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gl(纯百伪骨科)》 01 【想了很久从何落笔,思索再三,决定还是从噩梦的开始写起。 那必然是一个噩梦,于你于姐姐都是,即便它是那么绮丽。 该怎么说好呢,虽说你和姐姐已经相依为命了许多年,但真正开始是在第四年的一个雨夜。 姐姐的房子位于城中村,回家要途经一条偏僻的巷子。那天雨很大,借住在姐姐家的你拿着雨伞去路口接下班回家的姐姐,正好看见姐姐被下三滥的亲生父亲纠缠。 你知道那个男人是个抽烟喝酒打老婆的人渣,三年前上你们家店里要钱,把你那个可怜的后妈生生给打死了,你爸一个瘸子抄起刀子捅过去,谁想人贱命硬,人没死成,你爸还跟那男的一起进了局子。本就摇摇欲坠的家一下就垮了。好在那时姐姐已在大城市找到工作,渐渐也算有了起色。你一心以为生活慢慢就能好起来,如今那男人竟然又追到这里。 你想,你和姐姐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他打死。 一想到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将会再次被摧毁,一股不可名状的冲动就难以抑制地涌上了你的心脏。你跑上前道:“住手!我已经报警了!你住手!” 男人全然不听你的,骂了一句“别他妈多管闲事”,便扯过姐姐的白色挎包,在里面胡乱翻找手机。 口红充电器掉了一地,可骨子里对这个男人的恐惧让姐姐只是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姐姐不想被你看见狼狈的一面,见你来后,便几近哀求地让你赶紧走,“我没事,真的……” 你必然不会相信,因为那时姐姐的脸简直比哭还难看。 如今姐姐就是你的全部,如何能放任不管。可是你却又不得不走,因为在你眼里一向成熟可靠的姐姐竟然哭了,“求你了芮芮,走吧……别管我了……” 姐姐年长你七岁,自从高一第一次见面,姐姐就已经是个厉害的大人,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后来你爸进去了,家里的店也关了。没了经济来源,你的学费生活费都成了问题,是姐姐承担了所有。 那年姐姐也不过大学刚毕业,为了赚钱甚至差点把自己累倒。在你全部的记忆里,姐姐从始自终都是那个毫无怨言地照顾你、包容你的角色。而你,即便已经成年已经大二,依旧什么都不懂。你被姐姐保护得太好,依赖姐姐甚至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即便你与姐姐压根没有血缘关系,你却早已经离不开她。 所以,那时你想必是吓坏了,毕竟你总说什么都好的姐姐是你的向往,是你的神。只是没想到神也会因为害怕而流泪。 你怔住了,看着姐姐,颤颤巍巍地收回手。片刻,你向后退了两步,转身,你踩着飞溅的泥水奔跑起来。 然而还没跑远,忽然“啪”的一声透过雨声传入你的耳朵里。 “他妈的,还说没带手机,这是什么!”那个男的愤怒大叫,“快,赶紧给我转钱!再拉黑看我不打死你!” 这附近一片要拆迁,已经没什么人居住了,路灯明明灭灭,雨点轰隆隆地敲击着头顶蓝红白的塑料棚布。终于蓄满了,棚布坍塌了一个角,雨水哗地浇下来,他拖着姐姐往里走了两步,站定,一面掸了掸身上的水渍,一面不停催促着快点,好像赶着要投胎。 手机淋湿了,不好解锁,姐姐用濡湿的衣角揩了揩屏幕上的雨水,缩着肩膀,终于划起密码界面,却因为手指颤抖,连着输错了好几次密码。男人看着手机灯光下那张惨白的死人脸,要死不活的,像极了那个女人,他顿时怒从心中起,又是挥下几个下死手的耳刮子,“操你妈的死婊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抢过手机兀自操作。姐姐的头发披散下来,靠着墙,木讷地回答对方手机密码。 男人意外于女儿的温顺,但等他点开软件就明白了,原来你的姐姐只给自己留了三千,其余要么存了定期,要么都存进了你的卡里,好像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连翻了几个软件,无果,男人心火浇烧,抬脚将她狠狠踢了好几下,嘴里骂着一句比一句难听的脏话。 姐姐缩在黑暗的墙角一动不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男人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芮芮两个字。 正要挂了,一块大石头冲着棚布下方手机灯光的方向砸了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男人应声倒地,一大块阴影覆盖住了他的身体。 你匆匆从楼上跑下来,看了眼棚布下的隆起。黑暗中,渗入雨水的血液如同黑色的蟑螂群。你浑身发麻,上前拉起角落里的姐姐,全然不知项链在这时掉落在了雨水里,“走!快走!” 姐姐站在原地,反将你的手抓住,惊恐地看着你。 那一刻,你才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杀了人。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监狱里的父亲,想起你去探监时,玻璃那头你爸永远含着眼泪的沧桑的脸。 你想,终有一天你也会坐在玻璃的那一头,你穿着囚服,在监狱里暗无天日地度过余生的每一天,最终你会因为绝望而自杀。而姐姐…… 坐在玻璃外面的姐姐会拥有光明的人生。 你浑身发抖。 你与姐姐相互对望。你不知道,那一刻,姐姐几乎是用灼热的目光认定了你才是她的神。 雨越下越大,神使鬼差的,你们抱住对方。 回到出租屋后,你不断洗手,你开始流泪,你胡言乱语地诉说着你的恐惧与后悔,进而你再次感到痛恨,对象是你姐姐。 你辱骂姐姐是个灾星,辱骂为什么被关进监狱的人是你爸而不是姐姐,辱骂姐姐一家人毁了你的一切,如今你还要用自己的人生来成就她光明的未来。