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第一章【血之炼狱】 我的工作是业馀的小说作家,而我所有的古怪经歷的来源,都是读者或网友所提供的线索。但是,从来也未曾有过,像这次如此恐怖的经歷。现在回想起来,那曾经发生的一切,比较像是一篇虚构的小说,而不是现实生活中会发生的。但是,它却千真万确地发生在我身上。 在记述这件经歷之前,有几点必须说明一下。 第一、 这是一个骇人的故事,但绝不是故意耸人听闻,因为全世界各地都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仔细留心身边的人事物,说不定也正在发生。 第二、 这不是最近的事件,从它发生至今,已经过了好几年。正因为时间经过了这么久,所以我才有勇气将它记述出来,而不会让某些人因为这本小说,勾起痛苦的回忆。毕竟,我口中的「某些人」,现在都已在另一个世界了。 故事要从一场豪华的品酒会说起,地点是在市区内着名的饭店内,喔,对了!我这次会参加品酒会,是因为有匿名的网友透露这场品酒会的酒单里,竟然有1787年的拉菲堡(註一)波尔多红酒! 1787年的拉菲堡波尔多红酒,是有史以来最贵的红酒,全世界仅存一支,1985年伦敦佳士得拍卖行售出时,是由富比士家族以15万6千美元(相当于台币5百万)的高价获得。据传这瓶酒曾为起草美国独立宣言的杰佛逊总统所拥有,现陈列于福布斯收藏馆。 所以,这场品酒会竟然会有这瓶酒,很显然的是个谎话,而我来参加目的,就是要揭穿这可笑的骗局…… 「麦教授,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会场里,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正低声对坐在他身旁的秃头男子说着。 那风衣男子穿着相当怪异,与其说他穿着风衣,倒不如说他披着一件斗篷更为贴切。那身装扮在会场里十分突兀,让我不由得注意他。而他身旁这个削瘦、西装笔挺的秃头男子,应该就是他口中的麦教授了。 麦教授推着眼镜说:「我不信!你能叫的出我的姓氏,代表你也知道我的职业,我凡事都讲究科学根据。自人类有歷史以来,哪一个人抓过鬼,并且公开来让大家来审核研究?」麦教授瞇着眼看着那穿风衣的男子,眼神明显地有挑战的意味。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我的好奇,毕竟一个写小说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好题材的。于是我假装若无其事,悄悄移动到他们身后的位置,我想听得更清处点。 那发问的男子罩着风衣头帽,帽缘压的极低,看不清楚相貌面容,也无法得知他的表情,只见他抬起手来,指着麦教授的脖子说:「你戴着十字架,你有宗教信仰吗?」麦教授微微笑,说:「我是基督徒,怎么了吗?」 穿风衣的男子说:「你既然相信神,为什么不相信……鬼!」 他讲到那个「鬼」字的时候,音调异常低沉,我甚至怀疑那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频率。 麦教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先生,那只是我精神上的寄託,你到底想表达什么。」那男子叹了一声,说:「我并不想表达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相信什么?」 麦教授的手用力一挥,说:「我相信数据、研究,还有一切眼见为凭的证据。」 那男子缓缓地说:「那你相信……地狱吗?」麦教授「哼」的一声,似乎对那男子的言谈嗤之以鼻,他说:「地狱?有谁去过哪里,请提出证据。」 那男子续道:「佛经里有焦热地狱,圣经里也有火湖,各种宗教也都有提到人死后的世界,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麦教授的声音有些激动,说:「你要引经据典来申论,我想你找错人了,我对神学也相当有研究。」那黑色风衣的男子「嘿」的一声冷笑,不置可否。 麦教授似乎被这男子激得动怒了,说:「够了,我让你闭嘴,根据玄奘所译『阿毘达磨俱舍论』指出,地狱深达地心二万由旬处,唐朝的一由旬等于现代的15公里,也就是说地狱是在30万公里深的地心。」 那男子冷冷的说:「所以呢?」 麦教授大声道:「所以证明地狱只是幻想!因为,从地表到地心,只有短短的六千四百公里。地狱深达30万公里?嘿!无稽之谈。」 那男子语气沉缓的说:「这么说起来,您否认地狱的存在,是吗?」 「是!」麦教授回答的极为乾脆。 那男子沉吟片刻,说:「很多事情,不由得你不信,就拿这次酒单里的1787年拉菲堡红酒,你认为会是真的吗?」麦教授推了一下眼镜,说:「我不相信!所以来求证。」 我心想:「果然大家都存着怀疑来参加这场品酒会。」 那男子听完麦教授的回答后,发出了诡异的笑声,说「麦教授,你很快就可以评鑑那支1787年拉菲堡的真偽了。」他说完以后拍拍双手。忽然间,整个会场的灯光暗了下来。这时,聚光灯集中到那男子的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也着聚光灯转移。那男子朗声说:「很高兴各位来参加品酒会,我是主办人钟离魅。」 他是主办人?这一点让我颇感意外。 只见他接着说:「我知道诸位都是为了1787年的拉菲堡来着,请各位稍安勿躁,我将会请侍酒师为大家服务。」 会场里面有一个大型的舞台,当他话一说完后。那舞台的布幕缓缓升起,舞台在灯光照映下显得金碧辉煌,极为豪华,简直不逊于国家音乐厅的水准。 更令我瞠目作舌的,是里面竟然有一整团的……交响乐团? 这实在令人意外,谁也没想到这场品酒会,竟然会如此的大手笔,邀请了一整团的交响乐团。弦乐器、木管乐器、铜管乐器、打击乐器一应俱全。会场中的五十多人,不约而同都骚动起来。 只见钟离魅起身,缓缓地往舞台上走去,一直走到交响乐团的正前方,他才停住了脚步。原本颇为吵杂的会场,忽然间鸦雀无声,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对着台下一揖。 这时,会场两旁出现好几名身穿旗袍的高挑女子,拿着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面摆着红酒杯子、乾酪还有麵包,我注意到她们的旗袍上,都绣着极为精緻的花纹。 钟离魅对着麦克风说:「人们总以为,看得到的才是真实,看不到的就是不存在的。但很多时候,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就像待会各位将品尝的1787年拉菲堡红酒一样,世界上并不止福布斯收藏馆那一支,只是各位不知道罢了。」 当他话一说完,舞台后方走出了一名身穿燕尾服的男子,戴着白色手套推着一个玻璃箱子。那箱子里的白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一瓶红酒。 那是一瓶极为特殊的红酒,因为一般红酒通常都会贴着酒标,但是那一瓶却没有酒标。瓶口有着封腊,瓶身的感觉像深色木纹的陶瓷工艺品,上头有刻着几个字母缩写「th.j.」。这个玻璃箱子一推出来,全场的人又开始骚动起来。 钟离魅轻柔的打开了箱子,小心翼翼的拿出那瓶酒,说:「这就是诸位期待的1787年的拉菲堡,『th.j.』是汤玛斯.杰佛逊的缩写。你们相信吗,在经歷两百年的时光,瓶里盛着的酒,却还是满的。」 钟离魅的姿势就像抱着未足月婴儿,轻柔的捧着。台下忽然有人叫道:「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只是个噱头。」 钟离魅冷笑了一声,说:「会的,你们会知道的,因为我总共有五瓶,都会让你们试饮。」此话一出,台下顿时沸沸扬扬起来,会场里眾人都交头接耳,每个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钟离魅转身将红酒放回玻璃箱内,然后对着台下说:「来吧!欣赏音乐跟美酒吧。」 话一说完,他身后的乐团就开始演奏起来。因为我对古典乐颇有兴趣,所以我一听就知道,演奏的曲子是膾炙人口的奥芬巴哈的「天堂与地狱」序曲,这是一首相当轻快幽默的曲子,很适合现在的气氛。 同时,会场走进几名看似侍酒师的男子,连同原本在台上的那位,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一瓶红酒,走到了大厅前方的位置,然后各自开了手上的酒。 一丝淡淡的香气,轻巧地绽放开来,霎时,会场内充满了芳甜的味道。我暗道:「好惊人的香气!」 紧接着,那五个人逐一替眾人斟了酒。我听见会场内讚叹的声音此起彼落着,还有人拿着相机猛拍照。 「离谱!离谱到了极点!」麦教授挥舞着双手,大声的叫道。 眾人都纷纷往麦教授这边看来。麦教授霍然站起,双手挥舞的说:「离谱!两百年前的红酒,早就不能喝了,还试饮什么?那只能当作艺术品收藏,况且我强烈怀疑这些1787年的拉菲堡是假的。」 钟离魅冷冷的说:「您不相信这瓶红酒的真偽,所以我让你亲自品尝,等您喝过了之后,再去验证你的怀疑好吗?」麦教授「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坐下,说:「好!我等着看,我马上就拆穿你这骗子的真面目。」 过了一会,那侍酒师在我面前的酒杯里,倒了少许红酒。我将鼻子凑近酒杯时,有股香气迅速地在变化,像是丰富且温暖的全麦麵包、带点梅果的味道,一下子又转成混杂着薑味的榛果香气。 「天啊!」这香气实在太诱人,我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浅嚐了一口。照理说两百年以上的红酒,早就不能喝了,但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这杯酒竟然如此的甘醇顺口。 品赏葡萄酒是浪漫的事,品酒者往往会用许多绚烂的语汇来描写感动。但是我却发现我脑海的所有词汇,都无法描绘眼前这杯红酒。勉强要形容的话,我会这么描述:「味蕾说这是撒旦的血液,即使经过两百年的岁月,它依然充满让人失去理智的诱惑。」 我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判断这瓶酒的真偽。 毕竟,在场的人,谁也没喝过真正的1787年的拉菲堡,不过我可以断定的是——这绝对是一瓶伟大的红酒! 我看了麦教授一眼,我发现他的表情跟我一样。他吃惊的程度似乎比我还严重,只见他张大了口,嘴唇颤动着,可见受到的震撼不小。 这时,舞台上交响乐团的演奏结束了。当音乐停止的瞬间,全场静得出奇,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全场都被眼前拉菲堡红酒给震摄住,每个人都像是泥塑木雕般动也不动。 钟离魅轻声地说着:「各位,有人可以告诉我它的真偽吗?」他说完以后,眼神飘向麦教授。麦教授囁嚅说:「我……我不知道。」声音沙哑乾涩。 钟离魅笑了一声,接着,他张开双臂,朗声对台下说:「各位!请继续品尝吧,我还有数不清的顶级红酒,等着你们享用。来吧,随着音乐一同沉醉吧。」 一旁那些穿旗袍的高挑女子,陆续拿出拉菲堡、拉图堡(註1)、玛歌堡(註1)等顶级红酒来,眾人看到,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呼声。现场气氛高涨到极点了。 钟离魅挥了一下手,原本在平台钢琴上的钢琴师忽然起身,对着钟离魅略为欠身,然后退后了几步。鐘离魅点点头,就坐到那超长型平台钢琴的面前,双手高举,开始弹奏起来,台上的乐团也跟着合奏。 他弹奏的竟然是拉赫曼尼诺夫第一号钢琴协奏曲?钟离魅的琴艺之精湛令人瞠目结舌,这能够弹奏这首曲子,音乐的造诣必须极高,听过的人就知道,那绝对不是容易詮释的曲子。 音乐一开始,如泣如诉,凄美的旋律让人感觉像是飘流在寂夜中的海上,渐渐地,所有声音逐渐趋于寧静,剎那间!钢琴声就像狂风暴雨,海上彷彿捲起滔天巨浪,这豪迈的衝击力,撼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台下的人听得如痴如醉,再加上醇酒的催化下,有许多人已经激动得挥舞双手,甚至有人感动得留下眼泪来。我偷眼看了一下麦教授,他闭上眼睛,身子不住颤抖着。 一曲奏毕,会场内所有人都起身拍手,那掌声就像骤雨般,久久不停。这时,钟离魅音调激昂,他大声地说:「各位开心吗?忘却所有烦恼,沉醉在音乐美酒之中吧,相信我,你们将会永远的快乐,好不好?」 「好!」会场内所有人异口同声的说着。 「接下来这首是萧邦的波兰舞曲,大家尽情摇摆吧!」钟离魅大声喊着。 会场几乎沸腾起来,当音乐开始的时候,原本站在一旁那些穿旗袍的女子,就开始跳着舞旋转着,我身边的人也全都从座位站起身来,奔到了会场中央的空旷场地上,把会场中央当成了舞池,男男女女都扭动着身躯,随着音乐摇摆着。 不知怎么的,我竟然一度也想衝出去随着音乐狂舞,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我看了一下,还坐着的除了我之外,就只剩麦教授了。 钟离魅大声喊着:「跳舞吧!跳吧!」随着音乐的推波助澜下,他的声音越来越有渲染力,原本在扭动的人们,肢体晃动得越来越大力。 钟离魅继续喊着:「你们快乐吗?」 「我们很快乐!」跳舞的人齐声喊着,我吓了一跳,那整齐划一的声音,竟然像是预先排练过一样。 「快乐,那就用力的跳舞吧!」钟离魅大声吶喊着,乐团这时开始演奏一系列快速的波卡舞曲,节奏极为轻快分明,澎湃鼓动的音乐声,让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感觉我的双手在胡乱挥舞着,身体也开始左摇右摆。 「还有人没有跳舞喔,大家一起让他们感染快乐吧!」钟离魅一面拿着麦克风喊着,一面指向我跟麦教授。 他话一说完,那些穿着旗袍在场中央跳舞的女孩子,奔到了我跟麦教授的旁边,那些女孩一边脱掉了衣服,一边疯狂的摇晃着身躯,原本在场中央跳舞的人见状,也跟着退去了衣服,不论男女老少,高矮美丑都光溜溜的一丝不掛。 这时候麦教授似乎把持不住了,摇头晃脑的站了起来,跟着音乐扭动身子,脸上的神态似笑非笑,相当的诡异。 「跟他们一同快乐吧,跟他们一起享乐吧……」钟离魅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几乎穿透了我的理智。 现在整个会场只剩我还坐着,我的情绪异常躁动。一旁年轻又充满诱惑的胴体在磨蹭着,我已经到临界点!脑海有声音在呢喃着:「跟他们一起快乐吧……好想跟他们一起快乐……」 我的理智已经接近疯狂,但是心中忽然有一股异样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我受过严格的武术训练所致,所以定力比常人要来的好,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气沉丹田,我大喝一声:「停!」 突然间,音乐声嘎然而止,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全部向我望来。钟离魅冷冷的说:「你叫什么名子?」我喘着气说:「冯云涛……」钟离魅接着说:「你相信地狱吗?」我怒道:「别瞎扯!你该停止这场品酒会了。」 钟离魅笑了一下,说:「那么我让你看看地狱吧。」 忽然间,音乐又再次响起!开场是沉重的鼓声,接下来原本在我身边狂舞的女孩子,她们全部站直了身子,眼睛直楞楞着盯着我,然后开始齐声唱着:「ofortuna velutlunastatuvariabilis(哦命运,像月亮般变化无常)……」 在那节奏分明的隆隆鼓声里,这些女孩子口中唱着拉丁文,我听得出来是布兰诗歌的命运女神,这是相当震撼壮阔的曲子。这时钟离魅大声的说:「各位知道什么红酒是最好喝的。」 「是什么?」眾人齐声问。钟离魅挥舞着手,情绪激昂地说:「鲜血,像鲜血一样的红酒是最美味的。」 我愣了一下,钟离魅这傢伙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正要开口的同时,一旁的女孩子突然拿起我桌上的红酒杯,然后将玻璃製的杯子敲碎。 他这举动让我吓了一跳,我忙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些女子并没有理睬我,依然专注的唱着布兰诗歌,接下来其他几个女子,也纷纷拿起酒杯来敲碎,我隐隐觉得不妥,我大喊:「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此时,钟离魅忽然大声说:「来吧,品尝撒旦的红酒吧,这是有史以来最甘甜的醇酒。」钟离魅话一说完,就发生了足以令人惊骇到发疯的事。 我身边那些光溜溜的女孩子,手拿着破碎的红酒杯,表情庄严肃穆,嘴里大声地唱着歌。只见她们拿着酒杯的手慢慢地垂下,一直到了髖部的位置,此时钟离魅大喊:「这是神圣的一刻,让兄弟姊妹们啜饮生命的泉源!」 (接下来发生的事极为恐怖,如果没有作好心理准备,请不要继续看下去。) 他话一说完,围绕在我身边那些女子,将尖锐的半截红酒杯,用极缓慢地速度,慢慢地从下体刺了下去,她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就像是预先排练过几千遍似的。 每个人的动作都相当的慢,让我有种看电影中慢动作镜头的错觉。 不过,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电影,全都是真的。因为,我看见血已经渗出来,我甚至闻得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眼前发生的画面。我想出言阻止,张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我只能睁着眼睛,看着接下来的画面…… 「太棒了!你们是最棒的,再多一点、再努力一点!你们即将可以得到永远的救赎,我以神的名义发誓。」钟离魅的声音,像是恶魔的私语般充满诱惑。 就在钟离魅的呢喃声中,那些女子彷彿得到了相当大的鼓舞,脸上纷纷露出愉悦的神情。同时更卖力地唱着歌,然后将锋利的红酒杯,刺的更深一点。 「不……」我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 天啊!眼前着这些女子,竟然将红酒杯从下体往腹部划上去,那力道之大,甚至有些人的杯子因此碎掉了。我惊吓的呆住了,温热的血浆,喷溅在我的脸上、身上,甚至有一些还喷进了我的嘴里,我直愣愣着无法动弹。 那些女孩子从下体到腹部,一片血肉糢糊,不断的涌出鲜血。但是,那一道深得足以让脏器都掉出来的口子,似乎还不能满足钟离魅的期待……这恶梦,还没有结束。 钟离魅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爱你们!你们都是神选中的子民。来,还差一点点,让大家都得到救赎。」 原本,一些女孩子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在地上,当她们听到钟离魅的话,就像是活尸一样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嘴里还是唱着诗歌,又再次拿起破碎的杯子…… 「不!」我像是要把声带给吼碎一样的喊着。 我的声音并不能阻止她们的动作,她们笑着、唱着,然后将那条原本到肚脐的伤口,更为延长,一直划到了胸口,有的女孩甚至划到了喉咙,才心满意足的倒下。 我看着倒在血泊中女孩子,有的已经在抽搐着,有的甚至两眼翻白了,即便她们都已奄奄一息,但是嘴里仍然唱着诗歌。血液就像喷泉一般从女孩子的身体涌出,那恐怖的画面不是笔墨能形容的。 钟离魅的声音轻柔且充满媚惑,他说:「鲜血是上帝酿的红酒,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红酒。各位!最香甜甘醇的红酒就在眼前,一同分享吧!」撒旦的呢喃声,正诱惑着眾人去偷嚐禁果。 会场内的人,全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子。忽然间,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奔了过去。她趴在地上,嘴一张,竟然就凑过去舔着地上的鲜血,紧接着,所有人都往地上的那些女孩子扑了过去,从那些女孩子的腹部、脖子、甚至是下体,疯狂的吸吮着…… 「好喝吗?这是不是很甜美呢?」钟离魅声音高亢的说。 眾人齐声说:「很甜美!」 钟离魅说:「还想不想要品尝更多美酒呢?」 「想!我们想。」会场内的声音响起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钟离魅说:「看哪!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美妙甘醇的红酒,我们一起欢娱的品尝吧!」 眾人发出欢呼声,然后敲碎了桌上的红酒杯,拾起碎片,就往自己的身上划去。有的人划着自己的手腕,有的人划着自己的胸口,然后互相舔舐着彼此的血液。就像是一群吸血鬼般,疯狂的追逐着血液。 眼前的画面,让我感到极度的噁心,我转身想走,却瞥见麦教授蹲在地下,双手抱着头,不停地尖叫着。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出现疯狂的嗜血举动,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我奔过去将他拉起来,低声说:「麦教授,我们先离开这里。」 这时,钟离魅忽然指着我,大声说:「那人的身上,流着芬芳无比的红酒,别让他溜走了,这样大家都喝不到了。」 他话刚说完,我暗叫了一声:「糟!」我连忙拉起麦教授就往外衝,不过为时已晚,一个相当年轻的女孩子,已经挡在我的身前。她带头向我扑过来,我怒喝:「走开!」 我一面说着,左手用力将她拨开。忽然间,一阵剧痛袭来,手掌竟然已经被那女孩给咬住了。我大吃一惊,连忙甩开她,只是这么一下子时间,其他的人就趁隙扑了过来。 我将麦教授拉到身后,踹倒了首先衝过来一个肥胖男子。却没想到刚刚被我甩开的那女孩,这时竟然抱住我的小腿,猛力的咬下去。我脚上吃痛,大声说:「放开我!你们疯了……」 话还没有说完,左右两边就衝过来好几十个人。他们脸上、嘴角上都是鲜血,似笑非笑、双眼发直,模样相当可怕。这些人的狂态,就像是一群渴望血腥的活尸,疯狂地抓着我、斯咬着我。 我身上的西装已经被扯的残破不堪,手臂也被咬了好几口。我吸了一口气,用力挥了几拳,击中几个人的鼻樑,那些人登时鼻血直流。照理说这几拳的力道,足以让一般人晕眩了,不过被我打中的那些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继续攻击着我。 「地狱,这里是无间地狱……」我的背后传来麦教授歇斯底里的叫声。 我转头一看,他正被一群失控的人给围了起来。我情急之下,下手也顾不得轻重了。我用大喝一声,踢翻了好几个人,奔了过去,一把拉起瑟缩在地上的麦教授,头也不回的往外衝去,奔没几步,眼前忽然闪出几条人影,挡住了去路。 五个穿着燕尾服的侍酒师,在前方一字排开来,笑吟吟地挡在我们的前方,每个人的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我不由得暗暗叫苦,我好不容易才甩开那些疯狂嗜血的傢伙,现在档在前面的,却更加危险。 「麦教授!你现在相信地狱了吗?」钟离魅柔声说着。 麦教授似乎被吓傻了,喃喃的说:「我信了,这里就是地狱……」钟离魅续道:「麦教授,你身边的人都是饿死鬼,他们要来吃你了!」我对着钟离魅吼着:「别煽动人心!这世上没有鬼……」话还没说完,我忽然感觉后心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跪了下去。 我缓缓转头,看见麦教授双手握着玻璃杯的碎片,那碎片上还滴着血,我喘着气说:「麦教授!你疯了吗?」麦教授神情呆滞的望着我,他喃喃的说:「你是恶鬼!你要带我去地狱……」 麦教授的这一刺,来得太过突然,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伤口很深,我痛得几乎晕了过去。 钟离魅轻柔的说:「麦教授,你做的很好,你面前地狱的恶鬼已经奄奄一息了,再加把劲,让恶鬼永远消失吧!」麦教授眼睛盯着我直发楞,说:「是啊,我要杀了这恶鬼……」他一面说,一面举起手中的玻璃碎片,就往我头顶刺来。 我跪在地上喘着气,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就在他手中玻璃碎片,距离我脑袋不到三十公分的时候,我猛然向后一倒,脑袋重重的撞在麦教授的肚子上,麦教授闷哼一声,整个人弓了起来,我顺势将就将他揹了起来。 钟离魅怒道:「快,快阻止他!别让他带走麦教授。」 那几个侍酒师一听,全部往我这边衝来。我大喝一声,奋力地往前衝,那几个侍酒师虽然手上都拿着刀子,但似乎都怕伤害到麦教授,都用空手来抓我,我靠着一股蛮劲,撞开了他们的包围,直奔出口处。 就在这时候,肩膀上的麦教授,忽然变得面目狰狞,张口向我咬来,我吃了一惊,急忙侧头避过,脚下却也一缓。就这么耽搁了一下,那几个侍酒师已追了上来,拉住了麦教授的衣服,将他从我的背后给扯下来了。我知道以现在的状况,是没办法救回麦教授了,于是我牙一咬,推开了大门,就往往外狂奔,一路上我不时回头看,说也奇怪,并没有人追过来。 因为品酒会的会场,就在市中心附近,所以我一逃出来,绕过了一条大街,就到了一个人来人往的百货公司门口。我满身是血的喘着气,行人全部用惊恐的表情看着我。我大喊:「报警……快点报警!」 我背后的伤口很深,血不断地渗出来,再加上刚刚狂奔了好一段路,现在的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我背靠着百货公司的电视墙,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过了一会,警车以及救护车的鸣叫声传来,我看见几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奔了过来。我用我仅存的最后一点力气,喊着:「死了很多人!快去救他们,地点在……」 -- 第二章【真实噩梦】 我将地点喊出来以后,就坐倒在百货公司的门口的台阶上!路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那两个医謢人员急忙要将我搀扶上担架,我摇摇头大吼说:「先别管我,我的伤不碍事,先到我刚刚说的地点,快!」那几个医护人员被我这么一吼,都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远处有三个警员,由一个警官领着,快步走了过来,为首的警官大声道:「让开!」围观的人群急忙让开了一条路,那些警察穿过人群来到我身边。我想我此刻的神态,一定相当骇人,因为那几个警员一脸惊讶的望定了我。 为首的警官是二线一星的巡官,他皱着眉,对一旁的医护人员说:「喂,快抬他到医院啊!」 一个瘦高的医护人员指着我说:「他不愿意上救护车,他还说在前面两条街口处,有许多人都死了。」那警官愣了一下,转头对我说:「你说的是真的?」 我喘着气对他点点头,然后挣扎着站起来,我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直到我伸手扶住了百货公司一旁的门柱,我才勉强地站起,说:「在前面饭店的会场里,很多人自杀了,那些人都疯了,快去阻止他们……」 那警官对医护人员说:「先帮他止血,上了救护车以后,先开往他说的地点去看一下。」我被医謢人员搀扶着上了救护车,刚刚那警官的警车在前方开路,一路开到了那饭店的门口。 方才在救护车上,我坚持一定要先到品酒会场,否则我死也不去医院,那些医謢人员无奈的帮我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就由我带领着那些警察,到了三楼的品酒会的会场。 我已经简略的对那些警察说明会场内的状况,那带头的警官面色凝重,看得出来他们很紧张,毕竟接下来要面对的,或许是尸横片野的画面,也难怪他们都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当那个带头的警官推开会场大门时,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场景、这画面都超乎我的想像,我忍不住喊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就在我眼前,原本那些自残的女孩子们,竟然像没事一样,穿着旗袍穿梭在会场中,不停的招待会场内的贵宾。而墙上、地板上本来溅满了血跡,现在却乾净的像是全新装潢似的。会场内的人们,衣着整齐端正,丝毫没有原本的狂态,都安静优雅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品尝着红酒。 我跟那些警察、医护人员,一时之间都愣在原地。这时,一个矮胖的男子走了过来,满脸堆笑着说:「警官先生,我是金有富,是这场品酒会的负责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那带头的警官咳嗽一下,从怀里出示证件,说「我叫雷浩,这位先生报案,说你们品酒会场发生命案,所以我们来了解状况。」他一面说,一面指向我。 我望着那个自称是负责人的矮胖子,我激动的说:「你不是负责人,原本的负责人是一个叫做钟离魅的人,你叫他出来!」那金有富怔了一下,说:「先生,你在说什么啊?没有钟离魅这个人啊,如果你们是要来捣乱的,我不排除对你们提出告诉!」 雷浩这时插口说:「金先生,你方便让我们查看一下会场吗?」金有富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说:「你有搜索票吗?我有权利拒绝的!」 「你不敢让我们搜索,其中一定有鬼!」我忍不住大声斥喝。 没想到金有富说:「好!你们来看吧,别弄乱东西了,也别惊动我的贵宾们。」 雷浩望了我一眼,然后转头对身后那些警员们低声说了一些话,那些警员就开始在会场内探查着。我原本也想跟进去,却被一旁的医护人员给挡住了。 约莫二十分鐘左右,那几个警员回来了,都对着雷浩摇着头,看起来似乎没有发现什么。 