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芾》 (1) (1) 我摘下耳机,吐出了一口混浊的气,将整颗脑袋靠在窗边,手指用力压着太阳穴,闭上双眼,极力想让自己的感官放松下来,但没什么效果。 这时飞机正在下降,绵延的绿地和如同蚂蚁般大小的车子正逐渐被放大。在这片高空中,景色一览无遗,但我却无心欣赏。飞机从高空下降至陆地,让我的耳朵受不了压力,这感觉也不是疼痛,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物体拼命挤压脑袋,彷彿机舱变得越来越狭窄,不断的向我身体挤过来,只要再几秒,我就要被压扁一样。 「先生…..你还好吗?」 恩?「先生」是在叫我吗?还是我已经痛到幻听? 「先生…?」竟然又叫了一遍。 我发觉真的有人在对我说话,赶紧转头过去,声音来自的方向就是坐在我身旁的这位小姐。她圆滚滚的眼睛正盯着我看,像是担心、又是不安。 「没事,只是耳鸣。」我尽量掩饰痛苦,平缓的说着,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发生这么严重的耳鸣。 「来,你试着捏住鼻子,然后用力吐气。」 我用力的吸口气,然后照她说的方式捏住鼻子吐气,做不到几次,就听见啵的一声从耳朵炸开来,被挤压的痛苦也随着那个声音消逝而去。 「谢谢你,我舒服多了。」 「看来你第一次搭飞机吧?」 「是啊!」我骚搔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一次出国来日本,也是第一次参加旅行团。」 「真的吗?那是跟家人还是朋友?」 我皱起眉头,她见我没答腔,接着又问:「还是跟情人?」 「也不是….」犹豫了一会,我才勉为其难的说着:「其实只有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 「是啊!」我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那你是跟家人出来玩吗?」 「不,我是跟一个好朋友一起。」 「那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日本了吧?」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和朋友去东京自助旅行。」 「行程是买衣服、吃饭、买衣服、吃饭、买衣服、睡觉,这样吗?」我开玩笑的说着。 「什么嘛!我们是在参观东京文化,购物只是顺便。」 我瞇起眼睛,投向她半信半疑的眼神。 「哼!我不会心虚的!」她撅起嘴角,又用圆滚滚眼睛盯着我,害我忽然有些紧张,只好把视线放在她腿上的毛毯。 「你还没说为什么一个人来日本玩?」她又把话题转回原点了。 我才正要开口,这时看见空姐走出来,随即听见机上广播,我们停下对话,把注意力放在广播上。 「飞机即将降落至旭川机场,请乘客扣上安全带。」说完,接着又用英文说一遍。 空姐们穿梭在走道上叮嚀乘客扣上安全带,还有空姐手上捧着一堆保温瓶,似乎是被要求装茶和饮料。 等到广播声音结束,我的视线又移至到窗口,这时已经看不见天空的水平线,飞机非常接近地面。机舱内的乘客顿时安静下来,等待下降的那一刻,全部只剩下引擎运转的声响。 「飞机接触地面那一刻,你会觉得很特别唷!」小姐忽然对我这么说。 我还来不及思索,就忽然感觉屁股震了两下,窗边的景色快速倒退,飞机慢慢减速,滑进停机处。 大家纷纷起身排队下飞机,这是三人一排的座位,靠窗的我也只能等着旁边两位先走我才能起身离开。 「先生,我还要整理一会,你要先走吗?」她准备起身让我过。 我连忙摇手:「没关係,我不急的。」 她送我一个微笑,然后对着手上小镜子抿嘴,让唇蜜均匀的分佈在嘴唇上,接着又拿出防晒乳擦拭手臂跟脖子。我朝窗外望去,机翼在烈日中微微的抖动,没想到七月的旭川和七月的高雄差不多热。 「准备完毕!走吧。」她又送我一个微笑。 「恩,再见。」 我说完,仍坐在位置上,她给我一个奇怪的表情后,不到几秒,那位小姐娇小的身子就隐没在下机的人潮当中。才一下子,我开始怀念她的声音,她的声音说不上特别,但就是一种温柔的语调,让人觉得舒服。 我站起身,做了简单的伸展。从桃园机场到日本旭川总共约4个小时左右的航程,这让我身体变得有些懒散。 我吐了一口气,提起精神,背上包包,顺着走道步出机舱。 */此刻,我的人已经飞到日本旭川,但心却还留在去年的高雄。/* (2) 旭川机场的海关处真是人山人海,各自不同旅行团的领队分别举着手上旗子宣佈叮嚀事项。这般人潮在台湾境内,或许也只能在百货公司特卖会和选举期间看得到。 不,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说旭川机场太小,才显得人多。 机场接待员礼貌的用中文说要大家排成两列等待通过海关,但海关处也才两个窗口,除了办护照手续,还要拍照按指纹。拜託!这排到来天都黑了吧。 队伍慢慢的往前移动,这个空间充满国语和台语的聊天声。我观望身旁,大约有3、4个不同的旅行团,大都是家人齐出游,而隻身一人的我好像显得有些孤单。 等出了海关,我拖着行李箱来到机场大厅。看见其他的旅行团纷纷往外面的游览车移动,就唯独剩我们还要等待仍然没出关的人。我们的领队和其他人随口间聊,过不到多久,他拿起手机,接着用一串流利的日语对谈。那快速流动的语句中,我只听得懂「嗨,嗨,嗨。」 周遭的人都讲着我不明白的日语,连广告和贩卖机都是日语50音和汉字,现在我才感觉自己是真正踏入日本的国土。我看见柜台,便走去那边随手拿了几张简介。 「先生。」我背后出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这次我很确定不是幻听,然而这个温柔的声音继续说:「日本的简介,你看得懂吗?」 我没回头,反倒是笑了笑,接着说:「没关係啊!画中有诗,诗中有画。我看简介的图片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想像力。」 这时我回头又看见那双圆滚滚的眼睛正在注视我。 她眼睛轻轻瞇起,「你下飞机后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或许是因为又看到你的缘故吧。」我疑惑的张望,「奇怪?旅行团不都走掉了吗?你怎么还在这?」 「哎?我跟你是同一团的,你不知道吗?」 「啊?」 「啊什么啊!」她没好气的说;「早上我们就是搭同一部游览车到桃园机场的呀!」 「那我怎么没发现你上车?」 「因为你在睡觉。」 我顿时语塞,心虚的解释:「….还、还不是因为太早起床。」 「是因为太晚睡吧?」 「因为要来日本玩,所以我开心到一整个晚上睡不着。」 「你是小朋友要去远足吗!」看来她不止声音语调令人深刻,连吐嘈的功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小霈!」忽然有个声音传来,离我们几步之外,看见有个女生正在缓缓走过来,想必她就是和这位小姐一起来日本的朋友。 「小霈!要上游览车了,第一站是旭川动物园。」 「恩,走吧。」 这位小姐….喔!不,应该说小霈的这位朋友忽然将眼神转移过来,对我打量一会,然后又对小霈说:「不会吧?这么快就被日本男生搭訕,而且….长得蛮帅的。」 小霈急忙的用手贴住自己的嘴唇,要她别说下去。 「哎呀~反正他又听不懂中文。」她得意的笑着。 「…..谢谢你夸讚我帅,但我是货真价实的台湾人,而且等等还会和你们一起去旭川动物园。」我说完后,看见她脸上出现尷尬的三条线。 「真、真的吗?为什么早上搭游览车的时候我没看到你?」 小霈翻了翻白眼,接着答说;「因为你在睡觉。」 「还不是都因为太早起床!」她哀怨的说着。 听见这熟悉的对话,我闭气努力忍住笑意。 「是因为太晚睡吧?」小霈回答。 「因为…..要来日本玩,所以我开心到一整个晚上睡不着。」 这时,我和小霈齐声说:「你是小朋友要去远足吗!」 */三个小朋友的对话。/* (3) (3) 「第一排的蹲低一点。」领队用台语说着,并且聚精会神在相机萤幕上,「我问你们,西瓜甜不甜?」 「甜!」大家齐声回应,嘴角同时跟着往上扬。 经过一段车程,我们来到旭川动物园。 往动物园的路上,领队利用这段时间介绍自己和司机。我们领队的年纪约40岁,身上是笔挺的西装,儘管法令纹已经佔据他的脸颊,还是很有20岁的活力。导游是个台语流利的台湾人,他说在日本的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定居在这里,在日本结婚、考证照当领队。 「这几天请多关照,可以叫我赖桑或小赖。」赖桑用台语亲切的介绍自己。 然而司机则是日本人,他真的就像在电视的日本节目里看过的一样,银发的西装头,总是和蔼可亲的笑着,开车前一定会戴上白色手套,或许是岁月的摧残,让他的体态有些发福。然而领队有介绍他的日文名字,但我只记得狸猫司机这句。 因为小霈说他肚子圆滚滚的,长得很像狸猫。 「至少在我看来,司机这样很可爱友善啊!」 小霈摇摇头,直接反驳我的说法,「不,这个世界好多人都歧视胖子,特别是台湾的男生。」 「真的吗?」 「我以前很胖,穿什么衣服都丑,也交不到朋友,更别说男朋友。」 我用快速的目光扫过小霈全身上下,实在无法想像她以前很胖的时候。 「后来我下定决心减肥,开始节食、学跳舞,我从激昂的音乐中找到自信,身材也随着日子而瘦下,虽然变化的过程很痛苦,但看到成果后就觉得这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那是什么契让你有了这个动力?」 小霈害羞的笑着,「这说起来….是因为我之前遇过一位年纪比我小的男生。」 「你喜欢他?」 「不是,那是以前在大学的一场联谊中,当时我急着对他示好,可是他却不领情,反而还用长辈的口气训我一顿。」 「哇…那长得很帅吗?」 「我早就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小霈甜甜的笑着,但又斜着头打量我,「可是不知为何,他跟你的感觉很像。」 「难怪我也觉得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说完,我和小霈一起笑出来。 到了旭川动物园后,大家纷纷拿起相机急着和门口牌子合照,领队接着集合大家,拍团体照。整个旅行团除了我和小霈与她的朋友之外,都是亲子同乐,导游还一度以为我们三个人是一起结伴来的。 入园后,领队要我们直接去看园内的重点,企鹅和北极熊,我刚开始是跟着领队走,但途中停下脚步拍照,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脱队了,身旁都是一堆陌生的日本人。企鹅和北极熊都是人潮的聚集地,我勉强挤进人群中,高举相机拍照。出馆后,我随意的逛园内周遭,发现这里的动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牠们就像被输入指令一样,都会依循着同一个路线行走,在笼内环绕,然后在某些定点停下来几秒后,又继续执行指令。 这对许多人来说,或许是个照镜,大家也都是依循着别人所给的法则活着,这跟笼子里随时等着被餵食的动物没差别。 我看见纪念品店,门口外头就放着一隻1:1的北极熊玩偶,里头就如同一般的纪念品店,卖着动物玩偶和明信片。 逛完纪念品店,前脚才刚踏出来,就撞见小霈她们。 「啊!先生!」小霈开心的叫着:「可以帮我们两个拍照吗?」 纪念品店门口的北极熊,她们各站在左右两边,分别翘起一隻脚,张开双臂假装拥抱北极熊。 「来,我问你们….西瓜甜不甜?」 「…..甜!」她们说完,喀嚓一声。 她们接过相机后,开始讨论照片。我也拿起相机在四周取景拍照,此时小霈拍拍我的肩膀,问我:「先生,要不要我帮你拍照片?」 「照片?」我赶紧摇手拒绝,「不!我不太喜欢入镜,身体会变得很僵硬不自然。」 「不喜欢拍照,你是赌神高进吗!」 「没错!」我忽然激动的大喊,「我就是赌神─的徒弟,陈小刀!」 她们两个忽然爆笑出来,接着说:「先生,你太配合了吧。」 「不客气。」我转移目光,忽然发现有一个日本的小男孩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不过小霈,我才21岁,别一直叫我先生,这会感觉我很老。」 「不然该叫什么?弟弟吗?」小霈的朋友立即反问。 「哦…可以叫我小米芾。」我说。 「小米芾?福气的福吗?」 「我知道!」这次换小霈激动起来,「草长在市上面的那个芾,对吗?」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小米芾!我知道你啊!」小霈转头和朋友说着:「他就是在报纸副刊的文章上常出现的笔名呀!」 她的朋友仍然满脸疑惑,可见她不常看报纸。 「主题从麻辣两性到生活小品文都有小米芾!」她的表情像见到大明星一样的兴奋,「我很喜欢读你的文章。」 「都只是一些生活上的体验。」 「包括上床吗?」小霈掩嘴笑着。 来日本北海道除了要吃海鲜,另外就是要喝它的牛奶。我们在纪念品店旁边买了牛奶冰淇淋,我像个哑巴比手画脚,店员才瞭解我要一杯牛奶冰淇淋,正当要结帐时,发现皮夹的国父正在灿烂的对我笑。 恩?怎么会是国父,而不是福泽諭吉? 「小米芾,怎么了?」小霈见我愣住,关心的问。 「我….我…我竟然…」 「到底怎么了?」 我满脸错愕,「我竟然把日币放在另外一个钱包,然而那个钱包却放在狸猫的车上。」 */这时候我能学赌神说:「我这里有一张瑞丰银行本票」吗?*/ (4) (4) 阳光斜倚,接近傍晚,而我正舔着得来不易的牛奶冰淇淋。 就在刚刚,面对国父灿烂的笑容,我囧着脸拿不出日币时,眼光馀光发现那位日本店员虽然额头冒出几条青筋,但还是面带微笑。 日本人真的很有礼貌。 小霈忽然上前来,当我想先开口跟她借日币挡一下时,她竟然脱口而出一串流利的日语,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没有停顿,接着小霈掏出一张野口英世救济我。店员开心的接过钞票,找她零钱,两人继续有说有笑,气氛相当欢乐。 「原来你…你会讲日语?」我茫然的看着冰淇淋。 「会呀!不然怎么去东京自助旅行的。」小霈得意的笑着:「我在大学的时候有去补习班学过,还去考日检呢!」 「你大学毕业多久了?」 「一年多,现在在台南的百货专柜上班。」小霈露出微笑,「负责卖一些品牌的衣装。」 我瞬间豁然开朗,难怪她的笑容和谈吐不同于一般人,因为这是她吃饭的工具。 「小米芾,你呢?还在念大学吗?」 「恩,今年大四,明年就要毕业了。」 「哎!要走囉!」小霈的朋友打断我们的对话,「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搭园内的接驳车回到门口吧。」 回到动物园的门口,因为天气有些炎热,领队脱下西装外套,用手帕擦额头上的汗,他正在和狸猫司机聊天,但是….怎么只有他们两位,那其他人呢? 原来整个旅行团都在等我们三个人,大家都先行上车了。 我们来到山上的某间温泉饭店,我拖着行李,来到单人房间。打开房门,地板有一半是米色褟褟米,那日式矮桌上放着茶包和小点心,另一半的地板则是木板,木板上是放置一张单人床舖。我打开窗户,能听见山林传来的寧静,充满古典风味。 用过晚餐后,我在房内看着日本节目,电视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不知哪来的睡意,我直接躺在床上睡着,等到在睁开眼睛时,天哪!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我赶紧换上浴衣,拿着浴巾和毛巾就到1楼泡温泉。除了我父母,那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样赤裸裸的沐浴。 泡温泉时,我学着日本人把毛巾折叠好,放在头顶上,然后安静的放空,有时注意力会放在日本人身上,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语,开始揣摩文字的灵感。 