你掐着姐姐的脖子说着去死,可你根本下不了手。 姐姐没有丝毫反抗,而是静静地听你说完后,紧紧握住那双将她拉出泥沼的神圣的双手。 “人是我杀的。”姐姐抱住你,逐字逐句地说,“人是姐姐杀的,芮芮,别害怕,别害怕……” 你们亲吻着对方,喧嚣的雨声中,你们充满恐惧与罪恶地进入对方。 你们做爱了。 一个可怕的秘密连接着本就相依为命的你们,让你们相互依存,就像抓着汹涌洪流中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对方,进而在恐惧中、无依无靠中相爱。 整个暑假,你白天在外打工,晚上便回到狭小的出租屋与姐姐温存。 逼仄的空间就像一口棺材,给了你无限的安全感,而高潮就如同圣经,与姐姐做爱便使你好像得到了救赎。 你亲吻着姐姐,抚摸着姐姐,你在南方没完没了的雨声中大汗淋漓。 你彻底迷失在了爱欲的洪流中,渐渐,你变得无法离开姐姐,就算只是上班时间的分离,都让你感到害怕,害怕姐姐是不是背叛了你,是不是已经上警察局告发了身为凶手的你。 所以你时常在做爱的时候哭着哀求姐姐继续操你,哀求姐姐永远都不要离开你,好像潮湿的高潮也是承诺的一种。 但你与姐姐之间毕竟存在着无法追赶的六年。那时你也许没有发现,不过后面回想起来的话,应该能够发现一些端倪。比如姐姐在事后表现出来的异常的沉默,比如姐姐高潮时的忍耐与克制。 无论如何,第二年的春天,姐姐向你提了分手。 你尖叫着:“不可以!我不同意分手!” “我不要!不要!姐姐,你不能不要我!不能……”你从歇斯底里转为悲戚,进而你伤心欲绝地打她、骂她,甚至是哀求,“姐姐,没有你我会死的……” 你跪在地上,抓着姐姐的裤腿哭着求她不要离开你,“只要不分手让我干嘛都行……姐姐,你看看我……求你了,看看我啊……” 但是无论你表现得多么低贱都于事无补,姐姐的脸望向黑暗,眉毛痛苦地拧着,你却看不见她动摇。 你绝望地问姐姐为什么这么狠心,姐姐却说她只是不想糟蹋你,说在她眼里没有未来的你们,多在一起一天都是罪过。 “其实自从你的爸爸因为那个男人进监狱起,姐姐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照顾你一辈子,但不是这种照顾,因为我们不光是女人,我们还是法律上的姐妹。”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但是就连快乐于我而言也是一种折磨,一种凌迟。芮芮,你能明白姐姐的痛苦么?” 说这段话时,姐姐满目哀戚地看着你,你应该是明白的,可话说出口又成了眼泪,你抓住姐姐的领子声如裂帛地大喊:“不明白!我不明白!谁要明白那种东西!谁要明白……” 你应该怎么说?你说其实你早就知道姐姐为了她,正在跟目击证人交往?】 02 【那件事你是通过聊天记录得知的。 大约半年前,姐姐就时常不回家了,你本就没有安全感,所以某天半夜偷偷翻了姐姐的手机。 起源是对方突然发来的一句:老同学,要不要聊聊(挑眉表情)?姐姐没回,对方又发: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可是看到了哦(咧嘴笑表情)。 姐姐:你什么意思? 对方:老同学,你这么聪明,难道还要我明说(惊讶表情)? 对方:因为工作调动,目前我也在S城,刚来嘛,自然而然就住在了房租便宜的城中村。看来你完全没有关注我啊(委屈表情)。 对方:我也是那天才知道原来我们住得那么近,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咧嘴笑表情)。 过了半个小时,姐姐:为什么那时你不联系我? 对方:女朋友不允许啊,你又这么漂亮,她知道肯定要跟我发脾气了(叹气表情)。 对方:不过现在没事了,哈哈,我刚分手。 姐姐:所以? 对方:所以,做我女朋友吧。 对方:拿下你这朵高岭之花,可是大学我们班男生的共同梦想(咧嘴笑表情)。 姐姐:只是这样? 对方:哈哈,暂时只是这样,其他的再说。 半个小时后,姐姐:好,把你家地址发给我。 后面的聊天记录大概就是对方今天想吃这家店,明天想买那双鞋,陪他出席各种聚会,在他兄弟朋友面前露脸,各种各样的情况,无论姐姐是正在睡觉,正在工作,正在谈项目,就连半夜也必须像个奴隶一般随叫随到。你想起无数张姐姐回家时疲惫的倦容,继续看,其余就是大小金额不等的各种转账记录。 最后,对方还发来一张照片,黑夜,雨水,昏暗的路灯,男人趴在地上,旁边还站着个模糊的人影。虽然看不清,不过你一眼就认出那是你的姐姐。照片里并没有你。 对方:得听话才行啊宝贝。 看到这里,你已经恨不得要杀了那个男的,直到你被姐姐分手的那天晚上,你发现了姐姐的日记本,里面密密麻麻都写着“杀了他”。 你当即明白这是姐姐写下的。 姐姐好像快要被逼疯了。你看着站在窗口望天的姐姐的背影,听见她魂不守着地呢喃:“怎么还不下雨?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会下雨的……” 你想姐姐可能打算在一个雨天动手,就像上次一样。 为了夺回姐姐,跟姐姐永远在一起,你决定代替姐姐杀了那个男的。 第二天,你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被姐姐分手无疑加深了你动手的决心。 你通过聊天记录知道了对方下班的时间,你会在一个雨夜把刀捅进对方的肚子里——这是姐姐写在日记里的杀人计划。刀当然是姐姐买的。无论那时姐姐神志是否清醒,你都决定用姐姐想要的方式杀了对方。 你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因为这个杀人计划简直就像是为冲动的你量身定做的一样,只是当下头脑发热的你全然没有察觉这些。事实上,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你连照片上那个男人为什么没有被棚布覆盖都毫无察觉。 可惜那天出了一点小差错。 你没打伞,而是穿着一件深帽兜的雨衣。你推着电瓶车往外走,电瓶车在他路过的时候侧翻了。