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嚮光的人》


 Chapter 0

「外面又下雨了。」我心想。
    雨滴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促使我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做什么，只知道在这一刻，我好想听到那个声音，最终我还是敲打出那串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您拨的号码未开机，请稍后再拨……」依然是这个结果，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胸口依然闷得发慌，将手机往床边一扔，接着用棉被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不让任何雨滴声再传入我的耳中，伴随着助眠的药物，我的意识很快就昏昏沉沉，在进入梦乡的那一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我活该。」

 Chapter 1

    「欸梨渝，晚上要不要和骆阳他们去逛夜市？」我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陈明瑄，我的高中同学，同时也是我的大学同学，留着及肩的短发，身上有着数不清的饰品，明瑄有着俗称的「月亮眼」，笑起来月牙湾状的眼睛常让人看得入迷，「明亮且动人」是我对她的整体评价。
    「她口中的他们是谁，有包含『他』吗？」我心想
    「你发什么呆啊，好不容易熬过期中週，一起去啦。」
    「嗯我应该可以，还有谁要去？」
    「就骆阳和周煒光啊，等等，你跟周煒光吵架了？」明瑄一脸见怪不怪的问。
    「没啊没吵架，我只是昨天问了他一些问题，怕他不高兴所以还没回他line。」我避重就轻的回应这个问题。
    「你不要常常问他那些问题，其实答案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吗？」明瑄讲完话时似是轻叹了一口气。
    「好啦我知道，我以后不会问了，晚上是约几点？」
    「七点，约在校门口见，我还有事需要先出门囉。」
    「好，再见。」
    直到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我才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骆阳和周煒光跟明瑄一样是我的高中同学，后来我们也都上了同一所大学，高中时由于明瑄坐我隔壁桌，被她身上独有的气质吸引，我们很快的熟捻起来，也因此认识了她的男朋友—骆阳，透过他们的介绍，我也认识了周煒光—我现在的男朋友。
    当得知我们四人都考上同一所大学时，身旁的同学都露出羡慕的神情，羡慕我们可以不用谈远距离恋爱、友情也可以继续维持，但这些羡慕的言语在当时的我耳中成为了疙瘩，毕竟那些在他们眼中的巧合和幸运，不过也是我的有意为之罢了。
    手机的震动声将我从回忆中惊醒，定睛一看才发现来电者是煒光，当我还在犹豫该不该接起时，大脑已经帮我做出了回覆。
    「喂，怎么了？」我低声问道。
    「没什么啦，看你还没回我讯息想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昨天分开前看你脸色怪怪的。」
    「嗯我没事，我只是怕你不开心而已。」
    「我怎么会不开心，我知道你那样做的原因，我永远不会为了这种事怪你，真的。」
    「永远那么久，你怎么能保证。」又来了，我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却还是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控制不住情绪，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好啦好啦我错了，我下次不会再乱讲话，别生气了，你晚上会跟我们去逛夜市吧？」煒光讨好的哄着我，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他早已放弃和我争论。
    「嗯，我跟明瑄约七点校门口见。」
    「那晚上见啦，你记得好好休息。」
    「好，再见。」
    掛掉电话后，我就像一颗洩气的气球瘫在床上，明明才刚答应明瑄会改的，却再一次这样对待煒光，实在不愿意在想下去，我将被子一拉，缓缓地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一些声音。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会，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骗子。

 Chapter 2

    「嘿！不是约七点吗，你干嘛那么早到？」我从背后轻拍了一下煒光的肩膀，原本想吓他一跳的。
    「你不是最讨厌迟到的人吗，所以我就提前出门了。」说完他扬起一抹微笑，似是在等我表扬他一般，定定地看向我的眼睛。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这样的体贴、温和，在我印象中他甚至从不曾对别人发脾气，就如同他的名字，煒光像太阳一样，照亮着身边的人，温暖却不刺眼，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不会让他难过。
    「你提早到也没用啊，那两个人可是迟到鬼耶。」我也看着他，笑道。
    「这次你猜错囉，骆阳他们比我还早到，已经先进去过两人世界了。」
    「蛤？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
    「没关係嘛，反正走着走着都会遇到他们的，我们也进去吧。」他牵起我的手，朝着入口的方向走去。
    我看向他紧握着我的那隻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感到安心，或许在他身上永远是可能发生的。
    这间夜市座落在学校旁边，因此深受大学生的喜爱，而或许是因为期中週的结束，今天的人潮是平常的数倍，多亏了学生钞能力，这里的摊贩越来越多，卖的东西也越多越多样化，有好几摊是我以前不曾见过的。
    「那边有卖酸梅冰欸，我要去买那个！」我开心地喊道。
    「它看起来很大份耶，还是我跟你合吃一份，这样等等才有胃口吃其他东西？而且我怕你吃太多冰等等肚子又不舒服。」
    「我想自己吃一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跟别人共食。」我微蹙眉答道。
    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一个习惯，不和别人共享我有的任何事物，包括刚刚的食物，不管吃不吃得完，我都要自己拥有完整的一份，就算吃不完寧愿扔掉也不分给其他人，就算是煒光也不可以。
    见我如此坚持他不再拦着我，而一路上除了刚刚买的酸梅冰，我们还买了烤魷鱼、臭豆腐以及这个夜市最出名的青蛙下蛋，当然，都是一人一份，走着走着，也快走到夜市的尽头了。
    「明瑄和骆阳到底跑哪去，我们都快走完一圈了？」我不解问道。
    「嗯…我打给骆阳问问看好了。」他拿出手机，脸上同样一脸疑惑。
    趁着他打电话的间隙，我将周围的摊贩扫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错过任何新进的美食，突然，我的目光停在靠近角落的一间饮料店，倒不是被它的招牌吸引，而是那身穿黑色衣服、正在製作饮料的男子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以前有这间饮料店吗？那男的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当我还在努力回想时，煒光已经讲完电话并走回我身边。
    「他说明瑄身体突然不太舒服，已经先送她回家了。」
    「那我们也回去吧，反正也逛的差不多了，我看你也应该去补个眠。」我指了指他眼下的黑眼圈，心疼地说。
    「嗯，走吧。」他又牵起我的手朝出口走去，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他一直都牵着我的手，唯一放开那次，他去讲了电话，而我望向了那间饮料店。
    在门口简单跟煒光道别后，我逕直走向明瑄的房间，轻敲了下她的房门，得到回应后便推门而入。
    「怎么突然不舒服，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可能是吃到什么不乾净的，走到一半肚子很痛，就先回来了。」她躺在床上，口气略微虚弱地答道。
    「要不要去医院，我来叫计程车？」我从口袋掏出手机
    「不用啦，刚刚有吃药了，我等等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真的吗？对了，骆阳怎么没留下来陪你。」我微蹙眉。
    「是我叫他回去的，他这几天为了考试睡不到几小时，黑眼圈都快垂到脸颊了勒。」明瑄用着浮夸的语气说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房间了，有事记得叫我。」
    「嗯。」
    将房门闔上的前一刻，我听见明瑄叫了我。
    「黎渝。」
    「嗯？」
    「你人真好。」
    我对她笑了笑，最后把门完全闔上。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有好多人，明瑄他们都在，甚至连和他们毫无关係的程燁、怡熙也和他们在一起聊天，我带着疑惑走到他们身边，却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位子属于我，而不管我如何想要插入他们的话题，他们都好似没看见我一样继续畅谈，我从一开始的喜悦，变成大吼大叫，最后我也不出声了，只是乖乖当个透明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向他们。

 Chapter 3

    「嘿！都几点了，快起床吃早餐。」明瑄拍打着门板喊道。
    「起床起床快起床。」见我没有回应，她越拍越用力。
    「好啦，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我不甘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现在才七点，你干嘛那么早起？」走出房门，我问道。
    「嘿嘿，我昨天太早睡了，所以很早就醒了。」
    「那你也用不着把我也挖起来吧，我上周几乎都没睡，黑眼圈都快垂到脸颊了。」我学着她昨晚的语气，并指了指脸上的黑眼圈，哀怨的说道。
    「别生气别生气，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吃早餐，等等我请客！」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忍不住笑出声，刚上大学时由于我们俩的课有很多早八，所以会互相叫对方起床，然后一起走去巷口的早餐店坐着聊天，后来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领域进修，除了少数几堂必修课以外，课表几乎没有重叠，也就很少在一起吃早餐了。
    「你说的喔，那我等等就往最贵的点。」我打趣地说。
    「那吃巷口那家吧，我们以前几乎每天都会去耶，我好想念它的萝卜糕炒蛋。」
    「嗯，走吧。」原来她也还记得。
    「我要一个猪排蛋吐司、一份鸡块、一颗荷包蛋还有一杯大冰红，好了换你。」我把菜单递给她。
    「你是饿死鬼投胎啊，吃这么多？」
    「难得不用自己出钱我当然多吃一点，这样连午餐钱都可以一起省下来了呢，你该不会反悔了吧？」我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
    「想太多，老娘说话算话。」她拍拍胸脯保证。
    「那我要一个卡拉鸡腿堡跟大冰奶，我先去结帐囉。」她起身朝柜台走去。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明瑄似乎没发现我的异常，回到座位后便开始滑手机，终于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刚刚不是还说最想念这里的萝卜糕炒蛋吗？怎么点卡拉鸡腿堡？」我压抑着情绪，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间聊。
    「就单纯现在想吃汉堡啊，怎么了？」她抬头看我。
    「没什么。」
    「你不要多想，不然我们明天再来吃一遍。」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的没什么，我随便问问而已。」
    我在心中懊恼，果然不应该问出口的，其实我都明白，一直以来她们都在包容我，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们对我的在乎，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越是这样我越害怕，会不会有一天他们厌烦了，就会拋下我，而我会再一次成为留在原地的那一个人。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我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尷尬，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最终只得低下头摆弄盘子上的食物。
    「对了，你这个星期天有什么计画吗？」明瑄率先开口。
    「星期天？应该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跟骆阳会回台南，周煒光可能也会，想说你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走。」
    「星期天是什么大日子，怎么你们都要回去？该不会是生活费花完了要回去要钱了吧。」我打趣道。
    「就……这礼拜天是母亲节。」她看着手机支支吾吾地说出这句话，眼睛还不时偷瞄想观察我的反应。
    「对欸我都忘了，那我应该也会回去，毕竟好久没到那边看看了。」我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
    「嗯，我到时候在跟你确定火车时间，上课时间快到了，快走吧。」
    将剩馀的食物快速塞进口中，我背起书包，和明瑄并肩赶往上课教室。
    「喂，我刚刚在洗澡没听到你的电话，怎么会这个时间打给我？」我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拿着手机说道。
    「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想你了嘛。」煒光在电话那头轻笑。
    「少来，明明我们昨晚才一起逛夜市。」
    「前阵子你忙我都不敢吵你，现在好不容易空间了就想多多和你聊天。」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反正电话费很便宜我不介意聊一整晚哦。」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不然早把我臭骂一度了。」他语气委屈地说道。
    「还不是你平常太白目。对了，你这周日要回台南？」
    「嗯对，你怎么知道？」他收起刚刚的态度，语气转为认真。
    「吃早餐时明瑄说的，她说你们都会回去。」
    「我妈很早就打电话希望我那天回家陪她，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我只是还在想怎么跟你开口。」他的语气紧张，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我干嘛要生气，母亲节回去陪家人我可以理解，而且我应该也会回去一趟。」
    「你也要回台南？」他惊讶地再次确认。
    「嗯，想说很久没回去了。」
    煒光跟骆阳大概一个月会回一次家，明瑄的回家频率约两个月一次，而我，上大学之后还没回过家，而他们都知道我家的状况所以不会多问，也难怪当我说出想回家时煒光这么震惊了。
    「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开口解释。
    「没事，等你们商量好之后再告诉我火车时间，我要先去吹头发了。」
    「好，那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掛掉电话后，我将头发吹乾，简单的洗漱后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似乎是今天接收到的资讯量太大，我的头昏昏沉沉的，无法在近一步思考其他东西。
    「母亲节啊……」我喃喃自语，陷入回忆中。
    「母亲」这个词汇对我来说是陌生的，在其他小孩还在妈妈怀里撒娇时，我却早已被她遗弃，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她就已经消失在我的世界中，而这件事也成为爸爸心中的一根刺，幼年时我曾想向他询问妈妈的去处，却只得到一个锋利的眼神，也许爸爸对妈妈的拋弃也无法释怀，而每次看到我的脸就会让他想起这不堪的过往，使得他从不跟我有过多的交流，除了三餐温饱外，我们之间没有其他的话题，我没有妈妈的同时，也失去了爸爸。
    小学时爸爸再婚了，他没跟我商量也没给我时间适应，只是有一天把那女人直接带回家中，跟我介绍她的身分后便将她带回房间，留下年幼的我独自坐在客厅发呆，从此我们家多了一个人，我称呼她为阿姨。
    我并不排斥阿姨的到来，相反地，我对她有那么一点的期待，所以她刚来的那段时间我常围在她身边转，不断地和她分享我的学校生活，而她都只是静静地听，却不给我微笑以外的任何反应，我也渐渐懂了，她跟爸爸在一块时会哭、会大笑、会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她爱爸爸；对待我的话，一个微笑是她最多能给的，她不爱我、却也不讨厌我，认清这个事实后我不再围绕她身边，而是乖乖扮演好自己身为一个女儿、一个继女的角色，对家人不再期待。
    上大学后，我不曾回去那个家，唯一的交流是爸爸每个月匯的生活费，我很感谢他们让我不用为钱烦恼，但也仅止于感激，在这段独自走过的岁月中，我的母亲成为了第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Chapter 4

    翌日清晨，睁开双眼的瞬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平常醒来时都会看到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而今天却只有微微的光线，拿起手机一看发觉现在甚至不到七点。
    「啊嘶，难得早上没课居然在这时间自然醒。」我在心中哀嚎，将手机丢在一旁试图让自己重回梦乡，却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反而让精神越来越好。
    在翻了第十次身后，我终于决定从床上爬起，对着镜子边洗漱边在心中讚赏自己早起的行为，接着回房内连睡衣都懒得换，就拿起手机、钱包准备出门吃早餐，经过明瑄房间门口时停顿了一下，确认她还在睡觉后便自己前往巷口的早餐店。
    拿着菜单我选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正当我还在思考要吃什么的时候，手已经鬼使神差地在萝卜糕炒蛋的格子画上一笔，意识到这个举动后自己也下了一跳，愣了几秒后还是没把它擦掉，只是多加点了一份鸡块跟大冰奶就去结帐了。
    我从小就讨厌吃萝卜糕，更广泛地说应该是所有咸粿类的食物我都不喜欢，也因此在回到座位后我毫不意外地开始懊悔自己的行为，头脑到底要有多不清醒才会点一个自己完全不吃的食物。
    望着面前的萝卜糕炒蛋我夹了一小块放入嘴里，咬了三下后迅速将他吞下肚，并拿起旁边的奶茶吸了一大口。
    「这味道真是太可怕了。」我心想。
    将剩馀的萝卜糕炒蛋移到桌子的另一头，我埋头吃起了鸡块，眼角的馀光依旧能瞄到盘中的萝卜糕，而那一刻我彷佛看到了明瑄坐在我对面，一边吃着她最爱的萝卜糕炒蛋、一边跟我有说有笑，就像大一的我们一样。
    「要是能一直那样下去，什么都不改变该有多好啊……」一股悲伤涌上心头，我快速的将袋中的鸡块吃完，拿起饮料就要离去。
    「同学、同学等一下！」柜檯的阿姨突然喊住我。
    「嗯？怎么了吗？」我摸了摸钱包，还以为自己还没付钱。
    「你桌上的萝卜糕还剩那么多，要不要帮你打包外带？」
    「哦好啊，谢谢阿姨。」原来是这件事啊，本来想直接留在桌上就好，被阿姨这么一问我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望着手上的塑胶袋，只能先带回去在想办法处理掉了。
    刚走进家门，就看到明瑄坐在沙发上滑手机，听到我回来的声音，她转头刚好对上我的眼睛好奇地问道。
    「这么早你跑哪去啦，咦！什么味道这么香？」她双眼发光。
    「哦…我早上醒来睡不着就自己出去吃早餐，啊我有帮你带萝卜糕炒蛋，你吃的下吗？」我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心虚地说道。
    「哇我还没吃东西肚子超饿，我爱死你了。」
    她又跑又跳地拿走我手上的塑胶袋，回沙发上吃的津津有味，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中舒坦了不少。
    「还是萝卜糕炒蛋最好吃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点其他早餐。」
    「哎呀我知道了，果然还是旧爱最好。」
    「什么旧爱，你哪来的新欢？我要去跟骆阳告状哦。」我失笑。
    「没啦开个玩笑嘛，嘿嘿。」
    「那你慢慢吃，我要先回去补眠了。」语毕，我朝着房间走去。
    关上门后，像是得到了压力释放，我向后倒在床上望着空空的天花板。
    「果然啊，什么都没改变，真好。」接着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完全进入梦乡。
    一路睡到傍晚，我被煒光的来电声叫醒。
    「喂？」我慵懒的开口道。
    「你在睡觉？」
    「嗯，今天太早起有点累，不过刚刚睡饱了。」
    「那要不要去吃晚餐，我在你家附近。」
    「好啊，你想吃什么？」
    「你家对面的小火锅怎么样？以前我们很常去的那间。」
    「夏天吃火锅你也是蛮神奇的。」我吐槽的说道。
    「有冷气有饮料不会热啦，走吗？」隔着萤幕我都想像的出他此刻期待的神情。
    「我换个衣服就出门，你先过去吧。」
    「嗯待会见，掰啦。」
    掛掉电话后，我迅速的换了身衣服，简单的打理一下便准备出门，临走前，我注意到明瑄留在桌上的小纸条。
    「感谢你今天的早餐，我有帮你买饮料放在冰箱唷，爱你！！」
    我看着纸条笑道，心想着这傢伙不知道买了什么饮料，原本要去开冰箱，但瞥了一眼时间后便选择先出门了。

 Chapter 5

    刚进店门口，我很快的发现煒光的位置并朝那走过去，直到我走到他旁边他依旧拿着手机再回讯息，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欸。」我坐到他对面，将手伸到他眼前挥了挥。
    「你来啦，快点餐吧。」他将菜单推到我面前。
    「你在跟谁传讯息，连我站在你旁边都没发现？」
    我随口一问，但我其实不是很在乎，比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更在乎我到底要点什么来吃。
    酸菜白肉锅？起司牛奶锅？算了还是酸菜白肉锅好了，我心一横画下菜单，将菜单推向煒光并转身掏钱。
    「我先去付钱等等在跟你说。」语毕，他走向柜台。
    在等他的间隙我打量着店里的装潢，整体走一个简洁的路线，没有过多的装饰却令人感到舒适，价格虽说不上便宜但还在学生可负担的范围内，且用料大方服务态度也很亲切，使得我跟明瑄在吃过一次后就将它列为爱店，也推坑了煒光他们。
    环顾四周一圈后，煒光也已经回到座位上。
    「我刚刚是在跟骆阳聊天，还记得我们这周日也回台南吧？」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记得啊，然后哩？」我摆弄着他拿回来的收据，不让自己和他的目光对上。
    「我们想说反正都南下了，就再去花莲玩个两三天，你觉得怎么样？」
    「蛤？你们都没课吗？」
    「有课啊，但我跟骆阳的毕业学分都满了，就算不去上课也没关係，昨天问明瑄她也答应了，就差你了。」
    「我应该可以，反正我毕业门槛也过了。」
    「那我来规画行程，我们四个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
    「上一次好像是大二了吧，南投那次？」我其实记不太清楚了。
    「啊对对对，真的很久了。」
    谈话间，我们的餐点也来了。
    看着煒光面前的起司牛奶锅，我十分懊悔自己刚刚做的决定，趁着他还没动筷，我赶紧叫住他。
    「欸煒光，我跟你换好不好，你的看起来好好吃。」
    「哦可以啊，那我们直接交换位置吧。」
    我喜孜孜地坐到他原来的位置，正要开动时，却见他拿筷子和汤匙在锅里翻来翻去，这才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前这锅是什么。
    「那是酸菜白肉锅。」我开口解释。
    「你连我吃什么都不知道，还敢直接跟我换食物？」我又道。
    「你喜欢就好了啊，反正我也不挑食。」
    闻言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吃锅中的食物。
    煒光从以前就是这样，几乎从不拒绝我的要求，就算他不说话，只要看向他的眼睛，就可以知道他很爱我，明瑄也曾羡慕的说我上辈子不知道烧了什么好香，这辈子才能求来这么一个好男人。
    记忆里他很少跟我吵架，除了刚在一起时不清楚彼此的底线导致的小争执，后来的不愉快几乎都是我挑起的事端，但其实也只有我单方面在生气，他总是扮演着安抚的角色，想到这我不禁感到羞愧。
    我们就这样各自吃着自己的食物，这也是在一起那么久后的默契，他吃饭的时候会很专心、不太讲话，我则是习惯边吃边滑手机，因此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这顿饭通常是在沉默中进行。
    捞起锅里的最后一块料，见煒光也吃的差不多，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好吃吗？」
    「嗯还不错，就是口味有点太酸了。」
    「不然怎么叫酸菜白肉锅。」我笑了出来，突然想起他好像不太喜欢吃酸，又改口道。
    「不然我们以后都点一样的，这样我就不会跟你交换啦！」
    「你上次也这样说。」他轻轻的戳了一下我的额头，笑着说道。
    「那当我没说吧，我请你喝饮料报答你的换锅之恩怎么样？」
    「行啊，等等去买吗？」
    「改天好了，明瑄今天已经买一杯给我，现在还放在冰箱。」
    「那我记在心里了，你不能反悔哦。」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阿你要直接回家吗？」
    「我先陪你走回去再回家。」
    「这么好，那走吧。」我朝他伸出手。
    他握着我的手，我们就这样一路牵着手走在回租屋处的路上。
    那晚天空中几乎没有云，月色很美。
    一回到家中我便逕直朝着冰箱走去，拿起我心心念念的饮料。
    「原来是铁观音拿铁。」我看着标籤。
    我走向沙发坐下，打开电视并插下吸管，接着用力吸了一大口来缓解夏天带来的闷热感。
    「靠北有够好喝！」我在心中震惊，茶叶的香气和奶香结合在一起，刚入口时较能感受到牛奶的甜，吞下去后却散发出铁观音的甘，明明是半糖但完全不觉得甜腻。
    我赶紧转了一圈杯身终于看到它的店名。
    墨香堂。
    印象中我没买过这间店的饮料，但这个名字总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正巧这时明瑄从浴室中出来，我连忙举起手上的饮料问她。
    「这个在哪买的啊？很好喝欸。」
    「就知道你会喜欢，在火车站旁边最近新开的。」
    「我们最近有经过那里吗？这个店名听起来好耳熟。」
    「应该没有，但它前阵子有在学校旁边的夜市摆摊，可能你那时候有买过吧？」
    夜市、饮料、墨香堂？
    我脑中浮现出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却记不清他的长相。
    「是摆在靠角落的那个位置吗？」我问道。
    「嗯对，原来你有买过啦。」
    「我没买过，只是上次去逛夜市刚好有看到，而且我觉得那个老闆的脸长的好面熟哦，你有印象吗？」
    「他是我们系上的同学啊，还跟我们同届，大一的时候我们有好多共同必修课，你怎么会忘记了。」明瑄啼笑皆非的看着我。
    「真的假的，我完全没印象，是不是他很常翘课阿。」
    「少来，人家几乎每堂都来，是你上课都在偷睡觉。」
    「他叫什么名字？」
    「王墨。」
    「墨是黑色的那个墨？」
    「嗯对，你呀，要毕业了系上有哪些人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就好了啊。」
    「我要去吹头发不理你了。」
    「好啦掰掰。」我继续看电视。
    「对了，礼拜天早上九点火车站见哦，我那天有事会先出门。」她站在房门口朝我大喊。
    「知道了。」我也朝她大喊。
    我在心里默念了好几次王墨的名字，像是要将它刻在心中一样。
    也许在冥冥中我知道，他会是影响我一生的人。
    在往后的日子，我只剩下无尽的后悔。

 Chapter 6

    星期日那天，我早早就出了门，简单的在超商买了早餐便带去附近的公园吃，大概是因为假日的关係，这时间的公园十分热闹，大多数都是爸妈带小孩来玩耍，还有一部分是阿公阿嬤们在做运动。
    我将三明治的包装拆开，一边吃一边观察大家的行为，但视线大多停留在游乐区，看着那些小孩无忧无虑的笑容、再看他们父母嘴上叨唸却满是笑意的眼神，我就这样看着这样的一幅画面，欣赏着我从没拥有的东西。
    是羡慕吗？其实我也不晓得，毕竟从未得到过，自然也不懂所谓的「亲情」有多诱人，反正我这一生是彻底失去了，这是出生就註定的事实，我无力也无法去改变。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呜呜……」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吼声，是一个小男孩在盪鞦韆旁焦急地找他妈妈，看起来大概幼稚园的年纪。
    「妈妈、妈妈……」小男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声音也越来越大。
    其他人看起来也不知所措，只能不断朝附近张望，试图寻找他的母亲。
    忽然，不远处有个女人着急地朝那边跑去，脸上慌张的表情清晰可见。
    「小亮，妈妈在这里。」她跑到男孩身旁紧紧地将他拥入怀里，手轻拍着男孩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旁边讲电话，孩子看不见我才这样，很抱歉造成大家的困扰。」那女人向围观的眾人解释。
    「没事就好，孩子还小要多注意比较好。」其中一个围观阿伯道。
    「好的我明白，真的很抱歉。」
    确定没事后，围观人潮散去，眼前的场景又恢復成公园的正常型态，而那对母子依然留在盪鞦韆旁，小男孩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只剩两道泪痕掛在脸上。
    「妈妈，你不可以再离开我哦。」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认真说道。
    「好呀，妈妈一辈子跟你都会在一起，我们来打勾勾。」
    听到这些话，我直接起身离开，并将尚未吃完的食物扔进垃圾桶。
    小男孩以后就会知道了，有些人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
    没有人会在一起一辈子
    到车站时刚好九点整，我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厅的骆阳，骆阳也是人如其名的一个人，全身散发出阳光的气质，跟煒光不太一样的是，煒光给人的感觉像冬日里和煦的阳光，而骆阳则像夏日里的艷阳，明亮灿烂，开朗随和的个性也让他的异性缘跟同性缘一样好，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身边一直只有明瑄一个人。
    「黎渝，这里！」他转头看见了我，并朝我挥了挥手，我连忙走去。
    「好久不见啦，煒光他们去买票了等等就来。」
    「是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又染头发？」我指了指他的头发说道。
    骆阳这个人不只性格阳光，连外表都喜欢亮色系，根据明瑄的说法，他的衣柜里完全没有深色衣服，萤光黄、萤光绿倒是不少，不过跟明瑄在一起后，他最常穿的就是白色上衣，大概是明瑄将那些太过显眼的衣服都扔掉了。
    除了衣服外，骆阳还喜欢在发色上动手脚，上一次我见到他时他顶着一头萤光粉，路上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眼光，到最后我们还开玩笑的让他走在最后面，想不到今天再见他时，竟变成了浅棕色，整个人看起来沉稳不少。
    「前几天刚弄的，还不是明瑄一直在我耳边碎碎念，说什么我这样他都不敢跟我走在一起。」他装作委屈的抱怨着。
    「的确蛮丢脸的，染这个头多少钱。」我开玩笑的说道。
    「四千八，很划算吧？」
    「果然是盘子，家里有钱就是任性。」
    印象中这傢伙家里好像是开公司，具体做什么业务的不太了解，总之很有钱就是了。
    「你这是刻板印象，我这个钱可是自己打工存的。」
    「是是是大少爷，你好厉害哦。」我故意朝他拍拍手。
    骆阳原本想继续跟我争辩，但看到明瑄他们正往这里走来，瞬间乖的像隻小绵羊不再说话。
    「大家都到了呀，给！一人一张车票，火车还有五分鐘就到了，赶快去月台等吧。」明瑄边给车票边发号施令。
    我赶忙将行李拿起，跟上他们的步伐，煒光却不知何时走来我身边，极其熟练的把我的行李拿走。
    「我自己拿啦，又没多重。」我失笑。
    「既然没多重我拿也一样，吃早餐了没？」
    「吃过了，你吃了吗？」
    「嗯，等等车程蛮久的，你记得多睡会，少看点手机不然又要头痛了。」
    「知道了啦，啊我们要去花莲几天？」
    「三天，礼拜一早上坐火车过去、礼拜三下午再搭车回新竹。」
    「去那边租机车吗？还是找公车？」
    「我们打算租汽车，我跟骆阳轮流开，你们就好好休息。」
    「好。」
    上了车后，我跟明瑄坐一起、煒光跟骆阳的座位在我们前一排，我调整好椅背后闭上眼准备休息，明瑄却在这时小声地叫我。
    「黎渝，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大概是怕我真的睡了吵到我。
    「还没，怎么了吗？」
    「你等等要回家吗？」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轻声地说。
    「会啊，你们不是都要回家吗？」
    「如果啊……」她讲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嗯？」
    「如果你不想回家的话，来我家吧，我爸妈都很喜欢你哦。」
    「没事啦，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
    「嗯，你记得不要勉强自己。」
    「好。」
    结束这个谈话后，明瑄就靠在我的肩上缓缓睡去，反而我怎么也睡不着，只能看着窗外的景色舒缓心中的烦闷。
    我说谎了。
    我骗他们我会回家，实际上却从没打算再踏入那个地方，没有爱灌溉的地方，哪有资格称为家，那是属于爸爸和阿姨的家，对我而言只是暂时的避风处罢了，可我知道若是不回来，明瑄他们也不会回去，我不想他们一直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勉强自己，更不想承受他们刻意隐藏的同情目光。
    但有一件事我没有说错，我的确会回去，只是是回去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看看这几年的变化，也或许会站在远处看看爸爸。以前我常在想，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天我会对所有事感到释怀，但几年过去了，伤口越来越大，恨意也越来越重，因为我始终没办法理解，为什么承受这些的会是我。
    「怎么不睡一下。」前座的煒光回头看我，他身旁的骆阳已经睡到打呼。
    「睡不着。」
    「吶耳机给你，听点音乐比较好睡。」
    「你不用吗？」
    「我上车前吃了晕车药，等等应该就睡着了。」
    「嗯好，谢啦。」我伸手接过。
    「好好休息。」说完，他将头转了回去。
    戴上耳机，滑动手机拨放舒眠的音乐后，我将头转向了窗外，继续看着外面的变化，看着看着，睡意朝我袭来，我闭上双眼，让自己进入梦乡。