最后有点放空过头,泡得有点久,脑袋昏昏沉沉,我走到莲蓬头旁边,装了一盆冷水,想也不想的直接刷的一声往身体倒下,我听见自己一声惨叫,全身瞬间鸡皮疙瘩。 捡完地上的鸡皮疙瘩,我离开温泉池,走到电梯旁边准备上楼,当电梯门即将关闭时,我听到一个温柔的语调喊着:「揪斗马得!」。喔!这个我知道,是「等一下」的意思。 结果出现我眼前的是小霈,她绑着小马尾,露出白皙的锁骨,脸上素白,没上任何的妆,让人感觉年龄只有17、18岁。小霈和我一样穿着浴衣,看来也是刚从温泉池出来。 「也是3楼吗?」我问。 「恩。」她向我打量一会,接着问:「你也刚泡完温泉出来吗?」 「是呀!」我也望向她,「这件浴衣很适合你。」 「呦,作家都是这样骗女孩子的心吗?」 「这是我真心诚意的讚美。」我苦笑着:「而且我只是个投稿平民。」 叮咚,3楼到了,我们并肩走出电梯。 「为甚么….」小霈若有所思的说:「为什么你跟你的文字一点都搭不起来?」 「喔?何以见得?」 「你的文字充满自己对这世界的独特见解,也有励志、欢笑、妒忌、赠恨,好多好多的情绪都在文字当中,可是你本人却是像一杯无色无味的开水…..」小霈说到这里忽然停住。 「继续说下去没关係。」 「小米芾,你….是不是一直在压抑自己?」 她说完,我停下脚步。 小霈察觉不对,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这些纯粹只是个人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些,可能是因为见到你本人…..」 「不。」我微笑,「小霈,是我的房间到了。」 她给我一个松口气的表情,「什么嘛!还以为踩到地雷。」 「放心,我没有地雷区。」 「看吧!你果然在压抑自己。」 我又是苦笑,怎么眼前这位女孩对我竟是如此的熟悉,彷彿是认识许久的朋友。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日本玩啊?」她忽然勾起被遗忘的话题。 「关于这个啊…是有一些典故。」我拿出钥匙,「好了,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吧。」 她撅着嘴,有些失望:「喔,晚安。」 夜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就是无法入睡。该死!一定是晚餐后的那顿睡眠,让我充电完毕。 我爬起来,打开电灯,从包包拿出一张纸和笔想写点什么,但过了一会,又觉得太安静,所以打开电视,让房间充满日本综艺节目的嬉闹声。 叩叩─恩?有人敲我的房门? 我把电视音量关小,又在仔细听一遍。 等到又在叩叩两声时,我已经上前打开房门。 我叹口气:「小姐,你这么晚不睡觉,还跑来敲单身男人的房门,会很危险的喔。」 「我睡不着。」小霈眨着眼睛,像是撒娇。她身上的那件浴衣,是我今天看到的第二次。 「那你应该找医生,而不是找三流作家。」 「但医生没有我的药方。」 「那我就会有吗?」 「有。」她嘴角上扬,「你有床边故事。」 我笑出来,然后伸懒腰假装疲惫,慵懒的说:「但我觉得想睡了。」 「那我请你喝咖啡!」小霈的声音飘扬四周,还没等我回答,就拉着我走到电梯门口。 */上一秒的她,是充满挑逗的女人,这一秒的她,却又像纯真的女孩。/* (5) (5) 电梯门打开,饭店的1楼大厅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人影,只有在咖啡厅那边有几盏小灯亮着,我们走过去,找到自动贩卖机,小霈掏出几个零钱,按了两罐boss咖啡。 「你可以开始说故事了吧?」在小霈喝了第二口咖啡后,问我。 「这该从哪说起…..」我嘀咕。 这该从哪说起。 我的本名叫陈斌然,人如其名,从小个性也是冷冰冰的,很少与人主动打交道,或许是因为常常进入自己的世界,所以忽略他人。上了大学后,我住学校宿舍,因此社交活动变得频繁,也开始懂得人际关係的重要性,但牛牵到北京还是牛,我还是常常进入到自己的世界,也因为这个缘故,我生平的第一个女朋友就这样和我分手了。 「你根本不爱我!」当时她完全不顾高雄市内热闹的人群,直接破口大骂。 「不是这样的。」 「我们分手吧….」 「….。」 「…..」她沉默一会,眼眶瞬间红起来,又提高音量:「你这根木头!真是笨蛋!」 她说完后,气冲冲的走掉,人群同时朝我们这边看,我知道,他们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那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根本什么都不懂,原来她那时只是要我在眾目睽睽下说一句:「对不起,我爱你」的挽回而已,但我事后思考,我对于她,似乎没有那所谓的爱情,只是像一般的情侣逛街、牵手、接吻。 思念一个人会心痛,当你见到她时会有触电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爱吗?那我真的是不懂,因为那些都是我未曾体会过的感觉。 我总是在一个又一个失眠的夜里,用一张纸和一隻笔抒发心情,我的心境随着墨水而转移至纸张上,然而那些心情都来自爱情。 我不是谈过无数次的恋爱,更不是电影里的情圣。我只是对爱情较为敏感,就如同有人舌头灵敏、耳朵敏锐一样。 我分手后没多久,2009年,就是我念大二的那年,facebook正是当时的热潮,全球都在疯。它拥有完整的交友平台、线上的小游戏,还常常会看见新闻媒体报导上班族偷玩开心农场。我当时也迷上了脸书,但不是我偷你你偷我的小游戏,而是交友功能。 在现代里,人们尝试用各种方法远离寂寞,随着科技的进步,从书信、手机、到至今的网路,传输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孤独是越来越深。 拥有手机,好像就是在告诉别人,嘿!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千万别把我忘记了。 然而连上网路,进入另一个世界,藉由没有温度文字,或是放上浓妆艳抹、挤出乳腺、无辜大眼的照片,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在电脑萤幕前,期待那些不熟识的回应,藉由那些讚美,来填补内心的寂寞,让自己感觉好像证明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不是一直呼吸寂寞的空气。 脸书盛行时,我因为无聊,整理出曾经写过的文章,将那些文字写入这个虚拟世界,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则是一篇小短文。 真心真的是通往伤心的最快途径吗? 这时会有一堆被劈腿的人帮我按「讚。」 幸福并非是一个人的代名词,而是共度携手,对双方付出、包容彼此 那才算完整的爱情。 这时会有一堆恋人帮我按「讚。」 男人的事业线看肝指数;女人的事业线看乳沟。 这时我的留言板就会开始打笔战。 慢慢的,我的脸书也会有某一些固定的网友来这边留言,有时甚至会把留言板当成聊天室抬槓,不过我也知道,他们也只是来这里宣洩感情压力和不满。网路只是一堆数据资料,那些文字和照片并不能代表什么,即使在网路上和别人培养出浓厚的情感,等到切断网路,拉开窗帘的时候,你会发现,除了阳光,什么也没有。 我迷恋脸书的那阵子,某个老师要我们分组做报告,但偏偏就是有老鼠屎,乾脆这么说好了。我、a、b、c四个人一组,然而每次做报告蒐集资料时,c组员总是不出现,直到报告完成了,a组员忽然对我说。 「斌然,你怎么不把c组员的名字填上去?」 「他每次做报告都不出现,要我怎么有良心写上他的名字?」 「不要这样啦!大家同学一场。」 「那这样我们这些认真做报告的人不就全都是傻子?」 「喂!你做人这么铁齿干嘛?」 「是你们的人格有问题吧?你们服气,我还可不服气!」 「陈斌然,那凭甚么你一个人决定该不该填他的名字?」b组员也说话了,「我们两个就是要写他的名字上去。」 当下的气氛相当尷尬,但二对一的局面,我也只能摸摸鼻子的说:「好,那就写吧。」 之后,我们的报告做得相当出色,得到老师的讚赏,我看着c组员得意的脸庞,心中竟是满满的不快。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满腔愤怒,脑子都是他们的嘴脸,我只想狠狠的往他们脸上砸一拳。 不过我却是打开电脑,登入脸书,写了一小段话。 人都是带着面具的小丑,浓厚又滑稽的妆深深地烙印在脸上,摆脱不掉。我那红色裂开的嘴,不是笑,是咬紧嘴唇流出湿淋的鲜血。 按下送出后,我站起身子,确定室友不在房内,我吐出一口气,完全没有犹豫的用右手朝墙壁打去。墙壁发出短暂的闷声,无动于衷,而我的右手在微微的颤抖,然后我带着复杂的思绪回到床上。 我也不知道哪时候才睡着,只知道睁开眼睛时已经中午了,竟然翘了一整个早上的课。 我泡了一杯咖啡后,开始看脸书的留言回覆。 留言不是「陈斌然,加油!」不然就是「没事吧?」之类的废话讯息,我看了开头的几则留言后,直接把页面拉至最底部,然而我看见她,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一则陌生的留言。 「那只是你不愿意脱下面具来面对这个世界罢了。」 有好一会儿,我的目光都聚焦在文字旁边的照片和名字。在照片里画着淡妆的这位女孩,甜甜的笑着,白皙的皮肤和浅浅的梨窝令人印象深刻。 */叶芷馨,是你的名字。/* (6) (6) 「叶芷馨….。」小霈瞇起眼睛,晃了晃手中的咖啡罐,「好美的名字喔!」 「说不定你的名字也很美啊!」 「李霈洁哪会好听!」 「喔?是三点水的洁吗?」 「啊!竟然被你套话!」 「别把我说得这么邪恶。」 小霈露出期待的眼神,「那接下来呢?你和叶芷馨见面了吗?」 我笑了笑,然后喝了一口咖啡。 说起来我和叶芷馨是很衝突的角色,当时我不能认同她那句「那只是你不愿意脱下面具来面对这个世界罢了」,所以我直接回覆她。 「若是脱下面具,是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按下送出的那刻,我还信心十足。 没等我咖啡喝完,又看见我的留言板下面多了:「是吗?看我现在不就是活得好好的。」 「那代表你只剩下呼吸的功能吧?」 「陈斌然,是你自己太孤僻了。」 「叶芷馨,你才是不食人间烟火。」 「那我问你,你想一辈子都当小丑吗?」 ………. 看见这段话,我楞了一会后,随即又写出几个字,但又被我按下消去,手指在键盘上没有意义的游走,我想不到任何的词语反驳,正当我无奈时….. 「哇!要开战了!」甲网友留言。 「爆米花ing。」乙网友留言。 「安安,组队吗?」可见丙网友很爱打线上游戏。 「安安,缺补师吗?」丁网友应该和丙网友互相认识。 「如果我脱下偽笑的面具,我就去台南火车站大喊叶芷馨我爱你!」 我留下这段话后,就关掉脸书下线,直接拿了钥匙和钱包离开宿舍,等到我坐在机车上时,却想不到一个人能去哪里。 最后我随意的骑车乱逛,从高雄县沿着省道来到高雄市的都会公园。 5月的季节,阳光开始变成炙热,其实有一半也要归功于温室效应。我走进公园内,树叶轻轻摇曳,在这如此寂静的草地,我脑中却是叶芷馨的留言。 我离开公园后,骑车回到家中,其实我家离都会公园不远,就在高雄市的楠梓。 「你今天不用上课?」我妈惊讶的问我。 「老师调课,所以今天没课。」我随便唬弄过去后,就上楼回房间。房间门一关上,就立刻倒在床舖上睡死。 睡到晚上,被妈妈挖起来吃过晚餐后,我又骑车回到学校宿舍。虽然我不知道这样跑来跑去的意义在哪,但我只是纯粹想一个人出来吹风散心。 回到学校宿舍,我打开房门就看见翌哲只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四脚裤用着电脑,嘴里叼着烟,表情很开心,似乎在聊msn。 「回来啦?」他用手指夹起烟,在烟灰缸弹了两下。 「是啊!」我和翌哲宿舍同房,但不同科系,我属于资讯工程系,而他是传播艺术系。 我们不只个性衝突,连科系都很衝突。 每次总是我都安静的待在房间写着程式码,而他在外面忙着拍短片,到凌晨2、3点我体力不支准备倒床时,才会听见开门声。翌哲见到我还醒着,然后就会听到他说:「嘿!没吵到你吧?」 翌哲是一位很认真也是很好相处的人。常常我已经熄灯躺在床上,而他则是开小灯盯着电脑萤幕修改短片剧本,偶尔遇到瓶颈,会走出房外,点烟沉思。 有时我失眠,会泡上两杯咖啡,和他间聊。 「难得这么早就会看到你在宿舍。」我丢下钱包和钥匙,对翌哲说着。 「因为等等要去联谊。」翌哲眼睛仍然盯着萤幕,拈熄香烟,「现在再跟朋友商讨行程。」 「那就加油了。」 我拿了盥洗用品,去洗澡后回来,发现翌哲还没出门,而且他见到我立即大喊:「陈斌然!」 「做、做什么?」 「你等等有没有要出门?」 「没有吧,怎么了?」我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妙。 「跟、我、们、去、联、谊、好、吗?」他一字一句说的相当清楚。 我承认当下有放空几秒,才接着说:「你是认真的还是跟我开玩笑啊?」 「我林翌哲什么时后跟你开玩笑了。」他趋近哀求的说:「拜託!因为有个男生忽然有事,万一联谊开天窗,那评价变低,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我林某人要如何在联谊界有立足之地啊!」 「但…我还有程式码的作业,如果今天不写完,就变成我的作业就开天窗了。」 「程式码个屁啊!」翌哲兇起来,「要就攻略女主角,去攻略程式码做什么?」 「那作业开天窗怎办?」 「你这个工作狂!你需要的是恋爱学分,而不是程式语言的学分,而且对方是四年级的姊姊,放心吧!她们就要毕业了,不会有什么好恐怖的。」 我估算了一会,距离上次分手也好几个月了,从那之后,总是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 「….好吧,我加入。」 翌哲站起身来,用花花绿绿的四角裤对着我精神喊话:「很好!恋爱女神正在向你招手。」 */联谊就像赌博,总是十赌九输。/* (7) (7)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联谊。 「喂!翌哲。」我低声的叫着。 「干嘛?」 「我现在只想逃跑。」 翌哲立即按住我的肩膀,说:「别这样,我给你一张国父,拜託你待到行程结束。」 「那我把国父还给你,拜託你让我走。」 「…..。」 我的天哪!如果还有下次的意外,我直接会唬滥他们说:「啊!不好意思,我妈妈早產,必须回去帮忙。」 然后跳上机车,急速的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说起来,网路真是一个非常不保险的媒介。当初是翌哲在网路上寻找学校联谊的对象,乱枪打鸟之下,恰巧被他遇见离我们不远的学校,也有联谊的意愿。 「每个都是正妹。」要出门前,翌哲跟大家拍胸脯的保证。直到现在我们跟那群女生面对面后,每个男生都张大着嘴,一脸茫然与错愕,甚至还有人双手合十,念大悲咒。 翌哲错了,正确的意思应该是「从照片看,每个都是正妹。」如果用我们资讯工程的专业术语来解释,这叫「角度限定。」 「记得下次联谊之前,千万别看个人照片,要看团体照片。」我收下翌哲给的国父后,这么对他说着。 「怎么会这样!但听说她们学校的都是美女啊!」翌哲仍然在错愕之中。 「我只看见古代绝种动物的復活。」我摇头。 翌哲和对方的公关讨论如何分配男女,最后不是像传统那样抽男生的钥匙,而是相反过来,女生随意拿出一件身上的物品,给男生抽取。 安全帽内夹杂各种女性用品,有唇膏、眼线笔、镜子….喔?面纸?而且上头还印着小熊维尼。 我毫不犹豫的选了小熊维尼面纸,因为它是里面最朴素的东西。翌哲高举面纸,问这是谁的。当下,我看见一个画着大浓妆,那体型酷似小熊维尼的女生朝这边走过来。 当下我对于人生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后悔过,因为我抽到籤王。 