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泽曼华》 第一章 闯祸的泽津上仙 地府与天界第二万六千次紧急会议,本次会议由十位与转生息息相关的十殿阎罗王各派出一名使徙主持。 题目:如何收拾月老义子泽津上仙醉酒后的祸 犯人泽津上仙是月老义子,同时身兼月老牵线首席童子,柔美脸孔、肌肤如雪白滑,一直是两界万人迷,但凡仙人宴会都会受邀出席。 本次事件起因源于日辉大仙庆生会中,小仙女们误把他收藏一千年的陈年老酒取出奉酒,出名好酒和千杯不醉的泽津上仙在眾仙鼓吹助与之下,一口把一斤千年老酒都灌乾净了,渐渐自觉不胜酒力,迷迷糊糊地返家。 返家必经月老庭,泽津上仙左撞右撞把红线架都东歪西倒,已牵红线更乱成一团,虽然牵线前会有记录能够重新牵线,但已铸成大错,凡界情侣夫妻因而出现大量错配鸳鸯情况,殉情、情杀、看破红尘、乱伦、强姦等连接发生,十殿阎罗王一下子忙翻,地狱人口瞬间暴升。 地府一殿投訢奈何桥快被踩塌要求紧急维修,无常鬼取消休假疏导鬼魂,忘川河鬼口密度创新高,十殿孟婆投诉河水质量变差令醧忘台的汤难喝了。 「小惩大诫,送往红尘歷劫,就三生三世,最后一世只需喝半碗迷汤忘记仙身足以,好让因果了断。」 阎罗王使徙赤目上仙一句建议,立即获得大会全数赞成通过,有仙欢喜有仙愁,眾男仙喜为终于能够杀杀万仙迷气焰,眾仙女愁为要等三百多年才能再观赏如此绝色男仙。 或许自身气场太强,纵使负责编写三世书的男仙故意刁难,总会出现异数,凭着美样及气质逢凶化吉。 第一世,转生于第三界平行空间的唐朝末期,出生不久就父母双亡,家财被骗,开始了行乞生涯,某天乞讨时巧遇富商寡妇,被收编成男宠,于府中独领风骚,温柔敦厚、从不骄傲、精通房术、绝色美貌引起全国贵妇渴求一见,送礼讨好不断,一时流行「不见子楚心不甘,一见子楚尽倾心。」 好吧,男仙们都低估泽津上仙的魅力,吸取第一次转生的教训,故意把他编写成女子之身,相貌更其丑无比。 第二世,同样降生至第三界平行空间,二十世纪中国,以高瘦美为王道的时代,丑的……自然很吃亏,但上天永远是公平,赐予她一粒商业天才的脑袋,三十岁白手兴家成百万富翁,样子……谁会在意?有钱不缺异性……或者同性,最后男仙们按捺不住出手干扰,编写成突发性交通意外死亡,终年四十一岁,草草走完第二世。 终于,最后一世,醧忘台聚集了一群仙女与男仙,仙女手握投诉书,举报男仙涉嫌滥用职权,扰乱泽津上仙歷劫,眾仙互相叫嚣,身位主人公的泽津上仙似乎毫不在乎,手握义子烧下来的苹果手机,盘脚坐在奈何桥桥边看最新一季韩剧,看完韩剧看日剧,看完日剧看港台大陆剧,看完港台大陆剧看美剧,最后间得把泰剧越南剧都看完,依然未能敲定泽津上仙第三生去向,主角也闷得慌,开始泡妞泡帅哥,两世轮回,不但狐魅功力更上一层楼,恋爱取向更开凿一遍新天地。 「大家都别吵!主上主意已定,立即执行!」 阎罗王使徙手握泽津上仙第三生人生卷宗拉开,吸引忙于争论的仙人们蜂涌而至查看,看了内容,大家惊讶得合不拢嘴。 第一世学会守礼、待人接物、不自傲,第二世学会忍辱、施恩,第三世竟然是要学待情专一?!专情这词套用泽津上仙身上,犹如要求一条离水的鱼爬上十丈高山登高一呼,能做到吗? 在大家咽着口水,专心地细阅司命星君编写的第三世书时,泽津上仙已悄悄喝完半碗迷汤,走向人间道……投胎。 ================= 联合组成国五定,属第十界平行空间世界,虽然学术、思想文化接近第三界空间的宋朝末年,服饰处于唐朝与宋朝各有相似,但饮食、节日、宗教文化已经发展至明朝中期。 五定由五个自治国组成,以南部蜀国(简称:南蜀)国力最强,物產资源最丰盛。 位于南蜀首都歆州中央街的兰竹楼,是名扬五定的混合式娱乐场所,大楼一共八层,首两层为正常投宿客栈,第三层为酒楼,第四至第五层为青楼,第六层至第七层为象姑馆,最顶层为观景台,墙壁华丽雕刻、国内天价名画、西番水晶吊灯、莲花图案青砖,特设喫茶座饱览南蜀全国风景,登顶一次费用一百两,不知不觉成为上流士族聚会地标。 每月第一天,馆主都会封闭一整天,到底是谁如此幸运? 天空万里无云,百鸟齐鸣,白兰花香乘着微风穿过褸空花窗缝隙,少女抵挡不住花粉扑鼻,忍不住打喷嚏,把放在案上的画作都吹散满地。 浅棕色长发、柔滑飘逸发丝、不絳而朱唇色、圆润眼睛,所有少女渴求拥有的巨胸纤腰身材,唯一不足的是缺乏亮泽感与透亮的偏黄肌和暗淡黑眼圈令所有优点都大打折扣,两世为人经歷,少女已不在乎那个有些美中不足的皮囊,谁天生无缺憾? 少女专心对着画布绘出眼前景象,浮华景物中站着一位美如冠玉的男子,水软青丝,樱唇凤眼配合秋娘眉,莞尔而笑更加嫵媚,紫色绸缎襴衫增添冷艳感觉,最后盖上私印「琉居士罄」,一幅美人美景画作大公告成。 「精美绝伦!」美男子霍然站起走到少女身旁欣赏画作。 「姑奶奶纯粹活用早已存于脑海中的生活技巧而已,司空兄见笑。」 「听沙罗大哥说,杜澟之小姐谈吐别树一格,果真如此。」司空于静弓一弓身,轻轻托起杜澟之小手送吻。 面对送吻,杜澟之前前世也做过风靡全国的面首,自然不当作回事,如果不是古代思想保守,南蜀现役第一妖男司空于静早就被她反调戏。 ……或者,试试龟甲缚,看看妖男被綑绑向她求饶模样。 第二章 吃醋的赵北英 「听闻,每月一天例行封闭是方便杜家长女与面首嬉戏。」 「皇长孙有意收编的未来侧室?听说也跟柳王世子有染呀!」 「果然大胸女人皆多是不甘寂寞、风情万种!」 「不然此女子芳龄十八,仍乏人问津,有谁能忍受妻子水性杨花这德性。」 兰竹楼三楼酒楼玉翠轩,聚集不少上流贵族与商人消磨时间,每次观景台封闭,总有好事之徒讨论。 不过……好事之徒都不走运,话毕就被皇长孙打碎门牙泄愤。 「杜澟之!果然又来到这里!你……!」 皇长孙赵北英满肚子火直奔顶层,棕色腾云暗花綾罗绸缎襴衫因急促行走衣角随风扯开、飘扬,金刚努目的相貌,满腔怒火地大吼,仿如怒不可遏的猎鹰,吓退上前拦路的小厮顺利破门而入衝进观景台内后愣住,目瞪口呆。 平日总是单一共处,今次竟然是名扬全国十三人(简称:十三妖)集合,把杜澟之紧紧包围于中,事主好像没有一丝自觉,安然地平躺在美人榻午睡,藏紫色雪纺儒裙在美人榻散开,袖子如流水一般搁下,天然混成的巨胸上下起伏,令人想入非非。 即使知道杜澟之对美男美女无感,即使知道她最近成立什么南蜀儿童基金会需要义绘美男图槛出售用作资金筹集,但看到心上人毫无防范地被一群妖男包围既感愤气填膺,杜澟之是他的,必须是他的,身边容不得任何男人出现。 借边疆防御支走柳王世子,围着杜澟之身边的苍蝇妖男沙罗突然需要回乡,能与杜澟之独处的机会得来不易,绝不允许被侵佔。 突然,赵北英的视线被司空于静挡着,嘴巴被他纤纤玉手盖住,破口大骂的言语都硬生生嚥回肚子里,与第一妖男摄魂眼神对峙,心脏也不争气地咚咚悸动。 「赵公子请回,我等稍后会通知杜公子接回杜小姐……」 司空于静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已经被赵北英捉紧肩膀强行推倒地上,赵北英挤进妖男堆中推推搡搡地走着,衝到美人榻前把杜澟之公主式抱起,拉出手腕上的守宫晶魂手鐲查看,晶石依然是代表处子之身的红玛瑙色,怒火瞬间消散大半。 睡眼惺忪的杜澟之,抬头看到赵醋罈子,举起手轻拍他下巴莞尔而笑,剩馀怒火也烟消云散,赵北英正打算低下头向杜澟之偷香时,杜澟之仰后头脑大声吩咐司空于静。 「记得把最新版美男图槛以二百两出售,英州京兆尹独生女王敏一直求购呢。」 「五百两买了!」赵北英驳回,未来侧室为十三妖作画赚钱迟早被人笑话,还不如捷足先登重金敲下。 「不接受皇族成员下订!这是澟之送给未来皇帝的小小心意,希望南蜀所有孩子成为饱学之士回馈社会。」 不让就是不让,杜澟之决定了的事,谁都不能改变。反正出售画作不是杜澟之自画像,赵北英不会执着于此,能让杜澟之对他多一分注意的机会都必须捉紧。 「成为世子侧妃就不用烦恼资金问题,需要什么,呼叫一声就有。」 赵北英低头凑近杜澟之耳语,杜澟之没表现出丝毫羞涩,反而是藐嘴瞇眼盯着这蠢货,为什么南蜀皇长孙如此愚钝,这是用温和方式骗取贪官财库为国家培训人才,动用国库就失去意义,难道真的要直白告诉皇长孙「靠!你太苯了!姑奶奶在找又聪明又多才多艺的忠犬扶国呀!」……吗? 突然,赵北英发现杜澟之正于怀中辗转,似乎打算摆脱他热情怀抱,还没来不及用力握紧她的背和小腿,人已轻巧地反身站回地面上,鼓起腮帮子哼了一声。 赵北英会心一笑,刚强外表增添几分柔和,他明白杜澟之并非攀附权贵、娇媚之人,她还在自己身旁溜转,纯粹基于履行身为皇族成员义务,代替长年醉心彿学修行的大哥杜傲之抚养么弟杜和之及守护杜家大宅,一边磨炼能力一边等待年满二十岁继承邵王之位。 「那么……烦请殿下把图槛送交予王敏小姐府上。」 杜澟之盛意拳拳向赵北英微微弓身致谢后,施施然转身下楼离开。 「长昱的生母容芷君早逝,杜姑娘可作为娘亲长陪左右?」 言下之意,赵北英意图利用杜澟之对八岁长子的关爱请君入瓮,长昱不是嫡子,却因生母早逝,杜澟之念容芷君对杜家雪中送炭之恩,对长昱异常亲近、关爱,如能爱屋及乌,也关爱生父就更完美。 「小女心牵天事,绝无意干涉后宫纷争。」杜澟之停顿一下,低垂下水帘一般的睫毛,略有所思。 「杜家远房有一妹与本人相貌性情相近,精通女红、四书五经,更带有玉软花柔气质,必属殿下良伴。」 赵北英一怔,随后面目黧黑地叹一口气,两人相识相知十二载,杜澟之清楚他的心思,却一直没有道破,坚守红顏知己阶段,不过没关係,只要杜澟之一天不出嫁,他可以跟她慢慢耗,终究一天能把君臣知己的高墙一砖一块地拆下。 满腹鬱闷的赵北英无奈低头俯视大楼下风景,烧饼档老头子手巧转着烧饼拋进烤炉内,大娘挽着装满鸡蛋的残旧藤蓝在街上叫卖,还有一男子疾风往大楼走来。 不……还是收回慢慢耗一词,听闻许久不见的柳王世子赵景宗回国了,意想不到,他已迫不及待跑来兰竹楼找人,相貌更一反既往,若非腰带系上柳王府黑菊金燕吊饰,赵北英完全猜不透此人身份。 整齐盘髻、英姿颯爽,蜜柑色肌肤,脸带隻燕眉、上斜眼和淡樱色薄唇展露欺霜傲雪之气焰,与赵北英刚阳气质不同的爽朗俊美,出现一刻已迷倒在场不少妇女。 「小澟,三年不见,风评每况愈下,赏面来一趟柳王府闢谣吗?」 第三章 红顏祸水 VS 曇雾国仙 杜澟之呆在原地,挑起眉毛、皮笑肉不笑与赵景宗对望,后继福一福身向他行礼。 「世子就别折腾民女了,贵府内还供着柳王妃、世子妃和眾多侧室或通房丫鬟,人口密度太高,狭窄环境不利生存。」 面对杜澟之惯用的二十世纪言词,自然不太明白全意,但赵景宗如果无法猜到大概,相处十三载的时光岂不是白过。皇长孙的背景与他近似,既然允许赵北英光天化日展开追求,何尝赵景宗不可。 周围的民眾挤满在兰竹楼门前,兰竹楼上也有不少人好奇探头俯视,能一口气看到歆州三大名人机会罕有,说不定将来可吹嘘与贵人有一面之缘。 妇女们兴奋尖叫声、男子吶喊助威、赵氏双子热情如火注视,彷彿数千飞针把她不是很厚的脸皮一道一道刺破,杜澟之名声经已被差三错四,再此一闹想必明天会被追加红顏祸水一词,拜託......司空于静别逞英雄现身解救,否则三男一女局面硬生生把她变成二十世纪眾人异常不屑的玛丽苏了!! 三人以三角形方式站立,一言不发,互相对峙,杜澟之双脚像生根一般,敌不动我不动,一动就输,当脸皮被扒乾净后,杜澟之开始自暴自弃,内心闹起小孩子情绪。 「家茹!门禁时间快到,快回家吧。」 后方突然出现一名男子,气质温文尔雅、清新俊逸,水灵丹凤眼、黛玉眉、甲字面、暗红色翘唇、肌肤胜雪,加上超脱世俗仿如仙人的气派,纵使急步走来,素白雪纺长袍和墨黑青丝悠悠飘扬却令人错觉仙人云行纷纷回避,让出一条小路。 眾人心里清楚,此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杜家嫡长男杜傲之,皇上誥命为曇雾国仙,正二品的闲散职位,啊……今日有幸一见,烦躁心灵好像放进翠绿竹林般瞬间净化,有一种想出家学彿的感觉,真是不妙。 不花半刻,杜傲之已走到杜澟之身前,食指轻轻点上她的鼻子,笑容满面地盯着杜澟之良久,优雅地喊一句「不乖!」,瞧得在场不少妇女激动得体力不支瘫在地上,只有熟悉哥哥性格的杜澟之出了一头冷汗。 虽然哥哥天仙降世般挺身解救杜澟之,后果却比司空于静现身英雄救美情况更糟糕,哥哥在外是与世无争的国仙,在家可是混世魔王,什么学彿远离红尘,不过是嫌弃家业繁重一走了之。 大家都被杜傲之外表诈骗,现实他有轻度洁癖症、控制慾极强、武术天才、读书仙才,还有......严重的恋妹癖,一旦归家探亲发现妹妹不见了就会不断敲打木鱼念金刚大悲咒,还会邀请附近寺庙的高僧聚集一起念经,令人错觉曇雾国仙彿心无边,在宅也勿忘超渡眾生。 被捉回家迫听金刚大悲咒还不如先撤回兰竹楼躲躲风头,躲到哥哥返回寺庙再回家,杜澟之脑袋空空如也,身体条件反射命令赶快拔腿逃走,可惜晚了,手腕不知不觉被杜傲之用吃奶之力抓紧。 「想必家茹(杜澟之乳名)已饿得乏力,兄长已备好马车接送。」 马车像变法南瓜车似的闪亮登场,杜澟之像落水狗一样,垂头丧气地跟随杜傲之步进马车,回首冷冷斜睨赵北英和赵景宗一眼,要不是他们,也不会无端踫了一鼻子灰,总有一天要好好这一口气讨回来! =============== 马车车厢内仅剩下马匹行走时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杜傲之默不作声皱眉盯住,令板着腰并着腿坐于马车内的杜澟之更加心情七上八落,脑海内模拟了很多大哥教训她的方式,苦等半刻依然没有发作,好吧……今次明摆着想玩真情剖白。 「兄长,家茹错了,应该要洁身自爱,远离有关一切与赵氏皇室的人和事……」 杜傲之闭上眼帘养神,拒作理会。 「凡事皆兄长为重中之重,兄长是神!兄长是世界!兄长最英俊!兄长最善良!兄长最威猛!!兄长无敌!!兄长是johncena!!!」 愈说愈激昂却快将词穷的杜澟之把第二世所崇拜的偶像约翰·希南都搬出来凑数。 杜傲之假意咳嗽一声,拂一拂袖侧身坐着,对杜澟之视而不见。杜澟之唯有使出绝招,半脆在大哥身旁,双臂搁在杜傲之大腿上,巨胸依偎着他的小腿,抬头咬着唇委屈地仰视他,使出骚包技能,只要免去听金刚大悲咒的惩罚,卖弄风骚算不上什么,虽然在大哥眼中大概是装疯卖傻。 「于宅中禁足静思己过一个月以示惩戒。」 难得傲娇的杜澟之拋开自尊装疯卖傻,央求饶恕,外表从容冷漠但此刻内心欢喜若狂的恋妹狂杜傲之怕她恼羞成怒,也不继续戏弄,遗憾没有「爱兄长爱到天昏地暗」一句锦上添花。 事实上,早在赵景宗找麻烦前杜傲之已到达现场,司空于静发现大神出现自然不现身,放任自流地静候事情闹大,顺理成章恶作剧一下杜澟之,抒发被她甩掉大半天的鬱闷。 「要记得,杜家千疮百孔,已经没力再抵受一次重创。」杜傲之提醒杜澟之别过分干涉皇长孙的事。 「当年,如果我不去东玄关,说不定能救爹爹,兄长也早当上大将军……」 不论过去的邵王之乱眼睁睁看着祖父母爹爹家僕死去或是现在支撑家族,都感独力难支。 杜傲之抬手轻抚杜澟之后脑,眼眸犹如浊不见底深潭,一顰一笑,拨开窗帘眺望车厢外如水流逝的景物。 「陛下犹如手执旗帜的主人,指挥一群带着镣銬跳舞的小丑,他说跳就跳,跳到筋疲力倦,他没有说停,决不能私自停下。但是,当发现某些小丑渐渐摆脱控制,计谋弒主,究竟谁,是手握指挥旗帜的最后胜者呢?」 第四章 只是捡现成的 南蜀柳州柳王府 柳州属于南蜀接壤五定山谷之国北郑地区,北郑重重山谷耸立柳州边境,山风于两国回转,凉风领着草木摇曳,经常传出沙啦、沙啦的声响,柳王府置于崇山峻岭,前往大宅山径时更可观赏幽静雅緻的茂林修竹。 柳王府拥月阁 柳王世子妃项宣瞱躬身站于书案前,提着沾上墨水的毛笔在宣纸上挥动。 「世子回朝后,立即跑去姓杜那里献殷勤吗?」 侍女们站在门槛外默默无言,身体不自觉地颤抖抖,大家还记得有一次侍女回应一句「是」,就立刻被拖出大庭杖打一百大板,更命令管家烧红铜製板子才下手,打了十二下板子,侍女屁股上已皮破肉焦,捱了十六板就断气,所以………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嗯?」项宣曄耐不住性子,揉一揉还差一笔就写好字的宣纸,弄得满手墨跡。 整个南蜀无人不知,户部尚书项元德嫡长女项宣曄只是备胎世子妃,皆因杜澟之坚拒柳王府提亲,说非无官职者不嫁,加上邵王之乱杜家破落,项宣曄才刚好捡现成的。 说着杜澟之身世确实可惜,月貌花庞、窕治身材、思维别树一格,绝对是扶君逐鹿天下的良伴,不幸邵王之乱弄得家破人亡,全族仅存子女三人,坐拥十万精锐军的显赫家族,一夜间凋零散落,一贫如洗,杜澟之的婚事也从此乏人问津。 柳叶杏眼、樱桃小口、桃腮杏脸、腰如约素、说话燕语鶯声的项宣曄,大婚至今七年,行房次数屈指可数,七次半,半次是因为一位与杜澟之相貌身姿有八成相似的侧室李蜜儿派嬤嬤前来通知快将临盆,赵景宗高兴得在光秃秃身躯上披上素白绸缎长袍,随意用腰带搁在腰间打结就大步流星夺门离开。 膳部司(※皇宫内的膳食长)独生女李蜜儿,倚仗诞下长子,恃宠而骄,妄图登上柳王世子妃宝座,时常无中生有地离间项宣曄与赵景宗之间淡薄如纸的夫妻关係,项宣曄不急于反击,好好吃,好好睡,纵容贗品势力坐大、挥霍、傲慢、取闹。 「把信函快马加鞭送达到曇雾仙府,同时吩咐乐奉司(※南蜀贵族府中负责筹备宴会的司仪)把迎归宴的用品打包……」 「别忘记通知蜜儿姐姐准备,还有带上谦儿、玲瓏。」 项宣曄用满佈墨跡的手,怡然自得地从案上的乌樟盒子内取出信件并加盖「御月竹居·信递急行」印章,转交给小廝。 「小姐别太宽待李夫人,小心反噬。」项宣曄陪嫁侍女彩月提醒主子要多提防。 项宣曄抿嘴含笑,何尝不知李蜜儿本属无情无义之人,愈施恩予她,她愈贪得无厌,愈忍气吞声,她愈气焰嚣张。项宜曄就是要把李蜜儿捧到天上,再从高处摔下来的时候才能大快人心。最后,谁养虺成蛇,谁春蚕自缚,谁渔人得利,谁都不知道。 「吩咐李夫人盛装打扮,别失礼数。」 看到主子处之泰然态度,想必脑子里有什么坏主意对付李夫人,做下人的,还是不要多加揣测,执行主子命令就行。彩月走到丽如阁找李蜜儿传话,还未踏进丽如阁前院,已被李夫人陪嫁侍女红玉拦截。 「彩月姐姐可真是愈来愈大胆,恃着世子妃侍女身份就妄想能直闯进敝院。」 在柳王府中,世子妃侍女除了规定有事稟报王爷、王妃和世子需向大管家请示之外,其馀都可免去请示步骤直接稟报,红玉的一句话绝对是对少夫人和彩月大不敬,出乎彩月意料,不禁愣一愣,随即露出歉意笑容。 「那么,劳烦红玉妹妹通知李夫人悉心打扮,准备起行到曇雾仙府迎接世子爷。」 ============ 歆州兰竹楼青楼紫醉阁 夕阳馀暉透过窗帘照射进客房内,客房内一男一女并无意打开扇窗欣赏落阳美景,女子衣袍解带侧卧在床榻,衣襟半遮半掩,晧如凝脂白玉的酥胸若隐若现,男子单手掳起女子柳腰,头凑近女子胸前春色,手轻轻拂掉衣袍,舌尖游刃有馀划过全身,纱幕隐现两道香艳身影交织。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两人各自坐在床榻两旁,面面相视。 「柳王突然来访,爱星真是受宠若惊。」 爱星看到赤裸裸的赵景宗单膝弯曲,手肘支在膝盖上抓耳弄腮,兴趣肃然的样子,也不再阿諛奉承,赶紧把该做的事办好。 「最近澟之大人创办一个学府,专门招收贫困家庭子女,叫南蜀儿童基金会。」 赵景宗不动不应,爱星不放弃,继续匯报。 「国仙回府,澟之大人立即被禁足。」 赵景宗保持原状,爱星额头雾出冷汗,眼眸紧盯着他,留意赵景宗的表情变化。 「柳王世子妃昨天送出加急信函通知国仙,已得皇上御旨恩准借用曇雾仙府设宴欢迎阁下回朝。」 「哦?」赵景宗听到未知消息,而且消息有点意料之外。 「想必随行的人有李夫人的名字,还包括谦儿、玲瓏。」 「项宣曄好手段,准备一场好戏,想不赏面也不行,有趣至极。」 爱星瞅见赵景宗对宠妃和儿女如盘中棋子,如此漠不关心态度,她不禁肉颤心惊,无情公子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令他不悦,凭他能力,把自己从紫醉阁三大花魁位置拉下来谈何容易。 第五章 沙罗回归 曇雾仙府位于歆州京都官宏街第二号,杜家在朝廷没有势力,仅仅一个国仙间散职位就能与左承相、右承相、镇国将军等达官贵人为邻,此情况是南蜀开国以来第一次,也因皇宫相距极近,儘管有心人想拜访,必须出师有名。 嘉兴二十一年九月,隐密神秘的曇雾仙府破天荒地拉开面纱,不得不感谢柳王世子和世子妃,要不是柳王世子突然在左相府「腰痛」不良于行,短期内没办法回柳王府,世子妃也不会「体谅」夫君向皇上请旨借用左相府旁边没有政治立场的曇雾仙府,方便世子参加迎归宴,消息传出,项宣曄已收到过千份信函欲求迎归宴一席邀请柬。 迎归宴入席时间于傍晚,但午后曇雾仙府外已出现过百名男女等待,各人打扮艷丽,各怀鬼胎,有的衝着天仙脱俗的杜傲之和么弟杜和之芳容,有的是平日对杜澟之不满的人故意找碴。 「杜家小姐那双丰满诱人,呼之欲出,感觉手感吹弹得破的温香软肉,不知今晚能否有幸一睹艷姿。」 「没错!好东西岂能只得赵氏皇亲独占?」 还有……一群色胆包天的紈絝子弟。 柳王府相关人士,因需要筹备迎归宴场景及菜餚佈置,特许批准提早入场,条件是相关人士不可擅离前院(※南蜀大宅的前院用于宴客,后院为私人场所)范围。 曇雾仙府的人都统一穿着皇上御赐的云霞雪纺面料长袍和懦裙,僕人们走路时长袍飘飘犹如仙人,令人错觉误闯入仙境。府中唯一不同的是厨子服饰,穿的是透薄棉布製成的奇怪罩衣,手袖是泡泡状、领子是直立款式、罩衣长度遮及脚踝,在阳光照射下,厨子罩衣内强健躯体若隐若现,吸引不少柳王府尚未婚配的侍女在厨房门外围观、雀跃。 曇雾仙府后院 柳树树荫下,杜澟之呈大字形躺卧青翠草地上,身穿着第二世所处世界中极之普及的白色圆领背心裙,露出修长手脚,在礼节持旧的南蜀如此打扮有违女德,但杜澟之不在意,反正后院除了家人和跟随杜家二十多年的侍女小厮外,谁都没法进入。 显然杜澟之漏算一位了,或许太久不见而把某人忘掉,直到一道人影出现遮盖着下午猛烈的阳光,长度盖腰的米金色麻花辫子绕在右肩,雪白细腻的肌肤,淡蓝瞳色、水汪汪的桃花眼,如梅花优雅的桃红嘴唇,光洁柔美的脸庞,相貌雌雄莫辩。唉……忘记自己在十年前家破人亡最失落时拾回来的小白狐沙罗。 「小茹!」 沙罗欣喜若狂地倾身沉甸甸地压在杜澟之身躯上,双手揽着身下人最近养精蓄锐下来变粗了一点的腰,俊美脸孔栽在她肩膀起劲地磨蹭,随后狠狠咬杜澟之脖子一口,痛得她忍不住大力挥手拍打沙罗后脑大骂。 「这是最后一次!」 咬脖子习惯是沙罗被拾回杜家时,见他对任何人不理不睬,杜澟之故意激怒对方咬他脖子,咬着咬着对变成两人一遇见就「开咬」。 直到沙罗十一岁,开始探究男女情爱之事,杜澟之就停止咬脖子游戏,避免令沙罗產生坏影响。不过好像太晚纠正了,应该说……咬脖子游戏根本不应该玩,直到沙罗十六岁也是戒不掉。 「毒日头下,为什么不撑伞?为什么眼睛不蒙上白綾?」 被拾回家前的沙罗已患白化病,南蜀称为羊白头,把羊白头病人幻化成九尾白狐妖,传说早上跟平常人无异,晚上会捉小孩回妖洞吃掉,所以羊白头病人一旦被发现,皆被活活烧死或者乱投碎石敲死。 杜家收留羊白头男孩,却被大家误解成国仙法力无边,降服一隻白色九尾狐妖,杜傲之被严重神化至天际。 听到杜澟之略带怒气询问,沙罗抬头委屈地咬了嘴唇,眼泪欲下又硬生生逼回去的样子看着杜澟之,泪汪汪挠得心头痒了痒,杜澟之倒抽一口气,明明幼年是冷脸乖宝宝,怎么愈养愈显露绿茶渣本色。她两世为人都对绿茶婊或绿茶渣又爱又恨,偏偏老天在今生要她培育出绿茶渣出来残害世人,折寿啊!折寿啊! 「三年九月十二日不见,沙罗思念小茹,引日成岁,理清家事就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地赶来,不过生病也好,平白增添让小茹呵护的机会,如此甚好,甚好。」沙罗埋头到杜澟之胸前,轻咳一声,装作生病样子。 对着磨人的妖精精湛演出,杜澟之白了一眼,沙罗三年前与邻国西凉某富商相认后,便跟随他返国办理亲子身份证明、族谱登名和堆积如山的家事,回来后竟然变得油嘴滑舌,绝色容顏媚惑人心……更正……绝色登徙子。 「呜呼哀哉……妖孽长成,吾负苍生啊!」 「本人还是折返闰房抄写清心咒,反省反省!」 抚额摇头慨叹的杜澟之,深深体会母亲生前的口头禪,世上没有难打的仗,只有难教的毛孩。 不久,一双小手突如其来奋力往沙罗身侧不断摇曳拍打,沙罗毫不动摇,紧紧抱着杜澟之不松手,伸出长腿踢开小手主人,小手主人卟咚屁股着地,逐放声大哭,哭声衝上云霄,吓得杜澟之倾尽全力地坐起被白狐黏着的上身一探究竟。 「呜呀!呜……呜呜……」 「娘……亲……娘亲是谦儿的!登徒子滚开!!」 传说柳王世子宠妃李蜜儿与杜澟之皮相相似,眼前自称谦儿的毛孩,相信就是那位李蜜儿的亲生子,杜澟之喟然长叹,今日真是诸事不宜,晒晒日光猛然被白狐佔便宜,剎那又多一个便宜儿子。 番外篇一:赵玲瓏吐槽-我最敬爱的杜姑姑 大家好,我是柳王世子嫡女赵玲瓏,今天跟随母妃浩浩荡荡地进入神秘国度的曇雾仙府,准备迎归宴欢迎三年不回府的爹爹。 彩月姐姐告诉我,曇雾仙府是狐狸精巢穴,哼,骗六岁的呆子赵谦还是可以,可别妄想能骗过同样六岁但天资聪敏的赵大小姐,即是我。 眾所周知,母妃只是捡现成的世子妃,虽然爹爹每次回府都跟母妃睡在一起,行房次数却屈指可数,没办法,谁叫母妃自恋程度冠绝南蜀,母妃谁都不爱,爹爹也只痴迷杜澟之姑姑(※南蜀中,任何拥有皇室血统的长辈都称为姑姑),府内所有女人都只是暂解单相思的道具,玲瓏不恨杜澟之姑姑,如夫子所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皇族婚姻根本没什么真爱可言,想必爹爹和母妃对比同林鸟也相约无几。 十年前,姑姑未婚夫因战乱殉国,姑姑一直对未婚夫念念不忘,寧愿孤身一人,也不另嫁他人,何等忠贞,何等瀟洒?如果母妃批准,玲瓏想拜师姑姑,呆在曇雾仙府总比呆在深宫似海、你虞我诈的柳王府快活多。 问题是……整天呆在曇雾仙府前院,一直苦无机会找杜澟之姑姑,本大小姐如何拜师?脑筋一动,不妨借着呆子弟弟赵谦突破守卫大关,整天只懂哭着找他娘的哭呆子。 果然,哭呆子一哭,后院守卫立即帮忙找他娘,我牵着哭呆子一直走一直哭,哭呀哭呀地甩掉后院守卫,直奔柳树丛林,看到一位乳臭未乾又妖艳无比的小子缠着神圣的姑姑,听母妃说李姨娘与杜姑姑相貌极为相似,灵光一闪,就把赵谦这个哭呆子推出去救姑姑。 哭呆子不负所望,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一手抓去杜姑姑随身之物,风驰电掣地往爹爹所在之处奔跑,成功拋掉那隻狐狸精,玲瓏只要跟随姑姑身后,就不怕没有拜师的机会。 然而,玲瓏的精挑细算出了漏洞,爹爹竟然在前院凉亭旁强吻了神圣的杜姑姑,还吻得姑姑咳出血来,对了……姑姑是未出阁的姑娘呢,登徒子爹爹竟是何等禽兽!何等不怜香惜玉! 正为姑姑愤愤不平的时候,抬头一看,原来妖艳狐狸精(简称妖狐)已无声无色站于身后,吓我一跳,管他什么人,首要任务是拯救姑姑,我手握着妖狐往凉亭方向衝出去,却被他阻止,他手指放到嘴唇上,再指着前院周围,靠!原来李姨娘、母妃和国仙都躲在暗角处看热闹吗?! 不过,爹爹佔便宜的时间不太久,杜姑姑怒气冲天地把他迷晕之后荒乱离去就正式剧完人散,李姨娘把裙摆摺了好几层携在手心,脸色难看地奔往走廊尽头消失,国仙嘴角微微振动,目光鈄视爹爹后擼袖离去,只有母妃脸露讥嘲表情脚带跑跳溜到趴在草地上的爹爹身旁,粗暴地往他的腰背踩踏,直到脚底下的人发出悲鸣才停下。 「哎哟!夫君不是腰痛吗?!怎么睡在凉地上吖?!」 番外篇一:赵玲瓏吐槽-我最敬爱的杜姑姑 大家好,我是柳王世子嫡女赵玲瓏,今天跟随母妃浩浩荡荡地进入神秘国度的曇雾仙府,准备迎归宴欢迎三年不回府的爹爹。 彩月姐姐告诉我,曇雾仙府是狐狸精巢穴,哼,骗六岁的呆子赵谦还是可以,可别妄想能骗过同样六岁但天资聪敏的赵大小姐,即是我。 眾所周知,母妃只是捡现成的世子妃,虽然爹爹每次回府都跟母妃睡在一起,行房次数却屈指可数,没办法,谁叫母妃自恋程度冠绝南蜀,母妃谁都不爱,爹爹也只痴迷杜澟之姑姑(※南蜀中,任何拥有皇室血统的长辈都称为姑姑),府内所有女人都只是暂解单相思的道具,玲瓏不恨杜澟之姑姑,如夫子所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皇族婚姻根本没什么真爱可言,想必爹爹和母妃对比同林鸟也相约无几。 十年前,姑姑未婚夫因战乱殉国,姑姑一直对未婚夫念念不忘,寧愿孤身一人,也不另嫁他人,何等忠贞,何等瀟洒?如果母妃批准,玲瓏想拜师姑姑,呆在曇雾仙府总比呆在深宫似海、你虞我诈的柳王府快活多。 问题是……整天呆在曇雾仙府前院,一直苦无机会找杜澟之姑姑,本大小姐如何拜师?