我不停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我背后的伤口如此疼痛,我可以肯定那些絶对不是我的幻觉。 雷浩的脸色极为难看,对着金有富说:「金先生真对不起,打扰您了。」他说完以后,大喊一声:「收队!」然后就往外走去,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他脸色一沉,低声在我耳畔说:「先到医院疗伤吧,谎报的帐随后在算。」 我正要开口解释,雷浩手一挥,一旁的医护人员就把我给架走了。我此时的状况,根本没馀力反抗,看雷浩的表情,也释不容我解释。我忽然间想到一件事,我大声地说:「快放开我!会场内有一位麦教授,他被抓走了,被那些服务人员给抓走了。」 我一面吼着,一面挣扎着,我甚至转头去咬医护人员的手臂,雷浩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对金有富说:「先生,请问你有宾客的名单吗?能给我看一下吗。」 金有富耸耸肩,示意手下的人将来宾的名单递上来,雷浩接了过去,反覆看了几次以后,微笑着将名单环给了金有富。然后对我缓缓摇头,说:「没有人姓麦,胡闹够了吧,送这个疯子到医院!」 「我是疯子?」我一口气缓不过来,感觉胸口一阵血气翻涌,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躺在病床上,我背后的那个伤口,足足缝了二十几针。在住院的期间,我每天都有注意新闻报导,想看看有没有那场品酒会后续的新闻,不过却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钟离魅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竟然将这件事隐藏的如此天衣无缝。 我一出院,立刻拨了几通电话,给我熟识的警界高层,还有侦信社的人员,我仔细形容了麦教授跟的外型跟长相,请他们帮我追查麦教授的下落。另外,我也要他们查一查钟离魅这号人物,不过奇怪的是,我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很有自信,但是我这次却一直想不起来钟离魅的长相,甚至连声音和外型也很模糊。 再那之后的某一天,正当我在书房查阅歷年红酒品酒会的相关资料时,电话答录机传来了矮子的语音留言。矮子是个古董商,平时极少联络,我跟他认识是在某次古怪的经歷,不在这里赘述。 总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身分背景连我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老家在黑龙江,听他自己说,他的叔叔爷爷们,以前都是干掏沙的摸金(盗墓)勾当。他会打电话给我,多半没啥好事,我沉吟片刻,就按下了答录机的按钮: 「涛老弟!有批天大的买卖,详情见面谈,我现在去找你也。」 我暗骂:「没头没尾、不知所云!」我咕噥了几句,就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1989年的玛歌堡红酒,我斟了一杯,然后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旋转着酒杯。在灯光的照映下,红酒闪耀着暗红色的光泽,我凝视着那殷红如血的酒浆,让我想到那一天的品酒会,那些疯狂嗜血的画面。 这一切充满太多迷团,在我的经歷中,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如此的摸不着方向。为什么那些女孩子,会这样失控的切割自己身体?还有那些宾客的狂态,这一切都太超乎想像了。 更令我不解的,为什么当我重回现场,原本已经重伤的女孩子,竟然可以若无其事的走来走去?还有,那混乱的现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復正常?难道这些真是我的幻觉…… 混乱的思绪满脑子飞舞着,我怔怔的出神,忽然间,透过酒杯侧边的倒影,我见到了一样不属于原本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我揉揉眼睛再次凝神细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全身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因为从酒杯的倒影中,我看到身后的窗帘上,多了……一隻手?那隻手紧紧抓着窗帘的边缘,看起来,似乎有人躲在窗户跟窗帘中间的空间里。我可以肯定那是一隻女性的手,因为那有着又尖又长的指甲,上面还涂着鲜红色的指甲油。不过那隻手的肤色也太苍白了点,甚至可以说一点血色也没有。 当下我默不作声,慢慢地起身,将红酒放回酒柜里,同时我偷偷将一旁的红酒开瓶刀藏在手里,心中不断盘算着。对方能够无声无息的潜入我的家中,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但是他何必露出一隻手臂来,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而且如果他有恶意,早就可以动手了。 我想了一会后,心底约略有了谱,我缓缓转身,面向窗帘,我说:「我只听过樑上君子,却没想到今日会遇到『帘后』君子。」我说完以后,一面凝神戒备着。 只见那隻苍白的手,依然紧握着窗帘边缘,躲在窗帘后面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我闷哼一声,正想要再说些什么话引他现身,忽然间眼前一暗,客厅的灯光竟然灭了,我暗叫一声:「糟!」 几乎在灯光熄灭的同时,我忽然感觉一隻冰冷的手,贴上了我的后颈。剎那间,我寒毛直竖,全身像是被电亟似的,从头麻倒脚底。这也太不寻常了?不到一秒的时间,那人竟然无声无息地窜到我的后方? 我身后那个人的手,一点温度也没有,冷得就像是冰雕似的。突然间…我感觉后颈异常刺痛,可以感觉他的五指开始收拢,指甲就像铁爪一般,紧紧插入我的肉里。我吃痛不住叫了出来,于是我用力的往后撞去,。 「乓啷!」 后背一阵剧痛,身后的酒柜被我撞倒在地,我也震得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奇的是这这一撞竟然扑空了?因为我清楚感觉到,刚刚我的脊椎碰撞到的,是酒柜坚硬的强化玻璃门,并没有撞到身后那人的身体,那人的手,还是紧紧掐住了我的后颈不放。 由于我这一撞的力道极大,反震的力量让我俯卧在地板上,正好是面对着落地窗的方向,虽然屋子内灯光熄灭了,但是透过窗外的月光,我可以隐约看见窗户附近的景象。我不由得倒抽一股凉气,那隻原本紧抓着窗帘的手,此刻竟然还在?那我背后的人又是谁?更让我感觉诡异的事,是窗帘的下方竟然是空的? 由于我是趴在地板上的,一般窗帘的下方,跟地板通常会留有5到10公分的间距,如果有人躲在窗帘背后,以我这个角度看去,绝对会看到躲藏在窗帘后的那个人的一双脚才对…… 「见鬼了!」我在心里暗骂,还来不及思索,就感觉后颈的那隻手越来越紧,几乎快阻断了颈部的血液流动,脑中因为血液输送不良,人已经开始晕眩了。我想起来我手里还握着开瓶刀,我猛力往那人的手一插,刀子刺入肉里的手感扎实,这一击成功了。 果然!颈子上的束缚登时松了。我一个翻身跃起,顺势往窗户那头奔去,那里微弱的月光可以让我取得一点优势,而且我打算先发制人,让躲在后面装神弄鬼的傢伙吃点苦头。 几个纵跃我就来到窗边,却赫然发觉,一直紧抓着窗帘的手……不见了?我愣了一下,忙拉开窗帘,里面空无一物,这个人也太神出鬼没了吧,竟然凭空消失了?才迟疑了这么一下子,后颈一凉,竟然无声无息的又给掐住了。 我登时冷汗直流,至今多少大风大浪,也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连对方的影子也见不着。我心一横,左手反抓住那人的手腕,才刚触碰到那人的手,一股异样感觉就感觉就袭上心头,我强烈感觉那不是『人类』的手,那种触感,就像你抓住了一条不停蠕动的腔肠动物,噁心到了极点。 几乎就在同时间,我感觉胸前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刺到了,我忙扯开衣服低头察看,我才望了一眼,就忍不住发出尖叫声。因为,我的胸口上「掛着」一隻苍白的手,那又黑又长的指甲深深勾进我的皮肉里!更骇人的,那隻手还是没有「主人」的一隻手,简单来说,就是一隻断掉的手! 我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无法镇静下来,一隻手?一隻断掉的手?这太不合常理了,那隻手似乎不让我有思考的时间,「它」的手指竟然勾着我的皮肉,一下子窜到了我的脖子上,然后跟原本掐住我后颈的手,一前一后紧紧扼着我。 那两隻手的力道奇大,指甲都插入我的肉里,我怎么扯都扯不下来,窒息的痛苦让我跪倒在地上,那种被掐死的感觉,就像是快要爆炸的气球,全身血液都快从毛细孔里喷炸开来。,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我是如此渴望空气,却又无法呼吸! 我想我死定了,死在这两隻软趴趴的断手上,真是窝囊到家了。「嚓嚓!」的两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脖子上的压迫感忽然消失了,我连忙大口呼吸,忍不住剧烈地咳嗽着,我从来不知道,呼吸是件这么过癮的事。 突然间,屋子的灯光亮起了,我看到地上有好几滩蓝色的液体,而那两隻手已经不知去向了。那蓝色液体一路延伸到窗户边,落地窗开了一个缝,看来那两隻「怪手」已经从窗户逃了。虽然我住的地方有12楼高,但是我从没听过「手」会摔死的。 「涛老弟,你他妈的遇到啥鬼玩意啊!」一个沙哑的声音说着。 我喘着气站了起来,说:「死矮子!这是我第一次打从内心欢迎你的拜访,你从哪进来的。」我一面说着,一面摸着脖子上受伤的伤口。一个矮小的人影一个起落,就跃到了我身边,蹲在地上观察着那滩蓝色的液体,过了好一会才起身,说:「你家门的大锁,我只需要一分鐘就打开了。要不是我出手快,我看下次就要到灵堂拜访你啦。」 对着我说话的人,正是在电话中留言的矮子,他本名叫卢大块,但是他的块头一点都不大,身高只有150公分不到。我对他「呸」的一声,说:「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对着我裂嘴一笑,一双鼠目贼兮兮的转动着,说:「我在门外就听到里头打的很热闹,本来想看好戏,直到你发出惨叫,我才想说事情大条了!要不是我那两镖打的准,你就往生了!」他一边说一边往墙边走去,将墙上的小刀拔下来,用毛巾擦拭乾净放入怀中。 我这时才注意到墙上钉着两支小刀,我知道这是矮子的绝活,根据他自己形容,他已经练到能够准确的命中飞舞的苍蝇,虽然这一点我相当怀疑,不过今天见他露了这一手,我不由得相信那也许是真的。 矮子说:「看来刚刚的那隻怪手,是要你的命来着,而且我看地上那滩玩意儿,有点邪门。」他说着,然后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还不时捏着两撇招牌的翘鬍子。 我叹了一口气,说:「岂止邪门,根本是离谱到了极致!」我于是将前几天那场品酒会的事,全部都跟矮子讲了,包含我被警察当成神经病的事,也跟他说了。 矮子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他情绪起伏异常的大,听到激动处,甚至跃到了桌子上,不停的搓着手,一直追问后续发展,这让我相当诧异,我问:「你都不怀疑我叙述的经歷吗?为什么你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矮子也不答话,从翻倒的酒柜中,拿了一瓶威士忌,斟了一杯递给我,然后也帮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他大口喝着酒,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旧报纸。我只看了一眼,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手上的威士忌洒了我满身都是。 那份旧报纸上有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年纪颇大的秃头男子,戴着老花眼镜,正低着头在阅读书籍,这个人不是别人,我一看就认出来,这是那天品酒会上的——麦教授。 我急忙拿起那份报纸细看,这份报纸距离现在的时间已经有好几年了,那是一份研究报告的报导,内容大致上是在说明生活上各种电磁波对人体的影响力,包含行动电话、电视、电脑等各式电子仪器,都有做出详细的研究。 我仔细的阅读这份报导,文章中也提到了麦教授的背景,麦教授全名是麦少奇,是生物学的权威,当时任职于某知名研究所的教授一职。我看得相当仔细,还重复看了好几次,确定将报纸上的内容都牢记在心上后,我才抬头问矮子,说:「你怎么会有麦教授的相关报导?」 矮子一口气喝乾了酒,嘴巴一抹,说:「说来话长,我之前在电话中留言,说有一笔大买卖,这笔买卖的委託人,我猜想就是你口中的钟离魅!」 我几乎要跳起来了!我吃惊的问着:「你说什么?」 矮子压低了嗓子,说:「就在前天,接近深夜十二点,我正准备拉下铁门打烊了,忽然,有一个客人站在我身后,劈头就说:『听说你专门做大买卖,想跟你做个交易。』」 矮子说:「我打量了一下来访的人,他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傢伙,斗篷帽缘压的很低,我连这人的脸都看不清楚。」 我失声叫道:「就是钟离魅!」 矮子缓缓点头,他续道:「我最近被戴帽子(警察)的给盯上了,所以生面孔委託的案件我一律不接,所以我打个哈哈,告诉他们老子要打烊休息啦,有事明天请早吧。不过那穿斗篷的小子,还真有点古怪……」矮子沉吟片刻,又倒了一杯威士忌。 我忙追问:「别掉我胃口,怎么样古怪法?」矮子说:「瞧你急的,别担心,我全部都会说,耐心点听吧!」矮子又喝了一口酒,吸了一口气,说:「你说那穿斗篷的叫做钟离魅?还真他妈的邪门,他有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力量,因为他一开口,我就像是撞邪似的,傻呼呼的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我一拍大腿,说:「对!他拥有一种鼓动人心的魔力,就连我也一度被他影响,差一点失控发疯。」 矮子接着说:「他一进门,就在我桌上放了一件东西,你猜那是啥?」我没有心情去玩猜谜游戏,我不耐烦的说:「放你的死人头啦!快跟我说重点。」没想到矮子竟然大声说:「没错,他妈的就是放了一颗人头。」 我张大了嘴巴,良久说不出话来。一颗人头?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我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矮子说的话。只见矮子从怀里拿出香菸,点了起来,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一缕白烟,说:「你知道世界上最值钱的人头是啥吗?」 「最值钱的人头?」我还没有会过意来,什么叫做最值钱的人头呢?又不是古时候在打仗,砍敌人头颅来换取报酬。咦,难道矮子说的是…… 我霍然起身,大叫:「水晶……」矮子接口说:「对,水晶头骨!(註3)」 矮子从他背包拿出一个小包裹,大约30公分长宽,外头用防水油布细心的包覆着,只见矮子小心翼翼的将油布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绒布盒。 我隐约感觉得到接下来的画面,一定是超乎我想像的,让我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矮子说:「要打开了,可要看仔细喔。」他说着就将绒布盒的盖子给打开。 一道夺目的光芒袭来,我只能瞇着眼,去看眼前这充满争议的艺术品;一颗长宽约15公分的水晶球体,雕塑成骷髏头的形状,在灯光下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光彩。那脸部轮廓细腻清晰,透着清澈晶亮的质感,虽然放在普通的绒布盒子里,却一点也藏不住其神秘的美感。 这个水晶头骨是用一大块完整的水晶,根据一个成年女人头颅的形状雕制而成的。做工非常细緻,鼻骨是用三块水晶拼成的,两个眼孔处是两块圆形的水晶,它的下頜部分可以跟头盖骨部分相连,整个构成异常精巧。 我发出讚叹声,凝视着这伟大的艺术品,一时间情绪的起伏极大,久久才平復。我抬头起来,对矮子说:「这是一样不得了的东西,虽然是贗品,不过价值也不斐了!」 矮子忽然将盒子盖上,低声说:「这是真品!相信我,这颗水晶头骨是真的,是真真切切南美洲传说中的那十三颗水晶头骨之一。」 我叹了一口气,说:「矮子,谁都知道这只是传说,英国《独立报》之前就提到,大英博物馆就收藏着其中一个水晶头盖骨。据称是在墨西哥遗址上被人发现的,是古阿兹台克人的神秘遗物。但是,英国科学家对水晶头骨的表面进行了详细的分析……」 矮子手用力一挥,打断了我的话,说:「你说的我都知道,那票洋鬼子发现水晶头骨是用19世纪欧洲珠宝行经常使用的一种旋转轮切割和磨光的,而这种技术在前哥伦布时代的美洲大陆上根本就不存在。」 我这时接口说:「对!也就是说,这个水晶头骨根本就不是神秘的古物,而是后人偽造的贗品!就连巴黎人类博物馆的那个水晶头骨也确认是假的了。」矮子摇摇头,说:「我当时也是这样跟钟离魅说!但是,我很快就知道,我们都错了。」 「此话怎讲?」我做了一个请好好解释的手势。矮子吸了一口气,说:「钟离魅那傢伙说:『人们只相信看得见的东西,但是忽略了看不见的事物,往往也是存在着,只是人们无知罢了。』他说完以后,对我做了一件事,在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怀疑这水晶头骨的真偽了」 「是吗?他做了什么?我看是你自己太蠢才会相信吧。」我不信任钟离魅这个人,所以连带的连矮子的话,我都不太相信。 矮子迟疑了一下,说:「就是这样做!」他话一说完,忽然间暴起,把我的头压下去,我的下巴重重的撞在桌面上,我怒喝:「死矮子,你在做什么?」 矮子沉声说:「让你相信这是真品,看吧!」他一手压着我的头,一手把绒布盒盖里头的水晶头骨拿了出来,摆在我的面前,那水晶头骨几乎贴到我的鼻尖了。我怒火中烧,正要挣脱起身,却看见水晶头骨的眼孔深处,似乎有些异状?我用力眨一下眼,再看个仔细。 咦?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看到两个眼孔处的两块水晶里,彷彿闪耀着火红色的光芒,那光芒就像是舞动的火舌,不停地明灭摇摆着。那团火舌妖异莫名,让我不自觉看得忘我了。 也许是看得太久,我觉得眼睛有点搔痒,我并没有太过注意,我揉了一下眼睛,要抬头咒骂死矮子,就瞥见桌上有一滴成放射状的红点,我细看,那红点越来越多,从原本的一点、两点,变成了数十点,那顏色鲜红,就像是……血? 我忙往眼睛一抹,却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我惊叫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对矮子说:「我的眼睛再流血……」矮子面色凝重,说:「还没有完呢!」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候,我感觉自己鼻腔似乎也开始流出液体,我用袖子擦了一下,袖子上面一片血红,连衬衫胸口都被染成红色的,我颤抖着用手接住不断流下的液体,说:「这是……我鼻血吗?」我的声音也不自主抖了起来。 话才说完,我口中忽然喷出一大滩鲜血,我大喊:「矮子,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在说话的时候,我感觉血液就像是涌泉一样,从我口中、鼻孔、耳孔涌出。而矮子则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我,没有任何反应。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足以令我发疯崩溃,因为我全身的毛细孔,突然开始渗出血来,连指尖也淌着血,全身异常搔痒灼热,彷彿有千万隻跳蚤在身上乱咬,我忍不住痛苦的嘶吼着,我大吼:「死矮子!该死的混蛋,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只见矮子耸耸肩,平静的说:「差不多要结束了。」我怒道:「你说什么?什么结束了?」矮子说:「要烧起来了。」 「什么烧起来?」话刚说完,我就知道我白问了,原本渗出血的毛孔里,以经冒出白烟,紧接着我的皮肤开始焦黑,一片片的开始剥落了,然后我的指尖冒出小小的火苗,不到一秒鐘后,那小火苗开始剧烈燃烧,瞬间巨大的火舌缠绕着我,我——燃烧了。 -- 第三章【迷离之夜】 我要被烧死了! 我从窗户的反射,看见火舌在我身上狂妄地乱窜着,炫目到了极点!没想到自己会用这种死法来结束生命,我不确定是后无来者,但是肯定是前无古人了。我猛然转头望向矮子,我死之前一定要好好记住这奸诈的小子。 只见矮子若无其事的看着錶,彷彿正静待着我的死亡。我一咬牙,用我最后的意志力,着他扑了过去,五指成爪,我死也要抓他一起赴黄泉!我势若疯虎,打算要把他生吞活剥,他一声怪叫,他一个翻身,就在我的指间要碰到矮子的时候,避过了我的扑击。 我听见他叫着:「你他妈的反应可真大,也差不多了吧。」我怒吼:「我死也要拉你一起走!」我一面说着,又往他扑过去。矮子吓了一跳,连忙躲在沙发后面,说:「冷静点,没那么容易死的啦。」我这一听更怒,我大喊:「我就要被烧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死矮子。」 矮子双手一摊,说:「烧到哪儿了?」我怒道:「我他妈的全身都烧起来,你看!咦?」就在我说这句话的同时,我发现身上的火焰竟然消失了,灼热难耐的感觉也不见了,原本地毯上、桌上都是我喷出的血跡,这时却乾净的像是新的一样,我伸手往脸上一抹,别说是血了,连一点灰也没有。 我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转头对矮子说:「你……你做了什么?」矮子一个翻身,坐回沙发上,说:「我什么也没做,是这玩意。」他一面说,一面指向桌上的水晶头骨。 矮子接着说:「当时我也遇到了同样的状况,那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你的反应还算好,我那时候裤底还拉出一大包稀屎,总之,现在你还会怀疑水晶头骨的真偽吗?」我吞了一口口水,缓缓地坐回沙发上,一时之间,我没有办法去思考任何事情,这如此恐怖又真实的体验,让我不得不开始相信,这水晶头骨也许是真的。 矮子递给我了我满满一杯的威士忌,我一口气喝光,因为喝得太急了,还呛了一下。我一连喝了三杯酒,心情稍加平復,我说:「所以钟离魅要你做什么?」矮子的回答,大出我意料之外,他说:「他要我『保管』这个水晶头骨,直到——」他说到这里,故意卖起关子,看着我不说话。 我不耐烦的追问:「快说,直到什么?」矮子吸了一口气,说:「直到我找到麦少奇教授为止!」我忍不住大吼:「他在说什么屁话?麦教授明明被他带走了!」矮子看我急得,他也跟着大吼:「你问我干麻,我怎么知道他在搞啥鬼!我如果知道,就不用大老远跑来找你了。」 我沉默了良久,屋子里寂静无声,我闭上眼睛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睁开眼睛说:「你跟我说老实话吧,钟离魅承诺给你什么?要不然你这势利鬼,才不会淌这场混水。」我知道这矮子最现实了,没有好处的事他绝对不干。 果然不出我所料,矮子「嘿」了一声,贼兮兮的笑了一下,说:「说到这个,我就兴奋,你知道他要给我啥吗?黄涪翁的极品!是真的极品!」 矮子口中的「涪翁」,名号可是响亮的很,他是北宋名书法家「黄庭坚」的晚号,日前黄庭坚的『砥柱铭卷』,6月初以新台币二十亿元的天价在拍卖会中卖出,创下中国艺术品成交新纪录。 我看矮子的神态,看来他被钟离魅的大饼给唬得一愣一愣,我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知道他会遵守诺言,你这傻瓜!」 矮子一听,怪眼一翻,瞪着我说:「你才是傻瓜,我矮子纵横四海谁可以唬住我,告诉你吧,我他妈的已经拿到了!」我随口一问:「拿到什么?」矮子正色说:「『砥柱铭卷』的真品,之前拍卖上的是贗品!他还跟我说,事成之后,有满山满谷的好东西,全部可以给我带走。」 我大喊:「放屁!」矮子脸色一沉,他正色说:「我辨识古物的眼力怎么样?」我叹了一口气,说:「寰宇中外,无人可比!」矮子说:「对啊,所以我说钟离魅拿出来的是真品。」矮子的眼光是绝对顶尖的,连他都这么说,我摇摇头就不再任何质疑, 我又喝了一口酒,我的手对矮子用力一挥说:「我思考一下,这实在超乎我的想像。」此刻,我的脑中混乱至极,越来越猜不透,钟离魅到底是何许人也,能够拿出1787年的拉菲堡波尔多红酒,还有传说中的水晶头骨,而现在又冒出了黄庭坚的「砥柱铭卷」? 而且,他已经抓走了麦教授,现在却又要矮子去找出麦教授?今晚遇到的事情,真正的考验着我的推理能力,对了,还有刚刚攻击我的那双手,那又是啥玩意!这些难以解释的种种疑团,忽然让我觉得相当的疲倦。 我用手按摩着太阳穴,然后对矮子说:「所以你接下来,打算要怎么做?」 矮子兴奋的搓着手,说:「我接了这个案子以后,立刻着手调查麦少奇教授,可是他前一阵子忽然消失了,连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所以我马上就想到你啦,因为你人面广,原本想请你帮忙追查一下,却没想到,我真他妈的幸运啊,原来在前几天,早就见过麦少奇啦!」 我闷哼一声,说:「我帮不了你,也不打算帮你!我只知道他被钟离魅带走了,其他我都不清楚,对不起,老子累了,不送了,再见!」矮子一脸失望,不断的哀求我,他死缠滥打功夫是出了名的,他用尽所有方法游说我加入,甚至连按摩捶肩的招式都用上了。 真是够了!我觉得好气又好笑,但是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猛摇头。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来个相应不理。 大约折腾了两个小时,就在矮子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门外的电铃声忽然响起,我怔了一下,因为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加上我平时的访客极少,所以这声电铃声来得相当不寻常。 我心中纳闷,跟矮子不约而同的对望一眼,他脸上也露出奇怪的神情。矮子小心地把桌上的水晶头骨收好,然后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怀里的小刀,示意我去开门。我点点头,顺手抄起一旁的开瓶刀,然后走向门口。 我侧身靠着门口,透过大门上的眼孔看出去,看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矮的身影看起来像是个小女孩,有着披肩的长发;高的那个身影相当熟悉,似乎我在哪儿见过,我侧头想了一下,啊!他是雷浩,那个认为我是疯子的警察。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他来找我做什么了?我心中盘算着,一面示意矮子将武器收好,虽然雷浩对我不友善,不过也不至于会刻意到我家来找麻烦吧。我迟疑了一下,就打开大门了。 我故意装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的说:「警官大人有何贵干?要找我喝酒吗。」 只见雷浩皱着眉,摇摇头说:「废话不多说,我们可以进去吗?有事情与你相谈!」我大声的说:「欢迎!欢迎!有新的酒伴啦。」雷浩大步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约莫17、8岁年纪,低着头,相貌似乎颇为清秀。 矮子这傢伙的反应也是极快,才一眨眼功夫,他已经把桌上弄得杯盘狼藉,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一堆零食,洒了满桌都是。他假装喝的烂醉,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雷浩看了一眼就猛摇头。 雷浩跟那个少女,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我拿了一瓶威士忌,说:「警官大人,要不要喝一杯啊?」雷浩摇摇头,说:「我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跟你道歉,二是要请你协助!」我笑道:「什么跟什么啊?来,喝酒!」说着我就将一杯威士忌推到雷浩面前。 雷浩将酒杯放在一旁,正色说:「我身旁这位小姐,是麦教授的女儿!她前几天来报案,说她的父亲——麦少奇教授失踪了。」我心中一凛,她竟然是麦教授的女儿?我心中诧异,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我说:「喔!不过我不认识她的父亲啊?就像你说的,我疯了,那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雷浩的面色极为难看,他沉声说:「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他说完以后,就对我深深一鞠躬,态度相当的恭敬。我没想到雷浩会这么低姿态的道歉,我心中略感亏欠,忙说:「何必这样,雷警官我能帮助你什么吗?」 「救我的父亲!」这时原本静静坐在一旁的少女开口了。我望向她,她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孩子,虽然脂粉未施,却相当的明艷动人。那少女接着说:「我叫颂恩,我是麦教授的养女,我父亲他……他被掳走了。」 