你扶不起来,叫他来帮忙。你担忧地看着她,并在旁边暗暗握住袖子里的刀柄。你会在说谢谢的时候一刀捅过去,然后当即骑着小电驴回家。 但就在这时,姐姐送给你的项链断了。 你的心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也跟着断了。 你蹲在地上不知所措地想要将它们重新连接在一起,全然不知对方正在旁边看着你。 “这条项链……” 那是一条细而精致的玫瑰金项链,中间串着一粒血一般鲜艳的红玉髓珠子,玉上碎了一个不小的口子,即便如此,依旧难掩其光华。 你不知道吧,其实那块石头砸下来的时候,男人并没有死。他趴在地上,见姐姐回来便不要命地伸手求救:“女儿……快、快过来救救爸爸……快啊……你、”见姐姐无动于衷,男人奄奄一息地骂着,“你他妈的死婊子……你信不信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 可笑那个蠢男人连谁砸破他的脑袋都不知道。姐姐上前搬起石头,假装查看的样子,实则又将石头狠狠砸了回去,一下,一下,又一下,姐姐在漆黑的雨夜、在惨白的路灯下,砸到他彻底咽气为止。 没错,那个男人其实是姐姐杀的。 姐姐胡乱地喘着气,他就是这时出现的。 因为不愿提及那个人的名字,这里就先称呼他为赵某。至于赵某为什么会出现,后来你也知道了吧。 你会意外也是正常的,毕竟谁能想到那个一口一个死婊子的蠢男人竟然还真跟婊子有个儿子。 出狱后,他去找了旧情人,对方说儿子在上大学,所以没钱给他。 你能想象么?就这么一个垃圾,一个人渣,在听说自己有个儿子,儿子还出息地上了大学后,竟然瞬间就开化了,觉得他老赵家宝贵的香火终于得以延续。 所以那天,他来这里其实是向姐姐讨要他儿子的学费。事情就是这样。 以上就是你的姐姐不想让你知道的全部。】 03 【后来你搬回学校,就再没主动联系过姐姐。 姐姐并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你明明出门了,事后赵某却没死。但经过两方试探,面对你们二人都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姐姐只能一心以为你的爱意不过如此,以为这么久以来你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只是少年人的一时兴起。 或者说,你只是担心在没有血缘的姐姐面前杀了人,不讨好她、爱她,就没办法踏实安心。简而言之,你只是为了把姐姐拉到自己的阵营,只有这样才能不用担心被背叛。说到头,表面看来是姐姐玩弄了你,可能你也用你的天真玩弄了姐姐。 毕竟你与姐姐说到底压根不是亲人,又能有多少真心的爱意。 ——那阵子,姐姐总是如此胡思乱想。每当回到家,看着眼前这方狭小却到处都是你的身影的出租屋,过去的回忆就不断涌现在脑海里。 比如你和姐姐一起吃一块20元的小蛋糕,你幼稚地把奶油抹在姐姐的脸上,姐姐让你别闹,你便笑着将其舔掉的画面。 比如你因为噩梦无法入眠,半夜拉着姐姐看恐怖片,你说这是以毒攻毒,结果半个小时没到,你便靠着姐姐的肩膀睡到打呼的画面。 潮湿的南方除了人,其他什么生物都大,你最害怕的就是时不时出现在房间角落的蟑螂。在看见的一瞬间,你就会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然后飞快地跳到姐姐的身上死死抱住。因此你常说拍蟑螂时的姐姐最帅。 你时常会在上班时间给姐姐发信息诉说工作的不顺,吐槽对上司的不满,然而十条信息里有一半都在辱骂上司以及装哭撒娇:傻逼!都是傻逼!加他姥姥的班!呜呜呜,怎么办姐姐,今天不能一起吃晚饭了。 如果是姐姐不能及时回家,你就会一面自慰一面给姐姐打去电话,你激烈地刺激着自己,说着想姐姐,想要姐姐,你把手机靠近腿心给姐姐听下面的水声,“姐姐,听见了么?我好湿……姐姐,快点回来好不好……好想姐姐的手指插进来……”你呻吟着,在高潮的时候忍不住哭泣,全然不顾电话那头的姐姐可能正面对着上司开会。 以前不知道,如今反应过来才明白你是那么讨人喜欢,甚至是做爱时故意说出的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都让姐姐觉得可爱。你看着姐姐窘迫地让你轻点声的笑脸也很可爱。情到浓时,你抓着姐姐的手腕让姐姐深一点,你揪着枕头摇晃着脑袋,高潮后眼底含着水说想再来一次,但如果姐姐以不愿你纵欲为由拒绝,你便反将姐姐压住时的顽劣也很可爱。 虽说姐姐自认并不爱你,这段时间竟然不知不觉给了你这么多次。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事后想来都变味了。 姐姐开始阴暗地揣测你所表现的可爱的意图。 从始自终,你是不是都在故意勾引姐姐。你将奶油从姐姐脸上舔掉的时候,看着姐姐脸红的样子,心里是不是暗暗嘲笑姐姐的愚蠢与纯情?面对姐姐的包容与宠爱,你一定觉得姐姐真是一个很好用的奴隶吧。 还有做爱,这是姐姐最不愿回想的事。 如果你真的从未爱过姐姐,那你究竟是以什么心态向姐姐求欢的?又是以什么心态来触碰姐姐的身体、进入姐姐的?难道只是发泄欲望而已么? 一想到这里,姐姐就感觉心如刀绞,恨不得马上杀了你。 是啊,这样也很合理,不然你为什么好像那么快就走出来了,也不在乎姐姐是不是真的被人如何糟蹋就这么离开了。 如果你是真心的,应该愿意为了姐姐杀掉他才对吧。 算了,没有关系,姐姐已经决定自己动手了。】 04 【在杀了那个男人后,姐姐便向赵某提出“只要隐瞒这个秘密,就供他上完大学”的交易,赵某很爽快地答应了。 事后得知,他是被人骂着“父不详”、“婊子娘”长大的,可想而知,他对那个男人的死亡其实是乐见其成的。也是因此,此前姐姐与他接触,他并不抵触。然而自此以后完全一样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姐姐依旧以同父异母的亲人的身份与赵某接触,姐姐为他付出了关心,也付出了金钱,姐姐等待在他彻底卸下心防的那天,送他去见他该死的父亲。 