我回来,以后还嫁不嫁人了。没羞没躁的。胆大包天了你跟七爷抢男人。” 沈千涯瞪了一眼眼前这两个异常讨人厌的老头,一跺脚扭头走了。 日近午,冷余刃未睁眼的时候就觉得太阳穴直跳,脸上有些痒,抬手摸着谢必安的头发铺了他一脸,他轻轻拨了开,看见谢必安十分香艳的睡姿,趴着,侧脸朝外,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一手腕上缠着他的衣带,另一只手从锦被下伸了出去,隐约可见手腕上勒出一点痕迹。冷余刃微微一动,脚尖碰到他的小腿,忍不住顺着往上抚…… 他一下子就有些口干舌燥,瞧见床头不远处燃尽冷透的小香炉…… 不由得有些心如擂鼓,为在莫十三那儿学的这些下三滥的招儿而心有戚戚。 可是,自家七爷如一株牡丹,本就无风自香,这点煽风点火,实在也不值一提。 冷余刃理了理他的头发,将手伸进锦被里,去寻谢必安的腰…… 谢必安在冷余刃的几番骚扰之下,偶尔发出一声鼻音,却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冷余刃探了探他的额头,倒也无碍,他怕这熏香会令谢必安头疼,看来是多虑了…… 冷余刃蹑手蹑脚的爬下床,看着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砂锅,隐隐听着院里有人低语。大约是夙蝾和树妖。 “还有没有规矩了,从此昏君不早朝啦。” “夙蝾,轩辕坟以后你是王了。” “我不当,什么破帽子都想塞给我,我又不是收破烂的。我读书少,你不要想骗我。”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