脑筋一动,不妨借着呆子弟弟赵谦突破守卫大关,整天只懂哭着找他娘的哭呆子。 果然,哭呆子一哭,后院守卫立即帮忙找他娘,我牵着哭呆子一直走一直哭,哭呀哭呀地甩掉后院守卫,直奔柳树丛林,看到一位乳臭未乾又妖艳无比的小子缠着神圣的姑姑,听母妃说李姨娘与杜姑姑相貌极为相似,灵光一闪,就把赵谦这个哭呆子推出去救姑姑。 哭呆子不负所望,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一手抓去杜姑姑随身之物,风驰电掣地往爹爹所在之处奔跑,成功拋掉那隻狐狸精,玲瓏只要跟随姑姑身后,就不怕没有拜师的机会。 然而,玲瓏的精挑细算出了漏洞,爹爹竟然在前院凉亭旁强吻了神圣的杜姑姑,还吻得姑姑咳出血来,对了……姑姑是未出阁的姑娘呢,登徒子爹爹竟是何等禽兽!何等不怜香惜玉! 正为姑姑愤愤不平的时候,抬头一看,原来妖艳狐狸精(简称妖狐)已无声无色站于身后,吓我一跳,管他什么人,首要任务是拯救姑姑,我手握着妖狐往凉亭方向衝出去,却被他阻止,他手指放到嘴唇上,再指着前院周围,靠!原来李姨娘、母妃和国仙都躲在暗角处看热闹吗?! 不过,爹爹佔便宜的时间不太久,杜姑姑怒气冲天地把他迷晕之后荒乱离去就正式剧完人散,李姨娘把裙摆摺了好几层携在手心,脸色难看地奔往走廊尽头消失,国仙嘴角微微振动,目光鈄视爹爹后擼袖离去,只有母妃脸露讥嘲表情脚带跑跳溜到趴在草地上的爹爹身旁,粗暴地往他的腰背踩踏,直到脚底下的人发出悲鸣才停下。 「哎哟!夫君不是腰痛吗?!怎么睡在凉地上吖?!」 第七章 神秘美女之和登场 曇雾仙府举办的迎归宴经已迎宾,场地使用的几案都是府内现成的,素色木纹并无雕刻,仅仅散发清新怡人的檀香味,有别于上流家族所用的镀金雕花几案,案上摆放南蜀着名的五彩水果,红色苹果、黄色芒果、紫色葡萄、绿色梨子和橙色香橙。 引颈以待的宴会开始,招待宾客的宴会堂奏起清幽婉柔的抚琴声,侍从们反手托着香气四溢、色泽夺目的菜肴,配上曇雾仙府独有的五彩果酒一併奉上宾客身前,一眾舞姬裊娜地溜达大堂中央摆舞,曲乐声奏起、终止、再次奏起。 时间分秒流逝,万眾睢睢的柳王世子依然没有现身,千辛万苦求来的赴宴请柬,岂能空手而回,起码要观赏府中任何一位名人风采才能尽兴,宾客互相覷探,看谁做马前卒开开金口邀请主人公们现身。 「兰竹楼义卖美男美女图槛中两位封面担当!」 少女们喜不自胜的尖叫声划破场内紧张气氛,指尖不自主地定点在刚步进宴会堂的两人,两人互相缠臂,优哉游哉地走到杜家专用客席捞一捞起云霞雪纺面料衣裳坐下,单凭一系列流水动作,已令青涩男女们神魂颠倒、恋恋难舍。(※南蜀宴席没有男左女右之分) 「家主身体抱恙,无法出席晚宴,只好由沙罗与之和在此一尽地主之仪。」 沙罗自斟三杯酒,杯接杯干了,手背抹抹唇角,酒酣耳热,两腮染上淡淡红晕,双眸剪水地环视四周,展露一张令人春心荡漾的貌相。 另一位美人儿之和则端坐不斜视、全神贯注地大快朵颐。略施笔妆的抚形眉,灿若星辰的双眸,肌肤紧緻的尖脸,垂着蓝色透光琉璃珠的金色勾耳式耳环搁在右耳背上,懦裙衣襟微微宽开,现出粉嫩的锁骨,高傲冷漠的脸带着少许风骚气质。 美女之和是歆州最近期的当红话题人物,身份、住址、年龄资料不明,极度神秘。 兰竹楼为筹备营运资金,每三年会推出十本美男美女综合图鑑,每四年推出限定一本的精装美男图鑑(包括裸露丹青),每五年推出限定一本的精装美女图鑑(包括裸露丹青),全属琉居士罄绘製,他作画风格特色是线条细緻用色大胆,别具韵味,二百两的高价绘本每次都被内部沽清,欲求一册,天价收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上一年综合图鑑的封面担当活生生在眼前,不用高价买本子就看到活生生的美人,今天的迎归宴已值回票价!值回票价! 「叱!要不姐姐身体不好,我才不会答应她男扮女装赴宴,还要看守这隻色妖狐!」 扮演美人「之和」的杜三公子杜和之得知姐姐突然吐血不适,火速从西厢飞奔至东厢,看到地上摊着几条染血的帕子,心如刀割。心软之下就应了姐姐,代替她出席宴会。其实是杜澟之藉此来强迫他融入上流社会,充实己身见识,壮壮胆量和练练酒量。碍于杜家保持着男孩十三岁前必须女养的习惯,他唯有硬着头皮,穿着碍手碍脚的飘仙懦裙赴宴。 杜家三子中,杜和之与人相处一直贯彻待理不理的态度,性格异常孤僻,杜傲之与杜和之关係也貌合神离,或许自小与杜澟之相处,唯独对她恭恭敬敬、言听计从。 至于身边的沙罗……纯粹是杜澟之觉得太过黏人,命令弟弟严密盯紧,防止沙罗鑽空子又溜回她闺房。 杜和之一边品嚐美酒佳餚,一边拎着沙罗衣襟,淡樱色首乳在拉扯衣襟时乍现,加上醺醉美人模样,不但少女开始把持不住,连紈裤子弟也色心蠢动。 「嗯……之和……人家今晚想要……」 醺醉妖狐单臂搭上杜和之肩膀,搔首弄姿,雪白指尖柔情似水地搲着他脖子,将一道带着果香的气息吹入他耳蜗,舌尖在上唇一抹,一手把自己还没有被拎开的衣襟推开一半,白滑香肩裸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杜和之放下筷子,似笑非笑,转身一手把沙罗的脸提起来,头凑近他耳语。 「别跟我来这套!再耍花招就擼碎你的子孙根!」 两人暗地里互相较劲,外人看在眼着是互相调情,黏花惹絮。国仙年庚二十九,从未提及婚事,也没有订婚对象,难道是与两位美人左右逢源,夜夜笙歌?!也对,国仙也属凡人,也有七情六慾。 突然,三位身穿藏紫色綾罗绸缎衣裳的贵人踏入宴会堂,潮鸣电挚地直奔尊位,没有摆弄衣角一气呵成地坐下,现场嬉笑叫闹声随即戛然而止,各人都站起来褔一褔身行礼,只有醺醉妖狐沙罗被杜和之抽起身躯,歪歪扭扭地站着。 「沙罗……咯……拜……咯……见……世子爷……咯……世子妃……咯……还……有……」 「啊!小茹的贗品……咯……嘻嘻……」 言下之意,就是故意在赵景宗面前揶揄宠妾李夫人,眾人恛惶不安,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闭上嘴吃饭喝酒,把自己幻想成佈景、成空气,听不到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长辈常道好奇害死猫呢。 李蜜儿怒火中烧,一手把案上东西通通扫倒地上,跨过地上碎瓷走到杜家客席前,扬手摑打他和意图上前辩解的杜和之。 泛红掌痕在两人脸上浮现,杜和之心里疼骂沙罗真是小兔崽子,好好奉陪三尊老佛爷,好好送走不就了事,干么要惹事生非,迫他下一趟沸水。 「小小国仙宠儿,气焰嚣张,岂有此理。」 「世子爷要为贱妾做主。」 卟咚一声跪下,李蜜儿先发制人,梨花带雨地仰头对着赵景宗却心中暗喜,今天宴会堂内所有侍从都是柳府直接拨来,难保项宣曄不在酒菜上下毒,加上站在身边的侍女神色慌张就更加确定,吃下很大机会中毒,不吃又会失礼数,正好借国仙宠儿的一句话发难,把有毒酒菜都扔掉,更能够请世子为她辩护,气死项宣曄。 事与愿违,赵景宗非但没有参与这台闹剧,反而是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一鼓一张,挥手示意项宣曄处理事件,项宣曄神态自若抿嘴一笑应下,令李蜜儿坦然失色。 「狗咬了狗,狗打了狗,望请府上主人出来与本夫人对质。」 第八章 献上战旗舞 被项宣曄公然找悔气,却不能挺身而出解决问题,杜和之还剩下一年才能摆脱女装枷锁,贸然自报身份会貽笑大方,令杜家蒙羞。 论官阶,柳王没有赴宴,大哥出面又不合礼数(※南蜀柳王为一品官,柳王世子为三品官),眼下只有姐姐属最合适人选,奈何姐姐现在身体软弱无力,能如常应付吗? 思前想后,杜和之还是决定表露真实身份,娘娘腔、断袖、变态的称呼必然加附身上,但比起家人性命,皆是无关痛痒,名声对于破落贵族来说并不值钱,杜和之转身往前踏出一步,拱手欲待出言。 「世子妃见笑,李夫人乃世子阁下心上尖尖宠儿,怎能与狗相提并论?」 「沙罗醉酒失言,引致李夫人误会,理应主人向阁下赔罪。」 「请让民女表演青龙战旗舞作赔礼,表示歉意。」 适逢其时,杜澟之手持两支等身大小的黑色青龙战旗,穿着枣红色劲装现身,音细如发,额露水珠,脸色惨白,弱不禁风的样子。 项宣曄掩口而笑,对于赵景宗绷着脸瞪着她的抗议视而不见,摆手示意杜澟之表演,她原本只想折腾一下李蜜儿,刻意设局令李蜜儿误以为酒菜被下毒,吓唬吓唬她,谁知杜家小白狗闯祸,迫着杜澟之必须奋不顾身扑出来,这笔帐就先记下,稍后再讨回。 何况,青龙军战旗舞已消失了整整十年,自从寥瑛烈死后,青龙军解散,此舞随之消隐,杜澟之性情高傲,老不死的皇帝想看也坚决罢舞,如今主动献技,属实罕见,项宣曄当然不会放过。 青龙军战旗舞由着名恩爱情侣寥瑛烈和杜澟之创作编制,一人起舞威武,两人共舞气宇轩昂,男方舞着两丈高大旗,女方舞着一丈高小旗,听说皇长孙参与平定邵王之乱时,每次出战前都会要求小情侣献舞震撼军中士气。 鼓声风行电掣地响起,杜澟之抬起紧握战旗的双臂,旗帜在没风之夜顺势飘荡一下后静止,又因她秋风扫叶地旋转旗杆,再次展开青龙图腾并并呼呼作响,顿然止步,厉声吼叫一声之后,握紧着旗竿有韵律地舞动,旗帜于空中如龙飞腾、如蛇游动上下起伏,捲着滚滚灰尘晃动,她呈圆形舞步围着转三次继而将两手旗竿合拢,身体呈弓字弧线,腰椎一扭,立姿不变,斜里挥舞战旗后又立即端直腰,左右挥舞合拢为一的战旗,清越地嚎喝。最后乾净厉落地把大旗分开并拋上半空,身体后仰跳高,快速做出一个后空翻,翻腾时顺手掷下半空中的大旗再以旗杆末端支撑着地,流畅完成战旗舞。 看似轻而易举的舞蹈,实际需要舞者消耗庞大体力和腰劲才能一气呵成完成,杜澟之气喘呼呼地拱手行礼继而转身离开,汗流沾溼了劲装面料,透出微黄肌肤,玲瓏身姿一览无遗,紈裤子弟见猎心喜,把杜澟之与赵氏子弟之间关係忘得乾乾净净,陆续上前扶携她,生怕错失献殷勤的机会。 杜澟之却不懂风情地回避所有紈裤子弟接近,快速走到杜家专用客席,把战旗递送杜和之手中,示意他借此离席,他很快领悟意思,抱着沉甸甸的战旗离席,甩下装疯卖醉的沙罗。 「沙罗要喝奶!」 装疯卖醉的沙罗指一指杜澟之彭湃上围,两手不断重复伸指握拳动作,杜澟之毫不卖帐,白了一眼,落落穆穆,一手抓紧他手腕骨,痛得沙罗发出凄厉的呻吟声。 「世子帅哥有奶供应,只要擼一擼那个位置就喝上。」 杜澟之不避嫌地指尖瞄向正盘脚而坐的赵景宗裤襠位置,猥琐瞇眼,扯嘴微笑,俗语一江水养百样人,他一泡奶养十八位妃妾,委实是个人才呀! 面对杜澟之突如其来的耍弄,赵景宗和顏悦色地抬起指尖指向已返席的李蜜儿。 「本人对断袖并不感冒,灵狐小弟还是找她比较好,喜欢就拿走。」 「倘若……小澟有兴趣一嚐滋味,不妨邀请本人往闺房走一趟。」 李蜜儿听到让妾宣言后脸色惨白,惊惶失措地掐着裙摆颤抖,生怕真的被赵景宗赠予眼前这隻妖里妖气的羊白头。 一个登徒子够烦,现在还要冒出两个登徒子,被他们紧追不捨地调戏,更可悲的是眼前两位登徒子都是杜澟之自己惹来,唉,报应不爽呀。 内心满满感慨的杜澟之幻想着,这个时间如果有人霸气解救她多好,儼如第二世里的八十年代当红电视剧上海滩中,许文强霸气地破门衝入教堂大吼「程程!」一样,多帅气,就算最后许文强成了枪靶,也很浪漫。 莫可奈何,南蜀没有许文强,她也不是程程,还是赶快动动脑筋解救自己才是。 「承蒙世子关爱,惜民女肠胃欠佳,无褔消受如此贵重之邀请。」 「此等机会难得,民女决定转赠予李夫人作赔礼,看她刚才送出两巴掌,痛得之和快要骂奶奶的表情,可见力度之大,雪白玉手想必也红肿起来,阁下今晚务必要多加安抚。」 虽然与李蜜儿无怨无仇,却因她平白扇了杜和之一巴掌,不稍微告她一状,杜家脸子往哪里搁? 李蜜儿似乎还没有领悟杜澟之的说话,自个儿羞涩低头,白皙脸颊飞过一抹絳红,身体轻轻一倾,倒向赵景宗,无声无色地拉开衣襟,露出白净酥胸贴近赵景宗手臂,他的手臂一下子就嵌入鸿沟中,被反覆上下磨蹭着,令眾多紈裤子弟看得销魂荡魄。 对着满脑子都是色色事宜的骚货,杜澟之也懒得道破真意,反正该做的事都做完,只剩下找机会撤退,她不理会在旁撒酒娇的沙罗,一手抓紧酒壼,一手捧着酒杯向眾人遂一行酒醴,再坐回席上摸摸案上杜和之剩下的半瓶五彩果酒酒壼,单手叉腰,仰头喝个精光。 「一个宣黑,一个……骚货……咕……」 「一、二、三……哈!胖子兄分裂成三隻!!呼呼!」 良久,杜澟之放下空瓶,抚摸滚烫又憋得通红的脸,醺醉的杜澟之瞇着眼仰望尊位三人傻乎乎笑一笑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褔身告别离席。 「都别管我!姐没事,走直线给你们看!!」 晕乎乎的杜澟之走到后院,全身酥软地倒在凉亭的横樑上,晚风阵阵吹散醉酒烧心的感觉,举头凝望佈满后院的柳树,长着绿茵茵叶子的下垂枝条随风飘摇,她打了一个呵欠,舒展四肢,闭上眼帘呼呼瞌睡。 第九章 带着胖子去见识 南蜀嘉兴八年,玄文帝最宠爱的女儿圭阳公主与夫君杜式基出征西凉途中重伤断魂,虽然战事以势如破竹姿态取得西凉边境两座城镇,凯旋回归的杜式基并没有领赏,只求辞去驃骑将军一职专心教子成材。 玄文帝心痛孙儿从小丧母,所以对杜家嫡女杜澟之万般宠爱,对于爱孙无时无刻都与刚纳为嫡长子的杜傲之黏在一起,却有点抗拒身为天子的外公,不禁有点吃醋,内心开始计划为宠孙选婿,誓要把杜傲之的排名刷下来。 眼下最合适人选就是柳王世子赵景雄,十五岁刚好踏入订婚年纪,赵家直属子孙身份,进出皇宫方便,资质平庸正好,减少叛变嫌疑,甚好甚好,玄文帝为防计划有变,便爽快颁佈圣旨订下婚约,杜澟之年满十四之时与柳王世子举行大婚之礼。 订婚双方在接下圣旨后,准夫家需三天内向准媳妇家聘礼,柳王赵成齐请来东埔城最当红的说媒人带着三匹南蜀名驹,一匹抵千两的鸿翔马,马背离地五尺高(※南蜀一尺=三十一厘米),马身满满粗壮肌肉没有多馀脂肪,战场上踢脚跃起加上流星飞翔般跑速足以撞死四五人,活跃于战事中的战马以宠物搭在聘礼送出可说是史无前例。 除了鸿翔马,金银衣褸共八箱之多,相比着公主出嫁时的十三箱之数为少,却远多于大官贵族的五箱数量。 按照南蜀传统,准夫婿家由新郎的最小的亲兄弟亲自送往准新娘家,以表示该亲事已得家中老幼成员的认同。 柳王五名子女中位居末端的赵景宗,小小身子骑在威震天下的鸿翔马上,带领聘礼队伍威风八面地到达东埔城两大将军府邸之一的杜府,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他由近卫扶着下地,转身已看见两名美男站立杜府宅门前,轻蔑着他。 「赵景雄之弟赵景宗来访,烦请两位先生通报家主!」 赵景宗彬彬有礼地拱手褔身拜会,眼前两位先生依然不动不通报,两人更双手抱胸,牢骚满地嘀咕。 「看眼前货色,子瑜的未来妹夫想必也不怎么样。」 「唉,还不及笨弟瑛烈五分之一。」 「真为小澟担忧呀……」 盘发弄髺,头戴玉冠,身穿蓝色轻纱长袍,俊美不凡的脸庞,眼眸无时无刻满是笑意的寥瑛元,败兴地摇头转身走回对面的寥公府。 「聘礼放在门外,不用进府拜见,还有九年日子,谁都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哼!」 水灵丹凤眼、黛玉眉、甲字面,长相秀气的杜傲之向身后近卫使一个眼色,很快就出现一群家僕出来搬聘礼进府。 即使父亲杜式基,也隐隐不满皇帝老子的赐婚,原本盘算与相隔十步之远的寥公次子寥瑛烈谈及婚事,寥瑛烈相貌平凡,却是武术英才,性格耿直忠孝,与杜澟之从小青梅竹马,又疼惜杜澟之,完全是杜家公认的乘龙快婿,现在硬生生被一道圣旨打乱计划,对象更是无作为的紈裤子弟,杜傲之也对此义愤填膺。 初次面对意料不到之事,赵景宗惊惶失措,顿时语塞,一直眼睁睁看杜傲之,任由小廝把东西从队伍中搬走。 「兄长,别欺负柳小弟了,他途经两城才来到,也是辛苦,请他进来休息一会再走。」 从杜傲之身后探头的杜澟之听到府外队伍的喧譁声便赶来一探究竟,看到赵景宗六神无主的神情,想必是兄长又在欺负人家。 面对爱妹为未来叔子求救,杜傲之神色更加难看,牙齿咬住嘴唇,怒气冲冲地甩袖,快步流星折返府内。 「哎呀,原来柳王世子的弟弟是个死胖子,我以为最不堪也像寥瑛烈这猴样,真是一山还有一山低,低处未算低吖。」 柳叶杏眼、樱桃小口、桃腮杏脸、腰如约素、说话燕语鶯声,身穿粉红绸缎懦裙的项宣曄,突然出现,挡在杜澟之身前,蹙着眉,语带轻佻地打量赵景宗。 杜项两家在朝野中一武一文,毫无关係,实情是两家是五代世交,项元德更是杜澟之的二姑丈,今天因为二姑姑回家省亲,项宣曄也跟着来。 项宣曄从小异常自恋,平常说话也异常毒舌,自然没什么朋友,唯一好友只有奉行友爱待人原则的杜澟之。 「来,死胖子,表哥不让你进府,就跟我们出外玩,姐带你见识大人的世界!」 瞅见项宣曄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样子,赵景宗白了一眼,那女子看似及笄(※十五岁,南蜀可办女子成人礼之年)就摆出一副大人样,尤其讨厌,但看到杜澟之不知从哪里变出小包袱,眉花眼笑地跟在她身后,出于好奇探究未来嫂嫂为人,便从善若流就跟随她们走。 显然,赵景宗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项宣曄带领两人进了茶馆,支开身旁护卫,向掌柜展示一块赤红色的莲花宝玉,立即被引领到一间厢房,厢房烟雾茫茫,充斥甜甜的依兰香气,熏得赵景宗全身滚烫起来,呼吸节奏乱成一团。 良久,一对打扮艷丽、相貌姣好的男女推门进来,爽快地脱光衣服,女的双手被绑缚躺在床榻,男的揽着女子后腰做出老汉推车的模样。 男子揽紧女子纤腰一拉一推撞击发出啪啪声响,女子挺胸弯腰仰头发出欢愉的低吟声,使赵景宗面红耳热,低首下心的不敢观赏眼前春风一度景象。 侧头看一看身旁两人,杜澟之面无惭色,提着巧细的画笔,凝神灌注地一笔一笔地在画布上挥动,项宣曄则双手把抱胸,翘起二郎腿,坐在绣凳对着床上男女拍手叫好,拋掷花生敲打赧顏汗下的赵景宗头脑。 「死胖子!抬起狗头来!男子汉大丈夫早晚要见识见识!看!多激昂!」 第十章 腰痛!要撤了! 后悔……悔不当初……当初不应把两人想得太简单,被可恶的黑心女人项宣曄双手抓面,迫着看了一场春宫演,赵景宗的身体某部位猛然起了反应,便急如星火地挣扎,拋开项宣曄的手,曲身伏地掩饰。 被挣扎时打痛手背的项宣曄,怒气从脚底飆上顶门,按捺不住那道无明火,便狠狠地往赵景宗侧腰踹一脚,对方像个哑巴,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 「宣黑……胖子兄不过是出现生理反应而害羞……放过他吧!」 杜澟之走近赵景宗,扯开披在身上的外袍,露出滑嫩双臂,扬一扬,任由透薄棉布从半空飘下,盖在他颤抖抖的背上,之后微微弯腰,用手掐住赵景宗脸颊,把一粒药丸塞进他口腔。 药丸入口,甘甜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经已从舌苔上消失,化于唾液之中嚥下肚子。 「看来宣黑忘记给你吃下化解催情香毒性的药丸,抱歉。」 「这是未完成的春宫图集,内含本人百多年亲身研究成果,现在赠予阁下作为赔礼吧。」 坊间的图集只有房事十八式,杜澟之绘製的竟然有四十八式,每式都是前所未闻,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能绘出如此虚幻无实之作,说话又如此怪里怪气,令赵景宗暗地里对未来嫂嫂產生少许兴趣。 忽然,杜澟之眼笑眉飞地在赵景宗前蹲下来,四目相视之下令他有点不知所措,眼珠子刻意转移方向,避免视线接触,却不得果,被杜澟之两手抚摸着脸颊轻轻一扭拉回相视状态。 「既然收下赔礼,今日之事就两两相抵了。」 话虽如此,赵景宗依然觉得被人狠狠耍了,丢脸太丢脸,随便塞一本春宫图集怎能平息内心怒火,特别姓项的黑心暴力女,必须要教训她! 赵景宗怒睁着眼,攥紧拳头发抖,身体变得更加滚烫难耐,犹如身处锅炉内,火焰烧灼每一寸肌肤。 正当赵景宗快将发疯之际,手腕被杜澟之迅雷不及掩耳地抓紧,嗖一声,被拉扯跨步出门下阶,雨水从天而降,滴答滴答地敲打着他后脑勺,顺流至全身。 「冷静下来了吧?宣黑就是这性子,别跟她置气!」 豆大的雨点在杜澟之没有遮盖的手臂上纵横交织,湿透的裙子紧紧贴在肌肤上展露曼妙身姿,的脸,瞇着眼相视而笑,令赵景宗顿时一愣,怦然心动,已分不清是雨水洗刷去怒气还是如气荒蔓延的心疼来袭扼杀了满腔愤怒。 「哎……图集被雨水糊了,改天送新的到柳府吧!」 杜澟之挽起赵景宗双手,盛意拳拳地询问着他的大名,他也从善如流回答。 「赵景宗,景宗,警鐘,名副其实有对警鐘胸(※丰满又坚挺圆润的美胸),年纪少少有此成就,绝非等间之辈,小女子自愧不如,失敬失敬。」 似笑非笑地撇一撇嘴角、表情有点猥琐的杜澟之,摊开两掌,做出托碗姿势,说着意在言外又难以理解的胡话,咏唱歌谣般说着他名字。 「景宗景宗,警鐘警鐘,警鐘大胸。」 ========================== 「死胖子!!」 等待宴会完结,实在闷得慌,唯有靠着几案,托着腮帮子小睡一会,回忆久远乐事,却被讨厌的黑心暴力女狠狠无情地扇出两记耳光终结,赵景宗没有动,咬着嘴唇,紧皱眉头,有点不满盯着她。 经过十多年相识,七年夫妻相处,赵景宗已领悟对付项宣曄的方式,只要不表露出她预期的反应,她就会自觉没趣走开。 今晚目的是要挑动赵景宗神经,迫着他发怒,李蜜儿只不过是生活调剂品,可有可无,偏偏事情最后触及了杜澟之,项宣曄必有动作回敬李蜜儿。 敢情李蜜儿还在殷切盼望得到赵景宗一宵宠幸,大概没有意识到危机迫近,幸亏她有一个做官的父亲,否则甭想能从曇雾仙府全身而退。 「姐姐今天可是惹家茹生气了,做表姐的岂能坐视不理?」 李蜜儿大惊失色地依偎在赵景宗的胸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平日在柳府内能够无视礼节作威作福,今晚定能恃宠安然渡过。 按理说,项宣曄应该痛恨杜澟之,传说一名侍女因杜澟之一事而丧命,或许,她是在夫君面前表现良淑,作假惺惺。但赵景宗至今没有为她辩护,也没有与项宣曄争论,只是冷眼旁观地看着,实在是令人猜不透底蕴。 一转眼间,项宣曄从腰封里抽出一支金光闪闪、镶满白色水晶、呈菱形尖端锋利的指甲套优雅地套在食指上,赵景宗忍不住掩口窥笑,指甲套一共十隻,每隻各有不同毒粉黏着尖头,白色水晶指套是令伤口难以缝合的含有红背蜘蛛成分毒粉,轻轻一划,最少一年才能痊癒。反正宾客散尽,就随她性子玩一玩。 师承毒门繆觴派的项宣曄摇摇食指,快狂准地在还反应不及的李蜜儿漂亮脸颊上刮一刮,血丝瞬间从薄薄伤口中渗出,吓得她魂飞魄散,泪如泉涌地掩面逃跑,尖叫声震撼整个的曇雾仙府前院。 瞅见项宣曄一脸陶醉看着指套上一丝血红,赵景宗不禁打一个冷颤,除了当年跟随繆觴派弟子帮助玄文帝暗杀邵王后捧住滴血头颅欢顏狂笑之外,这是她第二次在赵景宗面前展现见血兴奋的样子。 抚脾长叹的赵景宗内心庆幸着当年听从杜澟之的话,别与项宣曄置气,否则自己还没把春宫图内招式练成,就已经身首异处,哪有现在胖子褪变成万人迷的赵景宗。 想来想去,还是先撤离为上,谁敢保证项宣曄不一兴之所至向他下毒?赵景宗赶快翻一翻身站起来,摄手摄脚地远离黑心暴力女,低下头不停自个儿低语。 「哎哟哎哟……痛!痛!腰痛!要回厢房休息休息!」 第十一章 进宫 晨曦徐徐擦亮昏暗晚空,树枝间回响起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吱吱、吱吱地唤醒醉酒熟睡的杜澟之,她习惯性揉一揉眼睛,伸一伸懒腰才起床,却发现一项惯性动作都完成不了。 沉甸甸的东西压住身体睡觉。 实在迫于无奈,杜澟之只好大声呼叫求援,因为她从自都不需要贴身侍女,故曇雾仙府女性僕人中仅存一位年迈的刘嬤嬤,刘嬤嬤还有些耳疾,能不能发现呼叫声皆是听天由命。 「嗯……小澟……是沙罗……」 「昨晚有两个讨流氓跑到小澟床榻上,沙罗才跟进来保护你。」 全身雪白,上身赤裸,睡眼惺忪的沙罗从被子内探头出来,头枕在杜澟之胸膛上磨蹭,环抱着她腰身的手并没有松开意愿,如此,她依然是动弹不得。 「别缠着家茹,你娘的快滚蛋!」 缠住左手臂的是穿着薄纱寝衣的项宣曄,既然项宣曄在,右手臂的想必是赵景宗,少时候进宫探望外公时,老爷子贪图方便,睡午觉时便把三人堆在一张床里,方便照顾,慢慢就成了三人一见面便堆在一起睡觉的恶习。 项宣曄半跪在床上,暴力扯开被子,一脚踩着赵景宗的腰一下,继而一脚踏在沙罗的后脑勺,但两人都嵬然不动,抱紧杜澟之不放,气得项宣曄捉住两人摇来摇去,弄得杜澟之整个人晃来晃去,快要晕眩。 半晌,闺房大门猛然推开,令一筹莫展的杜澟之带来曙光。 「再不滚开,就别怪刀剑无情!」 身穿粉嫩懦裙的杜和之雄赳赳地手执斩马刀搁在床榻边,单脚踏在沙罗屁股上,对着三人目光如炬,在他眼中,三人都没有区别,皆齷齪之徒。 细看斩马刀刀柄上龙腾图案雕刻和镶嵌三粒水滴状碧绿玉佩,立即辨认出此刀乃玄文帝御赐国仙的破空刀,除了皇帝外,斩杀南蜀任何一人都不被问罪,吓得项宣曄和赵景宗都二话不说乖乖滚下床,只剩下沙罗装聋作哑地不作反应。 若非身处战场,破空刀绝不能斩杀他国人民,沙罗是西凉人,自然不怕此刀,杜澟之只好使出绝招对付他,摩挲着沙罗米金色发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温馨笑顏。 「再不让开,我就嫁给寥瑛元兄长。」 邵王之乱之后,玄文帝曾有意以寥瑛元代替殉国的寥瑛烈迎娶杜澟之,寥瑛元深知杜澟之曾向弟弟许下某个承诺,发誓承诺兑现前都与爱恋绝缘,不谈婚论嫁。便主动向皇帝提出以守孝为由拒绝婚事,三年之后更请旨出征镇守接壤西凉边境地方,婚事最后不了了之。 沙罗听着立即抬起头,一个翻身便站在床边,扁着嘴唇,泫然欲泣地望着杜澟之。装可怜招数是对付不了拥有两生歷练记忆的杜澟之,实在是不痛不痒。 身体终于能活动的她视所有人如无物,爽快地套上藏紫色裳服,请来刘嬤嬤帮忙梳了朝天髻,簪釵一支又一支垫在髺下,使前髺高高翘起,再镶上水蓝色花饰珠宝,浑然一体的贵妇发髺便完成。 南蜀的裳服有男女之分,女官裳服有别于日常贵族或百姓服饰,领子採用袒领款式,因袒胸脯于外,里面不能穿着内衣,酥胸半掩任君欣赏,胸前伟大的杜澟之为避免登徒子缠扰,会习惯性展开折扇掩胸。 摆出惯性展扇动作,腰间掛上黄金鱼袋,杜澟之便快步流星地登上马车,驶进只有半街之遥的皇宫大门。 南蜀皇宫昂昌园 湛蓝天空下,昂昌园清池池水映射出清澈透亮的水晶珠光,园内种满绽放着殷红五瓣花的凤凰木,染红了整个园林,微风吹拂着红花,犹如浴火重生的凤凰鸟,欲待向蔚蓝青天展翅飞翔。 身穿玄色冕服,短下巴蓄山羊鬍,粗眉龙眼的玄文帝赵元康与杜傲之坐在园中榻上,榻上摆放着茶壶、茶碗、茶点,太监蹲在榻旁的风炉侧看火煮水,待锅中水沸腾便用厚布垫着锅耳提到杜傲之身旁的矮几上。 杜傲之把茶抹撒入沸水,手持茶夹子搅拌一会便操勺舀茶汤于茶碗内,赵元康接过杜傲之递上的茶汤,柔和一笑后啜茗品尝。 「终究国仙沏的茶才能入口。」 把茶一饮而尽,赵元康再把淘空的茶碗递给杜傲之面前,杜傲之訕笑一下接下茶碗再舀满,姆指故意插入茶中,更装作打一声喷嚏才把茶碗送回,赵元康不以为然,又再次呷清光。 站在两人身旁的太监总管范六也颤一颤,圣上今早刚睡醒便派遣下人通知国仙立即进宫,原因是对国仙沏的茶甚是怀念,想立即喝一口,国仙虽然穿着端庄的飘仙裳服进宫,心情却是糟透了。说起来杜澟之小姐也差不多进宫,希望能把国仙憋得快爆炸的怒气压下去。 其实范六已猜对大概,杜傲之心情不佳原因十之八九与杜澟之有关,昨晚他意图探进妹妹闺房,想欣赏一下醺醉睡脸,必定是红扑扑的像娃娃一样多可爱,不,是超级可爱,要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睡觉,不料被三名齷齪之徒锁紧房门,也不忍心硬闯吵醒她,眼巴巴地错失大好机会,只好计划着早上提着破空刀把三人砍了,又被皇帝老头的无病呻吟地召进宫中,真是当黑。 「不想知道家茹被派到什么军营服役吗?」 杜傲之一怔,皮笑肉不笑地托着自己没使用的茶碗,盛满热呼呼的茶汤给予赵元康,身体往前一倾,头稍微凑近,目不转睛凝视着对方,期盼听到想知道的消息。 突然,赵元康别过脸,一手掩面苦笑,指间缝隙流露出面颊上的晕红,杜傲之明白当中底蕴也没有丝毫疑惑,静静地低头喝着没有被接下的茶。 「家茹……被派驻若野,第十军营营地。」 第十二章 补刀大队 南蜀皇宫偏殿南华宫 「杜澟之,派驻若野第十军营,立即啟程。」 南蜀贵族子女领授圣旨,除了赐封交由礼部之外,所有人都必须进宫面圣,并在皇帝面前宣誓效忠。 