姐姐想,等解决了他之后,下一个就轮到了你。可是赵某不光无动于衷,甚至学会用虚伪的和善的面孔跟姐姐说着场面话——这是戒备的信号,姐姐知道这件事不对劲,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你父亲出狱的这天,姐姐看见你带赵某回家吃饭。 那一刻,姐姐明白了一切。 原来你不是不爱姐姐,你只是发现了真相,发现姐姐不爱你,甚至厌恶到不惜将你送进监狱,所以才会选择背弃。 说实话,那时姐姐本应该担心你是否已经把姐姐的杀意告诉他,抑或担心发现了姐姐的真面目后,被玩弄的你会不会揭发姐姐的杀人罪行,从而达到报复的目的。 但是都没有,在得知真相后,姐姐首先是感到一阵龌蹉的狂喜,狂喜于你对姐姐曾经的爱是真的,而在看见你们站在一起的那一刻,姐姐便满脑子都是嫉妒了。 在看见赵某的第一眼,姐姐就知道他的母亲一定有几分姿色。 你与那样一个端端正正的少年人站在一起,俨然一派校园情侣的模样,别提有多般配。 你们一起跟父亲问好,你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向父亲介绍他,你念着他的名字。而当三个字符从你的舌尖轻盈地滑落,姐姐便不由自主在心中暗暗比较上一次你叫姐姐的时候是否比这亲昵。姐姐甚至想要就此割掉你的舌头,这样你就不会再像如此一般唤其他任何人。 即便姐姐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你只是在演戏。你们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姐姐的面前,只是耀武扬威而已,为了向可恶的姐姐表明你的立场,为了报复姐姐。 可你靠着他,你给他夹菜,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夸耀他对你的好,你一点也不害臊,好像要告诉全世界你正在热恋中——这些以往都是属于姐姐的,你轻而易举地就能当着姐姐的面,与其他人重新演绎一遍。 你的演技真就这么好?姐姐是怀着这种心思将你拉进房间的。 但你要说:“姐姐吃醋了?因为……我跟姐姐的前男友在一起,所以不高兴?” 姐姐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已经做出一切的自己是不想被你知道真相的。 仅仅只是一年虚假的恋爱而已,姐姐竟然就痛恨起曾经想要将你的双手也沾染鲜血的自己。 而你呢?你看着愣在原地的姐姐,竟然不由自主扬起笑来,“真是差点就被姐姐的聊天记录给骗了,”你一面说一面取下项链,“多亏了姐姐的礼物。” 姐姐没接住,项链掉在了地板上。 一声脆响,鲜红的玉石像飞溅的血液一般碎裂。】 05 【记忆中,钥匙串掉在地上也是这样的一声脆响。 铮一声,姐姐怔忡地听着母亲告知改嫁的消息。 “你放心,对方没有儿子,”母亲捡起钥匙串,将其握在手里反复摩挲,“只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女儿,比你小七岁,妈妈见过,讨人喜欢极了,一定不会让你讨厌的。” “妈妈知道你因为你爸所以对男人有点……可是你叔叔不一样,真的,你叔叔憨厚老实,绝对不会打你的,妈妈跟你发誓,好不好?” “是妈妈对不起你,但你也要为妈妈考虑啊,妈妈不年轻了,再不抓紧找个男人,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合适的,你这个态度,你是不是要我被你爸打死才甘心?” 那些年的家暴让姐姐变得恨极了男人,可母亲正好相反。姐姐冷眼看着母亲,知道母亲已经被驯化得如同一条离不开男人的狗。 说什么都没用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转过天,姐姐就收拾东西搬到你的家里。你常年住校,只有周末和寒暑假才回家,不过你的瘸子爸应该告诉过你了。周五,母亲做了一桌子好菜,只差你了,母亲迫不及待地让姐姐去学校接你回家。 姐姐并不清楚你的态度,对你唯一的了解只有一张照片上的脸。怎么说呢?你无疑是好看的,就算素面朝天,就算穿着土得掉渣的校服,也给人一种被照顾得很好的错觉。不过姐姐那时对你并没有多少好感,这自然因为你是全新四人家庭中,父亲这个角色的附属品。 当然,姐姐知道那时你同样不喜欢这个闯入你的家庭的新成员,因为回家的一路你一句话也没说,到家后更是藏不住心事地对着两个外人甩脸色。 母亲害怕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惹你不快,所以一面殷勤地给你夹菜,一面说:“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阿姨厨艺没有你妈好,来,芮芮尝尝看,阿姨也好改进。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要跟阿姨客气。” 母亲越是讨好,就越是让你窝火,你想起扔下那个你离开这个家的妈,气得摔了筷子大喊:“别提我妈!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你的瘸子爸忍无可忍地狠狠扇了你一巴掌,让你再无理取闹就跟你妈一起滚。 你捂着脸逃回房间,姐姐被迫去安慰你。一开始你只是闷着被子并不理会,渐渐见姐姐不愿离去,你开始生气地辱骂姐姐的母亲,说她拆散了你的家庭,“你妈是小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姐姐笑了笑,“不对吧,我听说出轨的是你妈,因为男方不接受你这个拖油瓶,你妈才会把你抛下。”这么轻巧的句话足够让你破防,你掀了被子坐起来,你恶狠狠地瞪着姐姐,眼眶却越来越红,“不是!不对!不是那样的!我妈才不会扔下我不管!我妈才不会!才不会……” 一大颗一大颗眼泪往下掉,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你嚎啕大哭。 