这时,雷浩低声说:「能够私下谈谈吗?这里似乎不方便。」他说着,一面望向矮子。我看雷浩的眼神,他似乎有些重要的隐情,怕给矮子听到。说到这,我不由得佩服矮子的演技,矮子这时候一个翻身,滚下了沙发,而且还顺势放了一声又臭又长的响屁!要我像他这般演戏,我还真演不出来呢。 只见雷浩表情尷尬的摀住鼻子,我耸耸肩说:「他醉死了,不需要担心!」雷浩点点头,说:「颂恩小姐的父亲,就是麦教授,他是国际知名的生物学家,他在近期发表的一篇学说,有关于生物波的相关理论,震撼了国际学界,一度传出他可能就是下一届诺贝尔奖的得主。」 雷浩顿了一下,续道:「麦教授此次来我国访问,行程极为低调,现在传出他失踪了,我国的高层单位相当的紧张,因为他的失踪,一个处理不好,甚至会造成两国之间的国际情势紧张。」我吃了一惊,问:「有这么严重吗?」 雷浩雷浩面色凝重的缓缓点头,说:「我们警方有做过深入调查,从那一天参加品酒会的名单里,逐一拜访,却发现令人震惊的消息。」雷浩说到这边,手指不停的按摩着太阳穴,烦恼的情绪溢于言表。 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雷浩叹了一口气,说:「名单上五十几个人,似乎都得了一种怪病,一种很可怕的……怪病。」他说到这边,又再度按摩着太阳穴。我的个性原本是急性子,雷浩欲言又止的态度,已经让我不耐烦了,我说:「别婆婆妈妈的,跟我说重点!是什么样的怪病?」 颂恩这时接口说:「除了您之外,那天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失心疯了,都开始变得像……地狱的恶鬼。」颂恩的说明,我听得是越听越糊涂了。我耐着性子,说:「具体一点、说清楚一点,什么叫做地狱的恶鬼?」 雷浩这时从怀中拿出手机,说:「冯先生,你的手机可以收看影音吗?」我愣了一下,说:「可以!我的是最新的智慧型手机。」雷浩点点头,说:「用说的很难解释,我将警方得到的影片传给你,这些是机密,看完必须删除的。」 他话才刚说完,我的手机就收到影音讯息,我不由得怔了一下,我猜想警方也许早就在监控我了,否则怎么会如此的「有效率」。我当下不动声色,略微侧身,好让躺在地上的矮子也可以看到我手机的画面。 然后,我开啟手机里面的收信夹,总共收到了三封影音邮件,我开啟了其中一封,我只看一眼就叫了出来!画面中的那女孩,是之前在会场缠住我的女孩,我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来,她那一天的疯狂的神态: 影片似乎是用手机拍摄的,解析度有点差,画面中,那个女孩蹲坐在地上,双眼发直的望着镜头,嘴巴不停咀嚼着,看起来似乎再吃东西。从房间的陈设看起来,场景应该是在这女孩的卧室。 「姐姐,我在拍你唷,跟我比个『ya』吧。」掌镜的人声音听起来是个孩子,我猜应该是画面这女孩的弟弟之类的。 小男孩的姐姐对着画面笑了一下,还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因为影片亮度有点暗,拍得不是清楚,我看到这里,抬头问雷浩,我说:「影片看起来很正常啊,时下年轻人都很喜欢用手机拍东西,这有什么奇怪的?」 雷浩示意我安静看下去,我耸耸肩,继续看下去: 掌镜的小男孩,似乎边笑边走近他的姐姐,画面原本拍到那女孩的全身,现在只拍着那女孩的一张脸。小男孩的声音说着:「姐姐!你在吃什么?我也要吃啦!」画面中,一隻朋友的手,从镜头后方伸了出去,手心向上似乎在讨东西吃。 那女孩叹了一口气,说:「你很贪吃耶,真得很烦耶,我在吃奶奶啦!走开啦,你不喜欢吃啦。」我看到这里,怔了一下,我心想:「奶奶?牛奶饼乾还是羊奶片?算了,不重要,继续看下去吧。」 那个掌镜的小男孩,开始哭闹,伸着手说:「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画面中,那个女孩似乎拗不过弟弟的哭求,说:「好了啦,别吵了,给你吃一块,只能吃一块喔。」小男孩似乎很开心的点头,因为画面上下晃动着。 那个女孩从地上在摸索着,因为画面没有拍到,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在拿什么,过了一会,只见那女孩手一伸,将某样东西放在小男孩的手里,然后说:「给你,别再吵了,去外面找同学玩。」 影片传来小男孩欢呼的声音,然后镜头转向小男孩自己的手掌,小男孩一边说着:「我们来看看贪吃的姐姐在吃什么?」 画面中,小男孩的手掌缓缓摊开来,忽然间,小男孩发出凄厉的叫声,那叫声来得太过突然,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手机差一点掉了下去,我连忙镇定心神,继续看着影片。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声,但是这一次,是我自己发出来的,因为影片中,小男孩手掌上放着的,竟然是……个鼻子!人的鼻子? 透过画面,我看见一隻小手猛力甩着,伴随着小男孩的尖叫声,紧接着画面一黑,似乎小男孩的手机掉了,角度变成从地板拍上来,而画面中正好拍到那女孩嘴巴咀嚼的东西,她正咬着一根手指,而且还不时的吸吮着…… 我是真的被影片给吓到了,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而且我隐约猜到,那小男孩的姐姐在吃什么了。一想到此处,我就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影片还没有结束,画面中,那个啃着手指的女孩捡起了手机,手机还是继续在摄影着,现在反过来是那女孩在拍摄了。我见到一个小男孩,双脚不停的抖着,我仔细看,那小男孩已经吓到尿失禁了,影片传出那女孩的声音,她说:「你不要尿在我房间啦,你快出去啦,地板都脏了。」 忽然间,画面一晃,那女孩似乎把手机放在椅子上,镜头正对着她的床铺,只见她从床上拿起一条白色被单,然后就拿被单去擦拭地板。当白色被单被拿走的瞬间,我脑中像是被开了一枪,「轰」的一声。(这画面太骇人了,如果没有做好心里建设的读者,请先跳过此章节。) 原本在床铺上,一直被白色的床单给盖住,竟然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面朝着镜头,那老妇人的鼻子、耳朵都被削掉了,五官勉强来说,只剩一隻左眼,而右眼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深黑色的窟窿。双脚整齐的放在头颅两旁,而双手则是被切成一块块的,像是火腿切片一样的散落在床上。 我清楚听见自己的呻吟声,那是我有史以来最恐怖的呻吟声。眼前这惊人的一幕,我不打算再做详述了。我想大家都猜到了,这躺在床上的老妇人,就是那女孩刚刚口中的「奶奶」了。 我好不容易才忍着不把胃酸呕出来,我瞥见一旁的矮子也在颤抖着,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颤声说:「其他两支影片,你直接告诉我内容吧,我不打算看了。」 雷浩点点头,说:「另外两支影片,一支是拍摄一名中年男子,试图用火烧烂自己的咽喉,根据目击者说词,该名男子不断的喊叫着,说有十几隻的毒蝎子鑽进自己的喉咙。」我吞了一口口水,说:「那另外一支影片呢?」 雷浩吸了一口气,语气沉缓地说:「另外一支影片,是一对夫妇自拍的影片,他们将自己刚满月的小孩,放进……放进烤箱里,活活的烤熟了,一块块的割来吃了。就像……就像在吃高级牛排,还搭配着红酒享用。原因是他们坚持,自己的孩子是恶鬼的转世,必须吃了她才可以拯救世人。」 我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堆秽物,一直到吐出胃里所有东西之后,我才抬头说:「为什么新闻媒体连一点消息也没有?除了这三支影片之外的其他人呢?」雷浩说:「未免除造成社会的恐慌,所有消息都被隐藏起来了。」 雷浩续道:「除了冯先生之外,其他的人也都失控了,有的人卧轨自杀,有的人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有人活活的将自己的心脏剜出来,只是想看看心脏的顏色……」 矮子这时候,忽然一个翻身站起来,大吼着:「别再说啦!我不想听了!」由于矮子这一下来得突然,雷浩的反应也很快,立刻从腰际掏出手枪就指着矮子,大喊:「别动!」 矮子怒道:「我本来想继续装死,但是你他妈说的故事太噁心,你爷爷我听不下去了。」雷浩并不回答,眼神锐利的盯着矮子,一副随时要扑上去的样子,现场气氛相当的紧绷,我忙打圆场,说:「雷警官,这位是我的朋友卢大块,他只是个普通的古董商。他日前也遇到一些怪事,也是跟这些离奇的事件有关係。」 雷浩神色稍微缓和,但是手上的枪还是指着矮子,雷浩说:「冯先生,您不是说他醉死了吗?他偷听我们的对话,你可知道我跟你说的都是机密吗?」他说着,将手枪又举高了一点。 矮子有时候还真是不识趣,人家都拿枪指着他了,他讲话还是不经大脑,矮子说:「机密个屁,你们查到的我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有钟离魅这号人物,我还跟他打过照面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以为拿枪我就怕你啦,老子一刀就射穿你。」矮子一面说着,另一隻手就往怀里送。 我真想过去给矮子两巴掌,他实在有够不识相的,我沉声说:「两位请坐下,否则别怪我送客!」那两人恍若不闻,依然剑拔弩张的对峙着。我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坐下!」矮子这才悻悻然的坐在沙发上,嘴里不知道还在咕噥什么。雷浩也缓缓坐下,然后将手枪放回腰际。 我缓缓的说:「我想这里是我家,在我家舞刀弄枪,我可一点都不欢迎。」雷浩说:「冯先生很抱歉,眼前的问题关係重大,有外人在场,恐怕不方便讨论,更何况此人一看就绝非善类,我信不过他。」矮子「呸」的一声,说:「我才信不过你咧,老子最讨厌就是警察!」矮子的嘴巴,可从来都不示弱的。 我大声的说:「如果两位再这样互不相让,那么改天再谈,再见!」这时候,一旁的颂恩竟然啜泣起来,她这一哭,我们三个大男人都面面相覷,不约而同的望向她。 颂恩抽咽着说:「可不可以请你们别再吵了,请救救我的父亲!我真的很需要帮助,求求你们了。」矮子跟雷浩看她哭的伤心,两人心下愧疚,也就不再争辩。我柔声说:「颂恩小姐,你也别太担心了,令尊在我离开会场的时候,并没有受到攻击,也没有受伤,我想他应该很安全。」 雷浩说:「冯先生您可以详述一下,你那天发生的一切吗?」我点点头,于是我再次将那天品酒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两人说了。雷浩跟颂恩听着,两人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等到我全部讲完以后,两人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颂恩才说:「那么冯先生最后一次看到我父亲,是在什么时候呢?」我说:「就是品酒会那天,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麦教授,我记得是上个月的三号,在那之后,我就完全都没有麦教授的消息了。」 雷浩忽然说:「那么钟离魅呢?你之后还有看过他吗?」我摇摇头,指着矮子说:「你问他。」雷浩转头望着矮子,他还没有开口,矮子就双手一摊,说:「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 雷浩的面色相当难看,我正要开口说服矮子,颂恩忽然起身,坐到了矮子旁边,她拉住了矮子的手,双眼泛着泪光,说:「卢先生,请你帮帮我,我如果可以救出我父亲,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矮子最受不了女性的请求,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正在天人交战,忽然间,矮子咬着牙,打了自己两巴掌,他这个举动让我们都愣了一下,只见矮子说:「他妈的,真没用,我就是对女人没輒,我说就是了吧!」 当下矮子将他前几天的经歷,除了避开水晶头骨的事情之外,全都据实的说了出来。等到矮子说完以后,他舒了一口大气,说:「讲完啦!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再问我也没得讲了。」 颂恩忽道:「矮……嗯,卢先生,钟离魅难道没有留下连络方式?如果你事情处理好,你要怎么联系他呢?」矮子摇摇头,说:「啥屁联络方式都没有,我那时候整个人一愣一愣的,他说我事成之后,他会自己来找我,我就跟白痴一样点头答应了。」 雷浩沉吟了一会,说:「这么说钟离魅,似乎也在找麦教授,不过就冯先生的说法,麦教授是被他抓走的啊,这不是很矛盾吗?」矮子插口说:「也许他逃走了?」我说:「不太可能,以那时候麦教授心智的状况,我不认为他能逃走。」眾人沉默了好久,都理不出个头绪来,我们又讨论了一会,我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说:「要不然我们明天再碰个面,今天先讨论到这边吧!」 就在雷浩跟颂恩离去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对雷浩说:「那这些失心疯的人,现在都在哪?」雷浩说:「都在医院了,而且我们已经加派人手看管了。」我点点头,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不过却无法确认那丝不安的感觉来自什么。 他们两人离去后,屋子里只剩下我跟矮子了,矮子双手一拍说:「好啦!老子我今天住你家,我睡沙发还是睡床啊?」我没好气的说:「你去睡棺材啦!」 当晚,矮子就睡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他的打鼾声之大,绝对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纪录,吵得我辗转难眠,我翻来覆去,脑中不断的盘旋着许多疑点,直到清晨第一道曙光射进我的房间里,我才入沉沉睡去。也许是因为折腾了整夜,我这一觉睡得极熟,一直睡到接近中午,才被手机的电话铃声吵醒。 我躺在床上睁着惺忪的双眼,将一旁的手机拿起来,电话才一接通,我就听到一个女子哭泣的声音,说:「冯先生,我是颂恩,呜……雷浩警官他,他……」她话没说完,就「哇」一声哭了起来,我忙道:「先别哭,把话说清楚,你说雷浩他怎么了?」 颂恩抽噫着说:「雷浩警官,他……他死了!」我这一听,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大喊:「雷浩死了?」颂恩在电话中不停哭泣着。 我喃喃自语:「雷浩死了?凌晨四点离去时还好好的,怎么会呢……」颂恩哭得相当难过,我忙问:「你现在人在哪里?我先过去找你吧,见面后再告诉我详情。」 颂恩讲了她所处的地点后,我换了一件乾净的衣服,就急忙往外衝,我一到出卧室,就发现矮子已经离开了,我知道这小子总是来去无踪,所以也没掛在心上。加上雷浩的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我也没空去管矮子跑哪去了,于是我拿了车钥匙就赶着出门了。 颂恩口中的地点,是在一条隧道的入口处,那个隧道平时人烟稀少,几乎不会有什么人车经过。我车子才刚到那里,就发现颂恩满身是血的摊坐在地上,一旁还有一辆车头撞得稀烂的丰田汽车。我急忙穿过人群来到她的身边,我轻摇着她的肩头,说:「颂恩?颂恩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雷浩人呢?」 颂恩眼神呆滞的摇摇头,然后指着撞烂的丰田汽车,我吸了一口气,快步向车子那那走去。如果这辆车是雷浩开的,那他存活的机会肯定不乐观!因为那辆丰田汽车的车头已经全毁,车体因为衝击力而挤压变形,就像被压扁的土司麵包,如果有人坐在上面,此刻一定变成肉泥了。 当我走近那辆丰田汽车的驾驶座时,我「咦」了一声,里头竟然是空的?我注意到从驾驶座开始,有一道怵目惊心的血跡,一直延伸到了隧道中央,马路上就像是被沾满红墨水的大型毛笔,画了长长的一条粗线,那血跡到了隧道中央后就消失了。 我看了一会,心下纳闷,我走回颂恩的身边,我说:「雷浩在哪里?我在车子上没有看到他。」颂恩双眼无神,缓缓抬起头说:「雷警官,他被带走了。」我问:「雷浩被救护车送走了吗?」 颂恩摇摇头,她咬着牙,全身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颤声说:「雷警官……他是被拖走了,就在我的面前……」我追问:「被拖走?被谁拖走?」颂恩望着我,缓缓的说:「被地狱的恶鬼,给硬生生的拖走了!」 -- 第四章【黑色山脉】 我皱眉说:「你在说什么?对了,你报警了没有?」颂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呜咽着说:「我打电话报警了、还叫救护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人来,雷警官就被拖走了,呜……」 我实在听不懂她在讲什么,我耐着性子说:「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诉我。」颂恩抬起头来,说:「雷警官一早打给我,说他查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需要我一同去确认。」我追问:「雷浩查到什么?」颂恩说:「雷警官告诉我,他收到消息,疑似我父亲的人士,前些日子出没在东部地区,监视器有拍到他的画面。」 颂恩续道:「就在要回警局的途中,原本开车中的雷警官,忽然发出奇怪叫声。」我说:「奇怪叫声?」颂恩点头说:「然后车子就开始失控,左摇又晃的,我快吓死了。」我看他嘴唇发白,一副吓傻了的神态,不难猜想当时状况应该相当危险。 我沉吟了一下,问说:「为什么你会说他是被恶鬼拖走的?」颂恩听到我的疑问后,忽然脸色惨白起来,他颤声说:「因为,我看见了,雷警官方向盘上,多了……多了一双手!」 我心头猛跳了一下,我忙问:「只是一双手?没有身体的一双手?」颂恩颤抖着点点头。我心想:「难道是昨天攻击我的那两隻手?」我吸了一口气,问说:「那后来发生什么事呢?」 颂恩说:「那双手不停的拉扯方向盘,车子就不受控制了,雷警官那时候他大吼一声,就把我推下车了,我一滚下车,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紧接着他就……他就撞到了一辆大卡车!」 我奇道:「大卡车?」颂恩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那辆大卡车是怎么出现的,不过当我一摔出车外的时候,雷警官开的车子就狠狠的撞上去了。」我闭上眼睛思考着,隐隐觉得事有蹊蹺,这条隧道平时不会有人经过的,怎么会忽然出现大卡车呢? 颂恩续道:「然后,我看见雷警官满身是血的被『拖』出车外,一直拖到那辆卡车上,接着卡车就开走了。」我问:「被拖走?是谁拖他走的?」颂恩摇着头说:「我没有看到任何人,但是就是感觉有人扯着他的衣领,拖着他上了那辆卡车。」 我吸了一口气,说:「所以,你才会说他是被地狱恶鬼拖走的?」颂恩咬着嘴唇,缓缓地点头。我一时之间,还无法釐清这混乱的场面,我说:「你有没有受伤,我先带你到医院吧,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吧。」 于是,我就驾车载着颂恩到了附近的医院就医,还好她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精神上的伤害远比身上的伤还来得严重得多,一路上她都是惊魂未定的表情,所以我先将她带在身边。 然后我就驱车直奔警署,直接找熟识的警界高层们寻求协助,当我讲出了雷浩的名子,那些原本还跟我称兄道弟的高层们,不约而同的都脸色一变,神色不善的对我下了逐客令。碰了几次软钉子后,我清楚的感觉在这一连串事件背后,有超乎想像的力量在掌控着。 我出了警署后,颂恩一脸焦急坐在我的车上,用迫切的眼神询问我进度,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就连你们发生的那起车祸意外,相关消息也完全被封锁了!」 颂恩低下头,又开始哭起来。我安慰他:「事情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别哭了!」 忽然间,颂恩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颂恩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才刚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她就大叫一声:「爸爸的电话!」 我听到这消息,不由得振奋起来,我道:「快接起来,问他现在人在何处。」颂恩连忙按下接听的按键,她急促的说:「喂,爸?是爸爸吗?你在哪里?喂……爸,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很快就发现,颂恩表情转变的幅度极大,从原本接到电话时兴奋的表情,逐渐变成担忧,现在甚至快哭了出来。 颂恩默默的掛掉电话,我忙问:「麦教授人在哪里?她还安全吗?」颂恩恍若不闻,怔怔的发呆着。这可把我这急惊风给急死了,我大声道:「我说!麦教授人在哪里?他安全吗?」由于我的声音颇大,颂恩似乎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说:「是我爸爸的声音没错,不过他没有告诉我地点,他只是不断的重复一些话。」 我问:「麦教授他重覆说些什么话?」颂恩说:「我爸爸他说的是日文,他说的是くろいろ(黑色)、きらい(讨厌)。」我愣了一下,问:「你说麦教授说的是日文的『黑色』还有『讨厌』?」 颂恩点点头,我喃喃的说道:「黑色讨厌?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追问:「那他还有说什么吗?」颂恩一脸担忧的说:「爸爸他不断的重复这两句话,我问他人在哪里,他都完全没有回应,然后电话就忽然断掉了。」 我沉吟不语,脑海中思索这句话的涵义,我心想:「黑色又讨厌,这有什么样的涵义吗?难道是某种暗号,听起来也不像……」我想了很久,丝毫没有头绪,我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颂恩说:「至少麦教授人是安全的,这点我们可以暂时放心。你先到我家休养一下吧,然后我们再另谋对策。」颂恩低下头,幽幽的叹了一声。 于是我就驾车,将颂恩先送到我的住所,大门才一打开,眼前的画面让我吓了一大跳!我连忙把颂恩拉到自己身后,原本整齐的大厅现在变得凌乱不堪,所有家俱东倒西歪,到处都是怵目惊心的血跡,还有打斗的痕跡,看来有人把我家当成战场,有过一场激烈的恶斗。 我示意颂恩跟着我,然后全神戒备的走进家中,我儘量背靠着墙面走,以防有人偷袭。我这时发现地上有许多鞋印,尺寸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墙壁上还有许多深浅的刀痕,我暗叫了一声:「矮子?」我连忙蹲下检视鞋印,那鞋印似乎是踩到血才留下的,因为鞋印上都是斑斑的血跡,我想矮子这场架,应该打的极为惊心动魄。 由于我是蹲下的姿势,我一抬头,视线正好对着客厅里桌子的下缘,我忽然发现那张桌子似乎有些异状?我爬进桌下,检查着桌子的下方,赫然发现在桌子的底部,被人用刀子刻出了一个奇怪的图腾。 好巧不巧,如果我不是蹲下的姿势,我绝对看不到那个图案。那个图案,是由三个高度不一的三角形并排所组成的,底部有一个横线将这三个三角形连起来,中间的三角形上方,还有一个小小的正方形。可以感觉得到,这是匆忙之间刻上去的,图案歪歪斜斜的,深浅不一。 颂恩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爬到桌下,她这时开口说:「这图案,看起来很像是……一座山脉?」我怔了一下,道:「对!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图案就像是一座山脉,但是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方形,似乎像是一间屋子,这代表了什么呢?」 我闭上眼睛思索着,脑海中飞舞着许多谜团,不过我却一个都抓不到。忽然间!似乎有些想法串起来了,就像是原本散落一地的拼图忽然拼凑好一个小角一样。 我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麦教授在电话中说到黑色讨厌,我原本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现在看到这个山脉的图案,我就知道了。」颂恩一脸疑惑,说:「什么意思?我还是听不懂呢。」我缓缓地说:「你将黑色讨厌跟山脉组合起来唸唸看。」 颂恩侧头想了一下,说:「黑色讨厌的山脉,黑色又讨厌的山?黑色……啊!」颂恩似乎也想到了,我对她点点头,彼此对望了一眼,齐声说:「黑色奇莱山(註4)!」 我接着说:「讨厌的日文发音就是奇莱!而只要有登过一些高山,都会听过『黑色奇莱山』的威名,那山头上的小方形,我猜或许是山屋或是某个碉堡吧。」颂恩说:「我是听过奇莱山,但是不知道它名子的由来是什么。」我示意颂恩先出去外头,两个人挤在桌子下面不方便。 我们爬出桌下后,我将倒在地上的沙发给翻回来,然后要颂恩先坐下,我倒了一杯热茶给他,我说:「黑色奇莱山这名称的来源,除了因为奇莱山脉的岩壁,经常在阳光下闪耀黑色光芒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奇莱山是台湾登山史上,山难最多的地点。」 颂恩说:「所以我的父亲,是被藏在奇莱山吗?」我沉吟了一下,说:「不无可能,至少是个新的方向。只不过奇莱山区天气变化莫测、登山的山径很多悬崖峭壁,要搜寻恐怕不易。」忽然间,颂恩跪倒在地,然后对我猛磕头,哭着说:「冯先生,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我求求你!」 我急忙将她拉起来,我说:「你在做什么?我没有说不帮忙啊,你先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往奇莱山去,也许可以到奇莱山的山屋或是碉堡碰碰运气。」颂恩听我愿意帮忙,她才拭去泪水,说:「我不会累,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我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说:「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听我的,你先去休息一会吧。」颂恩还想再说些什么,我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头,要求她去客房休息,我告诉她,我不打算带一个身体状况不佳的人碍手碍脚。她才勉为其难的去客房休息。 我一面整理凌乱的房子,一面思索着。矮子肯定发现了什么,只是当时情况太紧急,他来不及留下完整的讯息,才急忙的刻下了线索就跑了。不过,我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他这个人本领极大,要保护自己绰绰有馀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整理了奇莱山的相关讯息,以及准备一些登山用具,顺便打了通电话给当地的朋友老周,请他帮我找个顶尖的登山嚮导。我一直忙到半夜,才稍微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下。天刚亮,颂恩就已经帮我买了早餐,她的眼睛浮肿,我想他应该一夜没睡吧。我说:「好吧!时间差不多了,早餐我在车上吃,我们可以出发了!」 车子一路往东部开去,奇莱山位在南投县与花莲县交界处,台湾的山脉素来有五岳,三尖,十峻,九嶂,十崇、八十四峰和百岳的名号,标高3605公尺的奇莱主北峰,名列「十峻」之一,卡楼罗断崖,屏风陵线,大禹山等形成独霸一方的绵延山峦。而奇莱南峰,则是在名列十崇之内。 车子开到与登山嚮导的会合地点,已经是接近中午了,我刚停好车子,远远就看到老周正对我挥着手,他身旁站着一位头发半白的原住民老伯,脸上还有蛇纹的黥面。老周一见面就给我一个大拥抱,他拍着我的背,说:「涛兄,三年没见啦!这次来找我,肯定要不醉不归啦。」 老周是我以前唸书时代的室友,毕业之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他是我一直很佩服的一位朋友,因为他秉持着悬壶济世的热诚,放弃了大医院的工作,来到原始山林的部落里当个小医生,实践他行医的梦想。 我很久没见到这位老朋友,我也开心极了,我用力的跟他抱了一下,然后说:「当然!不醉不归是一定要的,你说我们三年没见了,我看不止吧!我想至少有五年没见啦,瞧你头发都秃了,哈哈。」 老周「嘿」的一声,摸着自己的头顶,我们两人相视大笑。他接着介绍了身旁的原住民老伯,他说:「这位是撒奇莱雅族(註5)的帝瓦伊.巴力克先生,汉名是李保山,他是号称奇莱山活地图的传奇人物呢!」 我来奇莱山之前有先做过功课,撒奇莱雅族世居于花莲奇莱平原(即花莲平原),势力范围约在立雾溪以南,木瓜溪以北。一般外族开始接触撒奇莱雅族,会将族名「sakiraya」误以为地名,以谐音「奇莱」称呼。因此,所在地的平原称作「奇莱平原」,而位于附近中央山脉的高山也称作「奇莱山」。 有当地的嚮导作陪,我着实宽心不少,我对李保山微笑点头,只见李保山双手抱胸,对我毫不理睬,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想我这次找的嚮导,也许是相当难搞的人物。 接下来,我向两人介绍了颂恩,以及表明了此次的来意之后,老周问:「为什么不找搜救队?」我摇头说:「麦教授的身分相当特殊,恐怕没办法寻求协助。」 