玄文帝端端正正坐在龙榻上,侃然正色地看着贵族子弟们接过一道又一道的圣旨,殿内只回响着范六宣旨的声音,就连贵族子弟上前领旨时都刻意放轻脚步。 偏殿内只有五名领旨的贵族子弟,皆是派驻军营服役,以待两年后继承家业,却只有杜澟之一人是贵族女子身份领旨,即使大家都感到好奇,也需忍耐至步出偏殿一刻才能一探究竟。 更令大家好奇的是杜澟之被派驻的地方,乃所有人畏惧的第十军营,第十军营在邵王之乱后才成立,初成立目的是把邵王旧部都收编一起方便监视,不用出征不练兵,单纯把他们困住,渐渐死的死、下野的下野,终于,两年前国公兼任枢密使的寥瑛元正式改革第十军营为后勤军,负责提供战场医治及收拾战后场地,营内聚集了一群死囚和废弃奴隶。 而第十军营所谓提供医治,不过是把没死又重伤没法再战的人补一刀杀死,收拾战场也是抢夺散落战场上的财物,可说是名符其实的补刀大队,每年被派驻第十军营的头领不是气疯就是请旨下野隐退。 眼前娇滴滴的女子被派驻第十军营,别说被气疯,更大机会被士兵当作淫慾对象收场,如此宏伟身材,摆在一群流氓堆中,即使是传闻与面首夜夜笙歌的杜澟之也必然受不了,多危险! 杜澟之正容亢色地接下圣旨,拱一拱手行礼便站在一旁,静候宣誓完成退出偏殿。 由巳时到午时,仪式终于曲终人散,领旨五人全员退出南华宫,踏出门槛一刻,杜澟之随即被同行四子包围,她也停下脚步,静候他人询问,心中也早模拟好如何应答。 派驻若野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十居其九都是玄文帝这臭老头故意的,希望她完成不了兵役,顺理成章地放弃封号嫁人,哼!谁会让他称心如意?! 四子正要发问时,视线一挡,眼前闪现棕色腾云暗花襴衫身影,杜澟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华宫后园走廊 周边景象如走马灯转换,当静止下来时,看到的是一大张脸贴近,醋罈子赵北英的脸,赵北英没有顺势偷一个香,只是双手抓紧她的头,脸靠得极近,她有点慌张地眨一眨眼,目不斜视地注视对方。 「爹爹!别趁机佔姑姑便宜!这绝非君子之举!」 绑着高马尾,一双圆润又水汪汪的桃花眼,脸庞清秀的赵长昱鑽进两人之间空隙,抬手便猛推赵北英大腿,提醒父亲在大庭广眾之下要注重仪态。赵北英松开杜澟之,低头对着长子愧笑,刚才看到杜澟之被四名贵族子弟包围,剎那间脑海一片空白,手已不自主地拖着她奔跑,恍然自觉失了方寸。 原本打算问问杜澟之有什么需要帮忙,现在人已站在眼前却瞎目结舌,结结巴巴吐不出一字,赵北英一张傻脸目瞪口呆地望着杜澟之,引得她掩口失声。 「唉!傻子如货郎(※挑杂货四处叫卖的人),总有一两个在左近。」 从小接受杜澟之教导,赵长昱说话方式也跟着怪里怪气,他庆幸自己的智慧遗传自亲娘,大英雄容芷君,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将军,要是遗传自眼前这个连脑袋都塞满肌肉,只会打架的傻子,还不如买砖巨型豆腐,一头撞死算。 赵长昱不理会呆头鹅爹爹,快速地现宝给杜澟之看看,手握着金漆漆的特许令牌,是玄文帝太爷破例批准八岁的赵长昱随军见识,令牌上的图腾与杜澟之刚从偏殿领下的令牌图腾相同,仅仅刻上职位的文字有异。 「姑姑是总帅,我是郎中。」 大名鼎鼎、文武双全的尧郡王慷慨激昂地手叉着腰傲笑,却马上被姑姑杜澟之使力捏他脸蛋,活生生把雄壮气势打散,更从捏升级成拧,拧出一块红肿的小肉。 即使领授若野第十军营总帅一职,但这一趟兵役危机四伏,自己也不像十年前父亲和兄长那般武术高强,加上之前受过箭伤,体力大不如前,别说保护赵长昱,就连杜澟之自己也不确定是否能完好无缺地完成两年兵役。 看着赵长昱天真无邪地笑,杜澟之无力抚额,对着脑袋塞满肌肉的傻子赵北英已无言以对,怎么万年不休不死的臭老头也脑袋进水,竟然跟着八岁小毛孩一起胡闹。 「放心!长昱已经学会杀蟑螂和洗衣服……」 「也精通兵法、医术和武术……」 「……还有,肥皂!不会在背着大叔拾肥皂!」 听到赵北英无头无脑又有些词穷的解释,杜澟之气得直翻白眼,他因为口才不佳,如非必要都不会多话,今天在杜澟之面前刻意地逼出话儿,确实有点不寻常。 「殿下……有心事?难言之隐?」 杜澟之歪一歪头,用疑惑的眼眸盯着赵北英,怀着亲人之情的关心他,一个人的行为一反往常,必然有重大事儿在背后驱使。 良久,赵北英仍然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杜澟之已经没有更多耐性陪他耗,皱一皱眉、甩一甩袖便转身离开,赵长昱也顺理成章悄悄地跟随她乘上马车前往南团最南端的若野。 目送两人离宫的赵北英身后突然闪现三名黑衣人,黑衣人单膝脆地,垂下蒙面的脸,静待主人命令。 「已准备就绪,请主上发司号令。」 「封锁龙华殿、南华宫和北极宫。」 「……还有,把曇雾仙府作客的柳世子传唤进宫中。」 「本人怀疑柳世子是最近潜入皇宫行刺刺客的幕后指使。」 第十三章 冒牌贱妾 经过四日三夜,杜澟之和赵长昱终到达若野,杜澟之脱去华丽裳服,换上淡蓝色绸缎懦裙,维持朝天髻发饰,经由赵长昱展示令牌进营中。 万事准备充足的赵长昱,早已准备两人衣物及日常用品,不动声息地放置于杜澟之的马车内,更预先对第十军营内所有人与事进行彻底调查,务求他朝一日派上用场,免去向户部提出查藉要求的烦琐步骤。 第十军营的军头名叫李士彭,于邵王之乱砍杀千名叛军有功,被调升为军头管理营内一群流氓奴隶,此人奉行绝对武力,任何不服者斩首示眾,唯一弱点是生性淫邪,奸淫嫖娼天天上演,远在裴洪城的府邸还藏了二十三位妻妾。 碰巧,他最近收下商人献上的美人进府,不幸遇上杜澟之新上司上任,没暇回府,还没有机会一见芳容,也正好让杜澟之借用美人身份耍耍李士彭。 一踏入军头营帐中,立即看到李士彭恣情纵欲地左拥右抱全身赤裸、手抱酒壶的美人,还有六七位酥胸露腿的美人在帐内嬉戏、互相拥吻、追逐,尾随杜澟之身后的赵长昱瞄了一眼,很自律地用双手紧紧掩盖双眼,退出帐外。 「官人!!一个月不回府探望奴家……是因为她们吗?」 施上红粉淡妆的杜澟之梨花带雨地飞扑到李士彭身前,清雅顏色的裙子,身上传来幽幽檀香,加上含情脉脉的眼神,尽显另一种少女风情。 眼前那位呼他官人,惊鸿一瞥,才记得一个月前有商人为了把不需用的奴隶拋进军营自生自灭,特意送上美人贿赂他,想不到美人已按捺不住自动送上门,他愣一愣,很快又微微笑起来,其实……想想也不惊奇,只要美人说来自裴洪城李府,哪有人敢阻拦。 李士彭色心顿起,一手拉起杜澟之投向自己胸膛,一手滑进她的腰间并熟练地解开腰带,懦裙迅速松开,剩下雪白的丝质里衣包裹着玲瓏身躯,她故意用双手撑住他胸膛,像半推半就的姿态。指尖底下则暗藏迷晕针,只要李士彭伏身上来,就能一针刺入脖子,完成计划的第一步。 「怎样指尖会有如此阴狠的暗器?原来美人喜欢行刺吗?有趣!很久没试过这样刺激的玩意!」 还没来得及反应,杜澟之的手腕已被李士彭重重地力压在榻上,下身被对方困于胯下,犹如铜墙铁壁,丝毫不让她寻找逃走的机会。 冷静!冷静!虽然计划出现偏差,也不碍事,还有抹在胸肌和脖子皮肤的迷晕膏,所以,杜澟之两手挣扎一下便放弃抵抗,晏然自若地任由对方嚐香。 迷晕膏是宣黑在繆觴派学艺时创造出来的得意作,无色无味无嗅,唯一注意的是使用者必须预先服下解药,否则同样中毒。 终于,擦觉脖子有一阵又一阵的黏液噁心感,大概李士彭经已服下毒药,现在杜澟之要做的,就是静候半盏茶时间就能脱身。 偏偏杜澟之泰然自若的反应更加激起李士彭的雄性征服慾,仰身扯掉腰带,裤襠同时落下,下半身赤裸裸地对着她,她愣一愣,不咸不淡地嘘一声。面对如此羞辱,怒火腾越李士彭全身,内心发誓一定要把身下之人彻底摧残一番报復。 毫无预兆之下,李士彭延直身体一怔,眼睁得像鱼目般大,口腔吐出痛苦的哀号便卟咚一声倒在地上。 「唉……比柳世子更无赖更登徒子!」 赵长昱张开双臂耸一耸肩慨叹,手心还把玩着金色吹箭管,意兴索然地再往李士彭光滑滑的屁股补上一箭。 平日间置于室甚无作用,便一时兴起把随身吹箭管赠予赵长昱,谁知被小子改装成迷晕箭加以活用,更出乎意料之外地派上用场为她解危,杜澟之揉揉太阳穴,穿回衣服,精神抖擞地站起身,张望四周才发现刚才帐内的娼妓全部失去踪影。 按着发展,刚才与李士彭一场闹哄,应该惊动他人进入帐内或在帐外窥探一番,到底是怎么办到现在彷如无事的状况? 满脸疑惑的杜澟之目不转睛望着赵长昱,他得意洋洋地笑一笑,从袖袋内抽出金漆精工雕花令牌,令牌上刻上代表皇长孙家徽的火麒麟图案。 「告诉她们,只要乖乖装没事发生,守在帐外,通通都能做本公子的后娘!」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赵长昱年纪轻轻已经活用身份优势行事,比起八岁还懵懵懂懂醉心武术的赵北英,儿子简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杜澟之摇一摇头,喟然叹息,虽然出卖爹爹的委实有点过火。 回神过来,李士彭的屁股已插满细小竹箭,赵长昱过打算把他翻身,往他重要的部位也添上一箭,谁叫他色胆包天,没看清楚调戏的女人是尧郡王最爱最亲的杜姑姑,乾脆往他那部位送一箭,死不了就送进皇宫做宦官! 「小子,玩够了,别胡闹误事。」 确实,杜澟之只想借着教训李士彭,向下属树立军威,无意取他性命。况且,李士彭是裴洪城容老将军旧部和朝廷官员,人死的话,后果绝对牵连甚广。 看到姑姑板着脸,神情严肃地要求,赵长昱只好收敛,败兴地踢李士彭的腰发洩不满之情,握着箭管往屁股的小洞狠狠桶下去再拔出,再捅下去再拔出,一朵菊花就被小屁孩粗暴地抽插、流着鲜红地绽放,看得杜澟之不禁对着李士彭那血红的小洞洞投以怜悯眼光。 「雏雏黄花,治治芳姿,军头贞操掉光光。」 「姑姑,作诗是好雅兴,可是……怎样十年如一,没有进步,烂得很呀。」 「臭小子!你呀!活生生把菊花摧残了!」 第十八章 猴子必须要吃香蕉 嘉兴十一年一月,太子白虎军摩下,皇长孙专属军队「青龙军」(※第九军营)正式设立,军队人数仅有一千人,全出身于将军世家子弟背景,军头为寥瑛烈,主帅自然是赵北英担当,军队各人获配青铜护心镜和翠绿色刀柄青龙家纹的斩马刀。 军队各人在太子属下的白虎军已服役短短一年,出征数次边境防卫战,已非初出芧炉的新丁,却是第一次出征国内平乱战。 位于柳州上方的邵州因邵王赵元熙宣称玄文帝血统不纯,弒君在前,诛杀同宗为后,加上经常施政失当,宠幸佞臣,引致民不聊生,灾患连连,故此起义称帝,推翻无能君主,拯救南蜀,史称邵王之乱。 与柳州与邵州相连的东埔城已领下圣旨,由驃骑将军寥宏光率领寥家军(※第八军营)与临危受命的车骑将军杜式基北上迎敌,协助歆州南下的白虎军(※第三军营)与青龙军(※第九军营)镇压邵州起义军、九天军(※第四军营)和耀天军(※第五军营),而柳王玄武军(※第六军营)负责镇守接壤柳州、北郑、邵州、歆州四地的东玄城则按兵不动,位置柳州最南端的裴洪城容家军(※第七军营)因没有任何旨意,所以保持防御海岸线就足够。 白虎军早于一星期前抵达邵州接壤歆州的津天城与起义军对峙,正等待附属青龙军完成最后军事训练及人事调整就拉开战争序幕。 距离最后人事调整还有三天,营内气氛愈加紧张,有人不断磨刀,有人绞尽脑汁地写下遗书,有人无止境地手执斩马刀互相进行点到即止的武术切磋,有人……在军头营内吃吃睡睡…… 「哈囉!殿下要吃橙子吗?家茹说多食能减少生病机会。」 自从身边多了一对说话怪里怪气的活宝后,赵北英的皇长孙生活好像也生趣不少,比起严肃的父王、冷冰冰的母妃、勾心斗角的兄弟、没有感情的妻妾,杜澟之和寥瑛烈更加像亲人亲近。 也许三人关係过于熟络,寥瑛烈也跟着杜澟之一样对赵北英没大没小,但没有改变的是两人皆付出最忠诚态度追随着他。 赵北英看着书案上的寥公手绘兵阵图被次子用来垫橙皮及橙核,还隐隐看到沾上橙汁的痕跡,不禁白了一眼,如果寥公知道自己手绘的军事文件被糟塌,必定暴跳如雷,怒发衝冠,把臭小子一脚踹飞。 思来想去,发现今天总好像缺少什么的,环视营内一周,啊………活宝缺一……杜澟之罕有地不黏着未婚夫身边…… 「我说!!吃这个!!干嘛要吃橙子!」 「猴子是喜欢吃香蕉,不是橙子!」 突如其来衝进军头营帐内,啪的一声把一条香蕉扔下书案上,嘰嘰咕咕地吐嘈的杜澟之,跺着脚,厉声呵斥着正坐在案前拼命把橙肉往嘴里塞的寥瑛烈,她也不甘示弱,把一条没撕皮的香蕉塞进寥瑛烈嘴里。 嘴里被塞得满满,没法吞噬也没法吐出的寥军头痛苦地轻轻推开书案,向未婚妻屈膝求饶,如此惊天动地泣鬼神的打情马俏方式,使赵北英也看不下去,选择暂时退出营帐回避。 邵王之乱首战当天 两军陈兵在津天城城下,而青龙军经已整装完毕,跟随白虎军出战,因青龙军隶属白虎军,除了主帅之外匀不配备战马,赵北英为了振奋军中士气,毅然放弃骑乘出战,与属下共同进退,一起担当衝锋步兵。 幸亏这次两军兵力悬殊,需要保留七万战力硬併十万起义军,寥公为此派遣满脑怪点子的天才军师杜傲之先行与太子会合,协助指挥首场战役,转眼之间,破城门的任务便由步兵改由工兵担当重要角色。 工兵缓缓推出巨型投石器,投石勺装满一大缸流质粪便与滚油混合物,太子摆一摆手,投石器投杆一挥,大缸便碰一声正中津天城城门,工兵毫不怠慢,一缸紧接一缸地搬入投石勺投掷,把津天城城门敲得臭气衝天,简直能用臭上干云霄来比喻,守门士兵也受不了恶臭,陆续出现掩口或呕吐跡象。 直到最后一缸掷出,挤在阵前的工兵人海立即分成两半,远远看到杜傲之悠哉悠哉地骑着鸿翔马,威风凛凛沿着分开出来的道路走到阵前,随手把苹果拋上半空,紧接投掷红樱枪贯穿苹果直线滑翔鑽进津天城城门,而苹果则啪一声四分五裂跌回他手心,弹指之间,津天城城门已陷入火海中。 「哗!!看看兄长!!多帅气!」 「屁!不过是分散敌人注意力的技俩!」 「而且……哪有人强迫未婚夫掛上一排香蕉当作护甲的?!想帅也帅不起来!」寥瑛烈托起一条由一隻又一隻香蕉紧密横列组成的斜背带。 「猴子要多吃香蕉才能保持脑筋和反应灵活!」 说着说着,皇长孙的一对活宝又嘰嘰喳喳地斗嘴起来,直到赵北英假装咳嗽一声,两人便哼一声扭头互不理睬,就像门神一样各自站在赵北英左右侧。 按照投石器把巨型火球一个又一个投往城门的速度,也差不多该让步兵推着衝车攻破城门的时候,赵北英突然正色严词地呼叫两人,一本正经地问了活宝一个奇怪问题。 「如果皇长孙不再是皇长孙,你们还愿意追随我吗?」 两人斜视一怔,满脸疑惑一笑,正当杜澟之欲言之时,冷不防被刚才威风凛凛地完成任务之后折返的杜傲之一手拎上马背。 「未来夫君探望了,战旗舞跳完了,想必家茹是迷路才会出现在危机四伏的战场前线吧?」 「小妹如有冒犯,恳请殿下饶恕!」 因军中职级较赵北英的高,所以骑在马背上的杜傲之礼貌地向他褔一褔身便带着被点了哑穴的妹妹返回军营,掉下目瞪口呆的赵北英和喜逐顏开地热烈拍掌的寥瑛烈。 第十五章 无能者养在猪圈内 南皇宫昂昌园 范六警戒地左顾右盼四周,惶惶不安走到榻前跪下,急赤白脸仰望着正好整以暇地沏茶的杜傲之。 「故念圣上平日的宠爱,请国仙解救困于阳华殿(※南蜀皇帝听政的大殿)的圣上。」 杜傲之皮笑肉不笑、目不斜视地凝视范六,从容不迫地托着茶碗喝茶。宠爱?哪来宠爱?根由赵元康的鬼把戏,着意把他推上高处不胜寒的境界,别说提亲,纵使普通人面对面说一句话也满心畏惧,久而久之,身边只剩下老相识得空才能间聊小聚,生活过得甚是苦闷,思前想后,乾脆跑到寺庙修行,起码每天都能与方丈说说道。 况且,若非赵元康做事犹豫不决,杜家和寥家也不会弄得几近灭门之灾的田地,鑑于他是妹妹的外公,杜傲之才没有把臭老头一刀毙命。俗语说得好,今天种下的因,便成明日的果,就由这个始作俑者尝尝恶果。 「公公见笑,子瑜五劳七伤之躯,实在没有能耐拯救圣上。」 「倒不如……范公公及早劝吁圣上禪让,化解危机吧。」 南蜀最南端若野第十军营 经过八天马不停蹄赶路,爱星终于到达第十军营,守门士兵们看到一名细眼尖脸、长发飘飘、身穿高贵绸缎懦裙的美人驾着佈满云霞雪纺的鸿翔马车到访都纷纷吓一跳,该不会又来一位寻访李军头的「美人」吧?但拥有鸿翔马,定然身份尊贵或手握权势之人,难道是李军头得罪哪家贵人吧? 爱星手忙脚乱提起长腿,磕磕绊绊地从马车上走下,也许连日不眠不休赶路,发髻上的发饰都歪歪斜斜,但并不影响美人艷丽气质,仓皇失措地跑来的样子依然姣好。 「爱星……歆州兰竹楼爱星……求见杜总帅!」 守门士兵对此踌躇着如何是好,即使新任总帅杜澟之比前任思想开明革新,上任之际已狠狠地修理无恶不作的李军头,但她奉行能者主义,多能者、多劳者得食,相反无能者、无为者养在猪圈与猪共食渣滓。眼前手执紫兰色鱼袋的娇娃,没有展示军令牌是无法晋见总帅,可是瞧她哭丧着脸求见,恐怕事情非同小可才不得不千里迢迢赶来,可是,违反军令必然被罚进猪圈共食几天,绝非开玩笑。 「你们干啥?不能认认真真守门吗?!」 指顾之间,守门士兵身后,有一位语气粗獷的男子鑽出来,他头发两边削得很短、顶部留长并束起小马尾,有着豪迈的倒八字眉、眼神明亮逼人的孔雀眼和嘴唇尖削的吹火嘴,混身散发出行走江湖的老流氓气质。 「屁!不就一个丑妞?!轰走!」 老流氓似的男子吐一吐口水,不偏不椅正中三人隔间的空地上,再抚摸一下搁在腰带侧面的宝蓝色斩马刀的樱花雕刻图案刀柄(※宝蓝色武器为南蜀上流人士专用色),继而转身迈步离开。 「大哥是杜澟之大人的亲卫吧?请通知大人,爱星有紧急事情稟报!人命关天!救您!」 老流氓所持的斩马刀名为繁樱,是十年前寥瑛烈为杜澟之特意请西凉着名雕刻家和南蜀着名刀匠千金打做的定情信物,刀柄横列九组樱花图案,每组樱花图案都由九朵樱花图案砌叠而成,十年来,杜澟之每次外出必定随身携带,如今竟然转赠他人,此人身份必属特殊。 「呃……走走走!管你妈的死活!」 爱星坚持不懈,不断磕头,白净的额头一瞬间黏满泥灰,既而添上斑斑血红,守门士兵不忍玉人受苦,终究动摇,准备向杜澟之稟报,却被老流氓硬生生拦住。 「兄弟何苦……罢了……由我来通知……」 语毕,老流氓便大步流星走去,再疾步归返,竖着指姆往主帅营方向,示意她进营拜访,她迅即火烧火燎地衝进主帅营帐,却看到穿着藏紫色劲装的杜澟之漫不经心地趴在榻上看春宫集,不禁心头火起,难道杜澟之真的对歆州现况一概不知吗? 一气之下,爱星便把紫兰色鱼袋摔到主帅书案,不屑地大大哼一声,杜澟之没有动气,行若无事地呼叫亲卫进营帐,那人就是刚才跟爱星交涉的老流氓。 「副军头许洛青肆意允许非军方人员进营,罚进猪圈与猪共食七天,立即执行。」 许洛青向杜澟之拱一拱手,身体微微向前一倾行礼,转身退出营帐领罚去。转眼之间,帐中剩下杜澟之和爱星两人,杜澟之浅浅一笑,抬手敲一敲榻旁的宝箱,宝箱随即打开,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小男孩脸。 「姑姑,许叔叔是好人,领罚的人应该是警鐘胸的炮友啊!」 被小屁孩赵长昱用手指指着,说着意思不明的话,爱星皱一皱眉头地打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被杜澟之无情地拍打脑勺,霍然猜到小子提及的「炮友」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唯有苦笑带过。 「无礼貌!要称呼为美女姐姐!」 「不要!她的眼那么细那么丑那么老!姑姑永远是最美!其他都是丑八怪!」 「再说别人丑,就让你脱光光困猪圈跟许洛青一起变丑!」 「……我……去看李军头的屁股……的伤……」 「好了……就造些新的……」 赵长昱拂拂祖红色襴衫衣角,提着药箱战战兢兢地溜走,真真正正地剩下杜澟之和爱星两人,爱星意图稟报此行目的,反被杜澟之抢先行动,拿出一封两个月前从沙罗那里收到的情报书信摊在书案,坦然朗读着内容,显然知道歆州京都早已变天。 「本人已答应兄长绝不干涉此事,爱星阁下怕是白走一趟了……」 第十六章 候补上任 十一年前东埔城寥公府 樱花绽放,华丽的粉红色花瓣一片一片飘散在将军府的花园每一角落,满满花香使空气中瀰漫着甜蜜浪漫诗意,一对男女双双停留在樱花林中,女子是圭阳公主之女,七岁的杜澟之,男子是驃骑将军寥宏光次子,十七岁的寥瑛烈。 「平日混食混喝的猴子竟然是歆州新出炉的皇长孙从官,虽然没有johncena那般王者霸气,也只能凑合凑合吧。」 稚气未脱,脸庞还有少许婴儿肥的杜澟之踮起脚尖,瞇眼仰望比自己高半身,小麦肤色,狮眼浓眉,高马尾发束,穿着赤红劲装,英姿颯爽的寥瑛烈。 「哼,再过几年,我一定比那个叫装尸男的人更厉害!」 「好像……对!好像你说的超级英雄一样,眼睛发出那个………对!杀死人的激光!」 「……屁!吹牛!」 自从半年前杜式基携着儿女出席柳王生辰宴会顺便寄宿一周之后,未来夫婿赵景雄随即患上怪疾一病不起,苦撑半年便撒手人寰,坊间盛传杜澟之是狐狸精化身,天天吸食柳王世子的精气过量才一命归阴,故此激怒爱女如命的杜式基,坚拒柳王以嫡子的赵景宗做替补新郎,也不知为何,退婚之事以和平方式解决,退婚不出半年,杜家又迅雷不及掩耳地与寥公订亲,这次是寂寂无名的次子寥瑛烈。 对于神鬼流言,寥公府不但採取置若罔闻的态度,更办一个私人宴会,向各位宗亲父老、上流贵族炫耀一下新招来的未来小媳妇,不可思议的是柳王赵成齐竟然携眷赴席,脸上丝毫不带悲愤,甚至主动邀请寥公和駙马互相把酒言欢,事情实在发展得扑朔迷离,令人摸不着头脑,为柳王世子之死增添一段神秘色彩。 其实,寥杜两家订亲底里是试图让儿女远离权力政治中心,寥公更已着手筹办客栈,由次子寥瑛烈与杜澟之担当经营,只求小俩口平淡幸福地渡过此生。然而,圣上怎会轻易放过良才,单单寥瑛烈威风八面的五代将军世家的背景已注定此生不得平淡,即使他贯彻始终地装作紈裤,也难逃出仕命运,册立皇长孙之时已被圣上指名,担任皇长孙从官(※南蜀从官=助手)。 歆州京都太子府邸昇晓府 府内种满茂盛的松树,生机勃勃的松树屹立于每一角落,甚至于花园中展现出雄伟壮丽的松林海,翠绿枝叶在烈日下伸展,细针般的叶子茂密如巨伞,阻隔炽热的阳光,风吹过,松针便随风摇曳,涛声阵阵地舞蹈着。 大太监范六穿过松树林,绕过盛开着水金英的池塘,走进前院正堂,太子已携着嫡子赵北英在此恭候誥命圣旨,前天刚完成冠礼的赵北英身穿棕色腾云暗花綾罗绸缎襴衫在范六完成宣旨后褔一褔身接旨便升格为南蜀皇长孙,然而,他没有展露雀跃表情,反而是嗒然若失的恭送范六。 成为皇长孙,如非圣上旨意,不得擅自离开歆州,每晨必须跟随太子共赴阳华殿听政,更必须保持言行端正,避免令圣上蒙羞。 一想到要展开乏味无趣的生活,赵北英盯住手中的圣旨叹一口气,黯然神伤地等待领送范六离开的太子赵成泰返回正堂。 「明天听政后,先别走,圣上安排晓亮(※赵北英小名)的从官在昂昌园恭候!」 「虽然是后补上任,但能力却是卓越,算是捡便宜了!」 管他是神是鬼,现在赵北英处于消极状态,根本无意理会任何事情,只想静静,没等赵成泰把话说完便拱手离开,把自己困于寝室独自悲伤到天明。 时光飞快流转,咕嚕咕嚕的鸟鸣声响起,表示寅时将至,赵北英必须重整心情面对皇长孙的首次任务……卯时进宫听政,他抖擞精神戴上翠尾戒,在腰间掛上绣着白虎的棕色鱼袋,从刀架上提走棕红色的斩马刀便登上马车进宫。 原本赵成泰有点担心平日吊儿郎当的儿子会带着自暴自弃情绪进宫,瞅见登上马车的赵北英意气风发,彷彿变成另一个人似的,顿然心里踏实,剩下就是确保他妥妥当当听政,不在大臣前丢脸就行。 马车顺着领路太监指示走着,清晨寂静通道上回盪咯落咯落的马蹄声延伸致南华宫侧门,马儿嘶一声被截停,领路太监轻轻拨开车帘,示意两人已到达必需自行走路的区域,赵成泰迈步跳出马车,赵北英也缓缓步出马车,着地抬头一看,发现最近风头正盛的邵王赵元熙正在南华宫侧门处等候父子两人。 戴着包围发髻的大红虎发冠,身穿正一品赤红大白虎的裳服的邵王是太子政敌,水火不相容,但在皇长孙首次进朝听政这般大事儿上也需暂时放下敌对关係装作友好。 「之前说的事……殿下考虑得怎么样?」 「你我本非同路,没什么值得考虑!」 「也请别再招惹我!」 赵成泰别过脸,甩一甩袖,决绝地放步走进南华宫走廊,回头严肃地瞪儿子一眼示意赶快跟上来。 被狠狠掉下的冷脸子赵元熙,齜牙咧嘴,恍如下一秒就把太子疯狂揍飞似的。在旁默不作声的赵北英看得有点诧异,邵王是闻名南蜀的笑面虎,很少会表露真性情,究竟父亲是何等本事气得他忘记把假面具戴上? 猝然,刚才邵王出现时消失得无影无纵的领路太监又无声无息出现,继续提着金棕色龙形雕刻饰物的灯笼,慢慢横过偏殿走廊,到达阳华殿侧门。 只要迈出一步,就能到达阳华殿听政席位,赵成泰挺起胸膛,双手拉一拉衣襟,扶正少许歪斜的玉冠,转身严肃地盯一盯儿子,吓得他也不自觉地拍拍衫上尘埃,做一做样子。 「希望我的赌注是押对……」 第十七章 红海小聚 阳华殿内没有金光夺目的用具或装饰,所有佈置都依循玄文帝主张的素雅风格,云涛雕花书案、凤凰花雕花的御座、毛笔笔桿、笔架、壮丽山河雕绘的屏风、玄色地板都採用纹理通直清晰的榆木作素材,皇帝御座背面更有一整幅飞龙在天、龙抓明珠的巨型榆木雕刻壁画展示于大殿。 坐在素雅不失浮华佈置的大殿听朝,赵北英只觉得置身一个奢华监狱中,大臣上奏议事之声犹如苍蝇划过般,左耳入右耳出,如果他们说的是行军打仗倒好,可惜自从一年前杜式基把唯一敢于发动战事的西凉打得落花流水后,五定内再没有国家能向强大的南蜀发动大型战事,时过境迁,现在除了零星的边防战报,所有政事也只关乎民生利治。 当天上朝的时间比平常的早,但下朝的时间比平常的晚,首次参与听朝的赵北英板着腰坐在榆木椅上六个时辰,腿有少许麻,腰有点酸,意识有少许离魂,直至所有大臣拱手褔身退出大殿才歪歪斜斜地扶着椅子站起来。 「太子,请移步到南华宫与圣上议事。」 听到范六转达圣上御旨,赵成泰丝毫不怠慢,迅速站起来,拍直些微微皱起的裳服,快步流星地向南华宫进发,范六也紧追太子步伐离开,掉下稍微回神的赵北英在空盪盪的大殿中。 然而,刚才忽隐忽现的领路太监又再次出现大殿门外,为赵北英领路,前往东华宫(※皇帝休息处)的昂昌园。 穿过阳华殿侧门与回廊,渐渐出现闻名南蜀的帝王爪影树的凤凰木,羽状复叶如雨伞般展开,蔚然成荫,耀眼的五片爪状花瓣在树冠上摇曳生姿。 树荫下放置用于赏景的茶榻,有两位肌肤胜雪,混身超脱世俗气质的人坐着,一位负责沏茶,一位则懒洋洋地侧卧于榻,手托着腮帮子,拎着茶碗边喝边赏亮丽红海,更不时嘟嘟囔囔地谈笑,赵北英素来都是爽直,不会多花心思忖度他人,示意领路太监退下便上前打照面。 「在下赵北英,阁下想必是从官寥瑛元吧?」 两人互相对视后,沏茶的一位男子仰天哧哧地笑,正在品茶的一位更表现强忍着把茶喷出似的用手掩口,直到他把茶嚥下,才跟沏茶的男子一同走下茶榻,恭敬地褔身行礼。 「在下杜傲之,见过皇长孙殿下。」 「在下寥瑛元,见过皇长孙殿下。」 早已听闻东埔城有两绝,杜家新纳嫡子,文武双全,绝佳美貌的杜傲之,还有寥公嫡长子,武功冠绝五定,眉清目秀看似惨弱小子的寥瑛元,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身着纯白飘逸的轻纱襴衫,发髻戴着白玉冠,委实令人错觉遇见仙人下凡,瞅得赵北英出神。 忽然,一名身穿紫兰色裳服,小麦肤色,狮眼浓眉,高马尾发束,头戴青铜素冠的小子插进赵北英视野,他拱手褔身后迅即低头单膝跪下。 「臣,皇长孙从官,寥瑛烈参见殿下。」 赵北英不禁蹙眉,目不转睛地凝眸望着寥瑛烈,对这位候补上任的从官长相有点失望,可能刚才看到两位绝色男子,寥瑛烈出现两人之后,显然不成话。 现场一片寂静,三人都默不作声,等待赵北英唤从官平身,但他似乎在沉着思考,有点心不在焉,一阵子,赵北英想到什么事情般一怔,弓着腰双手抓着寥瑛烈手臂把他拉起。 「听闻寥从官刚订下一门亲事,不知未来小夫人会否跟随在侧?」 「在啦!在啦!未来寥家二少夫人在这儿!」 凤凰林中传来娇滴滴的女孩子声音,猛然沙一声,一位粉白肤色、束起浅棕色长马尾、不絳而朱唇色、圆润眼睛的少女从重重落叶堆中露出,毫不理会发丝夹杂花叶便跑跳到寥瑛烈身侧,对他傻乎乎地笑。 「殿下见笑,这就是在下未婚妻杜澟之。」 「民女,杜澟之见过皇长孙阁下!」 「靠!不是阁下!是殿下!」 「差不多嘛……那么……叫老闆吧!」 视周遭事物如无物的小情侣,一句驳一句的互相斗嘴,令赵北英不禁白了一眼,索然无味地搔一搔头,直到寥瑛元假装咳嗽一声提醒两人,寥瑛烈才惊觉怠慢了主子,捉住杜澟之的脑勺往下压,一同鞠躬道歉。 曾听父王说,按照血统排辈,杜澟之也算是皇族成员,赵北英惦掇这份上,决定饶恕他们的无礼之举,耍耍手示意小情侣抬起头。 既然已跟从官打照面,也见识到东埔两绝,皇长孙的任务已完满办妥,此刻只想赶快离宫休息,赵北英拱一拱手便转身迈步至南华宫,打算向圣上请安后便出宫。 一道人影闪现,挡住赵北英去路,就是那个无礼的远亲杜澟之,手中握着两支长长的竹竿。 