 Chapter 7

    再次醒来，外面的场景依旧陌生，看了看前方的跑马灯，原来已经到了嘉义，那也意味着快到台南，我往周遭一看，发现除了我以外的三人早已醒过来，且都在低头划手机。
    「你醒了啊，有睡好吗？」
    「嗯，睡得很沉。」我张开手伸伸懒腰。
    「我们等等吃完午餐再回家吧，你有想吃什么吗？」
    「都好。」
    「那吃麦当劳旁边的那间义大利麵好了，以前我们很常去的那间，欸你们可以吧？」明瑄敲敲前排的椅背询问他们。
    「可以。」煒光道。
    「蛤可是我想吃牛排。」骆阳哀求的说道。
    「那你自己去，我要订位了。」明瑄完全没有要理他，拿起手机准备订位。
    「别别别我错了，记得订我的位子。」
    明瑄哼了一声，但还是在人数上选了四人。
    结束这回的对话后，我们继续各做各的事，但其实说白了就是滑手机，没人再开口说话。
    大概是在火车内冷气吹久了，都忘记台南的太阳有多毒辣，一出站就直觉将手放在头上遮挡阳光，过了几秒我才意识到背包里有雨伞，连忙拿出来暂时充当阳伞。
    「明瑄，快过来。」我连忙喊她来我这一起挡太阳。
    「欸那我们两个勒。」骆阳朝我哀哀叫。
    「你们自己想办法，关我什么事。」
    「不要斗嘴了，快走吧。」煒光发号施令，走在最前方。
    餐厅距离车站大概五分鐘的脚程，因此我们很快就抵达。
    「我要一份青酱蛤蠣燉饭，饮料要冰红茶。」明瑄对着服务生说道。
    「我要一份奶油燻鸡义大利麵，饮料要冰绿茶。」骆阳接着点餐。
    「那我要一份白酒蛤蠣义大利麵，饮料要冰红茶。」我说道。
    「我跟她一样就好。」煒光指了指我。
    「好的跟您确认餐点，总共是一份青酱蛤蠣燉饭、一份奶油燻鸡燉饭、两份白酒蛤蠣义大利麵、三杯冰红茶跟一杯冰绿茶对吗？」
    「对，谢谢。」
    待服务生走后，骆阳开始调侃我们。
    「欸煒光，你干嘛跟黎渝吃一样的，妻管严哦。」
    「没办法啊，我怕我点了其他的也吃不到。」他装作一脸无奈。
    「什么意思，黎渝会把碗砸了吗？」换明瑄在一旁看好戏。
    我瞪了煒光一眼，开口解释。
    「还不就前几天我跟他吃晚餐，结果他的看起来比较好吃我就跟他交换，让他记仇记到现在。」
    「欸这就是周煒光你不对了，我如果要跟骆阳交换他屁都不敢放一声。」明瑄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也是乖乖交换啊，只是那个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煒光道。
    「你到底点了什么东西，居然让不挑食的周煒光嫌成这样。」洛阳转向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就酸菜白肉锅啊，它很好吃的。」我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
    「喔，那个我也不行。」他们俩个异口同声的说道。
    「你们这些没眼光的，下次我自己点来吃。」
    「好啦消消气，喝个饮料。」煒光将冰红茶拿到我面前。
    在我们谈笑之间，餐点也都上齐了，我们便将精力都放到吃饭上，时不时在穿插几句拌嘴的话。
    我捲起一口义大利麵放入嘴中。
    「嗯！这味道和以前一模一样。」我心想。
    真好。

 Chapter 8

    解决完午餐后，我们一起走向公车站，明瑄和骆阳是青梅竹马，两家隔着一条路而已，我跟煒光虽然是搭同一班公车，但我家是在终点站的地方，他则是中途就要下车。
    「那我们就明天中午十一点在火车站集合哦，票我已经先买好了，大家都不准迟到。」明瑄说完便跟骆阳一起上了车，后者不忘在上车前给了我一个鬼脸。
    「天啊，你朋友有够幼稚。」我和身旁的煒光抱怨。
    「也是你朋友啊。」他一脸好笑的看着我。
    「那真是太不幸，欸车来了。」我伸手拦车。
    上车入座后，煒光突然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他比我高上二十公分左右，因此那个画面有点滑稽。
    「黎渝。」他轻声道。
    「怎么了？」
    「真的不想回去的话不要勉强自己，可以来我家住。」
    「你知道今天在火车上明瑄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吗。」我失笑。
    「我说真的，我爸妈一直很想见见你。」
    见他表情认真，我也用认真的态度和他解释。
    「我也说真的，如果我不想回来的话当初就不会答应你们，你真的不必这么担心。」只是我没说我会踏进那个家。
    「那就好。」他轻叹一口气。
    「你家快到了，准备下车吧。」
    「黎渝。」下车前他再一次轻喊我的名字，但这次我没有应声，只是带着疑惑望向他。
    「我爱你。」他用唇语对我说道。
    我回给他一个微笑，接着目送他下了车。
    关上车门后，我瞬间松了一口气，我对煒光的爱无庸置疑，但某些时刻，在他身边会让我感到不安，他太好了，好到我让我害怕失去他、害怕有一天他也会离开我，不管是他、还是明瑄骆阳，我都想将他们绑在身边，一辈子都不分开。
    下车后我找了小时候常去的便利商店稍作休息，这间店刚好在我家的斜前方，隔着玻璃窗我观察着那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四年过去了，房子的外观没什么变，倒是门牌换了一个新的，连那台在我国小时买的车子也没换掉，整体看来就跟我离开那时一模一样。
    坦白说我心中五味杂陈，原本我该庆幸一切都没改变，就像我一直希望的那样，但又忍不住去臆测，是不是代表有没有我对他们来说都没差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有一个中年男人从我家里走出来，我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爸，他看起来真老了不少，从前浓密的头发如今变得稀疏，走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女人，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阿姨，岁月倒是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
    奇怪的是阿姨的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年龄目测大概四、五岁。
    「长这么大了，也不可能是我离开后生的啊。」我心想，带着好奇的心理，我的目光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
    他们将小女孩带到隔壁的李阿姨家并按下电铃，在等待过程中他们有说有笑，小女孩不知说了什么引得爸爸一阵大笑，还从口袋摸出一枝棒棒糖送她，直到李阿姨出来将小女孩带进屋后爸爸和阿姨才手牵着手走回家。
    看到这边我大概明白了，那个小女孩应该是李阿姨的女儿，当年我上大学前她正好怀孕，时间算一算也差不多四岁，小时候在家没人愿意搭里我时，我总会跑到李阿姨家找她，李阿姨的身体其实不容易有孩子，因此她对我非常好，算是弥补了他自己的遗憾吧，好在经过几年的等待，他们夫妻终于有自己的孩子，我到现在还记得李阿姨跟我分享这件事时眼角藏不住的笑意。
    李阿姨是其中一个我所牵掛的人，没有她我的童年只会更黑暗，透不进任何阳光，但我并不打算去见她，我只想这样远远的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好就可以了。
    我再次移动目光想找寻爸爸的背影，却只得到关上的大门，原以为我对他的一切早已麻木，但看到刚刚那幕我的心却仍会刺痛，我不明白，为什么对一个邻居家的小孩都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连个微笑都吝于给予，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错，在他眼里却是千古罪人。
    我不愿意再想下去，只是赶紧打开手机搜寻着附近的旅馆，选了一间最便宜的并打电话订房，之后，我拖着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将目光永远地离开了那栋房子。
    五分鐘后我到达目的地，今天早起加上舟车劳顿，我早已在路上连连打哈欠，因此快速办好入住后我决定先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就等睡饱后再做打算。

 Chapter 9

    再次睁眼时，原以为大概会是傍晚六七点左右，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是隔日早上九点半，刚看到的那瞬间我吓傻了，没想到自己那么能睡，但也多亏了这十几个小时的睡眠，让我感觉现在身体能量满满，连带心里也轻松不少。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赶紧到拿着行李前往火车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星期一，路上没什么人，跟昨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就连公车里都空荡荡的，只有一两个乘客。
    「母亲节终于结束了。」我心想，但想到再过几个月后父亲节的来临顿时觉得头疼，只希望到时煒光他们别来问我要不要回来，否则又要再经歷一次昨天的窘境，在自家附近却住旅馆，想想都觉得尷尬，要是被邻居发现搞不好还会被贴上不孝女的标籤。
    到达火车站时刚好十点半，见还有些许时间，我便去旁边的早餐店买了份蛋吐司跟冰红茶，回到车站大厅的位子坐下，边吃边等他们。
    在我刚吃不到几口时，却听到煒光叫我的声音，一抬头的确看到他站在不远处朝这里走过来。
    「怎么现在才吃早餐。」他看着我手上的吐司。
    「早上睡太晚了来不及吃。」
    「你这样吃的饱吗？平常不是都会点两份？」
    「我想说接近中午所以不要买太多，等等有要吃午餐吗？」
    「这我不确定，等等问骆阳他们。」
    「好。」
    我很快将手上的食物吃完了，此时距离十一点还有五分鐘。
    「都已经五十五分了，那两个人每次都喜欢卡点到。」我开口道。
    「卡点到算什么，怕的是他们迟到。」他轻笑，拿出手机传讯息给骆阳。
    就在超过约定时间三分鐘时，他们两人总算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抱歉抱歉，都是因为他睡过头才会这么晚。」明瑄连忙跟我们解释，说完还不忘怒瞪骆阳。
    「不要生气啦，我们最后还是成功抵达了啊。」骆阳还在嘻皮笑脸。
    「闭嘴啦臭男人。」明瑄作势要打他。
    「好啦快点进站，不然等等真的搭不上火车。」煒光充当和事佬，将我们全部赶往月台的方向。
    依旧是前后两排的座位，不一样的是这次我身旁的人是煒光，明瑄他们则坐在我们的前方，果不其然，前面的两人坐好后又为了刚刚迟到的是开始拌嘴，不过我们倒是不担心，毕竟这种场景已经从高中看到现在了，最后都是以骆阳服软道歉作收。
    我转头看向煒光，却发现他也在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挺微妙的。
    「怎么了吗？」我问。
    「那个……你昨天去哪了？」
    「回家啊，怎么了？」我为他的问题感到困惑。
    「可是我昨晚有去你家，原本要拿蛋糕给你，但只有看到你爸和阿姨。」
    「你去我家？你跟我爸见过面了？」我语气紧张。
    「没，我车停在附近，就看到你爸跟你阿姨在外面散步，然后家里的灯是暗的，我大概就猜出来了。」他看着我，想得到一些解释。
    「我昨晚住附近的旅馆，但我也没骗你」深呼吸缓和一下情绪我继续说「昨天下公车后我确实有回家，但在不远处看到我爸他们后，就不想住家里了。」
    我沉默片刻，煒光没有接任何话，似乎是知道我还有话没说完。
    「看到他们后，我只觉得对他们而言，有没有我都没差，甚至没有还比较好。」这段话我说的小声，更像是喃喃自语，但我知道他有听到。
    依旧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我试探性地询问。
    「你在怪我吗？」
    「没有，我可以理解，但你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用说的不准，打勾勾吧。」他朝我伸出手。
    「你很幼稚欸，都几岁了。」但我还是乖乖伸出手跟他打勾勾。
    「这样你才会印象深刻啊！」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欸那我的蛋糕去哪了，不是说要给我的？」
    「我吃光了，回去再买给你吃。」
    「好啊，一言为定。」我抓过他的手又一次的打勾勾。
    他看着我的举动笑了笑，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先睡一下哦，你累的话也快点休息。」他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好。」
    说是这样说，但我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精神好的不得了哪里睡得着，因此我只是看着光外发呆，也想起了一些事情。
    高一时我透过明瑄认识了煒光，当时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觉得这人的脾气真好，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互动越来越多，渐渐的我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光所吸引，而在高二寒假时他跟我告白了，我当下没有直接答应，我怕他后悔、更怕他没有理由的离开，于是我告诉他我需要时间想想，在思考了一夜过后，我终究还是遵循内心的意愿，和他开始交往，我深刻的记得当时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那是煒光给的承诺，更是我的底线。
    「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我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真的？你想清楚了？」他的眼里透着光，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激动。
    「对，但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什么事？」
    「绝对不准骗我，也不能没理由的离开。」我语气认真。
    「好。」他迅速地答应，反倒让我不安。
    「我说真的，我可以不要惊喜、也可以承受惊吓，所以你绝对不能对我说谎。」
    「善意的谎言也不行吗？」
    「不行。」
    「好，我保证。」他的语气严肃，语气中有着坚定。
    我上前抱住了他，那一刻我们正式在一起，直到现在。

 Chapter 10

    到达花莲时大约六点左右，由于正值夏日，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因此一出站就能感受到热空气的威力，和车厢内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们先去租车，然后再去民宿办入住，之后再看要干嘛。」骆阳说道。
    骆阳和煒光走在前方，讨论着租车相关事务和接下来的的行程，明瑄则走和我走在一起，由于她一路睡到下车，因此现在看起来精神非常好，在我旁边滔滔不绝的讲个不停。
    「欸黎渝，你等等有想去哪吗？」
    「没耶，我都可以。」
    「那我们去逛夜市好不好，这个看起来好好吃。」她兴奋的将手机拿在我面前，萤幕上是一盒外表炸得金黄酥脆的臭豆腐，上方还摆放着酸爽的泡菜，隔着萤幕我彷佛都能闻到它的香味了。
    「好啊，刚好我也饿了。」上一餐已经是早餐了，我是真的很饿。
    「欧耶！那等等跟他们说。」
    走着走着我们很快就到了租车行，由于有提前在网路上预约，因此整体手续办理的非常快速，拿到车后，我们赶紧趋车前往民宿。
    对于这次的旅行，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任何讨论，有的只是当他们问我意见时回答一下，因此我这几天要住的民宿名字都不知道，更是到了现场才得知我们订的是一间四人房。
    虽说我们以前出游也都是订四人房，但我对这间房间的格局相当困惑，因为它摆放的不是两张双人床，而是四张单人床，我看向其他人，发现不只我有这个疑惑，由于订房事务是骆阳负责，因此我们其他人都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你订这是什么东西，我们大家感情有这么差吗？」明瑄率先对他开骂。
    「单人床怎么了，有自己的空间不是很好吗。」骆阳连忙陪笑。
    「那我要这张床，黎渝你睡那边。」
    明瑄特地挑旁边有插头的床位，这样我们充手机方便很多，剩下两人只能摸摸鼻子认命地去剩下两个边边的位置。
    「欸我饿了，我们去逛夜市好不好？」我开口说道。
    「走啊，你想去哪个夜市？」煒光走道我身旁问我，其他人也收拾好随身包包，准备出门。
    「不知道欸，你刚刚给我看的那个在哪？」我转头看向明瑄。
    「吶，在这里。」她直接将手机拿给煒光看。
    「哦这个我知道，那走吧。」
    我们开车前往夜市，也为我们的旅程开啟第一步。
    到达那边时大约七点左右。
    「欸我们约九点在这里集合哦。」明瑄勾住我的左手，转头对他们说。
    「蛤？干嘛不一起走？」骆阳不解地看着她。
    「这里人那么多，四个人走在一起很麻烦欸。」
    骆阳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煒光拦住。
    「好啦我们也很久没两个人逛夜市了，走吧。」
    于是骆阳就这么被煒光拉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叫我们注意安全。
    「他很好笑欸，夜市是有多危险。」明瑄噗哧一笑，说出我的心里话。
    「我们也进去吧，我好饿哦。」我的肚子已经从中午跟我抗议到现在了，每隔一阵子都可以听到它发出的凄列叫声。
    「那我们先走那条，才不会碰到他们两个。」
    「好啊。」
    我们边聊边走，看到什么想吃的都会停下来买一份，明瑄知道我不喜欢和别人分食物，所以我们都是直接买两份，整条路走下来，我们各自手上总共有一杯西瓜汁、一份咸酥鸡、一份臭豆腐、一根烤玉米，刚刚又多了一袋烤魷鱼，但由于我们都只想吃两三口，导致每袋都还剩的超多。
    「怎么办啊？我已经饱了。」我抬起手上沉甸甸的袋子问明瑄。
    「我也饱了，拿回去叫骆阳他们吃完囉。」
    「这样又要被唸了。」
    「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分开走。」她嘿嘿一笑。
    「不就早晚的问题，还不是会被唸。」
    「你傻啊，跟他们一起的话你要付钱之前就会被制止了，连一口都吃不到。」她敲了下我的头。
    「好像有点道理，那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吗？」我捏了捏微酸的小腿。
    「你还有想要吃什么吗？」
    「没我好饱，而且脚好酸。」
    「那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反正时间快到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树下。
    当我们靠近后却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早已坐在这里，悠间的翘着二郎腿滑着手机，而且身边一袋食物都没有。
    「欸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明瑄用力拍了一下骆阳的肩膀，正在打手游的他吓了一大跳。
    「靠，你是要吓死谁。」
    「我们也才刚来没多久。」煒光替惊魂未定的骆阳回答。
    「你们怎么都没买东西？」我疑惑的看着他们。
    「怎么会没买，早就吃完扔掉了。」骆阳又说「煒光说不用吃太饱，反正你们会买了一堆然后吃不完。」他将目光移到我跟明瑄手上的塑胶袋，一脸得意。
    「虽然早就预料到，但你们也买太多了吧？」煒光接着说。
    「什么嘛，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分开逛啊。」明瑄有一种被猜出心思的挫败感。
    「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都买了些什么？」骆阳把明瑄手上的袋子都接过去，我则是拿给煒光，只留下西瓜汁。
    「有臭豆腐、魷鱼、咸酥鸡、烤玉米。」我边讲边感受到那两人无奈的眼神，赶紧制止他们：「欸不准唸，反正你们也有吃到。」
    「没错，又没叫你们出钱，快吃一吃顺便丢垃圾。」
    我跟明瑄各自找个空位坐下，由于刚刚时在走太累因此我们不再讲话，她拿出手机开始追剧，我则是双手抱着膝盖看着远方发呆。
    突然一根叉着魷鱼的竹籤出现在我嘴巴旁，眼见汤汁快滴落我连忙张开嘴巴将它吃掉，接着转头用眼神警告煒光我真的吃不下，不准再往我嘴里塞了。
    这两人大概是太常帮我们两个收拾残局，胃口也被养大了，好几袋的食物不到十分鐘就吃的一乾二净。
    「等等还要去哪吗？或是直接回民宿？」骆阳看起来也累了，用着略带疲惫的语气询问我们。
    「回民宿吧。」我跟明瑄异口同声地回应。
    「嗯，欸煒光等等你开车哦，我有点想睡了。」骆阳将钥匙丢给煒光，脸上有着明显的倦意。
    煒光接过钥匙后牵着我走向停车场，剩下两人则慢慢跟上，由于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在车上没人想要讲话，回民宿后也只是快速的洗完澡便上床休息，连一向多话的煒光也只是跟我讲完晚安就准备入睡。
    啪的一声大灯被关掉，看着昏暗的周遭赫然想起我忘记问他们明天起床的时间，左顾右盼后却发现其他三人全都睡着了。
    「算了，反正他们明天会叫我。」
    我拉上棉被，侧身找到一个舒适的睡姿，很快就没了意识。

 Chapter 11

    「起床！都几点了快起来。」一道宏亮的声音将我吵醒，我不用睁开眼都知道是谁。
    「你等等被打不要找我。」煒光无奈。
    「不会啦你看他们睡得跟猪一样。」某人不怕死的持续在房里大吼大叫，由于实在不想睁眼，我索性继续装睡。
    「闭嘴啦你。」这次是明瑄的怒吼。
    伴随着一声惨叫，我赶紧起身看热闹，果不其然看到骆阳跌坐在地，身旁还有一颗枕头，明显刚被它击落。
    「几点而已吵什么吵。」明瑄依旧不解气，在走去厕所前还往骆阳身上用力踩下去。
    「靠北，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他摸着被踩红的手，向煒光诉苦。
    「刚刚提醒过你了。」他耸了耸肩。
    「你活该啦。」戏看够的我现在心情非常好。
    「你醒啦。」煒光这才发现坐在床上的我。
    「被你的好朋友吵醒的。」
    「我不介意你再朝他多丢一颗枕头。」
    「欸不要啦，很痛欸。」骆阳继续在坐在地上哀哀叫，不断抱怨他只是好心叫大家请床却遭受如此待遇，只是这些话都在明瑄从厕所出来后直接吞入肚中。
    「走吧去吃早餐，我饿了。」洗漱完的她心情显然不错。
    「欸等我一下我要刷牙。」
    我用着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背起包包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等一下要去哪啊？」我咬着吐司发问。
    场面顿时陷入一阵沉默，其他三人面面相覷，脸上都露出疑惑。
    「你们都没规划行程哦？」我再次发问。
    「我负责订民宿、煒光负责租车，行程不是你规划的吗？」骆阳看向明瑄。
    「没人跟我说啊，我以为你们会包办所有事情耶。」
    「那就现在想吧，你们有想去哪吗？」煒光看向我跟明瑄。
    「海边。」明瑄率先发声。
    「同意。」我接着说。
    「那吃完先回一趟民宿拿拖鞋和换洗衣物吧，等等你开还我开。」煒光看向骆阳。
    「我开好了，回来你开。」
    「行，钥匙给你。」
    骆阳接过钥匙，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便直接起身朝车子走去，其他两人也了起来，我赶紧将盘中的最后一块热狗塞进嘴里，随即跟上他们的脚步。
    一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望着前方广阔的大海，心情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虽然今天是平日，但沙滩上仍挤满了人，儘管太阳高掛在天空十分毒辣，却阻挡不住人们脸上的笑容。
    骆阳和明瑄看到大海就直接放飞自我，两人现在正泡在海水里嬉闹，和谐的画面让我快忘记这两人早上还在吵架，跟他们的疯狂不同，我则是在沙滩上随意挑了块地方坐下，安静地看向大海，光是这样我就感到很开心了。
    「不去踩踩海水吗？」煒光在我旁边坐下。
    「别了吧，我又不会游泳。」游泳这种东西，看别人学个一学期就会了，我则是从国小上到高中都学不会，也因为不会游泳让我对水有种恐惧感，导致我虽然喜欢去海边却从不下水。
    「碰一下而已又不会溺水。」他轻笑。
    「我就喜欢用看的，那你怎么不去？」
    「我在这陪你聊天啊。」
    「我又不用人陪。」
    他没有再接话，只是双手环着膝盖，和我一起看着前方的海，我们就这样保持着沉默，直到我开口打破它。
    「欸煒光，跟我说个故事好不好。」
    「你想听什么故事。」
    「都可以，你讲我就听。」
    「那你会跟我交换故事吗？」虽然我没有转头，但从眼角馀光可以知道他此时正在看我，用着认真的眼神。
    「嗯那还是算了。」我耸耸肩。
    我只对煒光他们说过关于我被妈妈拋弃的故事，所以他们总认为我的偏执和不安是源自我的母亲和家庭环境，他们不知道的是，压死骆驼的从来不只是一根稻草，或许煒光已经察觉什么才会想要和我交换故事，但对于其他事情，我不愿意再提起，至少不是现在。
    「唉败给你了」他假装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跟你说过关于前女友的事吗？」
    「没。」我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沙子，因为我知道他要开始说了。
    「我们是国中同学，因为位置坐在隔壁所以蛮容易有交流，刚好那时候很流行上课传纸条，我们几乎每节课都在传纸条，大概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彼此產生感情吧，总之我们很自然地就开始交往了。」他停顿了一下，彷彿陷入回忆中，过了几秒才又继续说「正式在一起是在国一下学期，连班导也知道，不过因为我们两个成绩都算不错、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他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那时候真的过得很开心，我们就这样过了两年，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要分手，原因是她们家要移民去加拿大定居，不会再回来了，我还记得当时她对我说了好几次的对不起，我只跟他说了一次没关係。」
    「你会怪她吗。」
    「一开始听到确实很震惊，但我并不会怪她。」
    「因为你很爱她？」
    「因为她有给我解释，让我能好好跟他说再见，而不是一声不说就走。」
    「那你很幸运。」
    「怎么说？」
    「不是每个离开都会有理由，有些人说走就走。」我抬头看向远方。
    我瞄到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被明瑄的叫喊声打断，那两人正朝我们这边跑来。
    「拿去，我们刚刚去买的冰棒，一隻酸梅一隻柠檬。」
    我接过她手上的冰棒，留下酸梅口味，将柠檬的递给煒光。
    「你们干嘛不去玩水。」骆阳直接在沙滩上躺了下来，并拉着明瑄的手替自己遮阳光。
    「我才不想全身弄得脏兮兮。」煒光边吃边说。
    「都来海边谁还管脏不脏。」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邋遢哦。」明瑄原本想把手拿开，过没几秒又被拉了回去。
    「小姐，你刚刚明明也在旁边玩沙，弄得全身都是。」
    在他们斗嘴期间，我很快就把冰棒解决了，不得不说明瑄真懂我，知道我最喜欢酸梅口味，那是我心中属于夏天的味道。
    「欸，你们刚刚在讲什么啊？看起来好严肃。」明瑄突然抬起头问我。
    「我叫他讲故事给我听。」我比了比煒光。
    「哦，他讲了什么？」这下连骆阳都有精神了，直接坐起身来。
    被大家看得有些尷尬，煒光乾笑着说：「也没什么，就讲了前女友的事。」
    听到「前女友」三个字，另外两人都躁动了，不断摇着他的肩膀叫他再讲一次。
    「不要。」煒光很直接地拒绝，没有任何犹豫。
    「煒光～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跟我说一下嘛。」骆阳抓着煒光的手不断撒娇，那个画面看得让我直接起鸡皮疙瘩。
    「对嘛我们嘴巴很紧的。」明瑄搭腔。
    「你们不要再逼他了啦，等等他哭了怎么办。」我在旁边看好戏。
    「什么！你被甩了哦？」骆阳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啦对啦，再问下去我等等就去跳海。」煒光随意地敷衍了几句话，虽然没生气，但他看起来真的不想说。
    「哎呀这哪有什么，谁没被甩过。」骆阳露出一副「我懂你」表情。
    「你什么时候被甩，我怎么都不知道？」明瑄脸上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慄。
    「哎呀我乱说的，哪有什么前女友啦哈哈。」
    好在明瑄今天心情不错，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给了骆阳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后，将目光投射到前方的海上，我们就这样坐在沙滩上发呆，也许此刻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心事、想着曾经的某个人，但对于我，就真的只是欣赏着眼前这天然的风景画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此时已接近下午五点，虽然离日落时间还有段距离，但此刻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并不会让人感到不适，一眼望去整片海水都变成金黄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水中嬉戏的人群都坐在沙滩上，和爱的人肩并着肩欣赏眼前的一切，也有几个人在架设摄影机，想将日落的样子记录下来。
    我打开手机查询日落的大致时间，距离目前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见明瑄他们没有其他动静，我猜想他们应该也想看完夕阳在离开，便将目光又放回前方的大海。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金黄色的海水逐渐变成橘红色，太阳也逐渐消失在我们的眼中，直到完全看不见时，人们才相继离开这片海滩，我们也起身朝着停车场走去。
    「要吃什么？」坐在驾驶座的煒光回头问我跟明瑄。
    「我没什么想法。」
    「我都可以。」
    见我们俩都没给出有用的资讯，他又问副驾驶座上的骆阳：「那你想吃什么？」
    「买麦当劳回民宿吃怎么样？身上黏踢踢的我想先洗澡。」
    「我都可以，你们觉得呢？」
    「可以。」我跟明瑄异口同声的回答。
    得到我们肯定的答覆后，煒光便踩下油门，朝着我们的晚餐前进。