老周接着问:「所以你不确定麦教授是否在奇莱山里,也不确定他失踪的地点方位?」我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李保山面色忽然变得很凝重,他操着很不流利的国语,说:「想要在黑色奇莱里面寻找一个不确定的人,除非是巴拉玛才有办法做到。」 我不太懂李保山的意思,我转头老周寻求解释,老周说:「他的意思是,要在奇莱山里面找出失踪的人,而且还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在山里,只有神才可以做得到。」我望着老周,语气坚定的说:「奇莱山上的山屋或是碉堡也不多,只要有一丝机会,可以找到麦教授,我就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 老周看着我的脸,过很很久,他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手,然后用撒奇莱雅族的母语跟李保山沟通,原本李保山只是不停摇头,后来老周指着颂恩,神情激动的说着,我猜想他正在用亲情攻势,果然李保山不停的望着颂恩,最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就转身到自己的吉普车上整理装备了。 看来老周已经说服李保山了,我用眼神向老周表达感谢。老周对我说:「由于奇莱山曾造成多次山难事件,所以依规定要办理入园证,以便发生紧急情事时,可第一时间掌握实际进入山区之人员资讯。」 李保山走了过来,对老周说:「周医生,我带他们奇莱连峰的路线,因为奇莱主北峰的路线游客很多,麦教授不可能在这条路线。如果有,早被游客们发现了。所以我们走游客少的奇莱连峰这路线,就这么一趟,我不打算浪费时间的啦。」 老周听完以后表示同意,随后他们就去办理我们的登山证件了。约莫一个小时左右,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入口,李保山口中的行程,除了包含奇莱北峰与奇莱主峰外,还需经过卡楼罗断崖,是一条具有挑战性的行程路线;最后还需攀登百岳奇莱南峰。 老周跟我说,此行程最需特别小心在意是经过卡楼罗断崖,因为此处气候变化大,常于午后升起浓雾;再者路径大部份都是顺着悬崖峭壁而行,极易发生危险,攀登者不可不慎。 我跟颂恩跟着李保山的步伐,就往奇莱山中出发,幸好颂恩也有登山的经验,让我稍微放心一点。我们一路无语,默默的行走着,坦白说,攀登奇莱山其实事件满辛苦的事,它不像一般登山健行,可以平顺的观赏风景,奇莱山上的路况奇差,有时候甚至要贴着悬崖边行走,相当的危险,儘是碎石陡坡和慑人的断崖。 上了稜线,风势逐渐增强,就在翻越过一个相当陡峭的山头后,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说:「李保山先生,奇莱山上有没有废弃的山屋、碉堡等地方,因为就像你判断的,一般游客会去的山屋,应该不可能藏匿任何人,所以我想到废弃的场所去看看。」 话才一说完,李保山忽然站定,由于他突然的停止脚步,害我们一行人撞在一起。李保山缓缓回头,表情相当的严肃,他说:「黑色奇莱充满灵气,住着山魅鬼怪,所以从以前大家才会叫它讨厌的山!尤其是荒废的地点,更是鬼魅出没的地点,别去惹麻烦。」 这种乡野传说是无稽之谈,让我不禁莞尔,我说:「我不相信这种东西,我会付双倍的钱,请李先生帮个忙,带我们去查看一下。」李保山怪眼一翻,说:「有钱了不起吗?我不去!」我也有点动了肝火,说冷笑了一下,说:「我以为原住民的朋友都是胆量一流的,今日一见,唉!」 李保山面色一沉,正要发难,忽然听见老周说:「怎么忽然起雾了?」李保山急忙往四周一看,面露惧色的说:「山神发怒了!都是你这小子胡言乱语。」我闷哼一声并不答话。这场浓雾来得又快又急,雾气瞬间矇蔽了我们的视线,加上现在的季节是冬天,湿气一重就感觉更寒冷。 我们一行人手拉着手,行进的速度极慢,坦白说,多亏了李保山带路,他真不愧是奇莱山的活地图,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还能清楚的辨别方向。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大约下午5点多天就快黑了,李保山面色沉重,不停地催促我们加快脚步,我的体能算很好的,还能勉强跟得上,但是颂恩看起来似乎已经到极限了。 我加快脚步走到老周身边,低声说:「老周!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吧,颂恩她快走不动了。」老周回头看了一下颂恩,颂恩正扶着一株大树在喘着气,老周对我点点头,他叫住了李保山,说:「保山兄,女孩子不行了,歇歇脚吧。」李保山怒斥:「我们一定要赶在天全黑前到休息处,夜晚的奇莱山很危险!」 他话才说完,天空竟然下起雨来,而且还是滂沱大雨,冰冷的雨水不停落下,渗进我们的衣领鞋子里,让我直打哆嗦。 我对李保山大喊:「下大雨了!附近哪里可以避雨?」李保山抬头看着天空,并不答话,老周也跟着叫:「保山兄,先找个地方躲雨吧。」李保山缓缓低下头,喃喃的说道:「唉,还是避不开那里……」过了好一会,他长叹了一口气,大声说:「成功1号堡!是距离这边最近的地方,不过你们一定要听我的指挥,路上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发出声音。」 我们点头表示答应,李保山示意我们跟上,他迈开大步往上爬去,我扶着颂恩快步跟着。这时候天色已经相当昏暗了,加上天候及路况不佳,实在相当地难以行走,大约走了10分鐘左右,我们全身几乎都溼透了,又冷又冻,我看了一下颂恩,她已经嘴唇发白,不停的发抖着。 就在转过一个山腰处,我瞥见山道的右方下坡处,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旁还有一栋老旧的建筑物,我连忙拉住老周,示意要大家先到里面躲雨,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这场骤雨停了再出发。 我还没开口,颂恩忽然叫道:「咦?那是……」她手指着广场正中央,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广场中央有一排木桩,而那些木桩上发出微弱的光芒,那是一种诡异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妖异的青绿色。 老周忽然说:「别回头,不能看,快走。」我鲜少看到他紧张的神情,我知道大事不妙,正要拉着颂恩快走,颂恩却忽然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广场中央,任凭我怎么叫她,她都充耳不闻。 这时李保山也注意到了,她看到颂恩的神情,他也跟着望向广场中央,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沉了下来,他对我大喊:「喂,千万别让她开口!」我怔了一下,李保山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往广场中央看去,却差点尖叫起来。原本在广场的木桩,此刻竟然全部……绑了人,那些被绑住的人,都是呈现跪姿,双手绕过木桩,反绑在上面。再仔细看,有男有女,而且里面有的人,身形熟悉,感觉似曾相识? 我暗叫:「天啊!那是……」就在靠近中间的木桩上,有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头几乎垂到地板上,看起来脖子似乎扭断了似的,感觉那人的头,是靠颈部皮肤勉强拉扯着,悬掛在身体上!更令我惊骇莫名的,那人的衣着、身形,就像是失踪了的——雷浩?而且,跪在一旁的,看起来竟然像是麦教授? 颂恩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啊——」我心道:「糟糕!」我连忙转身要按住她的嘴,却为时已晚,颂恩已经失控哭喊着:「爸爸!雷警官!」她一面哭喊着,一面竟然向前衝去。她的行动来得突然,我来不及抓住她,眼看她就要衝了过去,此时我身旁闪出一个人影,山刀的刀柄「碰」的一声,就往颂恩后脑敲了一下。 这人影正是李保山,他看起来至少有五、六十岁,但是身手却异常的矫捷。颂恩被他敲了一下,登时晕了过去。李保山把她扛在肩膀上,大喊:「快走!千万别回头。」 我只能说,人类真的是好奇的动物。我听到李保山的喊叫声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这么一眼,我就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了,在我们山道旁,原来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崖,只要颂恩再多跨一步,肯定一命呜呼!而此刻原来绑在木桩上的人,竟然都抬起头来。我一看,忍不住发出呻吟,如果我没有眼花的话,那些人,由左而右,分别是李保山、老周、颂恩还有……我。 这一惊吓,让我一个琅呛险些摔倒,还好老周扶住我,他在我耳边大喊:「你在做什么?跑啊!」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奔了多久,一直到李保山停下来,我才跪在地上喘着气,心跳的速度之外,让我一度怀疑它要跳坏了。李保山指着前方,说:「成功1号堡到了,快进去!」 李保山口中的成功1号堡,竟然是一个废弃的山屋,我用手电筒照了一下,从外观看起来残破老旧,铁皮搭建的小屋子,构造很简易,一个圆柱形,上面盖上圆锥形的屋顶。有好几个窗户的开口,不过都没有玻璃,只剩下方形的洞!外面还有一块板子,写着不知道是罹难者还是建造者的名子。 我们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行人连忙进了铁皮屋子里。由于那是废弃的山屋,屋内没水更没电,地上都是碎木版跟石块,不过庆幸的是没有漏水,我将背包放在空旷处,先把地上清出一大片空地来。 李保山在地上铺了一件防水帆布,然后让颂恩,躺在帆布上,老周是医生,他赶紧去看一下颂恩的状况,他检查了一下颂恩的脉搏心跳,看了一下她的瞳孔,然后舒了一口气,说:「没有大碍,不过气温太低了,要想办法保暖,否则会失温。」 李保山不等老周的话说完,已经踩烂几片破门板,然后在空旷处升起火来了,我连忙从背包里拿出睡袋,盖在颂恩身上,儘量让她维持体温。过了一会,李保山已经将火升好了,他还做了一个简易的铁架,拿了几个空罐,倒了几瓶矿泉水开始煮起热汤。 这时候,颂恩悠悠转醒,坐起身来,问道:「这是哪里?我父亲呢?」李保山说:「成功1号堡,小姑娘你撞邪了!恐怕还没完呢。」他说着,就将手中的热汤递了过去,颂恩接了过去,她说:「撞邪?」 李保山跟老周对望一眼,老周说:「我慢慢跟你说,先休息吧,等会将湿衣服赶紧换掉,要不然会受寒的。」我这时候插口说:「我也有看到,那些……是什么?」李保山「嘿」了一声,并不答话。老周这时说:「奇莱山有许多传说,其中有一个传说是,当你在山里看到罹难者遗体时,绝对不能呼喊他们,否则……」 我追问:「否则会怎样?」老周缓缓的说:「否则,他们会找上门!」我一听,背脊不由得毛了起来,李保山从包包里拿出几瓶小米酒来,拋给了我一瓶,说:「你看一下四周。」我闻言之后,看了一下山屋四周,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刚才慌乱之际没有细看,这废弃的山屋里,竟然掛满照片,而且感觉都是年代久远的大头照,每一张照片的眼睛,看起来就像盯着我们直看,在大雨的深山废弃空屋里格外恐怖,顿时间让我毛骨悚然起来。 我吞了一口口水,说:「这些照片是?」李保山回答得乾脆,说:「罹难者照片!」他说的乾脆,我听得可是浑身不自在。颂恩似乎也吓到了,她颤声说:「别吓我,我最怕……」李保山怒斥:「禁声!不能在这里说那个东西。」 颂恩连忙住口,我想转移话题,我道:「为什么这里会荒废呢?」李保山看了我一眼,意思就像是再说,你这小子什么都不懂。老周接口说:「因为成功1号堡太阴了,灵异事件太多了,久了,就没人敢来了。」 李保山拿出睡袋,铺在地上,他说:「没事快睡吧!天一亮就要出发。」我忽然想到之前调查的资料里,也有提到过,我说:「早期是不是有三个大学生来登山,然后莫名奇妙失踪了!」 老周点点头说:「那是很早的事了,当时出动了大批的警力跟军力在山中搜索,还有民间的登山团体与山地原住民的人力,都投入了搜救行列,几乎把整座山都给翻了过来,但就是找不到失踪的学生。」 我跟着说:「我记得资料上有说,当时还传说有人找到他们的登山用品,散落一地在高山中,一般人会把一些维生用品丢落,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似乎那三人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才把身上的物品给丢掉逃命。」 李保山这时已经躺在睡袋里,他说:「我警告过你们这些游客们,你们就是不信,之前那次搜救行动,我也参与了,那时我们有找到学生的足跡,但这足跡的步伐的间隔至少有2公尺长,一般人根本无法做到,因为他们是被山魁牵走了。」 我问:「山魁?」老周解释说:「就是传说的魔神仔。」老周一解释,我就明白了。魔神仔是台湾民间信仰中出没于荒野、山林的妖精或妖怪,根据传闻,魔神仔会迷惑人类的心智,让人失魂落魄的失踪。而且失踪者被发现后,常常会宣称吃了魔神仔给的鸡腿、饭食,但其实却是满嘴的粪便、昆虫尸体、甚至是树枝与土石。 李保山说:「魔神仔,常在山区迷惑游客们,如果你应声啦,就会被牵走,所以我才要你们不管怎样,都不要开口说话。」他话才一说完,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颂恩,忽然剧烈的发抖着,「哇」的一声,颂恩呕出黄黄绿绿的汁液。 李保山脸色一变,从睡袋里一跃而起,叫道:「糟的啦,这小姐被缠上啦。」 -- 第五章【之门】 「嘰——」 就在李保山说话的同时,一声刺耳尖锐的声响传来,那声响就像是指甲刮着铁皮的声音,我们几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安静起来。顿时山屋内静得出奇,除了我们粗重的喘息声之外,只有滴答的雨声。 李保山握住山刀,缓缓站起来,我跟老周也各自抓了一根木棍,我们屏气凝神,倾听着外头的声音。 「嘰——嘰——嘰——嘰——」 连续的尖锐声响,让我的心狂跳不已,我清楚得听见,似乎有某种东西,不停的刮着铁皮屋,那声音越来越密集,彷彿外头有好几百隻手,不停地用指甲刮着铁皮屋。忽然间,风势强劲起来,中间的火堆被吹得几乎熄灭了,摇曳的火光下,我瞥见墙上的照片,好像有点不一样。 一时间,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隐约感觉那些照片中的人,似乎在……笑着?再看个仔细,我几乎快停止呼吸了,那些照片真的在笑!甚至还能看见他们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拉着老周,指了指墙上的那些照片,老周一看,吸了一口凉气,我们两个背靠着背,直盯着四周。 「嘰——嘰——嘰——嘰——嘰——嘰——」 指甲刮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还夹杂着许多人说话的声音,颂恩吐得厉害,李保山手握山刀,慢慢的挨进她身边保护她。忽然间,所有声音嘎然而止!颂恩也突然止吐了,不停的咳嗽着。就当我觉得可以稍稍喘口气时,我感觉背后的老周,身子剧烈的发抖着。 我忙转身一看,心脏差一点停止,因为就在老周面前,有几张照片里的人,竟然伸出手来,攀在相框边缘,原本微笑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悲伤的脸,我几乎不相信我的眼睛了,因为我竟然看见相片中的人在哭?眼泪从相片上滑落下来。这画面足以让一般人给吓疯了,我把吓傻的老周拉到身后,毕竟我有学过武术,至少应变能力比他强得多。 「碰——碰——碰——」 几声巨大的拍门声,划破山屋内寂静的空气,我们每个人心头都跳了几下,就在拍门声结束后,紧接着传来的是……哭泣声?就像是几百个人在门外低声啜泣着,此刻,连冷静的李保山都紧张起来了,我看见他手上的山刀不停的颤抖着,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唸些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朝他走了过去,我拿走了他手上的山刀,低声说:「我去开门!有任何意外发生,带着颂恩小姐快逃!」李保山愣了一下,缓缓点头,指了指地上的火堆,说:「拿着火把,巴拉玛会帮助你的。」(巴拉玛是撒奇莱雅族的火神) 我点点头,拿起了一根燃的最旺的火把,手握火把,心里也踏实一点,我将山刀横举到面前,慢慢往门口走去,我心跳得很厉害,就像是想从胸口跳走一样。不过,我告诉自己越是危急,就越要冷静,我吐了一口气,将那已经残破不堪的门打开。 「咿呀」一声,老旧的门发出的声响,让我更加紧张。「我的妈啊——」我心里面惨叫一声!门外黑压压的一片,竟然……站了好几十,不!上百个模糊的身影,全部背着登山的包包,低着头默不作声,山上的风势、雨势极大,这群人却个个像是泥塑木雕般,一动也不动。 我全身就像是麻痺了一样,僵硬得无法挪动半根指头,一阵阴风袭面,那些人竟然向山屋飘来,我暗暗叫苦,心道:「我命休矣!」李保山忽然大叫一声,就跪了下去,他朝着门外拜了下去,大声说着:「各位好兄弟们,我是帝瓦伊.巴力克,我参加过不只一百次的搜救行动,很抱歉我们没有救出各位,但是我的诚意是真实的,我们只是暂住一宿,请好兄弟们让我们平安!」说罢,李保山又是一拜,老周看见李保山的动作,他连忙也跟着拜了下去。 说也奇怪,我的身体忽然可以行动了,「呼」的一声,又是一阵强风吹过,那些原本在门外的人影逐渐淡了,逐渐的隐没在黑夜里,终于,一切回归于平静,颂恩身体的异状也停止了。 这是我初次碰到的灵异体验,我永远也不希望再来一次了。身上的衣服因为冷汗湿了一大片,寒风吹来冷得直打哆嗦。我关上门,将火把放进火堆里,四人围成一个圆圈,不约而同相视而望,老周猛灌了几口米酒,我也跟着猛喝了几口,颂恩则是脸色发白,抱着睡袋说不出话来。 李保山对着墙上的照片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诚心膜拜,我们也跟着他一起拜了拜,希望这些受难者飘荡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我们拜了一会儿,李保山转身说:「快点休息吧,一早就要出发了。」他的话才刚说完,面前的火堆忽然晃了起来,正确点来说,是燃烧的木柴晃动起来。我们四人面面相覷,各人眼中都充满了恐惧。「碰」的一声,柴火忽然弹起,四散开来,从地板窜出一个黑影,颂恩大声尖叫着,我虎吼一声,举起山刀劈头猛砍。 「噹——」 一声金属撞击声响,我感觉山刀砍到了一件硬物,我二话不说,正要举刀再砍,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死老涛!我又没欠你钱,你他妈的要砍死我啊!」我低头一看,挡住我的山刀的,是一个身影矮小的男子,我失声叫道:「矮子?」 矮子骂道:「不是我还有谁!乖乖,你还带真多人来。」他一面说着,一面将地板上的方形铁板给盖起来,然后扑上碎石跟泥巴。我这时才发现,刚刚我们生火的地方,原来下面是一个约一公尺宽的地道,只是铁板给盖住,而且被隐藏的极好,所以大家都没有发现。 颂恩是见过矮子的,不过李保山跟老周却不认识矮子,只见他们两人一脸困惑的望着他,我连忙解释,说:「这人是我的朋友,就是我之前提到留下讯息的那个朋友!」 李保山不停的上下打量矮子,说:「这小子从哪冒出来的啊?」矮子怪眼一翻,说:「什么小不小子的,我是看在老涛的份上,要不然早轰你们出去了!」李保山「呸」了一声,说:「胡说八道,难道这里是你家吗?」矮子正要反唇相讥,我忙打断他的话头,说:「矮子,你那天到底发现了什么,是不是你在我家桌子底下刻上线索的?」 矮子没好气的说:「嘿!当然是我留下的线索,谁知道你那么笨,这么晚才来找我。」我说:「你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啊?」矮子忽然挨近过来,低声说:「嘘,我们私下说话。」 矮子的话李保山似乎是听见了,他又是「哼」了一声,说:「鬼鬼祟祟,八成不是谈好事,我也不想听。」说着李保山就鑽近睡袋里,侧身背对着我们,矇着头睡觉了。 我看了一下颂恩,她的身体似乎已经没有异状了,但是脸色还是很苍白,于是我 将四散的火堆聚拢在她附近,然后对老周说:「老周,请你帮忙注意一下颂恩的身体状况,我跟我朋友说几句话。」老周点点头,就走过去颂恩身旁。 我跟矮子走到靠窗的角落说话,我点了一根烟,说:「你那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不见了,却又突然到我家留下线索。」 矮子手一伸,抢走我嘴里刁的烟,然后自己吸了起来,说:「还不是那个钟离魅,他真是邪门的紧啊,我当晚睡着以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潜入的,竟然在我毫无察觉之下,就在我身上塞了一张照片。」 我问:「什么样的照片,你怎么知道是钟离魅给你的?」矮子瞪了我一眼,说:「废话!那间房子只有我跟你,你干麻给我照片。而且,那张照片背后还有着签名,上头写着『钟离』两个字,然后下面写着『来找我』。你说,这不是钟离魅那小子给的,要不然是『鬼』给的喔。」 我连忙挥手打断他的话,我说:「别乱说话,那张照片是什么样的照片。」矮子刁着烟,从怀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旧相片递给了我,我接了过去细看,那是一张大合照的相片。 那张照片感觉年代颇为久远,画面看来有点模糊,背景是一间山屋,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成功1号堡山屋。而在山屋前面,有着一个身穿斗篷的男子,帽缘压的很低,看起来就是钟离魅没错,他的身旁则是站了许多小孩,有男有女,不过那些孩子的脸上,都没有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所有小孩的眼睛都直盯着前方,眼神透露出一种怨毒的感觉。 矮子说:「我看到这张照片,一时间也认不出照片中的地点在哪里,原本我要找你讨论的,谁知道,却发生一件邪门的事。」我问:「邪门的事?」矮子说:「就在我要起身去房间找你时,我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忽然间,我看见放在包包里的那水晶头骨,竟然凭空飞了起来,然后你家的大门也自动打开了,水晶头骨就从我眼前他妈的飞走啦!」 我失声叫道:「飞走了?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眼花了?」矮子骂道:「你不认识我吗?我是号称鹰眼的卢大块耶,我会眼花?」我没好气的说:「你这矮子又再帮自己加名号了,什么鹰眼,我看是鼠目还差不多。」矮子一听,气呼呼的转过头去不理我,我实在没心情跟他浪费时间,我说:「鹰眼先生,那接下来呢。」 矮子一听我叫他鹰眼,他表情可乐着,他说:「这还差不多,话说我看着水晶头骨飞出去,我拼老命追了出去,可是我不骗你,那水晶头骨真的一直飞、一直飞出去,我就一直追、一直追,最后,那水晶头骨竟然飞到了路边一辆大卡车上,等我快追到的时候,然后那辆卡车就开走了,更可怕的是……」 我问:「是什么?」矮子压低嗓子说:「我看见驾驶座上,竟然空无一人!够玄吧……」矮子说的话,让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些事,我闭上眼睛,正要捕捉脑海中的线索。颂恩这时候忽然起身说:「雷警官就是被大卡车撞死的,会不会有所关联吗?」 我怔了一下,原来颂恩一直有听见我跟矮子的对话,而且她的想法也跟我一样,我们都怀疑那辆卡车,就是跟撞死雷浩的是同一辆。 我吸了一口气,说:「我也是这样想的,矮子,那后来怎么了?」矮子说:「后来我回到你家,你们就已经出门了。我正想打电话给你,谁知道竟然被偷袭,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他妈的,那鬼玩意杀也杀不死,我匆忙之中留下了线索,然后就逃之夭夭啦。」 我追问:「是谁偷袭你?」矮子恶狠很的说:「还不是之前的断……咦?」矮子话说到一半,忽然一脸惊讶的指着我,张大口说不出话来。我皱眉说:「别拖拖拉拉的,话讲一半是怎样!」这时候,我发现除了矮子,颂恩跟老周也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就连原本躺在睡袋里的李保山,也缓缓爬起来,吃惊的直盯着我看。 我愣了一下,难道我后面出现什么异状吗?我一想到此处,急忙转头,但是背后什么也没有,我说:「你们怎么了吗?」老周的声音有点颤抖,说:「涛兄……」他指着自己的肩膀,我并没有多想,就往自己的肩膀看过去。 我这一看,整个人顿时僵硬起来,在我的右肩上,这时竟然有一隻女性的手搭在上面!黑色的指甲加上苍白的肤色,正是之前想掐死我的那隻「断手」。而且另外一个肩膀,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多了一隻手。 我吞了一口口水,正要叫矮子帮我,却发现矮子的肩膀上,也多了一双手,而且,不只是矮子,山屋内所有人的肩膀上,都出现了一双「断手」。这真是太过突然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大家眼中都充满了惊恐。 就在此刻,我感觉肩膀上的那双手,已缓缓「爬」上了我的脖子了! 「喝!」矮子大吼一声,双手往怀中一探,摸出了两把小刀,就往自己肩膀上的断手插去,然后用力一甩,将断手甩到火堆里,紧接着矮子大喊:「全部都别动!」大伙儿还没会过意来,忽然眼前光影闪烁,「咚、咚、咚……」铁皮屋内传来一连串金属撞击声。 墙上的飞刀上钉着八隻「断手」,那些断手正在不停地扭动着。矮子这几下拔刀、射刀的动作,只能用电光火石来形容,准度及力道的拿捏刚刚好,分毫不差的将断手给钉在墙上敬。 矮子露了这手功夫,让我立刻对他肃然起敬,我正要称讚他,却发现墙上的断手,竟然握住了刀身,将手掌从刀子里抽了出来,然后手指交错,从地上爬了过来。 矮子急道:「全都躲进去地道里!」他将地板上的掩蔽物给清开,露出原本火堆下的地道,他将铁板拉开,我还来不及开口,矮子就推我下去了。 我一被推下去,我心里就开始咒起骂矮子的十八代祖宗,因为他没跟我说,这是一个很「陡峭」的地道,所以我的脚刚碰到地面,就滚了下去!而且说是地道,倒不如说是地洞比较适合,因为并没有阶梯,只是一个不断往下延伸的洞穴。 我腰际撞到了洞穴山壁,痛得胃都快翻了过来,我一路滚着,也不知道滚了多久,「碰」的一声,滚到了一个稍微平坦空旷的地方停住了,我躺在那里喘着气,四周黑得身手不见五指,我挣扎着起身,全身痛得要命。我想查看一下四周环境,不过慌乱之际,照明设备留在上面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当作手电筒来照明。在微弱的灯光下,我隐约看见周遭的轮廓;周围是一个大约十坪左右的方形的石室,墙上还有许多的壁画,以及刻着许多的文字。我一看,不由得一惊,这实在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在奇莱山里,藏有这样一个石室。 我四周查看着,忽然想到:「咦?我滚下来也有一阵子了,矮子他们人呢?」心里面隐约感觉不妥,我走回我刚刚落下的地道口,我对着里面大喊:「矮子?」地道里的回音极大,我只听见自己的回声,我又喊了其他人名子,却没有任何回应,石室里只有回荡着我的呼喊声。 我心下纳闷,不过也不太担心,因为真的找不到人,到时候我再顺着地道爬出去就可以。于是我振作一下精神,开始仔细观看着石墙上文字跟壁画,我数了一下,壁画总共有十几幅,我从最左边的看过去,才看第一眼,我就倒抽了口凉气,那墙上的图画是一幅地狱受难图,图中身处地狱的中的人,个个面目扭曲,苦不堪言的表情,一旁的石刻文字上还写着: 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来世果,今生做者是。万般自作还自受,地狱受苦怨何人? 这是佛家的『三世因果经』里的一段话,意思是,若想要知道前世所发生的事,看你今生所遭受的一切,就可以知道你前世是干了些什么事了。若要知道来世的遭遇,那么就看看今生你所做的事,就可以推论出来了。所有的因果都是自己造成的,坠入了地狱受苦也怨不得别人。 在漆黑的石室里,忽然发现这些画面,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我吞了一口口水,再往其他的壁画看去。另一幅的壁画上,画面从上至下分好几层:第一层左右两角是一簇簇天神,携带十字架,铁钉,皮鞭等刑具;第二层是袒胸露体的耶穌,站立在云端高举着右手,正在作出最后的判决。 我认出来这幅是知名的画作,米开朗基罗绘製的『最后的审判』,面前的壁画徐徐如生,两百多个千百姿态的裸体人像,在希望与幻灭之间,做着垂死的搏斗。黑云翻腾,明暗交迭,我甚至能听到那凄厉的呼喊声。 我再看看其他的壁画,画得都是各种宗教的地狱场景,有印度教的前身婆罗门教的地狱传说,伊斯兰教的地狱壁画、还有埃及神话跟一些我认不出来的宗教地狱场景。这些惊心动魄的地狱画面,让我想到钟离魅在品酒会场,跟麦教授所说的话——你相信地狱吗?我不由得猜测,这些壁画是不是跟钟离魅有什么关联? 正当我再沉思的时候,在这间石室的最深处,有一副壁画吸引了我的目光,严格来讲,这应该不算是壁画,算是石刻浮雕了,那刀痕凿功相当的精细。有一百多个裸体的人型雕塑所组成,每个姿势各异,但都徐徐如生。 我凑近去细看,其中一个雕像人物俯首而坐,把右肘放在左膝上,手托着下巴和嘴唇,目光下视,表情痛苦地陷入深思之中。咦?不是罗丹(註5)的人型雕塑——思想者吗? 我不禁失声叫道:「罗丹的地狱之门!」 『地狱之门』,是知名的巴黎雕塑家奥古斯特·罗丹的大作,其主题灵感来源于诗人但丁『神曲』(註6)中的地狱篇,罗丹将它命名为「地狱之门」(thegatesofhell),该群雕共塑造186个痛苦群体,每一座雕像都分别代表该史诗中的一个人物形象,分别表现出人物的情慾、恐惧、痛苦、理想、希望、幻灭和死亡等感情。 