「翌哲,不要说面纸的主人就是那隻恐龙头目。」我低声的说着,嘴角竟然开始不自然的抽搐。 「兄弟。」难得翌哲第一次跟我称兄道弟,我把目光转向翌哲,他竟然眼角闪着泪光,说:「祝你好运。」 「好运个屁啊!」我吐嘈他,立即朝天空叫了一声,「啊!程式码在呼唤我,我该回去攻略了。」 翌哲又按住我的肩膀,「不能走!你已经收了我给你的国父了。」 「那一张国父连换轮胎都不够。」 我还是硬着头皮联谊了,因为翌哲又塞了一张梅花鹿给我,说是事后的收惊费用。 我们10个男生载着各自的伴来到台南市区,第一个行程是先吃晚餐,大家趁着餐点上桌前,介绍自己。 「我叫…..,兴趣是逛街,看电影,而且….」和翌哲配对的女生正在介绍自己,还暗示性的说着:「我现在没有男朋友喔!」 她说完,我们男生差点没把嘴里的白开水吐出来。 结果在座的每位女生介绍自己时,总会在最后一句话备註说:「我现在没有男朋友喔!」 她们像是百货公司的商品,急着推销自己。面对这种内涵,我们男生也只能无奈的摇头。而我总处于放空状态,甚至连自己的配对,她的绰号叫什么也一概不知,姑且就先叫她小熊维尼。 「斌然,你平常的兴趣是什么?」小熊维尼问,见我冷漠不语,主动先开话题。 「唸书。」 …..我们沉默一会,气氛变得冷场。 忽然,小熊维尼不计形象的笑出来,「哈哈!怎么可能,你一定很爱玩吧。」 「….」我嚼着义大利麵,假装很忙没办法回应她。 「平常学校没课的时候,都喜欢去哪里玩?」小熊维尼继续问着。 「最喜欢回家。」 「….回家?」 「啊!不是,我、我是说想去洗手间。」我赶紧推开椅子,闪进洗手间。 晚餐过后,我们来到台南安平港的林莫娘公园,这里是行程的最后一站,要玩团康游戏。 我看得出来,男生们都拿出生命来玩游戏,抱着非赢不可的决心。看那战斗的表情,就像是表达寧愿战死,也不愿和女伴共喝饮料或是间接接吻。 男生平常总喜欢对女生做一些曖昧的小动作,但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把「男女授受不亲」掛在嘴边。 游戏进入到另一个阶段,规则是男女生共同站在一张报纸上,然后与对手猜拳,输的人必须把报纸折半,直到无法站立就算输。 我视线飘向小熊维尼,看见那沉稳的下盘,我猛然打了个冷颤并且握住自己的右手臂。没错!我没必要跟自己的右手过意不去。 所以我握紧拳头,然后奋力的往肚子搥一拳。我听见自己哼出一声,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疼痛涌至全身,嘴里差点就要把刚刚吃的义大利麵吐出来。 「啊….不好意思,肚子忽然不舒服,我要去个洗手间,抱歉!」我跟小熊维尼解释着。我还抱着肚子,紧锁眉头,眼泛泪光,逼真的吓死人。 不过我真的很痛,但比起手臂断掉去接骨,我认为自残是值得的。 我转身,才正要往厕所的方向行去时,小熊维尼忽然叫住我。 「斌然,等一下。」 「啊….?」我的肚子还隐隐作痛着。 「这包面纸….给你。」小熊维尼手中的面纸,正是配对时我抽到的那包小熊维尼面纸。 我接过她手中的面纸,不知为何,当下有些愧疚。我说了谢谢,又赶紧闪进厕所。 我才一进厕所,也看见翌哲也在里面,他的手指挟着烟,嘴里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那烟雾随着空气飘至空中,接着散去,流露沧桑之色。 我们心照不宣的对看一眼,都知道对方都是来避难的。我在把目光转移到那群仍在玩团康游戏的弟兄,不经想到国父的遗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到了晚上10点多,翌哲把团康游戏提早结束,因为女生们还有宿舍门禁,男生们听见此讯,还故意装得难过,有默契的说着:「真是可惜…」、「有机会下次在一起出来…」之类的表面工夫。果然,这世界上还是得偽装成小丑才能活下去。 大家在林默娘公园内,拍下纪念照,我们背对着漆黑的海景,面对镜头,留下第一次联谊的纪念。 而我和小熊维尼的关係也没这么冰冷了。 当我说谎,她拿面纸给我的那一刻,其实我就觉得她的内涵并不是想像中的这么糟糕。 不过我还是错了,因为花痴内涵和借面纸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五月的夜晚,其实就是闷热而带点微风。因为没有要跟车,所以大家各自走自己的路线回去,路上人车稀少,只剩下路灯孤单的映照路面,还有风声的陪伴。 「你明天早上有课吗?」我问,感觉得到小熊维尼的手拉住我的衣服。 「没有呀!」如果只听她的声音,还会觉得蛮性感的,「难道你还要带我去哪里吗?」 「喔~」我赶紧撒谎,「可惜我明天早上第一节还有课,下次吧。」 「可是我好想再去别的地方走走。」她说完,竟然伸手环抱我的腰,我吓得催下油门,结果她啊的一声叫出来,手抱得更紧。 我真的很想和她说,「我这不是挡车,你可以去抓后座桿。」但为了联谊评价,我还是装作不在意的继续骑车。 我回头喊着:「但超过宿舍门禁,那你不就被关在外面?」 「那我…..」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娇羞,「那我可以去睡你那边啊!」 「…..」这是什么想法?难道你真的把自己当成廉价品吗? 此刻我终于按耐不住了,抓紧油门用力的加速,她接着说的话我没听下去,任由风声吞噬。 我从林默娘公园的安亿路转至永华路,衝进市区,一条笔直的道路,我带着情绪的加速,时速表只停在90公里,这大概就是速克达的极限。 我试着努力的呼吸,缓和急促的心跳,进了市区后,街道旁的车辆增多,我玩命性的鑽车阵,绕出车流后,又是拼命加速。 最后,我按下煞车,机车止住,我脱下安全帽和口罩,喘了几口气后,说:「到了。」 「….到了?」她没下车,只是用疑惑的语气反问我。 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学校,而是台南火车站。 我下车,对正在等客人的计程车司机招手,司机见我招手,开心打开门朝我这边走过来,我又张手示意,要他在那边等就好。 「同学。」我转头对着小熊维尼,「抱歉,我家里忽然有事,要回去一趟,所以就麻烦你坐计程车回宿舍吧。」 她愣住了,眼里竟是复杂的情绪。 我接着继续说:「还有….,如果….如果有人真心喜欢你,那就算你不化妆,只穿一件朴素的t恤,他还是喜欢你。或许你现在觉得寂寞、孤单,想赶快找一个能陪伴你的人,但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当廉价品去投怀送抱,勉强结合的感情只有伤害,知道吗?」 我说完后,她微微低头,眼泪静静的落下,看不见那溼红的眼眶。我忽然想到,然后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包面纸,正是她给我的那包小熊维尼面纸,完好如初,一张都没用过。 她抽噎几声,望了一会,直接一把抓过面纸。 我走到驾驶座的窗口,把翌哲给我的国父和梅花鹿递给司机,拜託司机11点以前能送她回学校宿舍。 看着计程车淹没在台南市区的车群中,我仰头望天,突然想到叶芷馨在我留言板上写的:「那我问你,你想一辈子都当小丑吗?」 */第一次摘下小丑面具,却发现自己的五官竟是如此陌生。/* (8) (8) 「抱歉,我搞砸了。」回到学校宿舍后,我对翌哲这么说。 「不用道歉。」翌哲也没问我发生什么事情,或许是当两年的室友,他瞭解我现在需要静一静。 我打开电脑萤幕,开上熟悉的脸书,写了一小段文字。 「今天多管间事了。压抑,对我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但却不知被什么给牵动着,摘下20年来的偽笑。」 写完这段文字后,身子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的疲倦。我倒回床上,像是陷入昏迷一般的睡去。 等到阳光晒到我的棉被时,才发现我一觉到天亮,目前是早上八点。 房间只剩我一个人,我开啟电脑后,去走廊外替自己泡一杯咖啡。 咖啡的热气沿着空气往上,房间瀰漫着咖啡香,不知为何,今天的早晨感觉特别明亮,阳光也特别刺眼,说不定还会有好事发生。 我啜饮一口咖啡,连线到脸书,观看昨晚睡前的留言,我将页面往下移动,看见第一则回覆,我嘴里的咖啡瞬间喷出来。 叶芷馨:「我期待你在台南火车站大喊叶芷馨我爱你的蠢样。」 我翻箱倒柜找不到抹布,只好拿面纸来擦拭被咖啡喷湿的桌面。 天杀的!早晨明亮个屁,阳光刺眼个头,简直要世界末日了! 等到把桌面清理乾净后,我继续看脸书的留言。 「如果我脱下偽笑的面具,我就去台南火车站大喊叶芷馨我爱你!如果我脱下偽笑的面具,我就去台南火车站大喊叶芷馨我爱你!如果我脱下偽笑的面具,我就去台南火车站大喊叶芷馨我爱你!」甲网友直接贴上我昨天出门前写过的最后一段话。 「陈斌然,出来面对!(爆米花ing)」乙网友真的很爱爆米花。 「安安,陈斌然,出来面对!」丙网友难得认真。 「安安,陈斌然,请来台南火车站面对!」…我真的不想讲丁网友了。 我又反覆看了几遍昨天出门前和昨晚睡前的留言,真他妈的!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祸从口出这句成语,完全是印证我这个血淋淋的例子。 我把剩下的咖啡一口喝掉,冷静下来,写了几个字。 「那是只是效果。」 接着过不久,又有一堆人来留言。 「陈斌然,出来面对。」甲留言。 「陈斌然,出来面对。」乙留言。 「陈斌然,出来面对。」丙留言。可怕,简直是洗脑灌水文。 「我没喊你们也不知道啊!」我回覆。 「放心,我会去看live。」当事人叶芷馨出现了。 「这个时间怎么会看见你?」我问。 「大三的课表很多空堂,包括现在。」 「请两位不要转移话题。」甲网友说。 「陈斌然vs叶芷馨。fight!」乙网友说。 「安安,我压10元台币陈斌然不敢去面对。」丙网友说。 「我跟,而且梭哈!大过你的10元台币,我还外加一张瑞丰银行本票!」丁网友说。 我气得牙痒痒,直接拿起键盘敲下了这段文字。 陈斌然:「好!这星期日的下午两点我就去台南火车站履行约定,欢迎各位网友共襄盛举。叶芷馨,我爱你!」 「!!!!!」大家都用惊叹号表示最高等级的讚叹。 哼哼!叶芷馨,你以为难道我会怕你吗!我的心脏可是够大颗,反正就只不过是去台南火车站那边告白…..而已。 啊!真的是世界末日! */在网路另一边的你,是否正为我的告白微笑着?/* (9) (9) 「为什么我得陪你来?」 「谁叫上次的联谊你把我拖下水。」我喝着刚刚在7-11买的罐装咖啡。 我和翌哲站在火车站左边的出口,背后就是人群出站的剪票口。这里总有一堆计程车司机站在这边拉客,慈善团体捧着捐赠箱到处问人能不能捐发票,还有几个女生问路人要不要买爱心笔。 这大概就是台南火车站的生态了,不!应该说是全台湾火车站的生态。 车站前方的圆环道路,车水马龙,每辆汽机车都在按着喇叭叫嚣,争抢这拥挤的道路。 我拿起手机,时间是1点55分,距离世界末日倒数5分鐘。 「时间要到了。」翌哲感慨的说,「放心,不管在怎么丢脸,我一定都会陪着你。」 「翌哲…我懂你这份心意。」我说完,立即给他一发正拳,「但你拿着dv录影是怎样?」 翌哲灵巧地躲开飞来的拳头,「我当然是要放到脸书上啊!不然没图没真相,而且这台dv还是我特地跟系上的老师借来的。」 「别闹了好吗?」 翌哲抬头看着大楼上的时鐘,说:「别废话了,差不多要两点了。」 我囧着脸,稍微往前走了几步,时间越接近两点,心情是越紧张,那紧张的心情已经盖过四周的喧嚣,我彷彿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撞击声,一次比一次强烈,胃正在微微的抽动,身体快要不能负荷这种紧绷。 原本答应后,我觉得有些后悔,但人不疯狂枉少年,深怕老了之后,回忆只剩下死板的程式码。 好,别管这么多了,不喊就不是男人! 我才正要脱口而出,忽然身后一阵吵闹,一群人从剪票口涌出车站,我到嘴边的话又立刻吞回去。 「ok!可以喊了。」等待人群散去,翌哲远远的跟我说着。 我又做了一次心理调整,正准备要大喊时…. 「先生,可以打扰你30秒吗?我是从台北下来的….来这边卖爱心笔…」一位小姐忽然出现在我身旁。我脚一软,扳住自己的右手,狠狠瞪她一眼,勉强忍住想给她一发正拳的衝动,随即又把七窍生烟的表情换成和顏悦色的面容。 「不好意思,我正在忙。」 把那位小姐赶走后,我又在做了一次心理调整。 「叶…芷…」 「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是植物人创世基金会,请问您是否能发挥爱心捐个发票….」 「…….」 我终于按耐不住了,不理会我身旁的慈善团体,索性用双手在我的嘴上拱成一个圆形,我大口吸足了气,终于说出来了。 「叶芷馨,我爱你!!!!!」 ……….顿时间车站陷入一片静默,大家都在交换目光想着到底是谁爱的大告白,接着全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敢说,真的是响彻云霄,说不定北门路上的商场都在交头接耳的问:「叶芷馨是谁啊?」 这时我从口袋掏出一张刚刚在7-11买罐装咖啡的发票,丢进慈善团体的捐赠箱。直到把发票投入箱子内,我的手都还在发抖。 「谢、谢谢你。」他尷尬的说着,然后就跑开我身边。 翌哲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你这小子不错,竟然能让人声鼎沸的台南车站安静10秒。」 我正想开口时,发现翌哲没理会我,他专注在自己的dv镜头上,我顺着dv的镜头望去,看见右前方有三个女生在拉扯,正确来说是两个女生拉着一个女生,但那并不是打架,只是在抗拒和百般挣扎,远远地还能隐约听见她们的对话。 「快去!快去啊!」某一个女生说。 「快点!」另一个说。 「我不要!我不要!丢脸死了!」 我和翌哲楞了一会,不到几秒,翌哲说了。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然后他就往那边走过去,我也跟上。 她们三位女生见到我和翌哲走过去,就停止拉扯,被拉扯的那位女生就「呀」一声躲到另外两位的身后。 那两位女生毫不客气的让出位置,把她强行架在我们的面前,这位女生的身材有些娇小,她那咖啡色的大波浪长发自然的落在肩上,穿着一件细肩搂花,格纹雪纺洋装。她红着脸,害羞的微笑着。 见到她,我倒抽一口凉气,因为那白皙的皮肤和浅浅的梨窝,让我想到一个人。 */「叶芷馨,你还真的跑来看live啊?」这是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10) (10) 「各位,我回来了。今天有人去台南车站看戏吗?」我在脸书上写了这段话后,直接跑去洗澡,到了睡前,我才想起来要去看留言。 「有,我特地从高雄跑去台南火车站,根本是值回票价,陈斌然,你是真男人!」甲网友说。 「而且出糗完,还会顺手捐发票。」难得乙网友没说吃爆米花。 「安安,有影片能私信吗?」丙网友。 「安安,私信+1。」丁网友。 「hd高画质,请服用。」翌哲竟然跑来留言,还丢上youtube的网址。 我赶紧站起身来,发现翌哲早就不见了。可恶!这小子手脚真快,还知道要逃跑!等下次我请他喝咖啡的时候,如果不放几隻蟑螂进去,根本是难洩我心头之恨。 今天在台南火车站意外的相认后,我们五个人一起去车站附近的争鲜吃回转寿司,我和叶芷馨的话不多,也可以说是相当尷尬,因为我刚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告白,而告白后,她又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出现,我的勇气换来了那群人的鼓掌。 反倒是翌哲和芷馨的另外两位朋友聊得很开心,畅谈无阻,甚至开始约起联谊时间。 翌哲真是经一事长一智,已经不去相信网路,而现在只要一逮到机会就是约联谊,但我猜他不是为了大家的幸福着想,而是为了雪耻。 「你跟你的朋友个性完全不一样。」芷馨忽然对我这么说。