姐姐静静地看着你,不知为何,姐姐竟然因此对你产生了些许好感。 自那晚之后,你躲在学校不肯回家,姐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时常给你钱,给你买各种吃的用的,而你到底没骨气,当面好像真的多么不屑一顾,转头便统统都接受了。 渐渐,对于姐姐去学校看你这件事,你也不再抗拒,你与姐姐会经常趁着放学在无人的校园里散步,一起看着晚霞爬上天际,天空一点一点变暗,聊一些有的没的。 时间一长,什么都能淡化,执拗如你也变得会经常给姐姐打电话,问姐姐今天回来么?什么时候去看你?问姐姐工作是不是很忙之类的。虽然你依旧不肯会家,不过姐姐知道你正在改变。 四个人的重组家庭有了一点和谐的苗头,姐姐开始接受新家庭的一切,也爱屋及乌觉得你爸兴许真的跟那个男人不一样。 不过就想每次愿望的落空一样,后来的某一天,姐姐去学校看你的时候,不巧撞见你跟一个男生手牵手走在绚烂的晚霞之下,影子拉得极长极长。 姐姐大脑一片空白,傻傻地质问你他是谁,你说:“那么认真干嘛?他跟我告白,而我接受了,只是这样而已。” “那个男的是个富二代,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不过又听话又有钱,既然喜欢我,那就陪他玩玩咯。” 你踢着塑胶跑道上的碎石子,无所谓的态度像在嘲笑姐姐的天真。好半晌没听见姐姐搭腔,你才笑着侧头看向姐姐,“我相信姐姐一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的,对吧。” “姐姐放心,我怎么可能跟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的,你别生气,好不好?”你牵着姐姐的手撒娇,全然没有意识到愣在原地的姐姐正因为你的触碰而感到反胃。 姐姐想起以前偷偷喂养过的一只野猫。 那是一只纯白的田园猫,邻居一对情侣共同抚养的,后来因为男方被甩了,挟猫依旧无法挽留,一气之下就遗弃了这个所谓爱的象征。显然在此之前它被养得很好,所以连觅食都不会,被遗弃后先是新奇地在自由世界中晃悠了几天,等下雨才狼狈不堪地回家。它趴在不再对它开门的门口喵喵叫,从白天到晚上,没力气了,就那么睡了过去。 姐姐那时还小,所以特别心软,就用为数不多的生活费给它买了一袋猫粮。不过猫这种生物到底不亲人,连着喂了一个月,面对姐姐的抚摸才不再逃跑。家里不许养猫,姐姐就这么傻傻地喂了它小半年,高三要住校,首先也是担心以后它没人照顾这么办。结果一直闲置的隔壁突然搬进来一户新邻居,等姐姐提着新买的猫粮回家,看见那猫正一面吃着男人好意的施舍,一面讨好地蹭着男人抚摸的手掌,愉悦地摇尾巴,简直像一条狗。 你说后来?后来当猫第二次被遗弃的时候,姐姐没在心软,而是任由它冻死在那年冬天。 姐姐不再去学校看望你,没有钱,也没有礼物。你知道姐姐的改变是因为什么,可那时你只觉得可笑,觉得这个大你七岁的女人简直就像一个笑柄。你是这么想的,在质问姐姐为什么突然疏离时,也就这么说了,可是谁料想后面会发生那种事。 是的,就是那件事—— 后妈去世,亲爸被抓,你从警察局回来,整个人还是懵的。 “别再联系我了,现在谁不知道你爸是杀人犯,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话那头富二代男友对你说分手,“或者……呵呵,你来陪我睡一觉,我给你钱。” “喂,说话啊,你聋了么?” “老子这半年狗一样伺候你,你他妈连碰都不给碰,装什么清高?” 你看着正在擦拭母亲遗照的姐姐的背影,耳边嗡嗡直响。 你意识到,从此之后你只能依靠这个曾经在你看来笑柄一般存在的姐姐了。 浑浑噩噩过了两天,第三天,你着魔一般抱住正要出门姐姐,“别走……姐姐,求你别走……不要离开我……” “我是不是没办法读书了……我不想……姐姐,你帮帮我,你不要离开我……只要你愿意留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太害怕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会弃你于不顾,你可怜兮兮地对着姐姐摇尾乞怜,甚至不惜脱去自己的衣服,以献祭自己的肉体。 姐姐制止了你的动作,并承诺不会离开。 当然,姐姐的留下不可能因为还喜欢着你,而单纯是出于感谢你愚蠢的父亲把那个该死的男人送进了监狱。 一夜之间你变得格外乖巧。而为了纪念你甘愿成为姐姐的狗,姐姐买了一条项链当作礼物。 那是一条细而精致的玫瑰金项链,中间串着一粒血一般鲜艳的红玉髓珠子,垂着,就像狗铃铛。 姐姐用那条项链在心里践踏着你的自尊,可是姐姐至今依旧对你收到礼物时惊喜的模样记忆犹新。 “虽然你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该做的措施还是要做好,不然的话、”父亲对你们的嘱咐打断了姐姐的回忆。 “爸,你说什么呢!”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害羞。都说父亲看不惯所有接近自己女儿的男孩子,可你爸完全不是这样。 “放心吧叔叔,我们不会闯祸的。”赵某一口应下。 “喂!你再乱说小心我打你!” 父亲看着你们,欣慰地笑道:“好了,芮芮,你送小赵下去。” 透过厨房的窗户可以看见你们挥手告别的身影,姐姐一面盯着你们,一面擦去流理台上的水渍。 其实姐姐宁愿相信那时的惊喜也是演技,就像此时依旧兢兢业业地扮演着热恋中小女人的你。】 06 【当天晚上,姐姐给了你爸一些钱,让你爸去楼下的足浴城放松放松。 你当然知道姐姐是故意支开你爸的,太久没有和姐姐单独相处了,你不想被姐姐看出你的慌张,所以始终面对电视看着无聊至极的电影。 送走了你爸,姐姐径直上钱关了电视面对你,“无论是真是假,芮芮,你不准再跟他联系了。” “姐姐是要我们分手?”你听笑了,软着骨头爬起来,“凭什么?” 