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听我说》


 00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爱说话。
    可能不爱说话还形容得太好听了，更正确来说，他已经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人说话了。连带的，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表情。
    幼稚园他还会和人一起玩，偶尔和同学聊家人、聊卡通；上了小学，除了同学来请教他问题，基本上不会聊天了；升上国中，会和他说到话的人只剩下老师，而且还是一问一答的形式。
    他的世界开始变得安静。
    安静得……令人害怕。

 01

    落羽高中原先是所纯男生的和尚学校，近几年来才开放让女生入学，但总地来说，男生比女生的数量大概还是50:1，也就是一班里头，万欉绿中只有一两点红。
    柴崎攸并不是因为喜欢男生或讨厌女生才来落羽高中，会选择落羽纯粹是因为离他家很近。基本上，他是个懒人。
    开学典礼的早晨，柴崎攸和往常要上学的起床时间一样起来刷牙洗脸，简单料理完自己的早餐便出门了。
    在路上，他喜欢观察周围的花草树木有无变化，或者街上店家的招牌、总是在早上运动的人或狗，算是他的兴趣之一。
    进了学校，毫不费力找到了新生的分班名单——往人潮移动的方向去就对了，但过于拥挤的人群实在让他动弹不得，困窘地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深吸了口气，柴崎攸开始奋力地想挤出人群，结果相互推挤的之下，他虽然是顺利地离开了那可怕的人潮——但他是被撞飞出来的。
    唰的一声扑倒在地，柴崎攸在地上休息了会儿，正打算要自己爬起身时，忽然一隻手映入他的眼帘，他不自主抬眼看去。
    「没事吧？」
    一个样貌看来像是个不良少年的男生一隻手插在口袋，另一隻手伸在柴崎攸的眼前，冷冷地问道。
    柴崎攸默默地递上自己的手，不良少年像是没用多少力就轻轻松松把人拉起身，随意看了眼柴崎攸，还真是个乖学生啊，他暗自下了评论。
    柴崎攸乖乖地穿着制服，将扣子扣到最后一个，领子自然也没有上翻，领带也好好地拉到最上位，相比起这不良少年，顶着头金发，扣子勉勉强强扣了几个，领带不见踪影，敞开的领口下掛着条挺有个性的银鍊。
    其实这不良少年长得还真挺不错看，柴崎攸暗自想着，接着对不良少年鞠躬致谢后，不发一语便逕自转身走人。
    ——什么跟什么……
    难得好心出手相救，想不到一句谢谢都没听到，但不良少年倒也不是那么在意，也起步朝礼堂走去。
    想不到开学典礼上，不良少年再次见到了柴崎攸，但他人却是站在台上，只听见旁边的司仪说道：「让我们欢迎新生代表，柴崎攸同学，和大家说几句勉励的话。」
    如雷贯耳的掌声之后，柴崎攸静静地绕过了讲台，站出来，朝台下深深一鞠躬之后，又静静地走下了舞台。
    不良少年好笑地看着这有趣的发展，然后只听见司仪略带尷尬的暖场：「呃，让我们用掌声谢谢柴崎攸同学。」
    ******
    经过开学典礼，大家开始流传，说以第一名入学的柴崎攸是个高傲、爱出风头的傢伙，然而和柴崎攸同班的1-d的学生经过一天的相处后证实了：柴崎攸只是个不开口说话的怪人罢了。
    「听说和他说话他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连表情都没有变，根本就是个顏面神经失调的哑巴吧？」
    1-e里，大田拓司正和那位不良少年分享他听来的八卦：「唉，难怪人家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柴崎攸怕是读书读到脑袋坏了。」
    「喔。」不良少年，也就是和谷夏治，冷淡地应了声。
    「阿夏，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和谷夏治很乾脆地回：「不。」
    「唉……也是，我都忘了你也是个话很少的代表。」
    之后，柴崎攸这个名字渐渐被和谷夏治遗忘了。
    一直到期中考之后。
    「没有一科及格呢，和谷同学。」
    1-e的班导是个身材短小的女人，名字叫吉野桃英，声音相当尖锐而刺耳，让和谷夏治不自觉皱了下眉：「我想请问和谷同学，对于期末考有没有什么打算？」
    「没。」和谷夏治回答道。
    「没有？你说你没有任何打算？」吉野桃英的声音一激动是更刺耳了：「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读书啊！再这样拖垮我们班平均，小心我和你拼命！」
    「…………」和谷夏治只是冷淡地望着吉野桃英先是彻底暴走，大喘气，之后开始发神经。
    「不行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才行。」吉野桃英又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忽然，她望见恰巧经过教室办公室的柴崎攸，于是灵机一动：「阿哈，我知道了！」
    她转头看向和谷夏治，忽然放柔了声音：「和谷同学，就这样吧，到期末考之前，我会拜託柴崎同学帮你每天课后辅导，希望你期末考不要再像期中考一样悲惨了。」
    「柴崎……？」和谷夏治觉得自己好像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是在我们隔壁班的柴崎攸同学，也是蝉联第一名宝座的资优生。」吉野桃英笑着解释道：「那么就这么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喔，和谷同学。」
    「嗯。」
    真麻烦……和谷夏治被吉野桃英请出办公室，在走回1-e，经过1-d时，不经意朝里头瞥了一眼，最角落的位置，有一个人正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彷彿和外界隔绝开来的角落。
    仅一瞬之间，和谷夏治收回了视线。
    「阿夏，听说你要被留下来课后辅导？」
    一见到和谷夏治人出现在1-e，大田拓司连忙上前询问：「而且还是那个柴崎攸要帮你上课？」
    「嗯。」大田拓司消息还是一样灵通啊……明明他也才刚被通知而已。
    「哈哈，感觉好有趣喔～～我可不可以一起留下来啊？」大田拓司很是兴奋地说：「据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亲耳听见柴崎攸开口说话欸，除了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之外。」
    「喔。」和谷夏治依然兴致缺缺。
    「不管，今天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课后辅导！」
    「随你。」
    和谷夏治懒懒地趴在桌上，梦周公去。