 Chapter 12

    一个小时后，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的麦当劳回到房间，骆阳一回来就跑去洗澡，我们则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吃着晚餐，虽然心中觉得特地跑来花莲吃麦当劳好像哪里怪怪的，但买回来吃有冷气吹、有沙发躺真是舒适。
    「明天几点的火车啊？」明瑄看向煒光，并把手上的薯条递给他。
    「十二点半，然后十二点前要还车。」煒光接过薯条，拿了几根后又递给我。
    「这样明天早上就不能干嘛了，我记得十一点前要退房。」
    「怎样？不然你还想要做什么？」
    「没呀，只是觉得难得来了有点可惜。」
    「毕竟我们是翘课来的，不能玩太久。」煒光笑了一下，又接着说：「这是我上大学以来第一次翘课耶。」
    「黎渝也没翘过课，她只是都去教室睡觉而已。」
    话题不知为何跑到我身上，我不得不将精神从电视上转移，来加入他们的对话。
    「欸我偶尔睡一下而已，一学期才一两次吧。」
    「你骗人，欸周煒光我跟你说，黎渝她连我们系上同学都认不出来，还是同届的哦。」
    「嘘！」这傢伙总爱乱爆我的料。
    「哦？真的蛮夸张的耶。」煒光边笑边转过来看我，接着说：「我记得你们系上不到五十个人吧。」
    「你不要听她乱说，我只是忘记那个人的名字而已啦，脸还是有印象的。」我急着为自己开脱。
    「最好是啦，不过你都没在上课还可以不被当真是厉害。」我脸上三条线，已经听不出这到底是褒还是贬了。
    就在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骆阳已经洗好澡从浴室中走出来，见状明瑄以极快的速度拿好衣服，往浴室中走去，还不忘烙下一句「换我洗囉。」
    「她急什么，又没人跟她抢。」骆阳看着关上的厕所门嘀咕了句。
    「欸下一个换我洗哦。」我看向煒光，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好啊，我又没差。」煒光毫不在意的说。
    「煒光你太好说话了啦，拿出你的魄力拒绝啊。」骆阳嚣张的说，也不想想自己平常是怎么被明瑄管得死死的。
    「闭嘴啦你，安静吃你的麦当劳，剩下的都你的。」我将剩馀的食物都推过去他那边。
    「欸怎么剩那么少，薯条去哪了？」
    懒得理会他的哎哎叫，我将精神全集中在电视上，煒光则是拿出手机看篮球比赛，而没人理会的骆阳只得乖乖地吃着自己的晚餐。
    过了约二十分鐘，明瑄从浴室走出来，我连忙拿起旁边的衣物走进浴室并关上门，而骆阳看见明瑄后，又开啟了他的话匣子，果不其然过没多久，又可以听到外面近似吵架的斗嘴声。
    我将出水量调到最大，直到完全盖过外面的声音，不得不说洗澡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因为可以在一个独立的空间做任何的事，丝毫不必在意他人的想法，也因此我能在这时回顾今天的种种。
    毫无疑问今天肯定是开心的，有大海有夕阳陪伴、有朋友还有男朋友在身边，一切看起来无可挑剔，但就是因为太美好更让人害怕失去，我无法想像失去这一切会成什么样子，那样的世界大概是灰暗的吧？于是我迅速穿好衣服推开门，去寻找我生命中光。
    第十二次了，这是我睡下后第十二次翻身，而我依旧睡不着。
    披上外套，我走到民宿外的木椅坐下，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晚上很凉爽，也因为已经半夜，附近的灯光几乎全熄了，只剩远处的一盏路灯微弱的亮着，因此一抬头就能将满天星星尽收眼底，记得国中有一阵子在流行观测星象，那时我常半夜拿着老师给的星象盘在顶楼认星座，熟练到几乎可以把所有星座的名字背出来，可惜毕业后就没在做这件事，因此现在即使面对整片星空，也只能纯欣赏而已。
    可能是看得太专心，才会在这寂静的夜晚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没能听到，直到被煒光的轻喊声吓一跳。
    「想什么呢？那么专心。」
    「吶，你看。」我指了指天空。
    他由衷地发出讚叹，又接着说：「你专程爬起来看星星？」
    「没，我睡不着。」我摇了摇头，回问他：「那你干嘛不睡觉？」。
    「刚好醒来看到你不在，想说出来看看。」
    我没在说话，原本以为煒光会回去继续睡觉，结果他却是在我身边坐下，也没再开口，只是和我一起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我突然好想说些什么，于是我小声地叫道：「你还醒着吗？」
    「嗯，怎么了？」听他的语气精神应该还不错。
    「看在你今天说故事给我听的份上，我也跟你说个故事吧。」
    「好。」
    「我先说哦，这是故事蛮无聊的。」
    他没在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听，便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我小学四年级时班上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怎么变熟的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我们几乎每节下课都玩在一起，也会把自己的秘密跟对方分享，而且我们的喜好几乎一模一样，连老师都对我们的友谊感到不可思议。」想到这边我笑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当时身边所有的人都觉得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也是这么以为的，结果啊……有一天她就突然不理我了，没有任何的预兆哦，我想破头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做错了，明明前一天我们还在一起幻想长大的种种，过了一天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自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讲过一句话，直到重新分班、直到毕业，再也没有一句话，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讲到最后我就像在喃喃自语，说出来的话完全没经过整理，思绪十分混乱，煒光还是没开口，也许他在等这个故事的结局，可我也不知道，甚至连为什么会演变成那样也不知道，反正我就继续乱讲下去。
    「儘管我们后来还待在同个空间里，但从她不理我那天开始，我知道她彻底离开我的世界了，她没给我任何理由、也没跟我说再见。」
    她叫做连怡熙，是我生命中第二个不告而别的人。
    煒光继续保持沉默，使得我不得不为这个故事做个总结：「讲完了，这是一个没有结尾、而且很无聊的故事。」却影响了我一辈子，后面那句话我只在心里想。
    「你很会说故事。」他摸了摸我的头，眼神流露出心疼。
    「我不需要安慰的，很多事早就都忘了。」才怪，关于当时的一切、连怡熙的爱好、秘密我依旧记得清清楚楚，或者是说想忘也忘不掉。
    「你觉得遗憾吗？」
    「你指哪个部分？」
    「全部。」
    「我最难过的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而且没意外的话我永远都没机会知道了。」我顿了一下，接着说：「后来才知道，很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难怪你下午会说那句话。」
    我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句话。
    「所以我说啦，你很幸运。」
    「我一直都很幸运，不然怎么会认识你。」
    「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真的。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他握住了我的手，手心传来的温暖彷彿在宣示他的真诚。
    「我知道。」也许是气氛对了，我决定继续说：「其实从那之后，我就不太相信永远这件事，因为那些曾被深深相信的，都可以在一夜之间崩塌。」由于不想被打断，我赶紧接着说：「但矛盾的是，虽然我不相信永远，却希望有些事能一直不改变，像是我们。」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地讲：「你、明瑄、骆阳，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知道话说重了，可是没办法，我不要再一次承受那种痛苦，为了保护自己，我只能将无形的绳子绑在他们身上，但只要我们一直不改变，那大家都会是幸福的吧？
    「我们会的。」他将我的手握得更紧，缓了几秒后吐出这么一句话。
    「很晚了，回去睡吧。」
    「嗯。」
    我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拍拍屁股后往房间走去，煒光则跟在我身后，我们躺回各自的床上，那一夜我睡了一个好觉，煒光则辗转难眠。
    隔天由于时间的因素，我们没再安排其他的行程，只是先将车子还回去后找了火车站附近的早午餐店打发时间。
    回去的车上我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一路上就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直到下车。

 Chapter 13

    距离从花莲回来已经过去三个礼拜，由于我们是翘课去的，导致累积了许多报告和上课进度要追赶，因此我们这些天没什么交流，连同住一起的明瑄我都没见到几次面。
    「啊！肚子好饿。」走出图书馆，我张开双手伸个懒腰，顺便感受自由的空气。
    这阵子为了赶作业我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中午也懒得走出去吃饭，导致饮食超不规律，常常走出图书馆时整个人早已飢肠轆轆了，好在刚刚已经缴出了最后一个作业，这阵子的努力总算告一段落。
    正当我边走边思考今天晚餐要吃什么时，抬头一看却发现已经走到学校旁的夜市了，也因为现在的时间相对晚餐时间稍早，所以目前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几乎每摊都不用排队。
    「也好，反正现在好饿可以多买一点。」我心想，接着迈开步伐走进去。
    我买了以往常买的那几间，一圈逛下来手上多了一碗大肠麵线、一份蚵仔煎跟一串咖哩鱼蛋，虽然看起来应该够吃了，但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少点什么，我想破头都想不出来，直到被路人手上的东西吸引，才赫然惊觉。
    「对啦少买饮料！！」我在心中大喊。
    「但要买哪一家的饮料勒？」新的难题又向我袭来。
    正当我思考之际，有一个名字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且我一抬头就看到它的摊位就在前方不远处。
    墨香堂。
    我走了过去，站在摊位前方一边看饮料、一边用眼角馀光观察老闆，果然是王墨，虽然我跟王墨从没说过话，但其实大学一开始我就注意过这个人，单纯是我觉得他的名字很特别，但也因为始终没交集，那次看见他才突然记不起他的名字。
    「嗨，黎渝。」王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认识我？」我感到震惊，毕竟我们从没说过话、更别说其他互动。
    「我们同系啊，你不认得我哦？」
    「哦……我知道你的名字是王墨。」我有点紧张，不过还是接着说：「我只是很讶异你知道我的名字。」
    「系上同学不多，我大概都记得。」他的这句话使我惭愧了一下，因为我大多都不记得，除了他。
    「这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吗？」我指了指印有墨香堂的牌子。
    「嗯，火车站那附近有新开一间分店。」
    「我朋友有买给我喝过，很好喝。」但我忘了那杯叫什么名字。
    「那你今天要喝什么？」
    「有推荐的吗？我想喝奶类但不要太甜。」
    「铁观音拿铁好吗？最多人会点的。」
    「好啊，我要微糖微冰，谢谢。」印象中我上次好像也是喝这个。
    确认好品项后他便转身去製作饮料，我则偷偷观察他，王墨的语气很平静，让人没办法分辨他此刻的情绪，外表看起来比煒光矮了一点，目测大概175公分，皮肤略微黝黑，身上的制服依旧是黑色的，跟他的名字一样。
    最吸引我的是他的眼睛，很深邃，好似可以看透所有事物，感觉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我没有多问，也不敢多问。
    「饮料好了。」他的声音将我的思绪中拉回。
    「哦好，多少钱。」我连忙在包包中翻找钱包。
    「不用，这杯请你。」
    「欸不行，等等亏钱怎么办。」重点是我们的交情好像没好到让你请客的程度，于是我继续认命地找钱包。
    「一杯饮料而已不会亏钱。」
    说完，他转身去清洗用具，留我在原地有点尷尬，见他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我只好丢下一句「谢谢」就离开，拿着我所有的晚餐朝往租屋处走去。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是暗的，可见明瑄还没回来，我将大灯打开后便走回自己的房间。
    「都已经好几个礼拜了，到底是什么事可以让她忙成那样？」我心想。
    拿起手机准备打给她关心一下，却在拨通的前一刻犹豫了，最后我选择拨给煒光，想想自从花莲回来后我俩就没再见过面，只有偶尔相互传个讯息，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忙碌，但同样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您拨的号码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回应我的只有那串制式化的女声。
    我将手机扔到一旁，开始吃起我的晚餐，不晓得为什么，刚刚在夜市时觉得非常饿，但现在刚吃完大肠麵线就觉得很饱，有那种再多吃一口就会全部吐出来的直觉，我看向桌上的蚵仔煎，顿时觉得十分为难。
    正当我在为剩下的食物发愁时，却听到手机的音乐声，拿起一看发现是煒光回拨过来。
    「喂，怎么了？」我迅速接起，并率先发出疑问。
    「蛤？不是你先打给我的吗？」
    我没有忘，只是我目前想不到要和他说什么，于是乾脆先装死看他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想不到还是被拆穿了。
    「哦原本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餐而已。」我胡乱掰了个理由。
    「这样啊，可是我跟我朋友已经在吃了耶。」
    朋友？哪个朋友？照理说他身边比较要好的那几个我都见过，直接讲明自我应该都会知道，可是他今天却直接用朋友两个字带过，显然这个人是我不认识的，但我也懒得去追问，我想之后见面他应该会跟我说的。
    「没差，我也已经在吃了。」电话的另一头蛮吵杂的，仔细听还可以听到不少英文交谈声，于是我接着问：「你们在吃哪间啊？」
    「一家新开的印度餐厅，在火车站旁边而已。」
    他那边环境实在是太吵了，导致后来他讲的话我都听不清楚，只能一直不断重复「蛤？你说什么？」回应他，煒光似乎也有意识到这点，于是直接把电话掛断，改传讯息给我。
    「这边人有点多，我晚上回去再打给你。」结尾还放上一个爱心的表情。
    「好，你先忙。」
    我回传讯息给他后，又将手机拿在手上等了几分鐘，原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结果连已读都没有，我只好认命的将手机拿去充电。
    大概是因为讲电话时走来走去的关係，虽然才过几分鐘我已经觉得消化了不少，肚子又有许多空间可以容纳食物，于是我拿起桌上的蚵仔煎继续吃了起来，偶尔口乾的时候就拿起包包里的水喝，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动到桌上那杯铁观音拿铁，连吸管套都还没有拆封。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鐘，我终于将手上的食物全部解决掉，不同于刚刚撑到想吐，这次虽然也觉得很饱，却是饱的很满足，于是我决定先去洗澡，把身上的油烟味都冲掉，然后再来好好享受这个没有任何压力的夜晚，我快速的拿好换洗衣物。

 Chapter 14

    相较于冬天会眷恋热水的温度，夏天洗澡的好处就是快，冷水直接往身上冲只觉得凉爽，省时又省钱，从进去到出来我总共只花了十分鐘，且由于天气闷热，因此我在前阵子就将及胸长发剪到肩膀的位置，现在连吹头发也只要以前一半的时间。
    洗完澡后感觉连空气都是清爽的，我拿着铁观音拿铁朝客厅走去，准备边看电视边享受饮料。打开电视后，我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将吸管用力的插入封膜并大大的吸了一口。
    「好喝。」我由衷的讚叹了句。
    跟上次喝到的味道一模一样，难怪王墨能再开新的分店。
    仔细想想王墨这个人也挺奇怪的，今天和他说话时感觉他是一个挺不错的人，而且他说他记得班上大多数同学的名字，可见他的观察力和心细程度，不过在系上好像不常听到他的事，也没见谁跟他特别交好。
    我拿起杯身转了一圈，除了封膜那里有印墨香堂这三个字，其馀的地方全部都是黑色、没有多馀的装饰。
    「黑色果然是最让人猜不透的顏色啊。」我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顏色、还是人。
    我想我对王墨挺感兴趣的，但我清楚那绝对不是爱，可惜我忘了，黑色会吸收所有光，我靠近他的同时、黑暗也在朝我靠近。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应该是明瑄回来了，果不其然下一秒门被打开，我转头时刚好跟他笑开的眼对上。
    「呀！你回来啦。」她开心的跟我打招呼，随后在我旁边坐下。
    「嗯，刚回来不久而已。」
    看到明瑄心情这么好令我感到意外，因为我知道她最近特别忙，每天都早出晚归，还以为她会带着一脸疲惫回来。
    「怎么这么早洗澡，原本还想问你等等要不要出去晃晃。」
    「太热了回来全身都黏踢踢就洗了，你还没吃晚餐啊？」
    「已经吃过啦，但感觉等等可以再吃个消夜。」她边说边摸自己的肚子。
    「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开心，事情都处理完囉？」
    「没错，刚刚结束最后一个报告了，超爽！」她脸上满是笑意，接着又说：「你呢？最近不是也很忙？我在家都没看过你几次。」
    「我下午才交完最后一个作业，现在也是间人啦。」
    「那你吃过饭了吗？」
    「刚吃完，我从夜市里买回来吃的。」
    「那我们晚一点出去吃消夜好不好，这阵子我们多生疏啊。」她拉着我的手摇啊摇，试图透过撒娇让我答应她。
    「可以啊，你想出门的时候再叫我。」反正我晚一点应该也饿了。
    「讚啦！我顺便问问看骆阳他们要不要一起。」她一说完就立刻拿出手机，快速的在萤幕上敲出几个字后就将手机放下。
    「好了！咦？」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饮料上，转头问我：「你去买了呀，很好喝吧？」
    「对啊顺路看到就买了。」讲完后我又补上一句：「跟你上次买给我的一样。」
    「那你有跟王墨打招呼吗？他应该认得你吧？」
    「哦……有啊，我蛮意外他知道我是谁的。」
    「他记忆力真好，我上次去买也是他先跟我打招呼。」
    「可能这是做生意的基本能力吧。」我停顿了下，接着说：「他看起来毕业后会直接在他的店工作耶。」
    「不意外啊，墨香堂看起来就很赚钱，而且又也不是每个人的工作都会跟念的科系有关。」
    「也是啦……」
    「不过话说回来墨香堂好喝是好喝但价钱偏贵，我之前买的时候还想说王墨会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帮我打折，结果他连一块钱都没有少收，果然是商人个性啊。」明瑄突然开啟碎碎念模式。
    我心中一惊，那他今天为什么不跟我收钱呢？照理说我跟他除了同系之外没有任何关係，今天甚至是我们第一次说话，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讲客套话，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欸你发什么呆啊。」她把手拿在我眼前挥了挥，见我回神了又说：「难道他有算你便宜一点哦？」
    「哦……没有啊。」我赶紧否认，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但潜意识里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好在明瑄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
    「欸那你先看电视，我要去洗澡了，等等要出门再叫你。」
    「我要回房间了，你要出门的时候再来敲我的门。」
    她嗯了一声表示听见，我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拿起尚未喝完饮料的往房间走去。
    关上房门后，我打开手机想看看煒光有没有传讯息过来，而得到的却是他连我的讯息都尚未读取。
    「真的有这么忙吗？」我喃喃自语，最后只是关上手机并丢在一旁，打开电脑开始追剧。
    「黎渝，你在睡吗？」明瑄边敲门边大声叫我。
    「没。」
    得到我的答覆后，她推开门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
    「发讯息给你都没回，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我就算真的睡着，也会被你刚刚那个叫声吵醒。」我笑着说。
    「欸是你先答应要陪我出门的，就算睡着我也要把你挖起来。」
    「好啦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答应你的。」我装作在懺悔的模样。
    「你别装了，衣服换一换出门了，我先去玄关等你囉。」
    「嗯。」在她要关上门的那一剎那我叫住了她：「骆阳他们有要去吗？」
    「有哦，我还跟他说我们在路上了，所以你快点。」
    「知道了啦。」

 Chapter 15

    明瑄找了一间附近的豆浆店，距离我们租屋处大约走七、八分鐘就到了，虽然那间豆浆店的招牌不明显，但由于价钱相对便宜又在学区附近，因此店里常常坐满了人，不过它少数的缺点之一便是没有冷气。
    「我还以为你会找有冷气的地方欸。」我转头问明瑄。
    「晚上蛮凉的阿，而且那里不是有好几台电风扇。」明瑄边走边踢地上的小石头，行为跟个孩子一样。
    「我是没差啦，你不要等等流汗唉唉叫就好。」
    「我才不会。」
    突然一阵风吹来，伴随着夏天独有的气息，让人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将所有的烦躁感都带走了，我们没有再说话，各自享受着这一刻的氛围。
    「欸到了。」明瑄拉住我，指了指旁边。
    「这个招牌到底什么时候要换掉，有够不明显。」
    「明明是你在恍神。」
    我们走进店里，骆阳比我们早到，已经拿好菜单在座位上滑手机，只是我左看右看，怎么……总共就他一个人。
    「欸怎么只有你，周煒光呢？」明瑄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便替我发声
    「他说他有事没办法来。」骆阳边说边将菜单推像我们这边。
    「他最近很忙吗？」我将心中的疑惑问出。
    「好像是哦，我这阵子都没看到他几次。」
    我噗哧一笑，这不就跟我和明瑄最近的互动一样，明瑄似乎看出我的想法，笑着推了我一下。
    「好吧，他连我傍晚发的讯息都还没读。」我随口说道。
    「蛤？有点夸张欸，他在忙什么啊？」明瑄将目光看向骆阳，此时骆阳早已放下手机。
    「我哪知道，我们的课又不一样。」骆阳丢下这句话，就拿起我们划好的菜单前往柜台结帐。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不是同系吗？」明瑄不解的问我。
    「欸小姐，我们也同系，难道你知道我在忙什么吗？」
    「也是啦哈哈，我都忘了。」
    在我们谈笑间，骆阳已经回到他的座位了。
    「煒光没跟你说他在干嘛吗？」骆阳又回到刚刚的话题，对着我说。
    「没，他说晚上再打给我，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打开手机页面，的确还是没有读讯息。
    「该不会是外面有小三了吧。」果然是骆阳，讲话有够白目。
    「说什么鬼话。」不用我出手，明瑄已经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欸欸欸开个玩笑嘛，不要激动。」他一边摸着被打的地方一边解释，不过明瑄刚刚那个打人的力道看起来真的没再客气。
    「你活该，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我打趣的说。
    「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哦，我会没命的。」骆阳边说边看向旁边的明瑄，生怕她再有什么动作。
    「哼，他哪敢啊。」明瑄倒是冷静。
    「笑死，没用的男人。」我继续试图激怒骆阳，可惜他不为所动。
    「看在你今天被冷落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骆阳话锋一转说：「对了，这个暑假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干嘛突然问这个？」我跟明瑄同时问出这句话。
    「大学最后一个暑假了，当然要好好规划啊。」对吼，他不说我都忘记暑假过后就变成大四老人了。
    「我想想……我可能会去找个实习吧。」明瑄不确定的说。
    「我不确定欸，但应该也是找打工或实习吧。」其实我从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你们两个会接着念研究所吗？」
    「不知道。」明瑄只用三个字回应。
    「还在考虑。」我答道，但其实是根本没想过。
    「小姐，你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知道吗！」
    骆阳在我们面前从来都是嘻笑打闹，难得他会成为我们之中最清醒的那个人，他的认真也让我意识到自己该正视未来的方向，只是这对于毫无头绪的我是一大困难，我瞄向明瑄，看她那微皱的眉头应该是跟我有相同的想法。
    见我们俩都不说话，可能他也知道不适合再追问下去，就换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
    「暑假要不要出去玩，出国之类的。」
    「出国喔，那要花很多钱耶。」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去跟我爸开口。
    「出国是有点贵，去外岛感觉还不错。」明瑄附和着我的话。
    「也行啊，就看你们想去哪。」骆阳接着说：「也不知道煒光行不行。」
    「应该可以吧，有什么事需要忙那么久。」明瑄边吃边说，似乎对煒光不回我讯息的是颇是介意。
    「你遇到他的时候顺便问一下吧。」我看着骆阳说出这句话，因为我懒得自己问他，反正他也不回讯息。
    「嗯。」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时讲着高中同学的现况、有时聊着最近的新闻，又或者分享彼此最近忙碌的惨状，但我都只是随意的敷衍几句，因为我的心思都在那始终没亮起的手机萤幕上，等待着手机另一头的那个人。
    「走了吗？」骆阳出声询问我们的意见。
    「嗯，已经蛮晚了。」明瑄边说边拿出手机看时间，晚上十一点整。
    起身走出去之前我突然想到什么，并叫住骆阳：「欸还没给你钱，我的多少啊？」
    「不用了啦，请你们吃消夜。」他摆了摆手。
    奇怪了，怎么今天大家都在请我吃东西，下午是饮料、晚上是消夜。
    「谢啦，下次换我们请你。」明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陪你们走回去吧，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今天的骆阳好像特别贴心。
    「嗯，走吧。」
    奇怪的是一路上我们都用正常的速度走路，也没在哪多做停留，但走回去的时间竟比走过去的时间要多上一倍，到家门口时，我看骆阳还有话想跟明瑄说便行进屋，将空间留给他俩。

 Chapter 16

    回到房间后，我将手机丢在床上，由于还不想睡觉便打开电脑想要消磨时间，不知看了第几个影片后手机的音乐声突然响起，我瞄了眼，果然是煒光。
    「喂？」接起电话后我先出声，因为我想知道他会说什么。
    「睡了吗？」他语气透露着一丝疲惫。
    「还没，刚到家。」
    「你们吃宵夜吃那么久啊？」
    「就随便聊啊，也不知道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
    「可惜我今天没办法去，好久没有吃那间豆浆了。」
    「你最近很忙吗？」我问出已经憋在心中一个晚上的疑问。
    「对啊，我也才刚到家呢。」
    「在忙什么啊？怎么骆阳看起来都没事做。」
    「唉，教授最近接了一个计划叫我们完成，时间有点赶内容我们也不太熟悉，所以最近一直留在实验室赶工。」
    「你们？有几个人啊？」
    「加我三个，都是同届的，一男一女。」我都还没问下去，他就自己先报备的一清二楚。
    「欸干嘛，我又没有怀疑你。」我笑着说。
    「先讲清楚比较好呀，我可不想我们之间发生任何误会。」
    「你们那个计划要忙到什么时候啊？」
    「嗯……还不确定，预计会在七月中左右，怎么了吗？」
    「骆阳今天在问暑假要不要出去玩，他说这算是大学的最后一个暑假所以要过得特别一点。」
    「奇怪，他明明跟我同系怎么那么间啊。」我可以想像煒光此刻无奈的神情，而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我跟明瑄因为课不同所以有各自的忙碌期，但骆阳随时都很间的样子，几乎明瑄每次约他都会赴约。
    「他今天还一直问我跟明瑄的毕业之后的规划。」让我多了一件烦心事。
    「哦？那你们怎么回答？」
    「都说不知道啊，现在哪有想那么多。」我的语气中有着抱怨。
    「其实也差不多该想想这方面的事，毕竟过完这个暑假很多东西都要开始准备了。」
    「我之后再想想，现在真的没任何想法。」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可惜他好像没听出来我的不情愿而继续问下去。
    「那你想好暑假要做些什么了吗？」
    「明瑄说她要去找实习，我还不知道。」
    「还是你也去实习，以后找工作会比较加分。」
    「在看看吧，可能是实习或是打工，总之我会找事做。」我敷衍的回话。
    「你呀……」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决定直接打断他。
    「好了，我好不容易等到你的电话，我们就没有其他事可以说吗？」
    「难得是你等我电话耶。」惨了不小心说溜嘴，他此刻大概心理乐的开花。
    「是你叫我等你电话的，我怕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我继续嘴硬。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他语气中的笑意完全藏不住。
    「算了，我要去睡了，你还有事吗？」
    「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去洗澡了，晚安。」
    「晚安。」
    掛完电话后，我还真躺下来准备睡觉，只是连在入睡前的那一刻，想的都是煒光最近这么忙，下一次打给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或许我真的该找些别的事情做，转移生活重心。
    次日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我收拾好背包准备去学校上课，这是这学期我唯一跟明瑄同堂的一门课，因此我走到他房门外准备叫她一起出门，只是我敲了又敲，始终没有声音回应我。
    「是出门了吗？可是她以前都会等我一起走的啊。」我心想。
    我又敲了两声，见没人回应就自己出门了。