眼前那地狱之门浮雕上,还写着一段文字: 里直通悲惨之城,由我这里直通无尽之苦,这里直通堕落眾生。我永存不朽,我之前,万象未形,只有永恆的事物存在,来者啊!快将一切希望扬弃! 这段文字是地狱之门上的铭刻,这是但丁的『神曲』中的文字,我望着这扇地狱之门,思绪乱到极点,那些千姿百态飞舞盘旋的雕像,是如此的扣人心弦,彷彿就在我的面前活了起来,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触摸这扇地狱之门。 就在我碰触到石雕的瞬间,忽然地狱之门隆隆作响,从中间裂成一半,露出后方的一个燧石阶梯,那条阶梯旁的石壁上,每隔几公尺就插有一根火炬,照得整条石阶灯火通明。我看了一下,那燧石阶梯似乎很长,一直往下方延伸去,看不见尽头,一旁是悬崖,另外一旁则是山壁,石阶有如蜿蜒的长蛇般,攀附着山壁旋绕着。 我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我实在按耐不住追根究底的衝动。我吸了一口气,顺手拿了一旁的火炬,缓缓走了下去,那石阶相当的长,还有许多的转折。我一边顺着石阶走着,一面提高警戒,就这样小心翼翼走了两个多小时,却还没看到尽头。我心中冒起奇怪的念头,再这么走下去,难道是通往地心吗? 「啊——」 就在此时,陡然一声惨叫,震得我整个人直弹跳起来。那一声惨叫太吓人了,简直从地狱深渊衝出来一般,在这样的气氛下,这声充满痛苦的哀嚎声,显得凄厉莫名,我的胸膛几乎快被这声惨叫给穿透了,我手上的火炬一时拿捏不住,就往黑不见底的深渊落了下去。 那根火炬在空中转了好几圈,「啪」的一声落到了地面上,我心中一喜,看来快到终点了。落到地面上的火炬并没有熄灭,那火光照亮了深渊底部的状况,我往下一看,却看见令我震惊的画面。 下面黑压压一片站满了人,全部身穿着黑色长袍,面无表情的站立着。所有人身子都有规律的轻微摇晃着。我吞了一口口水,在从山壁上再拿了几隻火炬,就往远方拋去。那些火炬远远的落下去,我发现这群人数量极为庞大,至少超过一千人以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却出奇的安静,偶尔传出几声尖厉的惨叫声之外,就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神曲中,地狱篇(註7)的第一层,幽冥界……」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大吃一惊,腿一软,差一点摔了下去。我急忙转身,拿着火炬往后一照,火光照映下,颂恩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来到了我背后。只见颂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下方的人群。 我一看见来的人是颂恩,喜道:「颂恩?你怎么来的!其他人呢?」 颂恩对我笑了一下,说:「刚刚那条地道,似乎中间有个分叉路,我们跟大家弄错方向了。」我「喔」了一声,说「你刚刚说这里是哪里?」 颂恩说:「我之前唸书的时候有读过,但丁神曲地狱篇提到,地狱是一个上宽下窄的漏斗,共分九层。第一层是幽冥,是异教徒的地狱,在这里等候上帝的审判。」 我问:「那其他几层呢?」颂恩说:「其馀八层,罪人的灵魂按生前所犯的罪孽,分为贪色、饕餮、贪婪、愤怒、信奉邪教、强暴、欺诈、背叛,分别接受不同的严酷刑罚。」 颂恩续道:「神曲中提到,幽冥地狱中没有犯罪者,只是没有信仰,所以在这一层徘徊的人,有慾望而无希望,鬱鬱寡欢但没有痛苦。者且这一层的人,往往才能超卓,却要在地狱边境徘徊。」我吸了一口气,向下方的人群望去,果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忧鬱的神态。 我又往四周看了一下,这里的规模真是惊人,我说:「你想,究竟是谁创造了这里?」颂恩摇摇头说:「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唉,我们继续往下走吧。」 往下走?我愣了一下,说:「往下面走去,下面这么多古怪的人,等等他们暴动起来,发生危险怎么办!」颂恩似乎没听见我说的话,她侧身闪过我的身旁,逕自往下走去。颂恩的步伐极快,一下子就隐没在黑暗中,我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我摇着头,只好快步跟上去,以免她发生危险。 就在我们走了约半小时后,那燧石阶梯到了尽头,颂恩转头说:「矮子跟周先生他们,应该都在前面。」我奇道:「你怎么知道?」颂恩也不答话,就往前方走去。我隐约感觉到,颂恩似乎藏着些秘密,她也许不是我想像中的,单纯寻找父亲的女孩。我当下默不作声,跟着颂恩的脚步往前走去。 燧石阶梯的底部,是一片片岩块组成的空旷场地,范围至少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我这时候才发现,一旁是条大河,河岸边的另一头,是刚刚我们看到的那群人,我们中间被大河给隔开了。颂恩一路低着头,脚步没停过,就顺着河岸走着。 过了一会,我们来到了一个石碑的面前。石碑刻着: acheron阿刻戎河 我说:「这难道是所谓的苦难之河,祸川吗?」话才说完,远方河面上的幽暗深处,忽然泛起了连漪,一艘黑色小船慢慢划了过来。 「你他妈的不是要开船吗,干麻划回来?我要去找我朋友,快划快划!」船上面传来我熟悉的声音。黑色的小船缓缓靠岸,上头坐了三个人,分别是矮子、老周、跟李保山。刚刚那抱怨声的主人,就是矮子这傢伙了。 我喜道:「死矮子!我在这啊。」矮子一看到我,从船上一个纵跃,就跳到我身边,大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掛掉,颂恩小妹也在,很好!」我笑骂:「去你的,你这矮子掛了我还是会活得好好的。」 这时候李保山跟老周也下船来了,老周过来握住我的手,说:「涛兄,你没事就好,我们刚刚急急忙忙滚了下来,没想到你跟我们走散了。」我也对他笑了一下,说:「还好大家又聚在一起了。」 李保山这时插口说:「一点也不好!这里根本不是人该来的地方,要不然他们坚持要找你这小子,我死都不会下来,现下找到啦,我要回去了!」 「不可以走!」颂恩尖叫着,身子忽然剧烈的发抖。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矮子忍不住说:「小妞,有话就快说啊,别耽误我们大家时间。」 这时候,那艘船上走下来一名看似船伕的人,又高又瘦,穿着一件斗篷长袍,脸上的表情木然,就像是殭尸一样。我心想:「难道他就是钟离魅?」此时,那个船伕忽然开口,说「河畔聚集着的亡灵啊,船伕卡戎在此,我将会引导你们这些徘徊的游魂,到对岸的冥府接受审判。」 矮子怒道:「什么亡灵游魂的,我们是有写有肉的『人』啦!」那自称是船伕卡戎的人,对矮子的话置之不理,他用死鱼般的眼珠扫了眾人一周,缓缓地说:「你们之中,有人已死了!有人是充满怨恨的亡灵……」我怔住了,我骂道:「别妖言惑眾,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原本在一旁发抖的颂恩,低声说:「不!他说的是真的。」 我们不约而同的,都吃惊的转头看着颂恩。颂恩缓缓吸了一口气,声音发颤的说:「我从地道下来的时候,看见我们其中一个人的尸体,那尸体已经肠穿肚烂了,但是现在,那人却出现在……我们之中!」 -- 第六章【之行】 颂恩话一说完,我们各个人面面相覷,我声音乾涩的问:「你说的……是真的吗?」颂恩脸色发白,看着我缓缓点头。此刻,我的脑中相当混乱,我不禁怀疑,颂恩说的话是真的吗?我们之中有一隻「鬼」?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不过颂恩的神态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矮子缓缓走到我身边,压低嗓子说:「这小妞讲的很像是真的,你看怎么办才好,还是我一人先射一刀,看谁没流血谁就是鬼。」我骂道:「你出这什么餿主意,我先戳你一刀好了,看看你会不会死,就知道你是不是鬼。」 矮子「呸」了一声,说:「那你倒是说说看,眼下的状况要怎么处理啊!」我还没开口,李保山忽然大声说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讲啥!想找我们抓交替吗?」他一面说,就从腰际拔出了山刀,瞪视着我跟矮子。 看起来李保山似乎对我跟矮子充满了戒心,老周按住了李保山的手,说:「李大哥稍安勿躁,衝动会误大事的。」他说完以后,转头面向颂恩,说:「颂恩小姐,你有看清楚那尸体的面貌吗?」颂恩咬着嘴唇,看了我们大家一眼,然后缓缓点头,老周接着问:「那么,那个人是谁?」 老周果然处事冷静,直接问颂恩答案最快了,只见颂恩嘴唇微张,欲言又止,说:「我不敢说……」矮子怒道:「怕什么?你爷爷在这,我一刀就了结了那隻鬼。」 颂恩颤声说:「那隻鬼一直瞪着我,我怕……」老周柔声说:「别怕!我们大家都在你身边,有危险会保护你的。」 颂恩点点头,深呼吸了一下,说:「我路上看到的尸体,是——」 听到颂恩要揭穿那隻「鬼」的真面目,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如果他说的是矮子或是老周,我该怎么办呢?我会动手吗?两人都是我的挚友啊!一想到此处,我心中倒是有一点希望他说的是李保山。 颂恩的手慢慢抬高,她伸出食指来,大家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颂恩指着我的背后,我也跟着转头……咦?不对啊,我的背后没人啊!那她到底在指谁? 忽然间,现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老周跟李保山眼神怪异的看着我,连矮子也往后退了几步。我愣了一下,好久才会过意来,颂恩……她原来指的人竟然是我? 这时候原本安静站在一旁的船伕卡戎,也身出手指着我,声音低沉的说:「在此受苦受难的亡魂,别再四处飘荡,否则将会遭受可怕的牛虻和马蜂叮蜇,随我渡河接受审判吧。」他这一开口,气氛又更加的诡异凝重。 我又急又气,我说:「颂恩!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刚刚还跟你一起从石阶走下来呢!」颂恩神情哀伤,她摇摇头说:「我一路都是自己走下来的,我在地道里看见你的尸体!云涛先生,您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拉我们陪葬呢。」她一边说,一边走到老周跟李保山的身后,一副怕我衝过去似的。 「我已经死了?」连我自己都有点动摇了,难道我是滚下地道后,撞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我死了吗?不可能、不可能…… 矮子道:「小妞!我看老涛不像是鬼啊,你滚下地道时,是不是撞昏头了吧!」颂恩急道:「我千真万确的看到云涛的尸体,要不然你问他,刚才他去了哪里,他一定说不上来。」 李保山接口说:「对!通常往生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才会成为不断徘徊的游魂,死者冯云涛,你到过哪里,老实说出来。」矮子也跟着说:「对啊!老涛你说说看啊,刚刚你跑哪去啦。」就连老周也对我点头,示意我解释一下。 我在心里暗骂:「这些人是怎样,他妈的!讲得跟真的一样,一副就是把我当游魂的样子。」我耐着性子说:「我从地道滚了下来,一路滚到了一间石室,里面有一些……一些东西,我看了一下,就糊里糊涂的走到这里了。」 颂恩忽然插口:「你说一些东西,是什么东西?」我怔了一下,那些千奇百怪地狱的壁画现在讲出来,更容易造成误会,我不由得囁嚅着说:「就……就是一些画面跟字而已。」颂恩追问:「什么样画面跟字?」我叹了一口气,说:「就是各种宗教的地狱的画面。」 我一说完,现场所有人都骚动起来,老周跟李保山对望一眼,矮子的眼神也开始变了。颂恩咄咄逼人,他续问:「后来你怎么走下来的?」我不耐烦的说:「就通过一扇门啊!难道飞下来吗?」我思绪非常混乱,这种焦躁不安的感觉似曾相识,一时却也说不上来,在哪里遇见过。颂恩语调忽然提高,问说:「你口中的门,是什么样的门?」 我暗暗叫苦,这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我说:「一扇石雕的门。」颂恩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她说:「那扇门叫什么名子?」我缓缓的说:「地狱之门……」 我话才说完,就听到李保山一声暴喝,「呼」的一声,山刀就劈了过来,我连忙举起火炬挡架,他又连砍了好几刀,几乎要把火炬给砍断了,他嘴里还不停咒骂:「该死的恶鬼,从地狱之门爬出来,想要找我们陪葬吗?」 台湾原住民向来剽悍,而且李保山又是撒奇莱雅族里的勇士,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刀法狠辣,我急道:「李保山!你冷静一点,之中必有什么有误会啊。」 我往后一跃,躲开了李保山凌厉的攻势,瞥见老周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矮子则是全神戒备,手放在怀中一语不发。我猛然发现颂恩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心头顿时震了一下,我暗道:「她……她是故意害我的?」 我稍一闪神,肩头被李保山的山刀给削到了,登山服被砍破了一个口子,我心想:「再不出手,我就要被砍死了。」 我心一横,手上的火炬往就李保山丢去,李保山侧身闪避,我趁隙飞起一脚,踢中李保山手腕,我这一脚踢的极重,他手上的山刀脱手飞出,我连忙抢过去捡了起来,手上握了武器,心中也踏实一点。 颂恩忽然尖叫:「呀——恶鬼要拿刀杀我们了,大家快阻止他啊。」她话一说完,老周竟然朝我奔了过来,李保山也势若疯虎的扑了向我,就连矮子也掏出飞刀。 眾人的反应,让我心中怒极,不知怎么的,竟然泛起了浓浓的杀意!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你们都不相信我,我把你们都宰了!」 我先踹倒了扑过来的李保山,然后举起刀子恶狠狠的看着老周,我冷冷的道:「你再靠过来一步试试看……」老周连忙停下来,神情僵硬的站在原地。李保山被我踢翻在地上,他喘着气说:「露出真面目了吧,你这恶鬼!」 我怒道:「我先劈烂你的臭嘴」我忍不住,手上的刀子竟然就挥了下去。忽然,眼前刀光一闪,我感觉有东西掠过我的发际,削下了几根头发。我转头一看,地上插了一把飞刀,矮子竟然对我射出飞刀? 我对矮子怒道:「死矮子,你不相信我?」矮子说:「错了!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怕你砍下去就没救了。」 「住手!」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我背后传来,眾人不约而同往声音处看去。因为河岸旁的光线昏暗,仅靠着石碑旁有两支火炬照明。我隐约看见远处一个身穿斗篷的人影缓缓走近,帽缘压得很低,我跟矮子同声叫道:「钟离魅?」我一叫出声来,我就知道我想错了,钟离魅是个男子,方才那声音明明是个女子,如果他不是钟离魅,那么他是谁?为什么穿着跟钟离魅一样呢? 这时候,老周连忙扶起李保山,往后退了下去,李保山口中还不停在咒骂着,不过我已经没心情理他了。我屏气凝神,直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那身穿斗篷的那人,一直走到了我们一群人的正中央,他才停住脚步站定了。 所有人目光都盯着那人,我注意到颂恩的神色忽然阴晴不定,她瞇着眼睛,斜眼看着眼前这人。那穿斗篷的人,将斗篷头罩缓缓的掀开。 「咦!你……」在场的所有人,尽皆爆出惊呼声,矮子跟老周一脸诧异,连李保山都看得张大了嘴,我就更不用讲了,我惊讶的连手上的山刀就掉了。 我们之所以会这么惊讶,是因为那个穿斗篷的人,长发飘逸,面目清秀,竟然……竟然长得跟颂恩一模一样? 眾人看着眼前穿斗篷的颂恩,再看看另外一旁,穿着登山服的颂恩,两个人长的就像同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两人完全没有差异,这是什么样的状况?我完全无法理解。 老周说:「怎么有两个颂恩?我真的给弄糊涂了。」穿登山服的颂恩,忽然指着穿斗篷的颂恩说:「这是恶鬼的把戏,他要混淆我们的心智。」穿斗篷的颂恩叹了一口气,说:「够了!别再演戏了,你故意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残杀,你为什么一直执迷不悟呢。」穿登山服的颂恩急道:「你别乱讲,看你的穿着,就知道你是跟钟离魅同一掛的。」 面前两个颂恩言语交锋,互相瞪视着,一时之间气氛诡异到极点,我们只能面面相覷,没有人可以做出反应,大家的神情都相当紧张。 我走到矮子身边,低声说:「两个有一个是假的,怎办?」矮子忽然「嘿」的一声,说:「这个容易!交给我处理吧。」他说完以后,右手一晃,就亮出一支飞刀,竟然直接就往其中一个颂恩的脸上射去? 就在我们惊呼声中,穿登山服的颂恩伸出两指,凌空挟住了矮子的飞刀,同时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冷峻得像冰一样,她冷冷的道:「矮猴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这么一说,间接就是承认了,她就是假冒的! 矮子一脸得意说:「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臭的要命,身上血腥味这么重!你不知道老子本行是摸金的,你爷爷我的鼻子,可以闻出地下好百年前的尸臭味咧。」 那假的颂恩仰天大笑,笑声尖锐凄厉,令人毛骨悚然。她笑了一阵之后,对着穿斗篷的颂恩说:「你太傻了,你以为可以违背天意吗?你想违背钟离魅吗?」她话一说完,船伕卡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 紧接着「刷」的一声,船伕卡戎用身上的斗篷罩住冒牌颂恩,然后他们两人,竟然凭空消失在黑暗中?就这么突然的,像是变魔术一样,从大家的眼底下「凭空」消失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颂恩叹了一口气,说:「唉,她走了,没事了。」不知怎么的,冒牌颂恩离开以后,我整个人忽然感觉好疲惫,甚至有一点虚脱的感觉,老周跟李保山也摊坐在地上,我们互相对望,脸上均有惭色,因为我们一度受了挑拨,差点就互相残杀了。 矮子这时候说:「颂恩小妞,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实话了,你下地道之后发生了啥事?」颂恩点点头,说:「我下了地道后,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紧接着天旋地转,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穿着奇怪的斗篷,我赶紧顺着石梯来寻找你们,正好阻止了你们相残。」 我忽道:「你似乎认识那个冒牌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颂恩低着头,良久过后,她才幽幽的说:「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说,不过我并没有恶意,这件事一定要云涛先生您来办才行。」我奇道:「我来办?」颂恩说:「雷警官跟麦教授都还没死,他们在更地底的深处,一定要您才可以救得了他们。」 老周插口说:「你不告诉我们实情,这样我们如何相信你,我们是为了救您的父亲麦教授而来,我希望你能够对我们坦白。」颂恩正要开口,「啵」的一声,祸川的河面忽然冒出一个大气泡,颂恩脸色一变,颤声说:「大家注意,有东西要来了!」 她话一说完,河面又冒出一个气泡,然后又是一个、两个、三个……最后整片河水像是滚烫的沸水般,冒出无数个泡泡,我们所有人提高了戒备,全部都紧盯着祸川的河面。「啪」的一声,有东西从河里爬上了岸边,矮子忽然大叫:「他妈的!杀不死的烂手又来啦。」 眼前数几千计的断手,不停的从河里爬出来,就像是千百隻可怕的怪虫,一直朝着我们爬来。数量之多,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矮子,此刻都面露惧色,也难怪,大罗神仙遇到这种状况,恐怕也无法脱身了。一两隻断手就如此的难缠,更何况数量至少超过一千隻。 矮子叹了一口气,说:「看来这次死定了。老涛,我们来世再做朋友吧,虽然你有时候还满讨厌的,但是你是少数愿意跟我当朋友的人。」我真是哭笑不得,我骂道:「你有空耍嘴皮,你还不如多射几支飞刀,死也要死的壮烈一点。」 颂恩忽道:「它们怕火,快拿火炬。」颂恩话一说完,矮子跟李保山,急忙拿起石碑旁的火炬,老周手上原本就有一支火把,我也捡起刚才打斗时,落在地上的火炬,我们五个人,总共四支火炬,将颂恩围在中间。 我们挥舞着火炬,那些断手一靠近火源,就会马上退后,果然像颂恩所说的,那些断手似乎很怕火,在我们身旁围成了一个圆圈,千百隻断手,像海潮一样蠕动着,那画面实在噁心极了!一想到等会要被这些手给杀死,着实让人不寒而慄。 一隻手避开了挥舞的火炬,紧紧抓住了我的脚,我猛力一踢,将那隻断手甩开,李保山的肩头上也爬上了一隻,老周用火把帮他解围,他烧了那隻断手,却有更多的断手一直拥上来。 我脑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思索着逃脱的方法。我们手上的火炬,虽然可以暂时阻止断手的袭击,但是那些断手的数量实在太多,我们也支持不久,再这样下去,火炬的防线迟早也是会被突破的,。 颂恩低着头,吸了一口气,说:「云涛先生,你手上的山刀给我。」我道:「没有用的,数量太多了,怎么也杀不完的了。」矮子也道:「那天在老涛家,我就是跟六隻断手打了起来,我戳了它们了好几刀,这些断手怎么也杀不死的。」 颂恩急道:「快把刀子给我!」她伸出手来,我看了他一眼,她的表情异常的坚定,我叹了一声,就把山刀递给她。反正横竖都是死,大伙儿一起跟这些断手拼一拼,倒也死得壮烈。 老周惊叫道:「颂恩?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啊!」我也吓了一跳,颂恩竟然拿着山刀划着自己的手腕?鲜血从她雪白的手腕流下,她急促的道:「快把我的血抹在身上,快!」 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将自己的血,往我脸上抹去,我愣了一下,待要说话,却发现原本攻击我的断手,竟然像遇到剋星一样,远远逃开了,颂恩说:「快一点,把我的血抹在身上。」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将颂恩手腕上的血液擦在身上。 一瞬间,所有的断手都对我们退避三舍,颂恩说:「跟着我,我们先到祸川上的小船上。」她一面说着,一面走在前头开路。当颂恩往前走时,密密麻麻的断手惊恐的往两旁退开,颂恩就像是摩西分开红海一样,从断手浪潮中开了一条通路。 我们连忙跟上,一路走到了祸川岸边,所有人鱼贯上了小船,我跟李保山撑着长篙,将小船驶离岸边,一直划到了祸川中央,我才回头往岸上看去,岸上千百隻的断手不停窜动着,委实可怕。 这一下死里逃生,眾人都累得瘫坐在小船上,老周正在帮颂恩包扎,李保山则是不停得喘着气,我看了一下矮子,他手上握着的短刀,刀子上还插着一隻断手,那隻断手不停扭动挣扎,我惊道:「矮子你在做什么?快扔了那鬼手。」 矮子手一挥,他仔细的盯着那隻断手瞧着,他说:「我瞧这邪门的玩意儿,不是手,不过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颂恩忽道:「那的确不是人的手,那叫做五头蛇。」颂恩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有点苍白。 我问:「五头蛇?」颂恩点点头,续道:「钟离魅原本想创造的是八岐大蛇,他透过基因改造,用数万隻的双头白蛇来交配繁衍,不过研究失败了,但是意外创造出这个没有眼睛、嘴巴的五头怪蛇。」 所谓八岐大蛇,为日本古神话里的传说妖怪。据说八岐大蛇有着八个头、八条尾巴,眼睛血红色,背上长满了青苔和树木,腹部呈溃烂状流着鲜血,头顶上则常常飘着雨云,身躯有如八座山峰、八条山谷般的巨大。 矮子刀口上的五头蛇,猛一看果然跟人手相当的类似,但是在仔细看,就会发现上头有着浅浅的蛇皮纹路,难怪之前这断手的触感,既冰冷又无没有指骨。矮子「呸」了一声,说:「真他妈的变态,搞什么基因突变,这条五头蛇连嘴巴、眼睛也没有,蛇头上的黑色鳞片,还真像是指甲呢。」矮子一面说,就将那条五头蛇甩下河里。 老周原本一直默不作声,此刻他语气沉缓的说:「颂恩小姐,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是否该老实的将真相做个说明。」颂恩咬着嘴唇,说:「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我如果是坏人,刚才我也不会出手救你们,所以请暂时相信我,我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 我心想刚才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我们早就被五头蛇给弄死了,更何况她还阻止了我们内鬨相残,说起来,她非但没有恶意,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说:「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不过希望你之后会对我们坦白。那么我们现在去哪里救麦教授跟雷警官呢?」 颂恩说:「这里的架构是上宽下窄的漏斗型的,共分九层。我猜想,麦教授跟雷警官应该在最底层。」矮子问:「那我们现在怎么走啊?」颂恩指向祸川岸边,说:「先划到那里靠岸,一旁有个隐藏的石阶。」 我跟李保山两人,将小船用长篙撑到了岸边,一上岸就看到黑压压的人影晃动,我暗叫:「不好了!」我全神戒备,举起山刀。颂恩忽然按住了我的手,说:「不用担心,这一层的人都是钟离魅洗脑失败的,失去行为能力的,他们只会望着天空,永远沉浸在痛苦之中。」 颂恩说完以后,就大步往人群中走去,我们一行人跟着颂恩,穿梭在那些人群中,那些人摇摇晃晃,抬头望着天空,神情木然,就像是断线的人偶,摇曳在黑暗中。 颂恩左转右绕,一会儿到了一扇石门,她用手碰了一下那扇门后,露出了后方的石阶,颂恩转头说:「接下来这一层,是纵慾地狱,我们必须很快速的通过,否则很容易迷失,请大家把登山绳索绑在腰际,绑住以后才不会失散。」我们闻言后,纷纷取出登山绳索绑在一起,我跟颂恩走在最前面,而老周跟李保山在我后方,矮子则是殿后。 矮子问:「到底是谁创造了这些鬼玩意?」颂恩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但是从我出生以后,这里就一直是这样!」我奇道:「你出生?所以你住在这边?」颂恩咬着下唇并不答话,只是加快脚步走着。 从石梯到下一层,只有十分鐘不到的距离,才当踏进颂恩口中的「纵慾地狱」的瞬间,一阵强劲至极的狂风,几乎要把我们一行人给吹倒了。颂恩大声说:「纵慾地狱中的颶风吹颳不已,用狂暴的威力鞭戮阴魂。」 这一层天昏地暗、吹沙走石,耳畔呼啸的阴冷颶风,像是数不清的阴魂在怒吼着,风中还夹杂着悲鸣声,彷彿厉鬼索命的吶喊。颂恩领着我们往前走,幸好我们有系上绳索,要不然人在漫天的风沙中,连方向也无法辨别了。这一层的到处都是赤身露体的男女,全都瑟缩在冰冷至极的狂风中,但是所有人的脸上露都微笑,我一度怀疑他们已经冻死了。 我大声道:「他们都死了吗?」颂恩说:「这一层的人犯了色戒,跟钟离魅规定外的人发生了关係,所以被处罚裸身受冻,这冰冷的寒风每颳起三十分鐘后,就会停止十分鐘,目的就是不让他们轻易冻死。」 我皱眉说:「这太残忍了吧?」颂恩沉默了一下,才说:「这一层还算是好的,其他层的地狱,更加的恐怖。」我心中怒极,这钟离魅真是丧心病狂,他以为自己神吗? 忽然间,寒冷冰冻的狂风停止了,颂恩道:「趁现在,我们加快脚步!」她说着,就迈开步伐奔跑,这一层的范围比上一层小得多,颂恩领着我们急奔着,不一会儿,就穿过了这一层,来到了通往下一层的石阶。 我们边往下走边解下绳索,李保山因为年事已高,刚才跑了一阵,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喘着气说:「我住在奇莱山超过一甲子,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还要多久才会到啊?」老周也说:「再这样折腾下去,不只是保山兄,连我也快撑不住了。」矮子说;「颂恩小妞,下一层是什么?」 颂恩面色忽然凝重起来,说:「下一层是暴食地狱,这一层很麻烦,必须要躲过守卫为凯洛贝罗斯(cerberus)。」我问:「凯洛贝罗斯?那是谁?」颂恩说:「地狱三头犬,职责为看这一层,不让任何活人进入。」 我道:「那只是传说,世界上没有地狱三头犬这种怪物。」颂恩摇头说:「原本是没有,但是随着遗传学的进步,他培育出更可怕的怪物。」我吞了一口口水,说:「更可怕的怪物……」矮子推了我一把,他说:「怕啥!还不是一条狗罢了,到时候砍他妈的就好啦。」他说完以后,也不管颂恩的反应,矮子就逕自奔了下去。 颂恩叹了一口气,说:「快走吧,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的。」说着也跟着走下石阶去了。我们一行人来到了第三层的暴食地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泥浆池,天花板还下着寒冷且滂沱不绝的暴雨,夹杂着冰雹、与污水,一股血腥至极的恶臭味扑鼻而来。 就在泥浆池里,我见到许多肥胖的男女,在臭气肆虐的恶泥中痛苦翻滚着,矮子说:「这一层好臭啊,臭得我快吐了。」