「请大人留步片刻,猴子和我还有礼物没送出呢!」 「一盏茶时间。」 「足矣。」 归心似箭的赵北英,根本不打算折返茶榻静候,收下小情侣的礼物,故此,只是单纯站在原地品尝杜傲之奉上的清茶。 在身前的杜澟之捉紧两支竹竿,竹竿末端呼一声撑到赵北英身后瞬即一跃腾空,她背转向、弓着腰飞越赵北英头顶,堕落时抽起竹竿,不偏不倚地投进寥瑛烈拥抱,并把其中一支竹竿插在他背面腰带,又握紧剩下一支竹竿迅即往后翻滚着地,男左女右地站着,左手执竿中部,右手拍竹竿下端开始直立旋转,扫起园地上赤红羽叶,一弹指间,两人便呈圆环路线各自相反方向转圈及提着竹竿波浪形舞动,两人距离随着转着圈逐步拉近,直至背对背姿态站着后,乾净厉落地把大旗分开并拋上半空,身体向前跳高,在空中翻腾两圈,再次左右方向分开,翻腾时顺手掷下半空中的竹竿再以下端支撑着地,一鼓作气完成舞步。 两人完成舞步后,气喘吁吁地拱手褔身行礼,一剎那,便听到赵北英哄然大笑,意兴勃勃地拍掌。 「有趣有趣!这是什么舞蹈?」 杜澟之与寥瑛烈互相斜睨浅笑,端直了腰踌躇满志地仰天回应。 「皇长孙专属军队的出阵战旗舞。」 番外篇二: 言语美化,你奶奶的…… 眼睁睁看到姑姑被巩羽掳走,赵长昱、许洛青和爱星便展开了三人组生活。许洛青负责监督军团士兵,爱星识字便协助他批写上报歆州的文书。 至于赵长昱……除了定期虐待一下李士彭的菊花之外,基本都没事干,试问一个不用出征打仗的军队,郎中基本上是混食混喝的闲职。 为了打发时间,赵长昱就在军队膳食中下毒,泻药、迷药、呕吐药都下一点,作弄一下士兵,他们也顺理成章地找他求医。 久而久之,军队士兵不知不觉间便练得一身抗毒本领,唯一没试过的……就是媚药,赵长昱一想到士兵吃了媚药互干的样子,心里就毛毛的,万一慾火焚身也捉他来干一干……实在太不妙了。 随着士兵中毒的情况愈来愈少,赵长昱也愈来愈闲,剩下能打发时间的节目,只有走到许洛青营帐内观赏他与爱星每天例行吵嘴。 「丑妞!干啥上奏动用军响添置新的遮羞布(※南蜀的内裤)?你奶奶的!军响是用来买能吃的、能喝的东西!!」 「你们的遮羞布都被蛀虫咬破好几个大洞,黏着尿跡、粪渣,不换新的话就等着命根子溃烂吧!!」 「丑妞!!果然人丑,你奶奶的话也丑!」 两人各自哼的一声,不欢而散,待爱星挥袖离开营帐后,赵长昱便凑近许洛青作弄他。 「许叔叔为什么说话总是要加上丑妞和你奶奶的?」 许洛青瞬间愣住,想着想着,都想不出答案,平日跟着大伙说话,说着说着就改不了。 「哎呀!对着女士可不能常说奶奶和丑妞这两字,她们不喜欢。」 「你奶奶的!那说啥呀?」 「下次要说的话……说……」 「想要我就用大炮干掉你吗?」 没想到……隔天爱星如常跟许洛青吵嘴,不过爱星走出营帐时却是脸涨得通红,赵长昱随后阴笑着走进许洛青的营帐内。 「小子!你奶奶的没说错!她真的闭嘴了!」 看到许洛青轩轩甚得地畅怀大笑,赵长昱也跟着狞笑起来,前几天教懂爱星有关大炮(※命根子)的意思,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第十九章 败阵求援 嘉兴十一年十一月,以白虎军为首军队虽以势如破竹姿态攻破邵州多地城镇,却在邵州三大城镇的攻城战中裹足不前,破晓城、耀天城和首都九天城防守依然固若金汤,没法攻破。 皆因玄文帝接收周边城镇后,随即往同边城镇下达禁止出兵支援、坚守岗位的命令,纵使太子有意从近地请求派兵增援,也只能使用死囚充当正规军,面对缺乏训练又欠缺纪律的临时兵,兵阵和战略施行都没法取得预期效果。 立冬当日,破晓之时,已驻扎破晓城外长达三个月的白虎军在没有知会寥家军和青龙军的情况之下突然集结出阵,沉寂的清晨回响着军队的踏步声、咯咯作响的战车车轮声、盾牌拖地的磨铁声,原本还酣然入睡的友军霍然惊醒,纷纷衝出帐外查看,却发现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太子领着白虎军团离开。 面对脱队的白虎军,杜傲之已无心理会繁琐的军规,立即以主帅下落不明为由,担当临时最高统帅,下令所有军队即刻拔营撒离,寥瑛元护送赵北英及带领剩馀军队 邻近东埔城外的东埔河,寥公寥宏光和父亲杜式基及一万名临时军留守白虎军后方,并调派寥瑛烈前往东玄关,向柳王求援。 昨天赵成泰说打算用钉孤支(※单挑)完美逼使三城归降,皆被眾将否决,意想不到他如此固执己见,付诸实行,到底是憋得疯还是中了蛊?镇守邵州最后三城的将军皆属南蜀五大名将之一,任凭一人之力足已秒杀赵成泰,按往常发展,只要他咬紧牙关,在城外多呆半年左右,三城便能不攻自破,现在他鲁莽的举动,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靠!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猴子都比他聪明!」 「嘘!藐视太子可是死罪!而且……我本来也很聪明呀!」 「屁!像爱因斯坦发明原子弹的时候再自夸吧!!猴子!!」 赵成泰败阵显而易见,寥瑛元已与赵北英往东埔河区域进发,剩下一对大祸临头还不忘斗嘴的小情侣,杜傲之也懒得费心思理会他们,转身策着马,领着亲卫军前往南端裴洪城求援,哪怕机会只有万分之一,也要尽力尝试。 嘉兴十一年十一月,立冬,太子赵成泰钉孤支败阵,幸得两位老将军护驾才不至被俘,在白虎军撤退至东埔河集结时,邵王便留下一万少年军守城,率领十万大军孤注一掷,倾巢而出直扑东埔城外,面对十万大军压境,东埔城尹(※尹=南蜀城主之称)能做的就是开啟东埔河一方的城门,下令城中居民必须于三天内弃城撤离,留下空城引进敌军再炸毁城镇,尽量削减叛军人数,恰巧太子与皇长孙经已完成两军合流,也应城尹要求护送居民到邻近城镇避难。 东埔城墙外连日弥漫着呛鼻的硝烟,地上满怖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人体残肢,有的来由东埔城墙上中箭堕下的守城军,有的来自没法成功攀登城墙而被杀的乱军,两军互相廝杀的吶喊声、惨叫声和炮火声从未间断地盖遍城镇内外。 「城门将被攻破,城尹还是赶快撤离吧。」 「两位将军及其家人都决定与城共存亡,本人虽为小小城尹,也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只是……苦了小儿……还没识字就要跟着老夫共赴黄泉。」 正当东埔城尹仰天长叹之时,杜式基忽然从口袋内取出一个幼儿尺寸掛着叮噹、炯炯生光的金手鐲塞入城尹手心。金手鐲原本是圭阳公主送给腹中孩儿的降生礼物,然而,孩儿还来不及出生,便不幸跟随母亲骤亡西凉异乡。 看到金手鐲上刻上「杜和之」三字,城尹大概已领悟到杜式基的用意,连忙摇头拒绝,惶惶地抬高双手,捧着如此贵重之物归还予杜式基。 按照南蜀国规定,任何战役或动乱中,皇室成员必须优先撤离。意味着城尹的儿子若戴上金手鐲成为「杜和之」,也必须跟随城中居民撤离城外避乱。 「听闻城尹的儿子名叫和之,与我早夭的儿子甚是有缘,就把他交给我和圭阳公主好吗?」 杜式基伸手盖在金手鐲上,恳挚地向城尹褔一褔身,城尹也不再推託,低着头号哭起来。 柳州裴洪城京兆尹府邸昱英府(※京兆尹=南蜀州首都城主) 府内前院迎客堂内躺着一个满身披血的男子,裴洪城京兆尹容在南仓皇失措地向左走向右走,晃得女儿容芷君眼花撩乱,晃得她按捺不住耐性,提起手刀霍一声搁在脖子,一道殷红染在刀锋上,吓得容在南魂飞魄散,连忙双手握紧女儿手腕,却没法拉开持刀的手。 目睹爹爹表现出大惊失色得快哭出来的表情,作为女儿委实于心不忍,但事关重大,顾不得孝道不孝道,必须快刀斩乱麻,迫使爹爹赶快拿定主意。 「国难当前,国之子民岂能坐视不理,请准许小女领军速赴东埔河营救太子殿下!」 身穿黑色劲装,头绑着高马尾,新月眉,眼神锐利的丹凤眼,口如上弦月,皮肤被阳光晒出淡淡小麦色的容芷君,正歇斯底里地赌命,与父亲对抗。 「可……可是……你是女子呀!容家的独苗呀!」 前天野外狩猎时,发现一群浴血死尸躺卧地上并以叠罗汉方式横卧,容芷君满怀好奇推开一层又一层的尸体,立刻发现遍体鳞伤、衣冠残破的杜傲之被重重压盖着,她认出他就是多年前一同出征战西凉的少年军帅,若非他当年夸口带领军团夜袭西凉边城营救被俘的南蜀军,她和五千名容家军早已魂断西凉边城,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命归他。当杜傲之迷迷糊糊、不断重复说着东埔河三字,她估摸着东埔河大概是一个月前太子钉孤支败阵后退守集结的目的地。 明明知道前往东埔河一战是九死一生,可是……现在只有她能帮助杜傲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随着刀锋嵌入脖子愈深,血便愈加猖狂流下,容在南脸色愈加刷白。 「一万……」 「不行!必须两万!即刻集合!」 「两万……两万……先放下手刀……别吓爹爹!」 容芷君生怕容在南食言,坚持不懈地把手刀刀锋压在脖子,新溢出的鲜血遮盖着一层又一层已风乾的紫红,直到带着两万军远离裴洪城之前都不松开手,即使睡觉也刀不离身,高度警戒着。 经过五天整编军队后,载着容芷君和杜傲之的马车带领着长长的两万容家军穿过裴洪城城门,往东埔河进发,杜傲之的伤势也因得到及时医治稍微转好,头枕着容芷君膝上睡觉休息。 忽然,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打在杜傲之脸庞上,仰头一看,发现脖子伤口肿红的容芷君愁眉苦脸,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杜傲之静静的解下腰带,叠摺成小香巾样子,递给容芷君。 「这……这是……」容芷君满腹疑惑地拿着偽装成小香巾的腰带。 「巾幗容将军与天才军师,两者合壁,恰如千军万马,定能战胜回归,到时候,我们再向容老将军好好道歉吧。」 容芷君低下头,双手珍而重之地托着白底绣着灰色云涛图腾的腰带凝眸一会儿,战战兢兢地捏着腰带一角,轻轻印去泪水,顺势摊开腰带用来擤鼻涕。 「哎!明明知道我有些微洁癖,还这样做吗?腰带脏了用不了,快把你的腰带给我,我不想做裸奔军师!」 「这……是……交换定情信物吗?」容芷君耳红面赤地低眉垂眼俯视着傲之。 「这只是跟暂存而已,战役结束记得清洗乾净还我。」 按捺不住露出死鱼眼表情回应着容芷君的杜傲之,不再理会欣喜若狂地抚摸他头上青丝的她,继续闭目养神。 裴洪城城门外 亲自为爱女及援军送行的容在南眺望着已远远离去的身影,愁肠百结地摇头叹气。 「若非看在家妹的份上,怎能答应那么亏本的请求……罢了……就当作是卖人情给圣上吧。」 容在南妻子挽着丈夫的手,默默点头,当女儿带着杜傲之回府时已对其容貌大吃一惊,犹如多年前宫变争权中被杀害的小姑貌相一模一样,前天更在监视小廝和郎中为杜傲之疗伤时,发现他胸口有着樱花形胎记,腰带更掛上小姑的随身玉佩,十有八九就是当年还是尧郡王赵元康发动宫变时失踪的儿子,小姑尧郡王妃容在琳的亲子。 第二十章 静观其变 嘉兴二十二年五月,玄文帝病重,任命太子赵成泰监国,歆州除了京都官宏街和皇宫周边小路仍然重重守卫之外,其他地区已恢復正常,国民和商人已能够使用进城令牌自由进出各个城关。 南蜀国民皆不知道,皇宫中正酝酿着一场由十年前邵王之乱所引发出来的权位斗争,当今圣上与太子之争会否由锁宫斗争发展成国内战争,关键在于兵权控制,大臣暗自讨论着太子致今没有公开迫宫要求玄文帝退位,归因于能使唤南蜀三十万军的虎符不知所踪。 南蜀皇宫昂昌园 不会下雪的南方国家,冬天依然寒风刺骨,园中犹如广阔伞子的凤凰木退去炫目的红色衣裳,枝干上的羽叶也如雪花飘落。 杜傲之一如既往地侧卧在茶榻,披上鹤氅,手肘支在榻上,头枕着手背,细阅经文。 忽然,有人靠在榻上空出来的位置,盘着双脚,举高酒壶,美酒排山倒海地往嘴里灌,黯然神伤地歪头看着杜傲之。 「哈……好歹也是竞争对手,不怕我在此使计把你杀掉吗?」 「殿下抬举,子瑜何德何能让您杀机大动?」 「有呀。」赵北英满脸惆悵仰天乾笑。 「明明至高无上的权力有如探囊取物,垂手可得,国仙却鄙视一切,非要窝在破寺庙避世。」 「能取便取,子瑜从不稀罕。」 与此同时,园内传来清脆的踏叶声,中断两人对话,驀然仰首,一位玉峰挺拔、朝天髻满满黄金簪、脸庞酷似杜澟之却多了一条利用妆粉也难以遮掩的伤疤的女子步履轻盈、摇摆多姿地走到赵北英面前,拱一拱手行礼,继而挤到赵北英身旁掣摇其肘。 数月前,曇雾仙府花园中曾遥遥目睹一次赵北英身侧的女子,加上她搔首弄姿,卖弄风骚的德行,十有八九就是赵景宗宠妾李蜜儿。杜傲之忍俊不禁,掩嘴也制止不了笑声衝口而出,一想到平日艷褔无边,只会给别人戴绿帽子的赵景宗,今天竟被堂兄戴上绿帽子就不禁窃笑起来。 如此看来,赵北英平日的愚昧无知、鲁莽绝对是装出来。亲歷十年前邵王之乱一役,谁能接受残酷现实真相之后还能保持初心?杜傲之选择自暴自弃,寥瑛元选择远离政权中心,杜澟之选择逃避,赵景宗选择巩固自身力量,赵北英?赵北英选择叛变,一直步步为营,苦心经营着纯良敦厚,不被怀疑的角色。 犹如妹妹所说,虎父无犬子,太子比父亲更有心机,赵北英比赵成泰更加腹隐机谋,而皇长孙为何不杀自己?人质?谈判筹码?傀儡?杜傲之摇头苦笑起来,要杀要留都掌握他人手中,何必执着因由,徒增烦恼,不如放松心情坦然面对。 杜傲之斜睨着赵北英,无礼地叫喊「喂!」的一声,赵北英虽不应声回应,却转头盯着杜傲之。 「家茹说山寨货……会爆炸的……」 「殿下身旁满身淫秽气息的山寨货……极具危险性……」杜傲之嗤之以鼻,指尖瞄向李蜜儿。 「能把山寨货撵走吗?」 裴洪城郊区若野 一名身穿深红劲装,米金色麻花辫子绕肩,雪白细腻的肌肤,淡蓝瞳眸,相貌雌雄莫辩,儼如白狐的男子骑着珍珠黑的鸿翔马,在树荫下打哈欠,一个接一个的,直至眼眶溢出泪水才停下来。 良久,一位身穿黑色紧身皮衣,妖艳无比的司空于静骑着平平无奇的棕色马从远处跑来,拉紧韁绳,在白狐男子前剎停了马。 「小澟有行动了吗?她家的小白狐都憋得快死了。」 手指在鸿翔马的鬃毛么之间转圈圈,整个身体趴在马背上的沙罗,在杜澟之前往若野报到时,已偷偷骑走曇雾仙府的鸿翔马紧紧追随,打算静待天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第十军营,谁知被粗声粗气、力大无穷的老流氓察觉,一手捉住衣襟把他撵出大门。 无可奈何,沙罗只好派遣司空于静传递情报信函予杜澟之,内心默默期待着她向他发出支援北上营救兄长的请求,因为现在沙罗最不缺的是钱,世上没有钱解决不到的问题,有的话……就把製造问题的人屠掉就好了。 谁知苦苦守候,杜澟之也没有回音,依旧呆在若野吃吃喝喝,即使赵景宗的艷狗成功衝进军营求援,她亦置之不理。 「大哥……杜大人依然按兵不动,但是……」 「嗯?」 「北郑的九皇子领了使节团拜访圣上之后,说要与友相聚,浩浩荡荡地拉着使节团队前往若野,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达了。」 九皇子巩羽是北郑新任协理大臣(※南蜀称为摄政大臣),他国仅次于皇帝的最高权力者,幼时身体抱憾一直窝在床上,三年前突然无药痊癒,成为当时四位仅存世上的北郑皇子之一,短短三年已把二皇子及其党羽全数诛杀,成功在权力游戏中存活下来,并扶植十一皇子巩雋为北郑皇帝。 对于闻名五定的北郑魔王突如其来到访,按照南蜀迎宾礼节,杜澟之必须亲自接待北郑使节,沙罗暗自窃喜,如此大好机会怎能放过,只要混进北郑使节团便能长驱直入第十军营,心动不如行动,沙罗踌躇满志地从马背跳下,示意司空于静及其佣兵在丛林内待命之后便跑到不远处的第十军营外等待时机混进使节团。 若野第十军营外官道 北郑使节团正浩浩荡荡地在官道踏步前进,突然,有一位容色秀丽的羊白头趴在半路上,捏着香巾低声啜泣,阻挡他们去路。 「来谁何人?为何挡路?」 身为使节团领路的北郑官员珊珊走到羊白头身前,询问其来意,刚要伸出手扶起羊白头便被他拍开了手,继而整身直扑官员的腰,环抱着他痛哭流涕。 「曇雾仙府小白狐沙罗,被主人始乱终弃,求大人为沙罗主持公道!」 第二十一章 最终还是一死 一群穿着暗黑色低胸透视轻纱长袍,七分长飞鼠裤,披发及腰,头戴暗黑面纱,脚踝戴上叮噹环的异国人士抬着用黑布遮盖的轿子出现于第十军营外一里之距。 早已收到太子急行军传书通知,杜澟之已派遣领罚完毕的许洛青和小屁孩赵长昱「盛装打扮」站在营外恭候北郑使节团到达。 「这群妖气扮装的人群就是北郑使节团吗?」赵长昱一张快哭出来的脸看着款款步来的人群。 站在赵长昱身旁的许洛青手拿着主帅赠予的清心咒压在胸口,额头冒出大如雨珠的冷汗。他许洛青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繁文縟礼的事,但眾目睽睽之下,不能暴露弱点给部下知道,唯有硬着头皮,迎刃而上。 一阵劲风刮过,使节团内小廝的面纱被吹起,涂上桃红色口红的嘴唇若隐若现,纵使小廝好像冷漠无感,平静地抬着密不透光的怪轿子行走,但恭候大贺的两人早已吓得鸡皮疙瘩。 「你奶奶的!一群妖孽!」 「你奶奶的!不过是一隻半裸的大猩猩和一隻半裸的小白兔!」 衝口而出的一句被轿子内尊贵之人毒舌反驳,一语中的,才醒悟自己也与那群妖人不相伯仲,脖子打上蝴蝶结,半裸上身,穿着面料快要爆裂的九分长紧身裤,不论远看还是近看,胴体线条都一览无遗,像没有穿装一样,许洛青与赵长昱互相晲一下,不禁为自己装扮欷歔叹息,怎么看也不像能杀杀北郑威风的装扮呀。 怪轿子在营外大门放下,一位散发不作髻、整身穿黑的男子步出,蓬松鹅毛领的拖地披风,露出香肩的轻纱劲装,卧蚕眉,鹤目炯炯有神,健硕身材,浓烈的帝王气息扑面而来,令人肃然起敬。不需自我介绍,足以让人知道他就是北郑魔王巩羽。 「你们的主帅还不出来迎接我吗?」 「主帅交代,若非步惊云和聂风皆不接见。」(※马荣成编绘武侠漫画lt;风云gt;中两位主角) 除了杜澟之,这空间这国度的人是不可能知道步惊云和聂风是谁,反正都是她为了不露面迎宾而乱编的理由,不需考究,对此,巩羽没有勃然大怒,反而闭上眼帘,手指左右磨蹭着下巴,沉思一会。 「那……就……直说步惊云来了……」 眾人都对巩羽白了眼,倘若他是步惊云,任谁都能说自己是聂风,不过……看在贵客份上,许洛青还是礼貌地动身通知主帅,谁知他竟从主帅营帐内带着答覆折返。 「……主帅说……靠!步惊云是翘翘毛的!哪来的长直发!」 「那请说刚才聂风请了作髻的步惊云来打招呼!」 「主帅还说不接见没有六块腹肌的男人……」 巩羽拍拍手掌,妖人小廝从后冒出来,他立即挨着小廝耳朵悄悄地说些话,转眼间,小廝便变出一支毛笔,扒开巩羽衣襟,眾目睽睽之下于四块腹肌上挥舞毛笔,写上「六块腹肌」。 「主帅说不接见……」 「告诉杜主帅,她家的小狐仙在我这儿。」 「杜主帅始乱终弃,巩羽来此为他讨一个公道!」 「……」 一个出其不意的答覆,没有主帅的公式答案参考,许洛青决定保持缄默,飞快走回主帅营内匯报。 眾人纷纷内心吐嘈起来,不见就是不见,还要使出耍阴招,这位北郑魔王厚脸皮的级数绝对是冠绝南蜀。 良久,身穿紫兰色劲装的杜澟之掰开营帐门帘,徐徐走到巩羽身前,拱手褔身行礼,巩羽向前一步,左手放在她肩胛骨下,右手捞一捞对方的弯脚处,流畅地完成公主抱。 「背着妻子抱其他女子委实有点不妥,但剧本进度必须加快一点,我已经差不多三个月没有喝泽津亲酿的蟠桃酒。」 还没反应过来,杜澟之已经被扔进黑漆漆的轿子内,巩羽也随即登轿,北郑使节团便一溜烟般离开。 「许洛青负责监军,我去去就回,别随意发兵。」 无可奈何之下,杜澟之只好大喊一句话,叮嘱属下不要轻举妄动。 北郑使节团巩羽专属轿子内 轿子内瀰漫着浓烈的茉莉花香,令杜澟之回忆起二十世纪购物商场的厕所使用的空气清新剂气味,每次大便时,身后的自动喷雾器总会喷溅在头上的茉莉花香。 呆在轿子内三人各摆着不同姿势,杜澟之用手捏着鼻子,沙罗枕在杜澟之膝上满足地躺着小睡,巩羽手拿着酒瓶,蹺一隻脚豪迈地喝着酒。 「不知九皇子有何打算?」 「带你去杀太子!」 「哎?」 「带你直捣皇宫,杀太子,杀了,就能进入下一个人生章程。」 「不懂也没关係,我只是想赶快喝到泽津的蟠桃酒。」 杜澟之长叹一声,揉一揉太阳穴,这年头是不是命犯煞星,怎么去哪儿都遇上变态,九皇子带着这丁点人马就想杀掉太子?痴人说梦了吧! 不过,为防止巩羽真的带她去杀太子,杜澟之还是礼貌地褔褔身摇头摆手回绝,巩羽也难掩失望之意,无精打采地垂下头。 事情将近完满结束之际,沙罗突然参一脚搅绊事情,令事态越发严重。 「不如顺便把老不退位的皇老头都杀了?我早已买下几支杀人不见血的佣兵在丛林备着!」 「哈!好主意!顺便把皇长孙都杀了!断个乾净!痛快!」 果然,变态是无分国界,不分年龄,事情原本可以轻轻带过,一弹指间就成了跨国问题。两名变态视杜澟之如无物,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杀人计划,令杜澟之按捺不住,两指攥紧沙罗的嘴唇制止对话进行。 「九皇子是吃饱撑着没事干吗?何苦参与南蜀国事?」 「因为浮灵……我的妻子……说反正三人最终还是死于这场权力游戏,不妨早早干掉,好让泽津尽快回归。」 浮灵……浮灵!杜澟之惊鸿一瞥,终于忆起巩羽所说的浮灵就是闻名五定的预言天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拥有通天神力的奇人。既然天女如此篤定,恐怕神仙也没法逆转,一个椎心泣血的结局。 第二十五章 洞房与杀机 南蜀皇宫熙昇宫 熙昇宫位于阳华殿正东南方,太子属宫朝阳宫旁边,今日有别于往常,宫内外都装饰色彩繽纷的喜庆彩绢。 穿过掛满彩绢的走廊,推开贴上囍字的寝宫大门,内里佈置了林林总总喜庆物品,椰子、陈年老酿女儿红、小酒杯、小火笼、彩带系住的合巹等,龙凤烛射出的澹澹黄光,头戴白银盘龙冠的赵北英宽开棕色盘龙图案长袍,掰开亮透琉璃珠帘,看到相熟相知,犹如亲人的杜澟之挺直腰背、两腿合拢地坐在几案旁,与他相视微笑,如此平常的笑容,却瞬间洗涤这半年所紧绷着的压力,一扫而空。 衣着犹如白衣仙女的杜澟之并没有穿上赵北英为她准备的喜服,因她此行目的绝非与赵北英结成连理,仅仅作为知己劝说赵北英及早回头,别一错再错。但赵北英并非如杜澟之所想,只要杜澟之今天出现在这里,他就必须要完完全全得到她、拥有她,与她成为真正的家人,重拾十多年前三人共处的愉快时光。 未几,杜澟之从腰侧抽出破空刀,头微微垂下,双手举刀下跪,使赵北英意料不及,有少许发怔。 「求殿下诛杀叛国之徒,以证清白!」 言下之意,就是建议赵北英大义灭亲,手执破空刀砍杀太子,从这场争斗中抽身离开,即使知道他不可能答应请求,杜澟之也不放弃近乎于零的机会,心存侥倖地进言,尝试一下。 「待我取得虎符,就没有叛国之徒。」 赵北英一手夺取破空刀扔到远处,一手揽着杜澟之的腰,顺势把她捞到身前,她伸腿踢蹬试图挣扎,却换来更强势地搂紧,搂得她吹呴呼吸之时 ,他便低下头把她的嘴巴堵住,舌头就像结绳般紧紧缠着。 不管杜澟之如何挥手踢腿反抗,赵北英都不打算摆手,他一手托着她快从裳服满出来的巨乳,低头肆意吸吮眼前丰满的果实,用手指慢慢勾下束缚果实的布料,欢悦地品尝樱色樱桃。 「殿……下……住……手……呜……」 儘管杜澟之在进宫途中重施故技,在身上涂上项宣曄特製的迷药,并故意让赵北英与她有亲近接触服下迷药,奈何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方却不像往常一样的昏倒,反而变得如飢渴野兽般,接二连三、肆无忌惮地侵佔她的身体,使她有点惊慌失措,脑海想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办。 随着系上繁结的腰带被赵北英兇悍扯断,白飘飘的云霞雪纺裳衣瞬即滑落伏地,瑰丽的偏黄肌身躯赤裸裸地展露出来,迫不得已,杜澟之决定施展奋力一击,就在赵北英开始往下品尝细嫩肌肤之时,屈曲手肘往对方脑勺敲下去。 虽然偷袭很无耻,违背杜澟之一贯正义作风,却很有效,手肘敲击带来的痛楚成功迫退赵北英,使其暂时罢手。 「你……!是我的!必须是我!」 「当初不是答应寥瑛烈要永远守护我吗?!」 后脑被杜澟之狠狠重击,眼前景象天旋地转,赵北英反射性松开揽着她的手,按着疼痛位置怒吼。 十年前,身中三箭的杜澟之带领赵北英和赵成泰逃进裴洪城后,寥瑛烈已近重伤失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苦苦撑着,为了让未婚夫安心踏上黄泉路,杜澟之便应下他的遗愿……「永远守护南蜀,守护皇长孙。」 时过境迁……杜澟之依然坚守遗愿,成为赵北英红顏知己,照顾赵长昱,以皇长孙之名在全国施行善举,却意料不到两人多年频繁往来之中,赵北英对她暗生情结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在被放开一刻,杜澟之便拼命转身拾起裳服和破空刀往大门方向疾走,还来不及拉门,腰部又被赵北英从背面重新搂抱,他的手指更探进她体下,粗暴地挑动黏上爱液的手指。 最敏感的位置被赵北英强横撩拨,身体不自主地放软,再无法使出丁点力气反抗,只能紧紧夹紧大腿作最后的抵抗,抵抗背面之人跋扈恣睢。 「停!停!手指探进去时动作不连贯,过分抽搐,像个颤证患者,减分!减分!」 突然,横樑上坐着一个男子,万分慨叹地为樑下的赵北英进行评分,男子身穿深红劲装,米金色麻花辫子绕肩,轻轻跃身跳到地上的时候,赵北英的脖子旋即喷洒出血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他人从自己手中抢走。 「米色……头……发……沙罗!!可………」 赵北英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喉咙恍如被人捏住,无法发出声响,眼前一黑,卟咚一声便躺卧血跡斑斑的地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着,只懂得拼尽力气伸手拉着杜澟之的指尖。 看到赵北英痛不欲生的模样,杜澟之感觉心脏被狠狠割下一块肉,思绪一下子空白如纸,无意识下轻轻推开沙罗,颠颠倒倒地走到赵北英身旁跪下,泪水犹如泉水般从眼眶涌出。 「抱歉……抱歉……抱歉……」 梨花带雨地哭着的杜澟之从朝天髻抽出寥瑛烈送她的比翼鸟步摇,塞进赵北英手心握紧。 「带着……带着它找瑛烈,他会守护着殿下,别怕……带着它……澟……澟之会找到你们的。」 赵北英疑滞俯望着泣不成声的杜澟之,握紧精緻雕刻的比翼鸟步摇放在胸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帘,含笑踏上黄泉之路。 嘉兴二十二年六月中旬,皇长孙赵北英于属宫熙昇宫被入侵者刺杀身亡,到底他是否参与禁錮玄文帝试图夺权一事,南蜀史官并没有记载,任由后世揣摩。 第二十二章 杜长女回归 「从今天起,你就是杜和之,圭阳公主的儿子,小名就叫守贤吧!」 十年前,邵王之乱后,杜澟之从邻近东埔城的彩晶城城尹府内接回两岁的杜和之。 关于两岁前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只依稀记得杜和之不是自己的真名,杜式基亦非生父,即使杜澟之十年来刻意隐瞒他身份背景,杜和之仍然能从不同人中探出真相。 即使知道杜澟之不是血亲,即使知道她选择承袭邵王之位的用意,杜和之也不想拆穿真相,只有这样,才能够成为她的独一无二,才能得到她独一无二的爱。 「母妃说,人表露出笑吟吟的样子都是在想一些色色的事,叔叔在想色色的事吗?」 初遇回忆被赵玲瓏无情地刷下,杜和之瞪目一一怔,发现小不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鑽进他的榻,他一个翻身下了榻,怒气冲冲地凝眸着赵玲瓏。 「怎么还不回柳王府?!昨天不是把你送出官宏街了吗?」 「对着守门叔叔哭一哭就放进来了。」 杜和之仰天长叹,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甩掉这个粘人的小不点? 「难道你不担心母妃和父王吗?」 话毕,朝气勃勃的赵玲瓏忽然沉默下来,垂头丧气,哭丧着脸,看得杜和之内心雀跃,终究还是小孩子,哪有孩子思念爹娘的? 「母妃是繆觴派子弟,希望爹爹没有被她毒死……」 「或者爹爹饱暖思淫慾,与宫女们鱼水之欢,被皇爷爷砍死……」 「如果爹爹死去的话……」 「只好麻烦母妃找一个新爹爹,最好多添一个聪明弟弟,赵谦太愚蠢了。」