 Chapter 17

    到了教室后，我还是没见到明瑄，就先选了一个靠近黑板的空位坐下，拿出在路上买的三明治和红茶，打算在上课前将它们处理掉。
    「嗨黎渝，这里有人坐吗？」一道清脆的女声在我旁边响起。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洪安俞。
    洪安俞跟我同系，大一的时候系上很多课都需要分组讨论，由于跟我跟她的学号相近，因此我们几乎都被分在同一组，也因为这样，有一段时间我跟她的关係蛮亲近的，有时我跟明瑄他们吃饭时她也会掺上一脚，所以跟煒光他们也算认识。
    不过大二之后我们的修课方向不同，而且她也交了男朋友，所以我们的联络越来越少，平时在路上看到也只会随意打个招呼而已，对于这个结果我并不感到难过，或许是本来就只把她当作一个过客，而且说真的，我并不希望我跟明瑄、煒光他们的世界有其他人的插足。
    「哦……没有，你也有修这堂课啊？」我生疏的说。
    「有呀，我都坐在最后面的位置。」
    「难怪我想说好像没看过你。」我一边咬吐司一边说：「那你今天怎么坐在这里？」
    「想说好久没跟你聊天了，来叙叙旧啊。」她表现得很热情，又接着说：「明瑄怎么不在，她不是也有些这门课？」
    洪安俞会问这句话很正常，因为从前我跟明瑄都是同进同出，但今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怎么会比我早出门但比我还晚到，思索了几秒后我还是如实告知。
    「不知道，我出门的她就已经不在家，可能晚一点到吧。」
    「真难得欸，我记得你们以前几乎形影不离。」
    「也没那么夸张。」我喝了一口红茶，不是很想理她。
    「对了，『today』好吃吗？」
    「蛤？」我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被红茶呛到，连着咳了好几下。
    「『today』啊！」她对我的反应感到困惑。
    「那是什么东西？」
    「新开的那间印度料理餐厅啊，在火车站那边。」她疑惑看着我，接着说：「你不是昨天晚上去吃吗？」
    「没有啊，我昨天晚餐买夜市的。」换我困惑了。
    「可是我昨天经过的时候看到周煒光在里面耶，对面还坐了一个女生。」她顿了下，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女生不是你哦？」
    「不是，你确定没认错人吗？」
    「怎么可能，周煒光还有跟我打招呼欸。」
    洪安俞说得十分肯定，反而让我陷入思考，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搞个我记忆力都变差了，连煒光昨天晚餐跟谁吃都要想上好一阵子。
    「啊！我想起来了。」终于在大脑里翻出这一段资讯。
    「什么？」
    「煒光昨晚有跟我说他去吃印度料理，你看到的那个女生应该是他系上同学。」应该是吧？他说他这阵子都跟实验室同学待在一块。
    「所以你认识那个女的囉？」
    「不认识，但他有跟我说过。」
    「你呀，要多留点心眼才行啊。」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他不是那种人啦。」
    「提醒你一下而已囉。」
    洪安俞讲完这句话后上课鐘就敲响了，于是她转过身去准备听课，我也迅速将最后一口吐司塞进嘴哩，接着将背包里的平板拿出进入上课模式，只是时不时会看向门口，但直到下课前，都没有见到明瑄的身影。
    「一起吃午餐吗？」洪安俞边收拾书包边问我。
    「好啊，我下午没课。」我起身走到她身旁接着说：「要吃什么？」
    「门口走出去右转的那间定食怎么样？我忘了它的名字。」
    「哦我知道那间，那走吧。」
    我和洪安俞并肩走在校园内，上一次这样已经是两年前了，原本在答应和她一起吃饭时还担心会有点尷尬，好在她的性格十分外向，即使这么久没聊天还是有很多话题，一路上我们的对话从没停歇过。
    就在快到门口时，我鬼使神差的朝旁边的咖啡厅望去，竟看到明瑄在里头，坐在他对面的是骆阳还有……煒光？他们看起来聊的非常开心，连我这个有一段距离的人对看得出他们脸上的笑容。
    我没办法不去多想，为什么他们会一起出现在那里？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过？煒光不是说他最近很忙，怎么有空在那里间聊？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混乱，我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怎么了？」查觉到我的不对劲，洪安俞关心地询问。
    「没什么，走吧。」我不想让她看到明瑄他们，赶紧拉着她继续向前。
    走没几步后我再次回头，这次映入眼帘的是煒光脸上的笑容。
    「嘖，真刺眼。」我心想，转过头不愿再看下去。。
    五分鐘后，我们坐在位置上准备点餐，由于现在刚好是正中午，因此店里挤满了人。
    「我要一份烤秋刀鱼定食。」洪安俞翻了一下菜单，很快做出决定。
    「我要一份盐烤鯖鱼定食，谢谢。」说完我便将菜单递给服务生。
    「跟您确认一下总共是一份烤秋刀鱼定食跟一份盐烤鯖鱼定食对吗？」
    「对。」我跟她异口同声的说出。
    「好的，麻烦稍等哦，谢谢。」
    待服务生走后，洪安俞继续找话题想和我聊天。
    「你有吃过这家吗？」
    「有欸，不过是很久以前。」
    「我也是，感觉都不一样了。」她边说边环顾四周，不知怎么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底似乎有一丝悲伤。
    「你过的还好吗？」我试着关心她。
    「我呀，可能不太好哦。」她笑了，不过是苦笑。
    「怎么了吗？」
    「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前几天的事。」她用吸管搅着杯中的绿茶，又接着说：「但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他出轨，只是因为太爱了才一直拖一直拖，拖到最后他终于受不了，几乎是用球的拜託我放他走。」讲完这段话，他最后又补了句：「很可悲吧？」
    「不会，那不是你的错。」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可他还是离开了。」她用着平淡的语气，却含着满满的悲伤。
    「你就当他死了。」我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接着说：「对于那些离开的人，我都当他们死了。」
    所以在我心中，妈妈死了、怡熙死了、程燁也死了。
    「太难了，爱的那么深。」她缓缓说：「死了只会让我更难过。」
    「只能靠时间了。」我叹了一声。
    我夹起一口鱼肉放进嘴里，咬着咬着也觉得味道不如从前，也不知是主厨功力下降、还是听了洪安俞的故事，又或者是因为刚刚见到明瑄的场景。
    「快吃吧，等会都凉了。」见她一口未动，怕她一直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我赶紧催促她。
    「好。」她吃了几口后又抬头对我说：「黎渝，从前我很羡慕你，你有那些朋友、有那么好的男朋友，羡慕到甚至有些嫉妒了。」她喝了一口红茶才又继续说：「但现在，我只希望你可以一直这么幸运，永远都不会遇到这种事。」
    「我也希望。」但刚刚发生的事让我也不敢确定了。
    「你会的。」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低头专心吃饭，我也没再开口，深怕她再次想起不好的事，沉默虽在我们之间蔓延，却也是现在最好的结果。
    「你等等有事吗？」结帐时洪安俞突然蹦出这句话。
    「没有。」
    「那陪我走走好吗？」
    「好。」我知道她想要人陪，便直接答应了。
    那天下午我们去了市区的百货公司，从一楼一路逛到顶楼，只要看到喜欢的东西都凑上前询问，最后实在走到累了，就去电影厅选了一部喜剧片来看，这部片的网路评价很高，播放时全场都充满笑声，这些笑声也包括我跟洪安俞的，只是藏在欢笑背后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黎渝，谢谢。」分开前，她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有事记得找我。」我拍拍她的肩膀，接着和她道别。

 Chapter 18

    到家时已经接近七点，一开门就见到明瑄在沙发上看电视，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中午的那一幕。
    「你回来啦！」她转头和我打招呼。
    「嗯。」我脱下鞋子，走到沙发旁说：「你看起来心情很好欸。」
    「真的吗？大概是因为今天过得很开心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没有啊，有好事发生的话我早就跟你说了。」
    「这样啊……那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我说出困扰了我一天的问题。
    「那个啊，我睡过头就没有去了。」她看起来跟平常一样，要不是我今天亲自敲她房门，恐怕就会相信这个谎言。
    我一直看着她，想不通她为何要说谎，大概是被我看久了，明瑄开口说：「怎么了吗？」
    「没事，所以你睡醒之后就一直待在家啊？」我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
    「差不多吧，就出去买个午餐跟晚餐而已。」
    「嗯，我有点累，先回房间了。」不等她回话，我逕直往房间走去，在进到房间后迅速将门锁上，然后坐在床上思考。
    为什么要骗我呢？她中午明明就跟骆阳他们待在一起，为什么不和我说？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可是她刚刚对我的态度跟过去一样啊，而且……他们这样三个人聚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我一直以为的四人行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太多的疑问在我心中发芽，可却没有一个有答案，我如同陷入泥沼中，想要呼救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只能任由自己被绝望吞噬，恍惚间我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拿起一看才发现是煒光打来的，原本是想直接掛掉，但最后还是选择接听，因为我想听他怎么说。
    「喂？」我决定先开口，佔据对话的主导权。
    「怎么那么久才接，我还以为你睡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听到的那瞬间眼角有些湿润，我希望他不要骗我。
    「刚刚没听到铃声。」我调整好情绪继续说：「你今天很忙吗？」
    「对啊，不是跟你说过最近几乎都关在实验室。」由于他昨天才跟我说过这件事，因此他的语气有些困惑。
    「这样啊……那你有好好吃午餐吗？」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我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能听到我想听的回答。
    「算有吧，去超商买了几个麵包果腹，怎么了吗？」
    最后，他的回答还是让我失望了，他明明答应过我永远不会骗我，才过多久就通通忘记了。
    「没事，我有点累了，先掛了。」不等他的回应，我直接切断电话，至少现在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掛掉电话后，我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办，要直接和他们摊开来说吗？还是假装不知情先观察下去？又或者乾脆直接和他们说再见、断掉所有联系？
    从前我一直认为我会做出第三种决定，但如今面对这件事，过去几年积累的感情却让我犹豫了，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没办法原谅说谎的人，可是却也没办法狠下心来断开一切，想来想去始终没有个定论，倒是把自己弄得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有个长发女人背对着我，儘管我没看到她的脸，但我知道那是妈妈，妈妈背对着我越走越远，直到消失；接着怡熙出现了，不同的是她面对着我，却在给了我一个微笑后转身而去，一样消失在了尽头；在后来程燁出现了，他虽然也面对我，却冷着一张脸，然后从我身边经过，全程没有用正眼看过我，就这么走了；最后出现的是煒光，他旁边还有明瑄跟骆阳，三个人走在一起说说笑笑，他们往这边走过来，穿透过我的身体，最后朝着远方走去，我就如同空气一般。
    以前我也有过类似的梦境，只是这次多了煒光他们，但不变的是我在梦里声嘶力竭的吼着，希望他们停下来、拜託他们看看我，只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然，我终究还是一个人、是被丢下的那个人。

 Chapter 19

    次日醒来，发现枕头上有一块地方湿湿的，我叹了一口气，私心认为是没开冷气所造成的汗水，之后便走去洗漱不再理会。
    其实今天我没课，也没其他要事，若是平常我可能会继续在房间睡觉或是追剧，但现在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尤其是在看到明瑄房门口的拖鞋后，即使我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依旧迅速地收拾背包，走了出去。
    因为不知道要去哪，我就在大街上随便走来走去，看到路口就转弯，时间一久我身边的建筑物从大楼、公寓渐渐变成了矮小的透天厝，而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只是继续地往前走。
    直到我走累了，才打开手机查看地图，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了好几公里远，而且即使我在这个城市住了好几年，目前所在的地方我完全没有来过，更是连名字都没什么印象，我抬头看了周遭的环境，发现了在不远处有一间没有招牌的店，走近一看发现是一间传统早餐店。
    「算了，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乾脆进去看看吧。」我心想，朝着那间早餐店走去。
    「早安，菜单在桌上，要吃什么直接跟阿姨说哦。」一进去就听到老闆娘热情的招呼声。
    「好，谢谢阿姨。」
    店里的座位不多，仅有两三张桌子，环境看起来没有特地装潢过，只是单纯将住家一楼拿来做生意，整体的感觉更是像在家中的客厅用餐，而店里除了老闆娘以外也没有其他员工，在看了一下菜单上那低到不可思议的价位，与其说开这间店是为了赚钱，更像是在打发时间。
    「你好，我要一杯中杯冰红茶、跟一碗皮蛋瘦肉粥，谢谢。」好久没难到早餐店有卖粥了，让我忍不住点了一碗。
    「稍等一下哦，吃完再付就好了。」阿姨看我在掏钱连忙喊住我，接着将手指向冰箱，又补了句：「饮料在那边唷，自己拿一下。」
    我拿着红茶回到座位上，不知道是因为时间还早还是因为这里实在不明显，目前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客人，于是我拿出手机想要找找有关这里的评价，却发现在地图上完全没有这间店的资讯，只显示这里为普通住宅区，令我顿时哭笑不得，由于太无聊了，等待的时间我竟发起了呆。
    「来，你的皮蛋瘦肉粥好囉。」阿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将一碗香喷喷的粥放到我面前。
    「谢谢阿姨。」我看着眼前比脸还大碗的粥，又看看它的价钱，这……真的不会亏本吗？原本没什么感觉，但闻到食物的味道瞬间就感到飢饿，赶紧拿起汤匙吃着眼前的粥。
    「靠北！烫烫烫。」都忘了这碗粥是刚煮好的，捞了好大一口最后却烫到自己，而下意识的反应让我不自觉骂出脏话，只好快点拿旁边的红茶来压压惊。
    「哎呀妹妹，吃那么快干嘛，阿姨又不会赶你走。」阿姨的玩笑让我脸颊一红，好想找个洞鑽下去。
    「抱歉，我有点饿所以吃得比较大口。」我尷尬地说。
    「哈哈哈！阿姨可以坐这里吗？」她指着我对面的座位询问。
    「哦……可以啊。」我有些意外，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用意，但还是答应了，毕竟这是她开的店。
    得到我的回答后，她拉开椅子坐在我的正对面。
    「不好意思打扰你吃饭，阿姨只是想找人聊天。」她看了一下四周，接着又说：「今天客人太少挺无聊的。」阿姨用着朋友的语气，倒让我有种亲切感，刚好我也需要找个人说说话，转移一下心情。
    「平常人会比较多吗？」虽然这个问题有点不礼貌，但我实在很难想像这种地方会有人潮。
    「假日会比较多，不过基本上都是邻居来捧场啦。」阿姨笑着说，一点都没被冒犯的感觉，让我感到轻松。
    「这样真的可以赚到钱吗？」
    「赚钱肯定是没办法啦，准备的食材很常卖不完呢！」听到这个回答，我一点都不意外，不过她又补充道：「反正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的。」
    「哦？那是为了什么？」她的话引起我的好奇。
    「很多呢，为了打发时间、为了那些早餐想吃粥的人、为了听故事。」
    「听故事？」
    「对啊，虽然说大部分的客人是附近的住户，但偶尔也会有像你一样经过时意外发现这间店的，我很喜欢跟他们聊天，听他们的故事。」看来阿姨在我走进来时就盘算好要来跟我聊天呢。
    「你喜欢听他们说故事，那你会跟他们交换故事吗？」我随意问出这句话，但总感觉不久前也说过一样的话。
    「当然，阿姨我活到这把年纪，故事可多了。」
    不知是她讲到口渴还是注意到我将红茶喝光了，讲完这句话后她就离开座位，走到冰箱又拿了两杯大冰奶，并将一杯放在我前，爽朗的说：「这杯请你。」
    「谢谢。」向她道谢后，接续刚刚的话题，我继续说：「不过您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
    虽然我称呼她为阿姨，不过从外表来看估计也就四十几岁吧。
    「我已经快六十几岁了，看不出来吧？」她骄傲地指向自己的脸。
    这个回答让我顿时傻了眼，我打量着她，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头上也没见到任何白发，而且她刚刚煮粥的身手看起来十分灵活，怎么看都不像是六十几岁的人。
    「真的假的？完全看不出来耶。」
    「大家都这么说，哈哈。」她开心的笑了几声。
    看到他这副乐天的模样，我顿时觉得她或许是一个可以倾诉烦恼的人，于是我试探性地询问她。
    「阿姨，那我跟你说说我现在的烦恼，你等等也跟我分享个故事好不好。」
    「好，你说吧。」她答应的乾脆，像是对这样的发展一点都不意外。
    就这样，我将和明瑄他们的友谊、跟煒光的感情、我的底线以及他们对我说谎的事情全部都对阿姨说出口，还特别跟他强调了我对谎言的厌恶，不过却没说背后的原因，巧合的是，在我倾诉的过程中，完全没有其他客人来用餐，在没有被打断的情况下，我越说越觉得难过，到最后眼眶还有些红了，而阿姨也是全程静静地听，用她的温柔陪伴我。
    「阿姨，你觉得我要怎么做？装作不知道吗？还是直接摊牌走人？」
    「这种是只有你可以做决定，旁人是无法给你意见的，我能做的就是倾听。」对上我疑惑的眼神，她又说：「其实你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蛤？我就是不知道才会问您的意见啊？」如果我知道就不会烦恼一整晚了。
    「你刚刚说你完全无法容忍谎言的存在，对吗？」见我点头，她接着说下去：「那在你发现他们说谎的当下，照理说你应该会直接跟他们摊牌，可你并没有那么做，那代表什么？」见我依旧看向她没开口，她就自己接下去讲：「代表你早就将你们之间的感情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可是我没办法原谅他们骗我。」我有些激动，继续说：「我的过去不允许我再接受谎言。」
    「你不一定要原谅，你可以跟谎言共存。」
    「怎么可能，跟它共存然后时时刻刻被刺痛吗？」
    「你刚刚也说了，你无法接受任何谎言，无非是因为曾被谎言伤过，但若是这个谎言无伤大雅、又或者它的本意是善意的，那你是不是可以稍微包容它呢。」
    我沉默了一下，才说：「他们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被骗，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谎？」
    「不晓得，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也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取决于你现在做什么样的决定。」她说完就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
    我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看起来没有别的选择。」
    是啊，不管我对他们多生气，我终究做不到切断所有一走了之，也许时间一久我会忘记，又或是在某一刻突然爆发，但不管如何现阶段我能做的也只有装傻，等时间来给我答案。
    「好吧。」我把最后一口粥吃掉。
    「以后你会渐渐明白，很多事就真的没办法如你所愿，最后也只能将就了，我们能做的只有自我安慰。」似是看出我的无奈，她又对我说了这段话。
    「我一直都懂啊，只是懂跟接受是两回事。」我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又接着说：「阿姨，我的事情讲完了，换你讲故事囉。」
    「当然，你想听哪一种故事？」
    「嗯……那讲一下关于这间店的故事吧。」
    「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因为我想听别人的故事。」
    我当然记得阿姨刚刚说的话，只是我觉得应该还有其他因素，否则为什么不开其他类型的店、为什么开店了却完全不装潢，直觉告诉我，这间店有其他的故事。
    「那您为什么是开早餐店？」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的目光刚好落在菜单上，于是又补了句：「为什么卖的几乎都是粥。」
    她一副败给我的样子说：「你的观察力真好，都往重点上问呢。」
    我只是笑了笑，等着她开口说说关于这里的故事。

 Chapter 20

    「我老公很喜欢吃粥，以前啊他就常常跟我叨念着外面的早餐店都没卖他想吃的，但那时候我还不会做饭，都是买外食吃，他就每天在我耳边碎碎念，时间一久我终于受不了，就跑去报名厨艺班学习做饭，之后他的三餐都是出自我的手，我们每天都坐在这里一起吃着我为他煮的粥。」她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回味过去。
    「那现在呢？」看她没在说话，我便接着问。
    「现在啊，现在只剩我自己了。」就在我疑惑时，她接着说：「他已经不在了。」
    她的话让我吓了一跳，深怕自己踩到地雷，我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前几年他爱上了别人，我们已经离婚了。」她用着平淡的语气，让我猜不出她此刻的心情，见我没开口，才又接着说：「他把房子、车子都留给我，说他觉得对不起我，但我觉得啊，这些只是他想要尽快从我这里解脱的手段而已。」说完，她笑了笑。
    「你有见过那个女人吗？」
    「没，但我听说她不会做饭。」她笑着说：「很奇妙吧，我们还在一起时，他天天央求我做饭给他吃，我因为爱所以努力去学习，但最后他爱的居然是一个连厨房都没进过的人。」
    「我会呕死。」我开了句玩笑。
    「所以才说啦，有些事的发生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你硬要去挖寻的话，不但什么都没有，受伤的也只会是自己。」她仿佛在跟我暗示什么。
    「我知道了。」突然想到什么，我接着问：「那您为什么要留着这里的一切，还要卖粥？」我实在不理解她为何要每天面对物事人非的哀伤。
    「你觉得为什么？」她反问我。
    「因为你还爱他？」这是我想得出的唯一理由。
    她摇了摇头，接着说：「都过去那么多年，在这期间我们从没见过面，我连他现在是胖是瘦都不知道，还谈什么爱跟不爱呢。」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纪念那段过去吧，儘管最后的结局不是那么美好，但在过程中我们过得很开心，我觉得这样就够了。」讲到这里，她突然发现我们的奶茶都喝光了，又起身去拿了两杯回来，并用眼神示意我她请客，才接着说：「每天早上在这里工作，有时候一个小细节就可以连结到过去的记忆，想起当时的感受，坦白说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活在过去真的好吗？」我不是很认同她的想法。
    「只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啦。」她摆了摆手，又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珍惜的是那段过去，而不是那个早就离开的人，我看向过去的同时，也正走向未来。」
    「阿姨，如果你前夫回来找你，你会怎么做？」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冒昧，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走掉的人如果回来了，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如果问我，我会回答不知道，因为那些从我生命中走掉的人不要说回来，连回头都没有，所以我特别想听听阿姨的说词。
    「我会在这里煮碗粥给他吃，跟他聊一聊最近的生活。」讲到这她停了下，才又说：「然后在他离开时收他双倍的钱。」讲完她瞬间大笑。
    「不顺便搧他两巴掌吗？」我开玩笑的接了下去。
    「那倒不必，我怕手会痛。」
    「阿姨谢谢你，跟你聊完我心情好多了。」我由衷地对他发出感谢。
    「不客气啦，你还年轻，很容易对事情太过执着，但要记得不要伤害到自己。」他边收拾桌上边说，最后还补了句：「有什么事欢迎来找阿姨聊聊，我这里不公休的。」
    「好，谢谢阿姨。」
    正要往门口走时才惊觉自己还没付钱，连忙走回去柜檯询问：「阿姨，请问我点的总共多少钱？」
    「不用钱，阿姨请你。」她摆了摆手。
    「不行啦，你陪我聊了这么久怎么还能让你请客。」
    「真的不用啦，你常来光顾就好。」她走来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膀说：「你说我陪你聊天，我反而觉得是你在陪我呢。」
    我有些难为情的再次跟她道谢，随口补了句：「我最近被好多人请客哦。」
    「那你要珍惜，他们一定都很爱你。」她的话背后有着无尽的温柔。
    「但愿如此，阿姨再见。」我朝她挥了挥手。
    「嗯，路上小心。」说完，她回头去清洗碗盘。
    也许是终于解决了那压在心中一天的烦恼，出来时即使顶着炎热的太阳，依然觉得神清气爽，我看了看手錶，又转头去看了那间早餐店，将门牌号记在心中，接着连伞都不撑就踏上回家的路。
    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走进门时刚好撞见明瑄从厕所走出来，瞧她的样子应该是刚起床，可能是受到刚刚跟阿姨的那番谈话影响，现在看到她没有昨日难受，虽说心中还是有点疙瘩，但目前就先无视它吧。
    「你早上有课啊？」明瑄还以为我刚从学校回来。
    「没有啊，只是出去找吃的。」我边脱鞋边回应她：「你刚起床哦？」
    「对啊，反正今天没课。」她拿起电棒捲，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你等等要出门哦？」
    「对呀，我要去面试。」
    「面试？什么样的面试？」
    「就我前几天看到一个实习的缺，各方面看起来都有符合我的需求，就投了履歷，等等要去面试。」她继续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你是听了骆阳的话才去找的哦？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一半一半吧，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行动。」终于，她弄了一头让自己十分满意的捲发，转过来问我：「好看吗？」
    「好看啊。」本来人就长得漂亮，头发只是点缀。
    得到我的回答后，她满意的又照了照镜子，像是突然想到一样回头问我：「那你呢，有什么打算吗？」
    「蛤？什么什么打算？」我一头雾水。
    「你之前不是说要找实习或打工，有进展了吗？」
    「那个只是拿来应付骆阳的说词罢了，我根本就没想法。」我摆了摆手，又说：「况且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哪方面的工作。」
    「多去网路上逛逛，或是去系办问问，总会有你要的啦。」
    「好啦我会努力努力。」我敷衍的回应她。
    「啊你等等要干嘛？」
    「回去补眠，今天起的有点早。」说完我马上打了一个哈欠。
    「那你好好休息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出门囉！」她揹起包包朝门口走去。
    「嗯，掰掰。」说完我也走向房间。
    「欸黎渝！」就在房门即将闔上的前一刻她叫住我。
    「干嘛？」
    「那晚餐出去吃吗？还是我一起买回来？」
    「在看看吧，等你面试完再说。」说完，我又打了个哈欠，看来这个午觉回睡上好几小时。
    「好吧，我出门囉。」
    「嗯，面试加油。」说完，我便关上房门。