你对上姐姐的视线,姐姐的目光异常认真,甚至是愤怒。你感到万分快意,不禁咯咯笑起来,乐得肩膀直抖,“姐姐,你好好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要不你还是、嗯……回去睡一觉,清醒清醒脑子吧。” 说完,你重新倒回沙发,翻了个身玩手机。 姐姐看着你,胸脯缓慢而细微得起伏着,“芮芮,你不能乖一点么?” 你冷笑道:“恶不恶心啊,还叫我芮芮。” “姐姐是认真的。” “难道我就不是认真的么?”你撕破这些年伪装的皮囊,重新变回了一开始那只讨人厌的猫,“我还要问你呢,姐姐,你是认真的么?” “如今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就算不跟他联系又能怎么样?姐姐,你难道不应该担心我会去警察局揭发你么?你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讨好我才对啊,怎么还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呢?还是说……”你忍俊不禁地大笑,起身靠近姐姐,“不会吧姐姐,该不会你真的喜欢上我了吧?不行哦,已经太迟了,我现在啊,可是巴不得姐姐去死呢。” “啧,该怎么欺负姐姐才好呢?”你绕着姐姐轻盈地走着,就像以前每次周五放学,跟姐姐在无人的学校里散步那样愉悦而轻松,“对了,我记得姐姐最讨厌男人了,对吧,”你惊喜地停下脚步,仰面天真地望着姐姐,“这样,就罚姐姐跟男人、你!” 你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姐姐抓住你的手往卧室走去了。 “你放开我!”你用力挣扎,可是挣脱不开,你几乎是被拖进房里去的,很快你就被扔到床上,你慌了,胡乱爬起来,又被按回去。混乱之中,你感觉到双手被什么东西绑在了一起,你大叫起来,“你放开我!你不准动我!你信不信!” 好奇让姐姐停下了动作,可你却以为姐姐被威吓住了,所以重新扬起可恶的笑容,“呵,姐姐,我劝你不要这么坐,你怎么确定我没跟他发生关系呢?”你太了解姐姐了,你知道只要这么说,姐姐就绝对不会碰你。 姐姐闻言也笑了,“芮芮,姐姐这里也有一个小小的惩罚。” 说完,姐姐起身下床,慢条斯理地站在床边整理衣服,“就在这里待到听话为止吧,怎么样?” 你没反应过来,胡乱爬起来解着手腕的束缚,你来不及阻拦,姐姐已经转身离去。门关上,姐姐说:“柜子里有吃的。芮芮,好好反省。”说完这句话,寂静就在一瞬间填满了四周,除了从外面传来的细微的锁门声,其余什么也听不见。 这是客卧,先前交往的时候,曾因为叫床声被隔壁投诉,隔天姐姐就把这间房见贴满了隔音海绵,因此比其他房间安静得多。 你环顾四下,瞬间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不过你并不着急,一来你并没有幽闭恐惧症,二来,只要等到爸爸回来,这样就算爸爸再信任姐姐,也不得不站在你这边。 但是你所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你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凌晨两点,外面依旧没有传来任何人声。你慌了,终于来到门前试图开门。 “开门!放我出去!”你一面拧着门把手,一面用力敲门,“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开门!” 没人理会你。 姐姐当然不担心你会报警,因为你压根就没有把手机带进去。 你不敢相信这种事情竟然真的会发生在了你身上,你暴躁地敲门砸门尖叫辱骂,你甚至连着熬了好几个夜,不甘心地等着那个人把你放出去。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应你的只有寂静,无边的寂静,好像全世界都死了,只剩下你自己。 第五天,你终于认命。你破罐破摔地疯狂睡觉,睡醒就疯狂地吃东西,一向不爱读书的你开始一本一本把屋子里的书看过去,太无聊了,有时你甚至能呆呆地看外面一下午。 第十天,柜子里的东西吃完了,姐姐开始挑你睡着的时候送吃的进来——两盒自热米饭,外加两个随机的水果,两片吐司,一瓶水,纸条上熟悉的字迹写着:这是一天的量——一起放在门口的地方,如同饲料。 一阵狂喜重新让你打起了精神,你盘算绝对要在下次姐姐送东西进来的时候,趁机逃出去! 你要报警!要让那个人被关死的在监狱里! 你因此又是熬了许多天,然而直到差点饿晕过去,也没能等到门开。 你意识到房间里有监控。醒来后,你第一件事就是在房间里上下翻找,但是都失败了,精神的混乱让你无法冷静下来分辨哪个是镜头,哪个不是。 与世隔绝的孤寂就像温水煮青蛙,睁眼是一个人,闭眼还是一个人,没有电视,没有手机,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始终陪伴着你。仅仅半个月就让你感觉已经过去了好几辈子。 在接近一个月的时候你终于受不了了,长时间的安静让你的耳边不断发出尖锐的耳鸣。 你看着墙上快速行走的秒针,滴答,滴答,滴答,就像沉重的脚步声,就像死亡的倒计时,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眼前的一切都跟着扭曲晃动。 你快要疯了,你要出去! 你把能看见的一切都当作监视你的监控。你歇斯底里地面对台灯说话,面对玩偶说话,有时甚至是面对空气,好像任何东西都成了姐姐的替代品,好像姐姐无处不在。 你必须出去!你要离开这里!你开始摔砸房间里的东西,你用凳子往阳台封窗上砸,你想砸碎玻璃,然后跳下去,可是都无济于事。 你终于绝望了,只能匍匐在地上虚弱地拍打着门,“放我出去……求你了,放我出去……姐姐,姐姐……你在不在……姐姐,来看看芮芮好不好……芮芮会听话的……来看看芮芮啊……芮芮会听话的……” 你一面哭一面哀求,睡醒后,你终于看到了这漫长的一个月后,第一张除自己之外的面孔。】 