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奇怪的是,这样的两个人竟然会成为好朋友。」 她放下手中的奶油布蕾,「但感觉在网路上的你,比较热情。」 「沉默是金。」 「可是沉默会让异性对你没有好感喔。」 「所以我该说,小姐你好,住哪?几岁?有没有男朋友,这样吗?」 「台中,18岁,没有男朋友。」芷馨笑了,我的视线转到她那浅浅的梨窝。 「好一个青春年华….」我戳破她,「但你不是都大三了吗?还敢说自己是18岁。」 「哎?我跟你说过了吗?」 「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算有自信,记时间、记公式、记琐事,但就是不记一样东西。」 「不记什么?」 「不记仇。」 「骗人!」芷馨遮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 话题逐渐被打开,我慢慢瞭解她,也才知道我们唸得科系很有衝突感。 「观光事业管理,观光系?」我说着。 「对呀!」 大三的她,已经去过饭店实习,所以现在没什么课业压力,反倒是在担心毕业后的出路,而且我得知一个惊为天人的消息,她和小熊维尼都是念同一所大学。 我打量芷馨的外表,脑袋又拼凑出小熊维尼的身躯,不经摇头说:「未免相差也太悬殊了吧….」 「什么悬殊?」 我改口:「…争鲜的奶油布蕾跟别家的奶油布蕾口感相差太过悬殊。」 「真的吗?我很喜欢吃这个哎!」她眼睛闪闪发亮。 「没问题。」我竖起大拇指,露出灿烂的笑容,还拍胸部保证的说:「下次带你去吃。」….去个头,我除了看过7-11有卖奶油布蕾以外,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卖奶油布蕾。 我喜欢和芷馨谈话。语句之间有节奏性的互动,很自然的就接上频率,难道真的是比我年长的关係?总觉得芷馨和之前遇过的女孩很不一样。她讲话时,眼神总是专注在谈话对象身上。这让我发现她有双眼皮,而且眼如秋水,奇特明亮,是如此的动人,瞳孔彷彿像黑洞一般,吸走我的目光。 */从你闪亮的眼睛里,我看见了爱情。/* (11) (11) 我在台南火车站爱的大告白后,那一阵子在脸书引起热烈的话题和讨论,直到最近我又开始忙学校的课业,没什么时间上脸书,人气才又恢復平稳,就如同烟火绽放后,随即又消逝而去。 「最近还有再跟叶芷馨联络吗?」隔着一张桌子,翌哲问我,他桌上堆满杂乱的书籍,还有一本心理学越位到我桌子来,这都是因为期末考快到了。 「没有,从上次争鲜回来后,就没联络了。」我的桌子也好不到哪去。线性代数、工程数学、程式设计的课本散乱在桌面,只剩下一个小角落的空位足够我放咖啡。 「0955…」翌哲忽然念出一串陌生的数字,然后对我说:「喂!记下来,这是她的手机号码。」 「啊?0955….」我默念着。 「啊个头!记下来,主动找她联络。」翌哲放下手边的书,拿了盥洗用品后就去洗澡。 我反覆念着号码,加深印象,把它刻画在脑海中。也许我明天就会拨出去,也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去拨它,就要看有没有那个机会。 但我现在无暇去管男女私情。 期末考的前两个星期我都属于紧绷状态,我连续好几天足不出户、闭门造车。那度日如年的过程,只有脸书上的网友陪着我,他们偶尔会贴几个笑话逗我开心。 ※小明走在时代的尖端, 他就被刺死了。 …….这个我听过小菜跟风箏的版本。 ※有两个人,当然是小明和小美。认识之后,瞬间就认为彼此是自己的将来,很快的就坠入了爱河...但两天后...在高雄被打捞起来了....... …小明总是笑话中的悲剧男主角,一下要被刺死又要被溺死。 期末考时,翌哲则是与我相反,我好几天没出门,他是好几天没回来宿舍睡觉,据事后才瞭解,他每天都是拍片、睡觉、拍片、睡觉,都睡在朋友家。 「现在我才感受到,原来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舖是天大的幸福,根本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啊!」翌哲说完,痛哭流涕,激动到和床上的那颗枕头紧紧相拥。 看来他已经闷出病来了。 而且期末考除了会把人逼疯之外,还会逼出一堆平常都在蹺课的隐藏人物。 当我的考试科目通通都结束后,被积压许久的心情像是放下一颗大石头,豁然开朗。星期四的当晚我想找翌哲一起去市区吃饭,结果他在电话中却说:「啊?你已经全都考完了?…不行啦!今天我还要忙影片的后製,抱歉了,掰掰!」 说了掰掰,翌哲就直接掛掉电话。啊?那接下来连续三天的假期我不就无聊到死? 我坐在椅子上发呆,接着又打开脸书。 「期中考使我的生命燃烧殆尽,我好渴望外面的阳光。」 「陈斌然故障啦!」甲网友说。 「会爆炸。」乙网友说。 我嗤嗤的笑着,滑鼠游标徘徊在脸书的网页上,我直接用留言板和网友聊天。我思考,这是不是已经变成一种生活模式?有了网路,造就另一个社交场合,人与人的距离变短,用简单的滑鼠和键盘就能与人交流,没有限制。点击滑鼠,就能窥探每个高低起伏的心情,也同时输入自己的心情,在这之间,随之淡去,是人们心与心的温暖。 我替自己冲泡一杯咖啡,难得这几天不用面对索然无味的程式码,是该好好思考这三天的行程。 「期中考结束囉?」我的脸书左上角闪着讯息提示,是芷馨发私人即时讯息给我。 「我从万丈深渊被解放出来,假期直接从星期五放到週末。」 「真好,我还要熬到下星期才结束,而且明天还要上通识课。」 「通识课?」这忽然让我感到好奇。 「那堂通识课是国文。」 「正常来说,国文的通识课不就在一、二级就修完了吗?」 「我…我一年级学期末的时候错过交报告的时间….」 「迷糊大姐。」 话锋一转,她忽然说:「哎!会写文章的人心思一定很细腻。」 「喔?」 「我问你喔,如果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交往,那么,男孩还会把女孩的联络资料给别的男孩吗?」 芷馨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顿了一会,该不会那位女孩根本就是在隐射她自己。 「我觉得….」 「恩。」芷馨认真的等待答案。 「如果角色分成男孩a和男孩b。那大概是男孩a已经不爱女孩了,他不想在和女孩纠缠不清,乾脆把女孩的资料留给男孩b,让女孩去转移目标。」 「你说得有道理。」 我接着说:「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现在这个女孩一定还爱着那位男孩,因为她在乎男孩a把女孩的联络方式给男孩b。」 我送出这句话后,私人讯息的视窗就像是被时间暂停不再闪烁,无声无息,没人回应。 */你还爱着他,是吗?/* (12) (12)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大胆推测,导致对话就硬生生的停住,划下句点。我隔着电脑,只有文字,完全不知道芷馨现在的表情,还有心情。 我顿了顿,随即又补上文字,自以为幽默的说:「好了!既然已经解答完毕,那该结算鐘点费了。」 过了几秒,我的视窗才又闪烁新讯息,「脑筋这么快就用到钱上面啦?好,我请你喝一杯多多绿。」 「那多多绿要去冰半糖,谢谢。」 「不过你要自己来我的学校拿,哈哈!」 「…….然后顺便上国文课?」 嘖!你觉得我会为了一杯价值35元的多多绿而骑车15分鐘到她学校吗? 当然会,但我不是为了多多绿。 我每次去台南市区时,总会经过他们的学校,但只有远观,踏进来倒是第一次。 我站在这充满活力的校园内,下课时间,许多学生和我擦肩而过,7-11挤得水洩不通,吵得像菜市场一样。忽然,我的手机铃声大作。 「喂?你到了吗?」电话那头有些吵杂,芷馨的声音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正站在你们校内的7-11。」 「喔!我看到你了。」 我回头,人群中,看见一个子娇小的女孩正对我微笑,她的耳朵也紧贴着手机,手里提着一杯多多绿。以为上课的她打扮会较为朴素,但她一样化妆和戴上假睫毛,连身的蛋糕洋装,脚指裸露在罗马鞋之外。 芷馨抚着脸颊,有些害羞的说:「干嘛一直看我呀?」 「你平常上课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打扮啊?」我接过芷馨手中的多多绿。 「怎么可能,平常上课都是素顏。」 「所以是等等课结束后有约会囉?」 「陈斌然!」芷馨叫了出来,「你这个大笨蛋!」 我笑着说:「逗你的。」 闪过人群,我们直接走上旁边的楼梯,到了二楼后,才直走几步又下楼。 「躲避人潮。」她说着。 我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学校的景色上,一路都是跟着她走进教室,教室内的学生玩成一片,芷馨的朋友举手示意我们过去,就是上次在车站的那两位。 「哈囉!好久不见。」她的朋友主动向我打招呼。 我和芷馨坐在她们的前面座位,芷馨转头和她们聊天,是观光系的话题,我喝着多多绿旁听插不上半点话,当我正想讲点什么时,教室忽然停止喧哗,我左右的打量四周,看见教室门口出现一位年长的女性,手里捧着一本国文选和一叠a4纸,这位女老师有一张扑克脸,让人肃然起敬。 她发给每人一张讲义,要大家写对于国文这门课的心得,这会当作学期末的报告成绩,题目很特别,只有两题,第一题是「觉得本课程最难懂或需要多说明的是?」 恩,这是千律不变的题型。只要随便胡扯就好,扯一点学校、天气、政治,就能矇混过去。 不过重点就在第二题。 「二、本学期中最有印象的主题是甚么?请加以说明,四百字以上。」我低声念着题目,并转头问芷馨:「啊?这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随便挑上课教过的东西写就好了啊!」 「问题很大!」芷馨焦躁不安,然后声音越变越小声,「因为我….常常翘这堂课。」 「啊?那、那你朋友呢?问一下上过什么主题。」 她收起焦躁的表情,俏皮的向我吐舌头,「你不知道什么叫物以类聚吗?」 「…我只知道有人正在混吃等死。」 问了旁边其他同学,我们终于得知这位扑克脸的老师上过的课程都是金庸,极度怀疑她是武侠迷。我们归类出重点后,芷馨还是楞在那。 「还不赶快写,小心你明年又坐在这里上课。」我恐吓她。 「我没读过金庸嘛!人家只知道张爱玲。」 「算了,我看不下去了。」我把多多绿移开,抢过芷馨的原子笔和纸张。 「你在干嘛?」芷馨感到莫名其妙。 「及时行乐。」 「太棒了!我真的遇对人。」 「我记得神雕侠侣是杨过、小龙女,恩….射雕英雄传则是,郭靖、黄蓉。」 「哇!太厉害了。那你还有读过金庸的哪本小说?」芷馨的眼睛为之一亮,像是发现手中的石头竟然是颗鑽石。 「没有,我只玩过电脑游戏。」 「….。」 */小龙女:过儿,不要在离开姑姑身边了,好吗? 杨过:叶芷馨,不要吵我!/* (13) (13) 读过金庸许多作品,笔锋栩栩如生,场景转换顺畅明瞭,情节紧密相连,故事起承转合深刻动人,文字丰富多样,即使庞大的文章内容,让人读起来不会感到丝毫倦意,如要鑽研小说文学作品,金庸是最佳范本。 神雕侠侣在情感的表达上比其他作品更显得突出与细腻,情感有层次的铺陈,叙述人为了爱情可以不惜牺牲所有,为了爱情可以去伤害别人,互相勾心斗角,表达人们心理最深层的黑暗面。 主题一开始就开门见山,先带入身世,接着表明小龙女与杨过註定相爱一辈子,歷经分分合合好几次,从小龙女与杨过相遇、相爱、分离、相思,最后才终于破镜重圆,一相爱,就是几十年刻苦难熬的时光岁月。他们不顾世人眼光,打破师徒无法恋爱的禁忌,导致世人对他们多了许多鄙视、厌恶,就算这样,他们还是爱的比别人更纯、更真。 杨过在故事中也有几位姿色颇佳,才华洋溢的女性追求,但杨过没有丝毫变心动摇,贯彻如一,如今,速食爱情、功利主义,人们追求浪漫、刺激,新颖截然不同的爱情,失去当初对爱情的憧憬与纯真,一份爱情已经不是「情感」的表现,而是一份「价值」的存在,不是吗? 「你、你怎么可能只玩过电脑游戏….」芷馨捏着纸张,快要说不出话来。 「你当真我只玩过电脑游戏就敢随便帮人写心得啊?」 「在网路上的名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不,我是三把。」 「白痴喔!」芷馨笑出来,还拍打我的肩膀。 「那边的同学!」老师瞪过来,依然严肃的扑克脸,眼神带着杀气,「你们讨论得很热烈,那么来分享一下你们所写的心得。」 我和芷馨同时对看,芷馨摇摇头,没错!这个老师不是开玩笑的,非常认真。 芷馨拿着热腾腾刚出炉的报告,她语调轻柔的念着,句子当中充满了情感,彷彿她就是故事中的小龙女,经歷过刻苦铭心的爱情。从声音中,好像能听见她胸口颤抖的悸动,直到最后一句,我仍在想像她心里那位杨过的容貌。 「这位同学报告的不错。」老师点点头,眼神转向我,说:「接着换你了。」 我拿起报告,心情有些紧张,眼睛失焦在眼前的纸张,脑中正在快速整理适合的词语。 「怎么啦?」连同老师,学生们都像我投向疑惑着目光。 「我要说的是金庸的封笔之作,鹿鼎记。这本书跳脱以往的武侠小说风格,混合了其它歷史背景,作为故事的燃料。男主角韦小宝从头到尾根本不会半点武功,也没有学武天份,乍看之下,他只是个不学无术、胸无大志的小市民,靠得全是临场反应和三寸不烂之舌,但那竟然也是一种天份,一种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学会的本领。我认为鹿鼎记能成为金庸的巔峰之作,而是因为故事中不再全都是刀光剑影,而是有智慧、心机,讹虞我诈的来往,情节中表达人性的善恶之念,为的都是利益。在鹿鼎记中,也突破爱情的传统观念,因为韦小宝娶了七个老婆。」 「你说得很有意思。」老师听得津津有味,但仍然不放过我的继续追问:「那么你觉得韦小宝花心吗?」 「花心,但他非常爱那七个老婆也是事实,在每次危难中,他总是没背弃过她们不是吗?比起杨过苦等了10几年,这无非不也是真爱吗?反而更加的真实。」 「有独特的一番见解,很好。」老师脸上紧绷的皮肤难得松弛下来,露出一点点的笑容,「那么如果给你选,你要选择当杨过还是韦小宝?」 全班安静的听着我和老师的对答,我放下报告的纸张,和芷馨交换一个眼神后,对着老师说:「我只想做自己。」 「好!」老师此话一出,全班响起掌声,她举手要大家安静,继续说:「同学,我喜欢你的答案,你的报告给我,帮你註记加分。」 我勉为其难的说:「啊…不用了。」 「要帮你加分还不好吗?」 「也不是这么说….」 「那到底是?」老师又恢復扑克脸,感觉我好像在耍她一样。 「因为….」我将报告印着题目的那一面,转过给老师看,她见状,嘴角立即往上抽动一下,因为….报告上面我根本没写半个字。 */老师:同学,你真有两把刷子。我:是三把….(小声)/* (14) (14) 下课了。 经歷一场精采绝伦的国文课,老师对我印象深刻,当她知道我不是本班的学生后,满脸惊讶的问:「你读哪个学校?中文系吗?」 「不,我是读这附近的技术学院,电子系。」 「电子是你的兴趣吗?」没想到这不苟言笑的老师私底下是相当健谈的。 「也…不算兴趣,算是为了前途着想吧。」 「那就可惜了,不去念中文系。」这时刚好学校鐘声响起,她无视鐘声继续说:「其实中文系非常需要记忆力,但更重要的是对文字的敏感度,我想…社会系、中文系应该都很适合你。」 「他在网路上有放自己的文章,现在可是大红人唷!」芷馨得意的说着。 老师笑了笑,说:「我没在上网。」 芷馨自讨没趣的嘟嘴,我和老师间聊一会,她转去别间教室上课,而芷馨陪我走到学校南边的停车场,旁边也一堆学生跟我们往同个方向。 「你真的好厉害。」芷馨望向我,「我是第一次看到国文老师和其他同学聊天。」 「是这样吗?还是因为你都没去上课的关係?」 「哪有!我都有去上。」芷馨转开视线,指向车棚,「停车场到了。」 我从口袋掏出钥匙,回头看着行政大楼,阳光照亮粉色的磁砖,楼层上依然有人行走,我这个距离望去,就像是渺小的蚂蚁在走动。 「你们的学校很漂亮。」我说着,「别说规划,光是校地就比我们大上许多。」 「那你们学校应该也有自己的特色吧。」 「有!」