 Chapter 21

    「嘿！这里。」我刚走进店里，就见明瑄对我招了招手。
    「怎么会想吃这个？」我边翻菜单边询问她。
    「听说很好吃啊。」她放下菜单又说：「我原本是想说你还在睡的话就买回去吃，结果你醒了那就来现场吃囉！」
    下午明瑄电话打来时其实我才刚睡醒，原本还有些许疲累而不想出门，但听到晚餐地点是「today」的时候瞬间唤起了我某部分的记忆，于是便答应了她，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
    「你想好要吃什么了哦？」我有点惊慌，因为我连菜单都还没翻一半。
    「对呀，我刚刚有看一下网路上的评论，决定点最多网友推荐的。」
    「那我跟你点一样的好了，反正我又不知道什么好吃。」懒得思考要吃什么，便决定相信网友的眼光。
    「不好吃不准怪我哦。」说完，她招来服务生，念出了几道我听不太懂得料理名称，唯一认得的只有「咖哩」两个字。
    待服务生走后我问她：「面试的怎么样？」
    「唷，你问得很直接哦，万一结果是不好的怎么办？」她双手托住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不怎么办啊，大不了这顿我请。」
    「哈哈哈，都认识多久了看我这幅模样你还猜不出来喔？」她好像对我的回答挺满意。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才敢那样说，不然你真以为我会请你这顿啊。」我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嘖嘖，我对你太心寒了。」
    「不要装了，所以呢？」我制止了她糟糕的演技继续问：「直接录取了？」
    「怎么可能，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去面试。」她摆了摆手，又说：「面试官叫我回去等通知，有上会再电话联络我，不过我跟他聊的蛮愉快，机会应该蛮大的。」
    「这么有自信？有时候期待越大失望越重唷。」我开玩笑的说。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是是是，你那么有能力谁敢不录用你。」
    虽然我用着玩笑的语气，讲出的却是真心话，相处了那么多年，她的能力怎么样我怎么会不清楚，很多时候甚至好羡慕她，想变成跟她一样的人，也因此今天听到她要去面试时我没有过多的担心。
    「那还用说。」她用手将长发往后一拨，耳上露出了闪亮亮的耳环。
    「你什么时候买这个耳环的？很好看欸。」
    「昨天骆阳送的，说是要祝我面试顺利。」明瑄脸上有藏不住的笑容，看来对这个礼物很满意。
    「他的眼光很好耶，这个形状很特别。」我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耳环。
    「看得出这是什么吗？」她指了指耳环上的吊坠。
    「呃……看不出来。」
    「是蝴蝶。」她将头整个侧向我，接着说：「吶，你从这个角度看，是不是像一隻正在挥动翅膀的蝴蝶。」
    「有欸这样看就比较明显了，不过这种做法蛮少见的，第一眼根本认不出来。」我讚叹的说。
    「是专门去订做的」说完这句话她又补充的说：「这样才不容易跟别人一样嘛。」
    「骆阳很有心欸，不过他怎么会想送你蝴蝶？」
    「他说他觉得我像蝴蝶。」
    「像蝴蝶一样妖艳吗？」我打趣的说。
    「说什么啦你！」她轻轻地打了我的手，又接着说：「他是说希望我可以跟蝴蝶一样飞来飞去，很智障吧？」
    骆阳希望你可以飞来飞去、自由自在地朝梦想前进；我同样希望你可以飞来飞去、开开心心，但不要飞离我的身边。
    「欸黎渝！你又在发呆啊？」见我没有回应，她将手伸到我眼前挥来挥去。
    「没啦，在想周煒光什么时候才会这么用心。」我胡乱掰了个理由。
    「他一直都很有心好不好，我看着都很羡慕呢。」
    「知道啦，不过这里出餐怎么那么慢？都已经过了二十分鐘了。」我连忙岔开话题。
    「人太多吧，毕竟这家蛮有名的。」
    才刚抱怨完，服务员就端着餐点朝我们走来，离开时还特别和我们道歉今天因为人手不足导致上餐速度比较慢，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烦欸他是不是听到我在偷骂他们。」待服务员走后我对着明瑄碎念。
    「笑死他一定有听到，不然怎么只有跟我们说。」她幸灾乐祸地说。
    「太丢脸了，看来这家店不能来第二次了。」
    「哪有那么夸张，快吃饭。」说完，她拿起一旁的餐具递给我。
    我舀了一匙眼前的咖哩放入嘴中，只能说不愧是印度料理店，做出来的口感跟平常吃的就是不一样，味道温和而不辛辣、多层次的口感，更让我意外的是它放的是羊肉，却丝毫没有羊的骚味，我不自觉的一口接着一口，偶尔拿起旁边的奶茶润一下喉咙，不一会儿，眼前的盘子就被我清空了。
    刚吃到一半的明瑄见我这副德性忍不住吐槽：「你饿死鬼投胎啊！」
    「真的很好吃欸，难怪生意那么好。」我发自内心的给出讚美。
    「是不错，就是价钱贵了点。」她边吃边说。
    我拿过帐单一看吓一跳，这一餐的钱都够我花三天了，还要再加上服务费，简直要把钱包吸乾，我拿着帐单对明瑄说：「这价钱他们怎么不去抢？」
    「你刚刚不是还一直称讚它吗，至少它的东西好吃啦。」她将我手中的帐单接过去放在桌边，又说：「而且你点餐前不看价格的呀？」
    「我哪知道会这样，等等如果我钱不够你要先借我哦。」
    「知道啦。」说完她又继续埋头吃饭。
    我无聊的四处张望，只能说满满的都是人，儘管这里的座位已经很多却依旧没有任何空桌，就连门外还有一群人在候位，只能说现代人的财力不可低估啊，虽然我很喜欢这家的料理，但这个价格我想我不太会再来第二次。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明瑄已经默默吃完了，正拿着奶茶边喝边看着我。
    「干嘛？要走了吗？」我开口问她。
    「多坐一下吧，好饱哦。」她摸了摸吃饱后凸起的肚子。
    「你还会想来第二次吗？」
    「会吧，这里还不错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心都不会痛吗？」我指了指帐单。
    「所以我打算之后找骆阳来啊。」她露出一抹坏笑。
    「来干嘛？陪你吃饭还是帮你付钱？」我白了她一眼。
    「上次纪念日是我请客的，这次轮到他不过分吧！」她摆了摆手。
    「纪念日又要到啦，这么快。」
    「对啊，七月初。」
    「都过了好几年了啊……」我不禁感叹时间的流逝。
    「六年，你们也才晚我们几个月而已。」
    「但我们不太过纪念日欸，我嫌麻烦。」
    「吃个饭哪有什么麻烦，又不是像热恋小情侣还要手做卡片。」她打趣的说，因为她以前就干过这种事。
    「在看看吧，煒光也不一定有空。」
    「他有那么忙哦？」
    「嗯，他最近都被困在实验室。」我平静的说，都有点想不起上次我们忆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辛苦了。」明瑄迸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讲煒光还是讲我。
    「要走了嘛我看那里有很多人在候位？」
    「走吧。」
    我们拿着菜单朝柜台走去，不出意外的我的钱包里没有足够的现金，最后还是明瑄先帮我垫了全部，让我回去在还她就好。
    「我还以为你会叫我不用给耶。」我开玩笑地对她说。
    「你想得美。」她看了看手錶又对我说：「我有事要去找骆阳，你先回家吧。」
    「嗯掰。」
    我和她挥了挥手后就转身朝站牌走去，并搭上返家的公车，过程中我没有回头，所以我也不知道，在我转身后明瑄是一直看向我的。

 Chapter 22

    距离上次跟明瑄吃饭又过了几个礼拜，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六月底，身为大学生的我们也迎来了暑假，毫无意外的她面试的实习录取了，最近也都忙着上班而早出晚归，通常只有睡觉前我才会在家见到她的身影，而煒光仍然在忙着他的实验室计画，这期间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偶尔晚上会打电话聊聊生活琐事，印象中他看来气色不错，可见他虽然忙碌却热爱其工作内容，至于骆阳，由于我没事不会联系他、这阵子又不太有机会跟明瑄聊，因此对他的近况不太了解，只是从社群动态知道他目前也在某间科技公司实习。
    看到他们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我不免有些紧张，过完这个暑假就来到大学的最后一年，好似只剩我没找到方向前进，这期间我也不是没尝试过，但始终找不到适合自己的职缺，又不想将就，才落得今天这样的窘境，为此，我还特地找洪安俞出来聊聊、排解苦闷。
    「你觉得我要怎么办啊？我没有任何想法。」我对她诉说了近期的烦恼。
    「顺其自然囉，大不了继续念研究所。」说完她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
    「是这样吗？」我半信半疑，又问她：「那你暑假要干嘛？」
    「去日本找我姑姑，我几乎每年都这样。」
    「你要在那里待两个多月哦？」
    「对啊，反正吃住都有人提供。」
    「好羡慕哦，我也好想去日本玩。」我哀号着，羡慕着她的生活。
    「欸欸欸我也不是单纯去玩的好吗！」她朝我摇了摇手指，接着说：「我姑姑在那里开了一间餐厅专门在卖台湾小吃，我寒暑假都会过去帮忙，算是一种打工换宿吧。」
    「那你之后毕业有什么打算？念研究所还是就业？」
    「毕业后我会直接去日本跟我姑姑一起经营那间餐厅，这些年姑姑已经慢慢把手艺跟经营方式传授给我，就是等着我毕业过去接手。」
    「蛤？那你怎么会跑来念这个科系？」没想到是这种回答，着实震惊了我，毕竟我们所唸的科系跟餐饮完全沾不上关係，就业方向都以科技业为主。
    「谁说念的科系一定要跟未来有关係。」她放下手中的饮料对我说：「我很早就决定这样做了，念大学不过是想在台湾体验一下大学生的生活罢了。」
    「这样啊……」
    「所以啊，你也不要将自己侷限住，想要什么去做就是了，只要自己过得开心，没什么对不对的。」洪安俞用着认真的语气。
    「我会再想清楚的。」她的话让我有种醒悟的感觉，一直以来我找不到目标就是因为将自己关在设定好的框架中，而我却不喜欢这个框架。
    「嗯。」她看向窗外，脸上的平静似乎暗示着她对过去的放下。
    「这样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我惋惜的说。
    「怎么会，你随时都可以来日本找我啊，或者来我们店里体验看看打工换宿的生活。」说完，她给了我一个笑容。
    「好啊，我以后都靠你了。」我开玩笑的说。
    「那有什么问题！」她拍拍胸脯保证。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于是问她：「你知道王墨是谁吗？」
    「知道啊，不就我们系上的。」她回答的理所当然，原来真的只有我不知道而已，而见我突然提起王墨，洪安俞不解的问：「怎么突然提起他？」
    「他在火车站那边开了一间饮料店，刚刚听你讲那些话就想到他了。」
    「欸真的吗，叫什么名字？」她略为惊讶。
    「墨香堂，有时候也会在学校旁的夜市摆摊。」
    「哦这个名字我有印象，想不到老闆是他啊。」
    「你有买过哦？」
    「对啊很好喝耶。」她的语气中充满讚赏，不过又说：「但价钱很不亲民。」
    「笑死，明瑄也这样抱怨过。」看来这间墨香堂是走高价位路线。
    「难道你不觉得吗？它们家的饮料一杯都快破百欸。」她反问我。
    「我没自己买过，只喝过别人请客的。」没想到这么贵，王墨那时候还不跟我收钱真是佛心来着。
    「不过即使这么贵生意还是那么好，上次去买排了很久欸。」
    「真的吗，但我每次看都只有王墨一个人，还以为生意不怎么样。」印象中两次在夜市都只有看到他而已。
    「他好像不想花钱请人吧，所以人多的时候要等蛮久的。」
    「真是奇怪的人。」我嘀咕着。
    「还好啦，创业初期想要省一点很正常。」
    「我看他毕业后应该也是去专心经营墨香堂。」我抬头望向洪安俞，对他说：「跟你一样。」
    「那很好啊。」她朝我扮了个鬼脸。
    「好羡慕啊！」
    「你很快就会找到自己的目标的，我有预感。」她信心满满的说。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算命了。」
    「这叫女人的第六感。」
    「我们才多久没见，你就学会胡言乱语了。」自从那次和洪安俞一起吃过饭后，我们又开始有了联系，虽说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没事都会传个讯息聊聊天。
    「下次见最快也是九月了，我大后天就要飞日本。」她看着手机上的行事历对我说。
    「这么快啊，你怎么都没跟我说。」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凑吓到。
    「怕什么，下学期不就又会见面了。」
    「话不是这样说啊，我差点不能好好跟你说再见耶。」
    「你太夸张了。」她被我的反应逗笑，接着说：「那我要回来前会先跟你说，你就可以来机场跟我说欢迎了。」
    「好啊，然后一起去吃『today』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你后来有去吃过吗？」她看起来对这个提议很满意。
    「嗯，跟明瑄有去吃过，东西很好吃价钱也很吓人，我那天钱不够还跟明瑄借。」那日的惨状现在仍歷歷在目。
    「那到时候吃太多我们只好一起留在那洗盘子了。」
    「那有什么问题。」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说罢，她从背包拿出钱包。
    当我转身正准备拿出钱包时却被洪安俞叫住：「欸我付就好，这顿我请你。」
    「不用啦，我又不是没钱干嘛让你请客。」我连忙拒绝她的好意。
    「我说我付就是我付，算是感谢你吧。」她直接把帐单拿在手上。
    「蛤我又没做什么？」我一脸问号。
    「感谢你的陪伴啊。」
    她直直地看向我的眼睛，而我也从眼神的交流读懂了她的意思，便不再和她争抢帐单，只是说了句：「那到时候回来换我请你哦。」
    「嗯一言为定，打勾勾。」她朝我伸出手。
    「一言为定。」我也朝她伸出手，手指勾住的那一刻，我们的承诺得到了认证。
    走出餐厅我们互道了再见，就各自朝回家的方向走去，但我清楚地知道这声再见是真的会再见的。

 Chapter 23

    洪安俞出国这天，我没有到机场送她，只有用讯息祝福她旅程顺利，我相信她懂我的心意，说来也真奇妙，几个月前我跟他还只是遇到会互相点头的关係，结果因为一次意外的交谈让我们的关係热络起来，彷彿熟识多年的老朋友，她的出现填补了我生活中的某部分缺口，就像一道光照进来，当然这道光的强度远远比不上煒光他们。
    时间已经悄悄迈入七月，明瑄依旧早出晚归，煒光依旧为实验室忙碌，不过前几天通话时他表示计画执行已经迈入尾声，再过不久就能有多一点的时间陪我，而我，依旧整天无所事事，偶尔打开人力银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职缺。
    我拿出手机，一眼就看到了明瑄的未接来电，便立刻回拨过去。
    「喂～怎么了？」电话接通后，我率先发声。
    「你现在在家吗？」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促。
    「在啊。」
    「你能不能帮我送文件来我们公司，我等一下开会要用可是我忘记带了，没有的话我就死定了。」她越讲激动，都快哭出来的样子。
    「你几点要用？」
    「三点。」
    我看了一下手錶，还有一个小时，坐计程车去的话应该来得及，便对她说：「我现在出门应该来得及，你东西放在哪？」
    「我房间书桌右边的第二层抽屉，有用资料夹装着，你整个资料夹一起带过来就好。」即便隔着手机，我都能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
    「我先出门囉，到了再打给你。」说完，我起身准备随身包。
    「好，太感谢你了。」
    我掛掉电话，赶紧前往明瑄的房间，很快就找到她说的那份文件，故不上其他事情，立刻穿上鞋子快步走出家门，还不忘边走边用手机叫计程车，所以当我到一楼门口时，车子已等在那里。
    这个时间的太阳十分毒辣，路上不但没什么人、也没几台车，因此司机一路上开的顺畅，就连红灯都没等几个，到达明瑄公司时才两点四十分，比我预计的还快很多，果然狠下心来花钱叫计程车是正确的决定。
    「喂，我到你们公司门口了。」一下车我就赶快打给她，电话那头也是很快就接通了，足以见得她有多紧张。
    「好，我马上下去。」我还来不及回话，她就将电话掛掉了。
    两分鐘后，有一道身影气喘吁吁地朝我这边衝过来，因为跑得太快还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才让自己停下来。
    「干嘛啦，不是还有一点时间。」我被她的举动吓到。
    「我快吓死了，刚刚还一直拿着手机怕你来不及赶到。」
    「吶，你要的文件。」我从包包里拿出并递给她。
    「哇我爱死你了！」她用力的抱住我，片刻后又说：「不过你怎么这么快？」
    「当然是运用钞能力囉。」我向她比出钱的手势。
    「你叫计程车哦？」
    「对啊，我想说应该会比较快。」
    「欸那多少钱我给你。」她说完立刻开始翻钱包。
    「你晚上回去再给我就好，时间差不多了你先上去吧。」我指了指手錶。
    「好，你晚上在提醒我一下。」她拍拍我的肩。
    「嗯，快去吧。」
    明瑄朝着大楼门口奔去，却在跑没几步后又回到我面前。
    「欸那我等等回去顺路买饮料，你要喝什么？」
    「都可以你随便买就好，赶快回去开会啦。」我笑了出来，想不到她会为了这种问题跑回来。
    「好啦走了哦，掰。」她对我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的跑回公司。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朝着公车站的方向走去，现在不赶时间，也不想再多花钱搭计程车，毕竟现在还是无业游民。
    也许是今天运气确实不错，才刚走到站牌就看见不远处的公车，还刚好可以搭到学校，想着下午没什么计划、回去继续在床上耍废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到学校附近晃晃，于是便朝着公车招手。

 Chapter 24

    本来是预计在学校那站下车的，结果上车后就对着窗外发起了呆，回神时竟已快到达火车站，原本空荡荡的公车此时也挤满了人，一眼望去大家都在收拾背包，看来都是要在火车站下车，我将耳机拿下并收进背包，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跟随着眾人下了车。
    以前刚来这里念大学时，跟明瑄最常去的地方便是火车站，倒不是来这里搭车的，而是来这里逛街、打发时间、买买衣服或是走进书店吹冷气，毕竟这里是这小小的城市中少数热闹的地方了，不过大三之后就比较少来这，可能是因为经过两年新鲜感都淡去，这附近的店家我们几乎都走过、买过了，想想距离我上次来也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下车后的我没有目的地，只是随意地乱晃，基本上只要遇到路口就转弯，且左转还是右转全凭心情，我难得的将手机收进背包，走路时也是将目光放在前方或是擦身而过的路人，但突然我停下了脚步，因为在刚刚不经意地转头时，我看见对面街上的招牌写着三个熟悉的字。
    墨香堂。
    大大的招牌上依旧是以黑色为底，我站在它的正对面，因为没有客人的遮挡，我一眼就能看到在里面做事的王墨，他看起来很专注地在阅读某些资料，接着他接起了一通电话，我虽听不到电话内容，但从他表情的变化可以推断出他应该不喜欢这个来电，也不知道出自什么心态，我就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直到掛掉电话才有些舒展，就在此刻他突然抬头，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和他四目相对，气氛十分尷尬。
    大概过了五秒，我还是认命地走过去，因为我知道他认出我了，而且上次还被他请了一杯饮料，如果直接走人显得我有些无情。
    「嗨。」我走到他面前，打了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他又说：「你为什么要一直站在那边？」
    「哦……我看你在讲电话想说等等在过来。」结果还是被发现了，我尷尬地想找个洞鑽下去。
    「嗯，喝点什么吗？」从他的表情我猜不出他现在的想法。
    「跟上次一样吧。」
    「好。」说完，他转身去调製饮料。
    我趁着他背对我时到处东张西望，店里的装潢依旧是以黑色系为主，环境看起来挺乾净卫生，不过我东找西找也没发现其他人，果然跟明瑄说的一样，他没请任何工读生，自己扛起整间店的运作。
    「吶给你。」在我分神时，他已将饮料做好并递给我。
    「谢谢，90块给你。」为了预防他又不收钱，我看完价钱后提前准备了刚好的零钱给他。
    「嗯。」他没说什么直接收下，看来上次只是刚好他心情好不错，这样我也比较不会胡思乱想了。
    「欸王墨。」
    「怎么了？」他疑惑的看我。
    「你为什么不请工读生之类的，这样不会很累吗？」
    「我自己就可以了，招人太麻烦。」他耸耸肩。
    「尖峰时段呢？这边中午生意应该很好吧。」
    「就让他们等囉，等不了的就会自己走掉了。」他满不在乎的说。
    「哪有你这样赚钱的啦，那些都是金主爸爸欸。」他的回答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哪有差，反正我最后还是有赚。」听起来是一个不缺钱的人，真羡慕。
    「钱哪有人在嫌多的。」
    「而且我不想为了别人改变我自己做事的步调。」依旧是随意的语气，但我却听出他的认真。
    「这样啊……」我已经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了。
    「怎么了，还是你想来这里打工？」
    「蛤？」我被这句话吓到。
    「你想来这里打工吗？」他又重复说了一次。
    「可以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瞬间想咬断舌头，他刚刚才说不想请工读生，我还这样回答他。
    「可以。」他回答的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真的？你不是说不想让别人扰乱你做事。」听到他的回答，我真是被吓傻了。
    「但我觉得你不会这样。」他看着我接着说：「所以你要来吗？」
    「好。」我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他，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既可以赚钱结束现在的颓废生活、又可以学会製作各种饮料。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填一下这个。」他从抽屉拿出一张简易的履歷表连着原子笔一起递给我。
    我接过来后便直接在他面前填写，同时疑惑一个不请员工的人抽屉怎么会有履歷表。
    「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他拿出笔电作纪录。
    「随时。」说出来自己也惭愧了一下，最近真的是游手好间的废人。
    「我等等需要加你的line，你在把可以上班的时段都列给我，我排好会在将班表传给你。」
    「好，我的line你直接去系上的群组找就有了。」我边写边回答他。
    他嗯了一声后便拿起手机翻找班群，没一会我就听到背包里手机的震动声。
    「对了，我是算时薪给你，比照劳动部规定，有事要请假的话一定要提前跟我说。」
    「知道了，欸给你。」我填完最后一栏，就将履歷表递给他。
    他看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将它收进抽屉，对我说：「好了，我今天晚上会跟你说你这个月的班表，应该这几天就会开始。」
    「好。」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欸王墨，为什么你抽屉会有履歷表，你不是不请员工吗？」
    「想说放着总有一天会用到。」他平淡的说。
    「那还真巧。」我笑了笑。
    「哦对了，你之后上班时间饮料可以自己泡来喝。」
    「好啊谢谢，那我先回去了哦。」从刚刚聊到现在，双腿已经累到有点站不住了。
    「嗯。」说完，他就继续转身去清洗杯具。
    后来我才知道，哪有什么巧合，这个总有一天一直都是我。

 Chapter 25

    我提着买来的饮料，原本想走去公车站，但算了算这段路程约需要走十分鐘，还要考虑这个时间接近国高中放学，到时候还要在公车上跟一群人挤来挤去，而我的脚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犹豫再三后，我伸手拦了一台恰好经过的计程车，上车报完地址后就看着窗外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神奇的像是在作梦。
    「同学，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哦。」司机突然开口。
    「还行吧，您为什么这么问？」
    司机是个年纪看起来偏大的老伯，目测约五十几岁吧，从他刚刚的讲话方式可以猜出他应该蛮爱和乘客聊天的，只是我不太懂他刚刚为何会这么问。
    「你整张脸都在笑呢。」
    我从包包中拿出镜子一照，果然如他所说，虽然我没感觉，但我的脸上充满笑意，眼神变得清澈温和。
    「真的欸，可能是因为刚刚找到工作吧。」应该……是吧？
    「真的啊，恭喜你了。」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敷衍、挺真诚的。
    「谢谢。」
    「我孙女跟你年纪差不多，现在在准备国考呢。」原以为我们的对话会停留在刚才，结果伯伯又自己开了新的话题，果然很健谈。
    「那个很难考吧？听说录取率很低耶。」
    「对啊，所以我都叫他压力不要太大，阿公可以多养她几年。」他笑哈哈的说。
    「伯伯您几岁呀？看您还挺年轻的。」我禁不住好奇的问。
    「我下个月就六十五岁了。」
    怎么现代人都这么会保养，上次猜错早餐店阿姨的年纪，这次猜错计程车伯伯的，但同样都是低估了好多。
    「真的啊，那您保养得真好，看起来不到六十岁呢。」
    「很多人都这样说，哈哈哈。」被人称讚年轻的他很开心。
    我没有继续接话，一方面是走了一整个下午有点累、另一方面在一两个弯就要下车了，还好司机伯伯也没有继续开话题，只是专心地开车。
    过了约五分鐘，车子已经抵达租屋处楼下。
    「到了哦同学。」他按下计费的按钮，又跟我说：「这样刚好两百块。」
    「好。」我从钱包拿出两张一百的钞票递给他，又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后才下车。
    此时已经下午六点多，天空整片被夕阳感染呈现橘红色，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上楼梯，一隻手提饮料、另一隻手则放在旁边的栏杆上支撑自己往上，画面十分狼狈。
    这一两分鐘的路程对我来说好似过了几十分鐘，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站在家门口前，原本想说这个时间明瑄应该还没回来，打开门会是一片漆黑，结果反而是一片光亮，明瑄跟骆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配晚餐。
    「你回来啦！」明瑄听到开门声，转头对我说。
    「嘿！好久不见。」骆阳也举起手跟我打招呼。
    「还真的是蛮久不见的哦。」我对骆阳说，上一次看到他还是吃宵夜那次，哦……不对，是他们三个自己约的那一次。
    「快来吃晚餐，我有买你的。」明瑄拉着我坐到他旁边的位置，并将骆阳赶到另一张椅子上。
    「那么好啊？你买什么？」我拿起桌上的食物查看。
    「土魠鱼羹，这家很好吃哦。」她信誓旦旦的说。
    「嗯……还不错。」我舀起一口放入嘴巴，又问：「这家在哪啊？没印象这附近有卖这种的。」
    「骆阳他们公司旁边，我也不知道在哪。」明瑄耸耸肩。
    「你也去实习了哦？」我看向骆阳。
    「对呀，暑假而已。」接着他报出他们公司的名字。
    「没听过。」我这么回他，引来明瑄噗哧一笑。
    「看吧，不只我没听过而已。」她向骆阳露出胜利的表情。
    「你们太没礼貌了，它只是规模比较小，但这几年发展速度很快的。」骆阳不甘心的跟我们解释。
    「是哦。」我随意地敷衍他，又问明瑄：「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今天开完会老闆就放我们提早走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对我说：「多亏了你今天帮我送文件，吶你的饮料。」
    「呃……我已经先买一杯了，那杯你给骆阳吧。」我指了指被我放在地上的墨香堂。
    「蛤不是说我请你吗？而且骆阳已经有一杯了。」
    「我忘记了嘛，不然我先喝你那杯好了，另一杯等等拿去冰起来明天呵。」我尷尬地笑了笑。
    「好哇。」明瑄把她买的珍奶放在我面前，突然惊呼：「你买墨香堂哦，看来你很喜欢它欸。」
    「墨香堂很贵欸，黎渝你中乐透哦？」想不到骆阳也会嫌贵。
    「我原本要回来，结果公车坐过站只好在火车站下车，又刚好走到口渴就买说买一杯来喝。」我讲得有些心虚。
    「咦？那你怎么都还没喝半口？」明瑄疑惑地说。
    「买完之后又想说回家在慢慢喝。」完蛋了，我不想和他们说今天发生的事，但实在快掰不下去了，好在明瑄没有继续追问。
    「好吧，那你等一下记得拿去冰。」
    我嗯了一声后，又指着骆阳问她：「阿他怎么在这里？」
    「欸你那是什么问题，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骆阳理直气壮的说。
    「废话，合约上签的是我跟明瑄的名字，难道你有缴房租。」我直接懟回去。
    「吃你的饭啦。」明瑄对说完后，又转过来跟我说：「这傢伙说要帮我们买晚餐我才让他来的，等等他会顺便把垃圾清走。」
    「这样啊，太谢谢你了。」我笑着看向骆阳。
    「欸我没答应过吧！都帮你们外送了垃圾还要我处理啊。」他开始哇哇叫。
    「有什么问题嘛，谁带来的谁带走不是很正常嘛？」明瑄说完看向我，而我点点头表示附和。
    「那我今天要睡在这里！」
    我跟明瑄对看一眼，都看不懂骆阳想要干嘛。
    「你认真？」明瑄用着不确定的语气。
    「没错。」
    「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睡客厅哦。」
    「那有什么问题。」骆阳露出胜利的表情。
    其实明瑄偶尔会去骆阳的租屋处过夜，但却从没让骆阳在我们这边过夜，不知道是因为她嫌空间太小还是顾虑我的想法，不过坦白说我根本无所谓，反正出去玩的时候也都睡在同一个空间。
    「那你等等要睡的时候再来我拿棉被，我要先去洗澡了。」说完，她起身走向浴室。
    见明瑄走了，我也站了起来对骆阳说：「你自便吧，我要回房间休息了。」
    他向我挥了挥手后就开始低头滑手机，在走回房间前我特地先到厕所刷牙，因为我有预感自己等等会不小心就睡着了。
    一回到房间我便往床上倒去，乔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后就开始用手机追剧，没过几分鐘就开始打哈欠。
    突然，手机跳出一则讯息让我顿时清醒了几分。
    「礼拜四开始上班可以吗？」是王墨传来的，他的头贴是一片黑色。
    礼拜四……那不就是后天？
    「可以，时间是几点呢？」虽然觉得有点赶，但想到下午跟他说我随时都可以来上班，便还是答应下来了。
    「下午两点到七点，之后的排班等你礼拜四来我在跟你确认，有些问题当场讲比较快。」他几乎是立刻回覆。
    「好，谢谢。」
    传出讯息后，我将画面停留在跟王墨的对话，看着他很快的已读，又盯了好久，却没在等到任何回覆，才将手机关机放在一旁准备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失落。