07 “乖,别动,”姐姐一面帮你上药,一面轻声说,“真是的,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你的表情僵住,失望浮现在你苍白的脸上。 依旧是姐姐,不是别人,依旧是姐姐。 你只是从那个地狱来到这个地狱。 一瞬间,你想尖叫,想发疯,你甚至想要挥刀杀了姐姐。你开始回想那把匕首被你放在了哪里,对了,在客厅茶几的抽屉里,可是你太累了,没有丝毫力气。 你只是呆呆地看着姐姐平静而温柔的脸,看着姐姐一点一点细心地处理你身上的伤口, 渐渐精神回笼,你才终于感觉到身上各处传来的刺痛的感觉。 疼痛加速了你的清醒,你想起一个月没有回家的你爸,你张口要问,但是一时间竟然没发出声音。 你的嗓子哑了。 姐姐说:“这里住三个人有点拥挤,所以我给咱爸在外面单独找了个房子,别担心,就在附近。工作也有了着落,是小区保安,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刚出狱的事,不然这份工作又要丢了。” 姐姐浅浅地微笑,“你不知道,这一个月可是发生了很多事呢,咱爸一个瘸子,又有案底,工作不好找,最后还是找人拖了点关系才办成的。” 你的表情放松下来,觉得这个疯子还算有点人性。 “芮芮,你在担心些什么,”姐姐抬睫抚摸着你的脸颊,“你爸就是我爸,我怎么会害他呢?” “只要他不阻止我们在一起,他就永远都是我爸。”姐姐向你靠近,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吻了吻你。你想要挣扎,但是姐姐的手死死扣着你的肩膀,“芮芮,先前是姐姐做得不对,原谅姐姐好不好。” 你的嘴唇一张一阖,只发出几声难辨内容的咿哑。 姐姐抱住你,“我们重新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样。” 你恶心极了,用尽浑身力气推开她,“滚……” 姐姐笑着看你,“好过分,不是说好会听话的么?” 你踉踉跄跄地下床,姐姐没有阻止,你打开门,扶着墙四处寻找手机。片刻,身后传来姐姐的声音,“你是在找这个么?” 你回过头,手机正被姐姐拿在手里。你向姐姐跑来,“还给我!” 一把夺过,打开手机,你翻了翻,发现那张照片已经被删了,你痛恨地瞪了眼姐姐,不过没关系,底片在赵某那里,你遂即打开赵某的聊天框。与赵某的聊天记录也被清空了。 你给赵某打去电话。 姐姐心寒地看着你的动作,什么也没说。 “你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你听着手机听筒传来的机械音,不认命地继续打。 一个,两个,三个,你的动作越来越急,心跳越来越快。 握着手机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你看向姐姐,这才注意到姐姐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一股庞大的恐惧吞没了你,你放不出一句狠话,一心只想逃离。 姐姐一把抓住你,“芮芮,你要去哪?” “放开我!” “想去找他?” “你放开我!” “芮芮,你食言了,你说过会听话的。” “你这个疯子,你不得好死!”你大叫着,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很难听,“我要杀了你!” 你当然没能杀了姐姐,相反,虚弱的你轻而易举就被姐姐控制住了。 “那个男孩都告诉我了,你压根就没有把我想杀他的事情告诉他。”姐姐抱着你,亲吻你,爱抚你,然后在一声声爱我中进入你,“芮芮,你还爱我……” “你放屁!我不爱你!我恨你!”一次又一次快乐的高潮让你奔溃,就连一向倔强的你也因此流下了委屈的眼泪。你想起曾经你是那么爱姐姐,想起过往的种种,那时你甚至愿意为了姐姐死,只是没想到姐姐是真的想要你死。 你的真心被践踏,被踩碎。 你双眸涣散地看着天花板,流淌的潮湿的感觉让你仿佛回到了那个与姐姐做爱的雨夜。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那天就算你被打死,我也绝不会回头。”你呢喃着。 姐姐不在乎地穿衣服下床,“姐姐还有工作,得出门了,芮芮,你乖乖待在家里。” 一天的餐食依旧像过去一个月一样放在门口的地上。等姐姐下班回来,吃得整整齐齐放在那里,一点没动。 姐姐看向床上精神恍惚的你,没办法,只能亲自喂你。如果你不听话,就用灌的,塞的,想尽办法也要把东西塞进你的嘴里。 可那毕竟是一天的食物,一口气绝对是吃不下的,你抱着马桶,吃进去的原封不动全部吐了出来。 姐姐耐心地帮你清理,夜幕降临,姐姐与你依偎在一起,与你做爱,在你耳边缠绵地说着情话。 你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饲养的宠物。这种糜烂的生活蚕食着你的神志,让你感到无力,感到绝望。 不知几天过去了,某天半夜,你听见姐姐与电话那头说:“什么?爸你、——好,我马上过来。” 你爬起来,姐姐一面穿衣服,一面对你解释:“爸不小心对同事说了过去的事,结果同事揭发了他,他的工作丢了,现在正在外面喝酒,连付账的钱都没有,我得过去接他回来。” 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姐姐艰难地扶着你爸进来,“慢点,小心门槛,等等,脱鞋、”而你爸就像电视上所以喝醉的人一样,嚷嚷着我没醉,还要再喝,然后辱骂那个揭发他的人,说自己如何如何照顾他,如何如何真心待他,“我他妈口袋里只有一千块钱,他向我借五百,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结果他竟然这么害我!” 你站在卧室门口远远地看着。你爸以前并不是一个贪杯的人,因为每次一喝酒,那条瘸腿就疼得要命。所以那算是你第一次看见你爸醉成那副德行。 你有些不敢置信,感觉一切都变得有些面目全非。 