我苦笑,「特色就是不管走在哪里,都有人在抽烟,你看那栋行政大楼,如果是你们,就是一堆人走来走去,但我们呢?就是靠着栏杆站一排抽烟,如果人多一点,搞不好还以为是失火了。」 「哈哈!你太夸张了。」芷馨又被我逗笑,她笑的时候表情和声音都很吸引人,「那你们学校没有规划吸烟区和非吸烟区吗?」 「没人抓,所以没人管。」 「其实我们学校的水景广场也不错,我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常常会去那边拍照。」 「那你要发挥导游精神带我来一趟校园行礼吗?」 「那有鐘点费可以拿吗?」这句话很耳熟,芷馨学我讲话。 「那….一顿晚餐。」我手指比出一。 芷馨点点头,但旋即又摇摇头,说:「喔…斌然,你很高明,就样你就约到我陪你吃晚餐了哎!」 「不,你更高明,因为你用一杯多多绿就换到一顿晚餐。」 芷馨对我吐舌头做无声的反驳。她领着我到水景广场,水景广场是夹杂在学校大楼中间的小空地,地上铺着闪亮灰色的大理石,小广场内有一座喷水池,阳光巧妙的从大楼缝隙间射过来,水面波光粼粼,很多人都在旁边的小椅子上聊天说八卦。我们背对着喷水池,芷馨拿出相机和我自拍,她的个子真的很娇小,即使踩上高跟鞋,我还是高出她将近一颗头的高度。拍下第一张后,她要求换位置,因为我这里的光线比较充足。 「靠近一点。」她说。 「恩。」 「再近一点。」她又说了一遍,「蹲低一点!」 然后她不高兴了,因为她把手举到最高还是无法将身后的水池纳入镜头内,所以由我来掌镜,结果拍了几张,不是我少了耳朵,就是她的脸少一半,甚至还拍到背后正在聊天的路人。 走出大楼,我们在棒球场找椅子坐下休息,她在检视相机的照片,我看着正在草地上练息投捕的球员发呆。 「斌然,你看这张照片。」 「喔?」那是我们刚刚在水景广场合拍的照片,「很漂亮啊!还是你嫌男生不够帅?」 「不是。」她皱起眉头,「你不觉得这很像两个不熟的朋友在拍照吗?」 我贼贼的笑着,「那我应该怎么做?姊姊。」 「别叫我姊姊,你根本就像韦小宝一样,油嘴滑舌。」芷馨歪着头,改口说:「哎!不对,应该说像米芾。」 「米芾?」 「你没听过这个人吗?」芷馨用手机打出这两个字给我看,说:「他是一位北宋的书画家。」 「然后呢?怎么说像我?」 「我知道一些米芾的生平,据说他从小天资聪颖,对艺术和文字有浓厚的兴趣,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米芾后来被提协当官,但每一任官职都做不久,只因为他太有自己的想法与个性,难以和其他人磨合。」 「人没有十全十美的。」 「恩,米芾非常热衷于书法与画作,迷恋的态度被世人称为癲狂,甚至有米瘨之称。」芷馨继续说着,「你的文字真的令人着迷,但却散发出一种孤傲,不可攀附的感觉….恩,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就像米芾一样,那份迷人的狂热只存在于书画上,对其他人的人事物,就是只有冷漠对待。」 「慾望….」 芷馨嘻嘻的笑着,「米芾这个人就是国文课教的,我们还特地去欣赏他的作品做报告,你可以去读他的《吴江舟中诗》,保证你会更珍惜在世上的每分每秒。」 我低估芷馨了,原来她只输在不看武侠小说而已,实际上她比我有内涵多了。 「其实我很幽默的,没像米芾那么癲狂。」我抖抖眉毛,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真的吗?」 「跟你说个笑话,有两个人,当然是小明和小美。他们认识之后,瞬间就认为彼此是自己的将来,很快的就坠入了爱河...但两天后...」我自己喀喀的发笑,「在高雄被打捞起来了。」 「…..」芷馨用很冷静的眼神看着我,看来我真的不该拿脸书上面的烂笑话来充数,而且她还用同情的口吻说:「不用勉强自己,其实当米芾也不错。」 「…..」这次换我无语,额头上有莫名的尷尬三条线。 橘黄色的柔光照射在我们的身躯上,看看时间竟然已经五点了,原本在草皮上的球员也早就解散,不知去向,一大片的青草都被夕阳染成橘黄色。 我故作没事的站起来伸懒腰,说:「别管小明了,我们去吃晚餐吧。」 */「小米芾,那我们要去哪吃晚餐?」从那天后,芷馨就改口叫我小米芾了。 (15) (16) 现在是用餐时间,来bakku的人开始增多,店内的气氛变得相当热络,原本是低沉的老歌也变成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啦啦啦~尽情摇摆,那刚好是我出生的年代,我跟着旋律哼唱,结果被芷馨嫌老。 「你唱起来好老调。」 「姊姊,说不定你唱起来更老调。」 「别叫我姊姊!趁着现在人还不多,陪我去2楼拍照。」 「姊姊,那你先唱邓丽君的名曲我只在乎你,如果没比我老调,我就陪你上去拍照。」 「小米芾!」 然后芷馨气得一分鐘没跟我讲话。 bakku二楼有团体使用的包厢,洗石子的地板是它的特色之一,还有用皮革作成的沙发椅,这些几乎都是我们没有经歷的过程,耳边的歌曲也只略知一二,檜木天花板悬掛的吊灯把地板照得温暖。我能想像以前的人,都坐在这种皮革的沙发椅上,听着年代久远的老歌互相面对面谈天说地,比起这个年代,靠着网路和手机连结的人们,还要温暖多了。 「请问餐点合胃口吗?」一位身穿格纹衬衫的年轻男生,忽然靠过来问我们。 「恩,真的很好吃!」芷馨放下相机回答。 「还不错。」我很冷静的回答,但忽然想起来被bakku救了一命,所以马上竖起大拇指,说:「特别是奶油布蕾,堪称店内极品。」 「谢谢。」这位男生靦腆的笑一笑,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这间店的老闆。」 这位老闆原本是dj,因为梦想经营餐厅,所以才开了这间bakku,店内外都是自己动手打造,他纯粹是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希望客人进入餐厅后,彷彿是搭乘时光机,重回70年代的美好。但总觉得有些反差,从dj变成主题餐厅的老闆,说不定等时间晚一些,bukka就会摇身变成夜店。 聊了一会,老闆去忙店内的事情,我和芷馨又回到原本的座位,芷馨相当满意这次拍的照片。 「老闆好有亲和力,还跟我们一起拍照。」芷馨对我做鬼脸,「哪像你,跟米芾一样。」 「搞不好老闆就是因为被我的忧鬱而吸引。」 「老闆绝对不是同性恋!」芷馨放下相机,往后躺去,将身子摊在椅子上,一脸满足的说:「啊!这里气氛真棒,好捨不得离开。」 「那你今晚就睡这里,我先回家了。」 「什么嘛!不陪我喔!」芷馨仰头看着天花板的橙色吊灯,忽然问我:「小米芾,你会想回到过去吗?」 「回到过去?」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吊灯的顏色好孤独,「大概….不会吧。」 「是喔?你从来没有后悔的事吗?」 「恩….如果能回到过去,我想跟两个人说对不起。」我脑中浮现了在高雄市区和我分手的前女友,还有一位是小熊维尼,「那芷馨你呢?」 「我….我想….。」 「您好。」店员打断我们的对话,接着说:「这是水果拼盘。」 我连忙摇摇手,「抱歉,你送错了,我们没点拼盘。」 店员笑了笑,回头指向待在吧台的老闆说:「是老闆请你们的。」 「那…帮我跟他说谢谢。」 「好的,用餐愉快。」 芷馨哇的一声笑出来,说:「老闆真的好有亲和力喔!」 「一定是被我的忧鬱吸引。」 「他绝对绝对不是同性恋!」 */在爱情里,我们都是踌躇不前的人。/* (16) (17) 「如果有个机会让你回到过去改变现况,你愿意回去吗?」我在脸书上留下这句话后,盥洗用品拿着就去洗澡了。从bakku回来的路途上,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好奇着芷馨口中的男生到底是谁,但总是在她要说出口前就被打断。心中难以平復这股好奇心,它不断逼我想像着,那位男生是不是很高、很帅,而且是不是….也很爱芷馨。 也?为什么我会用「也」这个字,难道我爱上芷馨了吗?不知道,我无法去形容那种心情,只知道有一股暖流在我心中穿梭,那是开心满足的情绪,但又带一些些的刺痛。 我想得出神,还把沐浴乳往头上倒,等到茶树香味飘逸,才惊觉弄错罐,反正将错就错,我直接颠倒来洗。当我从浴室回到房间内,正在寻找吹风机时,翌哲对我说:「斌然,你的电话刚刚响了两次。」 「恩。」我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芷馨。 我不管湿漉漉的头发,二话不说走到宿舍外面的阳台回拨电话。 「喂?你回到宿舍了吗?」芷馨接起,电话那头还传来低声的音乐。 「我回来很久了,才刚洗完澡,怎么了吗?」我感受到微风轻轻吹过。 「没有呀….」芷馨的声音变得温柔,「就、就关心你回到宿舍了没。」 「…恩…恩。」 芷馨忽然没好气的叫起来:「什么嘛!你就只会恩吗?」 「哈哈!」我笑了,「是的,我平安的回到宿舍了,谢谢关心。」 「什么嘛!」芷馨开始在电话的另一头装哭,「好心被雷亲,打电话关心,却是冷漠不在乎。」 「怎么会,我是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芷馨沉默了一会,才说:「你有时候就是油腔滑调。」 「所以你可以别叫我小米芾,改口叫韦小宝好了。」 「不要,小米芾比较有亲和力。」 「是这样….吗?哈揪!」我打了非常大声的喷嚏,发尾溅出细碎的水花,寂静的校园还传来阵阵的回音,该死!我都忘记自己要吹头发。 我掛掉电话后,回到电脑桌前,一边看期末考成绩一边看脸书留言。 「我愿意付出一切回到过去挽回前女友。」甲网友露出真性情。 「斌然,我推荐你看一部电影叫蝴蝶效应,记得准备爆米花。」乙网友难得认真。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翌哲学期末忙坏了,所以他早就睡得不省人事。在阴暗的房间里,只有我开着小灯照亮这狭小的空间,我用电脑的网路电视寻找蝴蝶效应这部电影,不用几分鐘就被我找到了,点阅率还不低,似乎值得一看。 我戴上耳机,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萤幕,剧情的起承转合让人大呼过癮,这部电影的主要大纲是说,男主角伊凡从小就经常昏倒并且有短暂的失忆症,他的生命就像一幅不完整的拼图,到处空白。长大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有时间旅行的能力,可以回到过去的任何一段时间,佔据那个时候的身体继续生活,这也就是因为他为什么总是在某一段时间就会失去记忆,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有这种能力,而他知道,只要把握机会,修正错误,就能改变未来,改变他和女友与好友的破碎关係。 但事情有如他所愿吗?很可惜,并没有。男主角回到过去几次后,发现自己不管在「过去」做了多少努力,所引发的连锁效应,到头来还是以悲剧收场,甚至比原本的人生更糟。于是,他又一次一次的回到过去做改变,试图用不同的方法来弥补改变后所造成的伤害,但都是功亏一簣。最后,蝴蝶效应的结局令人震撼,伊凡直接对女主角破口大骂说:「你滚!我根本不喜欢你。」 「你不可能改变一件事情,却不伤害到人。」这是伊凡的领悟,不管他怎么样和女主角去相爱,最后必定有人受到伤害,但至少他选择不用让人付出性命的方法,去伤害人。 关于蝴蝶效应这个名词,是来自于一位气象家所提出的论文,「一隻蝴蝶拍一下翅膀会不会在德州引起龙捲风?」简单来说,即使初期的数据非常微小,但后期的结果会造成巨大的落差。 我用google查了蝴蝶效应的文章,然后还看到一篇几年前的新闻,说是一位专门管理银行存款系统的工程师,有一天他改变了存款机的系统,譬如原本转帐的手续费是10块钱,然而工程师偷偷改成10.0000017元,然后多出来的0.0000017元就转入自己的帐户。几年后,日积月累,他的户头已经多了几十万,但他自信过头,以为天衣无缝,最后被罪证确凿,警方依法起诉。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思索着。人们是不是都在后悔,后悔当初所作的决定,每天眼泪不停的流着,就希望用眼泪当作代价,换来能重新来过的机会,但却没看到,自己以被过去所捆绑,回家的路一直都在你眼前,但你却不肯往前走,只是一昧的回头….回头…. 上帝拥有改变和创造的能力,而我们人类无法改变,只能用信仰去接近上帝,这大概就是身为人的无奈。 */你不可能改变一件事情,却不伤害到人。*/ (17) (18) 今天早上的导师时间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堂课,但是我蹺课,待在宿舍里收拾东西,房间内堆满空箱子和满地的杂物,我念资工系的东西算少,最多就是那台电脑比较麻烦,但翌哲就不同了,根本是难以形容的恐怖多。 「翌哲,你也太夸张了吧?光是衣服就能塞满两个箱子了。」 「一个月才买几件衣服,谁知道到了学期末竟然堆得像金字塔一样高。」我忽然想到,这或许也算蝴蝶效应的一种。翌哲没抬头,问我:「接下来抽宿舍还不知道能不能跟你住同一间,啊!我去拜託楼长好了,反正我跟他也熟。」 「我要去学校附近租套房了,还是习惯一个人住。」我答。 「啊?真的假的?」 「恩,就在学校东边门口那里的房子,单人套房,我连订金都付了。」 「那我接下来没有免费的咖啡可以喝了。」平常开朗活泼的翌哲难得露出苦笑。 「有机会还是可以来我那边客串。放心,咖啡一定是免费的。」 我陪翌哲收拾东西后,他义不容辞的陪我把东西搬去租屋处,两个人用摇晃的步伐缓缓前进,还不忘消遣对方。 我们搬完后就去学校附近吃中餐,才刚扒两口饭,电话就响了。 「小米芾!你在忙吗?」芷馨很有精神的叫着。 「吃饭算吗?」 「不算!那你等一下有空吗?」 「算….有吧。」我脑中忽然想到横七竖八的新住处。 「那可不可以来帮我一个忙,我需要男人。」 我吓得喷出嘴巴里的麵条,在旁的翌哲马上跳开,还不忘骂我一句脏话。然后电话的另一头就一直传来芷馨得意的笑声,等我冷静下来后,她才说:「整到你了吗?」 「算…有吧。」我乾脆停下筷子,以免她又有什么惊人之举,「那要我帮忙什么事情?」 「能帮忙搬家吗?因为东西太多了。」 「搬家就早点说,别说让人误会的话,那我哪时候过去?你吃饭了吗?」 「苏打饼乾算吗?」 「….不算!」 芷馨回到话题原点:「小米芾,你还没来过我这边对吧?」 「你那边?原来你不住宿舍啊?」 「我教你,骑过来的时候,只要从我们学校的中油加油站右转,然后继续的直直骑,大约五分鐘后就会看见大学世界的招牌,我在巷子的右手倒数第二间。」 「你说得很清楚,我听得很模糊。」 到了那里,我才知道原来不是要帮芷馨搬家,而是要帮上次和芷馨一起出现在火车站的那两位女生搬家,她们两个原本是和另一位朋友合租三房一厅的雅房,但原先的另一位朋友不租了,又找不到其他人选,只好各自搬出来住。 忙完一个下午,其实她们三个也只是负责装箱,接着就开始间聊,我和另外两个男生就像做苦工一样的搬动,来回不用几趟,我的黑色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跟芷馨的朋友借厕所换上自备的t恤后,她们就递上一杯半糖去冰的多多绿给我。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不去陪她们住?」我喝着她朋友请的多多绿,随口问芷馨。 她摇摇头没回答,只是问我说:「等等可以陪我聊天吗?」 「…当然好。」我脑中又忽然想到横七竖八的新住处,看来今晚就随便清理一下,只要腾出有睡觉的地方就好了。 跟芷馨的朋友和两位苦工…啊!不对,是两位男生才对,道别后,她领着我走到隔壁栋的透天楼房里,爬到三楼,芷馨将钥匙插入孔内,旋开,一股芬芳从房间内宣洩出来,那是我第一次进去她的房间。格局不小,是间双人房,夕阳的光线穿越落地窗射进来,为什么我第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双人套房?不是从房间大小判断的,而是床上放着两颗枕头。 「你什么时候要回台中?」