 Chapter 26

    礼拜四这天早上虽然没有任何事要做，但我早早就起床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睡不着，一想到今天要开始在墨香堂打工、跟王墨待在一起好几个小时，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算一算我们其实才说过两次话、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但论关係的话应该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不过起床是起床了，但也只是坐在电脑前对着萤幕发呆，任由影片拨放却一个字都没看进眼里，脑中一直在思考下午见到他第一句话要说什么、要用什么样的态度跟他相处，甚至在想他当初问我要不要去打工只是一时兴起，搞不好现在已经后悔了，太多的烦恼围绕着我，而时间也在这些胡思乱想中慢慢的流逝。
    再次回神时，时间已来到中午十二点半，由于还要算上公车误点的可能，我决定现在就开始收拾背包准备出门。
    但另一个难题随之而来，站在衣柜前我没有半点想法，天气这么热好想穿短裤啊，可是感觉穿长裤比较正式，犹豫再三后还是拿出了收在较深层的牛仔长裤，还有上衣应该穿什么好呢？他们好像没有制服，那就穿那件全黑的素t吧。
    换好衣服后我背上包包准备出门，在经过厕所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照了下镜子整理一下仪容，最后将头发绑成一个马尾，便走向大门准备朝公车站走去。
    到达火车站时距离两点还有二十分鐘，比我预计的还要快上许多，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往墨香堂走去，反正早到总比晚到好吧。
    我走到墨香堂时王墨并不在前檯，但依稀可以听到后面的空间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我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的在前檯等他出来，也藉机观察墨香堂的菜单，试着先记起一些品项的名称。
    「你来啦，怎么那么早？」就在我看的正专心的时候，他从后面走了出来，腰上还穿着围裙，满头大汗的样子。
    「不早了，已经快两点了。」我指了指墙上的时鐘。
    「你先进来吧，我带你到后面放东西。」他边走边脱下围裙。
    我跟着他的脚步来到后方，卫生环境看起来还不错，但一进去我就感受到里面的热气，跟前檯不一样，这里没有冷气，只有一两台电风扇，也难怪他刚刚会全身都是汗。
    「你包包可以放这。」他指了指角落的柜子。
    「好，谢谢。」我将手机拿出来后就将包包放了进去。
    见我收好东西后他便开始跟我介绍：「这里是煮茶的地方，因为没装冷气所以会比较热，你没事就少进来。」
    「我不用学煮茶吗？」
    「不用，你负责前檯的工作，像是结帐、做饮料这种的，煮茶的话我会在你来之前就处理好，如果茶桶空了需要补茶也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他边说边带我走回前檯。
    「好。」我回答，不过越听越觉得不对，怎么好像……有点轻松？
    「大部分时间我也会在前檯，你今天先跟在旁边看，如果可以的话尽快把引所有饮料的名称、价格和调配比例记起来，这里有一张表你可以拍起来比较好记。」
    他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看得我眼花撩乱，想到要将这些全部背起来，我的头就更痛了。
    「好。」虽然在内心哀号，但我也只能顺从的答应，谁叫现在领别人的薪水呢。
    「会使用收银机吗？」他走到收银机前，转头问我。
    「不会。」不要说会用、我连碰都没碰过。
    「没关係，我讲一次你应该就会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专心的听他讲解如何使用收银机，在他示范完一遍后我接着也练习了一两次，因为真的蛮简单所以一下就上手了，正巧这时来了一位客人，给了我一个实战的机会，也顺利的完成了点餐。
    将号码单拿给客人后，我便走到王墨身边看他调配饮料，努力地将这些步骤都记在心中，奇怪的是我以为他会边弄边跟我讲解，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迅速地做完将饮料递给客人。
    仿佛是猜中的我心思，在客人走后，他转头问我：「你要喝什么？」
    「蛤？」我满脸问号。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可以自己调饮料来喝？」
    「哦……有，那就铁观音拿铁吧。」我讲出我唯一喝过的品项。
    「好，我调一次给你看，有什么不懂得直接问。」
    「嗯。」我点头。
    我站到他的旁边，让自己能清楚的看见他的每一个动作，而他也会不时穿插一些补充说明和注意事项，整个过程中他面无表情、语气也平平的没什么起伏，却让我觉得很安心，相对于从前活得小心翼翼，现在有一种天塌下来也不用怕的感觉。
    「吶给你。」他将做好的饮料递给我，又问：「刚刚说的都听得懂吗？」
    「嗯，都有记起来了。」应该啦。
    「其他种饮料的步骤几乎都一样，所以最重要的是每一种饮料的调配比例要很熟。」言外之意就是要我赶快记起来。
    「好，我会努力。」看来今天晚上要熬夜把那张表背起来了。
    「平常大约五点的时候因为是下班、下课的时段，所以人会多一些，等等你就先负责结帐，我来做饮料。」
    「好。」已经不知道今天讲了几次这个字，但我实在没别的话可以说。
    「你先去把水槽里的用具洗一洗，我要去后面把清点物品，前檯给你顾。」他边走边说，最后又补了一句：「如果有客人直接来叫我。」
    「好。」我目送着他离去，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背影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按照他的吩咐，走到水槽旁开始清洗里面的器具，王墨不在这里让我放松不少，心情愉悦道边洗杯子边小声哼起歌来，好像我不是来工作的，而是来体验生活一样。
    将水槽整个清乾净后，王墨依旧还在后头忙碌，于是我又拿着抹布将整个檯面、柜子表面都擦过一遍，直到将所有看得见的地方都清乾净后，仍然不见王墨，好在这段时间也没来任何客人，实在没事做的我就这么站在收银机旁，看着对面的景色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本来略为安静的街道充满了谈笑声，而这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像是朝这个方向走来，我拿起手机一看，果不其然五点了。
    就跟王墨说的一样，在放学时间生意会比较好，但眼前的阵仗着实吓到我了，十几个穿着国高中运动服的学生排成一排在我面前等着点餐，我赶紧去后面喊王墨出来接着又回到收银机旁替他们结帐。
    虽然眼前只有十几人，但很多人几乎都点两杯以上，中间还穿插几位阿姨一次买四、五杯的，算一算光这批人就要做接近四十杯，我不禁在心里默默同情王墨，同时感叹他以前一个人经营的伟大。
    由于我目前还不会做饮料，因此我只有在收银机旁结帐、帮忙把做好的饮料封膜以及装袋递给客人，过程中我有在转身时偷偷观察王墨，他的动作很流畅，像是把所有订单都记在脑中，一个动作完接着下一个动作，过程中没有丝毫犹豫，这也为他省了不少时间，而他脸上几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只是面无表情的在做事。
    也多亏他的做事速度，仅仅十五分鐘就将刚刚的客人全部搞定，每个人拿到饮料都是心满意足的离开，没有人因等待造成不满，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不用请工读生帮忙了。
    「觉得累吗？」待所有的客人走后，他问我。
    我摇头，接着用讚赏的语气说：「我根本没做多少事，倒是你动作好快哦。」
    「我高中就在饮料店打工，对这些都很熟了。」他将刚刚用过的器具丢进水槽，正准备清洗时被我叫住。
    「我来洗吧。」我将他拉开，佔据了水龙头前方的位置。
    「等等基本上还会有一些零散的客人，但没有刚刚那么多。」他靠在旁边的柜子上，手上拿着刚刚替自己调的饮料。
    「刚刚那个人潮好可怕。」我边冲水边跟他间聊。
    「习惯就好，每天都这样。」他耸耸肩。
    「对了，这里营业到几点啊？」
    「晚上七点。」
    「七点……那不就是我下班的时间？」我转头和他确认。
    「对啊，有问题吗？」
    「不用留下来打扫跟帮忙关店吗？」
    「那个我可以自己来，很快就好了。」接着他又补了句：「太晚回去会不安全。」只是这句话的音量极小，被我手上的铁器撞击声掩盖掉了。
    「好吧，总之你有需要在跟我说，我晚上都很间。」
    他没在接话，只是哪拿着吸管不断搅拌杯中的饮料，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柜檯有人要点餐才回神走过去。
    洗完这些用具后，我继续站到收银机旁，在接下来的时间陆陆续续都有客人，不过一次都是两三个人左右，跟刚刚十几个人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有了刚刚的经验，我做起事来比较不会慌张，跟王墨的配合也越来越好。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我打开手机看了时间，不偏不倚刚刚好七点整，虽然他刚刚说我不用帮忙关店，但没他的吩咐我不敢随意下班，只是继续站在柜台发呆。
    「怎么还站在那里？不是七点了吗？」好在过没多久他就走回前檯，也有注意到我的下班时间。
    「哦抱歉，我没注意到。」我随便掰了一个理由。
    「对了，跟你确定一下暑假的时间，每周三四五的下午两点到七点你可以吗？」
    「可以。」我点了点头。
    「好。」
    跟她确认好之后的上班时间后，我便到后方的柜子拿包包准备离开。
    「王墨，掰掰。」我向他挥了挥手。
    「嗯，路上小心。」说完这句话，他便开始收拾檯面准备关店。
    我坐在公车站的椅子等待回去的车，虽说今天的工作内容蛮轻松的，但小腿还是因为久站导致有些不适，我一隻手拿来滑手机、另一隻手则不断按摩小腿肚，好在过没几分鐘公车就来了。
    坐在公车上我看着窗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的路灯相较平常好像……好像有点暗？

 Chapter 27

    「喂？你忙完了啊？」我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双手则是拿着浴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嗯，今天比较早结束。」这阵子虽然和煒光比较少见面，但我们几乎每晚都会通电话，不过也因为他比较忙碌，通常我等到他的电话时都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而现在却不到十点。
    「那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刚刚回来的路上顺路买的，不过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累？」
    「呃我今天走了比较多路，脚有点酸。」我回答的有点心虚，因为我并没有跟任何人讲过打工的事情，当然我也不打算说。
    「去哪了呀，我还以为你都会赖在家欸。」他讲完直接笑了出来，不得不说他的确了解我，在今天之前只要没事我都是在家里耍废的。
    「去火车站那里逛逛啦。」这样应该不算说谎吧，我真的有去火车站。
    「自己去啊？」
    「对啊，明瑄要上班又没办法陪我。」这……应该也不算说谎吧？
    「那你明天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午餐怎么样？」
    「蛤？你们实验室的计画都忙完了吗？」
    「嗯都差不多了，已经在收尾阶段，大概再几天就可以完全结束了。」他的语气中满是愉悦。
    「恭喜欸，你都忙好久了。」算一算也有一个多月了吧。
    「真的很久了，我一直很想你欸。」
    「你太夸张了，我们不是都有通电话吗。」说是这么说，但这么久不见，我也很想他。
    「那不一样，所以明天一起吃午餐吗？」他的语气中透露着期待。
    「中午我有事不行耶，改晚餐可以吗？」虽然两点才要上班，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否决了午餐的选项。
    「也行，你想吃什么？」
    「你决定就好，那我们约七点半好吗？」
    「好啊，我明天想好要吃什么在传地址给你。」
    我嗯了一声，接着轻声地叫了他：「欸煒光。」
    「嗯？怎么了？」
    「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最近总觉得心慌，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一样，让我忍不住的想再次确认他的承诺。
    「记得。」虽然不知道我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他还是认真的回答我：「不能骗你、不能离开。」
    「没事，我问问而已。」知道他还记得就好，但希望他可以永远做到。
    「我不会忘记的，那是我给你的承诺。」他再次强调。
    「我知道。」看他这个样子，我有点后悔问出那样的问题，好像在怀疑他的真心。
    「等我忙完，一切都会变得跟以前一样。」他以为我的不寻常是因为少了他的陪伴，只有我知道并非如此，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后，我接着说：「我有点累，想先去睡了。」
    「嗯，明天见，晚安。」
    「晚安。」说完我就直接掛了电话。
    累了是真的，只是分不出来到底是身体累还是心累，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虽然今天和王墨相处了几个小时，但我对他却没有进一步的认识，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他没有在和我说过其他话，不是跑到后方的空间做事、就是靠在柜檯发呆，而他的脸上几乎都是面无表情，即使是在面对客人也一样，甚至偶尔……我好像能感受到他身上黑色的气息，是悲伤、还是憎恨我分不出来，但那种感觉却让我很熟悉。
    熟悉的令人害怕。
    不愿在继续想下去，我拉起棉被准备入睡。
    我算准时间，在时间跳到一点五十五分时走了进去。
    「嗨。」我抬手跟王墨打了声招呼。
    「先去后面放东西吧。」他对我点了点头。
    我一走到后厨，扑鼻而来的就是茶的香气，而王墨刚刚又是悠间的在前檯滑手机，可见煮茶等等较累的工作他都已经完成，我将包包放在和昨天一样的位置，拿起手机朝前檯走去。
    「那张表背起来了吗？」王墨用着平淡的口气。
    「嗯，应该都记的差不多了。」
    这才第二天而已王墨就要我把那堆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在大脑里，果然是个狠人，还好今天早上突然想起这件事，硬是花费了好几个小时才大致记了起来，至于有没有记熟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今天下午人多的时候一样我来做饮料、晚一点没什么人时换你来试试看。」
    太狠了，我那微薄的记忆力不知道坚不坚持的住。
    「好。」纵然不情愿，我还是咬牙答应。
    似乎是看出我的为难，他说：「忘了也没关係，看着照做就是了，或者是问我也可以。」
    「好，谢谢。」算他有良心。
    讲完这件事后就没有然后了，王墨继续看着手机不再说话，反正这个时间没什么人，我就跟昨天一样跑去水槽洗杯具、洗完之后再将看的见的檯面都擦过一遍、做完后又去后厨拿了扫把将地板扫得乾乾净净，连一根头发都看不到，做完这些后，我也想不到还可以干嘛了，就跟昨天一样跑去收银机旁发呆，等待客人出现。
    大概过了几十分鐘吧，我实在太无聊了，便转头试图和王墨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转头的那刻，从旁边铁桶的反射似乎看到王墨迅速的低下头，但由于不确定，因此我也没有多想、更没有问他。
    「欸王墨。」我直接转过来面向他。
    「怎么了？」
    「这个时间都没什么人，你干嘛不晚点在开店？」我用着间聊的语气。
    「反正租金都一样，提早来弄好就可以休息一下。」他的目光还是在手机上，令我怀疑他根本不想跟我聊天。
    就在我自讨没趣想要转回去继续发呆的时候，王墨开口了。
    「你晚上要去找周煒光？」依旧是平淡的口气，却让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警剔的看着他。
    「你化了妆。」他将目光从手机转移到我上，接着说：「还有你的穿着。」
    「就算我化了妆也不代表是要去见男朋友吧？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周煒光的？」
    「因为你今天心情看起来很好，刚刚还对着空气笑。」他指了指我的脸。
    我被他说的尷尬，赶紧转移话题：「那周煒光呢？」
    「都在同个学校，你们以前又常常走在一起，有听过很正常。」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心虚，只能暂时相信他的说词。
    「你们？所以你也知道明瑄跟骆阳？」毕竟我们以前都是四个人走在一起，如果他知道煒光应该也会知道其他人。
    「嗯。」
    正当我想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周遭突然变的吵杂，果不其然过没多久一大群人就排在我面前等着点餐，其中有几个面孔昨天也有见过，不得已我只好开始工作，把要问王墨的话吞进肚子里。
    我们的工作模式和昨天一样，他负责做饮料，我负责点餐、封膜、装袋，有了昨天的经验，我们的合作非常顺畅，即使没有沟通也不会发生失误。
    经过一翻奋战，总算把眼前这批人都送走了，总感觉今天的人数比昨天多上不少，明明速度比昨天更快、结果耗时更久，结束后我累到直接将双手撑在檯面上，看了一眼手机后我不解地问王墨。
    「明明才四点半怎么那么多人？」不是说五点才会有人潮吗？
    「今天礼拜五。」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累。
    「所以勒？」我不懂这跟我的问题的关联在哪。
    「所以学生会提早放学。」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有印象，记得以前国高中时礼拜五会比其他天少上一堂课，所以当时我每天都非常期待周五的到来，一方面是因为它放学时间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隔天就是假日了。
    「懂了，那等等五点人还会跟昨天一样多吗？」我拋出另一个疑问。
    「还是会有下班潮，但人会比较少一点。」
    跟他对话每次都会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讨厌我，几乎每次都是我主动开话题，他虽然都会回答但总是说的刚刚好而已，不会多也不会少，让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最后只能用沉默结束对话，然后转过身继续看向外面发呆。
    果然如他所说，过没一会又有一群人聚集在我前方，但人数比刚刚少了一半左右，虽然有点疲惫，我还是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来替他们点餐，有时稍微晃神就捏一下大腿让自己打起精神，心中不禁感叹起服务业的伟大。
    终于，距离下班还剩十分鐘，我站在水槽旁洗着用具，偶尔有零星几个人来买饮料都是王墨自己结帐、做饮料、包装，我在心中庆幸他没有喊我过去，记得早上他还说帮买的订单要我来做，但经过今天的一番折腾，我早就把早上记的东西忘的一乾二净。
    洗完最后一个钢杯，时间也刚刚好跳到七点，我将手擦乾，准备去后面拿包包时却被王墨叫住。
    「黎渝。」
    「嗯？怎么了？」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你今天可以帮我一起关店吗？」他也看着我，眼里有我读不懂的复杂。
    「可是……我等等有事可能不行耶。」
    如果留下来关店的话，煒光那边我势必会迟到，这样我还要找别的理由来应付他，可我又不想骗他，权衡之下我拒绝的王墨的要求，即使我知道身为一个员工这样很不应该。
    「真的不行吗？」他又在问一次。
    「对。」我坚定的点点头。
    「好，那你先下班吧。」说完，他便开始准备关店。
    虽然感到抱歉，我还是去后面拿了包包准备离开，离开前一刻我还是停了下来，对着他说：「王墨，对不起。」
    「嗯，路上小心。」他转过身去收拾东西，不在看我。
    刚刚被王墨拖了一下，距离我跟煒光约定的时间只剩二十分鐘，还好他将餐厅选在这附近，小跑一下应该还来得及，顾不上多想，我赶紧迈开步伐朝目的地前进。

 Chapter 28

    多亏我的脚程够快，到达目的地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鐘，一到门口就看见已经在座位上的煒光，我整理了一下因跑步而散乱的头发，便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手机上有什么，他看得十分专注，连我坐在他对面都没有发现，我只好把手伸到他眼前挥了挥，并喊了声。
    「嘿！」
    「你来啦。」看到我后，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收起来，开始翻阅菜单。
    「看什么那么专心，连我来了都不知道？」我一边翻阅菜单一边问他，但其实在我心里不管他回答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不是谎言就好。
    「也没什么，实验室的事罢了。」
    「你们还没忙完啊？」
    「嗯，不过最多再一个礼拜就可以全部结束了。」
    「这样啊。」我很快的想好要点什么，便问他：「你决定好了吗？」
    「好了，你要吃什么？」
    「这个。」我将菜单推到他面前，并指了我要的餐点，还特别强调饮料要加冰加大。
    「好。」说完，他伸手招来了服务员进行点餐。
    在他们确认餐点的间隙，我拿起手机点开line，原本是想确认有没有漏掉没回的讯息，却意外看到王墨在半小时前更新了他的封面，是一张星空的照片，一颗一颗闪亮的星星佈满在黑色的夜空中，很壮观、很漂亮。
    「想什么呢？」突然，煒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服务员已经离开了。
    「吶你看，很漂亮欸。」我将手机放在他面前。
    「星空啊，这应该是在山上拍的哦。」他拿起来仔细的看了一下，就又把手机还回来了。
    「虽然只是照片，却好像真的可以看到那些星星一闪一闪的。」我继续看着那张照片。
    「你看起来很想去呢。」
    「当然啊，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会很感动吧。」我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才把手机收起来。
    「那我们找个时间去吧！」他笑着对我说。
    「你认真的？」虽然知道他不会随便开这种玩笑，但我还是忍不住再和他确认一次。
    「嗯。」他拿起旁边的绿茶喝了一口，又接着说：「不过要再等我一阵子，我把实验室的工作结束后再跟骆阳他们约时间。」
    「可是骆阳跟明瑄都在实习耶，他们会答应吗？」
    「他们实习是白天的事，看星星是晚上应该没衝突吧。」
    「也是，好期待哦。」光是想到抬起头就能看到整片星空，运气好一点搞不好还能看到流星，就觉得好幸福。
    「好了，快吃饭吧。」刚刚光顾着聊天，我们的餐点已经放在桌边一阵子了，煒光便催促我赶紧吃。
    煒光今天约的这间餐厅我们很久以前也有来过，不过印象中我对这里的评价不是很好，好像是因为口味有点太淡，所以后来就没再来过，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特别好，明明和上次点的餐点一模一样，却觉得非常好吃，我一口接着一口，不到几分鐘就把盘子清空了。
    见煒光还没吃完，我便悠间的一边喝饮料一边滑手机，最后嫌萤幕太小，乾脆拿出包包里的平板开始追剧，一翻操作让煒光看傻了眼。
    「你也太夸张。」他无奈的笑了笑。
    「你吃完再叫我吧。」接着我就把耳机戴上，沉浸在连续剧的世界。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注意到有隻手在我前方挥了挥。
    「吃完啦？」边说我边把耳机拿下来。
    「嗯，要走了吗？」
    「好啊。」我将平板跟耳机收进包包，接着跟在煒光的身后向门口走去。
    此时已经接近九点，路上没什么人，显得有些冷清。
    「你怎么来的？」站在街道上，煒光问我。
    「搭公车啊。」
    「那我载你回去吧。」他牵起我的手，往机车的方向走去。
    「你骑车来的啊？」
    「嗯，怎么样，要练习骑骑看吗？」
    我白了他一眼，除了我以外，他们三个一满十八岁就去考了机车驾照、骆阳跟煒光过不久又拿到汽车驾照，而自从上了大学煒光就天天常常在我耳边洗脑我考驾照的好处，而我也一次次的拒绝他，反正对我来说，有公车、火车就可以活一辈子了。
    「不要。」我果断拒绝他，接着说：「干嘛一定要考驾照，难道你不想载我了吗？」我开玩笑的说。
    「我哪敢啊，不过偶尔你载我也不错啊。」
    「你想得美。」我拍了下他的头。
    走到机车前，他将安全帽递给我，我边戴边说：「这顶安全帽也买好久了。」记得是大一那年买的吧。
    「对啊，又过了好多年了，而且我记得这两顶安全帽都是你买的。」他将安全帽扣好，又将我的手拉过去抱住他。
    「我记得那时候挑好久才买的。」也不是这两顶安全帽多特别，只是要同时考虑外表、保护力跟价钱等因素让我多跑了好几间店。
    「所以我有好好保护它们啊，你没发现上面几乎没有刮痕吗！」
    「是是是，我知道你很好，快走吧。」我将他抱得更紧。
    他嗯了一声，就催动油门朝我的租屋处前进。
    由于路上没什么车，因此他骑的速度比平常还快，没过多久就将我载到家门口了，我将安全帽脱还给他后，又和他打闹了一会，才不捨的转身往楼上走去。
    回到家时，迎接我的是一片漆黑，可见明瑄还没有回来，原本想和他聊聊天也只好作罢，只是帮她留了灯后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后我靠在枕头上、腿上还放着笔电，由于刚刚用冷水冲走了一身疲惫，因此现在精神非常好，再加上明天不用上班更不需要早起，我便做好了通宵追剧的念头，打算趁着今晚将整齣剧都看完。
    可惜事与愿违，我的意识在两个小时后逐渐模糊，接着就完全消失了。

 Chapter 29

    一晃眼又到了星期二，原以为不用上班的日子会很快乐，可以有好多时间做想做的事，没想到突然间下来时反而又回到了刚放暑假时的状态，整天吃饱睡、睡饱吃，且明瑄这几天回台南不在家，要明天才会回新竹，因此我只有买午餐、晚餐时才会出门，其馀时间几乎都在床上度过。
    值得一提的是在她去搭高铁那天我睡醒遇到要出门的她，就顺便说起了找时间去看星星的提议，而她想都没想就答应，还直接跟我打包票骆阳绝对会同意，让我不用在特地去问他了。
    结果在这间到发慌的暑假，打工竟成了我最快乐的事之一，虽然下班时身体会有些累，但会让我感觉真真实实的过了一天，更何况还可以赚到钱。
    「欸王墨。」我叫了又在旁边发呆的他。
    「干嘛？」
    「我把每种饮料的比例都记清楚了，你要喝什么我泡给你喝。」反正也没事，就拿他来当白老鼠吧。
    「你确定吗？」他用着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
    「对啦，要喝什么快说。」我不耐烦地催促他。
    「那就绿茶吧，微糖少冰。」
    此话一出，摆明了不信任我的技术，立刻引起我的不满。
    「欸，你多给我一点尊重好吗！」
    见我如此坚持，他才改口：「那就一杯绿茶拿铁吧，甜度冰块和刚刚一样。」
    得到他的答覆后，我喜孜孜地开始调配他的饮料，要加多少牛奶、要加多少糖都已被我背到滚瓜烂熟，因此我一下子就做好了，并将吸管一起插上才拿给王墨。
    他才刚喝下第一口，我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还行吧？」
    「嗯，还行。」他给了非常简短的评论，但总归还是肯定了我的努力。
    「我花很久时间才记起来的！」我太开心了，语气像在跟他邀功一样，都忘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客人来了，快去点餐吧。」他指了指柜台，直接忽视了我的喜悦。
    又来到了五点，眼前依旧是一排人，奇怪的是王墨也没有特别用什么行销手段，但我总感觉今天的人数又比上礼拜更多了，儘管我已经学会调製所有饮料，但由于王墨没下指令，因此我们的工作模式还是跟上礼拜一样，依然是我负责应付客人、收银等等工作。
    过了近半小时，眼前的人才全部散去，我站在收银机前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打发时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虽然王墨平常就不太说话，但他今天……好像更冷淡一点。
    「欸王墨，我今天可以跟你一起关店哦。」我试图跟他聊天，反正今天晚上没事，刚好弥补上礼拜拒绝他的亏欠。
    「嗯。」
    就这样？没其他词可以说了？我快被他气死，这傢伙脾气有够怪。
    我决定停止跟他聊天的想法，继续将心思放在对面的街上，观察着对面店家的生意，偶尔还能捕捉到几个有趣的画面，一开始我还能面带微笑地看着，直到对街上那两个人影映入眼帘后，我再也笑不出来。
    我又看了好几眼，确认自己没认错人。
    是煒光跟明瑄。
    我不懂了，一个跟我说明天回来、一个跟我说在实验室忙，怎么会两个人一起出现在这里。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我的脑中產生，我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甚至顾不上王墨就在我后方，我直接拿出手机拨通明瑄的电话。
    「喂～怎么了？」明瑄很快的接起。
    「你现在在哪里啊？」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跟平常一样。
    「台南啊，不是跟你说过我明天才回去？」
    我一边听着她的声音、一边看着对面越走越远的两个人，更注意到了那女的手上拿着手机在通话的样子，他们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令人作呕。
    「没事，我记成今天了。」我忍住心理上的不适，只想赶快结束掉这个对话，又接着说：「那你先忙吧，掰掰。」
    「嗯掰掰，不要太想我哦哈哈。」说完，她就将电话掛了。
    通话一结束，我实在受不了了，直接推开王墨衝向后方的厕所，抱着马桶乾呕起来，即使心里很难受却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有少许的涎沫，我让自己在里头待了十几分鐘，直到舒服一点后才走回前檯。
    回到前檯时店里四、五个人在排队，王墨正一个人包办所有工作，又是结帐又是做饮料，也许是从前的习惯，即使只有一个人他也不慌不忙，而我走过去时他正在替客人结帐。
    我点点他的肩膀并用唇语跟他示意我来结帐就好，但他只是把我拉到旁边，又说：「你先休息一下，我自己就可以了。」不等我回答，他便又折返回去继续替客人点餐。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发呆，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心情也渐渐的平復。
    又过了一阵了，店外已没有任何人，时间也已经来到了七点整，如果是平常，王墨会先去整理其它地方，最后在把铁捲门拉下来，可今天他时间一到他却直接将门拉了下来。
    「好一点了吗？」他走到我面前低声询问。
    「你看到了？」我直视他的眼睛。
    「是。」
    「你看到什么了？」我不死心的继续追问他，想亲耳听到他说出来。
    「陈明瑄跟周煒光走在一起。」他直接把看到的画面说出来，但我知道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那你知道我在难过什么吗？」
    「他们在一起了？」他给出了一个问句。
    我摇摇头，肯定的对他说：「不可能，我确定他们不会。」
    听完我的回答，他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那是为什么？」
    「他们骗我，我打给明瑄时她说她正在台南、煒光跟我说过最近要在实验室忙。」讲到这，我的语气变得较低沉，又接着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那你打算怎么样？」
    「不知道，但我总会做出决定。」我耸耸肩。
    他嗯了一声后，就转身去收拾杯具，我则是将地板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接着再去把水槽里的用具清洗乾净，我做完这些的时候，王墨也将手边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我跟他说了声再见后，就将包包背在身上准备离开，却在踏出门的那一刻被他叫住。
    「黎渝。」
    「怎么了？」我停住脚步并回头。
    「要不要去看星星。」他的语气中有着复杂的情绪，但我分不出掺杂了什么。
    听到他这句话，我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这不知道藏了什么样故事的双眸就像无底洞，又深又黑。
    「好。」我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即使我根本不知道地点。
    或许，一切都是命运吧。