我环顾一下四周,没有看见颂恩口中的地狱三头犬的身影,我说:「我并没有看见你口中的怪物啊,我们是不是可以快速通过了?」 一到了这层,颂恩脸色一直很凝重,她忽道:「禁声,牠出现了。」她手指向散发出恶臭的泥池身处里,我们顺的他的指引望过去。原本在泥池挣扎着的那些男女,忽然发出悽惨的号叫声,拼命的往泥池外游去,似乎知道即将出现恐怖的东西。 「哗啦」一声,泥池里冒出了一个漩涡,一个庞然大物霍然站起。 「天啊!」 我们一群人,都被眼前的画面给吓坏了。那个庞然大物,外型像是人类,但是身体长满粗短的黑毛,体积就像辆小卡车般庞大,身高目测至少有三公尺以上。像大树干一样粗的脖子上,顶着三颗巨大的头颅。 更让人感到恐怖的,就是那三颗头上,除了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嘴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五官了。难道这就是颂恩口中的凯洛贝罗斯(cerberus)?这根本不是这世界该有的生物,简直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妖怪。 就在那些泥池中的男女,一见到这个三头妖怪,都发疯似的发出惨叫声,就在下一秒鐘,那有着三颗头的妖怪,撕裂了牠面前的一个肥胖男子,那男子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立刻断成两截。 看着那三头妖怪,正啃食着那男子的脚踝,我们全都吓傻了,连矮子都颤声说:「我、我看就算把飞刀都射光了,这怪物只会感觉像是被蚊子咬吧,说不定还会觉得很舒坦呢。」老周也声音发抖的说:「那怪物挡在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颂恩低声说:「牠吃了几个人之后,就会开始休息,等牠睡着了,泥池旁有一个小的石板走道,可以通往下一层。」 我吸了一口气,说:「你确定牠……真得不会醒吗?」颂恩缓缓说:「不确定,至少就我知道的,牠一定会歇息片刻。」我往四周看一下问:「有没有其他方法,或是有别条路呢?」 颂恩说:「没有别条路了,如果真要我说更好的方法……有!不过极难做到。就是杀了牠,然后将牠三颗头都给砍下来。」这方法一听就知道不可能,这支怪物除非拿火箭筒攻击牠,要不然我看是杀不死的。 矮子说:「那我选择第一条路,偷偷摸摸的溜过去,这是我的本行,偷鸡摸狗我最在行了,谢谢。」老周跟李保山也同意矮子的说法,等那三头怪物睡着了,我们在从旁边溜过去。 我们一伙人躲在石阶阴暗处,静静看着那隻三头怪物啃咬着泥池中的人们,那血腥的画面,比任何一部恐怖电影都还来的恐怖十倍,看得我胃都纠结起来,胃酸翻腾的快呕出来了。 我看其他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老周已经吐了一地,李保山也脸色苍白,只有矮子神经最大条,他竟然闭目养神在打盹?而我偷眼看着颂恩,她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可怕的画面,眉头也不皱一下,彷彿已经看过几百次麻痺了似的。 那血腥的画面不知道持续多久,好不容易,那三头怪人似乎吃饱了,打了一个大哈欠,左顾右盼了一下,随后缓缓沉入泥浆池子里,将头整个隐没在泥池中。 机会来了!我踢了矮子一脚,低声说:「死矮子,快起来,要准备走了。」然后我用眼神示意老周还有李保山开始行动,他们俩人对我点点头。我走到颂恩面前,低声说:「我走第一个,如果那妖怪醒了,我会去阻止牠,你们记得要趁隙逃走。」颂恩拉住我,说:「不!只有你才能阻止钟离魅,你是目前唯一逃过他心灵控制的人。」 颂恩忽然脱下身上的斗篷,交给了我,她说:「这是日本科学家在2003年发明的为『光学偽装衣』(註9),它是由『后反射物质』(註9)製造的。你只要把斗篷反穿就能与环境混为一体,达到半隐形的效果。」 我心中打了一个突:「隐形?所以钟离魅会凭空消失,也是因为这一件衣服!」颂恩续道:「当光线照射到斗篷时,改变方向。当照射到一个平面的光线被改变方向,折射出去,就意味着这个物品在我们的视觉中隐身了。 我望着颂恩,缓缓的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知道的这么详细。」颂恩叹了一口气:「唉,请你见谅,我对你们都没有恶意,只有你可以阻止钟离魅,我只能拜託你先相信我。」 她说完以后,拿着火炬就往领着我们前走。 我吸了一口气,心想:「都到这个地步了,先过眼前的难关再讲。」于是我披上那件斗篷,就跟在颂恩的后面,老周跟矮子还有李保山也跟了上来。 颂恩她口中所谓的「通道」,只是一条宽约30公分的狭窄石板,只能够容许一个人的宽度,石板横跨在泥池的两边,长度大概一百公尺左右。我们五个人小心翼翼的鱼贯前进着。 坦白说,这条路不太容易走,头顶上污水跟暴雨不停落下来,我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加上石板上相当滑溜,一步走偏了,就会滑下去,所以我们走每一步都要很谨慎,行进的速度相当缓慢。 就在我们走到石板中央处,我忽然感觉肩膀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砸到,我看了一眼,心里暗暗叫苦,这一层竟然下起冰雹来?那些冰雹最少都有一颗乒乓球这么大,打在身上疼痛难当。 我咬着牙,低着头继续往前走。才刚踏出几步,就听见后面老周跟矮子的惊呼声,我连忙转头,猛然发觉身后的李保山竟然不见了! 我大声的说:「李保山呢?」因为暴雨、冰雹声隆隆作响,我们讲话必须放大音量。矮子一脸吃惊的看着下方泥池,老周则是手足无措的说:「死定了!他刚刚被一颗很大的冰雹给打落下去泥了,保山兄不会游泳,这下该怎么办?」 我顺着矮子的目光往下一看,正好看到李保山的头,浮沉在泥浆上,我拉住颂恩,我大声说:「李保山掉下去了,我去救他。」我一面脱下斗篷,拿出登山绳索,然后转头对矮子跟老周说:「等等用绳索拉我上……」我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身影就跳了下去。 眾人齐声惊呼:「颂恩!」 只见颂恩从石道上跃了下去,腰际上绑着登山绳,绳子的另一头则是打了一个结,卡在石板的石缝里。我连忙握住登山绳,我大喊:「你们两个快帮忙拉住绳子!」老周跟矮子闻言,都过来握住绳索。 颂恩「扑通」一声落入泥池中,她落点极好,就落在李保山的旁边。李保山已呈半昏迷状态,颂恩从李保山的后方,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将绳索缠绕在自己跟李保山的腰际,扎实的打了一个结,她抬头对我挥了一下手,示意我拉绳子。 我看颂恩将李保山绑牢了,我大喊:「拉啊!」我们三个人死命的拉绳子,将颂恩跟李保山从泥池里拉起来。我们使尽吃奶的力气,将颂恩跟李保山缓缓往上拉,由于我们没有可以砥靠的施力点,一不小心反而会被扯下去,再加上两人身上沾满泥浆,重量更是加倍的重,所以绳索上升的速度极为缓慢。 好不容易一吋一吋的拉了上来,眼看他们就要脱险了,但是状况往往都是突如其来的发,就在这时候。「哗啦」一声,泥池里那个三头妖怪突然冒了出来,巨手一伸,就抓住李保山跟颂恩。 颂恩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我们也跟着叫了出来! 那妖怪对着我们大吼,发了蛮力往后拉,我们三个人登时站立不住,全都摔倒在狭长的石板上。我连忙坐了起身,大喊:「用脚夹住石板,别放手,别被拖下去了。」我话一说完,就将绳索绕在身上,死命的撑住,矮子跟老周见状,也跟着把绳子绕在身上,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我们拼死也会拉住绳子,眾人都知道,如果一放手,颂恩跟李保山就回不来了。 那登山绳被两股巨力拉扯着,绷紧得像是坚硬的钢索,还好登山绳韧性极强,没有那么容易断裂。一时之间,我们与那三头怪物的力量势均力敌,但是时间越来越长,原本双方平衡的势态,已经慢慢的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力量,正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可是那三头怪物的蛮力,似乎越来越强劲。 眼看颂恩跟李保山就要被拉过去了,颂恩忽然从李保山腰际拿出登山刀来,她对我大喊:「云涛,你们快走,快走啊!不要待在这,走——」 我忽然明白她要做什么了,我惊叫:「不,别这么做!」就在我的叫喊声中,「啪」的一声,她刀子一挥,就将绑在身上的登山绳索给割断了,「啪」的一声,我们三个人身子往后一弹,都因为反作用力往后倒去,还好我们的大腿都紧夹着石板,屁股牢牢的坐在石板上,所以没有摔下去。 登山绳一断,那看门的三头妖怪,转眼就将李保山跟颂恩给拉走了,我一咬牙,握住山刀起身就要跳下去,老周跟矮子连忙抱住我,我急道:「干什么?快放手啊,再迟就来不及了!」 话才一说完,那三头妖怪中间的那颗头晃了一下,嘴一张露出血盆大口里锐利的尖牙,「喀啦」一声,一口就就把李保山头给咬掉了。天啊!我们惊声尖叫着,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的心中难过至极。 老周哭喊着:「保山兄——」只见那三颗怪头不断的啃蚀着,一下子李保山的上半身就不见了,我跟矮子尽皆骇然。那三头妖怪撕咬了一阵子后,将李保山的下半身尸体,往池里一丢,然后伸手抹抹嘴,一附意犹未尽的感觉,忽然间,那三头妖怪一转头,张开口就往颂恩脑袋咬去。 我们齐声惊叫:「不——」 -- 第七章【末日诅咒】 「凯洛贝罗斯,停手!」忽然间,不知道从那里传来的声音,回盪在这整层的暴食地狱中。 这声音让我全身一震,也让这隻三头怪物的动作瞬间停止了。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这是钟离魅的声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而且听起来,似乎是透过扩音机传过来的。 一听到钟离魅的声音,那三头怪物此刻就像个温驯的小猫咪,轻柔的将颂恩放回石道上,然后牠就潜回原本的泥池里,整个隐没在泥浆里面了。 这时候,原本这层楼惊人的暴雨跟冰雹都停止了,昏暗的空间瞬间亮了起来,刺眼的光芒来得很突然,我的眼睛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过来。颂恩喘着气,对着天花板大吼:「我不需要你救我!你乾脆让我死了还比较痛快。」 当颂恩说完以后,钟离魅并没有答话,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又再次响起:「唉,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过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钟离魅话一说完,「轰隆」一声,石道的尽头的山壁上忽然裂开了,露出里面有一个圆柱形状的铁门。 颂恩低着头,轻叹了一声,说:「走吧!我们过去吧。」她说着就往那圆柱形的铁门走去。当我们一进入那扇门之后,山壁就合了起来,隆隆声响起,我感觉我们正在往下坠。 矮子道:「乖乖不得了,原来这玩意是个电梯。」谁也没想到,原来这里藏有隐藏式的电梯,我跟矮子还有老周面面相覷,心中泛起数不清的疑团。 「噹」的一声,这台电梯似乎到了目的地。门一打开,颂恩就领着我们往前走,我们也跟着她,一路上颂恩都低着头默默不语,一直到我们穿过了一条阴暗的长廊,矮子忽道:「好香啊,这味道真好闻。」 我也嗅了一下,没错,有一股清甜的淡香,那是一种淡雅的花香味,让人心旷神怡却不感到浓郁。眾人一路歷劫,早已疲惫到极点,现在闻到了这甜甜的香味,大伙儿似乎精神都是一振。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会,长廊的尽头出现一点点小光亮,看起来似乎是出口了。颂恩吸了一口气,率先走了出去。我此刻提高警觉,也许长廊外面,钟离魅已经率着大队人马埋伏了也说不一定。我跟矮子互使一个眼色,一前一后跟着颂恩走了出去。 才一踏出长廊,脚地下踩着的竟然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这层楼的光线像极了阳光,有着很舒服的温度。还有迎面吹拂着,是带有花香的徐徐的微风,这一层真是让我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眼前一大片碧草如茵的草原,随着微风舞出绿色波浪,草原中还有一大片的花海,在阳光下呈现出诱人的紫红色,那是一种娇艳动人的色泽。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深的地底里,竟然还有着阳光、微风、草地?老周狐疑的说:「这、这里……是天堂吗?」颂恩缓缓的说:「是,这里是钟离魅心中的天堂。」 我们驻足了好了久,原本很紧张的情绪,完全被眼前的美景给融化了,心中忽然有一种念头,这念头渐渐的扩散开来,就是——希望自已一辈子都待在这!。 颂恩说:「走吧!这里待久了会让人迷恋,甚至会让人迷失了。」 我闻言深感认同点点头,我吸了一口气镇定精神,就跟着颂恩的步伐往前走。我们一行人缓步于草原中,这草原像极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色地毯。 此时的光线,呈现偏暗红的金黄色,就像是夕阳的馀暉一样,我们无语静默的行走着,大约走了十分鐘,在那草原边际上,远远地一个黑色的小点,就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随着我们距离那黑色小点越来越近,那黑点也越来越高大清晰,此刻,我终于看清楚那黑点,其实是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远远就可以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那股邪气,我沉声说道:「钟离魅!你终于出现了。」 钟离魅帽缘依旧压的很低,他笑道:「怎么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欢迎您,我的不速之客。」他的音调诡异又充满了磁性,我肯定他是钟离魅本人没错。因为钟离魅的出现,让我稍微分神了。就在这时候,我感觉手中的山刀,竟被人夺走了,我大吃一惊,急忙往旁一跃,要看清楚来者何人。 我失声叫道:「周大哥,你干什么?」原本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老周,此刻竟然抢走了我手上的山刀? 只见老周恶狠狠的看着钟离魅,眼中像是要喷出火一样,他口中喃喃的说:「装神弄鬼的王八蛋,你害死保山兄,我要为他报仇,我砍死你这该死的疯子。」我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老周已经奔到钟离魅面前了。 老周看到钟离魅,就像发了疯似的。握紧手上的山刀,就往钟离魅扑了过去,钟离魅哈哈大笑,也不见他闪避,他只是缓缓说道:「是你害死了李保山,并不是我。」 老周愣了一下,脚步稍微缓了下来,说:「我害死保山兄?你别胡言乱语了。」钟离魅长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你不找他帮忙作嚮导,他就不会死,我说的有错吗?」 老周全身一震,忽然间怔住了,他喃喃自语的说:「你说的,似乎是对的,如果我没有找他帮忙,他怎么会死呢……」钟离魅又续道:「唉,当时你走在他的前面,如果你能多注意他一下,那保山也许就不会失足了,你说是吗?」钟离魅说话有一种魔力,一种让人会对他的言词深信不已的魔力。 老周张大了口,手足无措的说:「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天空下着暴雨,等我回头,保山就……」离魅忽然提高声音说:「藉口!那么当时你为什么不跳下去救他?」老周慌乱起来,他说:「我、我有想跳下去救他,可是……」钟离魅沉声说:「藉口!是你引导你的朋友来这里,然后他有危险,你又没有去救他。」 老周是背对我的,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知道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因为他的背影不断颤抖着,我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了,我大声道:「老周,别跟他多说话,你快回来这里!」 老周忽然转头看着我,他表情相当的哀伤,他说:「钟离魅说的没错,是我……是我害死保山的。」我急道:「没有这种事,你别乱想啊,钟离魅最擅长媚惑人心了,你别听他的。」 老周缓缓低下头,说:「那你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抹去我心中的悔恨?」 我还没开口,钟离魅这时候忽然插口说:「你该去陪他啊,去跟他道歉,别担心,他会原谅你的,如果你也死了,他就会知道你是为了救他而死,他就不会恨你了。」老周忽然抬起头来,说:「嗯,你说的很对,我应该去陪他!」老周说完以后,竟然拿起山刀就往脖子抹去。 「不——」我跟颂恩齐声惊叫着,我飞身朝老周衝了过去,不过距离太远,我知道也许来不及阻止。就在我们的呼叫声中,眼看老周就要抹脖子自杀了,就在千均一发之际,身旁劲风掠过,那是矮子射出的飞刀,击中了老周手中的刀子。「噹」的一声,他手中的山刀脱手而出。 这时候我也赶到了,我伸手一劈,往老周的后颈就是一击。「碰」的一声,老周登时晕了过去。紧接着我捡起地上的山刀,然后恶狠很的瞪着钟离魅。眼前这个人,有种可怕的力量,会引出人们的负面情绪。我心想:「先他妈的宰了这小子。」 钟离魅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现在想杀我,不过你忘记来这里的目的啦,想要救雷皓跟麦教授就随我来吧!」对付钟离魅,真是一点也大意不得,他轻易的就猜中我心里想法,而且也算准我不敢对他动手。 我一咬牙,扶起了老周,说:「我不跟你去,只要将麦教授跟雷浩放走,我就不杀你。」没想到钟离魅竟然说:「我原本就没有限制他们行动,他们赶也赶不走,你不信?我带你去找他们,你自己问他们。」 钟离魅说完以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我吸了一口气,心下盘算着。矮子走在我身边,他低声说:「老涛,我的刀子只剩下一把,等会见机行事,抢了人就跑,我也要抢回我的水晶头骨。」我点点头,望了颂恩一眼,她面无表情,我猜不透她心里面的想法。不过既然米已成炊,就走一步算一步了,于是我扶起老周,就跟着走了过去。 我们跟着钟离魅走了一会儿,忽然间,她在大草原的中央停下脚步,说:「到了。」我往四周看一下,空荡荡只有随风摇摆的绿草地,我怒道:「你耍我吗,这里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钟离魅的手挥了一下,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真的是「凭空」出现的,就像是电影里的画面一样。不过我已经知道箇中秘密,也就不那么惊讶,说穿了,其实就跟颂恩给我的这件斗篷原理一样,运用光的折射方式来达到隐型效果。 眼前这间宫殿,座落在大草原的正中央。这是一间华丽非凡的建筑物,整个宫殿是看起来像是用纯白色的大石头所筑成,而且不时可以听到里头传来的音乐声,所有的樑柱都是用木质雕花或大理石鏤空花纹设计,十分的华丽繁复。天花板除了巨大的水晶吊灯之外,还镶嵌有鐘乳石柱状装饰,让整个宫殿更显得美仑美焕至极,奢华的程度堪称震古鑠今。 虽然眼前的宫殿有如希腊神话里天神的宫殿一般美丽豪华,我却感觉里面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诡异。我暗道:「这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奢华的宫殿了!我敢说这是本世纪出现过最伟大的建筑了,只可惜里面住着的,却是比妖魔还可怕的钟离魅。」 矮子一看到这间宫殿,一脸兴奋的搓着手,看来这小子的贼性子兴起了,我说:「你可别乱来,我们是来救人的。」矮子骂了一声,说:「囉唆,我知道啦。」 「近来吧,欢迎来到眾神的住所。」钟离魅说着,就从大门走了进去。 我们一行人跟着钟离魅进入了宫殿,铺着红毯的走道旁,有许多打扮相当艷丽的美丽女僕穿梭如云,铺着红毯的走道一直延伸到一个圆形的大厅,大厅里一桌桌坐着好几百名的宾客,大家都开心的笑着聊天,喝着红酒配着美食,一面欣赏着大厅中的舞台上,大型布幕所播放的投影画面。 我往前走了一步,看清楚那布幕上的投影画面,我只看一眼,心中就忍不住发怒。因为这布幕播放的,竟然是方才暴食地狱的场景,此刻,画面中那三头怪物正在啃咬着某个女性,这惊悚恐怖的画面,台下的眾人竟然看得一脸愉悦,一面用手拿着不知名的鲜红色的肉类吃着,一面还大口喝着红酒,气氛异常的热络。 我看了一下,宾客里面有不少的政商名流,还有许多知名富豪,甚至有黑道跟警界高层人士,就连国际电影明星也混在其中。 看着这些吃得津津有味的人们,让我非常想吐。我撇过头去不想再看,却意外发现宾客中,闪过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那个人秃头带着黑框眼镜,约莫五十歳上下,我心中暗叫:「这不是麦教授吗?」他的旁边还坐另外一个熟面孔,竟然是失踪已久的雷浩? 只见他们谈笑风生,两人正愉快的在喝着红酒,我喜道:「麦教授、雷警官!」我这一开口,大厅内所有人都停止动作,瞬间望向我这边,原本吵杂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这些望着我的人,眼神都相当的怪异,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妖异感。我把老周交代给矮子,然后我吸了一口气,大吼:「看什么看!你们这些疯子。」我吼完了以后,就奔到了麦教授身旁,拉着麦教授跟雷浩的手,说:「走!跟我走,我来救你们了。」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同声说:「放开我!」他们一齐用力甩开了我的手。 麦教授说:「圣主大人有交代我任务,我不能离开这。」我怒道:「发什么神经,你女儿要我们来救你,颂恩啊?你忘了吗?」麦教授眼神呆滞的说:「我?我没有女儿!对了,你一定是恶魔,要诱惑我走向末日。」 雷浩也说:「对,你这个恶魔,快离我们远一点,我们对救世主信仰是绝不动摇的。」我心中怒极,我转头沉声对雷浩说:「你也认为我是恶魔?你忘记你是警察吗,你要抓的人是钟离魅,现在你却跟他同流合污?」 就在这个时候,钟离魅缓缓走上舞台,朗声说:「我的子民们,神所选中的子民们!你们快乐吗?」台下的眾人忽然跪下,对着舞台齐声高呼:「圣主大人,我们很快乐。」钟离魅续道:「今天是见证神蹟的日子,过了今天,我们将是神所选择开创新世纪的优等人种。」台下一片欢呼,纷纷拿起美酒狂饮着,麦教授跟雷浩也像疯了一样,我愣在原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思考一下,眼下他们明显受了心灵控制,我把心一横,先把他们给打晕了,直接抬走最快!于是我扬起手来,正准备从麦教授的后脑杓敲下去,忽然一隻纤细的手拉住我,我转头一看,颂恩正对着我摇摇头,说:「没用的,他们都受了心灵控制,打不醒的。」我道:「先把你父亲带走再说!」颂恩缓缓说:「麦教授不是我的父亲,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我全身一震,我问:「你说什么?麦教授不是你的父亲?」颂恩摇摇头,说:「我是个孤儿,从来就不知道父亲是谁。」我问:「那你究竟是谁?」颂恩叹了一声,她缓缓的说:「我的名子是——钟离魅!」 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怀疑我听错了,我又问了一次:「你说你是谁?」颂恩说:「我的名子是钟离魅。」我张大了口,看着颂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是钟离魅?那台上的人是谁?这时候,台上披着斗篷的人说:「冯云涛先生,这令你感到错愕吗?」他说着,就将头帽掀开来,露出了自己的面貌。 我惊呼:「怎么会是你?你的声音怎么会如此低沉,就像是男子的声音……」一时之间,我们愣在原地,看着台上的钟离魅,也看着我们身旁的颂恩。台上那面目清秀的女子,长的跟颂恩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多了一股邪气,这眼神我非常肯定,她就是之前在祸川旁出现过的冒牌颂恩。看起来这一切,真的是她在搞鬼,但是我身旁的颂恩,也说自己是钟离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身旁的颂恩,不!应该说是另一个钟离魅,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闪动的眼波清澈,并没有令人恐惧的那股邪气。只见她轻声说:「我跟台上的钟离魅,其实是峦生姊妹,我们是上一代钟离魅所选出来的第十三代继承人。」 她话一说完,一旁跪着的宾客,呼喊着:「末日救世主在上,请悲怜我们。」 这些人都疯了,竟然把钟离魅当成救世主。我越听越生气,我问:「所以你们双胞胎姊妹?」她点点头说:「是的,我们是末日救世主的继承人。」 台上的钟离魅放声大笑,声音沙哑难听,但是他并没有张口,却能发出声音,她用男子的声音说着:「末日救赎教,是唯一能引导世人跨越世界末日的神教,除了我们之外的宗教,都是虚幻的。」 大厅中的宾客,包含麦教授跟雷浩都高声呼喊着:「末日救世主是唯一的!」舞台上的钟离魅高声说:「你们都是我选出来优秀的人类,在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你们对我付出的越多,那么末日来临前,你们就越接近天堂。」眾人又是高呼:「我们将会奉献一切给末日救世主,包含我们的血、我们的肉!」 老周这时候已经清醒过来,他跟矮子走到我的身边,三个人站在一起,感觉宽心许多。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祷辞我越听心越乱,我大吼:「你们是邪教,迷惑人心的杀人邪教!」我身旁的颂恩(为了避免读者混淆,这里还是先叫她颂恩)低声说:「是的,我们是邪教,所以我要阻止这一切。」 只见台上的钟离魅放声大笑,然后指着我们说:「看哪,迷途的羔羊出现了,他们的无知,污辱了我们的教义。」千百道愤怒的视线射向我们,钟离魅说:「这些迷途的羔羊,末日来临时,将会在充满苦难的地狱中徘徊,末日救世主的子民们将会引导他们回归正途!子民们,先将他们的血肉都昇华吧。」 她话一说完,台下群眾忽然齐声怒吼:「杀了他们,昇华他们的血肉!」钟离魅笑着将斗篷披风往身上一盖,然后就消失在舞台上。 这时候,老周拉了我的手一下,他的神情有点紧张,说:「怎么办,这些人好像疯了,如果他们都扑过来,那可就会被生吞活剥了。」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一开始的时候,那场红酒品酒会的惨况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我、老周、矮子三个人,背靠着背,围成一个三角型,盯着眼前这些疯狂的人群,而颂恩则是站在远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矮子大喊:「老涛,这些傢伙扑过来了。」 率先扑过来的,竟然是雷浩跟麦教授,我吸了一口气,侧身避过麦教授的扑击,我顺势用山刀的刀柄,用力敲了他的后脑杓,我这次的敲击使上了八分力,麦教授登时晕了过去。 一旁的矮子则是与雷浩斗了起来,雷浩毕竟是久经训练的刑警,身手不能与麦教授相提并论,矮子明显的陷入了苦战。我打晕了麦教授后,正要转身去帮矮子的忙,却发现老周已经被三、四个人给抱住,那些人就像疯了一样,白森森的牙齿就往老周身上招呼。 我连忙一个飞踢,踹倒了抱住老周大腿的一个胖子,然后拳头就击向一旁抱住老周的男子的鼻樑。「碰」的一声,那男子鼻血喷了出来,但是那男子却出乎意料的勇悍,并没有退下去,而是一口就咬住老周的肩膀。 老周一声惨叫,我一发狠,手中的山刀就劈了下去,连鼻带唇的将那男子的鼻樑削断了,那男子抱着脸向杀猪般嚎叫着,大厅里的人见到了血,狂态更是猛烈。我的身后又是五六个人扑了过来,张大了嘴就想咬我们,我缓了一口气,我知道如果稍有闪失,可能会活活被咬死。 于是我握紧山刀,怒吼一声,手起刀落,「嚓嚓」几声,就将眼前的这些人,耳朵给坎了下来,那些人抱着受伤的脸,对我怒目而视,一时之间也不敢衝上来。老周这时候用手上的火炬,敲晕那个缠住他的人,他奔了过来,跟我背靠着背,大声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都疯了,迟早我们会撑不住的。」 「操你妈的!还不快来帮我,这傢伙像条疯狗啦。」矮子的呼救声响起,我急忙转头一看。只见雷浩身上到处都是矮子划出口子,鲜血直流却蛮不在乎,依旧疯狂的扑向矮子,矮子虽然灵活,不过身上也已经掛彩了,衣服还被扯烂了一大块。 我忽然灵光一闪,我对矮子大喊:「攻他下盘,限制他的行动!」矮子忽道:「对,我真是傻透了。」只见矮子几个翻身,在地上滚来滚去,雷浩几次扑击,却怎么也抓不到他。 矮子原本就很灵活,加上身高原本就矮的很,这地面战很明显的佔了上风,就在几次翻滚后,矮子手中的飞刀就往雷浩的脚上招呼,雷浩虽然勇猛,但是终于也站立不住摔了下去。 矮子喘着气,跃了过来,说:「死了,死了,这些傢伙不好应付啊,怎么办?」我对他没好气的说:「光荣战死啊,能怎么办!」我其实也无计可施,这些疯狂的人群只少有上千人,比之前品酒会那次多了二十倍以上,我上次也是好不容易才逃生的,这一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眼看下一波攻势又要来了,而且这一次,我看见有十几个彪型大汉正磨拳擦掌,我们三人暗暗叫苦。