 02

    放学后，1-e教室只剩下还趴在桌上睡觉的和谷夏治。
    原本兴致勃勃说要留下来的大田拓司忘记自己还要打工，只得忍痛离去。
    于是教室呈现一片寂静，只有和谷夏治规律的呼吸声。
    好安静。
    这是第一次踏入1-e的柴崎攸的感觉。
    还记得下午的时候他被班导叫去，说是隔壁班老师想拜託他辅导一个成绩落后很多的学生，柴崎攸一开始是想拒绝的，因为感觉很麻烦，但没想到1-e的班导竟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绝，逼得他只得接下了这份苦差。
    默默走到还在睡觉的和谷夏治前面的位子，柴崎攸悄悄放下书包。
    其实也不是刻意，应该是习惯了，不管做任何动作都尽量降低音量，所以和谷夏治依然还在陪伴周公，完全没有被吵醒的跡象。
    柴崎攸就这样安静地望着那张睡顏。
    有点眼熟呢……那头金毛，还有脖子上的银鍊……
    喔，好像是开学典礼那天扶他起来的人吧？
    就当柴崎攸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因而没发现悠悠转醒的和谷夏治。
    感觉自己睡得非常舒服，但也实在是睡饱了，才终于捨得离开桌面，睡眼惺忪的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接着才猛然发现自己眼前多了一个人。
    「你是谁？」
    本来还在回忆的柴崎攸一听见声音才总算回过神来，那双雪亮澄澈的眼睛淡淡望着和谷夏治，见到人醒了之后，柴崎攸逕自从书包里拿出数学课本，翻开后摆到和谷夏治的桌上，接着，他走到黑板，开始自己解起了题目。
    从头到尾，没有发出声音，没有说过半句话，连一个字都没有。
    如此安静到吊诡的气氛，总算令和谷夏治想起了他的课后辅导老师，柴崎攸，是个不爱开口说话的人。
    虽然一开始是有点错愕，但他看着黑板上飘逸笔跡所写的课程重点摘要，以及非常详尽的计算过程，其实这样也就足够了，柴崎攸的确是没有开口的必要，尤其和谷夏治又不是笨蛋，只是不爱读书罢了。
    将今天教的题目解完之后，柴崎攸回到位子上，从书包里拿出了国文、英文和化学摆在和谷夏治的桌上，然后看着他。
    和谷夏治于是只得猜测道：「你是要我自己选下一个科目吗？」
    柴崎攸点点头。
    和谷夏治信手指向英文，说：「那就这个吧。」
    柴崎攸停顿了一下子，像是在思考该怎么替和谷夏治復习英文，紧接着，他拿起课本翻了翻后，又走向黑板，抄下这课的文法重点、几题例句，最后，还出了几题造句让和谷夏治练习。
    见状，和谷夏治叹了口气，抄完笔记后，才起身走向黑板。
    这样一站起来，和谷夏治发现原来柴崎攸并不高，矮了自己要半颗头，身材也很纤细，皮肤更是白皙，要是不看脸可能还以为是女生……不过只要看到他鼻樑上那副沉重的眼镜，大概没人不知道他是个书呆子吧。
    和谷夏治直到肩膀被人轻轻点了两下，才意识到自己竟看柴崎攸看到发起呆来了。于是回过头，看着黑板上的练习题，没两三下，和谷夏治就写完了。
    柴崎攸看了看和谷夏治写的句子，拿起红色的粉笔改了几个小错误，便对和谷夏治点点头，表示可以了。
    接下来的国文和化学也大概是这种模式，两个小时下来，和谷夏治佩服起柴崎攸竟可以寡言到这种地步，老实说，他还真没有遇过话比自己少的人。
    全部都复习结束后，和谷夏治问向柴崎攸：「你是自愿接下这份工作的？」
    柴崎攸想了想，摇摇头。
    「那你干嘛不拒绝我们班导？」这样他不麻烦，自己也开心，岂不皆大欢喜。
    柴崎攸还是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拒绝不了？」和谷夏治挑眉。
    柴崎攸点头。
    「为什么你不爱说话？」话一出口，和谷夏治自己也很好奇，为什么他会对柴崎攸这么好奇？——大概是他这个人真的寡言得太反常了吧。
    柴崎攸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专注在收课本上。
    知晓挖探别人的隐私不好，和谷夏治于是没再追问，道：「今天谢谢你。」
    等柴崎攸收好书包，和谷夏治和他一起走到校门，他说：「我走这边。」
    柴崎攸比着相反方向，接着对和谷夏治一鞠躬，便起步离去。
    回到家后，柴崎攸习惯性第一件事就是先到书桌前，对着桌上那盆小仙人掌，他缓缓说了句：「我……回来……了。」
    今天，是自从开学典礼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找他说话。
    还有，第一次帮别人课后辅导。
    虽然很麻烦，不过……
    有一点点的……「开心。」
    语落，柴崎攸淡淡一笑。
    ******
    隔天，大田拓司兴匆匆地问向和谷夏治：「怎样怎样？昨天的课后辅导，柴崎攸终于开口说话了吧？」
    坐定后，和谷夏治答了声：「没。」
    「啥！？」大田拓司不可思议地怪叫了声：「怎么可能？不然他要怎么帮你做课后辅导？」
    「写黑板。」
    「哇靠，算他厉害，可以不说话到这种地步！」大田拓司嘖嘖称奇。
    和谷夏治没有理会，坐在靠窗的位子，看出去就是操场，不经意地，他又在操场不起眼的角落发现到那抹彷彿置身于遗失的角落的身影。
    是柴崎攸。
    不爱说话的怪人……吗。
    ******
    放学后，1-e再度回归寧静。
    柴崎攸一样没有开口，拿出课本让和谷夏治自己排顺序。
    结束辅导，走出校门，柴崎攸都会向和谷夏治鞠躬后再离开。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礼拜，忽然，有一天，和谷夏治发现解题速度一向很快的柴崎攸竟卡在很简单的计算，他于是倍感纳闷地望着讲台上愣住好一会儿的柴崎攸。
    走到讲台上准备写练习题的和谷夏治不自禁看了眼柴崎攸，发现他脸颊似乎异常红润，本不是爱多管间事的个性，但和谷夏治忍不住伸出手摸向柴崎攸的额头。
    好烫。
    「你在发烧。」和谷夏治冷静说道。
    柴崎攸恍惚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在发烧还来上学？」