我问芷馨,眼神不忘打量房间的摆设。 「不回去了,我要留在高雄考导游证照。」 「证照?几号要考?」我发现电视旁边的两张书桌都被杂物塞满,都是化妆品居多,房间到处都有装饰品,床上除了枕头和棉被以外,还有好几隻娃娃躺在那,书柜上排满旅游杂志,还有一系列张爱玲的书籍,她果然很爱张爱玲。 「七月底,很快唷!」芷馨把散乱的娃娃摆好,「我还要去台南市找英文和日语的补习班,接着准备领队证照的考试。」 「导游证照只能带国内的团,然而领队则是国外,是这样分别吗?」 「大致上是这样没错,但可以在分的更细,简单来说嘛….」芷馨眨着眼睛,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时,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发出振动,我和芷馨同时转移目光,她拿起手机才看一眼,就马上按静音。 成双成对的枕头,不想接的电话,这个提示再明显不过了。 */我又再次从她的眼睛里看见爱情,但是在她眼里的人,不是我。/* (18) (19) 等手机没反应了,芷馨也跟着陷入沉默,房间顿时进入一种阴暗低迷的气氛中,我斟酌脑中的字句,却找不到适合的文字来化解这段尷尬,而且我该直接坦承的问她电话的人是谁吗?或是用一贯的幽默绕过?如果我选择前者,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她温暖和拥抱,倾诉爱恋,那么下一秒,我就能踏进她的心。 「芷馨…」我的声音带着很多的犹豫,「那、那是….」 「恩。」芷馨望向我,她的眼眸散发着忧伤,泪珠正在眼里打转。 「那是….你父母打来的吗?」 「….恩。」芷馨轻轻应声,然后别过头,说:「我、我去洗手间。」 芷馨把门关上后,我瘫软的坐下来,倚靠在床边,吐出一口混浊的气。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要放过这么大好机会,难道我真的像芷馨说的一样,拥有细腻的观察力,却没有那种温柔体贴。 几分鐘后,芷馨从洗手间出来,看得出来情绪是稳定多了,天空变得漆黑,没想到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小米芾,你肚子饿了吗?」芷馨的声音又恢復平常的开朗。 我摸摸肚子,「是饿了,要一起去外面吃吗?」 「那吃我动手煮的,要吗?」 「….不会是苏打饼乾吧?」我才刚说完,芷馨就奋力的往我肩膀打下去。 芷馨将长发绑成一个小马尾,露出白皙的颈椎和锁骨,她梳起发丝,让它自然的落在耳旁,这样的打扮竟然让我有点心跳加速。芷馨先用电磁炉煮水,然后打开冰箱,那里头竟然堆满各式各样的食材,眼尖的我发现冰箱角落竟然有一瓶…. 「怎么会有伏特加?」我指向冰箱的深处。 芷馨从冰箱门边拿走鸡汤块,然后对我说:「鸡汤块是汤的调味料,伏特加则是生活的调味料。」 「…..」不知道是不是饿昏了,我竟然觉得她这番话很有道理。 电视新闻的题材总是那几样。政客、抢劫、车祸、宅男的情节每天都不断上演,最后我乾脆停在美食节目。房间内逐渐瀰漫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肚子真的会越来越饿。芷馨俐落的翻动锅内的食材,用汤匙舀一小口汤来尝味道,从背后观察芷馨,原来她也有小女人的一面,这或许是年纪的差异吧。对我来说,她比我年长,别说世面见得比我多,光是吃过的米就比我多,我和她相处的关係上,自然就是她比较强势。 「你为什么要一直看我呀?」啊?我竟然看得出神了! 「我、我是在监督你,怕你煮坏。」 「你就直接夸奖我煮饭的样子很迷人就好啦!」芷馨一语破道,还不忘露出得意的笑容。 热气从碗里扶摇直上,慢慢的爬升至空中,然后散去。其实这不就是一碗平凡无奇的锅烧意麵而已吗?但只要把食物放在口中咀嚼,除了能感受咸重恰到好处之外,还能感受不同凡响的滋味,不知道是食物的味道还是加了什么,让我莫名感动,那份感动多到就好像快要溢出心头。 「好吃吗?」芷馨谨慎的问我,那表情就像是正要上台领考卷的学生。 「恩,真的好吃,我差点就学黄金传说里面的滨口大叫出来。」 芷馨噗的一声笑出来,「哈哈!你太夸张了。」 吃过晚餐,我们继续讨论关于导游证照的话题。芷馨还分享在大二的时候去饭店实习的那段辛酸血泪史,她是负责房务,内容就是要整理客人退房过后的房间,其实是很耗费体力的工作,不外乎是铺床、维护房间整洁、更换或补上必需用品,而且还遇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有一次,我去整理房间的时候,竟然发现凌乱的床上有用过的保险套。」芷馨露出畏惧之色,「我吓得尖叫跑出房间,叫同事来帮我弄。」 芷馨当然也是有遇过好事,当她照常去整理房间的时候,还发现桌子上留着一张一块钱的美金,然后便条纸上有写着一串抒写体的英文「thankyou!」 「那张美金我一直都留着,只要每次看到都能鼓励自己,一定要考上领队,等我拿到执照后,就要到处去玩,希望有一天能走遍各地。」 我一直以为芷馨是讲求实际的人,很难得能看到她怀抱梦想的样子。 「哎!我们来喝一些伏特加好不好?」芷馨忽然从冰箱拿出那罐透明无色的伏特加。 「啊?怎么突然的想喝?」 「我们观光系有学过调酒。」芷馨无视我的问题,自逕拿出两个杯子,接着又从冰箱拿出一罐柳橙汁,倒入杯中,斟酌的调配比例。 我也没多说什么就接过杯子。我用测试的方式啜饮几口,刚开始会有柳橙汁的甜味刺激味蕾,接着就是感觉喉咙发热,其实这感觉不难受,反而很舒服。 「好喝吗?」芷馨问我。 「还不错,我差点就学….」 「学黄金传说的滨口大叫出来。」芷馨笑了,又是那甜甜的梨窝。 我们又连续喝了几杯,我虽然还能继续聊天,但能明显感到心跳正在加速,芷馨就不同了,脸颊已经稍稍泛红,眼神露出微醺的醉意,我要她别喝了,早点去睡觉。 「我去睡觉,那你要做什么?」芷馨声音变得好细。 「你睡觉,我当然就回去囉。」我站起身,活动筋骨。 没想到芷馨也跟着站起身子,往我胸口贴过来,还趁我来不及退开,就用双手揽住我的脖子,撒娇的对我说:「但你也喝了酒,这样还能骑车吗?」 */你、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19) (20) 其实我也忘了大部分的过程,只知道在阴暗的房间内,我们褪去对方身上的衣物,互相探索彼此的肉驱,她的发香、白皙柔嫩的肌肤使我迷惘,她主动的深情一吻,让我陷入无法自拔的激情。在结合中,我终于明白过去自己不是没有慾望,而是太过压抑,是她让我感受到不同于文字的温暖,我们都是渴望能获得滋润的灵魂。 我吻了芷馨的唇,问她累不累,倦累的她闭着眼说这是最幸福的一夜,彷彿拥有了全世界。 「是吗?」我问。 芷馨惊讶的张开眼,深情的望着我,长睫毛下隐藏着困惑的眼神,正当我要继续开口时,她又吻我,嘴里散发她唇蜜的香味。 「那通电话是我前男友。」过了很久,她这么对我说。 「恩。」 「我跟你说一个故事,你不能生气。」 「那要看情况。」 「不管,你不能生气。」芷馨调皮的笑着,接着又平静的说:「男孩和女孩是一对青梅竹马,男孩的年纪比女孩大上几个月,他们从小就一起长大,一起唸书、逛街,感觉整个世界就只有台中这么大而已!而且他们双方的家长也常常互开玩笑说可以私定终生了….但是,到了大学,男孩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而女孩则是考到南部。」 「所以就是从这里开始发生变化?」 「恩,男孩说我们都交往这么久了,不过是短短的四年,岂能影响我们十几年的感情?而且每个週末,我都还可以下南部去找你。」芷馨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颤抖,「刚开始,他们每天都会用电话聊天,週末也会空出时间陪对方,但效果有限,每次见面的话题越来越少,男孩口中说的都是补习班的事情,而女孩都是分享大学的新鲜生活,这样没有交集的生活….让女孩觉得很害怕…..后来,女孩利用转学考,拿到回来中部的机会,结果男孩却又在重考当中失足,这一下跌得很重,他完全失去自信,最后忍痛跟女孩提分手。」 「女孩一定不接受吧?」 「恩,她当然不接受!」芷馨的语调有些激动,「这么长的一段感情怎么能说断就断?所以他们偶尔还是会见面,在女孩寒暑假的时候,男孩会带着她一起旅行,他们去过好多好多地方….台中的东海夜市、高美溼地….高雄的旗津、垦丁大街、宜兰的太平山、花莲的七星潭。跨年的那天,女孩还特地蹺课去台北的101,然后就是阳明山….旅程一次比一次走得远,照片累积得越来越多,但….争吵也是一次比一次平凡。距离始终是他们争吵的题目,男孩要得,女孩都能给,但女孩只希望男孩能在乎她,而不是难得见面,就要躺在床上享受肉体的欢愉,女孩以为那是一种爱他的方式,但是她错了。她只希望男孩能牵着自己的手说些甜言蜜语,那就够了。」 「恩。」我鼻头一酸,眼眶发热,立即将芷馨拥入怀中。 「张爱玲说过….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但这样不断的分分合合,女孩已经累了…真的好累了…」芷馨的声音听起来很脆弱,「这样的爱情….我不想要了。」 街道的路灯从落地窗帘透射进来,地板微微发光,是那种很忧鬱的蓝色。芷馨依然被我抱在怀里,只是她在无声的啜泣,那滚烫的热泪在我胸口慢慢晕开,我的心也跟着她的泪水发烫。 忘了过多久,芷馨的眼泪才悄悄的停止,我小声的问,「芷馨,你睡了吗?」 「….还没,我睡不着。」 「等你证照考试结束后,我们一起去走走吧。重新累积照片,陪你继续完成梦想中的蓝图。」 「那你的蓝图呢?」 我犹豫了一会,「哦….不知道,我没什么梦想。还是你有什么好建议?姊姊。」 芷馨抬起头,看着我的脸,问:「你还把我当姊姊吗?」 「那你确定没把我当弟弟吗?」 「…大坏蛋。」 房间安静下来,时间彷彿也跟着静下来。芷馨悲伤的情绪被眼泪稀释,她在我怀里睡得香甜。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没办法解释。脑袋相当空白,我试图去整理思绪,但反而越来越乱。 灵光一现,我把熟睡的芷馨悄悄移开,然后开上她那台笔记型电脑,登上脸书。我对着这寂静的网路世界,写下一段文字。 「无意间看见你滴落的泪,才发觉那笑容的背后原来隐藏着一段哀伤的故事。外表看似好强的你,骨子里却是知性与感性,还有对爱情的执着。你天真、善良、可爱又倔强,种种混和出来的气质,深深吸引住我。因为我的压抑,因此「我爱你」对我来说是多么难说出口的一句话。」 */你到达不了的爱情,由我来完成。/* (20) (20) 其实我也忘了大部分的过程,只知道在阴暗的房间内,我们褪去对方身上的衣物,互相探索彼此的肉驱,她的发香、白皙柔嫩的肌肤使我迷惘,她主动的深情一吻,让我陷入无法自拔的激情。在结合中,我终于明白过去自己不是没有慾望,而是太过压抑,是她让我感受到不同于文字的温暖,我们都是渴望能获得滋润的灵魂。 我吻了芷馨的唇,问她累不累,倦累的她闭着眼说这是最幸福的一夜,彷彿拥有了全世界。 「是吗?」我问。 芷馨惊讶的张开眼,深情的望着我,长睫毛下隐藏着困惑的眼神,正当我要继续开口时,她又吻我,嘴里散发她唇蜜的香味。 「那通电话是我前男友。」过了很久,她这么对我说。 「恩。」 「我跟你说一个故事,你不能生气。」 「那要看情况。」 「不管,你不能生气。」芷馨调皮的笑着,接着又平静的说:「男孩和女孩是一对青梅竹马,男孩的年纪比女孩大上几个月,他们从小就一起长大,一起唸书、逛街,感觉整个世界就只有台中这么大而已!而且他们双方的家长也常常互开玩笑说可以私定终生了….但是,到了大学,男孩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而女孩则是考到南部。」 「所以就是从这里开始发生变化?」 「恩,男孩说我们都交往这么久了,不过是短短的四年,岂能影响我们十几年的感情?而且每个週末,我都还可以下南部去找你。」芷馨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颤抖,「刚开始,他们每天都会用电话聊天,週末也会空出时间陪对方,但效果有限,每次见面的话题越来越少,男孩口中说的都是补习班的事情,而女孩都是分享大学的新鲜生活,这样没有交集的生活….让女孩觉得很害怕…..后来,女孩利用转学考,拿到回来中部的机会,结果男孩却又在重考当中失足,这一下跌得很重,他完全失去自信,最后忍痛跟女孩提分手。」 「女孩一定不接受吧?」 「恩,她当然不接受!」芷馨的语调有些激动,「这么长的一段感情怎么能说断就断?所以他们偶尔还是会见面,在女孩寒暑假的时候,男孩会带着她一起旅行,他们去过好多好多地方….台中的东海夜市、高美溼地….高雄的旗津、垦丁大街、宜兰的太平山、花莲的七星潭。跨年的那天,女孩还特地蹺课去台北的101,然后就是阳明山….旅程一次比一次走得远,照片累积得越来越多,但….争吵也是一次比一次平凡。距离始终是他们争吵的题目,男孩要得,女孩都能给,但女孩只希望男孩能在乎她,而不是难得见面,就要躺在床上享受肉体的欢愉,女孩以为那是一种爱他的方式,但是她错了。她只希望男孩能牵着自己的手说些甜言蜜语,那就够了。」 「恩。」我鼻头一酸,眼眶发热,立即将芷馨拥入怀中。 「张爱玲说过….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但这样不断的分分合合,女孩已经累了…真的好累了…」芷馨的声音听起来很脆弱,「这样的爱情….我不想要了。」 街道的路灯从落地窗帘透射进来,地板微微发光,是那种很忧鬱的蓝色。芷馨依然被我抱在怀里,只是她在无声的啜泣,那滚烫的热泪在我胸口慢慢晕开,我的心也跟着她的泪水发烫。 忘了过多久,芷馨的眼泪才悄悄的停止,我小声的问,「芷馨,你睡了吗?」 「….还没,我睡不着。」 「等你证照考试结束后,我们一起去走走吧。重新累积照片,陪你继续完成梦想中的蓝图。」 「那你的蓝图呢?」 我犹豫了一会,「哦….不知道,我没什么梦想。还是你有什么好建议?姊姊。」 芷馨抬起头,看着我的脸,问:「你还把我当姊姊吗?」 「那你确定没把我当弟弟吗?」 「…大坏蛋。」 房间安静下来,时间彷彿也跟着静下来。芷馨悲伤的情绪被眼泪稀释,她在我怀里睡得香甜。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没办法解释。脑袋相当空白,我试图去整理思绪,但反而越来越乱。 灵光一现,我把熟睡的芷馨悄悄移开,然后开上她那台笔记型电脑,登上脸书。我对着这寂静的网路世界,写下一段文字。 「无意间看见你滴落的泪,才发觉那笑容的背后原来隐藏着一段哀伤的故事。外表看似好强的你,骨子里却是知性与感性,还有对爱情的执着。你天真、善良、可爱又倔强,种种混和出来的气质,深深吸引住我。因为我的压抑,因此「我爱你」对我来说是多么难说出口的一句话。」 */你到达不了的爱情,由我来完成。/* (21) (21) 我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放入书柜,想不到我已经将张爱玲的一系列小说都阅读完毕了。 七月的炎炎暑假,我过得很悠间,芷馨可就接应不暇了,除了要考英语的托福、日语检定,还要忙着准备导游证照的受训,所以几乎都是我住在她那里,顺便照应她的生活起居。 当我还能悠哉的边写文章边抬头看云时,芷馨只能在旁低头苦背北回归线的歷史,然而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压力全写在脸上,我已经好久没看见那甜甜的梨窝。 台南火车站的夜晚一向都很热闹,交通依然挤得水洩不通,圆环内塞满了车子,交警用哨子在跟车子比谁大声。 我回神过来,芷馨刚好从补习班走出来。 「辛苦了。」我将安全帽递给芷馨,她只有给我一个疲倦的笑容。 我发动机车后,就往安海路骑去,芷馨察觉不对劲,连忙问:「恩?你是不是走反了?」 「真的吗?」我抬头一看,「哇靠!好像真的走反了,没关係,那就当作在热车吧。」 「等等前面的圆环可以选择开山路回去。」 「真不块是导游。」 