我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决定要拼到最后一口气。 我大声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拼他妈的,死也死得轰轰烈烈。」他们受到我的激励,也都发出怒吼,决心要跟我并肩作战,拼到最后关头。 就在这时候,那几个彪型大汉就衝了过来,我也举起山刀衝了过去!「住手!」一个小小的背影挡在我的身前,她对那些扑过来的群眾吼着。 这个背景是……颂恩? 颂恩他张开双手,对着疯狂的群眾说:「我是钟离魅,也是你们的救世主,谁敢不听我的,就永远得不到就赎!」那些扑过来的人,一听到颂恩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其中几个人就缓缓拜倒,对着颂恩磕头。 人是一种很盲从的生物,会追随着其他人的行动而行动,原本大厅里只有几个人对着颂恩跪拜,但是有人起了个头,其他人就像是受到感染一样,纷纷跟着向颂恩跪倒,不一会儿,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安静的跪在原地。 颂恩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我,此刻她的眼睛,闪着说不出的异样神采,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刚才消失的钟离魅一样,不过,却没有那样强烈。 颂恩低着头说:「对不起,让你们受伤了,其实我可以更早出手的,因为我发过誓,再也不使用这种力量,所以刚才内心挣扎了很久。」 我问:「什么样的力量?」颂恩说:「群体控制的力量,但是我的能力没有姐姐那样的强大,我一天只能用一次,每次只能维持一分鐘,甚至更短。」矮子插口说:「那我们快跑吧!」颂恩摇头说:「一分鐘能跑到哪去?云涛先生,请你赶快将身上的斗篷反穿,然后趁机逃走,去找我姐姐,去阻止她,否则这世界就完了!」 颂恩话才说完,跪拜的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骚动了。她看了一下说:「快!没有时间了,他们已经骚动了。」我说:「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姐姐钟离魅?」颂恩急促的说:「石屋,有一间石屋,你看到就会知道,走!」 这时候,其中一个跪拜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缓缓的朝我们走来。其他跪拜的人见状,也纷纷站了起来,颂恩催促着:「快把斗篷反穿,先隐形逃走,姐姐不会杀我们的,因为姐姐想杀的人只有你,只要你没死,她就会利用我们来要胁你,所以你逃走了,我们也不会有性命危险。」 颂恩所言有理,但是她如何肯定呢,我问:「你如何肯定钟离魅不会杀你们?」颂恩斩钉截铁的说:「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我知道她会怎么做。」我点点头,转身对矮子跟老周说:「等我,我一定会救你们。」 老周对我点点头,矮子则是「呸」了一声,说:「快滚,我的本事可大着,轮不到你救啦,快走!」他话一说完,就有人扑了过来。矮子侧身闪避,一面大吼:「别婆婆妈妈的,快滚!」 我吸了一口气,将斗篷反穿,并且把帽子罩上,然后就往发狂的人群中走去,说也奇怪,似乎我真的隐形了,那些发疯的人群完全没有注意我,我相当轻易的救穿过人墙。 这件斗篷的材质真的很特殊,从里面看出去是透明的,但是外头的人似乎看不见自己,难怪钟离魅天天都穿着它,这实在是很了不起的发明。 我当下快步的走着,直接穿越了这个圆形的大厅。忽然间,钟离魅的声音透过扩音机响起:「别杀他们,让他们过来找我,跑了一隻最该死的,这不在我的计画中。」我心想:「颂恩说的果然没错,矮子他们暂时是不会有危险了。」 钟离魅续道:「连云涛,我知道你在这里,你不是想找我吗?我就让你来找我,我的妹妹知道怎么走,让她带你们来吧。」钟离魅的声音一停止,那些发疯的宾客就退了下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饮酒、做乐,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一直躲在大厅的转角处,只见远远的,颂恩领着老周他们走向我这边,我将斗篷脱下来,说:「钟离魅打算跟我们单独会面,其中会不会有诈。」颂恩摇摇头说:「姐姐向来说一是一,而且,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 我沉声说:「好,那我们就去会会她,带路吧!」颂恩叹了一声,说:「烦劳各位随我走一趟吧。」我跟矮子对望一眼,手上的山刀也握的更紧些。我们三个人就跟着颂恩,在宫殿里穿梭着。 我这时开口说:「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的谎言,但是由于你的关係,李保山死了,你接下来,最好全盘说出实话,否则无法取得我们的信任。」颂恩神色哀悽,说:「我懂!我对不起李保山先生,我会给你们一个清楚的说明。」 只见颂恩幽幽的说:「我们原本有15个孤儿,上一代的救世主挑选了我们,从那天起,我们延续了末日救赎教的创始人『钟离魅』这个名子。矮子手中的照片,是唯一的一张合照,那两个长相一样的小女孩,就是我跟姐姐。」 矮子闻言,从怀里掏出照片,那群小孩子里,果然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颂恩续道:「之前我说麦教授的来电是假的,其实是我想引导你们到奇莱山。」 颂恩说:「末日救赎教,据说是为了躲避玛雅人预言中的2012年的世界末日,所创立的宗教团体,当时认为玛雅人预测世界末日的毁灭方式,是人类集体自杀,剩馀的人自相残杀,所以教义上是鼓吹自残以及相残的。」 老周失声叫道:「这根本就是疯狂的邪教,鼓励自残及相残?」颂恩点点头说:「他们认为在2012年审判日之前,先洗净自己的罪恶,就能提早通往天堂。」 颂恩说着,再宫殿中转了几个弯,我忽道:「这样疯狂的魔教,会加入的都是些什么人?」颂恩说:「原本人数不高,大约几千人,都是一些意志力薄弱的人,但是传到了我们这一代,因为姐姐特殊的……特殊的体质,所以组织扩张的极快,现在全球已经突破千万人,其中还不乏包含富商、经济学家、科学家甚至某国家的总统等有能力的人。」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方才外头的大厅中,果然有许多知名人士也在现场,我心道:「难怪他能够拿出那些百年红酒,还有名家的画作等奇珍异物。」 矮子插口说:「之前到我的古董店,那个是你对吧?并不是那个坏的钟离魅。」 听矮子的口气,似乎认定眼前的颂恩,其实是个好人。颂恩点点头续道:「是的,为了不让世界动盪不安,我偷了姐姐的水晶头骨,交给你保管!」 在那之前,请云涛先生务必要阻止我姐姐,她的疯狂计画一旦成功了,全球都将会动盪不安。」我问:「什么样的计画?」 我问:「那钟离魅蒐集水晶头骨的目地是?」颂恩缓缓说:「她要实现预言,创造世界末日,让『钟离魅』这个名词成为末日审判的的唯一真神。」我问:「她打算要怎么做?」 颂恩说:「对全世界做心灵控制!」我跟矮子还有老周齐声惊呼:「全世界!」 颂恩点点说:「对,那十三个水晶头骨,其实是一种超级强波器,经由麦教授等科学家的研究,将那些头骨研发成一种群体脑波控制的仪器,透过特殊的方式,能够随时随地传递生物波,而且……」 我追问:「而且什么?」颂恩说:「而且姐姐的脑波,原本就具有强大的心灵控制能力,现在又透过水晶头骨强化,就可以无远弗届的传达到到世界上的每个角落,甚至可以控制每个国家的元首,轻易的让两国开战。」 我越听越是心惊,我颤声说:「所以她……她可以轻易的挑起世界大战?」颂恩点点头,说:「因为我跟姐姐一出生,就拥有影响人心的天赋,甚至还可以利用脑波控制动物,而且,姐姐能力远比我强大的多,现在再加上水晶头骨,我想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了。」 颂恩说的话,我相当能体会,就像是歷史上希特勒、拿破崙、毛泽东,甚至是美国总统欧巴马,他们也都具有鼓动人心的力量,那是一种天赋,与生俱来的天赋。用言谈、肢体动作甚至是眼神,就可以让千万人为他们卖命。 就在我们言谈之间,颂跟带领我们来到一扇门,这扇门跟我之前看到的罗丹的「地狱之门」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了很多,旁边还摆有许多裸体的石雕,这些石雕都是残缺的,不是断手断脚、就是断头。 颂恩在其中一个石雕上按了一下,眼前的「地狱之门」就打开了,出现了一个走道,那是这一条阴暗的长廊,我们几个人走着,一会儿经过几个转弯后,我们就到了一间用大岩石堆起来的石屋,那是类似花岗石的大石头所组成的,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忽然出现这样粗糙的石屋,显得相当的突兀。 石屋内传来钟离魅的声音:「妹妹,你说的太多,这样违反了我们的教义。」钟离魅的声音一响起,同时间石屋的大门就缓缓的打开了。 我低声说:「周大哥、矮子,务必提高警觉。」然后我横刀在胸,率先走了进去。 我当踏入这石屋,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四周有着好几具直立的石棺,我数了一下,石棺共有13具,这些石棺围成了一个圆形,而钟离魅就站在石棺的正中央。身后还有像座小山一样高的稀世珍宝,我看了一眼,有歷史名家书画,还有红酒、鑽石、黄金、宝石等奇珍异宝,多得连我都数不清,矮子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老周忽道:「老涛,你看她的脚下。」我顺着老周的话看过去,我发现钟离魅的脚下的地板上,用鲜血画着类似魔法阵的六星芒,而那六星芒的魔法阵,是由两个三角型所组成,每一角都放有一颗水晶头骨,而且在三角型交叉的交点上,也都各放着一颗水晶头骨。 一共有十二颗水晶头骨,在火把的照映下,散发着清白色的光芒。我吞了一口口水,眼前的这个石屋并不大,但是却瀰漫着浓厚的妖异气息。 钟离魅站在中间,戴着一顶像是皇冠帽子,上头还镶着一颗小型的水晶头骨。矮子低声道:「他妈的,他头上戴着的,似乎是传说中的第十三颗水晶头骨。」我也低声说:「事以至此,见招拆招吧。」 「唉……」 钟离魅忽然轻叹了一声,然后说:「末日即将来临,只有相信我,才可以跨越这次的浩劫。」她现在的声音语调听起来,跟颂恩没有两样。我怒斥:「所谓末日,明明就是你搞的鬼。」 钟离魅忽然仰天狂笑着,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她的笑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哭泣声?就在这时候,钟离魅猛然瞪视着我,她的声音变得像男子一样低沉,说:「连云涛,你即将会见识到真正的末日。」 老周表情凝重的说:「孩子,你生病了,因为你从小就在这个环境,所以心智受到不良的影响,相信我,我是医生,我会带你去接受治疗的。」钟离魅冷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矮子这时后也道:「坏的小妞,我告诉你吧,老子我从不相信世界末日这一套,你快把值钱的古董、宝物啊通通都交出来,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知道了没有?」我白了矮子一眼,这小子也太过夸张了吧,这时候还想着这些玩意。 钟离魅只是不停冷笑,似乎完全不把我们看在眼里,颂恩忽道:「姐姐,停手吧,我们已经杀了太多人,背负太多罪孽,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钟离魅叹了一口气说:「要知道,欲成大事必有所牺牲,那些殉教者是必要的,你忘记之前的教主教导我们的事吗。」 颂恩情绪激动的摇着头说:「你不要再说了,她教导我们的那些观念,都是邪恶的、是错误的!」 就在颂恩跟钟离魅交谈的时候,我跟矮子还有老周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我们的心里都有默契,反正钟离魅只是个小女孩,三个大男人难道打不赢她?先把她绑了再说,让她没机会对我们做心灵控制。 钟离魅说:「不管如何,我已经得到十三颗水晶头骨了,我头上代的皇冠,是麦教授他们研发出来的强波仪,可以让我的能力传到任何一个角落。现在一切都就绪了,接下来我就要创建新的世界,新的纪元即将要展开了,没有人可以阻……」 就趁钟离魅说话的时候,我猛然怒喝一声,矮子首先扑了过去,我跟老周也揉身挺上,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颂恩失声叫道:「别衝动——」她话一说完,矮子身手极快,一个纵跃就已经到了钟离魅面前,矮子现在的姿势,就像是一支射出的弩箭,五指成爪,几乎快碰到了钟离魅的脸。 「呀啊——」 -- 第八章【回归悲剧】 第八章【回归悲剧】 钟离魅对矮子怒目而视,她骤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那声音凄厉至极,简直穿破我的耳膜,就像是一把冰锥瞬间钉入脑门。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在晃动,耳畔响起嗡嗡的耳鸣声。 矮子的动作也陡然停止,他因为站得离钟离魅最近,所以受到的刺激也更大,我看见矮子已经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了。我自己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头痛欲裂,事线逐渐的模糊了。 「咻」的一声,忽然眼前的画面一转…… 我身子忽然变得轻飘飘地,感觉週遭一片冰凉,不由得吸了一口气,这一吸却让我呛到全身发抖,肺部极度剧痛,猛烈地咳嗽起来,嘴里又咸又苦,我这时才发现,我竟然身在海里? 我不停地咳嗽着,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我是如此渴望空气,却又无法呼吸!我感到一阵晕眩,脑中一片空白,我知道这是严重缺氧的症状,我死命的挥着手往上游,但是我根本搞不清楚哪里是上面,游没几下我就精疲力竭了,四肢开始抽筋,我好不容易浮出水面时。 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头顶的太阳火红的像是烧起来,整个海面被映照得彷彿是血池,我看见远方海面上有一个尖尖的凸起物,我慢慢游了过去,那凸起物越来越清晰,一根像是天线般的建筑物,斜躺在海里,我认了出来,那是……那竟然是101大楼的顶部? 这难道是世界末日的景象?才刚闪过这念头, 「咻」的一声,眼前画面扭曲了…… 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一间木头搭的棚子,眼前有七、八个穿着相当破烂的游民,把我团团围住,而我……竟然是倒吊在天花板上? 我的嘴巴塞满了泥沙发不声音来!那几个游民在我身旁不知道说些什么,其中一个,忽然用一把菜刀的刀柄,狠狠地敲了我的眼角。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传了过来,我死命地想吶喊!却发不出声音来,还不小心吞下了一大口泥沙。那些游民长相恐怖,外表骯脏猥琐,嘴里的牙齿又黄又黑,他们一面笑着,一面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石,又塞到我嘴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在钟离魅的石屋里吗?难道这些是幻觉,不过身上的痛楚阵阵传来,这幻觉也未免太真实了一点。 只见那些游民,对着我大笑,然后他们就在我身边玩起猜拳来了,我心道:「这又是什么状况,玩猜拳?」 好不容易,猜拳胜出的那个游民发出了一声欢呼,他喜孜孜的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菜刀。我的心中惊恐莫名,拼命地摇头,用愤怒的眼神望着他,那个游民对我的瞪视丝毫不理睬,他「嘿」了一声,就用菜刀在我的胸口「缓慢地」割下去。 我痛得几乎晕了过去,不断地扭动身体,我越是挣扎他们笑得越开心,那个游民又在我身上划了几刀,画出了一个「井」字之后,他把菜刀拋给另一个同伙,那另外一个游民笑吟吟地走来,在「井」字形的右上角割了一个丑陋的圆圈…… 「他妈的!他们竟然在我身上玩圈圈叉叉的游戏?」我内心哀号着。 我痛得全身的神经纠结起来,我的脸湿了一大片,分不清是血还是泪,我死命地吼着,却只能一口又一口吞下碎石跟泥沙。这时候,我发现远处几个游民,正在烧煮热水,然后对着我比手画脚。我隐约听见一两句话,我的心就凉了半截,因为我听见,他们在讨论是哪个部位……比较好吃。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间画面「咻」的一声又再度扭曲了…… 我发现我自己站在大街上,那些游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碎残缺的建筑物,风中飘着灰烬跟浓烟,触目皆是断垣残壁,我吞了一口口水,在这废墟般的城市里缓慢的走着。 这彷彿是末日后的死城,大街上空无一人,路边停放的车子都在燃烧着,地上都是碎石与玻璃碎片。我穿过了几个街口,远方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我仔细看了一下,那些人全都是满脸血污,披头散发的样子。 「那里有人!」不知道哪里从传来一声吼叫声,那群人全都望向我,脸上的表情狰狞,其中几个人手里拿着菜刀跟榔头,就朝我衝了过来。我急忙转身逃走,却被地上的砖瓦给绊倒了,当我站起身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扑了过来。 那群人势若疯虎,一下子就把我压倒在地,他们的人数太多,我完全动弹不得。人群里头里走出一个小男孩,他看了我一眼,忽然间用榔头狠狠地朝我的脑袋敲下去。 一阵剧痛传来,让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旁还有一个老婆婆,高高举起菜刀就往我脸上一劈,我急忙转头避开。 「嚓」的一声,我看到我自己的耳朵滚了出去…… 「住手!」我扯开嗓子吼叫着,挣扎着甩开了疯狂的人群。我拔腿狂奔,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才跑没几步,我就停下脚步了,因为眼前又是一群疯狂的群眾。 我颓然坐倒在地,我知道已经无处可逃了,大街上全是发疯的人群,互相廝杀着,甚至啃咬着彼此。路上所有看得到的建筑物也都着了火,地上躺满支离破碎的尸体,这里是人类自相残杀的末日之城吗?这就是世界末日吗?我不信,这一切都是幻觉,我站起身来,一定有办法破解的。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巨汉,手上的青筋暴起,抡起拳头就往我脸上招呼,那力道出奇得大,才一拳,我就飞了出去。我摔到人群中,背后传来怪笑声,紧接着有许多隻手紧紧地抓住了我,还有许多隻手牢牢的钳住我的颈部,我拼命的挣扎着,却无法逃脱。 随着疯狂的人群越来越多,眼前尽是充满恨意的双眼,全都恶狠狠盯着我看。慢慢地,这画面愈来愈黑,我几乎快窒息。 我心中吶喊着:「神啊,请让我脱离这场恶梦吧。」 就在这时候,所有画面都停止了,甚至连建筑物上燃烧中的火焰都静止了,漆黑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透出耀眼的光芒,钟离魅就从光芒里飘然而降,轻巧的落在我的身前,微笑着对我伸出了手,轻声的说:「来吧,让我引导你走出这场恶梦,只要你愿意信任我,你会得到救赎的。」 这画面美极了,她脸上的表情此刻就像是天使一样,在这疯狂的世界里,钟离魅显得圣洁的无与伦比。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身旁出现了老周跟矮子还有颂恩,他们全部都双眼发直,直愣愣的望着钟离魅,双脚跪地,对着钟离魅不停的膜拜着。 眼前的钟离魅,身上散发着神圣的气息,连我都產生一股极强烈的衝动,很想成为她的信徒。「她是神的使者,相信她可以得到救赎。」我的耳畔彷彿有千万个人在呢喃着,告诉我面前的钟离魅,就是救世的圣主。 思绪一片浑沌,我慢慢的屈膝,打算要成为她的信徒,我要膜拜面前这神圣的钟离魅。 「噹」的一声金属撞击声,让我稍微回过神来,发现有一把山刀就掉在我的面前, 就在此刻,我瞥见落山刀的刀炳上,刻着:撒奇莱雅帝瓦伊.巴力克,永恆的勇士之刀 脑海中猛然忆起,李保山被啃咬撕裂的画面,还有那场品酒会的回忆,以及方才大厅上那群人失控的狂态,眼前的世界末日的画面,慢慢的消失了,我发现我还是身处在石室里面,而钟离魅正站在魔法阵的中央念念有词,我一咬牙,捡起地上的山刀猛力往前一掷。 我怒吼一声:「去你妈的救世主!」 我这一掷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山刀在空中转了几圈,「啪」的一声,劈中了钟离魅头上戴的皇冠,那皇冠从中裂开,下一秒鐘,钟离魅就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这嚎叫声听起来,不只来自一个人的声音,就像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千百隻厉鬼齐声凄厉的喊叫着。 矮子忽然像大梦初醒一样,跳起来大喊:「他妈的,我做了一场超级可怕的梦。」老周跟颂恩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钟离魅额头渗出鲜血,她咬着唇,恶狠狠对着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反抗我,为什么只有你不受控制!为什么你要阻止我创要新世纪!」 钟离魅此刻就像是一隻受伤的野兽,披头散发有如发疯了一般,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瞳孔里简直要喷出火焰来。 我也喘着气瞪视着她,说:「我向来不信神,也不信鬼,没有人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命运,自己才是自己的主宰者。」钟离魅尖声叫着,她忽然双眼发白,「刷」一声脱下了斗篷,露出一丝不掛的身体,我吃了一惊,急道:「你想做什么?」 「我的天啊!」 我们一看到钟离魅的裸体,所有人都发出了呻吟,我的心脏差一点从嘴里跳出来,这一切都太超乎我的想像了。只见钟离魅原本该是少女青春的胴体上,竟然佈满了噁心的毒瘤跟烂疮,更让人感到可怕的,是每个毒瘤烂疮上头,都有一张狰狞的人脸,而且那些脸孔,全都不停的扭曲着、蠕动着,彷彿要从身体里鑽出来一样。 我颤声说:「天、天啊,数不清的人面疮。」 人面疮的怪病,自古以来没有断过,举凡在人类的身体上,出现了像是人脸一样的烂疮或是肿瘤,我们就通称为人面疮。日前网路上还流传着一位新加坡的女性,脸上得了人面疮的照片,这个人面疮的嘴巴不仅能吃东西,甚至还能够说话。 据说这位得到人面疮的女性,现在居住在西藏,有一位好心的活佛,每天为她讲经说法。原本我对这些网路传言,都抱持着不甚相信的态度,现下看到眼前的钟离魅,我完全肯定人面疮的传言都是真的了。 虽然人面疮的传说是真的,但是我从没有看过甚至听过,有人像钟离魅一样,全身长满数百个人面疮如此的骇人,而且我注意到钟离魅的胸口上,有一个特别恐怖惊悚的人面疮,那人面疮的头上长了一个角,相貌就像是恶鬼一样。「他」闭着眼睛,一旁还有小小扭曲的四肢,攀附在钟离魅的胸前。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面疮的眼睛倏地睁开了,用充满怨毒的眼神盯着我们,更匪夷所思的是,那人面疮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浑厚,正是钟离魅男性的喉音。 「自古以来,人类就是最低等邪恶的动物。战争、犯罪、争权夺利,如此骯脏的人性,歷史上已经纪录的很清楚了。人类也是最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的生物,自虐、自杀,甚至是集体结束生命,这样的戏码天天上演着,我所做的事,只不过让人类一切愚蠢的行径更加合理。」这人面疮一面说着,一面表情还不停的扭动着,委实恐怖。 被这个人面疮一阵抢白,我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辩解,他说的都是事实,人类的劣根性远比他说的更加糟糕。我吸了一口气,道:「人性也是有良好的一面,就算是神,也没有资格去结束任何人的生命,更何况是你这妖魔鬼怪!更是没有资格!」 我在说话的时候,偷偷将右手放在背后,对矮子挥了一下。矮子跟我的默契很好,我知道他能理解我的意思,果然,矮子不动声色的慢慢的移动到我的身后。 那人面疮说:「愚蠢,欲创造辉煌,必先破坏。歷史上多少次的改朝换代,哪一次不是尸横片野,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我是神,我要创造人类新的纪元,需要更多的牺牲。」 我「哼」了一声,冷笑说:「你是神?我说你只是一颗丑陋的肿瘤,妄想自己是神,这样疯狂的人我见过太多了,往往都没有好的下场。」我故意挺直身子说话,隐藏住矮子的行动。 那人面疮裂嘴大笑,表情扭曲恐怖,他说:「人类喜欢造神,你看看这世界,满天神佛,我为何不能是其中一位呢?」 我正气凛然的说:「你就算控制了所有人,也不可能成为神,更无法成为人,我再次声明,你只是一个悲哀的畸形瘤!」我的话似乎刺激到他了,那人面疮脸孔抽搐着,忽然发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就像是锐利的金属在摩擦的声音。 这尖锐的叫声有如魔音穿脑,让我的头痛得快爆炸了一样,我怀疑自己的脑浆都沸腾了。一旁的老周跟颂恩,他们也都表情痛苦的抱着头,我吸了一口气,大喊:「别再喊了,滚回地狱去吧!」 我吼完这句话以后,就猛然低下身子,矮子从我背后跃了出来,手一扬,将仅剩的一支飞刀激射过去! 「嚓」的一声,那把飞刀不偏不倚,就射中那人面疮的额头。 鬼哭神号的咆哮声音瞬间静止了,人面疮的脸孔颤抖着,头上缓缓流出紫红色的脓液。同时,钟离魅双眼翻白,嘴角流下了鲜血。 颂恩失声叫道:「姐姐、姐姐!」 钟离魅晃了几下,她的身子忽然往后一倒,颂恩急忙奔了过去,扶起躺在地上的钟离魅,一面哭喊着:「姐姐!姐姐,对不起……」她抱着钟离魅痛哭着,神情十分地哀伤。 钟离魅缓缓的转头望向颂恩,原本脸上充满暴戾之气,此刻表情也逐渐变得平和起来,她微笑着说:「妹,不用道歉,我终于解脱了!我是受了诅咒的人,这一直是最期望的结果。」钟离魅说着,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周大哥!快救救我的姐姐,你不是医生吗?请你救救她啊!」颂恩对着老周哭喊着。 老周闻言奔了过去,蹲下来看查她的伤势,过了好一会,老周面色凝重摇着头,缓缓的说:「这颗肿瘤直接联系着她的心脏,所以当肿瘤破裂的时候,心脏也同时……」老周说着,长叹了一声。 我也叹了一口气,矮子那把刀,贯穿了那魔物般的人面疮,却也伤到了颂恩的心脏,老周不停的摇着头,慢慢的走回我们身边。颂恩则是无法停止泪水,她趴在钟离魅身上啜泣着。 钟离魅轻揉的摸着颂恩的头发,说:「其实我蒐集水晶头骨,还有其他的原因,我听过一个传说,就是将这13个水晶头骨放在一起,就能揭示过去和未来的秘密。我……我只是想知道,我们的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将我这妖怪生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拋弃我们?」她说着,嘴里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我注意到她身上的人面疮,正用极快的速度缩小着,几乎缩小到不见踪影了。 颂恩紧紧抱着钟离魅说:「姐姐,你不要离开我,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姐姐,别留下我一个人。」钟离媚浅浅一笑,说:「别担心,你已经交到朋友了。好啦,别哭了,妹妹你要好好活着喔。」她说着,就往我这边看过来,我吸了一口气,对着她缓缓点点头。钟离媚温柔的看着我,轻声的对我说:「谢谢……」 终于,钟离魅微笑着闭上眼睛,颂恩抱着她痛哭着,那哀伤的哭泣声闻者无不动容,我们大家都低着头,默然不语。 钟离魅死了,我并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反而心中非常的难过,钟离魅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她不像一般人幸运,可以享受花漾年华的青春。她的异常的体质,一定让她从小就受了极大的委屈,甚至被丢弃变成孤儿。因为从小就得不到任何关爱,所以渴望爱,最后扭曲了善恶,或许离开这带给她痛苦的世界,是对她最好的安排。我对颂恩说:「别哭了,走吧,我们将你姐姐好好安葬。」 颂恩低着头抽噫着,她又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了起来。矮子默默的走到钟离魅的尸身旁,将插在她胸前飞刀给抽起来,他低声说:「颂恩小妞,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戳死那张人面瘤会害死你姐姐,唉。」 「呀啊——」 颂恩仰天尖叫着,发出超高分贝的音频,那声音比钟离魅来的更惊人,甚至连整个石屋都剧烈晃动起来。矮子连忙往后退,一直退回到我的身边,说:「这下不好了,颂恩小妞抓狂了。」 只见颂恩冷冷的瞪视着我们,说:「是你们杀了我姐姐,杀人偿命!」我急道:「颂恩,我们是逼不得已的,你也有看到状况啊,钟离魅已经被那个人面疮给控制了,我们不得不出手啊。」 