但是转念一想,只要爸爸清醒你就能摆脱姐姐,你就又振作了起来。 连你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意志力,到底是恨比爱坚韧。 可惜你的演技不过关,当天晚上你所表现的异常的乖巧一下就让姐姐察觉了不对。 姐姐并没有揭穿,而是配合着与你彻夜缠绵。 你爸肾不好,半夜必定夜起。门虚虚掩着,你要你爸听见你们做爱的声音,然后拆散你们。 事实与你所料的不差分毫。 可以说太顺利了,直到你爸瞪着一双眼睛问你们在干嘛,你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你不敢相信捉弄你的命运真的愿意眷顾你。 “爸,我们正在做爱。”姐姐冷静的回答打断了你狂热的臆想。 你看向姐姐,心里涌现一股强烈的不安。 片刻,你再次看向你爸那张红意未消的脸。 “爸,我和芮芮在一起了。” 尾声 【在动手砸死那个男人之前,姐姐曾在心里千百次将他杀死,千百次将刀捅进他的肚子里。不过终究只是臆想,姐姐从未实施,因为杀人不光是救赎,也是对自己的一场屠杀。 说到底还是姐姐太懦弱了,直到真正动手后,姐姐才清晰地感受到每次杀人之后,灵魂所经历的一次毁灭。感觉从肉身到灵魂、从皮毛到骨髓里的细胞都被一团无名火焚烧着,一切瞬间成为灰烬,很痛苦,很难熬,不过没有关系,在这之后就能获得一次重生。 客厅的沙发上,姐姐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爸正满面愁容地思索着。时而用两手掩面,时而捂嘴,时而抓耳挠腮,看上去很是焦灼。 你知道的,姐姐所有的怨恨统统来自男人、来自父亲这个角色。然而讽刺的是,除你之外,至今最让姐姐印象深刻的还属你爸为了保护母亲,冲上去将刀捅进那个男人肚子里的画面。 你爸做到了那么多年姐姐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即便那一刀是那么笨拙,那么狼狈,可也是那一刀短暂地让姐姐的灵魂获得了解脱。 以至于姐姐明明那么厌恶男人,却在砸死那个男人的时候,心里还在惋惜自己竟然用石头就草草砸死了他。 你大概不能理解姐姐那种想要毁灭同时又心存侥幸的矛盾心理。 那时你依旧站在不远处的卧室门口,像观看表演一样看着客厅正在发生的一切。 你本来应该立马逃走,或者告诉你爸姐姐对你做的事,可你只是木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钳制。 “小赵呢?”这是你爸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分手了。”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很久。” “嗯……”你爸再次陷入沉默。 又是很长很长的寂静。 你不禁屏住呼吸,专注地盯着随时都有可能发出声音的你爸的嘴巴,等待着被拆散,被拯救。 滴答、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变得凝滞、滚烫,好像即将沸腾。 “爸。”姐姐没忍住开口打断了他的沉默。 你爸一怔,不断拂面的黎黑的双手放下来撑膝盖上,直起背脊抬起头,看着姐姐的双眼带上了某种令人不快的东西。 空气越来越稀薄,姐姐也屏住了呼吸。 你爸张口道:“你们想要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不过有几个条件。” “爸……”你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 “第一,给我买套房子,或者现在这套的房产证上加上我的名字。” “爸!”你拔高了声音,两腿发抖地向客厅走去。 “第二,未来芮芮要是……” 如果重来一次,姐姐一定会选择用刀结束那个男人的生命。就像无数次想象的一样,尖锐的利器刺破他的皮肤、脂肪,进入他的内脏。鲜血汩汩地流出来,就在这时,姐姐会像拧动钥匙一样拧动刀柄,黏稠的脂肪仿佛猪肉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他会发出痛苦的呻吟,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姐姐。他伸手想要阻止,然后姐姐快速将刀拔出,再次猛地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刺入。肠子会从他的肚子里流出来,无所谓,姐姐会疯了一般继续捅他。 血液有的飞溅在姐姐的脸上、身上,有的淌下他肮脏的身体,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湖泊。 这些湖泊越便越大,灌进姐姐的嘴巴耳朵,制止彻底将姐姐吞没。 要窒息了,姐姐停下动作,像浮出水面一样剧烈地喘息着。 姐姐这才听见你的尖叫。 “啊——啊——啊——” 你发出可怕的叫声,仿佛正在被沸腾的空气蒸烤着,你快速地靠近,在看见父亲的死状后,看见血液像蟑螂群一般向你的脚边靠近,你抓着头发捂着脸,你进退维谷,像无头苍蝇找不到出路,仿佛蟑螂群已经爬到了你的身上。 终于,你看见窗外一大片一大片火红的晚霞,你想起高二那年无数个放学后的校园。 你疯了一般跑过去。 你跳了下去——】 写到这里,胸口的窒闷让我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 心脏还在狂跳,连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后怕地回头看向身后。少女的睡姿永远是那种孩子一般蜷缩的姿势,这是长年跟我一起睡的习惯,因为她这样就可以很舒服地抱着我。 我喝了口水,双手重新回到键盘上。 【不过没有关系,重新来过,一切可怕的事情都不会在发生,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