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腹黑的项宣曄的结晶都是腹黑的,黑得思维都异乎寻常,杜和之悄悄地为赵景宗的小命默哀。 对着腹黑小不点,杜和之也懒得费嘴舌解释何为孝道,转身换上淡粉红色儒裙便坐在妆奩前梳理双平髻,梳理出两个对称平垂的鬟,在鬟束结端、头顶、鬓角戴上多个细小的樱花鈿,耳背搁上耳环,从抽屉内取出一盒画眉墨、妆粉和胭脂,对着镜子专心一意地画妆,最后双唇在暗红色口红纸上一压,完成早上的例行作业。 正当杜和之对着镜子做最后的仪容整理时,赵玲瓏从他身后窜出,瞅见小不点偷用了他的化妆用具,画出如此不堪入目的容妆,惊惧得他的双腿不自主地后退两步。 「小不点为什么今天想化妆了?」 「玲瓏今天七岁了!当然要漂亮一点!」 「如果……叔叔想表示心意,玲瓏想要这个!」 短小的手指指向杜和之身后高高掛在墙上,被多重铁环上锁的破空刀。 「哼!妄想!」 被第三百七十四次拒绝的赵玲瓏鼓起腮帮子,在别过头之时被杜和之迅雷不及掩耳地狠狠扭着脸皮,拉到妆奩前坐下,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火急火燎地擦掉妆粉。 对方靠得极近,身上阵阵檀香扑鼻,第一次与爹爹和弟弟以外的男子有着肌肤接触,使赵玲瓏脸红耳赤,不由得垂下头,却被杜和之不耐烦地伸手托高下巴,迫使两人重新面对面相望。 「完成!这是杜三公子第一次为女子画妆!漂亮吧!」 听到「第一次」三字,赵玲瓏的脸又再之染上緋红,嘴角不自觉上扬,下巴下收,眼观鼻,鼻观心地默不作声。忽然,头顶传来「噹噹、噹噹」声响,瞬间唤醒头昏脑胀的赵玲瓏,转身照一照镜子,发现多了两支金铜花步摇,垂下着透光水晶珠和金铜色叮噹。 「这个叮噹步摇是姐姐小时候的至爱,噹噹、噹噹地响着很有趣吧?」 「不过我不想引人注目,从不配戴步摇,既然小不点那么喜欢姐姐,就送你了!生·辰·快·乐!」 赵玲瓏收到礼物后,乐滋滋地从圆凳上跳下,心花怒放地蹦跳迈出西厢房。 杜和之满心欢喜地目送小不点走出房间,内心感到无比痛快,终于……可以静静地看书练字了。 歆州京都官宏街第二号曇雾仙府外 太阳耀亮刺眼光芒渐渐暗淡,夕阳红霞笼罩着大地,晚霞的馀暉映红了整个曇雾仙府之时,一顶黑漆漆的轿子停放在府外,后方跟随着二百多名身穿暗黑色低胸透视轻纱长袍的怪人。 「哟!泽……杜姑娘的府邸很……白……」 「即使男宠也是羊白头……嗯……白色主义者吗?」 「幸好我是黑色主义者,一想到与泽津来一段断袖情……好可怕……」 曇雾仙府内外墙壁、瓦片、僕人衣服都以白色为主,巩羽站在府外,觉得混身不自在,摆一摆手,妖人小廝便从行装中取出掛上黑纱的黑笠递给他,之后打开黑伞为他遮光,令站在府在迎接的管家和小廝都看得傻眼。 「过奖过奖!今天有幸邀得九皇子大驾光临,实在为本府增黑不少呀!」杜澟之不爽指数已达最高级别,无时无刻都瞇着眼,展现灿烂笑容地说话。 前往若野之前,杜澟之早已决定绝不参与赵家的事,她的主线任务是完成两年的兵役,哪来的美国时间在皇家争权这个支线任务参一脚?!她的目标是邵王!邵王!只要捱过两年军营生活就能功成身退,哪想到任务进行中,被自称友人的变态、羊白头变态和一堆妖人强制遣返歆州京都。 倘若有火枪,杜澟之巴不得一枪打死那群变态,不……火枪太慢了,还是改用炸弹比较好。 管家与小廝褔身扶着怒气冲天的小姐步出怪轿子后,快速走到玉兔门墩旁,缓缓推开白色樱花雕刻的楸木大门,双门吱呀一声打开,杜澟之便穿过家门,环视一周,家中一切如常,一个熟悉身影也如常站在前院正厅前展露着微笑,淡粉红色儒裙,右耳背上蓝色透光琉璃珠的金色勾耳式耳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双平髻,喜逐顏开地展开双臂,大步流星地衝上前方,搂抱着她。 「姐姐,欢迎回家。」 第二十七章 年庚二十 说时迟,那时快,脚边又多一具与她貌相相似的艷尸,现场所发生的事委实有点超出杜澟之能够承受的程度,漫长一天的折腾,恍如匆匆忙忙的走过十年时光,但她不能因此停下脚步,必须要救出皇帝老头和兄长杜傲之,结束这场闹剧,她双手轻拍脸庞,抖擞精神之后便单手撑着几案站起来,踉踉蹌蹌绕过两具尸体,拾起地上的破空刀推开门扇,直奔宫外。 「小澟,换上劲装再离开吧……」 就在踏出门槛一刻,杜澟之被沙罗从背后搂抱着,沙罗的手轻轻往她身躯一拨,染血的白色裳衣顺着满佈汗水的肌肤滑下,不用花一柱香时间经已为杜澟之穿上纯白色劲装。 「沙罗……怎么会懂得司空于静的绝技?」 南蜀只有与千名男女共度一宵,房技超卓的司空于静拥有为客人快速穿衣的神技,杜澟之有幸见识过一次,立即能辨认出沙罗正在施展同样神技。 「呃……没错!最近向司空哥哥请教的,小澟不是说过要多学技能傍身才不会饿死吗?」 也对,当初要求沙罗赶快自立的人是杜澟之自己,却忘记沙罗必须有技能傍身才能找到工作养活自己,听到沙罗如此一说,她顿时觉得与他分离的时刻将至,剩下的就是把杜和之安顿之后,也该好好考虑往哪一间寺庙静修问道渡过馀生。 「沙罗……就在这里等我归来,别再参与这场纷争。」 「只要小澟许我一个愿望,就听你的!」 「说!」 「嫁给我……或者……娶我回家!」 沙罗微微踮起脚尖,杜澟之脖子上轻轻咬下,他不像往常般开玩笑用牙齿咬下,而是用粉嫩双唇在对方身体留下红肿的印记。 突如其来被美少年偷袭,明目张胆地在脖子上留下爱痕,而且刚好咬着杜澟之的敏感带,使她不禁缩紧肩膀,低吟一声。 「……少年……别在姐身上耗着,姐天生孤独命,缠过来的男人都死得惨呀!」 按捺不住而呻吟一声的杜澟之害羞着脸,奋力推开欲再偷香的沙罗,之后一掌按着他的脑勺,像抚摸小狗毛发一样摩挲着那头米白的发丝,微微一笑便转身迈步离开熙昇宫,一剎那,寝宫内只剩下沙罗、项宣曄还有……伏在屋脊上从头看戏到尾的司空于静。 「明明年庚二十还在装十六,果然……人无耻便无敌!」 目送手执破空刀的杜澟之离开寝宫后,项宣曄走近沙罗,冷眉冷眼地盯着他,她一生人最讨厌那些厚顏无耻的人,却也最佩服这种人。 「只要能与小澟亲近,装作十六又何妨?」 「自问比不上某位在小澟面前装作良民的项姓大妈。」 「呵呵……哪比得上名震西凉的羊白头……」 宫内的项宣曄和沙罗又再次展开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吐遭游戏,以及远处正往昂昌园方向奔跑的杜澟之,司空于静搔一搔头便站起身,决定掉下脚底下两人,优先清理守在昂昌园外的杂兵,不竟……武功平平的杜澟之很大机会会成为主子夫人,死掉的话主子绝对开啟大开杀戒模式,血洗南蜀皇宫并非难事,而下方两人……都是丧心病狂的变态杀戮者,压根儿不需担心。 南蜀皇宫昂昌园 杜傲之穿过园内壮丽红海,在最高壮的一棵凤凰木旁停下,仰头一望猛然被犹如瀑布般迎面洒落的红花掩盖视野,迫使他闭上眼帘。 「家茹,别再攀上那么危险的地方,摔下来的话,兄长没自信能接着你!」 坐在粗壮树干上的杜澟之不理会兄长提醒,在没有预警之下一跃跳下,不偏不倚地扑倒杜傲之躺在草丛上,在一束阳光照耀之下,她背着光低下头,披散着发俯视杜傲之。 「爹爹、猴子、寥公、容芷君、东埔城百姓的死都是兄长害的!!」 「直到现在,兄长还打算逃避吗?还打算把更多人牵进这个杀戮漩涡之中吗?!」 「还是……看着我们一个一个的死去……很……快……乐……」 突然,破空刀从背部贯穿杜澟之心脏,刀锋上的血液飞溅在杜傲之身上,他霎时惊得目瞪神呆,眼睁睁看着妹妹露出临别依依的神情,放软伏在自己身上,慢慢气绝。 「既然儿子打算皈依彿法,为父只好剷除阻碍你的人,好让亲爱的了无牵掛,专注修行。」 载笑载言的赵元康抽出泣血的破空刀,怡然自乐地取出手绢把刀鞘擦乾净,继而扔到杜傲之身旁。 「他们因你而死呀!」 一阵冷风袭来,冰冻着杜傲之的脸,他骤然惊慌失措地睁开眼,汗出沾背湿透整套襴衫,而他的手已迫不及待往全身抓挠,确定刚才所发生的事真实与否。 当杜傲之翻开厚厚的棉被的时候,腰部骤然被一股温暖又强悍的力量缠住,他愣怔了一会儿之后,手颤颤巍巍地靠近力量源头轻抚,直到确定那股力量来自熟悉的人才松一口气,确定……刚才一切皆属梦境。 相同的香味在被窝中徘徊、纤细身躯、久违的拥抱,使杜傲之放弃翻开棉被的念头,展开双臂搂抱半年不见,最宠爱最溺爱的杜澟之。也许刚才作了一个极为真实鲜明的恶梦,杜傲之一改往常温文儒雅作风,用强势、拔山超海、不遗馀地的气势紧紧抱着杜澟之。 「家茹……我……其实我是……」 「别说了。范六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 「……感谢上天让兄长成为杜家一员。」 「也感谢兄长还好好的活着……真的……」 杜澟之的肩膀颤抖着,额头咚一声靠在杜傲之胸口低声啜泣,杜傲之此刻只懂缓缓伸手抚摸着杜澟之有点凌乱的发丝安慰,默默不语,但内心似乎想通了某些事情,也许命中注定的职责,终究是无法背道而驰,梦境可能是上天给予他最后的警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兄长解决吧!」 第二十八章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 南蜀皇宫阳华殿殿内 阳华殿中坐着两名名震五定的大人物,一名是昏睡多年,醒来之后不但能在短时期内建立精锐军队、揽集政权、剷除政敌,更扶助北郑废太子唯一玄孙巩雋登上皇位,把持北郑命脉的协理大臣巩羽,一名是在位四十多年,经歷两次国内叛乱、三换皇后、一次国号更替依然皇权屹立不倒的南蜀玄文帝赵元康,两人席地而坐,身边放着大大小小的酒瓶,烈酒如水灌,一转眼又把整瓶女儿红喝得乾净。 「来人!添酒!别一瓶一瓶来!要一酲一酲的上!」 「好!好酒量!在凡间竟寻得如斯豪迈的酒友,足矣!」 原本绕过太子重重亲卫军防守,潜入阳华殿的巩羽,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把赵元康干掉,继而悄悄逃出皇宫,送一份『大礼』给赵成泰吓唬他。 岂料巩羽潜进大殿之时忽然嗅到浓浓酒香,刺杀任务一下子变成追踪酒香的故事,最后……就是在殿内藏书阁发现酩酊大醉,趴在地上的赵元康。 昔日穿上龙袍戴上耀眼盘龙冠,默不作声的模样足以吓尿一群屁孩的玄文帝,手握空酒瓶敲打着玄色地板,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痛哭流涕,鬚子更黏上一条鼻涕,十足一个痴呆傻子似的。 管他奶奶的!发现好酒当然要先喝再算!巩羽快步流星走到赵元康身旁,取得一瓶陈年老酿女儿红,痛快地一口灌下肠,哟!爽快无比! 良久,赵元康递上盛满女儿红的酒瓶给巩羽,两人便无声无息地成为酒友,再发展成推杯换盏的关係,赵元康一边灌酒,一边打嗝,一边向巩羽吐苦水,二十八岁还是尧郡王时,太子哥哥一次出征被西凉军掳走当上东床快婿,自己被先皇怀疑勾结外敌,加上奸臣谗言,诬捏他为侈糜自是者,挑起先帝灭子之心,他不得已发动政变迫宫登上皇位,但身怀六甲的王妃却在混乱中失踪,二十九岁时第一任皇后突然暴病一命呜呼,三十岁时第二任皇后一夜疯癲撞墙自杀,三十六岁时发现第三任皇后与邵王早有情结,婚后依然藕断丝连,活生生戴上闪瞎眼的绿帽子,太子赵成泰生父成疑,四十八岁于邵王之乱中终于找到失踪多年的嫡子,却遭到拒绝相认的对待,十年过去,健康已大不如前,唯有孤注一掷,放出废黜太子的消息,引发这场宫斗苦肉计,可惜儿子还是对皇权与亲父生死置之不理,伤透他的心。 一边听着醉老头的辛酸史,一边不忘灌酒的巩羽此刻终于明白茶馆内的说书大叔为什么那么喜欢说皇家故事,一来挑起平民百姓好奇之心,二来故事都离不开狗血的爱恨情仇、权力纷争,只要主角改一改名字又变成新的故事,多省事! 此刻,巩羽内心庆幸着浮灵对自己一直忠贞不渝,拒绝任何异性追求,也庆幸浮灵与他初遇之时没有对万人迷泽津上仙动心,否则……惨败呀!惨败呀! 两人等了又等,送酒的公公依然没有出现,按照往常,他们会在呼叫之后两柱香时间之内送来新酒,赵元康有点不耐烦,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走到门扇处用手指捅破一个小洞窥视外面情况。 「……这……这……」 「我的儿呀!终于想通了!」 阳华殿殿外 天空万里无云、破晓之时天空弥漫着濛濛霞气、树林传来噪鹃嘶力竭地重复发出咕咿咕咿的求偶叫声,皇宫正殿外出现两队军队对峙着,一队是身穿紫色战服的太子亲卫军,一队是直系皇帝,只有虎符能驱使,身穿金黄色战服的帝林军。 「国仙何等兴致,带着帝林军来访?」 「啊……不……应该改称国仙为皇弟……」 「太子见笑,动用虎符乃属情非得已!」 「圣上久病卧床已有三个月,请太子放行,允准大夫进殿为圣上诊治!」 首次穿上棕色兰花暗花、綾罗绸缎的皇子御用服,披上鹤氅,盘着发髻,头戴银光闪烁、兰花图案的缕空发冠的杜傲之,手执破空刀站在殿外三层梯阶之下,目光坚定不移地凝望着赵成泰。 「圣上确实病重,不宜下床,御医正不分日夜守在榻旁,皇弟多虑了。」 能砍南蜀万民的破空刀摆在眼前,赵成泰依然不感害怕,因此刀只有杜家子女才能使用,非杜家血统而使者此刀者一律冠上叛国罪名。 既然杜傲之已返回皇子之位,与杜家便再无关係,再无法使用破空刀,现在双方的军队人数不分上下,一刻没开打,一刻也不知胜负谁属。 即使非圣上血统又如何,赵成泰自问做任何事均没有一样比杜傲之逊色,四十三年人生,一直克己復礼、克勤克俭、屈己存道、屈己待人,为什么多年苦心经营太子之位要拱手相让予血脉正统的小伙子?!他甚至为保存太子之位,于邵王之乱不惜兵行险仗、甘愿付出削除军权代价、牺牲数万军力、假装战败,诱骗生父邵王领军出城至东埔河让集结军一举歼灭,快速结束内战,单单血统不纯就要从太子宝座摔下来?笑话! 只要杜傲之这个人不存在,南蜀便再没人有能耐问鼎太子之位!对!只要把眼前这位超脱世俗气派的杜傲之抹杀! 内心憋气的赵成泰,命士兵取来能穿墙壁、能开二石之力的鸿玉弓,直眉怒目地引弓,瞄准杜傲之心房处,两指一松,尖锐箭头追风逐电地狙击目标,剎那,震一声正中目标,杜傲之随即手按着泛红的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太子……南蜀有定下皇子之间禁止互相残杀的国规……」 「所以太子……不……犯人赵成泰……束手就擒……吧……」 第二十五章 洞房与杀机 南蜀皇宫熙昇宫 熙昇宫位于阳华殿正东南方,太子属宫朝阳宫旁边,今日有别于往常,宫内外都装饰色彩繽纷的喜庆彩绢。 穿过掛满彩绢的走廊,推开贴上囍字的寝宫大门,内里佈置了林林总总喜庆物品,椰子、陈年老酿女儿红、小酒杯、小火笼、彩带系住的合巹等,龙凤烛射出的澹澹黄光,头戴白银盘龙冠的赵北英宽开棕色盘龙图案长袍,掰开亮透琉璃珠帘,看到相熟相知,犹如亲人的杜澟之挺直腰背、两腿合拢地坐在几案旁,与他相视微笑,如此平常的笑容,却瞬间洗涤这半年所紧绷着的压力,一扫而空。 衣着犹如白衣仙女的杜澟之并没有穿上赵北英为她准备的喜服,因她此行目的绝非与赵北英结成连理,仅仅作为知己劝说赵北英及早回头,别一错再错。但赵北英并非如杜澟之所想,只要杜澟之今天出现在这里,他就必须要完完全全得到她、拥有她,与她成为真正的家人,重拾十多年前三人共处的愉快时光。 未几,杜澟之从腰侧抽出破空刀,头微微垂下,双手举刀下跪,使赵北英意料不及,有少许发怔。 「求殿下诛杀叛国之徒,以证清白!」 言下之意,就是建议赵北英大义灭亲,手执破空刀砍杀太子,从这场争斗中抽身离开,即使知道他不可能答应请求,杜澟之也不放弃近乎于零的机会,心存侥倖地进言,尝试一下。 「待我取得虎符,就没有叛国之徒。」 赵北英一手夺取破空刀扔到远处,一手揽着杜澟之的腰,顺势把她捞到身前,她伸腿踢蹬试图挣扎,却换来更强势地搂紧,搂得她吹呴呼吸之时 ,他便低下头把她的嘴巴堵住,舌头就像结绳般紧紧缠着。 不管杜澟之如何挥手踢腿反抗,赵北英都不打算摆手,他一手托着她快从裳服满出来的巨乳,低头肆意吸吮眼前丰满的果实,用手指慢慢勾下束缚果实的布料,欢悦地品尝樱色樱桃。 「殿……下……住……手……呜……」 儘管杜澟之在进宫途中重施故技,在身上涂上项宣曄特製的迷药,并故意让赵北英与她有亲近接触服下迷药,奈何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方却不像往常一样的昏倒,反而变得如飢渴野兽般,接二连三、肆无忌惮地侵佔她的身体,使她有点惊慌失措,脑海想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办。 随着系上繁结的腰带被赵北英兇悍扯断,白飘飘的云霞雪纺裳衣瞬即滑落伏地,瑰丽的偏黄肌身躯赤裸裸地展露出来,迫不得已,杜澟之决定施展奋力一击,就在赵北英开始往下品尝细嫩肌肤之时,屈曲手肘往对方脑勺敲下去。 虽然偷袭很无耻,违背杜澟之一贯正义作风,却很有效,手肘敲击带来的痛楚成功迫退赵北英,使其暂时罢手。 「你……!是我的!必须是我!」 「当初不是答应寥瑛烈要永远守护我吗?!」 后脑被杜澟之狠狠重击,眼前景象天旋地转,赵北英反射性松开揽着她的手,按着疼痛位置怒吼。 十年前,身中三箭的杜澟之带领赵北英和赵成泰逃进裴洪城后,寥瑛烈已近重伤失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苦苦撑着,为了让未婚夫安心踏上黄泉路,杜澟之便应下他的遗愿……「永远守护南蜀,守护皇长孙。」 时过境迁……杜澟之依然坚守遗愿,成为赵北英红顏知己,照顾赵长昱,以皇长孙之名在全国施行善举,却意料不到两人多年频繁往来之中,赵北英对她暗生情结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在被放开一刻,杜澟之便拼命转身拾起裳服和破空刀往大门方向疾走,还来不及拉门,腰部又被赵北英从背面重新搂抱,他的手指更探进她体下,粗暴地挑动黏上爱液的手指。 最敏感的位置被赵北英强横撩拨,身体不自主地放软,再无法使出丁点力气反抗,只能紧紧夹紧大腿作最后的抵抗,抵抗背面之人跋扈恣睢。 「停!停!手指探进去时动作不连贯,过分抽搐,像个颤证患者,减分!减分!」 突然,横樑上坐着一个男子,万分慨叹地为樑下的赵北英进行评分,男子身穿深红劲装,米金色麻花辫子绕肩,轻轻跃身跳到地上的时候,赵北英的脖子旋即喷洒出血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他人从自己手中抢走。 「米色……头……发……沙罗!!可………」 赵北英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喉咙恍如被人捏住,无法发出声响,眼前一黑,卟咚一声便躺卧血跡斑斑的地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着,只懂得拼尽力气伸手拉着杜澟之的指尖。 看到赵北英痛不欲生的模样,杜澟之感觉心脏被狠狠割下一块肉,思绪一下子空白如纸,无意识下轻轻推开沙罗,颠颠倒倒地走到赵北英身旁跪下,泪水犹如泉水般从眼眶涌出。 「抱歉……抱歉……抱歉……」 梨花带雨地哭着的杜澟之从朝天髻抽出寥瑛烈送她的比翼鸟步摇,塞进赵北英手心握紧。 「带着……带着它找瑛烈,他会守护着殿下,别怕……带着它……澟……澟之会找到你们的。」 赵北英疑滞俯望着泣不成声的杜澟之,握紧精緻雕刻的比翼鸟步摇放在胸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帘,含笑踏上黄泉之路。 嘉兴二十二年六月中旬,皇长孙赵北英于属宫熙昇宫被入侵者刺杀身亡,到底他是否参与禁錮玄文帝试图夺权一事,南蜀史官并没有记载,任由后世揣摩。 第三十章 祝你幸福快乐 新皇登基首次早朝,直到正午依然没有结束,杜澟之久候在外,仿佛化身望夫石,只要稍微一动,骨头就咯咯地响,为了活动筋骨,她便命阳华殿外的守卫取来笔墨和画具,站在走廊尽头,为关係似友非友的北郑魔王作画。 「哎!干么涂黑胸口位置呢?浮灵就是喜欢我露出胸口的样子!」 为了突显画中主角严肃端庄气派,杜澟之故意把原本该露肉的位置都涂黑,不料一番好意被巩羽嫌弃。 「核心的外围就是核心的内围(※出自艺人黎明金句录),天女爱的是爱你整个人。」 「杜姑娘言下之意是……?」 「内外都是一体。」 「一体?」 「比如说,半裸上身奔跑还是全身裸奔,巩先生依然是巩先生,只是帅气和疯子的区别罢了。」 「哦!杜姑娘说话挺有深度,在下还是听不懂!」 「阁下听得懂的话,是该庆祝脑袋终于从屁股跑回头顶了。」 立谈之间,杜澟之已把丹青画好,为了隐藏画家身份,她并没有盖上私印,而是加上自己的真名。 待画墨乾透,已是傍晚时分,巩羽赶紧收下丹青,又折返繁花宫继续与赵元康廝混,杜澟之眼神不屑地瞥了他背影一下,嘖了一声,说什么尾随守护,留在宫中的原因根本就是美酒嘛。 夕阳西下,日光倾城而下,馀暉为皇宫渡上金黄色薄纱,杜澟之重新返回大殿门外守候,良久,终见大臣们步出殿外离开,正当杜澟之拜託守卫传话的时候,允童突然出现挡住她的去路,他双手左右叠在腹上,恭敬地向杜澟之褔一褔身。 「圣上有旨,请公主移步至东华宫等候。」 公主?对!公主,现在她的身份是公主!突然被人称呼为公主,总觉得混身不自在。杜澟之乾笑一下便转身往东华宫进发。 夜色渐浓,蝉鸣已肃,晚风捲起盛夏热气吹拂杜澟之的脸颊,她停在走廊呆呆地看着正忙于高掛亮晃晃灯笼的公公们,勾起小时候总是与寥瑛烈和赵北英躲在暗处吹熄灯光,吓跑了不少公公的回忆,如今,三个活宝只剩下一人独自耗费光阴,或许她拒绝进宫,赵北英就不会死,或许十年前她不坚持尾随寥瑛烈求援,他就能够专注防备,避免遭受刺客伏击。或许,或许,或许,她或许不应存在这个时空中。 在杜澟之看着灯笼看得出神之时,赵傲之无声无息地出现于她背后,展开双臂环着她的腰,紧紧搂着她。 「既然巧遇圣上,臣女也借此机会……请……」 还来不及把话说完,赵傲之便一手拉扯她,大步流星地穿越走廊,爽快迈进东华宫才停下脚步。 今晚,东华宫的灯光格外明亮,横樑掛上数不清的大红灯笼,抬头便看到一遍璀璨亮丽的红海,恍如回到儿时父亲领着儿女们参加赏灯会,一心只想着吃冰糖葫芦、没有忧愁、没有顾虑、只忙着玩的时光,使杜澟之不禁嘴角上扬。 突然,大腿被抱紧,杜澟之低下头一看,瞅见阔别已久的赵长昱瞪着又圆又大的眼睛抬头注视着她,她看到赵长昱脖子掛上闪瞎眼的金龙吊饰,立即弓一弓身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原本圆滚滚的眼睛变得水汪汪起来,赵长昱咬着颤抖的小唇,一张快哭的样子盯着姑姑,怎样连最疼爱他的姑姑都是一样,大家整天都喊太子、太子英明、太子恕罪,讨厌死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遇上此况而内心无尽吶喊的杜澟之最怕小孩子哭闹,一来她不懂安慰方法,二来……总不能取出春宫图哄他们开心吧…… 「太子……是便秘肚子痛,痛得哭出来吗?」 「才不是!!早上畅快的拉了!长昱……我叫长昱……才不是太子……」 杜澟之恍然顿悟,囅然而笑起来,小屁孩哭闹的原因是在介意太子这个称号吗?太子可是集合富二代、官二代于一身的霸气称呼呀!不满意?傻的吗? 「太子……这称号很多人都用过,太俗气!」 「……」 「那就改称为天上天下霹靂无敌帅哥太太太太子吧?简称天帅太子如何?」 「……好吧……」 听到姑姑赠予如此独特的称呼,赵长昱迅即止泪,脸颊凑近杜澟之衣服上磨蹭撒娇,而任谁都没有预料到,赵长昱对这个新称呼极其喜欢,延至三十二年后,南蜀新君的称号『天瑞帝』竟源自她胡扯的一句话。 良久,彆扭完的赵长昱,高举两手,拖拉着杜澟之和站在旁边的赵傲之迈出东华宫,走到不远处的昂昌园。 适逢凤凰木花开时节,昂昌园内又再次展现繁茂壮丽红海,一群知己正聚在茶榻上把酒言欢。早已返回柳王府的赵景宗和肚子开始鼓胀的项宣曄,依然神出鬼没却不愿离开她的沙罗,还有头戴大红虎发冠,穿着大白虎刺绣的赤红裳服的杜和之。 哎!!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赤红裳服……杜和之……她的家贤?!杜澟之回头,用惊讶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傲之,赵傲之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两手轻轻托起杜澟之的双手,莞尔一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东埔城城尹的债总不能由你独自肩负,报恩之事由我来兑现吧。」 赵傲之知道杜澟之一直拒婚原因是筹划着取得邵王之位,之后转让予杜和之,报答十年前东埔城城尹义无反顾地毁城重挫邵王乱军的恩情,直至刚才意图请辞公主之位也是为了邵王之位。 为了杜家,不惜放弃爱恋,与柳王世子订亲;为了代替寥瑛烈守护赵北英,不惜冒着阳光猛晒或者风吹雨打跑遍全国施行善德,巩固皇长孙的地位,令原本白玉般的肌肤都变得黄哑;为了兄长,不惜冒生命危险,手执破空刀挑战赵成泰;杜澟之十八年人生,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而活,所以,赵傲之便擅自赐予她公主的称号,冀望她无需苦恼生活、权势,思忖往后人生方向,为自己而活。 「来!大家今晚不醉不归!」 南蜀皇宫朱雀门 月到中天,云暂散开,皎洁月色照耀之下,一名身穿华丽裳服、腰掛棕色鱼袋的女子手提着圆圆的红灯笼,婀娜多姿地往皇宫大门走来。 「柳王府世子侧妃一席尚空缺中,小澟可有兴趣?」 盘算着眾人喝得酩酊烂醉的时候不告而别的计划被赵景宗识破,更被对方拦截去路,杜澟之不但没有惊惶失措,相反,她从容不迫地绽放笑容,直勾勾地盯住赵景宗。 「本人尚未辞去公主之位,按辈分,世子理应喊我一声姑姑。」(※南蜀皇族,拥有王爷或公主称号之人皆视为与皇帝平辈) 「假若世子爷放弃王位,甘愿当无所事事的駙马爷,本公主倒可以考虑考虑。」 十二年前,赵景宗为夺得世子之位,不惜借助繆觴派之力毒杀亲兄;为讨玄文帝和父王欢心,不惜站在东玄关墙上,冷眼旁观、漠视杜澟之和寥瑛烈的求援;为了取得邵王之位,对杜澟之展开热情追求;如此珍视王位的人,若甘愿下降身份成为駙马爷,岂能以太阳从西方昇起来形容,惊骇指数直迫有人说中国製才不会爆炸,令成龙崩溃的程度。 「愿世子爷与世子妃感情恩爱,后会有期。」 看到赵景宗愣住没再反驳,已是最佳的答案,杜澟之便徐徐从他身边擦肩走过,也许他真的有少许喜欢她,但在权位面前,他与她,从来都是有缘无份。 黑夜中的皇宫,万籟无声,挟着凉爽的晚风,吹过朱雀门城墙,墙上站着身穿黄金龙袍的玄若帝静静地眺望底下旖旎的女子身影渐渐远去。 「兄长……祝你幸福快乐。」 第三十四章 早朝问候 清晨的天空依然看到星星伴月,没有阳光照耀之下,空气带点微冻,穿着透薄红色里衣的白央宫少主推开寝室的门扇,从室内迈步出来,哼着轻歌,珍而重之地从袖袋内取出一块染上血渍的香巾细细观赏。 「吔~~沙罗君真讨厌!公主的初夜都让你夺走了!」 「静静,昨午你在屋簷上看得可高兴,下次别怪我让你永远的静静。」 「别呀!身为少主的亲密战友,当然要呆在屋簷保护您。」 「敬谢不敏,还有,把香巾放进樟木盒子,藏在宝库内。」 全身穿红的司空于静收下香巾,一缕风般瞬间消失,留下春风满面的沙罗,以及……站在寝室外走廊的燕一和铃一。 「燕一,上去呀!」 「靠!侍奉少主更衣的是铃一,别耍我!」 燕一和铃一碰巧到寝室外当值,两人并不像司空于静那么艺高胆大,能够语气张狂地跟少主说话,纵使两人超级超级好奇寝室中的南蜀公主使出什么招数收拢性格近魔的少主,但是……一想到人间蒸发的故事……还是把好奇这个小魔鬼藏起来吧。 「铃一!燕一!过来!」 听到少主的呼唤,铃一和燕一疾步走到沙罗身旁,单膝跪下,等待命令。 「除了外出,夫人有什么要求都满足她。」 「夫人有什么意外,别怪我用整个白央宫陪葬。」 燕一、铃一和全宫所有人皆是四年前新任少主上任才调配到白央宫,前任班子到底去哪儿……传说都被新任少主杀光光了。听到少主的语气绝非说笑,再回想有关少主的恐怖传说,两人额头都冒出冷汗,这……真是沉重的担子呀,倘若有什么闪失,岂不是全宫换班?!燕一和铃一都敛容屏气地点头应下。 「哎!燕一!夫人会知道庖丁解牛的故事吗?」铃一手肘撞上燕一手臂,轻声问道。 「靠!我哪知道!快侍奉少主更衣吧!」 