 Chapter 30

    我安静的坐在王墨的机车后座，手握着后方的把手保持平衡，虽然在此刻好想要一个拥抱，但理智还是控制住我内心的衝动，而他自上车后就没有跟我说过半句话，只是专心的看着前方、平稳的骑着车，转了一个又一个弯，我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变得越来越低、附近的景色也从一开始的平路变成蜿蜒的山路。
    除了机车的灯光，身边的路灯不知道何时已全部消失，周围一片黑漆漆的，像是随时会把人吞噬，可我竟完全不怕，甚至挺享受这样的感觉，又骑了一小段路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里只有一个小凉亭，且将机车熄火后没有任何灯光，暗到我几乎看不清楚眼前是否有路，就在我准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时，王墨说话了。
    「别开，我带你走。」说完，他直接拉住我的手往前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骑车吹风的关係，他的手十分冰凉。
    他带我走到小凉亭坐着休息，并指了指前方示意我像那边看去。
    原以为能看见如他封面照片那样的满天星空，可一眼望去只有少少几颗星星掛在天空中，且每颗的光都十分微弱，彷彿下一秒就会消失那般，一股难过顿时涌上我的心头。
    「你骗我，星星呢？」即使我知道跟他没有任何关係，却依旧用着责备的语气。
    「今天云太多了。」他平淡的说，没有丝毫生气。
    「可是我好想看星星。」
    「没有星星。」这一次，他的语气变的强硬了些。
    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开心，我没有在继续自己的任性，只是将视线放在那少许的星光上，但那光实在太微弱了，看的我心好累，不知不觉中，我已将目光转向黑色的天空，那么黑、那么广阔、那么令人安心。
    「王墨。」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开口打破沉默。
    「嗯？」
    「你有故事吗？」这是我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留下的疑问。
    「有。」跟我猜的一样，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承认。
    「我想听。」见他没回应，我又说：「可以吗？」
    他嗯了一声后，似乎又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出那些关于他的过去。
    王墨的爸妈很年轻时就生下了他，可就在他出生后不久爸爸就因杀人被判入狱，而他妈妈也因此将他拋弃，留给年迈的阿嬤抚养，他说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没见过爸妈，连照片都没有，家里有关他们的痕跡全都被阿嬤清空，阿嬤不允许他过问，也用着最严厉的方式教导他，虽然给了他足够的物质生活，却独独没给他任何的爱与关怀，而即使知道爸爸被关在哪里，他也不曾、或是说不想去探望，因为他打从心里认为爸爸是造成一切不幸的来源，他恨死他了。
    后来，在他上高中后便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他说他不想继续看阿嬤的脸色生活，于是他跑去学校附近的知名饮料店打工，且一待就是三年，直到考上大学后才离开，也因为在那段时间存了些钱，才有能力在这里开一间属于他自己的饮料店，而在上大学后他一次都没回家过，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有，只有每个月固定转一些钱到阿嬤的户头，他认为这些钱是他该还的、而关于爱，他根本不曾拥有，当然也不用还。
    年幼的他被阿嬤严厉的管教使他错失了最纯真的童年，年长的他因为金钱错失了时间，他说他活到现在还没一个真正的朋友。
    「我从来没体验过被爱的感觉，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人。」这是王墨对自己故事的总结。
    听完后我的心情十分复杂，他的经歷和我太雷同了，虽然听的是他的故事，却彷彿也看到了我那缺爱的童年、我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的无情，他们从没想过自己的任性会对我们的一生造成多大的伤害，我也好恨、好恨那些人。
    「黎渝。」他轻喊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
    「我的世界一直都是黑色的，我不需要任何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正看着黑色的天空，此时几乎已看不见任何星星。
    是不需要，还是习惯得不到了？
    「嗯。」我将视线移到地板上，不想看到那没有星星的天空。
    「我们是一样的人。」他停顿了几秒又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了。」
    「我跟你不一样。」他的话使我的心情变得浮躁。
    「一样，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不一样！」我的情绪激动起来，大声的跟他说：「我有朋友、有男朋友，我有好多人爱，我跟你不一样！」
    「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你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你自己心里清楚。」他的语气强硬，就像一根刺刺向我的心中。
    我很生气，气到直接站起来对他说：「我要回去了，你有要载我吗？没有的话我要叫计程车了。」
    「走吧。」他没再多说，只是往机车的方向走，并跟我要了租屋处的地址。
    整路上我们完全没讲话，就连到家时我也是将安全帽丢给他后就直接上楼，连一句谢谢和再见都不愿意跟他说。
    打开大门，果不其然灯是关的，明瑄没回来，真是把谎言实现到很彻底呢。
    我将走廊的灯打开后直接走向房间，抱着一颗枕头缩在角落，所有的情绪也在此刻涌现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再努力想避免、想改变的事依旧会发生，为什么王墨要对我说那些话，为什么要将所有事情都摊开。
    我觉得好累，彷彿灵魂正在抽离身体一般全身无力，我试着让自己睡着来忘掉这一切，但王墨的声音却一直窜进我的脑中。
    「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你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句话不断在我的耳边重复，让我不得不想起一些遗忘很久的记忆，又或者说，不愿想起的回忆……

 Chapter 31

    那是高一刚开学不久，我在班上没有任何认识的人，下课时只能独自坐在位子上滑着手机，直到前座同学将一张单子传给我，需要在上面签名并传给下一个人，那是一张印有全班姓名的单子，我将手机收进抽屉，并观察起班上有那些人。
    「陈明瑄。」我看着名单上的这个名字，在心中默念了好几次，又抬头看向此时正在讲台上和另一个男生嘻笑打闹的那个女生，此时正值夏天，阳光正好透了进来并照在他们身上，她脸上的笑容、爽朗的笑声吸引着我、让我想要拥有，就那么一瞬间，我决定要让自己能够待在她身边。
    于是在签完名后，我便起身走向讲台、并将单子拿给她，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切无害，并假意询问她的名字，在适当的聊了几句后继续回到座位，我拿出书本放在桌上并低下了头，实际上则透过眼角馀光观察着她，果不其然在中午时她便拿着便当走到我面前，询问是否能和我一起吃饭，而早上那个男生此时不在教室，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愿望快成真了。
    通过聊天，我得知了早上那个男生叫做骆阳，是她在这个班上唯一认识的人，他们两家离的很近，从小便一起玩到大，在听到骆阳这个名字后，我心中的慾望更强烈了，我更努力的接近陈明瑄，主动和她聊天、在放学的路上和她巧遇，在那个彼此还不熟的班上，我很快的就利用行动跟陈明瑄变得越来越好，从一开始的间聊、到后来会互相分享心事，在她会跟我说跟骆阳的关係变得微妙时，我知道我成功了。
    后来，因为陈明瑄的介绍，我也跟骆阳变得熟捻，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他的个性单纯、爽快，跟太阳一样会给身边的人满满的能量，好几次我站在他们旁边，都觉得他们身上散发着光，而我只是旁边的一道阴影，可我不愿意，我要让他们身上的光也照到我身上，我不要一辈子活在黑暗中，于是我更努力地融入他们的圈子。
    在后来，我又因为他们的关係认识了周煒光，周煒光和他们一样，身上都有一道光，只是他的光属于春日里的暖阳，我依旧想拥有他的光，努力的跟他打好关係，为的是真正的成为他们的朋友，于是我在一次真心话大冒险中毫不犹豫地选了真心话，并在他们问我人生中遇到最难过的事情时缓缓地将关于我的母亲、我的生长背景全数讲出，我让自己表现出适度的悲伤，为的是博取他们的同情，也让他们对我后来的不安全感有个心理准备，因此在之后的日子里，即使我偶尔表现出任性、不安的行为，他们也都选择包容，并不会因此离开我，我们越来越好，到后来都是四个人一起行动，在这整个过程中，我相信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总有一天我的身上也能有光的存在。
    和煒光在一起则是一个意外，那是我一开始没想过的，只是在朝夕相处中他的笑容、他的体贴让我產生了朋友以外的情愫，但我并没有选择做些什么，只因为我不想打破现有的关係，直到他告白那刻，我才认真的思考和他在一起的可能，他的保证、他的承诺让我感到安心，于是我试着相信他。
    虽说和他们的交好都是我有计画的在进行，但我确实是爱他们的，对明瑄、骆阳我有着朋友的爱，对煒光我给了恋人的爱，即使一开始并非偶然，后来相处的日子我并不觉得我有亏欠他们什么，我只是希望和他们一样活在阳光下，我只是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可现在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那些我想忘记的一切都随着王墨的话语一一被揭开。
    从一开始的连怡熙、程燁，到后来的陈明瑄、骆阳、周煒光，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的名字中都有明亮的含意，而自从妈妈决定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注定充满了黑暗，所以我一直都在寻找那些能够给我光亮的人，那些能够帮我驱赶黑暗的机会我一个都不想放过，可每一次都以失败结尾，他们每个人都曾带着一道光照亮我，却也都自私的将这道光带走，在光明和黑暗中不断交替，我的人生早就伤痕累累。
    王墨说的对，我跟他是一样的，所以我才会在第一次看到他就对他印象深刻、我才会一直记得他、我才会不自觉地想靠近他，即使我对他没有其他情愫，一直以来我都清楚知道自己并不爱他，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当一切被摊开时似乎就预告着结束，我看着手中的手机在思考些什么，最后还是将它扔在一旁，决定先让自己睡一觉，即使我知道一觉醒来什么也不会变好……
    儘管前一天和王墨闹得不开心，但我今天还是准时两点到墨香堂上班，看到我的出现，他没有任何的惊讶与不快，只是跟我点了头当作打招呼，就又继续忙自己的事了，我跟之前一样，没事就洗洗杯具、擦擦柜子，累了就站在收银机旁发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跟从前一样，只有我跟王墨心里清楚，早就都不一样了。
    这一个下午，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没有任何的对话，却也没出什么差错，到了下班的时间，我将手边的事情做完，便直接揹起包包走了出去，连再见都没跟他说。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不要继续下去，还是应该主动辞去这份工作，即使我根本没在生他的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尷尬的气氛持续了一个下午，对他、对我真的好吗？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煒光打来的电话。
    「喂，怎么了？」我用着冷淡的口气。
    「你现在在哪里啊？」电话的另一头有着低声交谈的声音，似乎还有其他人。
    「火车站。」
    「那你要回租屋处了吗？」
    「嗯，正在回去，有事吗？」经歷过昨天那幕后，我对他的口气实在好不起来。
    「没事，那你路上小心，掰掰。」说完，他直接将电话切掉，完全不给我接话的机会。
    我被他的态度搞的糊涂，突然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最后又说没事的掛我电话，这是哪门子的操作？
    儘管一头雾水，我还是搭上了回去租屋处的公车，一路上我都在看窗外的景色，和平常见到的都一样，只有某段路因为路灯坏掉变的漆黑，车速也因此慢了许多，似乎是在预告些什么。

 Chapter 32

    一打开门，房内一片漆黑，我将客厅的灯打开，却看到让我出乎意料的画面，客厅的墙上掛着大大的「happybirthday」，地上也摆满了各种顏色的气球，这时我才想起，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果不其然，下一秒明瑄、骆阳和煒光都出现在我面前，煒光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大的蛋糕，上面的蜡烛已经点燃，在我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前，骆阳就走去把灯全部关掉，接着他们在我身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我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们的举动，看着蜡烛上的火光在黑暗中微微摇动，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一曲完毕，煒光将蛋糕放在桌上，并将袋中的盘子、刀叉都拿了出来。
    「黎渝，生日快乐！」明瑄用着雀跃的语气，拉着我坐到蛋糕前，接着说：「快来吹蜡烛许愿吧！」
    我听了明瑄的话，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了三个愿望，接着张开眼，直接就把蜡烛吹熄了，引得他们一阵错愕。
    「欸前两个要唸出来啊，第三个才放心里的。」骆阳在旁边哀哀叫。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会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笑，并开始跟他拌嘴，但如今的我没有任何心情，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我忘记了，应该没差吧？」我试着让自己的口气不要过于冷淡，因为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没关係啦，快点切蛋糕吧！」煒光边说边将刀子递给我。
    我没有接过刀子，只是摇了摇头后说：「你帮我切吧，我很不会切蛋糕。」
    「好啊，你有特别想吃什么吗？」
    「我要吃那颗草莓。」骆阳抢在我之前回答，得到的却是明瑄的白眼。
    「我都可以，你随便切吧。」
    「ok。」
    我看着他切蛋糕的侧脸，想起刚刚在许下的三个愿望。
    第一个：我希望再也不要听到任何谎言。
    第二个：希望我的未来能过的平淡，不会再被伤害。
    第三个：希望他们未来过的顺利。
    刚刚的许愿过程并非不小心，而是这些愿望一个都不能说出来，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的未来、和他们的未来是不同的，我们终究会分开。
    「吶，给你。」煒光很快的就将蛋糕切好，并拿了最大块的给我，上面还有骆阳刚刚想要的草莓。
    「谢谢。」我伸手接过来，而他们也都各自拿起一份吃了起来。
    蛋糕吃进嘴里散发出香甜的味道，却怎么也盖不住我心中的苦涩，我的脑中还是会不断跳出明瑄昨天对我说谎的场景、也会跑出之前看到他们三人聚会的画面，虽然现在的我大概猜得出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但那还是谎言，是我最痛恨的谎言，我永远无法原谅。
    「怎么样，好吃吧？」明瑄突然开口问我。
    「嗯，以前好像没买过这间。」我看了看袋子上的logo，觉得很陌生。
    「对阿，我在网路上看到的，虽然在别的县市但他们有提供宅配服务哦。」明瑄拿出手机上店家的宣传照给我看。
    「好吃的话我们以后都订这间吧。」煒光边吃边说，嘴巴上还沾了些许奶油，若是以前我会伸手帮他擦掉，但如今我也只是视而不见。
    「好啊，刚好我生日也快到了。」骆阳兴奋的说，再次引来明瑄的白眼。
    「不是还一个多月吗，急什么？」
    「我要先讲好啊，这样你们到时候就不用太烦恼了。」骆阳仍旧嘻皮笑脸。
    「你想太多了。」煒光也泼他冷水。
    我安静地吃着蛋糕，听着他们的谈话，算一算骆阳的生日大概还有一个半月，到时候我应该也不在了吧，虽然有我没我应该都没差。
    我很快的将盘中的蛋糕吃完，又上前去拿了一块，倒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吃，而是因为小时候爸爸从没帮我过生日、更别说有蛋糕，因此长大后每当有机会吃到蛋糕我都会多吃好几份，希望能多少弥补当初的遗憾。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桌上的蛋糕也全数进入我们的肚子，在这段期间我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偶尔应和几句，在这片欢笑声中我彷佛格格不入的一个人。
    「好了，垃圾就留我们这吧，明天刚好有回收车。」明瑄将桌上收拾得乾乾净净。
    「我还以为你又要叫我们带回去扔欸。」骆阳还记着上次的仇。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交给你吧。」明瑄直接把整包垃圾拿到骆阳面前，吓得他赶紧闭嘴。
    「黎渝，跟我出来一下好吗？」趁着他们两个在斗嘴时，煒光跑来我身边轻声询问。
    「嗯，走吧。」我领着他朝门口走去，刚好我也有话想跟他说。

 Chapter 33

    我带着他来到附近的公园，这里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你有什么事吗？」我转过身面对他。
    闻言，他打开身后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漂亮的纸袋，上面的logo我认得，是位在火车站的一间银楼。
    「这个给你，生日快乐。」他将纸袋递到我面前，笑着对我说。
    我看了一眼，却没有伸手接过，只是问他：「你昨天去买的吗？」
    「你怎么知道？」他看起来很惊讶，看来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跟明瑄一起去买的吗？」我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只是继续追问下去。
    「明瑄跟你说的？」他看起来更震惊了。
    我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看到的，亲眼看到的。」
    「我想说明瑄会比较知道你喜欢什么才找她一起的，怎么了吗？」
    「你有印象昨天在火车站明瑄有接到我的电话吗？」见他点头，我又接着说：「我当时就在对面看着你们，然后听着明瑄告诉我她人还在台南。」我顿了一下，语气不稳的说：「你觉得我当下是什么心情？」
    「我们不是故意骗你的，是因为……」他肉眼可见的慌张，急着想要多做解释，但我不想听，直接开口打断。
    「我不在乎为什么，我只知道你骗我。」我刻意加重最后三个字。
    他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嘴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不久前我才刚问过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记得、不会忘记，这才过几天你就忘的一乾二净，呵。」我冷笑了一声，替自己觉得悲哀，也替煒光觉得可怜，怎么会摊上我这种人。
    「我没有忘记，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这样错了吗？」见我用这种态度指责他，他的情绪变得激动。
    「你敢说你没有忘？」我的音量不自觉大声起来，又说：「你只记得我说不能骗我，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可以不要惊喜、也可以承受惊吓，但就是不能说谎』，如果你记得的话，现在就不会是这种局面了。」
    「我记得，我真的记得……」他像颗洩了气的皮球。
    「如果你忘了，那你现在说记得就是在骗我；如果你记得，但你还是这么做了，那你就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他的语气中有哀求。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的心里也很难受，这么多年了，我自认我的爱不比他少，可我还是不能心软，否则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原谅别人的错误，因为这会给别人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我停了下来，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说：「但是对于你们，这么久的感情让我始终不忍心，所以我选择忽视你们的欺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我说完这段话，他的眼中有光，但我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你们又骗了我第二次，我不可能再原谅了。」
    「我没有，只有这次是意外。」他着急地为自己辩解。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需要我帮你回忆吗？前阵子你有跟明瑄、骆阳一起在学校里的咖啡厅，当天晚上我问你、问明瑄没有一个人跟我说实话，你们全都在骗我，骗子。」顾不上已经是深夜，我对着他大喊。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想等他自己想起来，而面对我的指控，他一开始还有些茫然、过了一会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们那是在讨论怎么帮你过生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无力感。
    「但你们还是说了谎，不是吗？就跟今天一样，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却没想过我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反正话都讲到这种程度，一切也肯定是回不去了，我索性把心里话一次讲完，因此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我接着说：「你知道吗，你们直接跟我说实话都没关係，我也没有要太仔细的答案，只要你不想回答我不会逼你啊，但你们都选择了最糟糕的做法，那就是联合起来骗我。」
    「对不起。」他听了我那么多控诉，最后只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也许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或许是他知道此刻说在多都没有用。
    听到他道歉时，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好像我根本不想听到这句话，但我究竟希望他说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想听到他臭骂我吧，因为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儘管变成这样不是我的本意，是这世界对我的残忍。
    「我们分手吧。」我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这样对他、对我都是解脱。
    「真的……真的没有其他可能了吗？」我听得出他的声音在颤抖。
    「没有。」我狠下心的说：「我们会在一起是因为你的承诺，既然你违背承诺，我们就会分开，你早该知道的。」
    「你这辈子都不想看到我了吧？」他苦笑着，很无奈、很凄凉。
    「看到你也没关係，因为从今天开始你对我只是陌生人。」
    比不愿见面还可怕，不想见你代表对你还有一定的情感，可能是爱、也可能是恨，甚至是些遗憾；但若我见到你也没任何反应，那就代表我们之间什么都不剩了，就跟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
    「好，对不起。」他又再一次的道歉，此时他的眼中、他的身上再没有我当初看到的光，取而代之的是黯淡，是我灭了他身上的光芒，我早该清楚我们不是一类人，离开我以后，我相信他的光会再回来的。
    「我走了。」不说再见，是因为我希望再也不要见面。
    「黎渝，等等。」
    「怎么了？」
    「这个……你拿走好吗？」他将装有生日礼物的纸袋拿到我面前，用着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不用了，看到它会让我想起不好的事，你自己保重。」
    说完，我直接转头朝租屋处的方向走去，不给自己任何回头的机会，但即使我不回头，也感受到身后满满的绝望。
    对不起，周煒光。
    该说对不起的一直是我，是我害了你、你们。

 Chapter 34

    我拖着疲惫得步伐回到租屋处，骆阳已经回去了，客厅只剩明瑄一人，见我回来，她开心跑过来抱住我。
    「黎渝，生日快乐！！」
    「谢谢。」相比她的热情，我的反应十分冷淡，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对了，你的礼物我很早就下单了，但卖家到现在还没出货，可能要晚几天才能给你哦。」她用着抱歉的语气。
    「没关係。」反正我应该也拿不到了，刚刚才跟煒光把话说绝，明瑄……应该也是这几天的事吧，也或许就是明天。
    突然，她发现我双手空空的回来，疑惑的说：「咦？周煒光没给你生日礼物吗？」
    「他有给，但我没收。」不想再做其他解释，我赶紧接着说：「我有点累先去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不等她回答，我直接走回房间，并将门锁上。
    即便现在已经凌晨，我还是忍住浓浓的睡意坐在书桌前使用电脑，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里是住不下去了，我必须儘快找到其他房子，最好是可以明天立刻入住。
    我找了好几个租屋网，将符合我需求的屋主电话都记了下来，打算明天早上一一打过去询问，最好是能在明瑄下班前搬完，在这里多住一天都让我感到不安，接着我又传讯息跟王墨表示今天需要请假，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他还是立刻已读，并准许了我的假，确认完所有事情后，我才躺回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明瑄已经去上班了，但她一早传给我的讯息让我无法忽视。
    「等我下班，我们聊聊。」
    只有这样一句话，没有任何贴图、没有任何温度，我知道她知道了，那么找新房子的事今天务必得完成。
    事情比我想像中顺利，在眾多房子中，我先挑选了环境最好的并打过去询问，接电话的是一位老伯伯，他同意了我想立刻入住的要求，也愿意让我用视讯看房，在经过一翻确认后，我便立刻动身前去签约。
    「同学，你确定一下如果没问题就在打勾的地方填上资料。」房东先生将租房合约递给我，在我填资料的时后又叮嚀了一些事：「我们的押金是收两个月，电费按月缴交，金额我会再通知你，至于水费、网路费已经包含在租金里了。」
    「好，了解。」我将填写完的合约交给他，并自己留着另一份。
    「钥匙我总共给你两把，你是今天就要入住吗？」
    「对，我等等就会搬过来了。」
    他点点头并加了我的line之后就先离开了，我环顾这间房间，大小大概只有原本租屋处的一半吧，但这里以后就是我的新住处了，想到这我赶紧回去收拾行李。
    由于我只有一个人而且也没有车，因此整个搬家过程都是请计程车帮忙载到目的地后，我在将它们一箱一箱的搬上去，好在平时行李就不多，因此前前后后我花了不到两小时就将所有物品都搬到新的租屋处，此时已经是晚上五点多，算一算明瑄也快到租屋处了，我将手机放在桌上，静静地等着她的电话，我有预感她快打来了。
    果不其然，两分鐘后手机铃声响起，我按下扩音后双手抱膝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你搬走了？」她用着不可置信的语气。
    「对。」
    「你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要跟周煒光分手？你知道他有多难过吗？」她拋出一连串的疑问，这瞬间我庆幸自己不在她身边。
    「你都知道了？」我语气冷淡地说。
    「对，我都知道了、骆阳也知道了，但我们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语气激动，隔着手机我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愤怒。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就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黎渝，我知道你很讨厌别人骗你，但你就不能想想我们这么做的动机都是为了你吗？」她的声音又多了分无奈。
    「不要说为了我好这种话，你们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到底好不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自从知道你骗我以后，我每天都过得不好。」火车站的一幕又浮现在我脑中，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知道吗，那天我打给你的时候，你说你在台南，我当时就在对街听着你讲出这句话，你想过我的心情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谎言吗？」
    「我当然知道，我们都知道……」
    「但你们还是一起骗我。」
    「黎渝，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她叹了一口气，我听得出她还想抓住我的手，但我选择放开，放过他们、也放过我。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了我才不懂，为什么你们明明记得却还要踩我的底线？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但现在会是这种局面？，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们变了。」我将心中的不满全数说出。
    「就算我们变了又怎么样，哪有人永远都不会改变。」
    「但我要的就是永远不变。」
    听到我这样说，她沉默了、沉默了好几分鐘，安静到我可以清楚地听到她的呼吸声。
    「出来跟我见一面好吗？」这大概是她能想出的唯一一句话了。
    「不必了，有什么话现在说一说吧。」
    「你还真无情啊，黎渝。」她的话语中有着满满的失望，最后又补了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你现在发现还来得及，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就算心中很难过，我还是用着最残忍的字眼来回应她。
    「我只问你一次，你铁了心要跟我们划清关係吗？」
    她的语气坚定，让我明白我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无论我做出怎么样的决定，都只能往那条路继续走下去，但……在我昨天决定和煒光分手时，我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是。」这个字何其沉重，却还是从我嘴里说出。
    「好、很好，从今天起我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吧。」说完，她直接把电话切掉。
    终于结束了，对吧？他们大概希望从来没认识我吧，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要是当初没接近他们就好了，为了贪图那点光，彼此消耗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这样的收尾，我早该认清自己的。
    我再次拿起手机，又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在响了第三声后电话被接起……