结果我提早转弯,直接转入中正路,芷馨没好气的说:「我说的是开山路不是中正路!」 「该死…我竟然又走错了。」 然后芷馨气得不想跟我讲话,我继续骑,看见海安路后右转,最后停在花园夜市。芷馨眨着眼睛看我,像是等待我的解释。 「车子没油了,怎么办?」我故作无奈,然后指向左边的花园夜市,「啊!竟然这么刚好停在夜市这边,那就顺便去走走逛逛吧。」 芷馨沉默一会后,噗哧的笑出来,久违的梨窝又出现了,「小米芾!这齣烂戏是谁教你演的?」 花园夜市和台南车站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常常挤得水洩不通,人潮的高峰期就是让你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但芷馨却有不一样的见解。 「比起补习班,我还觉得这里比较好,那个密闭的小空间快要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脑中都是混乱的英文文法,如果在待久一点,我可能会想发脾气。」 「不过这里也快要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我回答。 吃过东西后,我们直奔高雄旗津,不过这次我真的走错路了。本来是要从五福四路转鼓山路,结果我一直想不起来鼓山路这个路名。 「芷、芷馨。」聊到一半,我忽然打断话题,问:「要怎么去旗津渡轮那边?」 「哎?这次你是真的不知道?」 「我得了暂时失忆症,忘记去旗津渡轮的那条路名叫什么,可以像百万大富翁一样,给我callout的机会吗?」 「那你想call谁?」 「call给我老婆,叶芷馨。」 「谁是你老婆!」她用力拍我肩膀,接着又说:「那…..提示1:咚咚隆鏘~」 「啊!鼓山路。」 「恭喜标准答案!」芷馨还模仿谢震武的语气回答。 我们搭过渡轮到了高雄灯塔,星空隧道内的夜光彩绘闪闪发亮着,各种不同的星座图案印在眼前,让人看得目不转睛,我和芷馨就像小孩子看见新玩具一样,兴奋的拼命拍照。 在灯塔入口处的阶梯坐满赏夜景的人,我和芷馨坐在阶梯上,仰望夜空,可惜没有半颗星星,这悠间自由的气息让人倍感自在。橙黄色的灯光铺满整座港湾,高雄市的85大楼高高的耸立着,美不胜收,我主动从芷馨的背后拥住她,一起感受从海面吹拂而来的海风,她的发丝轻轻骚动我的脸颊,海风中带着一丝丝的香味。 「你是不是变瘦了?」我拉起她的手,竟然用拇指和无名指就能圈住那纤细的手腕。 「或许吧,等我导游考试结束后,我要大吃特吃!」芷馨回头问我,「小米芾,你最想去的国家吗?」 「…不知道加拿大的天空有没有跟这里不一样,据说在秋天的时候,除了有红色的枫叶,其他跟植物会变成各种不同的顏色,红色、绿色、黄色、紫色…..加拿大的西部森林原野,宛如就像巨大的调色盘,唱着视觉的饗宴。」 「哇….有机会一定要亲眼看到。」芷馨用嚮往的眼神看着天空,「我的野心比较小,最想去的国家是日本北海道。」 「薰衣草吗?」 「恩,那是其中之一。我喜欢北海道一览无遗的草原,还有下雪的冬天,札幌、旭川、富良野、稚内。」 我握住她的手,「那我们一起去吧。」 「少哄我了,我又不是小女生。」 我挑眉,然后说:「那分开去吧。」 「小米芾!」 */如果承诺能留住一个人,那还要结婚证书做什么?/* (22) (22) 转眼间,已经八月了。 芷馨去导游考试的当天肚子痛得受不了,因为好巧不巧她的好朋友竟然来凑热闹,她只能硬着头皮上阵,虽然说见红就是好事,但偏偏又是抽到烂题目,就是内容简单,没什么好讲的,然而考试的规定上是要每个人讲十分鐘。芷馨说当下脸真的都绿了,所幸她向来就不是个害羞容易紧张的女生,对着高雄爱河,面对一群资深的导游,仍然是气定神间的介绍,用一种自然的方式去述说,但后来内容不够,剩馀的一、两分鐘只好随机应变,说笑话。 「我问你们唷!」芷馨手上拿着mic,显得很有架式,「有两个人,小明和小美认识之后,瞬间就认为彼此是自己的将来,所以很快的就坠入了爱河...那猜猜看,两天之后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大家回答。 「都不知道吗?」芷馨还加上肢体语言,用手比划着,「当然是在高雄被打捞起来阿!」 然后全场笑翻了。虽然我没亲眼见到,但听到芷馨这么得意的说着,那事实大概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同样一个笑话,我跟你的效果会差这么多?」我替自己打抱不平。 「所以我才会当上导游,而你…」芷馨调皮的捏住我的鼻子,「才是小米芾呀!」 导游考试的那天下午就立即成绩,当叶芷馨名字旁边写着「及格」的时候,她开心的直扑我怀里,然后我在她耳旁亲暱的说着:「恭喜你又朝梦想迈进了一步。」 考试完的隔天我们就直奔南投的日月潭,大陆的观光客比台湾人还来得多,我们去搭缆车享受高挑美景的畅快,还有去月老庙求长长久久、永不分离,晚上则是在民宿房间内的小阳台上,喝着即溶式的咖啡,望着湖上风光间聊。 这一切是多么的幸福,也是我未曾感受过的体会。以前我总是在一个又一个失眠的夜里,侧头望去,视线迷失在黑暗中,都是没有温度的寂寞,我只好用一张纸和一隻笔抒发心情。我努力的逃,却无法看见隐藏在尽头的光源。夜晚就像一隻拥有獠牙的野兽,不断啃蚀我的灵魂。残破不堪的我,只好用网路来远离寂寞。 如今,在日復一日的夜晚中,两个人盖着一条棉被,共享彼此的体温,用手指探索对方的脸庞,说着甜言蜜语,然后倦倦的睡去。这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感觉安全和温暖。 「怎么办….」芷馨抌在我的手臂上,忽然说:「接下来我就要毕业了,我或许会回台中。」 「不打算留在南部工作吗?」 「恩…不是。」芷馨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就怕到时候可能是被找去中部工作…甚至是到北部。」 「不要多想了,未来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我翻身,朝她的额上一吻。 清晨,天还没亮,芷馨就在我怀里撒娇,要我起床,我在迷濛中看见她走进浴室后,又沉沉睡去,等到我在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化好妆了。 「你再不起来我就生气囉!」芷馨双手叉着腰,认真的对我说。 大多人都看过日月潭的美,但却很少有人看过日月潭的日出。我们在自行车步道的观景台上眺望整座沉静幽暗的日月潭,它有一种能渲染的魔力,使你的心也跟着湖水沉静。日出来临,湖水与天空被山面切开,天空渐渐转亮,湖水也随着深蓝色转变为淡蓝色,阳光从山的另一头穿射过来,水面层次分明,才不到几分鐘,又变回以往富有朝气明亮的日月潭。 我和芷馨用相机收藏这个瞬间,这湖水好像让我找到平静的自己,但回高雄后的几天,就没这么平静了。 */那年夏天出现50年来南部最大的水灾,88水灾。/* (23) (23) 莫拉克重创南台湾 八月七日晚上11:50,莫拉克登陆花莲,风不大,速度也不快,雨势却惊人,两三天就把一年的雨量下完,不少地方累积超过两千毫米,气象局虽立刻不断更新上修各地雨量,但为时已晚。溪流顿时成为滚滚洪水,夹带大量泥土与山老鼠偷盗未及运出的木材,一下冲垮南回铁、公路路基,台东顿时成为孤岛。知本溪堤防不堪一击,金帅饭店应声倒地,冲入河水。 不仅台东,屏东与高雄也很惨,两天就下了2500毫米的雨量,沿海的林边乡、佳冬乡、东港镇及新园乡,水淹到两层楼高,但政府相关单位的救援行动却迟迟未到,民怨爆发。高雄双园大桥等桥梁断桥,不少轿车衝入高屏溪。山区也不断传出土石流的灾情,高雄小林村的灭村,最让全台揪心,169户398条人命葬送在崩山之中,连尸骨都难寻。 这篇新闻不断的在脸书上被转贴,还有网友特地将报导小林村的新闻录製成影片,让大家能够更瞭解小林村的状况,文章下面的留言,都是网友们的祈福与打气。影片中能明显看见,洪流毫不留情的冲刷着大地,在旁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只能大骂,骂老天、骂政府,最后甚至不顾面子的跪下来,眼睛掉着泪水,说:「求上天不要这么对待我们….」 看着小林村的村民激动的流着眼泪,我竟然也跟着泛泪,又忽然想到上帝与人类的差别。上帝拥有改变和创造的能力,而我们人类无法改变,只能用信仰去接近上帝,这大概就是身为人的无奈。 我关掉电脑萤幕,先打一通回家里关心状况,楠梓似乎就是水淹马路,不要出门就好,父母拼命问我在那边还有没有东西吃,会不会淹水。我说平常放的泡麵饼乾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而且水也淹不到我。 掛上电话,我又拨了另外一通。 「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电话才一被接起,芷馨就这么对我说。 「我也是,早知道昨晚就先去你那边了。」 「恩…风雨好大,窗户一直轰隆隆的叫着,好可怕,昨晚都睡不着。」 「那这时候娃娃就能派上用场了。」我看着旁边那一袋的饼乾泡麵,「啊!你那边还有吃得吗?」 「还有很多,只要不停电就好了。」 「还好,不然我就要去去申请直昇机来帮忙空投物资了。」 「那能不能把你空投过来呀?我真的好想你。」 「这个可能会被网友批判说浪费国家资源。」我笑着,「好啦!记得不要出门,还有要念英文和日文。」 「嗯….」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 到了晚上,风雨仍然没停,新闻不断更新雨量,下面的跑马灯不断的说捐款人的名字和金额。 我觉得无聊,乾脆关上电视,打开音乐,整理房间。 现在我才发现衣柜里,芷馨的衣服佔了一大半,回头望向床头,两颗枕头静静的躺在那,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房间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成双成对,杯子、牙刷、毛巾….甚至还有她专用的保养品,但主人却不在这个房间。 看着成双成对的物品,而我….却是隻身一人。忽然间,我感觉心跳正逐渐的加快,那种感觉很不自然,心像是紧紧的缩着,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负面情绪快速高涨,喉头变得紧涩,眼前的视线变得迷濛。 我望向窗外,雨水正在用力拍打窗户,玻璃上散发一层一层的水波。我不知是雨水模糊窗外的景色,还是我的泪水? */原来,这叫思念。/* (24) (24) 颱风结束后的几天,高雄的街道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还好家里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颱风才刚过,我的房间就有访客,而且是一位曾经共患难的好兄弟,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有免费的咖啡可以喝吗?」 「废话!当然有。」我给翌哲一个灿烂的笑容。 房间充满了咖啡香,我和翌哲间聊暑假的事,当他知道我和芷馨在交往后,马上大吃一惊的说:「靠!真的假的?」 「骗你又没钱赚。」 翌哲摇摇头,还假装难过的说:「真的是暴弃珍物….」 「喂!有这么夸张吗?」 忘了聊多久,咖啡早已见底。翌哲也分享传播系上的事,他说最近刚好看见校外有在举办短片比赛。 「你知道传播系和资工系最大的差别在哪吗?」翌哲问。 「女生多?」 「不是!」翌哲像是在教导学生一样,「你们资工系可以考证照,而我们却没有。」 对!传播系没有证书、证照,只能靠参加校外的比赛拿名次,当作是一种能证明自己有实力的方法。 「这次我们要参加一个短片比赛,还需要一个路人的角色,你可以来帮忙吗?」 我抖眉,故意装得很嚣张的样子,说:「看在昔日室友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你吧。」 「如果不小心得名了,我就要你跪在我面前大叫三声大导演对不起。」 摄影地点只有在学校,而且我出现的镜头只有五秒鐘,接下来就没我的戏份了。 和我同样是路人角色的另外几位,演玩之后就回去了。我看看时间还早,才傍晚时分,乾脆留下来看他们拍摄。 我翻着剧本,发现主题很简单,但也很抽象,叫「爱。」 「如果是你,会怎么去呈现?」翌哲坐在我旁边,点了一根烟。这时候翌哲的朋友正在教男女主角走位。 「不知道,这范围太广了。因为恋人、家人、朋友…都可以有爱,只看是轻或重而已。」 翌哲朝旁边弹烟灰,样子相当熟练。他对我笑着,说:「那你一定会选恋人这个题材,因为可以就地取材。」 我抬头看天空,当作是默认了。 原本预计拍完之后,大家要一起去吃晚餐,结果才刚动身往机车停车场移动时,就下起雨来,翌哲赶紧捨身护住拍摄器材,因为那些都是向学校借的。 原本还有些橙色的天空瞬间被染成黑色,从雨滴瞬间转为滂沱大雨,雨就这么无预警的从天空坠下。我们一群人被困在学校操场旁边的大楼,望向操场,整座操场瀰漫一层浓雾,像是被一股神秘感包围。大家商讨后,决定先等雨势缓和后,在做行程的打算,翌哲又点起一根烟,和朋友一起看拍摄画面。 心情好像被突如其来的雨水给打乱,有些心神不寧,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噪动,那种感觉也说不上来,难道又是思念在作祟? 我拿起手机,却发现它竟然没电了。雨水发出潺潺闹声,然而我的手机却是无声无息—不带任何情绪的沉默。 我望着天空,开始等待停止的那一刻,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滂沱大雨,翌哲带起聊天的气氛,我却没有心情参与,只是一直担忧的看着天空。 「翌哲抱歉。」我终于耐不住了,把手机丢入包包,接着说:「我必须回去了。」 他们大家用疑惑的表情回应我,翌哲接着问:「雨这么大,何不在等一会呢?」 「忽然想到还有急事,就淋雨回去吧,反正房子离这里很近。」 「那小心点。」 和他们道别后,我拔腿狂奔往租屋处衝刺,才不到10秒,就被雨水打得全身溼透,大雨如泻,我几乎无法保持平衡的移动,雨水把我的眼睛打得疼痛,我半走半跑的,终于回到租屋处。 衣服紧紧吸附着我的皮肤,水滴从我的发尾落下,我狼狈不堪的脱下衣服,就开始寻找手机电池,在手忙脚乱中,手机萤幕慢慢亮起,然后我看见三通未接来电和一封简讯,来电者正是我的恋人叶芷馨。 */「我出车祸了。」简讯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字,我却看了好久。/* (25) (25) 我已经不知道拨几通电话了,但电话的另一头还是无人回应,芷馨的朋友也是没接电话。 我坐立不安直到晚上11点,手机终于响了,看见来电显示,我有稍稍松口气。 「喂?芷馨,你现在在哪里?」 「我刚刚从医院回来,现在没事了。」芷馨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下午骑车的时候突然遇到大雨,然后经过路口的时候,车子没注意后面有我就直接右转,所以就和我擦撞了。」芷馨停了一会,继续说:「车主知道撞到我了,赶紧下车载我去医院。」 「然后呢?伤口严不严重?」 「明天再跟你说,我现在好累。」 「那我现在过去陪你好吗?」 「没关係….我没事,只想好好睡一下。」 「….嗯。」我吐出一口气,「那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了。」 「嗯….」 窗外的雨还是没停,雨滴孤单的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滴答声,我被吵得无法入睡,然后天就亮了。 我起身盥洗后,出门去买两份早餐,就直接到芷馨的住处了。我敲敲门,没反应,看看时间,才早上七点多,或许真的是太早了。 