西凉瑜泰城皇宫大殿登龙殿 今天早朝有别于往常,眾臣无一缺席,就连皇帝律晟皇的衣着也比平常华丽三倍,严阵以待,迎接名震西凉的白莲派少主陆乔舟回归。 白莲派少主陆乔舟在西凉的名声和权势绝对凌驾皇帝之上,拥有超卓能力,短短三年就把青澄宫和势力逐渐增强的赤媩宫培植于朝廷之中的影响力大大削弱,最近更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与北郑和南蜀签定十五年期互不侵犯条约和开放三国经商之路的协议,代价嘛……只有律晟皇一人知道。 西凉皇帝掌权度不高,只有出兵权、通过政策权和否决权,政策制定、军队培植和后宫事务由三宫各自分摊,所以如无大型议事,都不会召开早朝,是次早朝纯粹律晟皇需要收下白莲派少主手中的三国协议书才特意召开。 太监敲击殿外铜锣三次,示意早朝开始,三宫少主带领所属官员步进殿中,低下头,拱拱手拜见律晟皇,端直腰骨站着等候皇帝发言。 「陆少主,经过一年静养,身体可好?」 「承蒙皇上关爱,乔舟已无恙。」 虽然沙罗为争取与杜澟之相处的机会,告病一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独自跑到南蜀蜜会佳人,律晟皇也只是随便嘘寒问暖做做样子。 「听说南蜀神威公主前天入住白央宫,可有此事?」 「哎?!鸟凌少主消息真灵通!青澄宫还真蒙在鼓里呢!」 哎哟……久违的三宫辩论战又开始了,三宫少主一旦同时出席早朝就会发生这样的事,陆少主静养一年回国意味混战又再重演,更意味着,早朝还要很长时间才结束。 三派臣子摇头独自悲伤,而眾人之主律晟皇?他笑不可仰地拍着手欣赏这场闹剧,符合年轻人的稚气脸孔重现,头上满满金色垂珠的平天帽也变得歪歪斜斜,这一年看着艷妆大妈和笑脸虎吱吱喳喳甚是乏味,终于能够看看美丽的羊白头加入战场点缀一下。 鸟凌和思成均两宫之主没完没了地互相言语攻击,夹在两人之间的沙罗则闷声不响,使劲地打呵欠,或许昨天跟杜澟之榻上欢悦耗费不少精力,今早实在没有心情在皇上表情做愚人小丑。 「神威公主到访我国绝非小事,必须设宴款待!地点……白央宫如何?」 天蓝色裳服,无时无刻都瞇着双眸,棱角分明的弯弓唇角从不下摆的笑脸虎思成均突然提出火爆的建议,令在场所有人都愣住,继而点头齐声赞好,传说神威公主倾城倾国,先后有三位贵族皇族追求她,能够一睹芳容的机会来了! 「陆少主,意下如何?」 「公主还没熟悉西凉语言,恐怕……」 「放心!孤找来精通南蜀语言的先生任由公主差遣!」 「这……」 「别吞吞吐吐,就在弱冠礼之后设公宴,热烈招待公主吧!」 虽然沙罗笑容满面地拱手应下,但站在殿内所有人都感到莫明其妙的压迫感,只有傻呼呼的律晟皇完全察觉不到,嗯……天然呆……有时候都有好处嘛。 「凑巧当天是月圆之夜,就办一场猜猜月游戏吧!」(※猜猜月:满月之下猜谜游戏。) 「皇上如此雅兴,鸟凌岂敢不从。」 机会来了!!眾臣们不约而同地互相偷望,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早朝,一致举手,异常激昂地欢呼皇上英明!皇上万岁!有些人更感触流泪!内心吶喊着……娘的!脚酸了!第三隻脚也快撑不住了!(※第三隻脚……就不解释了) 第二十八章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 南蜀皇宫阳华殿殿内 阳华殿中坐着两名名震五定的大人物,一名是昏睡多年,醒来之后不但能在短时期内建立精锐军队、揽集政权、剷除政敌,更扶助北郑废太子唯一玄孙巩雋登上皇位,把持北郑命脉的协理大臣巩羽,一名是在位四十多年,经歷两次国内叛乱、三换皇后、一次国号更替依然皇权屹立不倒的南蜀玄文帝赵元康,两人席地而坐,身边放着大大小小的酒瓶,烈酒如水灌,一转眼又把整瓶女儿红喝得乾净。 「来人!添酒!别一瓶一瓶来!要一酲一酲的上!」 「好!好酒量!在凡间竟寻得如斯豪迈的酒友,足矣!」 原本绕过太子重重亲卫军防守,潜入阳华殿的巩羽,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把赵元康干掉,继而悄悄逃出皇宫,送一份『大礼』给赵成泰吓唬他。 岂料巩羽潜进大殿之时忽然嗅到浓浓酒香,刺杀任务一下子变成追踪酒香的故事,最后……就是在殿内藏书阁发现酩酊大醉,趴在地上的赵元康。 昔日穿上龙袍戴上耀眼盘龙冠,默不作声的模样足以吓尿一群屁孩的玄文帝,手握空酒瓶敲打着玄色地板,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痛哭流涕,鬚子更黏上一条鼻涕,十足一个痴呆傻子似的。 管他奶奶的!发现好酒当然要先喝再算!巩羽快步流星走到赵元康身旁,取得一瓶陈年老酿女儿红,痛快地一口灌下肠,哟!爽快无比! 良久,赵元康递上盛满女儿红的酒瓶给巩羽,两人便无声无息地成为酒友,再发展成推杯换盏的关係,赵元康一边灌酒,一边打嗝,一边向巩羽吐苦水,二十八岁还是尧郡王时,太子哥哥一次出征被西凉军掳走当上东床快婿,自己被先皇怀疑勾结外敌,加上奸臣谗言,诬捏他为侈糜自是者,挑起先帝灭子之心,他不得已发动政变迫宫登上皇位,但身怀六甲的王妃却在混乱中失踪,二十九岁时第一任皇后突然暴病一命呜呼,三十岁时第二任皇后一夜疯癲撞墙自杀,三十六岁时发现第三任皇后与邵王早有情结,婚后依然藕断丝连,活生生戴上闪瞎眼的绿帽子,太子赵成泰生父成疑,四十八岁于邵王之乱中终于找到失踪多年的嫡子,却遭到拒绝相认的对待,十年过去,健康已大不如前,唯有孤注一掷,放出废黜太子的消息,引发这场宫斗苦肉计,可惜儿子还是对皇权与亲父生死置之不理,伤透他的心。 一边听着醉老头的辛酸史,一边不忘灌酒的巩羽此刻终于明白茶馆内的说书大叔为什么那么喜欢说皇家故事,一来挑起平民百姓好奇之心,二来故事都离不开狗血的爱恨情仇、权力纷争,只要主角改一改名字又变成新的故事,多省事! 此刻,巩羽内心庆幸着浮灵对自己一直忠贞不渝,拒绝任何异性追求,也庆幸浮灵与他初遇之时没有对万人迷泽津上仙动心,否则……惨败呀!惨败呀! 两人等了又等,送酒的公公依然没有出现,按照往常,他们会在呼叫之后两柱香时间之内送来新酒,赵元康有点不耐烦,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走到门扇处用手指捅破一个小洞窥视外面情况。 「……这……这……」 「我的儿呀!终于想通了!」 阳华殿殿外 天空万里无云、破晓之时天空弥漫着濛濛霞气、树林传来噪鹃嘶力竭地重复发出咕咿咕咿的求偶叫声,皇宫正殿外出现两队军队对峙着,一队是身穿紫色战服的太子亲卫军,一队是直系皇帝,只有虎符能驱使,身穿金黄色战服的帝林军。 「国仙何等兴致,带着帝林军来访?」 「啊……不……应该改称国仙为皇弟……」 「太子见笑,动用虎符乃属情非得已!」 「圣上久病卧床已有三个月,请太子放行,允准大夫进殿为圣上诊治!」 首次穿上棕色兰花暗花、綾罗绸缎的皇子御用服,披上鹤氅,盘着发髻,头戴银光闪烁、兰花图案的缕空发冠的杜傲之,手执破空刀站在殿外三层梯阶之下,目光坚定不移地凝望着赵成泰。 「圣上确实病重,不宜下床,御医正不分日夜守在榻旁,皇弟多虑了。」 能砍南蜀万民的破空刀摆在眼前,赵成泰依然不感害怕,因此刀只有杜家子女才能使用,非杜家血统而使者此刀者一律冠上叛国罪名。 既然杜傲之已返回皇子之位,与杜家便再无关係,再无法使用破空刀,现在双方的军队人数不分上下,一刻没开打,一刻也不知胜负谁属。 即使非圣上血统又如何,赵成泰自问做任何事均没有一样比杜傲之逊色,四十三年人生,一直克己復礼、克勤克俭、屈己存道、屈己待人,为什么多年苦心经营太子之位要拱手相让予血脉正统的小伙子?!他甚至为保存太子之位,于邵王之乱不惜兵行险仗、甘愿付出削除军权代价、牺牲数万军力、假装战败,诱骗生父邵王领军出城至东埔河让集结军一举歼灭,快速结束内战,单单血统不纯就要从太子宝座摔下来?笑话! 只要杜傲之这个人不存在,南蜀便再没人有能耐问鼎太子之位!对!只要把眼前这位超脱世俗气派的杜傲之抹杀! 内心憋气的赵成泰,命士兵取来能穿墙壁、能开二石之力的鸿玉弓,直眉怒目地引弓,瞄准杜傲之心房处,两指一松,尖锐箭头追风逐电地狙击目标,剎那,震一声正中目标,杜傲之随即手按着泛红的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太子……南蜀有定下皇子之间禁止互相残杀的国规……」 「所以太子……不……犯人赵成泰……束手就擒……吧……」 第二十九章 裸露的守护者 躲在帝林军士兵身后的杜澟之眼看着兄长中箭,整个心仿佛被淘空,还来不及回神,帝林军与太子亲卫军便各自蜂拥而上,展开激烈交战,她无视周遭危险与否,火急火燎地飞扑出去,一手揽着渐渐乏力倒下的杜傲之。 「兄长!!……死?……别死呀!!」 「邵王之乱都捱过去了……为什么!!」 刀剑与咆哮声中传来悲慟哀号,杜澟之声嘶力竭地仰天嚎哭,整个南蜀,只剩下杜傲之和杜和之两位亲人,在两世轮回都未能体会得到的兄弟姐妹之亲情,是他们给予她的,两人存在犹如阳光空气不可缺少,一个都不能少! 一泡血水从杜傲之口腔吐出来,杜澟之不顾仪态撕破衣袖,抹去兄长脸上、脖子上的血跡,颤抖的手抚摸杜傲之漂亮脸蛋,有点失控地喃喃自语。 「假的……假的……骗我的……」 哭得有点昏厥的杜澟之,瞪着满佈红筋的眼,踉踉蹌蹌站起来,拾起平躺地上的破空刀,不假思索地使出朝天刀势,双手手高高握着刀,拼尽力气衝往赵成泰身前,行云流水挥着刀左右砍击重重包围的士兵,步步进逼站于核心位置的赵成泰。 体力和行动速度开始减慢,额头冒着无数汗珠,内心暗自吶喊「差一点,还差一点点,撑下去!」的杜澟之,已达赵成泰一步之遥的距离,她不浪费时间停下来喘息,拧一拧腰,右手挥舞着破空刀,耗尽仅存力气,直接往赵成泰胸口横砍下去,却被对方及时以手臂挡格防御,顺势徒手紧握破空刀,把其抢走,拉扯力量之大,令杜澟之霎时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地上。 恨!恨赵成泰间接害死两情相悦的寥瑛烈;恨他把赵北英拖下水,在这场斗争取丧命;恨他害死东埔城百姓;更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错失杀死他的机会! 眼前景象变得模糊的、一糰糰的,杜澟之瞇着眼,凝神注视前方,隐约看到有人正高举破空刀走来,欲像挥刀姿态,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闭眼睛,迎接死神挥刀一击的时刻。 「刀剑无眼,不是小孩子能玩的!差一点就砍掉泽津了!多危险!」 「今次沾了国仙大人的光,让我看到泽津难得一见的哭脸,下次喝酒时可以嘲笑一下他!」 「感谢阁下相助,但请你离开舍妹一点,一个衣着裸露男子接近一个尚未出阁女子,委实不太好……」 「对!小澟只能看我的裸体!」 「喂喂喂!眼前三位妖孽!速速从表妹身边滚开!!」 千钧一发之际,巩羽快速从殿内窜出来,抢来大刀横砍赵成泰腰背,迫使对方痛摔倒地,同时脱下轻纱黑色鹅毛领披风盖在杜澟之背上,再脱去黑色长袍包着赵成泰的头,纵横交错地在脖子系上繁结,紧紧一拉,赵成泰便咚一声头脑敲地昏倒,迅雷不及掩耳地从腰带内抽出匕首在他心脏刺下就此一刀毙命。 就这样,耗时半年的闹剧一瞬间被巩羽风驰电掣地结束,无人能及,无人预料殿内竟藏高手,让敌人措手不及。此时,诈死的杜傲之,吵完架的沙罗和项宣曄都陆续加入,镇压乱军战场。 而四肢无力,头昏眼花的杜澟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伙在周围进行廝杀,各人皆面带笑容,巩羽露齿而笑,沙罗轻蔑冷笑,项宣曄狂欢嬉笑,而一直温文儒雅的兄长……面对如此场面竟然是莞尔而笑?!俗语说物以类聚,难道自己也是变态?!想着想着,杜澟之不知不觉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嘉兴二十二年六月二十三日,在皇长孙赵北英被刺杀后两天,太子赵成泰亦被刺客刺杀,不幸命丧阳华殿外,同月,玄文帝赵元康襌让帝位予失散多年的嫡子赵傲之,改元若云,展开长达三十二年的玄若帝统治时期。 若云元年七月十二日南蜀皇宫阳华殿 南蜀史上最俊美的皇帝赵傲之坐在殿内顶端皇座,俯视座下文武高官以及最宠爱的妹妹杜澟之。 「杜式基将军抚养圣上有功,赏,誥封嫡女杜澟之为神威公主。」 新任大总总管允童完成宣旨后便递送圣旨到杜澟之手上,她两手举高,低着头接下圣旨,没有一丝欢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成为公主,意味着婚配对象必须要一品官员或皇族成员,也必须留在皇宫内直到出阁为止,想重新完成两年兵役取得邵王之位?顿时变成天方夜谭、遥不可及。 纵使杜澟之万般不愿意领旨,却不能当着文武百官拒绝圣上旨意,唯有等待退朝之后,再向圣上辞去公主誥命。 新君登基以来首位誥命公主,缓缓退出大殿,她并不返回御赐属宫,而是挺胸收腹,端正地站于大殿外守候。 「邵王之位不可强求,杜姑娘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呢!」 在宫乱之后,依然呆在先皇赵元康休养的属宫繁花宫把酒当歌,每天都跟赵元康拼酒到天明,令人闻风丧胆的北郑魔王现正于南蜀混吃混喝中。 「其实……我此行重要任务就是当杜姑娘的守护者!」 守护者?守护者只会令人想起守护天使,眼前这位……怎么看也比较像打不死的黑蟑螂,跟天使一词毫不相干!不……有一点和天使相似的……两者都是衣着裸露。 「敬谢不敏,阁下还是滚回北郑吧,北郑小皇帝可能正哭着找奶爸。」 「啊!说话很有泽津风格!」 「在你离开南蜀之前,我都会尾随着你!」 如果说巩雋的话,巩羽绝对不担心,巩雋不过是懒惰,施政决策方面绝对是良才,有浮灵好好鞭策他,北郑不会出什么乱子。 「单纯尾随是可以,但别干其他事,我……我还是处子之身呢!」 尾随这个字只会令杜澟之想起二十世纪风靡一时的色情游戏尾行3,主角鹿取拓海担当不同角色,尾行女主角,之后……就是强推和啪啪啪的情节了。 「妈呀!才不会干别的事!一想到跟泽津发展断袖情,我就……呕……」 番外篇三:若野藏着小龙 南蜀邵州、柳州、韵州、英州各首都连续一星期都响起六次敲鐘声,庆贺新任君主登基,而全国奴隶如非犯下杀人罪均可获得大赦,而被审下充军令的犯人也获准添食添新衣,全国人民享有宽税三年,最后,玄若帝听取神威公主的建议,凡年满六岁孩童,必须就读免费学堂学习三年,提升国内识字人口。 若野第十军营 看着被卖到军营中的奴隶一个又一个收到赦罪通知,一个一个的离营,现在营中只剩下十多名被审充军的士兵,还有……一直躺在军头营中的李士彭。 原本赵长昱计划藉由参军,顺利成章与姑姑展开快乐的二人世界生活,却半路杀出一个裸露变态,眼睁睁看着姑姑被掳走,而且过了整整两个月依然没有她的音讯,即使聘请经商商人打听消息,也只能打听得到姑姑进宫的消息。 到底是被商人骗钱还是商人打听能力太差?没有姑姑的陪伴,在军队中生活简直渡日如年,每天调戏许洛青和爱星也开始变得乏味! 「奶奶的!人都走了!军不成军!」 「别说粗话,多难听,就不能好好说一句话吗?」 「再吵我就用大炮干掉你!」 「再说粗话本姑娘也能用玉手令你欲仙欲死!」 「靠!奶奶的被反击了!求小殿下赐教!」 「那就付诸行动呀!」 「这……这……」 「放置在下半身才能发射的火炮找哪儿买?」 「……」 赵长昱皱着眉头,瞇着眼盯住许洛青,内心慨叹他的智商竟然跟猪不相伯仲,也许……猪也比他聪明。 忽然,远方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一队身穿紫色军服的士兵腰掛着大刀,气势磅礡地走来,排在最前面的两个高举着刻上回避的大牌子。 「恭迎太子殿下归宫。」 眾人哄一声屈膝趴下,恭敬地低着头,丝毫不动,气氛严肃得很,赵长昱眉头一紧,缓缓从军营大门步往不远处的队伍前,蹲下身子,双手托腮,凝望着士兵的脑勺。 「爷爷死了?」 「还健在。」 「老爹死了?」 「还健在。」 「兔崽子……到底是哪里的混帐一掷千金请来戏班装作士兵耍我?」 「太子饶命!小人真.的.真˙的是迎接太子御驾!」 现在南蜀处于经济萧条吗?戏班为了报酬,甘愿站在刀锋上,前来军营戏弄他吗?赵长昱虽然是长子,可是并非赵北英嫡子,有三名嫡子挡在前面,即使爷爷、老爹都死了,还有三位弟弟继任,压根儿佔不到一席。 就像姑姑经常说,成功需父干,父干问伯母,赵长昱他娘容芷君幸好找了一个很能干的父亲给儿子,面对着装作懵懵懂懂、不见棺材不流泪的骗子,唯剩下炫爹这一招可取。 「知道赵北英是谁吗?他是我爹!识趣就快滚,别迫我喊爹治你们戏弄皇族之罪!」 看见眼前的士兵全身颤抖,赵长昱轩轩甚得地拍拍对方肩膀,得意洋洋笑着,心想着,炫爹果然很有效,轻而易举就把人吓呆。 「太子!慎言呀!」 奶奶的!都使出最厉害的绝招,还在装吗?赵长昱对着士兵白一眼,有一点憋气,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赶走这群戏子? 「我说错了吗?」赵长昱额冒青筋,向士兵展露出十万伏特的微笑。 「太……太……太子的父……父皇……是……是当今圣上玄若帝……赵……赵傲之……呀……」 第三十章 祝你幸福快乐 新皇登基首次早朝,直到正午依然没有结束,杜澟之久候在外,仿佛化身望夫石,只要稍微一动,骨头就咯咯地响,为了活动筋骨,她便命阳华殿外的守卫取来笔墨和画具,站在走廊尽头,为关係似友非友的北郑魔王作画。 「哎!干么涂黑胸口位置呢?浮灵就是喜欢我露出胸口的样子!」 为了突显画中主角严肃端庄气派,杜澟之故意把原本该露肉的位置都涂黑,不料一番好意被巩羽嫌弃。 「核心的外围就是核心的内围(※出自艺人黎明金句录),天女爱的是爱你整个人。」 「杜姑娘言下之意是……?」 「内外都是一体。」 「一体?」 「比如说,半裸上身奔跑还是全身裸奔,巩先生依然是巩先生,只是帅气和疯子的区别罢了。」 「哦!杜姑娘说话挺有深度,在下还是听不懂!」 「阁下听得懂的话,是该庆祝脑袋终于从屁股跑回头顶了。」 立谈之间,杜澟之已把丹青画好,为了隐藏画家身份,她并没有盖上私印,而是加上自己的真名。 待画墨乾透,已是傍晚时分,巩羽赶紧收下丹青,又折返繁花宫继续与赵元康廝混,杜澟之眼神不屑地瞥了他背影一下,嘖了一声,说什么尾随守护,留在宫中的原因根本就是美酒嘛。 夕阳西下,日光倾城而下,馀暉为皇宫渡上金黄色薄纱,杜澟之重新返回大殿门外守候,良久,终见大臣们步出殿外离开,正当杜澟之拜託守卫传话的时候,允童突然出现挡住她的去路,他双手左右叠在腹上,恭敬地向杜澟之褔一褔身。 「圣上有旨,请公主移步至东华宫等候。」 公主?对!公主,现在她的身份是公主!突然被人称呼为公主,总觉得混身不自在。杜澟之乾笑一下便转身往东华宫进发。 夜色渐浓,蝉鸣已肃,晚风捲起盛夏热气吹拂杜澟之的脸颊,她停在走廊呆呆地看着正忙于高掛亮晃晃灯笼的公公们,勾起小时候总是与寥瑛烈和赵北英躲在暗处吹熄灯光,吓跑了不少公公的回忆,如今,三个活宝只剩下一人独自耗费光阴,或许她拒绝进宫,赵北英就不会死,或许十年前她不坚持尾随寥瑛烈求援,他就能够专注防备,避免遭受刺客伏击。或许,或许,或许,她或许不应存在这个时空中。 在杜澟之看着灯笼看得出神之时,赵傲之无声无息地出现于她背后,展开双臂环着她的腰,紧紧搂着她。 「既然巧遇圣上,臣女也借此机会……请……」 还来不及把话说完,赵傲之便一手拉扯她,大步流星地穿越走廊,爽快迈进东华宫才停下脚步。 今晚,东华宫的灯光格外明亮,横樑掛上数不清的大红灯笼,抬头便看到一遍璀璨亮丽的红海,恍如回到儿时父亲领着儿女们参加赏灯会,一心只想着吃冰糖葫芦、没有忧愁、没有顾虑、只忙着玩的时光,使杜澟之不禁嘴角上扬。 突然,大腿被抱紧,杜澟之低下头一看,瞅见阔别已久的赵长昱瞪着又圆又大的眼睛抬头注视着她,她看到赵长昱脖子掛上闪瞎眼的金龙吊饰,立即弓一弓身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原本圆滚滚的眼睛变得水汪汪起来,赵长昱咬着颤抖的小唇,一张快哭的样子盯着姑姑,怎样连最疼爱他的姑姑都是一样,大家整天都喊太子、太子英明、太子恕罪,讨厌死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遇上此况而内心无尽吶喊的杜澟之最怕小孩子哭闹,一来她不懂安慰方法,二来……总不能取出春宫图哄他们开心吧…… 「太子……是便秘肚子痛,痛得哭出来吗?」 「才不是!!早上畅快的拉了!长昱……我叫长昱……才不是太子……」 杜澟之恍然顿悟,囅然而笑起来,小屁孩哭闹的原因是在介意太子这个称号吗?太子可是集合富二代、官二代于一身的霸气称呼呀!不满意?傻的吗? 「太子……这称号很多人都用过,太俗气!」 「……」 「那就改称为天上天下霹靂无敌帅哥太太太太子吧?简称天帅太子如何?」 「……好吧……」 听到姑姑赠予如此独特的称呼,赵长昱迅即止泪,脸颊凑近杜澟之衣服上磨蹭撒娇,而任谁都没有预料到,赵长昱对这个新称呼极其喜欢,延至三十二年后,南蜀新君的称号『天瑞帝』竟源自她胡扯的一句话。 良久,彆扭完的赵长昱,高举两手,拖拉着杜澟之和站在旁边的赵傲之迈出东华宫,走到不远处的昂昌园。 适逢凤凰木花开时节,昂昌园内又再次展现繁茂壮丽红海,一群知己正聚在茶榻上把酒言欢。早已返回柳王府的赵景宗和肚子开始鼓胀的项宣曄,依然神出鬼没却不愿离开她的沙罗,还有头戴大红虎发冠,穿着大白虎刺绣的赤红裳服的杜和之。 哎!!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赤红裳服……杜和之……她的家贤?!杜澟之回头,用惊讶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傲之,赵傲之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两手轻轻托起杜澟之的双手,莞尔一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东埔城城尹的债总不能由你独自肩负,报恩之事由我来兑现吧。」 赵傲之知道杜澟之一直拒婚原因是筹划着取得邵王之位,之后转让予杜和之,报答十年前东埔城城尹义无反顾地毁城重挫邵王乱军的恩情,直至刚才意图请辞公主之位也是为了邵王之位。 为了杜家,不惜放弃爱恋,与柳王世子订亲;为了代替寥瑛烈守护赵北英,不惜冒着阳光猛晒或者风吹雨打跑遍全国施行善德,巩固皇长孙的地位,令原本白玉般的肌肤都变得黄哑;为了兄长,不惜冒生命危险,手执破空刀挑战赵成泰;杜澟之十八年人生,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而活,所以,赵傲之便擅自赐予她公主的称号,冀望她无需苦恼生活、权势,思忖往后人生方向,为自己而活。 「来!大家今晚不醉不归!」 南蜀皇宫朱雀门 月到中天,云暂散开,皎洁月色照耀之下,一名身穿华丽裳服、腰掛棕色鱼袋的女子手提着圆圆的红灯笼,婀娜多姿地往皇宫大门走来。 「柳王府世子侧妃一席尚空缺中,小澟可有兴趣?」 盘算着眾人喝得酩酊烂醉的时候不告而别的计划被赵景宗识破,更被对方拦截去路,杜澟之不但没有惊惶失措,相反,她从容不迫地绽放笑容,直勾勾地盯住赵景宗。 「本人尚未辞去公主之位,按辈分,世子理应喊我一声姑姑。」(※南蜀皇族,拥有王爷或公主称号之人皆视为与皇帝平辈) 「假若世子爷放弃王位,甘愿当无所事事的駙马爷,本公主倒可以考虑考虑。」 十二年前,赵景宗为夺得世子之位,不惜借助繆觴派之力毒杀亲兄;为讨玄文帝和父王欢心,不惜站在东玄关墙上,冷眼旁观、漠视杜澟之和寥瑛烈的求援;为了取得邵王之位,对杜澟之展开热情追求;如此珍视王位的人,若甘愿下降身份成为駙马爷,岂能以太阳从西方昇起来形容,惊骇指数直迫有人说中国製才不会爆炸,令成龙崩溃的程度。 「愿世子爷与世子妃感情恩爱,后会有期。」 看到赵景宗愣住没再反驳,已是最佳的答案,杜澟之便徐徐从他身边擦肩走过,也许他真的有少许喜欢她,但在权位面前,他与她,从来都是有缘无份。 黑夜中的皇宫,万籟无声,挟着凉爽的晚风,吹过朱雀门城墙,墙上站着身穿黄金龙袍的玄若帝静静地眺望底下旖旎的女子身影渐渐远去。 「兄长……祝你幸福快乐。」 第三十一章 别想逃之夭夭 深夜了无人烟,马儿嘶嘶叫着,咯咯地在歆州京都大街上奔驰,新出炉的神威公主策骑着鸿翔马直奔出城外,开啟独自流浪的新旅程。呃……或许是她想得简单、太天真了…… 「鸣……奴家……奴家的丈夫弃我而去……」 「奴家终究打听到消息,千里迢迢赶来歆州,却……被丈夫嫌弃……」 「说……说我长得秀媚,不是他的菜……呜!!」 守城士兵看到一名雪白美人,穿着连帽披风,低头抱膝,蹲在城门旁,哭哭啼啼,可怜得很,令士兵们对美人儿夫君的行动感到不齿,怒火中烧。靠!每日能观赏眼前的美娇娘还不满足吗?一想到俺家一天比一天胖、脾气一天比一天臭的黄脸婆……俺就想哭!! 在远处目睹沙罗蹲在城门旁,装哭演技比绿茶婊还更浮夸、更胜一筹,杜澟之愈看愈不对劲,经过上次在若野被强行掳走的经验,已深深汲取教训,所以这次绝不现身,傻子才会现身呢!她当机立断地笼紧韁绳剎停了马,翻身跳下地面,摄手摄脚,拉着鸿翔马走到附近客栈投宿,她就不相信沙罗能在城门蹲一整天,只是……平白花费投宿,委实有点心痛。 系紧韁绳在马棚内,杜澟之徐徐步进客栈,从鱼袋内抽出凤凰雕刻的金色圆腰牌,向掌柜展示和要求投宿,掌柜看到金色腰牌,双眼瞪得亮晶晶,惊叹着这一间二等客栈,竟然迎来持金色腰牌的皇族贵客。 「大人……恕小店没法招待呀。」 南蜀中,平民百姓私营均属二等客栈,只能接纳商人、旅人、平民百姓和没有官阶的闲散贵族。官员和皇族成员必须到皇室开设的一等客栈,歆州京都中,只有兰竹楼设有一等客栈可供投宿。 被掌柜一口拒绝,仿佛如梦初醒,杜澟之忘记自己所持的再不是平民木腰牌,而千金难求的神级金腰牌,更大问题是……她现在尚在潜行中,不可能走到兰竹楼投宿,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便决定退出客栈,策马奔往另一端城门离开。 基于鸿翔马卓越的奔腾速度,仅花半个时辰经已到达另外一端城门,杜澟之看到城门守卫旁又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为自己处境遭遇感到无比唏嘘,是她人品太差吗? 「这个人欠下我一百两的花酒钱,要是守卫大哥发现此人,请从速相告。」 司空于静此刻的装扮比起平常日子妖艳二倍之多,赤红发带、赤红襴衫、眼角好像略施眼线妆,他手捉杜澟之容貌丹青,愁眉苦脸地叹气,嘀咕着做小官的辛酸。 娘的!姑奶奶到底招惹了谁,去一趟散心旅行都被人截击?!杜澟之无可奈何,唯有硬着头皮策马衝出城门,从发髻抽出铜色玉兔雕像的步摇,用步摇尖端轻刺马屁股,使其一鼓作气直线狂飆。 寂静的街道上忽然回响着尖锐的马嘶声,守在京都南门的守卫还来不及执起手刀,一匹气势汹汹的鸿翔马已在他头顶上跳跃而过,硬邦邦的长马尾毫不留情地扫过他脸庞,迫使他紧闭眼帘,正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匹顏色亮泽的鸿翔马又再次头上跨过,守卫剩下的只有痴呆看着两匹千两战马一边追逐一边远离京都。 「娘呀!儿子今天与二千两擦身而过呀!」守卫满脑子都是鸿翔马,把正事都忘得一乾二净。 歆州郊区寅时 马儿风驰电掣地在茂密丛林中穿梭,马蹄踩踏着青草发出沙沙声响从后方逐渐迫近,不管怎样加快马儿奔跑速度也没法摆脱后方的马,杜澟之忍无可忍,拉紧韁绳,控马回转到后方,怒目注视后方。 「沙……哎?!是你?!」 「我不是说承诺尾随守护吗?」 「……现在我已离开南蜀,展开新旅程,请巩先生滚回北郑当奶爸吧。」 「别那么冷淡嘛,在下会离开便是。」 「明天见!啊……按照凡间,应该说死后再聚!届时要尽情嘲讽天界首席万人迷的泽津上仙!」 语毕,放声号笑的巩羽挥一挥手,策马绕过杜澟之,往柳州方向奔驰而去。紧接远处又传来响亮的马蹄奔跑声,杜澟之瞇着眼,凝望风行雷厉地衝过来的白马群。 气势如虹的吼叫声和马蹄声,白马群还夹杂叮噹叮噹的铜铃声,骑在马背上的人全都绑着发式各异的麻花辫,在月光辉映下,各人手中武器反射着微弱的银光,隐约能观察出他们所持并非南蜀兵器。 即使不具他国对阵经验,但杜澟之身为将军世家一分子,绝对具备敌国基础情报的知识。