颂恩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水晶头骨,然后双手捧着水晶头骨望着我们,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我可以见到她眼里的怒火。忽然间,颂恩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表情慢慢的转变着,说:「你们杀不死我,仇恨是我的粮食,只要有仇恨,我就永远不会消失。」 我愣了一下,颤声说:「你……你说什么?」 颂恩的脸部肌肉不停跳动,像是怪虫在扭曲着,容貌慢慢变成另一张可怕的脸,这张脸,像极了刚才的那颗——人面瘤。 我们三个人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老周失声说:「那、那张脸,是刚才在钟离魅身上的人面瘤,他竟然转移了!」我吞了一口口水,跟矮子互望一眼,这下子问题大了,这次人面瘤是完全佔据颂恩了,也不可能用飞刀把她射死,我们不想再重演一次悲剧。 「这新的身体真好,这女孩的能力比原本的身体还强大,只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哈哈哈。」这人面瘤看起来已经完全控制颂恩了,他仰头狂笑着。 我怒道:「你这妖魔鬼怪,糟蹋了钟离魅的人生,现在还缠上颂恩,你究竟要将这对姊妹折磨到什么地步!」矮子低声说:「先打晕颂恩再说!」我点点头,跟矮子一起衝了过去。 「云、云涛,等等……」老周忽然声音发颤的叫住我们,我跟矮子都停下了脚步。我转头看着老周,说:「老周,怎么了,一起上啊!」只见老周满脸惊恐,手指着某个方向,我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原本直立在石屋内的一具棺材,竟然不停的抖动着,喔不!是所有的棺材,此刻都剧烈的抖动着。矮子叫道:「我的妈啊,这是什么状况。」我也吓到了,这情况也太诡异了。 「碰、碰、碰……」一连串的巨大声响传来,眼前所有的棺材盖子,全部弹了开来。我跟矮子还有老周,三个人面面相覷,眼中都充满着惊恐。 被人面疮所控制的颂恩高举着水晶头骨,冷笑着说:「别大惊小怪的,当心灵控制的能力强大到一个极点的时候,甚至可以控制尸体的行动!这女孩的能力实在太棒了,搭配这13颗的水晶头骨,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了。」 他话一说完,棺材里有黑影摇摇晃晃的走出来。他妈的,这该死的人面疮,竟然连死人都可以控制。就像是电影的画面,我们面前出现一大票腐烂的尸体,甚至有的几乎都变成白骨了,就这样缓缓的走向我们。 矮子颤声说:「这次完蛋了,活尸是飞刀射也射不死的,这么多隻大粽子(盗墓者称尸变为粽子)从棺材里走了出来,我这辈子还第一次看到。」我没好气的说:「去你妈的,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了吧。」 老周说:「擒贼先擒王,先去制住被人面疮控制的颂恩。」老周说的没错,只要先制服颂恩就可以了,等到时候在想,怎么处理掉这该死的人面疮。矮子叫道:「粽子来了!」 我连忙转身,迎面就衝过来一具身躯已溃烂的活尸,胸口露出白色的肋骨,脖子以上的脸型,还依稀看得出来是个男的。我往旁边一跃,躲过了眼前这具尸体的攻击,却感觉有人拉住了我的脚踝。 我低头一看,又有另外一具身体只剩半截的活尸,正趴在地上,用白色的手指骨抓住我。我吼叫着挣脱开来,山刀猛劈,将这具活尸的手臂给砍断。我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活尸的攻击,不过我想的太天真了,这些活尸根本不在乎,手断了仍然死命的爬了过来,张嘴就往我的小腿咬去。 我心一狠,直接就把那活尸的颈子给砍断了,那活尸的头滚了出去,身躯抖了几下,竟然又继续往我这里爬过来。我暗暗叫苦:「杀都杀不死,我命休矣。」我看矮子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有五隻追着他跑,好在矮子动作灵巧,左闪右避,一时之间到也毫发无伤。 不过老周的情况就很危急了,他拼命的用火炬敲着那些活尸,不过只能稍微阻止一下活尸的行动,却没有办法击退他们,老周的身上已经掛彩了,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我吸了一口气,砍翻眼前的活尸,就往老周那里奔去,我手起刀落边跑边砍,开出了一条血路,我趁机把老周从活尸的手里拉了出来,老周喘着气说:「你再晚一点来,我看我就要变活尸了。」 我道:「别说风凉话了,一起想想办法比较实际。」老周转头看了一下被人面疮控制的颂恩,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让颂恩战胜心魔,才有机会脱离那人面疮的控制。」 我一面砍着眼前的活尸,一面说着:「你说的有道理,那人面疮虽然有控制宿主的能力,但是之前的钟离魅,看起并没有完全被控制,也许是因为颂恩悲伤过度,负面的情绪让她失控了,才让这人面疮有机可趁。」 我又举起山刀,击退了眼前的活尸,转头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杀死这些杀不死的怪物,你有没有什么对策?」矮子这时候也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你们他妈的还在聊天,我、我快没气了!」 老周忽道:「你刚才砍断活尸的头都无法阻止他们行动,我猜想颂恩是透过脑电波来刺激活尸的脊髓,云涛,你试着攻击他们的脊椎看看。」我一听老周的分析,也觉得此法可行,因为人类所有行动,都是由大脑传递到脊髓再做出动作的,颂恩极有可能是用脑电波刺激脊髓的方式,来控制尸体行动的。老周果然是医生,他的建议十分的有道理。 我点点头,面前又衝过来一隻活尸,我低着头避过他的扑击,随即转身一砍,直接砍断那隻活尸的脊椎骨,果然,那隻活尸扭动几下,就趴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我一看大喜,对着矮子叫道:「攻击他们的脊椎骨,砍断他们的脊髓。」 矮子闻言,往地上翻滚了几圈,绕到了那群活尸的背后,嚓嚓几声,就用手中的飞刀砍断了那些活尸的脊髓,只见那些活尸趴在地上扭动着,却没有再次站起来,矮子可乐的,砍的更起劲了,没两下功夫,我们三个人就将所有的活尸都砍倒在地。 我们三个人靠在一起喘着气,我瞪视着那受控制的颂恩,那张人面疮的脸孔面带微笑的看着我们,他举起手来轻轻的鼓掌,说:「很棒,够聪明,你们抓到诀窍了,不过,这些只不过是我为你们准备的馀兴节目,现在主秀就要来囉。」 我怒斥:「去你的主秀!」我一面说,一面往那被控制的颂恩走去。忽然间,眼前刀光一闪,我吓了一跳,连忙缩头,我好几根头发飘了下来,幸好我躲的快,否则被削了下来不是头发,是半颗脑袋。 我惊叫:「死矮子,造反啊!」刚刚出手的,竟然是我身旁的矮子。矮子颤声说:「老、老涛,我不受控制了。」话刚说完,老周就大喊:「云涛小心,闪开来!」 老周竟然也提着火炬劈了过来,我往后一跃,躲开他的攻击,我暗叫:「他们都被控制了!」只见颂恩缓缓的说:「你要怎么抉择,杀了他们,或是被杀?」我怒骂:「你好卑鄙!」 老周跟矮子露出慌张的神情,手里的刀子跟火炬就往我身上招呼,我躲过了刀子,却被火距击中胸口,我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下子没輒了,我完全处于劣势,我无法伤害我的朋友,却没办法阻止他们伤害我。 两人不由自主的攻击我,脸上的表情又是亏欠,又是懊恼,那失控的颂恩却看的相当得意,开怀的放声大笑。我一面躲避,一面大喊:「颂恩,你快清醒过来!别因为你的负面情绪影响了,真正害死你姐姐的,是那个骯脏该死的人面疮!难道你也想像姐姐一样受控于他吗?」 颂恩的身体震了一下,他的脸变化着,似乎有一下下恢復到原来的面貌,但是极为短暂,随即又变成人面疮的脸孔。 「你别挣扎了,这女孩的心灵已经受制于我,并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开来了。」那个人面疮说着。 这时候,我的脸上又被矮子的刀给划中,左脸鲜血直流,不过我也趁机抓住了矮子的手,老周的火炬当头劈来,我用另外一隻手抓住了老周的手腕,一时之间,我们三人僵持不下。我用力撑住两人的攻击,老周的火炬到还好,被打中还不会造成重伤,矮子的利刃却很危险,被砍中非死即伤。 那人面疮笑着说:「不错,你还挺得住,那么再加一个人呢?」我心道:「再加一个人?不!」我知道他口中说要加的人是谁了,我暗暗叫苦。 果然,原本在地上钟离魅的尸体动了一下,然后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翻着白眼,一步一步往我这边走来。我命休矣,我跟矮子老周僵持住了,别说逃跑,连移动都有困难,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钟离魅的尸体一步步的靠近,一面张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眼看我吸了一口气,大喊:「颂恩!难道你要看着你姐姐的尸身被糟蹋?」人面疮的脸跳动了一下,瞬间变回颂恩原本的表情,说:「不,不能让姐姐在受到污辱。」话才说完,却即刻又变成人面疮的脸,恶狠狠的说:「别抵抗,别做无谓的挣扎。」 「别对我姐姐出手。」 「他们杀了你姐姐,让你姐姐自己报仇。」 「让姐姐安息,别去玩弄他的尸身。」 「愚昧!」 「你住手!」 「你无法解开控制的,哈哈哈……」 「你这个恶魔!」 颂恩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换着,在同一张脸上,不同的神情在激辩着,我知道她正在跟那人面疮苦战着。而且人面疮控制的力道也减弱了,我见机不可失,用力的甩开老周,然后我伸手探入矮子的口袋里。 矮子急道:「死老涛,你转性了吗?竟然趁机吃我豆腐。」我怒斥:「闭上的你鸟嘴!」我在他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忽然感觉摸到了一样东西,我喜道:「就是这个,这是让颂恩恢復的关键。」 我从矮子口袋里,将这东西给拿出来。矮子奇道:「咦?这不是……」我吸了一口气,将这东西往颂恩面前拋去。颂恩跟人面疮的激辩忽然停止了,她盯着眼前的这东西愣住了。 其实,我拋出的,是颂恩跟钟离魅的合照,那张照片在天空飘了几下,轻巧的落在颂根的跟前,颂恩盯着那张照片,怔怔的流下泪来,没有一下子,又变换成人面疮的脸,说:「你姐姐已经死了,被这群人杀死,她被这世界所遗弃,所以报復吧,杀了这些人,毁灭这个世界,打造一个完美的创世纪。」 我深呼吸,大声的说:「你姐姐并没有死,钟离魅并没有死!」颂恩的脸说:「姐、姐姐没有死?」转变为人面疮的脸怒道:「你傻了吗?她是被你们杀死的。」 我说:「你看照片,你们俩个长得一样,姐姐会一直活在你心里,只要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姐姐在看着你!」 我的话,让颂恩全身一震,脸上人面疮出现的时间似乎变短了,矮子跟老周此刻恢復正常,我知道人面疮的力量减弱了,我提着山刀,走到颂恩的面前,举几山刀说:「你看一下自己!」 在昏暗的火光下,颂恩藉由刀身的反光,映照出自己的型态来,她哭着说:「对,姐姐随时在身旁陪着我,我是姐姐,姐姐是我。」话才说完,颂恩的脸上又开始扭曲着,人面疮的形态又要显出来了。 我道:「颂恩,当你被人面疮控制时,就是你姐姐永远消失的时候!」我的话,给了颂恩莫大的力量,颂恩的脸出现在左半边,逐渐的挤掉那个人面疮的脸,我看得出来那人面疮正痛苦的挣扎着,而颂恩的脸则是越来越坚定。 「恨啊……」 人面疮逐渐缩小,最后面只剩下一个小指头大小的小肿瘤,吸附在颂恩的脸庞,颂恩说:「云涛先生,帮我除掉他……」我点点头,扬起刀「嚓」的一声,就将那小毒瘤给切下,颂恩吸了一口气,用脚上的登山鞋猛力一踩,将这颗人面毒瘤给踩烂了。矮子声音发颤的说:「搞、搞定了吗?」颂恩缓缓的点头。 我们三个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长气,这一下死里逃生,大伙都惊魂未定。颂恩说:「对不起,让你们遇到危险了。」矮子说:「你确定那玩意儿不会再出现?」颂恩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说:「我不知道,也许当我心中有怨恨时,他又会出现也说不一定。」 我缓缓走到颂恩的身旁,搂着她的肩膀说:「每当你感到困惑,就照照镜子吧,你就会拥有力量,因为你姐姐都会永远陪着你。」颂恩点着头,流下了眼泪。我说:「而且,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沮丧的时候,或是难过的时候,都可以随时来找我们,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吧,老周?」 老周也笑着点点头,说:「对,我们一直都会在。」矮子急道:「喂?你们怎么忘了我,死老涛故意避开我,颂恩小妞,我鹰眼大哥也随时为你身上插刀喔!」我笑道:「是两肋插刀,死矮子的成语用的真烂。」此话一出,矮子摸着头傻笑,我们也跟着哈哈大笑。 「恩,我知道。」颂恩脸上掛着泪水,对着我们甜甜一笑。她的这个笑容,很甜、很真,符合他花样年华的年纪,是个很灿烂的笑容。 -- 后记与註解 钟离魅死后,麦教授跟雷浩,以及加入末日救赎教的所有人,都恢復了正常,他们对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失去了记忆。还有里面那些三头妖怪,五头蛇等奇怪的生物,都彷彿失去了生命,不再有任何的动作。 喔对了!我请颂恩帮了一个忙,我请他利用水晶头骨发出脑波,让这些人误以为做了一场梦。而且,我还做了一件很棒的坏事…… 我请颂恩暗示他们在离开之后,必须全力投身公益活动,果然,颂恩的异能加上水晶头骨十分管用。他们分别在离开奇莱山之后,陆续都投身于公益事业,并且终生为照顾全球孤儿所努力。 所以,这是一件不算太坏的坏事。 至于矮子这小子,他原本想带走一大票钟离魅的蒐藏品,还有那十三颗的水晶头骨,但是被我跟老周阻止了,我还不留情面的臭骂他一顿,他竟然跟我大吵一架,负气的一溜烟的跑掉了!怎么样也联络不到他的人。我猜,他又开始云游四海,做他的摸金校尉去了。 而老周呢,我们从钟离魅的蒐藏品中,拿了一颗50克拉的大鑽石,由老周交给了李保山的族人的长老。那长老之后卖了那颗鑽石,拿了那些钱开设了一间颇有规模的医院,让偏远山区的同胞们,能够有好的医疗环境。而老周也在那间医院里面,无偿的为所有病患诊治。 最后,那黑色奇莱的山屋下,通往末日救赎教会地狱的祕道,我们大家商议之后,决定要将它永远的藏起来,如果让外界知道了,肯定会掀起宣然大波,为避免麻烦,也必免有人覬覦钟离魅的那些稀世珍宝,所以我们用钢筋水泥将地道给牢牢的封住 连同钟离魅,这个令人哀伤的回忆,永远的封存在这里面…… 喔对了!我忘记跟你们说颂恩的事呢。颂恩从那天之后,跟我们就分道扬鑣了,我也是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矮子之前有来电说,他曾经有看过类似颂恩的人出现在西藏的某个小村落,不过矮子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她。但是我可以很确定的一件事,就是颂恩她一定过得很好,因为每年我都会收到一封明信片,是颂恩寄来的明姓片,上头有世界各地的美丽风景。 还有,寄件地址是——天堂。 —— 【全书完】-—— 註1: 五大酒庄之一。所谓的五大酒庄,分别为chateauhaut-brion、chateaulafite-rothschild、chateaulatour、chateaumargaux、chateaumouton-rothschild。这五大酒庄出產的酒,价格动輒以「万」为基本计算单位。 註2: 《俱舍论》,全称《阿毗达磨俱舍论》,是「印度世亲菩萨」所着。本论是其代表作之一,它是佛法知识的宝库,是学习佛法的必读之书。俱舍论由真諦译成汉文,传入中国,受此影响,成立了俱舍宗,是汉传十三宗之一。此论传至西藏后,诸大德也十分重视,尤其格鲁派将之列为必学的五部大论之一。在藏传佛教正规学制中,《俱舍论》是专攻四年的课程,毕业后方可考取显教格西学位,以难度大而着称。 註3: 水晶骷髏头,又称「水晶头骨」,是由透明或半透明的石英石打造完成的人头骨模型。在2008年以前,这些模型曾被某些博物馆宣称是古代美洲阿兹特克或马雅人所製作。但证据显示,实际上的完成年代约在19世纪中叶或更晚。 儘管水晶头骨在通俗文学中被渲染成具有通灵作用的神秘媒介,然而在玛雅神话和其他的中美洲土着文化中却从没有相关的记载。在新纪元运动中,一些人经常宣称水晶头骨蕴含着超自然能力,并且在小说中常会有类似的描绘。 在2008年的电影印地安纳琼斯:水晶骷髏王国对水晶头骨的神秘渲染令人印象颇深。毫无疑问水晶头骨已成为当今在无数科幻影视、文学作品以及电子游戏中最为流行的元素之一。 一些现代的研究者将水晶头骨按照大小分为两类。一类是念珠大小的头骨,最初在19世纪中叶被发现;另一种是具有真人头骨大小的头骨,在19世纪末期发现。谁?[来源请求]其中后者在最近时期十分受人关注,并且研究者认为所有的这些头骨都是于欧洲偽造的。在19世纪末,偽造的印第安古董在交易市场上十分猖獗,以至于在1886年史密森尼学会的考古学家威廉·亨利·霍尔姆斯在《科学》上发表了题为《thetradeinspuriousmexicanantiquities》的文章来抨击这一现象。 虽然博物馆在早期曾经零散地获得了一些水晶头骨,然而馆藏水晶头骨大多都源于古董商欧仁·博班。boban于1870年在巴黎开张了一家古董店,并且将包括三件水晶头骨在内的大多数藏品,都卖给了探险家alphonsepinart,而后alphonse将这些藏品捐献给了巴黎人类博物馆(muséedel'homme)的前身,trocadéro博物馆。 水晶头骨起源研究很多水晶头骨被宣称源自中美洲的阿兹特克或马雅文明。儘管中美洲艺术中有很多头骨的形象,然而馆藏的水晶头骨却没有一件藏品具有发掘纪录。[8]在1976年、1996年和2004年研究者在大英博物馆进行了一系列关于水晶头骨的实验。实验表明,区别牙齿的锯线是用19世纪才发明的珠宝工具雕刻的(不同于mitchell-hedges头骨,这些头骨没有可分开的下顎)。从而引起了对水晶头骨中美洲来源的诸多疑问。[9]试验研究认为,这些头骨製作于19世纪的德国,很可能是出自于idar-oberstein。这个小镇在19世纪末期以进口巴西石英来製造手工艺品而闻名。 目前已证实大英博物馆和巴黎人类博物馆的水晶头骨都是购自法国古董商欧仁·博班。博班曾于1860年至1880年于墨西哥城经商。其中大英博物馆的水晶头骨经由纽约的蒂芙尼而来,巴黎人类博物馆的头骨由人种学家alphonsepinart自博班购得并捐赠。史密森尼学会于1992年展开了关于一件阿兹特克水晶头骨的调查。这件水晶头骨为一个匿名人士于1960年购自于墨西哥城。经过调查此水晶头骨被证实也是于製造于近代。根据史密森尼学会的说法,这件头骨当年是博班从德国获得的。 註4: 奇莱主山(又称奇莱山主峰或简称奇莱主峰)标高3560公尺,位在台湾的南投县与花莲县交界处,地处中央山脉主陵北段。奇莱山区由主峰、北峰(标高3607公尺)、卡楼罗断崖、屏风稜线、大禹山等形成一系列绵延雄伟的山峰,北衔合欢群峰,南连能高群峦。从合欢山远望奇莱稜脊,常因背对阳光而显庞大、漆黑,山岳气势慑人;再者,奇莱山素以险峻着名,气候错综复杂,云雾变幻莫测,是台湾发生最多山难的山区,所以有「黑色奇莱」的称号。 註5: 撒奇莱雅族(sakizaya)是台湾原住民的一个族群,世居于花莲奇莱平原。日治时代日本政府将其列为阿美族的一支,经过17年的正名运动,终于在2007年1月17日成为第13个中华民国政府官方承认的台湾原住民族。 撒奇莱雅族世居于花莲奇莱平原(即花莲平原),势力范围约在立雾溪以南,木瓜溪以北,大约包括了今日花莲县新城乡、花莲市及吉安乡三个地区。目前有三个主要部落分佈在花莲,分别是位在花莲市国福里及德安里、瑞穗乡马力云社以及寿丰乡水璉部落。主要根据地在今日四维高中附近,称作「达固湖湾」,清代时称为「竹窝宛」。 一般外族开始接触撒奇莱雅族,会将族名「sakiraya」误以为地名,通常以谐音「奇莱」称呼。因此,所在地的平原称作「奇莱平原」,而位于附近中央山脉的高山也称作「奇莱山」。包括西班牙、荷兰、清朝、日本、中华民国的地图与文献均予沿用。 註6: 罗丹fran?oisaugustrenérodin(1840-1917),法国十九世纪重要雕塑家之一。 先天性深度近视,小时学业并不出色,甚至因此连母语法文表达都有障碍,直至1857年,罗丹的天份才被教授发现肯定。之后,罗丹尝试考艺术学校,绘画过关了,但雕塑却连续失败三次,原因在于罗丹的雕塑风格不容见于当时当道的传统新经典主义。罗丹并未放弃雕塑之路,他努力学习,师法于第二帝国当时最推崇的雕塑家贝勒斯carrier-belleuse,以及比利时重要雕塑家vanrasbourgh。 1877年,时年37岁的罗丹完成了生平第一件大作青铜时代l'?ged'airain,是尊与真人等比的年轻男子石膏像,男子雕像充满生命、几近真实,反而遭致罗丹以真人为模的攻击。次年,罗丹创作了约翰施洗者saintjean-baptiste,这尊雕塑比真人比例更大,罗丹以此证明他绝未以真人为模,更证实的他个人的天赋。 罗丹最知名的创作首推1882年lepenseur「沉思者」与1886年lebaiser「吻」。1906年,「沉思者」移放至巴黎拉丁区的panthéondeparis之前,「吻」是罗丹应法国政府之邀,为准备1889年于巴黎举行的万国博览会而创作。1919年,巴黎第七区的罗丹美术馆开幕并对外开放,而罗丹于meudon的庄园之后也成为美术馆。 《沉思者》是罗丹作品《地狱之门》细部,罗丹演译作家但丁的原意,塑造但丁所写的「八层地狱」的景像,展开一连串的雕塑,他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这项作品始终没有竣工,但对罗丹而言,这件巨作永远没有所谓的完成之日,因为他随时会做即兴修改。直到罗丹死后,《地狱之门》是由巴黎罗丹博物馆第一任馆长定型。 在罗丹的构想里。这位《沉思者》便是但丁本人,《沉思者》坐在《地狱之门》入口,似乎在思索着生命的难题与人类生存的意义。 註7: 《神曲》(义大利文:divinacommedia),但丁·阿利吉耶里(dantealighieri)赐名为:divinacommedia(神曲),是义大利诗人但丁的史诗,写于1307年至1321年。《神曲》被认为是欧洲最伟大的诗作,也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文学作品之一。 全诗为三部分《地狱》《炼狱》《天堂》,谴责当时罗马公教会的政治情形,但未牴触当时基督教神学的观点。 《神曲》的伟大歷史价值在于,它以极其广阔的画面,通过对诗人幻游过程中遇到的上百个各种类型的人物的描写,反映出义大利从中世纪向近代过渡的转折时期的现实生活和各个领域发生的社会、政治变革,透露了新时代的新思想——人文主义的曙光。《神曲》对中世纪政治、哲学、科学、神学、诗歌、绘画、文化,作了艺术性的阐述和总结。因此,它不仅在思想性、艺术性上达到了时代的先进水平,是一座划时代的里程碑,而且是一部反映社会生活状况、传授知识的百科全书式的鸿篇巨製。 但丁以第一人称记述自己35岁时(人生的中途)误入一座黑暗的森林(象徵罪恶),在一座小山脚下,有三隻猛兽拦住去路,一隻母狼(象徵贪慾),一隻狮子(象徵野心),一隻豹(象徵逸乐),又一种说法是说它们分别象徵教宗、法国国王和佛罗伦斯人。他在呼救时出现了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灵魂,对他说:「你不能战胜这三隻野兽,我指示你另一条路径」。带领他穿过地狱、炼狱,然后把他交给当年但丁单相思暗恋的情人贝亚德的灵魂,带他游歷天堂,一直到见到上帝。 他描述的世界,地狱是一个大漏斗,中心在耶路撒冷,从上到下逐渐缩小,越向下所控制的灵魂罪恶越深重,直到地心,是魔王撒但掌握漏斗顶端,他们从魔王的尾巴爬过地心,另一面是炼狱。炼狱如同一座高山,在耶路撒冷相对的地球另一面海中,灵魂在这里懺悔涤罪,山分七层代表七宗罪,每上升一层就会消除一种罪过,直到山顶就可以升入天堂。天堂分为九层,越往上的灵魂越高尚,直到越过九重天,才是真正的天堂,圣母和所有得救的灵魂所在,经圣母允许,才能一窥圣三位一体的上帝。 在经过地狱、炼狱、天堂的一路上,但丁和所遇到的有名的灵魂交谈,包括歷史上好的坏的许多着名人物,他将自己钦佩和厌恶的人物分别纳入各个部位,甚至他痛恨的教宗及一些佛罗伦斯人全打入地狱。有些详细情况《圣经》中并没有记载,是他自己发明的,但也符合逻辑。其中也包括许多他对神学问题的见解,系统地阐述了他对世界的看法。 註8: 《神曲》中,地狱形似一个上宽下窄的漏斗,共9层。第一层是林勃,生于基督之前,未能接受洗礼的古代异教徒,在这里等候上帝的审判。在其馀8层,罪人的灵魂按生前所犯的罪孽(贪色、饕餮、贪婪、愤怒、信奉邪教、强暴、欺诈、背叛),分别接受不同的严酷刑罚。 註9: 说到隐身术,许多人可能觉得只有在神话或者科幻小说里面才有。不过,如今有一批科学家正在试图把幻想变成现实。这就是几年来进展迅速的研究领域:「隐身斗篷」(cloakofinvisibility)。 一个物体之所以能够被看得见,是因为所有的物体都会反射光线,被我们的眼睛和大脑接收后就看到了。那么要实现隐身,就需要在光线上做文章,目前有关隐身斗篷的研究也都是这方面的。 理想的隐形衣,应当具有类似电影中哈利.波特的斗篷那样的功能,无论是理论上还是技术上,这都是十分困难的。而日本科学家早在2003年前,已经运用先进的电子技术,绕开隐形技术难题,开发出「半透明」的斗篷。 这种隐形衣被称为「光学偽装」衣。它是由「后反射物质」製造的。衣服外覆盖一层反光小珠,还装有数个小型摄像机。当人穿上衣服后,衣服的前面会显示摄像机拍下的背景影像,衣服后面则显示前景影像。这样一来就使着装者与环境混为一体,从而达到「半隐形」效果。穿着这样的衣服走在街上,就如同幻影鬼魅一般。 那么真正的隐形理论应当是什么样呢?「隐形衣」是让光波像水流遇到障碍物一样绕过物体继续向前,这样就不会影响远处后面的物体。于是对观察者来说,物体就成了全透明的,也就「隐形」了。 2006年5月,美国杜克大学和英国伦敦帝国学院科学家提出了「隐形衣」的数学模型,并将其成果发表在《科学》杂志网路版上。 在此之后仅仅5个月,杜克大学的科学家们就成功进行了第一次「隐形衣」试验。电气工程与计算机系助理教授戴维.史密斯(davidr.smith)领导的1个专家小组,用一个圆形的遮蔽装置,成功地使微波绕过了铜盘,也就是说,这个铜盘在微波中就像隐形一样。 但是这仅仅是开始,当时科学们表示,物体只能在很窄的波长区域(微波)内「隐身」。在可见光区实现「隐身」,才是研究人员追求的目标。 「隐形衣」的作用是让别人看不到自己。但是根据目前的理论,通过改变光波流向实现隐形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隐形者自身也无法看到「隐形衣」以外的世界,因此成了地道的盲人。 罗彻斯特大学(universityofrochester)的数学教授艾伦.格林里夫(allangreenleaf)与他的合作者推出新的数学理论,预测隐形衣中发生的一些奇怪的事:如一个人试图从隐形衣中向外看,可能会看到各个方位都像一面镜子。想像一下哈利.波特的隐形衣以这种方式工作,当哈利打开手电筒向外看时,不管他朝向哪里,光线都会反射回到他身上。 2009年3月,美国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教授张翔及其同事,已研发出2种光弯曲材料,可使人类肉眼无法看到三维空间的物体。他们研究的材料被称为「超材料(metamaterials)」。 张翔及其同事研发的这种网状的新型超材料,以某种普通材料达不到的方式使可见光弯曲,其物理结构实际上形成一种隐形衣,引导着光线环绕着周围物体,使其既不能反射也没有影子產生。 这种材料首次在三维空间中显示出所谓的「负折射率」。大自然中发现的所有物质都有正折射率,它是一种衡量电磁波从一个媒介至另一个的弯曲指数,但在这些超材料中,光通过被以「错误」的方式弯曲,这使它至少在理论上类似一个隐形衣。 这种隐形衣是自然界没有的所谓「超材料」的人造合成材料,它可能藏起1个人,或引导光线环绕一个丑陋的大楼,阻止观看。不同于着名的哈利波特小说中的隐形衣,这里描述的材料是由金属製成并且易碎。而且,这些材料的大规模生產也将是一个挑战。 这种新型的光弯曲材料可以提高网际网路速度至少10倍,奇怪的是,它是通过稍微减慢光入射的速度来达到此目的。 美国科学家最近发明的这2个「超材料」展示了这种能使网速增加的可能性。加州大学研究人员表示:「一般来说,超材料可被设计为许多其他有趣的应用,譬如在光通信中减缓光射线。」 因此,这些材料可以更直接的应用在光纤网路上,通过截住光线,使工程师发送信息比传统的电子產品更有效、更迅速。这些材料也可标志着量子计算领域的进展,根据物质在原子水平的奇异量子特性,可以数百万倍地提高电脑功率,超越了今天的任何材料。 就在美国科学家发表关于在可见光区隐身的研究后不久,中国上海交通大学教授陈环阳(huanyangchen,音译)和香港科技大学教授陈哲廷(chetingchan,音译)领导的团队合作,提出了「反隐形衣」理论。 这种理论探讨了部分消除隐形衣偽装效果的方法。当隐形衣使环绕物体周围的光线弯曲时,如果碰到反隐形衣的任何部位,都会导致一些光线被折回,使物质成为可见。 更重要的是,这一理论有可能让隐形者看到外面的世界。前面已经提到,由于没有光能够穿透一个完美的隐形衣,也就没有方式让隐形人看到外面。换言之,隐形人也是盲目的。而现在有可能在隐形衣上打开一个窗口。陈博士说:「使用反隐形衣技术,哈利波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看到外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