我坐在楼梯口等待,八点鐘又敲了一次门,还是没回应。可能是睡得很沉,但怎么可能到了九点,我拨打手机,却是无回应。 我的耐心已被磨灭,直接把早餐掛在门把上,回到自己的住处。 那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无法定下心来,甚至是连电视节目都停留不到几秒就转台,拨了一整天的电话都找不到芷馨,结果过了12个小时,也就是晚上9点才看见她传来一封简讯,说:「对不起,我睡得很熟,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我不知道该无奈还是生气,无法瞭解身体的反应,但这一串短短的文字,让我感觉她在说谎,然而她的「对不起」就像是在为她的谎言而道歉,为什么我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 我不知道,这纯粹是我从文字中感受到的情绪。 「恩,没关係,你继续休息吧。」我一样用手机回覆后,到厕所打开水龙头洗脸,冰凉的水附着在我的毛孔上,我抬头看着镜子,水滴沿着鼻子两侧滑下,最后无声的滴落在地板上。 我茫然的看着镜子,发现镜中有一张陌生的脸孔。镜子里的人,竟是如此的熟悉....但又觉得陌生。不!应该说我遇见久违的自己,就在此时此刻,他出现在镜中,我知道我认识他,因为镜中里的他正带着一张小丑面具,对我裂嘴笑开。 原来,我一直都没变。不管是遇到了翌哲,或是芷馨,我都还是带着小丑面具去面对这个世界。 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芷馨了。我不断的打电话、传简讯,她就是不理不睬,现在才发现,原来爱情就像蹺蹺板,只要少了一边,那所有的一切就失去了重心。 直到暑假尾声,八月底左右,我从楠梓回到学校的住处时,发现门把上掛着一个纸袋,里面有一张信纸和一张1元美金。 */「对不起。」这是信纸开头的第一句。/* (26) (26) 对不起。 我们还是回到朋友关係吧。也请原谅我故意跟你不联络,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这是毋庸置疑的。你刚好在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刻救了我,那时候你对我的关心让我很感动,但我们终究不适合在一起。 还记得88水灾吗?那时候我只是想听到你说:我也很想你。我也知道那天你根本无法过来,在一个人的房间内,打电话给你,就只想听你哄我几句甜言蜜语,好让我有一些安全感。不过这不怪你,或许是因为年龄差距,你不可能像大男人一样抚着我的头发,说甜言蜜语。 过了几天,我从补习班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大雨,我和车子发生擦撞,整个人摔了出去,当下觉得好痛好痛,手臂和膝盖的皮被撕裂开来,鲜血直流,我咬着嘴唇忍痛,被送到医院后,医生说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只要定时换药,然后复诊检查就能痊癒了。 在医院门口的座椅上,雨还是下得很大。我打给你,但却是冷冷的机械音告诉我没人接听,我又再次按下号码,却又是同样的结果,最后直接进入语音信箱。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徬徨无助的感觉,你明明在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刻救了我,但现在的你却不见了,就好像走出我的生命中,不曾存在过。 我的眼泪扑欶欶的坠下,耳边竟是雨滴落入水面的吵杂对话,一些细雨溅到我的脸上,伸手抹去,分不出是雨还是泪。 我忘了哭了多久,手机终于响了。但来电的人不是你,而是他。为什么我和他断连了这么久,他竟然会在这时候打给我? 因为赌气,我接起电话,而他刚好下来南部找亲戚,想顺便找我。 斌然,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故事吗?我觉得男孩说得对,十几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断就断。当女孩坐在男孩的车上时,男孩没有问其他问题,只是用心疼的表情看着她说:「你的伤口疼不疼?父母知道这件事吗?」的时候,女孩真的很感动。 男孩没唸大学,现在已经当兵完退伍了,那天他还带着帽子遮掩平头。他说已经没念大学了,退伍后就直接去帮忙家里工厂的职务,现在生活过得很稳定。 当男孩说握住女孩纤细的手说:「我想了很久,我们结婚吧。」 现在女孩才知道,这就是缘份。 斌然,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但你给的爱不是我要的,我只希望有个人能照顾我的人,你还记得我喜欢看张爱玲的书籍吗?我终于明白一句话的真意。 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斌然,对不起,但也谢谢你。那段时间受到你的很多鼓励和照顾,所以才能让我越来越接近梦想,但我还是决定放弃自己的梦想,去追寻爱情。那张1元美金…就送给你吧…我真心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2009.8.21叶芷馨 */你不可能改变一件事情,却不伤害到人。*/ (27) (27) 雨天,我总是容易被唤醒。不知道是被寂寞喧哗的声音给叫醒,还是外头的绵绵细雨? 这几个月,只要眼睛一闭上,脑中就是和芷馨的回忆,心里就是无法克制那份强烈的思念。读完信的当下,我并没有做出失控的举动,眼睛也没有留下泪水,只是异常冷静的去收拾芷馨留在我房间的东西。两个小纸箱塞满芷馨所留下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当我把这两箱搬去芷馨的住处时,没想到房东说她已经搬走了。 我又把小纸箱载回去,把它堆在房间的角落,然后瘫坐下来,看着纸箱发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情绪这时候才爆发出来,我难以抑止泪水流出,心头像是裂了一条缝隙,不停流出伤痛。 芷馨她就从我生命中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去。 之后,我开始变得沉默,翌哲担心我会胡思乱想,常常把我找出去透气,不然就是来房间敲门喝咖啡。 「我也不想说那些天涯何处无芳草那些屁话来安慰你。」翌哲拈熄烟头,「时间会带走一切。」 天气变冷,已经12月了。就如翌哲所说,我又恢復以前的生活,开始写程式码、看小说、和网友打屁哈啦。虽然偶尔还是会突然遇见失落,但时间越来越短,次数越来越少。 寒假开始了。我决定先搬回家里住,结果在收拾东西时,又发现待在角落的小纸箱。我打开它,里面有她穿过的衣服、还有过期的保养品、用过的牙刷…毛巾,包括最后写给我的信纸,还有那张1元美金。 我载着纸箱,去芷馨曾经租过的房子那边,然后把这两箱东西直接放在门口,或许等等就会被出来的人看见,当作垃圾拿去丢掉,但这些回忆,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才刚发动引擎,又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赶紧跑到纸箱旁边,翻动了一会,最后终于在一堆衣服中,找到了那张1元美金。 我决定把美金留在身边,所以把它对半在对半的折起来,放在皮包的夹层内。 回到家,冲了一杯咖啡,打开脸书,把名字陈斌然改成小米芾。等吃过晚餐,我写了一篇文章,那也是我第一次投稿报纸的文章,然后下定决心,我要存一笔钱,然后去日本的北海道。 「叮咚!」 电梯忽然响了一声,然后有几位饭店的服务生从里头走出来,他们看见我和小霈后,都不经露出困惑的表情。一道清晰的黄色光芒从窗户流洩进来,这时我才发现,已经早上六点了。 我将早已喝光的咖啡罐放在桌上,继续说:「从那之后,写文章投稿已经变成一种习惯,文章也不是每投必中,但只要一篇没中,我就写两篇,两篇没中,我就写四篇,所以自然而然的,机率就提高很多。」 小霈看着我从皮包里拿出那张1元美金,我笑了笑,说:「这张美金对我意义重大,因为它,我明白自己想做的事情,也驱使我有动力去执行。」 我把美金递给小霈,她看得出神,然后又无精打采的望着我,眼眶莫名的泛红。 「啊!抱歉,这个故事说太久了。」 「不会,我很感动。」小霈忽然没头没脑的问我,「小米芾,你相信缘份吗?」 「相信吧。」 小霈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但奇怪的是,有一颗眼泪竟然从她的指缝渗出来。 「我…我原本以前不相信缘份…」小霈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肿胀的双眼像松开的水龙头一般,热泪不断的落下,她一抽一噎的说:「但是…我现在相信了。」 「到底怎么了?你还好吧?」我仓皇的在各个桌子上寻找面纸,但什么都没有。然后小霈从自己的浴衣口袋中拿出一包面纸。 上面印着小熊维尼的图案。 我吓的愣住一动也不动,忽然想到昨天在往旭川动物园的路上时,我们的聊天内容。 「这说起来…是因为我之前遇过一位年纪比我小的男生。」 「你喜欢他?」 「不是,那是以前在大学的一场联谊中,当时我急着对他示好,可是他却不领情,反而还用长辈的口气训我一顿。」 小霈上次是低着头啜泣,看不见那溼红的眼眶。而这次,我却看见她是又惊又喜的大哭。 */你说,我该叫你小霈,还是小熊维尼?/* (28) (28) 享用早餐后,我们来到富良野,这里有名的就是拥有各季不同的花朵,薰衣草、向日葵、白河或鼠尾草…等,沿着山坡绽开,色彩非常鲜艷美丽,如果眺望远处,还能看见壮阔的山脉,景色是令人难忘。 北海道就是给人一种悠间自在的气氛,平坦的道路旁边就是一片片的稻田,没有拥挤的人群,更没有急促的脚步声,只有大地的呼吸和阳光的洗礼。 人的一生中背负太多沉重的事物,偶尔我们需要一段空白,暂时忘去工作责任、繁杂的感情,还有原本的自己,只需要用力的呼吸,去感受不一样的风景。 玩了一整天,到札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吃晚餐的时候,导游问我,怎么今天在车上的时候,我和小霈一直在睡觉。 「对啊!赖桑一直讲笑话,整车吵得要命,只有你们两个睡得着。」连小霈的朋友都来凑一脚。 「喔…也没有啦!」小霈投向我求救的眼神。 「可、可能是水土不服吧。」我回答。 「还是我介绍的不好?」赖桑自嘲,然后拿起手边的剪刀剪开螃蟹,挑出蟹肉。 「哎!我有在听,大通公园、旧道厅,狸小路的红灯区。」我边说边的努力回想,然后得意的笑,「虽然闭上眼睛,我还是有在偷听。」 等晚餐结束后,小霈还偷偷的问我:「哇!你真的有在听啊?」 「旅行社把行程本给我的时候,就读过一遍了。而且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算有自信,记时间、记公式、记琐事,但就是不记一样东西。」 「不记什么?」她问。 「不记仇。」 「骗人!」小霈遮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 这个对话竟然让我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哪时候说过。 隔天起床,我总算是有精神去跑行程。来日本的第三天,就去札幌的一些景点,到了下午左右,我们直接从札幌去到稚内,这个车程有好几个小时,我和小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她还说我们联谊的时候,男生们都很投入游戏中。 「那是因为他们不想要手臂脱臼。」我小小声的说着。 「啊?手臂怎么了?」 「没、没事。」 第四天,我们从稚内港搭船前往利尻岛和礼文岛,这就是本次旅行的重点。这两座岛屿,位于北海道的最北边,只能由稚内搭船过去。礼文岛和利尻岛都是属于台地岛屿,中间有一座耸立的高山,然后我们只能沿着山旁边的道路走,而且从甲板望去,会发觉利尻岛像是一座岛屿富士山,雾气环绕整座岛屿,有一种神秘、忧鬱的氛围。 可惜登岛的时候,天候不佳,灰色延伸了整个天空,罩住整座岛屿,赖桑解释说这时候的利尻岛和礼文岛很少会有好天气,也因为纬度的关係,会比较冷。 转往礼文岛的时候,外头竟然飘起绵绵细雨,许多人乾脆都待在游览车上休息聊天,只有剩下几个精力旺盛的人,下车去观赏景观拍照。 当然,我和小霈就是其中两个,而她朋友却说:「我看照片就很满足了。」 我们大家跟着赖桑的脚步,沿着观景步道往上走,那个不高不低的矮坡,其实是不费力的,但绵绵细雨和狂风的摧残,使我们格外辛苦。 这种时候连雨伞都派不上用场,因为这种风量,保证雨伞一下子就开花长草。 到了。踏上平台,我看见有一块立在地面的木头牌子上写着:「澄海岬。」 雨孤零零的下着,山脉隐藏在薄雾中,一座连着一座,呈现u字型,海水在这个凹字里悠然流动,脚下踩的则是被海水侵蚀过后的石头,这些就是浑然天成的海岸线。 「好漂亮….」小霈手托住发尾,欣赏风景,眼神如同远处的山脉一样,相当迷濛。 「是啊!这趟真不是白来了。」我拿起相机开始拍照,但镜头却被雨丝给滴到。 「斌然。」小霈脸色一沉,「为什么人不能像大自然一样简单呢?」 我收起相机,沉思一会,然后说:「每样东西都有它的瑕疵,包括海水、山脉,当然还有你和我,甚至是….上帝,这世界上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 「那我现在要变得简单一点。」小霈将眼神移到我身上,语气平板但坚定的说:「斌然,我喜欢你。」 「.....你?」 「不就是这样吗?这就是最简单的我,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 「不…不能。」我叹口气,无奈的说:「有个教训告诉我,这个世界是需要面具才能存活下去的。」 「那是你自己把自己变复杂了!你是就用这个烂藉口来逃避一切。斌然,你知道吗…」小霈抿着嘴唇,停顿一会后,又继续说:「如果当时没有你,就会没有现在的我。是你教会我如何去爱,爱别人,包括爱自己…但当我改变后,却和你断了联系,就快速的出现在我生命中,然后又快速的离去…如今,我好不容易遇见了你,但你却变得不一样了,变得不会爱…不懂爱…」 小霈激动的哭出来,哭花了眼妆,泪水带着黑色的眼线随着脸颊滑下,而我愣住做不出反应。 在绵绵细雨中,我看见她用认真的表情在等待我的答案,我主动伸出手,将她拉进我的怀中。我们不在浪漫的餐厅内,也没有绚烂的烟火,就着微微的雨点中,我吻上她的唇。 过了几秒,她把我推开,斥责我说:「都是你!害我哭得好丑。」 「你不开心骂我,开心也骂,这样让我很难做人。」我说。 「你就让我骂一下嘛…」小霈皱起眉头,好像察觉什么,然后往旁边看去,露出僵笑。 我也顺着小霈的视线看去,竟然发现赖桑和狸猫司机正站在旁边,满满都是惊讶的表情。 「咳…我、我是来提醒该上车了。」赖桑不改幽默风格,连忙摇摇手说:「啊!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俗沟乙捏~」狸猫司机边点头还边竖起大拇指。可悲的是,我竟然听得懂这句日语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他的「好厉害」是指哪方面? 「小霈,你刚才说要让事情变得简单一点,结果现在又变复杂了。」 小霈给我一个不以为意的笑容,然后挽住我的手臂说:「先说好喔!明年的情人节,我们在来这里玩一次。」 「嗯。」我从皮包拿出那张1元美金,不捨的看了一会,然后松口手指,看着它被狂风吹走,慢慢飘扬出去。 回忆,再见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