综合多项异点,对方绝对是西凉人,而且……来者不善呀! 管他跑来干什么,先甩开这群危险人物再作打算,然而破空刀已被圣上回收,十年前因箭伤内功尽失,杜澟之除了吹针管和迷你弩作近身保护之外,抗敌能力近乎于零,现在只能利用鸿翔马步速冠尽五定的优势,往柳州方向进发,也许能追上告别不久的北郑魔王,向他求救。 歆州郊区卯时 天不利、时不利、地不利、人不和,经过一个时辰的追逐,对方与杜澟之两者相差距离渐渐收窄,他们更尝试掷出流星链攻击杜澟之,每一次都是往腰背掷。 听到流星链从后方投掷的声音在身后一次又一次擦过,杜澟之头也不敢回,拼命策马逃奔,眼看快到小城关,綾罗绸缎的裳服却不争气地被树枝勾着,迫使她分神用手蛮力拉扯开撕开面料。 事与愿违,仅是摆脱树枝一剎那,后方的白马群已重重包围着杜澟之,他们不断说着她听不懂的西凉语,其中一位看像首领的人戚眉戚眼,举起指尖瞄向杜澟之的脸后捧腹大笑,态度极其嚣张。 面对着白马群逐渐把包围收窄,杜澟之依然举止自若,目不斜视地看着刚才态度嚣张的首领,轻佻地笑一下,单手紧握着迷你弩,等待对方掷出流星链一刻往他额头射出致命一箭,横竖也是死路一条,不妨多拉一人共赴黄泉。 突然,一支纯白盘蛇棍、刀刃闪烁银光的梭枪从天而降,直接命中插入白马群首领天灵盖,更深陷头颅内,他迅即七孔流血、了无气息地堕马,旁边的人看到纯白梭枪犹如惊弓之鸟,快速翻身下马叩跪,双膝跪地、以头触地,身体还颤抖抖的。 「小小赤莲派手下,岂敢行刺白莲派少主夫人,看来鸟凌少主胆子愈来愈大了。」 「不……不………静副使……误……误会了……」 换上赤红色轻纱劲装,赤红发带、赤色口红、眼角略施眼线妆,妖艳度好像比刚才更胜一筹的司空于静翘着二郎腿坐在树杈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脚底下之人。 「神威公主,我们白莲派的少夫人,也别想逃之夭夭啊!」 番外篇四:尊贵的驱虫器 经过三世转生,万人迷泽津上仙终究有所成长,与女仙们纠缠不清的关係也逐渐减少,他的义父月老大大还兴高采烈地烧高香整整三天,昂首大吼感谢仙界朋友帮忙,令他不用再过着每隔两三天就得应付手执菜刀讨人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仙们。 其实……真正令泽津上仙收心养性的原因并非下凡歷劫影响,而是身边多了一个强而有力的驱虫器……雷龙族的曼华公主,全天界都知道,曼华公主是泽津上仙粉丝团的头号担当。雪白嫩肌,长年水汪汪的桃花眼,玲瓏小巧的小俏鼻,粉色樱桃嘴,容姿出眾的曼华公主同时也是眾男仙的倾慕对方,无形令泽津树立无数敌人。 当她得知泽津上仙下凡歷劫时,激动得抢夺哥哥的放雷珠要胁司命,命他设法让她跟最爱的泽泽双宿双栖,一生一世一双人。 由于泽津下凡歷劫消息一出,早已吸引大批仙友报名一同歷劫,有些是粉丝,有些是报仇,要把数之不尽的仙友编入故事中已经够他苦恼,现在还要外加一位曼华公主,不就迫使他超时加班,做仙界社畜吗?! 原本最后一世已拟定杜澟之当上南蜀皇后就草草了事,但……曼华公主手上的放雷珠在他面前发出清脆响亮的轰轰声,心头一紧,内心吶喊着「抱歉,莉红公主,只能让你当孤独皇帝了。」 为了令曼华公主满意,司命在重新修编故事之前,询问一下主人公的建议,正所谓人的慾望都是得一想二,神仙也不例外,曼华公主从袖袋取出一卷竹简,掷到他面前,他也从善如流地打开查阅,这……竟然全是春宫剧的情节,不得了,不得了,採纳的话绝对会被雷龙王来一招快速落雷劈开。 「我呀……要一个能非礼泽津、吃掉泽津和独佔泽津的角色。」 「公主……太强人所难了……」 这个曼华公主也太蛮不讲理吧!泽津好歹也是上仙,身份也是尊贵,绝非能仿傚凡间那些ps4和xboxone玩游戏独佔这一着吧?司命还未把话说完,曼华便轻敲手上的放雷珠,书案上的笔剎那变成炭条。对!炭条!妈呀!太可怕了! 「呃……其实再加上一个角色并不难,绝对没问题!」司命竖起姆指,向曼华展露灿烂笑容,就像凡间庶民爱用的黑人牙膏标志一样。 既然要把曼华公主编入故事中,司命当然要请示雷龙王意愿,谁知雷龙王听到匯报之后,猛然紧抱着司命嚎啕大哭,哭声震撼得司命的耳朵都快失去听觉成了聋子。 「闰女说如果不让她下凡帮助小淫虫泽津渡劫,她……她……她就……」 「……找最厉害的术士把我变成光头大叔呀!!!」 司命听到雷龙王的答覆,不禁白了一眼,暗自吐嘈起来。靠!雷龙王的头顶毛发早已近秃光状态,根本与光头没差别好吗?! 经过雷龙王允许之后,曼华公主便惊喜欲狂地下凡,帮助泽津上仙渡劫之馀,顺势把他私有化。 番外篇五:不进虎穴,焉得夫君 自从嵂晟皇把鸟凌当作赏赐许配予思成均之后,好一段时间都引起西凉百姓的关注,有坊间传闻说思成均不举,有的说鸟凌其实男儿身,有的说思成均最爱的人其实是白莲派少主陆乔舟,更出现地下赌场开局受注,鸟凌被休与夫妻恩爱……一赔二与一赔三十。 「他娘的!竟然赌老娘被休?!去!把一百两银子押在夫妻恩爱!」 归因白莲派少主强烈向皇上请求,为保障相好对象杜澟之和还在腹中孩儿的安全,禁止赤莲宫少主在整个西凉属土走动,除了青澄宫之外。 然而,为了「挽留」西凉军最高决策人,嵂晟皇涕泗交颐极不情愿地应下陆乔舟「无理」的要求,喃喃地说着委屈赤莲派少主的话,为了稳住西凉国力不得不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皇上,如此请求,岂能答允,实在过于苛刻!」 皇恩浩荡,眾臣高呼皇上万岁之时,思成均竟为「爱妻」敢于反抗劝諫,足见用情至深,皇上大感安慰,又追加颁下一道皇命,特准青莲派少主休假一年,好好享受夫妻生活。 一想到自己被皇上和朝廷中这群老不死合谋弄得如斯田地,更成老百姓的嘲笑对象,鸟凌就气得七孔生烟,最令人火冒三丈的是思成均半年来都对她置之不理。 「少主,别气坏身子,还是想想办法跟思少主联系感情吧。」 「他不瞅不睬,我能做什么?」 「可以主动出击,对吧?」 对!堂堂赤莲派少主鸟凌,一位追求完美、勇往直前的女子,怎能因夫君冷漠对待就意志消沉!小秋(随身侍女)说得不错,她要採取主动,把思成均这一隻笑脸虎变成裙下之臣! 预期痴痴等待,不如及早行动,鸟凌投袂而起,快步流星走到青澄宫少主书室,呯一声暴力推开大门,对着手托着小茶杯的思成均大喊。 「夫君!」 「嗯?」 「奴……奴家……想跟夫君品茗!」 坐在书案旁的思成均有点愕然看着鸟凌,瞧瞧手上的茶杯,再重新定睛看着她,一动也不动,使鸟凌憋不住气,笔直奔往书案前,提起茶壶,咬着壶嘴仰头把茶乾了!吓得思成均直了身子,上前把茶壶抢回来。 「出去!」 「才.不.要!」 「发疯吗?!」 「不!奴家现在发骚,难道瞅不出来吗?」 眼前的鸟凌来势汹汹,必须赶快逃跑,对!记得带走刚才从她手上抢回来的千年人蔘茶,现在绝对不是与她置气的时候,再不逃跑,必然被这位半老徐娘吞噬乾净,虽说自己并非纯情少男,但也不想跟政敌来一场阳台云雨,片刻之欢也不允许,特彆扭! 思成均紧抱茶壶,垂下头避开鸟凌的视线,绕路离开,正要踏出门槛之时,天蓝色长袍的衣领冷不防被背后之人蛮力往后拉扯,思成均反应不及,连人带壶猝倒地上,蔘茶随着壶盖翻开洒遍全身。正当思成均坐起身子,鸟凌便迅速坐在他小腹上,犹如猛虎出山伏下身强吻着他,毫无章法地乱咬着唇瓣。 歷经风浪的青澄少主才不会因此而退缩,横竖鸟凌是他的妻,没什么顾忌,她肆意煽动他,挑逗他,她向他所发出的战帖,他接受,趁现在来一场乾柴烈火,跟二十多年的老政敌决一胜负吧。 「待会可别哭着投降!」思成均左右开弓把鸟凌的上衣撕开,白皙皮肤,粉颈酥胸,柔韧蛮腰尽收眼底。 「哼!老娘还等着赌注连本带利取回来呢!」 番外篇六:天平娘子 天空苍蓝,万里无云,大气中弥漫寒意,一名少男站在白央宫大门向亲人道别,黑发凤眼仰月嘴,肌若凝脂,尖尖的瓜子脸,宛如清秀娇美女子的白央宫小少爷将要展开归国之旅。 「哥哥……哥哥……」 还有十年就会成为白莲派新任少主的陆翠如哭崩拉着兄长的衣袖,柔顺的浅棕色长发,水汪汪的圆眼,白澈肌肤,五年过去依旧是脸脸颊肉肉的小妹,一双哀伤眼神仰头紧盯着他。 「别哭!或许半年后被南蜀辞退官职回家。」 「不!哥哥漂亮,会被困起来包养!」 到底是谁灌输奇怪的知识给妹妹,陆天平斜睨了远方的铃一和燕一一下,他不过是归国继承海寧将军一职,只要他表现平平,相信很快被退货,顺理成章回到父母身边。 说到父母……原本母亲按照南蜀拟定,与陆天平一起归国,但阴谋深密的父亲不差分毫,恰巧在上周弄来一个小生命,母亲腹中正酝酿努力成长中的弟弟或者妹妹,顺理成章把她归国之旅压后三年,陆天平无可奈何,也只能孤身上路。靠!真是惹人厌的老头子! 一想到那个爱妻深切,连儿子该享受的亲子时间也要夺走的父亲,陆天平便满腹怒火,与母亲拥抱道别之后,甩一甩头就转身离开,坚决不再理睬可恶的羊白头。 远方出现一队军队浩浩荡荡地往白央宫方向前来,为表隆重其事,玄若帝下旨派遣士兵一千,迎接即将上任的海寧将军,据说一千名士兵皆由他亲自挑选出来,以一抵百的精英。而这群南蜀精兵迎新大队,由现任太子爷赵长昱担当领队,他威风八面地骑着鸿翔马走来。 瞭望白央宫大门前站着姑姑一家口子和僕人,赵长昱惊喜欲狂地跳下马,展开双臂给宗亲们来一个爱的抱抱,他正想紧抱站在最前方的陆天平,却被对方侧一侧身闪避拉开两人距离,然而,他马上转移目标,打算揽抱小妹陆翠如,却被她突如其来的神嚎鬼哭吓住,唯有再次转回原本目标,总而言之,今天不送一个爱的抱抱誓不甘休。 「叔叔怪,叔叔很怪,别碰兔兔!」 赵长昱看一看自己的军装,只是普及率极高的士兵装备,大刀、铜甲、弓箭还有编了两条麻花辫的发髻,除了头上戴着的金铜发冠,都平常的很呀!左一抱,躲开;右一抱,避开。大家就看着赵长昱与陆天平两人你抱我躲的互动。 「原来妹妹叫兔儿吗?」 即使面对赵长昱热情举动,仍然雍容间雅地回避,姑姑的女儿的品行着实有趣,再仔细看他的相貌,更是集合了妖狐和姑姑的优点,容色秀丽,无疑称得上百年一遇的绝色佳人,剎那间,南蜀太子殿下脑海萌生一个念头。 「姑姑!把兔儿表妹许配给我,如何?」 殊不知没等及杜澟之回应,陆天平便拉着赵长昱的手拉进自己的衣襟内,赵长昱先是呆若木鸡,接着显现面如死灰、生不如死的表情。 「说!到底谁是表妹?!」 番外篇七:之后之后的泽津 「哎!泽津!一级警报!曼华又闯进寒峰宫了!」 自从重回仙列之后,万人迷泽津上仙便展开索然无趣的天界生活,他所到之处必有曼华公主,他所调情的对象必成焦仙人,为了避开公主的缠扰,只好进驻塚国寒峰宫,与好友把酒当歌,消磨时光。 然而,曼华又怎会放过能逮到心上人的机会,只要腾一腾云,翻一翻墙,轻而易举就闯进好友曼邢的宫殿,顺势把通传步骤也省却,压根儿无视塚国七皇子宫殿的规条。 打从泽津常驻寒峰宫一刻起,三天两头儿,地面上便被雷击轰出深坑,填坑,渐渐成为寒峰宫僕人的日常工作之一。 今天,与往常一样,一道雷光笔直打进寒峰宫,儘管大家对此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有一个人每次都被吓得半死,他,就是最近出生的小皇子曼弦,落雷声适才消散,小皇子的哭声已震撼整个宫殿。 「兄弟,抱歉,此处不宜作藏身之地,改日相约喝酒赔罪吧!」 为了妻子浮灵和刚满周岁的初生儿着想,曼邢实在逼不得已下达逐客令,因为曼华公主是名扬三族的泽津狂热份子,今天轰坑警告别匿藏泽津,难保他日不会劈人当作教训。 虽说泽津上仙处境令人不胜唏嘘,但面对家人性命安全受到威胁,曼邢绝不能继续收留好友,正所谓情义两难全呀! 「亲爱的!除了寒峰宫,我已经无处可待!」 「唉,你忘记自己的本职是做什么吗?」 「没用!」 的确没用,月老为了向曼华公主致谢,决定泽津重列仙班身一百年后为两人牵上剪不断的特製红线,赤裸裸公告天界,认定这位准媳妇,每隔不久就修补一下养子手上的红线,以泽津上仙还不成气候的法力,想剪掉曼华的红线?没门儿! 「不如……下凡避风头?」 「没用!」 确实没用,因为雷龙王最近向天帝提请,请求天帝为泽津上仙和曼华公主赐婚,他想也不想,马上应允,谈笑之间已强制把两人凑成一对,大婚之日更订于一个月之后,意味着,一个月之后,曼华公主便名正言顺独佔泽津上仙。 「曼邢,想想办法让我甩掉曼华公主。」 好吧,瞧见兄弟患难,纵使没法提供藏身之所,但献计方面,倒能略尽绵力,曼邢闭上眼帘,皱着眉头,揉一揉额角,认真思索,突然灵光一闪,对策霍然蹦出来,他稍微弯身,脸挨着泽津耳朵少声说话。 「说不定最得意的仙术能派上用场?」 「对啊!!」 果真一言惊醒梦中人,泽津最得意的看家本领或许能甩掉曼华公主,这就是一万年前拜师学艺所习得的转换术,能自由改变性别,公主爱的是身为男儿身的他,他偏要转变成女儿身气死她。犹如凡间经常说「苍井空是世界的」,同样道理,「泽津上仙是眾仙的」,谁都别妄想独佔他,包括那个横蛮无理的曼华公主! 泽津上仙火速行动,在曼邢面前挥一挥袖,剎那间便转化成一名花容月貌、媚意荡样的绝色美人,那一双丰胸恰似快将从霓裳满出来,柔荑玉手轻挽着裙摆,踏着莲步盈盈走向寒峰宫大门。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倘若夫君化作女子姿态,奴家很乐意化作君子与你长相廝守。」 站在远处胆望着转变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美君子的曼华公主乍然惊现地一手搂紧欲意逃出大门的美女泽津,曼邢盘起着双手,叹息苦笑。 「万般拢是命,半点不由仙,看来泽津註定没法从曼华的手心逃脱囉!」 *止泽曼华全故事完结,感谢支持,十一月记得回来收看新作【从来相思从不解结】啊。 第三十六章 服药 白莲派少主的弱冠礼在律晟皇和西凉百官见证之下顺利办完,正式全面执掌白央宫。 为了庆祝陆乔舟独当一面和欢迎于白央宫作客的神威公主,紧接着便是于办一场盛大宴会,邀请瑜泰城达官贵人出席。 「哎!燕一,少主都跟公主都那个那个了,为什么不向皇上请旨举行大婚?」 「笨铃一!人家可是公主,怎会下嫁这个小国大臣?」 「屁啦!论智勇双全,少主绝不逊色呢!」 白央宫男女管家站在中庭走廊待命,远远地观察欧阳清清在凉亭内教授西凉话予杜澟之。自从杜澟之进驻少主寝室,每隔两三天,脖子和锁骨位置就会出现点点红斑,单纯天真的铃一还以为有蚊子大军叮咬了尊贵的少主夫人,特意在室内薰了蚊香驱蚊子和向大夫讨来消肿药膏奉上。 看到铃一如此关怀备至,杜澟之也不好意思拒绝,默默接受好意,再者……杜澟之不懂西凉话,很难解释室内没有蚊子。 现在倒好了,皇上派遣语言先生到此传授西凉话,虽然不知道伊恩公主到底何许人,但是受到皇上赏识的一定是精英中的精英,铃一内心雀跃地等待,等待能够使用西凉话与南蜀公主对话的日子来临。 「澟澟,你怎么认识乔乔的?」 「乔乔?」 「对,陆乔舟,羊白头呀!」 「原来……沙罗本名叫陆乔舟……」 「沙罗?!乔乔在南蜀叫沙罗?!你知道沙罗在西凉是什么意思吗?」 看到欧阳清清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杜澟之实在摸不着头脑,歪一歪头,到底沙罗是什么意思,初见之时因为他全身穿白和雪白肌肤与容貌,犹如綺丽的白色彼岸花曼珠沙罗,很顺理成章称他为沙罗。 「沙罗……就是至死不渝的爱人。」 「那么……咬脖子是……」 「啊啊啊~就是求欢的暗示呀!」 「……」 此言一出,杜澟之瞬间恍然大悟,目瞪口呆地把视线飘移往亭外园景,假设与他相遇之前,小子曾经在西凉待过,也听得懂西凉话,那么……最初相遇,大言不惭、水性杨花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欧阳姑娘……西凉有佛寺可供善信修行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 「直至今天发现自己孽障深重呀……相信唸一万遍佛经也清洗不了罪业……」 白央宫月满堂 正厅内垂掛着喜庆用的三色彩娟,满堂红绿蓝,公宴设三回进行,第一回招待穿绿官服或穿红官服的大臣(※西凉按官服顏色分级,绿服二品,红服一品),第二回招待皇亲贵族,第三回只招待三宫少主、皇帝及其妃嬪。 宴会邀请来西凉寥寥可数、端庄优雅、气质高傲的女琴师尚婉宜,她的纤手轻拂着弦索,所奏鸣韵乐清脆,时而急曲紧快,时而朴实弛缓,简简单单的就能牵动着宴会气氛。 在不知切身环境状况之下参加宴会的杜澟之,兴趣缺缺地双手托腮,蹲在中央主人家席,眼前一群犹如说火星语的大叔们,以及宛如催眠曲的琴音雅乐,实在乏味,她呵欠一个紧接一个,眼眶都迫出豆大的泪珠。 「唉……西凉西凉,人在西凉真凄凉呀!」 别说猜猜月宴会,就连基本的西凉话也只懂刚才欧阳清清教授的「您好」、「谢谢」,再看看原本坐在身侧的沙罗如斯努力地游走厅堂招待宾客,自己则如同废人般呆着,杜澟之便纳闷起来,唤来铃一奉上美酒,一点一点地呷着。 「好诗!好诗!公主好文釆!」 东边客席忽然传来拍掌及讚叹声,引来杜澟之的注意,长着三十馀岁的脸,无时无刻都笑盈盈的表情……啊!沙罗的父亲,陆伯父?! 中午时分正是举行第二回宴会,思成均藉着第一回散席与第二回入席混乱之时潜入月满堂,至于客席方面,随便向宾客表露一下身份就到手了。 思成均趁着沙罗还没察觉之时,溜到「好媳妇」身边,从袖袋内取出一粒丹药出来,轻声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南蜀话。 「看公主春风满面,脖子佈满激战的痕跡,想必抱孙子的日子也快来临囉!」 「为了孙子的健康着想……这粒丹药赠予你!」 「这……」 「嗯?」 糟糕!又是该死的闪闪泪光眼神攻击!不愧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位中年大叔装可怜小狗的功力比儿子更厉害。 「陆伯父,其实,过几天跟沙罗详谈之后,我便离开西凉……而且,至今一切一切都在月事完结后才发生,孙子什么的是不可能。」 虽然对寥瑛烈的思念早已放下,但经歷十一年之间种种的事,杜澟之不得不认命,天生克夫之命,谁意图娶下她,谁将遭遇不测,这就是她一直没有向沙罗谈婚论嫁的原因,或许沙罗得到她身体之后,对她的爱恋之情和执着就会慢慢磨灭。 「既然公主决定,伯父也不好阻止,但是……丹药还是收下吧?此乃千年一遇的养生草药製成,仅存一天药效,现在不吃会浪费。」 「……好吧……」 难得长辈一番好意,再三推搪就变成不识抬举,而且杜澟之与陆伯父无愁无恕,相信不会出现深宫计谋中那些杀人灭口的事吧?纵使眼前的丹药色泽红润得像朱砂…… 唉……也罢……吃就吃……反正活了十九年也赚到,不幸一命呜呼也没关係,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嗯……也许是软妹,再不济不过是变成人妖。 杜澟之神态自若地接下丹药,咕一声嚥下,紧接取来盛满美酒的杯子,豪爽地向思成均这位「陆伯父」敬酒,吓得站在身旁的铃一慌忙地跑到两步之遥的燕一求救。 「哎!燕一!少主夫人吃下青莲派少主的药。快!赶快通知我家少主!」 「笨铃一!这药没毒,只是……」 「只是什么?」 「这药……难道是……」 「我派镇宫之宝呀!」 第三十七章 作为诱饵 西凉歷代三宫少主很少婚配嫁娶,因为三宫少主必须遵从西凉世代婚嫁习俗,大婚前一天,其配偶必须进宫一次,于皇帝面前服下某种丹药以示永远效忠西凉王国。 丹药命名万华香,由多种珍贵药材炼製而成,无味无毒,能治百病,但服药者的身体会发出飘散百里的香气,服药者一旦背叛西凉,皇帝便能下达追杀令,放出专门追踪香气的毒蜂追杀叛徒,歷代亦有不少三宫少主配偶因而成为皇权与臣子之间纷争的牺牲品。三宫少主各自持有的顏色和香气各异的万华香,赤红白莲派,藏蓝青莲派,翠绿赤莲派。 「……燕一赶快通知少主呀!!」 「不用了,少主发现了……」 第二回宴会终于曲终人散,稍不留神,竟出现如此动心骇目的一幕,一切一切都阻止不了,沙罗快步流星走到思成均身旁,一手揪着领口将其拉到屏风背面的后堂。 「不是说过,别对她动歪主意,为何?!」 「哎哟,冷静,冷静,这是……」 「这是会杀人的药!!要我怎么冷静?!」 「不……这不是白央宫镇宫之宝,只是形状相似的望月香。」 「眼下只有公主能协助我们,十五天,十五天之内必定把事情办妥。」 望月香是青莲派最新研製的杀人丹药,与万华香功效仿似,但维持时间只有十五天,犹如满月週期,故名望月。 就在一周前,青澄宫重点培育用于追踪望月香的毒蜂和少量望月香丹药被细作盗取,虽然蜂后被洞悉先机的思成均转移到秘密地方严守,但部分毒蜂女经已落他人之手,难免不会发生借刀杀人之事。 盗蜂盗药、刺杀杜澟之,两起事件相继发生,似乎两者带着紧密关係,思成均顺势疑定犯人藏于赤莲派,或许,引出敌人的方法就是利用杜澟之作为诱饵。 「还有,此事已获皇上恩准囉!」 思成均笑容可掬地抬手指着屏风另一方,一粒满佈华丽饰物发髻的头脑从屏风另一方探出,洋洋得意地笑起来。 「两位少主赶快返回席上,一起玩猜猜月游戏。」 「别让『本·公·主』久候。」 出现了……律晟皇每次使坏点子付诸实行之时,都会装扮成公主到处乱逛,显然,这次是衝着杜澟之而来,三宫少主知道,出席第三回宴会的欣悦皇后和宜贵人知道,大概……只有初来报到的杜澟之傻乎乎懵然不知。 两宫少主收到『公主』命令之后,迅速返回席位,猜猜月游戏也随即开始,坐在东边客席,代替兄长赴宴的公主很理所当然地成为第一位出谜题的人。 「喋喋不休,西征北伐,天马行空,猜人物。」 坐在不远处的赤莲派少主从容地挥挥手,毫不犹豫地指着自己,喊着鸟凌这个名字,除了鸟凌之外,全场的人都要罚酒三杯,紧接着思成均、鸟凌、皇后和贵人出题。 根据游戏规则,猜中谜题的人和出题但没有被猜中的人免罚,其他皆需罚酒三杯。 经过半个时辰的猜猜月游戏,终于轮到言语不通,只懂跟随大家喝酒的杜澟之出题,坐在她身边的沙罗也精神抖擞,准备帮忙翻译,或许喝了大半天酒的关係,杜澟之醉醺醺地站起来,身体不受控地东倒西歪,为了稳住身子,她伸手一掌压在沙罗米金色的秀发上,更使力地搔一搔,吓得铃一和燕一脸色惨白,心惊肉跳。 「燕一……听说一年前寒将军的四千金摸了少主的头发……隔天手筋被挑断,那……那……要制止少主夫人吗?」 站在铃一身侧的燕一万般感慨地叹气,拍拍铃一的肩膀,轻轻向少主方向摆一下头,示意不需多管间事。铃一依然大惑不解,挪开燕一的手,意图上前制止杜澟之,却被燕一冷不防拉扯衣袖,力量之大令她往后滑倒,幸得摔破脑勺之前,被燕一及时单手托着背部,逃过头破血流的命运。 「笨铃一,蠢铃一,没发现少主脸上掛着一张少女怀春的表情吗?」 被燕一猥琐的眼神,铃一不知觉地心头火起,一个跃身重新站稳地面,怒冲冲往燕一脚背狠狠一踩,不屑地哼一声继续注视少主,以及正在出题的少主夫人。 「呼呼……禾出题了……」 「小明的爹爹有三个儿子,长子叫大毛,老二叫二毛,那老三叫什么?」 月满堂一片寂静,满场只有黏在杜澟之身旁的沙罗知道答案,一想到答案……便忍俊不禁掩口窃笑。 「猜不透?猜不透吗?」 「答案就是小明!」 「……」 眾人无言以对,只好自罚三杯酒,由于无人猜中答案,杜澟之便继续出题。 「小明跟大妈……!!呃……跟大妈……呃……」 「跟大妈赛跑,为什么他获胜呢?」 杜澟之每次说大妈一词,手指便笔直瞄准了鸟凌,再说一次,再一次指着她,令思成均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暗笑。 「猜不透?猜不到?」 「因为小明真~的跑得很快!」 指尖又再一次瞄向鸟凌的脸,纵使鸟凌极力忍耐,强顏欢笑,但额角经已飆出两条显眼的青筋,手握着酒杯的酒也微微晃荡。 「小明……」 「跟跳广场舞大妈比拼,为什么他获胜呢?」 「因为小明跳舞真的很厉害。」 「错!!」 「哈哈,因为大妈腿抽筋,不战而胜!!」 「你!!」 鸟凌按捺不住怒火,拍案掷杯,火冒三丈地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到杜澟之身前,捉住对方的手抚摸自己幼嫩的脸、胸和手掌。 「谁是大妈?!本主可是永远的二十五岁!」 「南蜀的皇族都是这副德性,拿别人开玩笑吗?!」 因长年意图征战南蜀,必须学习南蜀风俗文化,久而久之,鸟凌便成为唯一宴会中精通南蜀话与南蜀古文古语的专家,原本她不打算屈己之尊,将就南蜀公主而使用别国言语沟通,但听着对方不断嘲讽她、挑衅她,实在是抑压不住心中恼火,必须用南蜀话训斥眼前这位无礼之人。 「嘻嘻……对……还有永远的烈焰红唇……」 「红唇烈焰极待抚慰,柔情欲望迷失得彻底……」(※已故艺人梅艷芳所唱的烈焰红唇) 杜澟之一边重覆唱着烈焰红唇歌词,一边迷迷糊糊地翘过几案,走到鸟凌身旁,一手把对方的脸栽到胸膛,乱摸鸟凌脑勺,摸得发髻都乱糟糟。 「……!!」 突然,鸟凌惊鸿一瞥,疑似发现了某些事,猛然仰头,捉着杜澟之,吸索她全身的气味之后,回首怒视着思成均。 「为什么让神威公主服下望月香?」 第四十章 终究还是逃走 被广大又雄伟的山脉包围的西凉,长久以来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夏至挡住来自南蜀的暴风雨,秋至阻挡北郑的暴风沙,同时,也因山丘,西凉一直置于与世隔绝状态,文化和军事演化,五定之中最落后,为此,嵂晟皇登基以来致力拓展邦国交流,缓和西凉国力逐渐衰弱情况,第一阶段目标是进行邦国军事交流,南蜀派出精锐兵团之一的帝林军造访西凉,并由白央宫少主陆乔舟负责接待。 与此同时,神威公主在西凉作客已有半年之久,托赖『伊恩公主』悉心教导,无惊无险顺利征服西凉话,唯独她依然无法熟悉西凉饮食和衣装开放的文化,更不习惯有关白央宫的一切。 「夫人,没有少主吩咐,不得擅自出外。」 ……果然还是不行,原本策谋着今天悄悄翻墙逃走的说。往日不是司空于静就是燕一做二十四小时跟屁虫监视杜澟之,好了,今天沙罗事忙不在宅,两人作为近卫需要相随左右,碍事的人都不在,机不可失,却刚刚攀上白樱树,立即被公鸡腔铃一大呼一声捣破逃走计划。 自从一个月前同铃一细说庖丁解牛的故事,铃一便变成万能胶水般,除了睡觉的六小时,每天都是寸步不离,守在少主夫人身边,万一杜澟之不见了,自己就会变成砧板上的牛牛。 「来!我们做一对亡命天涯的鸳鸯,铃一做妻子,我做夫君!」 「不对!不对!大错特错!姑姑胸大只能做妻子的份!」 「闭嘴!师父说的准没错!」 「……哎?!长昱?!玲瓏?!」 树下铃一背后突然跑来两个小豆丁,一个是身穿棕色龙纹暗花綾罗绸缎襴衫、头顶着玉冠、傲慢地双手撑腰的南蜀太子赵长昱,还有一个身穿粉红绸缎襦裙、发髻戴上吊掛着水晶珠和叮噹的金铜花步摇的南蜀郡主赵玲瓏。 两位尊贵的南蜀客人,因为父亲一句「增广见识」的命令,结伴来访西凉,看到白央宫主事人为妖孤沙罗一刻已经很惊讶,现在……竟然在西凉巧遇因失恋而展开环游五定散心(好像是)之旅的姑姑?!而且,眼尖的赵长昱更发现惊为天人的事,姑姑手腕上的守宫晶魂手鐲竟然不是红玛瑙色!! 「姑姑!谁把你干了?!那头色狐狸吗?!」 「什么?!竟然夺去姑姑的纯洁?!灭了他!」 即使听不懂南蜀太子和郡主两人在说什么,但铃一感觉到两位小贵宾身上发出炽烈、逼人的杀气,太子从腰侧抽出长剑插在地上,郡主指缝更冒出三支细小银针,有……有点莫名其妙。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饱经沧桑、满满伤疤、古铜色的手夺去赵长昱的长剑,迅风迅雷地低头跪下,此人混身散发出行走江湖的老流氓气息,毫无疑问,正正是从第十军营开始,一直追随太子的副军头许洛青。 「太子慎行。」 这一趟两国军事交流意义重大,影响南蜀往后国力兴衰,决不允许任何人惹是生非,包括太子。 「许军头,别来无恙?」 被尊崇已久的前总帅问候,许洛青顿时心花怒放,意想不到杜澟之竟然还记得他,这种荣誉比起担当太子从军一职更胜一筹。 看到许洛青那般欣喜若狂表情,赵长昱便油嘴滑舌地跟他打牙犯嘴,笑说,倘若姑姑愿意收下他作为近身守卫,就允许他往后追随姑姑左右。 「不?行!守护师父的人必定是我!」 「你不懂!只有老流氓才能抵挡万年童顏的老司机靠近!」 万年童顏?老司机?赵长昱在说沙罗吗?童顏和老司机一词都是杜澟之兼职照顾小子的时候教给他,虽然老司机定义广泛,但她只往色色方向解释。 杜澟之一脸爽然若失的表情盯住赵长昱,内心半忧半喜,忧是自己深思片刻,终究觉得自己坠入男色圈套,唉……抵抗色诱能力愈来愈差劲,一世不如一世,喜是现在两位豆丁引开监视人注意,千载难逢的逃走机会近在眼前。 藉着眾人不在意之际,杜澟之一个翻身,成功跳到墙的另一边,跳进沙罗的怀抱……呃……沙罗怎么无处不在?! 再往后探头一看……天杀的!