 03

    「你知道你在发烧还来上学？」
    柴崎攸又点头。
    和谷夏治不知怎地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悦：「干嘛这样拼命？发烧了就在家里休息就好了啊。」
    柴崎攸却低下头。
    「算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和谷夏治对柴崎攸道：「我送你回家吧。」
    闻言，柴崎攸抬头看着和谷夏治。
    「怎么？不要？」和谷夏治问。
    柴崎攸摇头。
    「摇头是不要吗？那就算了。」
    和谷夏治正想走人之际，突然，衣角被人一把给拉住，他于是回头看向罪魁祸首，纳闷地问：「怎么了？」
    柴崎攸只是看着他。
    沉默了几秒，和谷夏治想了想，于是问：「你这是想要我送你回家？」
    柴崎攸点头。
    「真是奇怪的傢伙。」
    和谷夏治低声说了句，却也没有拒绝，回到位子上拿起两人的书包，对柴崎攸道：「走吧。」
    想不到柴崎攸朝他伸出手。
    「想要回书包？」和谷夏治唇一勾，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懂柴崎攸无声的语言了。
    柴崎攸点点头，手没有伸回去。
    「回到家我再给你，走吧。」
    大脚一跨，和谷夏治踏出教室，柴崎攸见状，只得随后跟上，走在和谷夏治的身后。
    路上，和谷夏治和柴崎攸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然后只听见前头的和谷夏治问：「你家在哪？」
    柴崎攸没有说话，只默默地走到了和谷夏治的前面，示意让他直接带路。
    和谷夏治不由得微笑：「其实你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可爱之处嘛。」
    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关係，走在柴崎攸后面的和谷夏治好像看到柴崎攸的耳根给晚霞染红了。
    约莫10分鐘的路程，和谷夏治在柴崎攸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幢规模不大的小公寓，爬楼梯到了二楼，和谷夏治不经意督了眼门牌，2302。
    柴崎攸开了门后，便踏入屋里，和谷夏治则是尾随在后。
    只见柴崎攸回到家第一件事先是往书房跑，和谷夏治以为他已经读书读到失心疯，跟在他后面本打算要制止他，岂料却见到柴崎攸只是静静望着书桌上摆着的一盆小仙人掌。
    好像喃喃低语了什么，看他嘴巴小幅度的开开闔閤，和谷夏治好奇地走上前，问道：「你在做什么？」
    其实和谷夏治只是问问而已，没有想过真要得到柴崎攸的什么回答，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柴崎攸竟靠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接着手比向那盆仙人掌，轻轻说了声：「叶。」
    和谷夏治起先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他听见那微弱却空灵的嗓音再次响起：「叶。」
    转瞬间，和谷夏治愣在那里，完全忘了该做什么反应，只不能自己地盯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