 Chapter 35

    「我没想到你会答应这种请求。」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墨，就又将目光移回眼前的星空。
    「我也没想过你还愿意和我说话。」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今天好多星星啊，和上次不一样。」我指了指天空，又补了句：「虽然地点也不一样。」
    这次的地点是我在网路上临时找的，是一个评价相当高的景点，每逢假期总是很多人来这看星星，旁边还有一间小木屋造型的民宿，虽然价钱十分不亲民，但好在今天是平日所以没什么人，因此费用也只要原本的一半，我想着不知道会待到何时，便在那边订了一间房。
    「跟地点没关係，只是因为今天没什么云。」
    「我知道啦，说说而已。」
    他没在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天空，我用了几分鐘来调适心情，接着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叫他。
    「欸王墨。」
    「怎么了？」
    「对不起。」我发自内心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我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装傻，明明才不久前的事怎么可能会忘记。
    「为我上次说的话道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我没有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说的对，我们是一样的，只是我以前不愿承认罢了。但我现在明白了，不管我再怎么逃避，这都是改变不了的。」说完，我叹了一口气。
    「你和他们闹翻了？」虽然我们在对话，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
    「是啊，他们对我失望透顶了，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我转过头看他，又说：「你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意外？」
    「我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了，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们不是一类人，迟早会分开的。」
    「虽然是事实，但你讲话真残忍。」我苦笑着，接着说：「是我的错，我不该奢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让他们难过了，而他们本该是站在阳光底下的人」。
    「跟我们不一样。」王墨帮我把话接下去说完，我心中涌起一股苦涩感，如果可以，我想当的是他们那样的人。
    「王墨，你看。」我指着星星，并示意他看向那边，接着说：「那么多星星在黑夜里闪闪发光，黑夜会想要靠近星星、又或是变成星星也很正常吧。」
    「可惜它们永远不一样，也永远不会在一起。」他的话语一直都这么真实，真实的让人心痛。
    「你当初让我去墨香堂打工，是为了让我认清现实吗？」我问出縈绕在心中一整天的疑问。
    「是。你迟早都得认清现实，虽然我们当时没有任何交集，但我有预感有一天你一定会来找我。」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哪有什么巧合，呵呵。
    「我好想对你生气啊，儘管你说的都是事实。」
    「就因为是事实，才残忍。」王墨的一字一句都如此冰冷，我完全可以想像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正如同他所说：他不懂爱。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真的生气。」我们是一样的，对你生气也就是对我自己生气。
    「欸黎渝。」
    「干嘛？」
    「我们在一起吧。」他不知为何突然蹦出这句奇怪的话。
    「你有病吧？」我失笑。
    「我说认真的。」他难得地转头看我。
    「即便没有爱？你说过你不会爱人。」我也看向他的眼睛。
    「对。」他没有将目光移开，依旧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爱也能在一起，只要我们知道彼此要的是什么就好。」
    我摇摇头，笑着说：「不用了，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我不想再去承担朋友以外的关係，太沉重了。」
    听到我这么说，他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回天空，缓缓吐出一句：「好。」
    「王墨，反正现在没事，我跟你说些故事吧。」
    「好。」
    那一夜，我跟他说了所有好多，包括我的成长环境、还有一路走来所遇到的事，从妈妈的背叛、爸爸的无视，到朋友的离开、前男友的绝情通通说给他听，在这过程中，我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彷彿这些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似的。
    「关于父母还有连怡熙的事我都曾向身旁的人提过，倒是程燁，我从没跟别人说过他的故事。」在我要说有关程燁的故事前，我特别对王墨说了这句话。
    「周煒光也没有吗？」
    「没有，我从没想过要告诉他。」即便程燁是让我变得如次偏执的原因之一，甚至可以说他的影响力比连怡熙还大，我却从没有对煒光说出口的想法。
    「你说吧，我在听。」
    连怡熙的离开在我心中產生不小的阴影，她让我对「离开」这件事十分恐惧，我害怕身边的人会再次不告而别，就在这个时候，程燁出现了。
    程燁是我的国中同学，也是我的前男友，但我们真正有交集是在国二的时候，当时我们的座位刚好被分在隔壁，他跟煒光很像，也是光一样的存在，人好、成绩好，在班上非常活跃，虽然我有被他吸引，但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跟他在一起的想法，只想好好的过完我的国中生活，可惜事与愿违，因为在隔壁的关係，程燁很常转过来跟我聊天，他是一个很会开话题的人，很多时候就算我已经句点他了他还是能有办法让对话继续下去，这样的人谁抗拒的了，我上课无聊时他会想办法吸引我的注意、我情绪低落时他会想办法让我开心，这样的人谁抗拒的了。
    所以啊，我很自然地跟他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后他还是对我一样好，但从前的经歷让我心中始终会害怕，我并不怕他离开，只要他告诉我他想走我绝对不会阻止，我怕的是他不告而别，但是这世界很奇妙，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在毕业典礼隔天程燁直接从我的生活消失，他什么都没说，却将我的line、我的电话，一切我们之间的联系方式全部封锁了，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就跟连怡熙一样，明明前一天还有说有笑，隔一天却风云变色，那一刻起，我变成了现在这样，偏执到令人害怕。
    「你知道吗，我曾经问过程燁会不会永远跟我在一起。」
    「他怎么回答？」
    「他说会，他还说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也是因为他这个承诺，在之后我非常痛恨别人骗我，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行，对于所有说谎的人，我会直接断开一切牵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讲出那句话的表情，当时有多真诚、后来就有多伤人。
    「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王墨平静的说。
    「其实后来我有用其他同学的帐号去看过他的社交网站，他过得很开心呢，明星高中、漂亮的女朋友，明亮的未来。」说完我自己都笑了，哪有什么苦衷，不过是个想离开就离开的人、一个不管别人死活的人。
    「都过去了。」
    「是啊，时间过去了、痛苦却被留下，往后馀生都将伴随着我。」这些痛苦会跟随我一辈子，注定了我无法完全敞开心房去爱一个人。
    王墨没有说话，他自己大概也清楚，过不去的，否则他怎么还是现在这样、他怎么会说我们是一类人。
    在外面又待了十几分鐘后，我的眼皮越来越重，于是决定起身回民宿休息。
    「很晚了，走吧。」我领着他走回房间。
    房内只有一张双人床，着实令人尷尬，好在旁边还有一个沙发，只是略小睡起来可能不太舒服。
    「欸王墨，你睡床我睡沙发吧，毕竟是我把你叫来的。」
    「我睡沙发吧。」说完，他直接抱起被子往沙发走去。
    「你确定吗？」
    「嗯。」
    我看了下他的身高，又看了下沙发的长度，不免为他的睡眠品质担忧，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躺到床上盖上棉被很快就睡去了。

 Chapter 36

    那晚过后，除了我跟王墨提出要每天去墨香堂工作，其馀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旧不太会主动跟我说话，但只要我问他问题他都会回答。
    现在的我不用预留时间给明瑄、煒光他们，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也因此我现在都会帮着王墨一起关店，然后让他载我回租屋处，我不知道这种行为好不好，或许在他人眼里就是一个无缝接轨的坏女人，但我都不在乎了，只要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係就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了，虽然有些平淡但对我而言却已足够，至少我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害怕失去，虽然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和明瑄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会忍不住的翻起过去的照片，但也仅止于怀念而已，不会再更多了。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一个礼拜后的某个晚上，当我洗完澡时却发现手机上多了十几通未接来电，并且是一个陌生号码，当下我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回拨，只是想着若有重要的事等等应该还会打来，就没放在心上了。
    果不其然，在我吹头发时手机再一次响起，又是刚刚那个号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马上接起这通电话。
    「喂？请问你哪里找？」电话接通后，我率先出声。
    「黎渝……」这个声音好耳熟，好像是……煒光？但听起来又比煒光的声音低沉，让我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想。
    「你是周煒光？」我试探性地询问。
    电话那头传来了苦笑，接着说：「我们才分开多久啊，黎渝？你就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
    果然是煒光，但此刻的他让我觉得陌生，他的声音比以往低沉，讲话的方式也很奇怪，一字一句说得特别慢，语气也带有一丝自嘲，跟我过去认识的他相差甚远，面对这种情况，我只有一个想法。
    「你喝酒了？」
    「喝啊，我跟你说……」他讲到一半，突然打了个隔才又继续：「酒呢！是一个非常好的东西，它可以让你忘记很多事哦～哈哈。」
    「骆阳呢？他怎么会让你变成这样？」我几乎可以想像他现在是什么颓废样，但骆阳明明跟他住在一起，怎么会放任他醉成这样。
    「骆阳哦～他还没到家啊，你想找他吗？你是不是也很怀念我们从前的生活？」依旧是疯言疯语，现在的他几乎不具备思考能力。
    「没事的话我要掛电话了，你以后不要再打给我了，我真的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儘管讲出这些话我心如刀割，但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只有将我们之间的情分全部断开，他才能回到阳光底下，做回原本的周煒光。
    「不要掛我电话，黎渝，你别那么绝情好不好。」他的声音中有哽咽、更多的是哀求。
    「周煒光。」我认真且严肃地叫了他的名字，接着说：「我拜託你认清现实好不好，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来打扰我。」
    「可是我不想分手啊……」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不会再犯错了，我保证，拜託……」酒精使他语无伦次，也让他情绪溃堤。
    其实我大可以直接将电话掛掉，但我并没有那么做，一方面我想要趁此机会把话说死，让他对我再无其他念想，另一方面是我想多听一下他的声音，我太想念那个陪伴我好多年的声音，来自那个我最对不起的人。
    「放过你自己好不好，也放过我……」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把刀一样插在我的心上，我用着哽咽地声音说：「是我的错，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黎渝，你也捨不得我们的感情对不对，那……」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在他说出口之前便将他的话打断。
    「我们没有任何可能了，现在不可能、未来更是不可能，认命吧周煒光，你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我硬要闯入你的世界，才造成这么多的伤害，现在我认命了，乖乖待在黑暗中，你也该回到正轨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他的声音中有迷茫。
    「你不用懂，总之我们不要再连络，就当没认识过我吧。」
    「黎渝……」
    煒光话说到一半，声音突然变得小声，但我依稀可以听到争吵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我需要将手机拿远一点才不会感到不舒服。
    「你又整天喝酒？拜託你清醒点好不好。」是骆阳的声音，他感觉很不开心。
    「关你什么事，我爱喝就喝。」跟刚刚和我说话时不同，煒光这时的语气掺杂了很多火气，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吵了。
    「为了那个女的值得吗？人家现在过得可好了呢，只有你还在这边自怨自艾。」骆阳越说越生气。
    我过得很好？难道他这几天有见过我吗？还是单纯想要让煒光死心才这么说？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没有把电话掛断，只是静静地听他们的对话。
    「你骗人，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听到「匡噹」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墙壁碎掉的声音。
    「你以为你很懂她吗？别傻了，这些年我们都被她骗了，她就是这种冷血的人。」
    「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谎的，我明明已经答应过永远不会骗她的……」都这种时候了煒光还在替我说话，我寧愿他跟骆阳一样觉得我是个坏女人，最好是恨我一辈子。
    「呵，只是个谎言她至于这样吗？她也不想想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帮她庆生，而她从头到尾只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就连跟你分手、甚至是搬家都是自己决定，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她这么自私，你到底为什么还看不开。」骆阳一句句的控诉着我的罪刑，而我却完全无法反驳，因为全都是事实。
    「可是我爱她啊……」
    「但是她不爱你了，也或许她根本没爱过你。」
    不，我爱过的，很爱很爱。
    「你乱讲，她还是爱我的，不然她怎么会接我的电话。」
    「你又打给她了？」
    「对啊你看，我们刚刚还在讲电话哦。」
    我心想完蛋了，骆阳的个性我很清楚，被他发现我还在跟煒光通话，并且听完他们刚刚所有的对话大概要气死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骆阳的声音就从另一头清楚的传过来。
    「黎渝，是你？」
    我深吸一口气才说：「是。」
    「你为什么还要接周煒光的电话，你不知道自己把他害得多惨吗？」骆阳很生气，劈头盖脸的将我骂了一顿。
    「是他用陌生电话打来的，我根本不知道是他。」我弱弱的解释。
    「听到了吗，人家根本不知道是你，知道的话早就设黑名单了。」他对着身旁的煒光说完这段话，又跟我说：「我告诉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不要再靠近周煒光，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他愤怒地说这段话，不给我任何回应的机会，他直接将电话切断了。
    虽然有点哀伤，但这样也好，希望他能将煒光骂醒，带他走出来，然后遇到一个跟他一样站在阳光下的女孩。

 Chapter 37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重复做一样的事，吃饭、上班、下班、睡觉，虽然有些无聊，但勉强还过得去，自从上次被骆阳掛电话后，我再也没有接过煒光的来电，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我就可以幻想他已经从伤痛中走出来，让自己的罪恶感减少。
    直到有一天，一个意外的发生，让一切的美好都消失殆尽。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是星期日，一个我难得不用去上班的日子。
    那一天，外面下着暴雨，还不时伴随着雷声闪电，我走到窗外看着这副景象，眼前乌黑又厚重的云层让我的心情跌到谷底，只能将窗帘拉上，试图隔绝外面的一切。
    我坐在椅子上发呆，既没开电视、也没用电脑，屋内寂静的可怕，更可怕的是此时一道清脆的音乐声响起，我定睛一看，是明瑄的来电。
    我愣了几秒，想不通明瑄为何会这时候打给我，又想起骆阳上次的警告，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接听这通电话。
    「黎渝……」电话一接通，明瑄着急的声音就从另一头传来，她似乎在哭，以至于我完全听不懂她后来说的话。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从没见明瑄这么失态过，以为是她怎么了，急着想了解情况。
    「煒光、煒光他……」
    「煒光？他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听到明瑄提起煒光，而且还是这种态度，我瞬间有股不好的预感。
    「煒光他出车祸了，医生说情况很危险。」她一鼓作气的讲完这句话，这次我听懂了，却也愣住了。
    「他怎么会出车祸，你们现在在哪？」这下我比明瑄更着急，此时心中已被恐惧填满、大脑也一片空白。
    「他刚刚……刚刚趁骆阳不注意跑出去想买酒，但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雨又下那么大，结果……结果等骆阳见到他时，他已经被一辆卡车撞倒在地，流了好多血……」
    怎么会这样，买酒？精神状况不好？种种的证据都指向了我，他的车祸是我间接导致的，可是这不是我的本意啊，我一直希望他好好的，从没想过要害他啊……
    「喂？黎渝？你有听到吗？」明瑄焦急的呼唤我。
    「有我在听，他现在状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我强迫自己从罪恶感中抽离，冷静下来询问煒光的情况才是最要紧的。
    「煒光现在还在昏迷，医生说他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叫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很可能……」她没有继续讲下去，见她这样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我不愿意相信。
    「可能怎么样？你快说啊！」
    「可能随时会在昏迷中走了……」说完，她直接哭出声。
    「怎么会……」我顿时全身无力，这种结果是我没想过的，我不要煒光死啊，他还有那么好的未来，怎么可以因为我断送了他的一生。
    「黎渝，你要来医院看煒光吗？他应该会很想见到你。」她带着浓浓的哭腔询问我。
    「要，我现在过去，你们在哪间医院？」我立刻站起身，准备去收拾包包出门。
    「我们在……」
    明瑄还没来得及讲完，我就听到骆阳的声音，他明显刚哭过，但此时他的声音除了哽咽外更多的是愤怒。
    「你干嘛跟她讲，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都是谁害的吗！」骆阳正愤怒的质问明瑄，他的字字句句都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骆阳，这是意外，大家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即使我之前那样对明瑄，她还是愿意帮我说话，我顿时感到羞愧。
    「意外？你跟我说这叫意外？如果不是黎渝，周煒光会出去买酒吗？如果不是黎渝，他会被车撞吗？」我听见骆阳讽刺的笑声。
    「你够了哦，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不然现在要说什么？这一切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就因为黎渝的自私，害煒光现在躺在那里，能不能醒来都不知道，她就是兇手，不准告诉她医院位置，她没资格过来。」骆阳越说越激动，像是随时会崩溃一样。
    「骆阳，你明知道煒光有多爱黎渝，他会想见她的。」相较之下，明瑄的情绪已经平復不少。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我要她一辈子心怀愧疚。」说完，骆阳直接抢走明瑄手里的电话，对我说：「我绝不会让你来看煒光，你一辈子都活在罪恶感中吧。」
    他凶狠的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切断了，当我在打过去时明瑄的手机已经关机，儘管知道会被羞辱，我还是不死心的又拨打了骆阳的号码，可电话只响一声后就直接转到语音信箱，他更狠，直接把我拉进黑名单。
    无法得知煒光所在的医院，也不能及时了解他的情况让我感到焦虑，我在房内四处走动，却想不出一个办法，只能一次有一次的拨打明瑄的电话希望有奇蹟出现，可惜……始终是关机。
    最后，我瘫软在椅子上，看着周遭的一切却没有任何感觉，只能任由眼泪不断的从眼中流出，从白天到晚上、从晚上到早上。

 Chapter 38

    虽然昨晚一夜未眠，隔天我还是准时到墨香堂上班，我认真的做好份内的事，不让心中的忧愁影响生活，只是今天的我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被茶烫到时也不会疼，间暇时就盯着前方的街道放空。
    即使我努力的隐藏着自己的情绪，王墨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在我要下班时拦住我。
    「你怎么了？」他挡在我的前方。
    「没有啊，我先走了。」我低下头，试图从他身旁经过，却再次被挡住。
    「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到底怎么了？」他的语气强硬，不容我拒绝。
    听到他的关心，我忍住一天的眼泪还是掉下来了，我边哭边说：「煒光他出车祸了……听说很严重。」
    「你去看过他了吗？」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惊讶，但只有一瞬间。
    「没有。」我垂头丧气地说「骆阳不准我去看他，他连哪间医院都不愿意告诉我……」
    「黎渝，放下吧。」
    我疑惑看着他，说：「放下什么？」
    「放下你们之间的一切，不要再去管周煒光了，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冷漠的说。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你在说什么鬼话？煒光现在这个样子，而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你叫我不要管他？」
    「既然你当初决定离开，那他过得怎么样都跟你没有关係，你不要再让自己栽进去了。」他丝毫不认为自己所说有什么问题。
    「怎么会没有关係？我很爱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爱他。」我的音量不自觉的变大，他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黎渝，不要说爱。」他用着严肃的口气，又说：「我们不需要爱。」
    「是你不需要，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黎渝！」
    眼见状况逐渐失控，我乾脆将心中的怒火全发洩在他身上，对他说：「我说错了吗？这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吗？因为你得不到爱，所以你希望我变得跟你一样，你接近我、让我认清自己，然后远离那些爱我的人，不就是想让我变得跟你一样吗？骆阳说今天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但在我看来全都是你的错，要是从来没遇到你就好了，这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煒光还能健康的活着……」我越说越过分，即使这并非我的真实想法，但在这一刻我需要找个替死鬼宣洩情绪、将一切都怪在他身上，好让自己好过一点。
    「你认为是我害了你？」他的眼神冰冷，就像寒流来临时的冬天。
    「是，我们以后不要再有联系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说出口的话也不可能再收回了，我乾脆我们两个回到原点，回到最初的关係，即便我心中知道所谓的回到原点不过是自欺欺人。
    「好。」他用手机将这个月的薪水转给我，又当场将我的line封锁，把我从他的世界中永久除名，做完这一切他抬头对我说：「滚。」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从他身边绕过，永远的走出墨香堂。
    王墨，再见了。
    王墨，对不起。
    我好像一直在跟别人道歉，所以自始至终，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Chapter 39(终章)

    自那天起，我每天都活得像行尸走肉，一开始我依旧会打给明瑄想求她告诉我煒光的近况，就算不让我见他，至少也让我知道他醒来了没，可换来的只是失望，在尝试几次未果后，明瑄也将我拉入黑名单了，我也去她的租屋处附近徘徊了好几天，都没见到她的身影，看来她跟骆阳一样，心中都是怨我的。
    后来，我也不去打扰明瑄，但我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天给煒光打电话，即使每次都显示关机，我还是会给他留言，虽然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来到开学后，但我都没去学校上课，我想明瑄他们也不会想看见我，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找不到生活的目标，支撑我活下去的只有每天的那一通电话、那一通无人接听的电话。
    今天一早外面就下起了暴雨，强风咻咻的撞击窗户的声音加上电闪雷鸣，此情此景和煒光出事那天一模一样，我的心中升起一股凉意，颤抖地在手机上找着煒光的名字，并将电话拨了出去。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的通话没有直接转往语音信箱，这是不是代表……煒光已经醒来了？想到这，刚刚心中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地等待电话接通。
    在响了第五声后电话终于被接起，我急切地说：「喂？煒光你还好吗？」
    「我是骆阳。」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是我所想的那个人，可奇怪的是他听见我的声音没有发怒，也没有直接将电话切断，只是感觉十分疲惫。
    「骆阳？」我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用煒光的手机，他人呢？」
    他沉默了几秒，用着十分低沉的声音说：「他刚刚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了？」我不死心的追问，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你一定要我讲的那么明白吗，他过世了，永远离开了。」他的语气中有着满满的悲伤。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骆阳又说：「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打过来了，没有人能接听的。」随后他就将电话掛断。
    手机从我手中滑落，并恰好掉在我的脚上，突然的疼痛感提醒着我一切都是真的，煒光死了……他真的永远离开我了……
    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坐在地上，哭声早已盖住了窗外的雨声，如果可以，我多想回到过去，告诉他只要他好好的，我什么都可以不介意的，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是我亲手毁掉这一切，我让身边每一个人都受了重伤，我让那些曾站在阳光底下的人走进黑暗，我让煒光再也没机会看到这世界……
    「绝对不准骗我，也不能没理由的离开。」
    「好，我保证。」
    突然间，我想起了这段对话，你曾答应过不会随意离开我，可这次……你却先走了、永远的离开我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推手，竟然是我。
    「哈哈、哈哈哈……」我笑了、凄凉的笑了。
    我将手机中和煒光、明瑄他们有关的联络方式、照片全部删除。
    再见了周煒光、再见了我的光，从今往后，我将永远活在黑暗之中。

 番外——嚮光的人

    「欸黎渝，你真的不找个对象吗。」洪安俞坐在吧檯前，双手托住下巴，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又说：「上次那个人我看就不错，至少先试试看嘛。」
    「不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我给了她一个微笑，接着将鲜奶茶放在她前方，就又继续忙于手边的工作。
    「难道你要一辈子守着这间小店吗？」她不死心地继续问。
    「这里没什么不好啊。」我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环顾了店里的一切，从装潢、菜单，最后将目光落到门口的招牌上。
    当年煒光去世后，我颓废了好一阵子，连学校都对我发出警告，若是继续缺课将会面临退学，当时洪安俞听说了此事，便跑来租屋处劝解我，还记得她刚来时我完全不理她、听不进任何安慰，当时她还气得想动手让我清醒一点。
    那时的她几乎每天都来照顾我的生活，我也渐渐放下心防，将这所有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告诉她，包括我的过去、我和煒光他们的种种、甚至是从没向他人提起的王墨，还有最后煒光发生意外的原因，我以为她听完所有事后会离开我，而她只是拍拍我的肩膀，给予她能力所及的最大安慰。
    后来，我依旧不愿意去学校，那里有太多记忆了，洪安俞便询问我是否直接休学，去她阿姨在日本开的店里帮忙，她可以帮我联络看看，既可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也可以学习一技之长。
    毫无疑问的我答应了，且一待就是十年，这十年间我完全没有回过台湾，我找不到回去的理由。
    再后来，洪安俞也毕业了，跟她当初说的一样，她一毕业就飞来日本接手阿姨的餐厅，和我一起工作，多亏了她们一家的帮忙，在那几年里我的生活花费不多，大部分都被我存了起来，而在第七年时，我终于存够钱，也跳出来开了一家自己的店、一家有着咖啡厅装潢的饮料店。
    不只煒光，我也时常想起王墨，会开这间店也有部分是因为他，那年不欢而散后我再也没有联络过他，可他一直在我心中，每当我在调配饮料时总会想起在墨香堂的时光，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愧疚、也可能是因为他跟我很像，但反正不是爱。
    「黎渝。」猛一回神，洪安俞的手在我面前挥啊挥。
    「嗯？怎么了？」
    「你又在恍神了。」她见怪不怪的说。
    「抱歉啦，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要结婚了！」她兴奋地把拉住我的手摇来摇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吓到，愣了几秒后才说：「恭喜欸，天哪，你怎么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我也是这几天才决定的嘛，日期订在下个月初。」她脸上的喜悦完全藏不住。
    「咦？这样不会太赶吗？」我看了下日期，只剩下半个月左右。
    「我们想要简单办就好，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吧？」她紧张地观察我的反应。
    「我会、当然会。」我真诚地说。
    「耶！那我先回去准备婚礼相关事宜，到时候确认好会把地点跟日期传给你哦！」她拿起包包，准备往外走。
    「好。」我目送她的背影，看起来很幸福。
    开门的那一瞬间，洪安俞突然回头说：「黎渝。」
    「怎么了？」我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要叮嚀我。
    「我希望你也可以幸福。」她很认真地对我说。
    「嗯，我很幸福。」我的视线穿越她，看向他后方招牌上的名字。
    再次向她道别后，我缓缓的走到门外的招牌前，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字。
    嚮光的人。

 番外——陈明瑄

    下班刚回到家，打开门迎接我的是满地的酒瓶、还有浓浓的酒气，骆阳此时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我并不怪骆阳，因为他平常不是这个样子，他阳光、开朗，对所有人都笑笑的，好似生活中没什么事能让他烦心，只有每年的这一天，他会向公司请假，把自己关在阴暗的房子里喝着闷酒。
    今天是煒光的忌日。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十年了，刚开始骆阳跟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们整日活在悲痛中，直到好久以后心中的伤口才渐渐淡了下来，才能继续回归正常生活。
    对于我而言，周煒光是心中的一段记忆、是一起走过青春岁月的好友，虽然偶尔想到还是会难受，但我也渐渐对此释怀，因为我认为只有真的放下，煒光才能走的安心；但对于骆阳而言好像并不是这样，他依旧将煒光藏在心里，当没人时就会把他翻出来，对于那次意外，他始终心怀愧疚，认为要是当时有看住煒光，不让他有机会跑出去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当初不让黎渝来见周煒光最后一面，我其实是想的，因为我知道周煒光很想见她，即便她这样伤害他，他也还爱着她，可骆阳当时完全无法谅解黎渝，他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他头上，拿走我的手机将黎渝设为黑名单并警告我不能和她有联系，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那时的他看起来很疯狂，所以即使我发现黎渝等在我的租屋处门口，也不敢踏出那一步。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没能见到最想见的人，我想煒光一定很遗憾吧。
    整整十年了，我完全没有跟黎渝联系，我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我当然知道那几年她待我的都是真心的，我也很怀念和她的感情，可煒光的死横在我们中间，成为了永远无法跨越的阻碍。
    三年前我和骆阳结婚了，那时我好想打给黎渝跟她分享这个喜讯，我记得这是我们学生时代就约定好的，要参加对方的婚礼，可我终究没那么做，我还要顾虑骆阳，我不知道在他心中究竟原谅黎渝了没、是一直恨着？还是根本从没怪过她？
    当年的事让我们都受了伤，在心中落下很深的伤口，对于生活我们只能继续负伤前行，但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那个站在阳光下的陈明瑄跟骆阳。

 番外——骆阳

    我在门外站了几分鐘，最后终于打开门走了进去。
    门上的风铃因为摆动而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在欢迎客人的到来，可我环顾了四周，却没见到半个人。
    我走向柜檯随意地看了下菜单，发现上面的品项全都是饮料，跟外面的手摇饮店相差无几，我不禁感到无奈，明明这里看起来就是一间咖啡厅啊。
    她还是那么喜欢喝饮料。
    我站在柜台这里一阵子了，可依旧没看到任何人出来，我不知道到底该庆幸的直接走掉、还是继续等待，我甚至不知道走进来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
    四十年了，随着时间的流动，我的脸上出现了许多皱纹、曾经浓密的黑发也变得稀疏，可煒光在我心中仍是那个少年，我记得当年和他一起笑着的画面，我们是无忧无虑的少年、身边有着各自爱的女孩，可我怎么都想像不出他现在的模样，时间在他身上停了下来，永远停在了二十二岁。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冲淡了一切，还是这些年也见多了生离死别，对于当年的事我已经没有太多情绪，只是我依旧保持着一个习惯，那就是在煒光的忌日那天将自己关在房里喝酒，明瑄一直以为是因为我走不出煒光死去的伤痛，其实不然，我只是想像着自己跟煒光一起喝酒的场景，就像曾经那样，这是我们一年一次的聚会。
    对于明瑄，我始终怀有一份愧疚，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这些年她的心中始终有一块空白，就如同我失去煒光一样，黎渝的离开对她有着巨大的打击，我知道她那时很想让黎渝来医院、很想让黎渝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其实都看在眼里，但我选择不说，因为在那些年，我是打从心里恨黎渝的，我恨她的绝情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我甚至在她和煒光分手后不久后亲眼见到她坐在另一个男人的机车后座，所以即使煒光在临走之前曾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我说出黎渝两个字，我也只是视而不见，让他带着遗憾离开这世间。
    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关係，我常到日本出差，因缘际会下也碰到了当时和明瑄同系的一个女同学，我已经忘记他的名字了，只记得她有一段时间会加入我们的聚会，令我意外的是，她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她没对我们之间的事给出任何评论，也没太多的嘘寒问暖，只是将一张写了某个地址的纸条递给我，就和我道别了。
    这张纸条，我保存了三十年。
    我曾想把它撕烂、也曾想把它交给明瑄，但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让它在抽屉里躺了三十年，只有在忌日那天会拿出来陪伴我跟煒光的酒会。
    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将它带在身上，在结束工作后赶了过来，刚看到门外招牌上写的字后，我那颗沉寂多年的心仿佛活了过来，往事的一幕幕在我脑中闪过，那时候真的好快乐啊……
    但在要推开门时我却怂了，我不知道见到她要用什么心情去面对，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怨我当初的阻拦。
    「欢迎光临，要喝点什么呢？」
    在我还陷在回忆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跟记忆里的稍为不同，这个声音显得较为沙哑。
    我抬头和她四目相望，她看清我的脸后愣住，我知道她认出我了，岁月在我们脸上留下痕跡，但此刻我们的眼中看到的是年少的对方。
    「一杯鲜奶茶，微糖微冰。」我随意地说了一杯饮料，明瑄知道又要骂我了，她不让我吃热量太高的食物。
    她嗯了一声后，便转身去准备我的鲜奶茶，我趁此间隙，拿起旁边的笔在眼前的白纸上写下一串地址，并撕了下来。
    「鲜奶茶好了，给你。」她将饮料推到我面前，我猜不出她此刻的心思。
    「钱……」我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
    「不用。」
    「那我用这个付吧。」我将刚刚写好的纸条拿给她。
    她接过去看了一下，我注意到她眼眶微微的红了，我想她看出来了，上面写的是煒光长眠的地方。
    「我走了。」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谢谢。」她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依旧沙哑，现在又多了点哽咽。
    在离开这里前，我又看了看门外的招牌，并伸手抚摸着上面的字，做完这一切后，我搭上往机场的计程车，明瑄和孩子还在家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