被手执长茅的西凉军重重包围,仿佛在警告杜澟之别轻举妄动。 「陆兄眼睛业障重,现在所有东西都是假的。」 「现在……对你说清我的身份……其实我是……」 来了!沙罗迷茫的时候就是逃走的机会,杜澟之奋力往沙罗脖子咬下一口,继而冷不防地一脚踢向的小弟弟令他痛不欲生蹲下,她稍微争挣扎一下,便轻从地甩掉沙罗,摆脱他?轻而易举!士兵们见态便一拥而上飞奔往沙罗身旁,压根儿不在意杜澟之的存在。 趁着大家手忙脚乱,杜澟之头也不回,快速在人群中穿插,眼看快心上人快将消失眼前之际,沙罗骤霍然歇斯底里咆哮一声,震撼眾人心神,所有活动静止下来,包括杜澟之。 「陆乔舟!白央宫少主!西凉军最高统帅!」 「最爱最爱最爱杜澟之!只属于我的小茹!」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煞费苦心仍然得不到杜澟之感动?沙罗柔肠寸断地看着杜澟之的背影,回想他当初忍受不了赤媩宫的孌童生活逃离西凉,只有杜澟之没有把他当作性奴般看待,只有她永不过问身世而收养他,只有她给予亲情温暖,只有她不嫌弃污秽不堪又不吉的羊白头……他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杜澟之明白,她的沙罗早已认定她,非她不可呢?! 第四十一章 斩草除根 左手一拨,右手一推,每踏出一步,杜澟之便用双手分开挤在前方的士兵,几经辛苦,终于穿过人群,投奔自由,只有这次决绝离开,才能撤底伤透沙罗的心,结束这段孽缘,在西凉与沙罗朝夕相对,情感犹如一滴滴水,滴滴答答落在桶中,快将盛满,现在,不过是把不应落在桶中的水倒掉。 不管沙罗是富商还是军人统帅,日后三妻四妾情况也在所难免,杜澟之虽已不是当年一心一意、深入骨髓、狂如烈火般投入爱恋的小女孩,却仍然无法接受第三者出现,在爱还不太深、未像绝症般蔓延至没药可医之时,还有在身体出现剧烈变化之时……脱逃。 仅仅穿着单薄透光的白色轻纱襦裙,身无分文的杜澟之,在瑜泰城大街小巷穿梭,快将逃出城门之际,骤然闪现的红衣男子挡住去路,樱唇、凤眼、秋娘眉,秀美如画的容貌,此人便是白莲派副使司空于静,他手执纯白盘蛇棍、刀刃闪烁银光的梭枪站在巷子中央。 「公主,没有通关牌子是不能出城,请回宫吧!」 此时杜澟之睨藐藐司空于静,假笑一下,内心进入吐糟模式,靠!这不就是嘲笑我吗?恍如「恭喜你逃出宫殿,但没有带上任务道具最终gameover」一样蛋痛,不……我这一生下半身没有蛋,蛋痛有点不合词法要求,用以姨妈痛(*经痛)比较合适。 「哼!谁说我没有通关牌子?!」 幸好杜澟之有先见之明,在逃跑时从路人身上顺来一个腰牌子,现在只要把塞在小巷出口的美艷魔王打败就能顺利通关。俗语说,武艺不及就以智取胜,杜澟之对着司空于静作鸕鷀笑,迅速后退数步,转身往大街奔跑。 「救~命~呀!大妈救我!」 「姑娘别怕!发生什么事?」 「兄长……要强佔我……我不依……他……就……」 「杀人灭口!」 在二十世纪,大妈早已是各人公认的最强魔王,耻力点高,不论对骂、打架都战无不胜,所经之地必定尸横遍野,大吼一声,眾人一呼百应,比起萝莉娘一个电话就有二百人在人家楼下开茶会的战斗力更加强大,如果手执广场舞扇,战神关羽也不是她们的对手! 只要让大妈认定司空于静是坏蛋,挺身而出,仗义救援,逃出西凉计划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成,梭枪在手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找来最强武器-大妈。 良久,司空于静也追随杜澟之步伐跑出大街,瞅见目标人物藏在大妈背后,顿时脑袋放空,爬耳搔腮,唉……杜姑奶奶的逃跑症候群能否消停一下,自从她进驻白央宫之后,他每分每刻都紧绷着精神,过着像狼犬一样看守绵羊的日子,闻名西凉的嗜血之狼,白莲派副使,竟沦落成家犬,委实无奈。 「你!就是姑娘的兄长?!」 「畜牲!!!登徒子!!」 传说大妈长久镇守最强战力之席所言不虚,司空于静未能反应过来,已被对方拿着扫把,毫不留情地挥打,气势磅礡往死里打,更隐约听到大妈正在大吼呼叫增援。天呀!鼎鼎大名的美男子司空于静该不会栽在闹市大妈们手中吧? 「姑娘?!姑娘怎么了?」 忽然,大妈停下猛烈攻击,掉下手中扫把,惊惶失色看着背后的杜澟之,慌忙地取出麻布块为杜澟之抹擦脸庞,杜澟之连忙接下布块掩着鼻嘴,从袖袋抽出真丝香巾送给大妈道谢便匆忙逃跑,剩下惊魂浦定的司空于静和不断摇头叹气的大妈。 「小姑娘的命真苦,被兄长欺凌,还重病缠身,都吐血了。」 吐血?难道杜澟之离开少主的原因是因为患病?该不会是半年前服的望月香的影响吧?不管怎么,首要任务就是先行通知少主,司空于静举起食指向天打转,后方旋即窜出好几道残影快速划过他背后。 西凉瑜泰城外山路 即使秋至,西凉的天气依照炎热难耐,阳光大刺刺地照射杜澟之头顶,汗水犹如一块溶解的冰块一样,水珠一粒紧接一粒地从额头流到胸口,她拿着刚才用于止血的布块,使劲地擦汗。走着走着,发现了一棵巨型雨伞般的老树,杜澟之便拖着快将中暑的身躯到树荫下乘凉。 「公主,真巧呀!」 巧?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刚出城门就遇上刺客执刀搁在脖子胁逼,运气真背!咦?等一下,刺客的声音有点熟悉,还有身上散发着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茉莉花洁厕香味,陆伯母?! 「陆伯母是吗?小女子已近驾鹤西归之时,不宜拖累令公子,请高抬贵手,让我走吧。」 「谁是陆伯母?!别把这个从本主宫中逃走的叛逆孌童陆乔舟混为一谈!」 孌童?沙罗刚才不是说自己是西凉军统帅吗?怎么现在又多一个身份?富商、将军、食客、孌童,想不到古代人为了生存也要像骗子一样建立不同分身工作,赚钱不容呀……不不……她在南蜀初见沙罗时,对方才十岁(*实际十二岁,杜澟之还懵懂不知),孌童?! 「那时候陆乔舟应该不足十岁!!你在虐待儿童!」 「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来大妈那么重口味,变态!!」 「什么?!他是父亲向奴隶市场重金聘下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父亲?!断袖孌童症变态?!」 或许经歷第一世面首生涯,杜澟之特别怜恤那些被迫卖春的雏童,因此,今世同未满二十岁的沙罗滚床单一事也令她满满罪恶感,想不到近在眼前的鸟凌比她更无耻,愈想愈气,气得一道腥血从腹腔涌出口,从嘴角缓缓流出。 「哼!别以为装病,本主就会放过你,只要穿过山路离开西凉,本主就痛快送你上黄泉路!」 八年前,鸟凌父亲为追捕手上尖尖、最宠爱的羊白头孌童,孤身一人骑着马,沿着西凉官道奔南蜀国境,被守在边境的南蜀军发现直闯边关,不问因由就把他乱箭射杀,尸首被柳王世子下令吊掛在东玄关墙上整整一个月,羞辱西凉、羞辱赤莲派、羞辱了身为女儿的她!南蜀人都是野蛮莽夫,嗜血恶鬼,即使看似无害的杜澟之,皮囊之下也是恶积祸盈的鬼,总有一天会危害西凉,必须斩草除根。 第四十二章 峰回路转? 西凉瑜泰城外山路 「杀呀!别手下留情!」 杜澟之自觉时日无多,预期在外颠沛流离,被病魔折磨,不如现在让鸟凌给她一个痛快,她用手把刀锋推往脖子,一条血痕清晰浮现在肌肤上,吓得鸟凌收回大刀挥掌,手刀切她的侧颈,弹指之间,杜澟之便一头栽在地上。 「疯婆子……别把脏血落在西凉!」 「你奶奶才疯!放开你奶奶的臭手!」 「……不是告诉过你,别对着胸平如镜的女子说奶奶吗?!她没有奶!!」 「你……奶……太子……不说奶奶……很难说出完整的话呀!」 「别磨磨蹭蹭,快救师父!」 看来司空于静的暗卫已顺利引领赵长昱、赵玲瓏和许洛青请来营救杜澟之,三人星移电掣地溜在鸟凌面前,没完没了、嘰嘰喳喳地争论与现在情况毫不相关的话题,吵得鸟凌的耳朵刺刺地痛,然而,刺痛不仅限于耳朵,手脚也渐现发麻刺痛的感觉,胸前更有强烈的压迫感,挥之不去,疼痛难耐。 「哎?那么快就中毒?明明傻子谦和太子都能撑一柱香时间。」 「什……什……么?!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 第一次用毒对付不相识的人,小试牛刀,已如此厉害,果然不负毒门繆觴派魔女项宣曄的名声,有其母必有其女,下毒手法比母亲更毒辣,在南蜀时,时常被赵玲瓏强制徵召捉来试毒的赵长昱万般叹息,瞧眼前的赤媩宫少主鸟凌症状,十之八九,中了小不点最新研製的夕阳散,中毒者只要接触阳光,全身皮肤就会剧烈刺痛,胸闷气短呼吸困难,七天后一命归阴。 鸟凌因为中毒情况愈加严重,只能利用内功勉强支撑站立,纵使怒气衝天,想把歹毒的小不点狠揍一顿,却力不从心。儘管鸟凌投来怨恨眼光,赵玲瓏依然视若无睹,神态淡定自如,双手交叠在背后,一大步一大步围住鸟凌周围兜转打量对方。 「小茹!小茹!!」 远处传来沙罗气呼呼的叫喊声、士兵在杂草上奔跑的踏步声、还有思成均呼喊鸟凌的声音,片刻功夫,人就晃在眼前。 「臭.妖.狐!跪下!」 久违见面,赵玲瓏就不避嫌地向大名鼎鼎的白莲派少主河东狮吼,令眾人咋舌,闭息忍咽听之,沙罗当下咚一声屈膝跪下,而南蜀太子和南蜀郡主双手抱胸,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凝视他,五定之中,南蜀子民被誉为战斗民族,天不怕地不怕,果然名不虚传,两个小不点不但制服专横跋扈的赤莲派少主,现在更疾言厉气地教训白莲派少主。 「姑姑这笔账待会再算!」 「还有!这一隻……大妈,谁负责?!」 反正已经为姑姑出了一口恶气,好好的教训鸟凌,现在鸟凌的生死对于赵玲瓏来说压根儿无关重要,有人救她的话就顺势勒索,捞一票,没有……就一根毒针解决掉。 「唉……内子有失远迎,还望郡主息怒。」 「赔偿!本郡主的心灵受到创伤!」 「这……」 当初赵玲瓏是欣赏杜澟之的女子气慨才拜师,故此,在师父离开南蜀前,特意差遣小厮送来五定仅此一本「女子汉养成」秘笈,不花半年,赵玲瓏已学成出师,讨价还价之事从未吃亏。深知赵玲瓏能力的赵长昱和许洛青,则乖乖呆在一旁做木头人看戏。 「本主府中成功培植七株万里芳,把六株和培植秘方转赠予殿下当作赔偿,意下如何?」 万里芳,北郑名花,芳香能遮盖一切气味,更有寧静安神的功效,最近赵玲瓏发现其花根部只要经过调製就能治百病、解百毒,或许土壤及气候影响,南蜀皇宫培植十多年都没能成功,现在这个笑面虎大叔主动奉上,不要白不要。 「人带走,解毒用赔礼交换,只有七天考虑!」 换言之,赵玲瓏还有七天才会把师父带回南蜀,原本四天后就是领军回国之时,况且太子赵长昱也在,出意外的话就把所有责任往他身上推,完美! 「还有你!快找大夫给师父看病!」 「对!姑姑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太子就请示父皇,出兵攻打西凉!」 两位南蜀贵客刚说完话,沙罗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抱起昏倒的杜澟之,腾身上马,甩掉所有人,一阵风般折返白央宫。 「可恶!待师父看完病,我们就带回南蜀,从此不相往来,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玲瓏……河水还是会犯井水……」 「笨太子!别像傻子谦儿一样插嘴!还不快跟上!」 西凉瑜泰城白央宫 天色渐渐暗淡,乌云密佈,更不时捲起萧萧凉风,彷彿预言有不幸之事快将降临,早上失职放跑杜澟之的铃一伏地跪下,俯首抽泣,浑身颤抖,可怜的模样,连站在身旁的燕一都看不下去,同样跪在少主寝室外求情。 此刻,沙罗并没有多馀心思责罚铃一,满脑子都想着杜澟之生命安危,染血的布块和鼻孔足以令他胆战心寒,好不容易才能得到朝思暮想的小茹,老天竟然来一招棒打鸳鸯,委实太不厚道! 为了谢罪,思成均特别派遣门下所有医术高明的食客,亲赴白央宫为昏睡榻上不醒的神威公主看诊,一个接一个隔着香巾,指头按在公主手腕上观察脉搏,各人皆是一乍一惊,默不作声地退守一旁等待神医项孤城完成看诊,再聚拢一起讨论病情。一忽儿,鹤发苍顏的项孤城徐徐走近沙罗身边,垂下头拱手行礼。 「哎……大人……还是赶快准备……」 「什么?!小茹有什么不测,我就把三宫给毁了,再赴黄泉追上她!」 「非也!非也!是准备行礼成婚呀!」 行礼成婚?难道小茹已经到病入膏盲的情况?连神医都乏回天之力,苦无对策,告知准备办一场冥婚,沙罗的心情顿时一沉,红着眼睛紧抱着杜澟之的腰,却被项孤城急忙劝阻。 「使不得!使不得!这样会令公主身体作出更剧烈反应!」 「还有房事也要中止。」 人都快香消玉殞,还管房事不房事,房事也就算,争取最后共处时光来一个拥抱也被制止,这位西凉神医未免太凉薄了! 「因为公主有喜了!」 第四十三章 扬手告白 (正文完) 十年后西凉瑜泰城白央宫 白央宫宫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衣衫襤褸的小男孩,眼巴巴的凝视陆天平手上的一支糖葫芦。 陆天平看一看手上的糖葫芦,再看看垂涎欲滴的小男孩,瞇眼斜笑,一口把糖葫芦塞进口腔,漂亮的鹅蛋脸霍然变成胀鼓鼓的皮球脸。小男孩看着糖葫芦在贵族公子口内滚来滚去,不禁露出失望之意。 黑发凤眼仰月嘴,肌若凝脂,红扑扑的脸庞更添可爱,这就是白央宫少主之子陆天平。 自从十年前南蜀神威公主杜澟之意外怀孕,便于西凉定居下来,却因南蜀玄若帝以皇室人丁单薄,公主不可归附西凉为由,其首名子嗣,不论男女,凡达志学或及笄之年,必须与神威公主一同归国继承海寧将军之位(※海寧:南蜀禁卫军统帅称号)。 今天,是南蜀第十次与西凉进行一年一度的军事交流,父亲陆乔舟和司空大叔跑到皇宫赴宴,剩下母亲和正牙牙学语的妹妹陆翠如,还有……万年不嫁不娶的笨蛋二人组铃一和燕一,原本母亲打算带着兄妹一同赴宴与故人聚旧,可是父亲以死相逼阻止她。 就像母亲经常说父亲患了一种名叫依赖型病娇综合症的重病,无药可用,说不定母亲用菜刀把父亲的命根子砍断,父亲依然不痛不痒,仍颠狂深爱着他家小茹,呃……说起小茹,不久前学着父亲喊母亲小茹,就被他捉到彿堂罚跪整整一周,还要找来多名寺庙和尚围在一起,不分昼夜地唸唱金刚大悲咒。 回想父亲日常各种病娇,陆天平不禁满腹牢骚,难得一次到皇宫玩乐的机会,被父亲硬生生破坏,唯有戏弄一下眼前的良家小孩发洩不满,看到小男孩一张愁眉苦脸表情,鬱闷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兔兔!兔兔!欺负人家,不可!」 「对!兔儿,百姓不可欺呀!」 「少爷别惹少主夫人生气,你听过庖丁解牛的故事吗?」 「靠!别把奇怪的东西灌输给少爷!少爷这个年龄应该去怜香馆(*西凉专迎贵族的妓馆)见识见识!」 「色燕一!你敢带去,我就告知静副使,让他同你玩菊花游戏!」 兔仔兔仔,陆天平听到这个灭自己威风的小名,又再次鬱闷起来,事源母亲杜澟之怀着他的时间身体不好,每天都吐血,故出生之时便取了「兔儿」的小名,因为在西凉,吐跟兔的发声很像。被妹妹和母亲一喊,原本瞒着父亲,前往茶馆偷会小舅舅的兴奋和刺激心情,活生生被扑灭,陆天平唯有用死鱼眼神的表情盯着杜澟之以示不满。 「兔兔!抱!抱!」 即使母亲不再调戏陆天平,但天真烂漫的妹妹还是鍥而不捨地叫喊哥哥的小名,看着她柔顺的浅棕色长发,水汪汪的圆眼,肉肉的脸蛋,白澈肌肤,可爱得很,也看在她是未来白央宫少主分上,陆天平决定不跟她计较,两手张开,把陆翠如抱紧,哄她开心。 眾人才刚走进茶馆厢房,就瞅见头戴大红虎发冠,拥有灿若星辰的双眸,肌肤紧緻的尖脸,即使穿着藏蓝色襴衫也隐藏不了服装下健壮身躯的杜和之站不住脚跃前,两手抓紧杜澟之的腰,高举着她,欢呼雀跃地原地自转,完全无视所有人的惊异目光。 「姐姐!姐姐!终于见到你了!」 「嗯!爱民如子的邵王,初为人父的守贤,爱弟材德兼备,没有令我失望。」 杜澟之满怀安慰地轻抚杜和之头脑,快速往对方额头送上一吻,就像小时候一样,两人互相对望,冁然而笑。 「登徒子,还不放开母亲?」 杜家姐弟温馨又曖昧的重聚时刻被陆天平介入中止,如无意外,此人就是舅舅,南蜀的邵王杜和之,听说王妃因为身怀六甲,不便于行,故没缘随行,听说邵王王妃就是新任柳王赵景宗嫡长女赵玲瓏,倘若十年前母亲不是怀上他,不宜舟车劳碌,早就被她和太子挟回南蜀。不过也必须感谢她十年前从思成均夫人手上救回母亲,才有现在人见人爱的陆少爷。 基于对方是救命恩人的夫君和舅舅身份加持,陆天平才没有一脚踹他屁股,,而杜和之也很合作地把杜澟次放下,坐回饭桌前,从袖袋内取出一个小锦盒放在桌上。 「圣上听闻姐姐有意打造这东西,特意请来南蜀最好的师匠製作。」 「不过……姐姐用来做什么?」 杜澟之笑而不答地收下小锦盒,彷彿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与杜和之谈话家常、杯酒言欢,整个响午都在茶馆渡过。直到傍晚夕阳西下,才向弟弟告别,拉着两个吃了半天甜点的屁孩和管家回白央宫。 因茶馆与白央宫相距不远,杜澟之皆採用徙步方式走到目的地,她可不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妇人呢!她抱着趴在肩膀上熟睡的女儿,手牵着半瞌睡的儿子,在夕阳垂暮,染上金黄的街道上缓缓散步,不知不觉经已到达白央宫门前,还看到心急火燎、忧心如焚地在门前徘徊的沙罗。 「沙罗!姑奶奶我今日过了一个愉……唔……」 说话未完,沙罗便强硬霸道地吻杜澟之,舌头很灵巧撬开她的嘴,在唇齿内恣意游走,铃一和燕一机灵地把陆翠如和陆天平抱起来,快速回避。 「别这样!我只是……呀!」 不容解说!沙罗一手抱起杜澟之,搁在肩上,大步流星衝进寝室,在榻上放下杜澟之的同时,他犹如饿虎扑食般扯开她的襦裙领口,咬吸挑弄对方的酥胸上的樱桃,手也熟练地伸进背后把腰带和裤带子解开,指顾之间,杜澟之就像被拆封的礼物一样,赤裸身体任君品尝。 「唔……听……我说……我只是……与守贤……唔嗯……」 听到没有血源关係的弟弟名字,沙罗溘然勃然变色,舌头重新游进杜澟之齿间,吮咂吸弄,指尖软软挑弄耳边发鬓,沿着腮骨往下滑,香肩、胸口、小肚、翘臀,肆意游离,以及把两腿间蠢蠢欲动的野兽侵袭她最私密位置,使杜澟之按捺不住,伸出一双嫩滑玉臂环着沙罗的脖子,勾着他,享受此刻欢愉。 夜幕低垂,凉风穿过窗缝吹拂沙罗的脸,他睡眼惺忪地揉一揉眼,斜身抱着杜澟之,却被吓得不知所措,原本熟睡在身旁的佳人竟然变成熟睡中的儿女,陆天平瞪大眼睛凝视着他。 「父亲!母亲跑了。」 闯祸了!刚才只是恼杜澟之偷偷出宫私会杜和之,情绪一时失控对她强豪夺要,不小心惹她生气,掉下子女一走了之?沙罗愈想愈慌,情绪渐渐崩溃,涕泗纵横,一手抽着棉被摔到地上,呼天捶胸,把陆天平吓倒,哗哗放声大哭。 「刚才还好好的,哭什么?」 突然,寝室大门吱呀一声推开,杜澟之捧着香喷喷的酒菜走进来放置桌上,懒得理会两个哭哭啼啼的人,走近床榻抱起依然酣睡的陆翠如于怀中。兔儿看到救星出现,便快速从床榻滚下来,笔直地衝来,抱着母亲大腿嚎天喊地求安慰。 「呜哗!夫衬(父亲)斯负我!他斯负我!」 「小茹……我……全是我错,别生气,别弃我而去,好吗?」 「对!姑奶奶生气了!过了那么久也没发现我送你的礼物!」 鼓着腮帮子,紧皱眉头,怒睁着眼的杜澟之弯腰向沙罗哼了一声后,头也不回牵着儿子走到餐桌前坐下共进晚膳,沙罗则留在床榻,疯狂摸索光秃秃的裸体,却苦寻无果。 「嘻嘻!父亲真笨!礼物早就套在你手上!」 听到儿子的温馨提示,沙罗立即伸展十指查看,赫然发现左手无名指上套上金光闪闪的雕花缕空戒指,背面刻着一句不知名的文字,令他大惑不解杜澟之此举含意,难道……这是别离意思?! 「这……这是……」沙罗战战兢兢指着戒指上的句子问道。 「loveyouforever」 「永远爱你!」杜澟之扬起手,展示无名指上同款戒指说。 *某乐:经过半年时间,拖了又拖,故事终于划上句号,正本最后一回就放肉感谢一直追看本作的稀少族群吧!对了!大家先别弃坑,还有三回番外要更新呢~下次更新就是交代一下泽津重列仙班、两宫少主夫妻生活和兔儿归国故事啊~ 番外篇四:尊贵的驱虫器 经过三世转生,万人迷泽津上仙终究有所成长,与女仙们纠缠不清的关係也逐渐减少,他的义父月老大大还兴高采烈地烧高香整整三天,昂首大吼感谢仙界朋友帮忙,令他不用再过着每隔两三天就得应付手执菜刀讨人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仙们。 其实……真正令泽津上仙收心养性的原因并非下凡歷劫影响,而是身边多了一个强而有力的驱虫器……雷龙族的曼华公主,全天界都知道,曼华公主是泽津上仙粉丝团的头号担当。雪白嫩肌,长年水汪汪的桃花眼,玲瓏小巧的小俏鼻,粉色樱桃嘴,容姿出眾的曼华公主同时也是眾男仙的倾慕对方,无形令泽津树立无数敌人。 当她得知泽津上仙下凡歷劫时,激动得抢夺哥哥的放雷珠要胁司命,命他设法让她跟最爱的泽泽双宿双栖,一生一世一双人。 由于泽津下凡歷劫消息一出,早已吸引大批仙友报名一同歷劫,有些是粉丝,有些是报仇,要把数之不尽的仙友编入故事中已经够他苦恼,现在还要外加一位曼华公主,不就迫使他超时加班,做仙界社畜吗?! 原本最后一世已拟定杜澟之当上南蜀皇后就草草了事,但……曼华公主手上的放雷珠在他面前发出清脆响亮的轰轰声,心头一紧,内心吶喊着「抱歉,莉红公主,只能让你当孤独皇帝了。」 为了令曼华公主满意,司命在重新修编故事之前,询问一下主人公的建议,正所谓人的慾望都是得一想二,神仙也不例外,曼华公主从袖袋取出一卷竹简,掷到他面前,他也从善如流地打开查阅,这……竟然全是春宫剧的情节,不得了,不得了,採纳的话绝对会被雷龙王来一招快速落雷劈开。 「我呀……要一个能非礼泽津、吃掉泽津和独佔泽津的角色。」 「公主……太强人所难了……」 这个曼华公主也太蛮不讲理吧!泽津好歹也是上仙,身份也是尊贵,绝非能仿傚凡间那些ps4和xboxone玩游戏独佔这一着吧?司命还未把话说完,曼华便轻敲手上的放雷珠,书案上的笔剎那变成炭条。对!炭条!妈呀!太可怕了! 「呃……其实再加上一个角色并不难,绝对没问题!」司命竖起姆指,向曼华展露灿烂笑容,就像凡间庶民爱用的黑人牙膏标志一样。 既然要把曼华公主编入故事中,司命当然要请示雷龙王意愿,谁知雷龙王听到匯报之后,猛然紧抱着司命嚎啕大哭,哭声震撼得司命的耳朵都快失去听觉成了聋子。 「闰女说如果不让她下凡帮助小淫虫泽津渡劫,她……她……她就……」 「……找最厉害的术士把我变成光头大叔呀!!!」 司命听到雷龙王的答覆,不禁白了一眼,暗自吐嘈起来。靠!雷龙王的头顶毛发早已近秃光状态,根本与光头没差别好吗?! 经过雷龙王允许之后,曼华公主便惊喜欲狂地下凡,帮助泽津上仙渡劫之馀,顺势把他私有化。 番外篇六:天平娘子 天空苍蓝,万里无云,大气中弥漫寒意,一名少男站在白央宫大门向亲人道别,黑发凤眼仰月嘴,肌若凝脂,尖尖的瓜子脸,宛如清秀娇美女子的白央宫小少爷将要展开归国之旅。 「哥哥……哥哥……」 还有十年就会成为白莲派新任少主的陆翠如哭崩拉着兄长的衣袖,柔顺的浅棕色长发,水汪汪的圆眼,白澈肌肤,五年过去依旧是脸脸颊肉肉的小妹,一双哀伤眼神仰头紧盯着他。 「别哭!或许半年后被南蜀辞退官职回家。」 「不!哥哥漂亮,会被困起来包养!」 到底是谁灌输奇怪的知识给妹妹,陆天平斜睨了远方的铃一和燕一一下,他不过是归国继承海寧将军一职,只要他表现平平,相信很快被退货,顺理成章回到父母身边。 说到父母……原本母亲按照南蜀拟定,与陆天平一起归国,但阴谋深密的父亲不差分毫,恰巧在上周弄来一个小生命,母亲腹中正酝酿努力成长中的弟弟或者妹妹,顺理成章把她归国之旅压后三年,陆天平无可奈何,也只能孤身上路。靠!真是惹人厌的老头子! 一想到那个爱妻深切,连儿子该享受的亲子时间也要夺走的父亲,陆天平便满腹怒火,与母亲拥抱道别之后,甩一甩头就转身离开,坚决不再理睬可恶的羊白头。 远方出现一队军队浩浩荡荡地往白央宫方向前来,为表隆重其事,玄若帝下旨派遣士兵一千,迎接即将上任的海寧将军,据说一千名士兵皆由他亲自挑选出来,以一抵百的精英。而这群南蜀精兵迎新大队,由现任太子爷赵长昱担当领队,他威风八面地骑着鸿翔马走来。 瞭望白央宫大门前站着姑姑一家口子和僕人,赵长昱惊喜欲狂地跳下马,展开双臂给宗亲们来一个爱的抱抱,他正想紧抱站在最前方的陆天平,却被对方侧一侧身闪避拉开两人距离,然而,他马上转移目标,打算揽抱小妹陆翠如,却被她突如其来的神嚎鬼哭吓住,唯有再次转回原本目标,总而言之,今天不送一个爱的抱抱誓不甘休。 「叔叔怪,叔叔很怪,别碰兔兔!」 赵长昱看一看自己的军装,只是普及率极高的士兵装备,大刀、铜甲、弓箭还有编了两条麻花辫的发髻,除了头上戴着的金铜发冠,都平常的很呀!左一抱,躲开;右一抱,避开。大家就看着赵长昱与陆天平两人你抱我躲的互动。 「原来妹妹叫兔儿吗?」 即使面对赵长昱热情举动,仍然雍容间雅地回避,姑姑的女儿的品行着实有趣,再仔细看他的相貌,更是集合了妖狐和姑姑的优点,容色秀丽,无疑称得上百年一遇的绝色佳人,剎那间,南蜀太子殿下脑海萌生一个念头。 「姑姑!把兔儿表妹许配给我,如何?」 殊不知没等及杜澟之回应,陆天平便拉着赵长昱的手拉进自己的衣襟内,赵长昱先是呆若木鸡,接着显现面如死灰、生不如死的表情。 「说!到底谁是表妹?!」 【人物介绍】(含剧透,慎入) 【南蜀篇人物介绍】 杜澟之:杜式基与圭阳公主之女,后被封神威公主。仙身为泽津上仙,放荡风流,一次醉酒闹事被罚转生三世。 寥瑛烈:寥宏光次子,杜澟之第二任未婚夫,与杜澟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邵王之乱中被乱军伏击,重伤死亡。 沙罗:邵王之乱被杜澟之一时兴起拾回曇雾仙府收留,患有白化病,经常神出鬼没,每次出现都必定向杜澟之撒娇。 杜傲之:国仙,杜式基养子,玄文帝与原配容在琳之子,视宠爱杜澟之为生存意义,继位南蜀王位-玄若帝,与容芷君有一私生子赵长昱。 杜和之:东浦城城尹之子,杜式基养子,邵王之乱后被杜澟之领回曇雾仙府,深爱着杜澟之,珍视与杜澟之姐弟之情,后继位邵王之位。 杜式基:车骑将军,与圭阳公主生下杜澟之,邵王之乱殉国。 圭阳公主:杜式基正室,杜澟之生母,玄文帝之女,东征西凉时难產死亡。 寥宏光:驃骑将军,人称寥公,邵王之乱殉国。 寥瑛元:寥宏光长子,邵王之乱后封为国公兼任枢密使,赵长昱武术先生。 赵元康:玄文帝,因第三任皇后与邵王乱伦引发邵王之乱,后寻回登基前失踪的亲生子杜傲之,一心筹谋废除非生太子赵成泰,改立亲子为储君。 赵成泰:太子,早已得知是邵王亲子,邵王之乱为保太子之位设局引诱亲父至东浦河将其军围剿。后发动政变失败,被巩羽杀死。 赵北英:皇长孙,视杜澟之为俗世唯一心灵知己,政变时强娶杜澟之,被沙罗一刀毙命。 赵成齐:柳王,玄文帝赵元康之姪子。 赵景雄:原柳王世子,杜澟之原婚配者之弟,被亲弟夺权杀死。 赵景宗:柳王世子,南蜀花花公子,纳妾眾多,项宣曄夫君,因想取得邵王之位而对杜澟之展开追求。 赵长昱:赵北英长子,实为杜傲之之子,文武双全天才,爱跟杜澟之四处闯祸,后成南蜀太子。 赵玲瓏:赵景宗嫡女,母亲项宣曄,后拜师杜澟之学习贞烈女子之道,后为邵王王妃。 赵谦:赵景宗长子,庶出。 项宣曄:户部尚书项元德嫡长女,杜澟之表姐,师承毒门繆觴派,赵景宗正室,育有一女赵玲瓏。 【西凉篇人物介绍】 杜澟之:南蜀神威公主,被司空于静掳到西凉当上白央宫夫人(名义上),言语不通之下被誆了无数次。 陆乔舟:南蜀篇中的沙罗,仙身曼华公主,幼年于曾任赤媩宫前少主孌童,后被思成均提携成为白央宫少主。 司空于静:白央宫副使,一直追随陆乔舟左右,处理白央宫一切杂务。 鸟凌:赤媩宫少主,因父亲死于南蜀战争中,一直主张攻打南蜀报仇雪恨,极度讨厌杜澟之,后被欧阳清清硬塞给思成均当青澄宫夫人。 思成均:青澄宫少主,花花公子,笑脸脸,凡任何有趣的事都参一脚,爱戏弄陆乔舟。 欧阳清清:律晟皇,被三宫宫主推举为皇,热爱男扮女装到白央宫玩耍,因受不了鸟凌不分日夜请旨出战攻打南蜀,把她硬塞给思成均当压宫夫人。 铃一:白央宫女管家,傻呼呼,时常把疱丁解牛故事掛在嘴边。 燕一:白央宫男管家,青楼常客,任杜澟之护卫。 陆天平:杜澟之与沙罗的长子,美如女子之貌,后回南蜀担任海寧将军。 陆翠如:未来白莲派少主,杜澟之与沙罗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