    过了好半晌，是柴崎攸又拉了几下和谷夏治的袖子，才终于把人给唤醒。
    「啊？」和谷夏治回过神来，缓和下情绪，确认问道：「刚刚你说的『叶』是……那盆仙人掌的名字？」
    柴崎攸大力地点了点头。
    「怎么啦？你很开心？」对于柴崎攸相比往常还要激动的反应，和谷夏治感到挺有趣：「所以，它是你的好伙伴？」
    柴崎攸点点头，又尝试开口说：「是……朋友。」
    听到柴崎攸竟又开口说话的和谷夏治兴致一来，又紧接着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养它的啊？」
    柴崎攸闻言，偏头想了想：「……从小？」
    「真假？」和谷夏治忍不住转笑：「所以是爸妈买给你的？」
    然而柴崎攸却抿着嘴，顿了下，才摇了摇头。
    不知怎地柴崎攸又不说话了，有些困惑的和谷夏治也不气馁，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正这样想的他抬眼看向柴崎攸的脸色，才忽然惊觉：「忘了你还在发烧了！」
    天啊，他真是笨蛋，竟因为柴崎攸突然其来的开口就忘了原本送他回家的目的，于是伸手牵着柴崎攸，问：「房间在哪？」
    柴崎攸指向书房对面，和谷夏治于是牵着柴崎攸将人送到床上，确认他都躺好、棉被也盖好后，和谷夏治又问：「冰箱有冰枕吗？」
    柴崎攸摇摇头。
    「我出去买，你家钥匙借我一下。」
    柴崎攸闻言，正想要爬起来去拿钥匙，就被和谷夏治给推回床上，只见他无奈笑道：「告诉我，我去拿就好。」
    柴崎攸这才勉强启唇：「书……包里。」
    「我知道了，你先好好睡一下吧。」
    柴崎攸于是依言乖乖地闭上眼睛。
    和谷夏治才起步轻声关上房门，来到书房里，拿起柴崎攸的书包，开始找钥匙。想不到钥匙还没找到，他就先被一本素面的笔记本给夺走了注意力。
    封面写着「和谷君重点整理」七个大字。
    和谷夏治是真的很惊讶，他还以为像柴崎攸这样成绩顶尖的资优生，来教他这种成绩吊车尾的学生根本不用花多少心思。
    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里头写满了各科整理过的考试以及复习重点，精细的程度简直和外头卖的参考书不相上下。
    「柴崎攸……」
    闔上笔记本，和谷夏治不免对柴崎攸这个人的印象大大改观。
    不爱说话，没有表情，但却是个做事很认真，而且……很喜欢仙人掌的人。
    对于自己下的评语，自己都觉得好笑。
    和谷夏治摇头轻笑，连忙继续找钥匙。
    忽地，他发觉到一个不太寻常的现象：从进柴崎攸家门到现在，客厅也好，书房、卧房也是，好像怎么看都是只有一个人住的跡象……
    罢了，改天再问那傢伙吧。
    拿着钥匙，和谷夏治锁好大门，离开了柴崎家。

 04

    隔天，柴崎攸没有来上学。
    和谷夏治不禁想起昨天进到柴崎攸的书房，里头除了一堆参考书和课本之外，还真的没有其他有的没的东西——包括电脑。
    到底是有多爱读书啊……？
    「听说今天柴崎请病假耶！」
    一回到1-e，大田拓司便兴匆匆地向和谷夏治分享他得来的讯息：「真好奇他是怎么跟老师请病假的，总不可能打无声电话吧？哈！」
    其实可以传简讯……和谷夏治才刚在心底暗自吐槽，便想到另一个问题：柴崎攸会有手机这种东西吗？
    那傢伙连电脑都没有了。
    「这样你今天就可以不用留下来课后辅导了吧？」大田拓司很是兴奋：「欸，晚上陪我去看电影啦，我最近刚好有一部超想看的。」
    「……我没空。」和谷夏治淡声答道。
    「啊？没有要辅导你还有什么事？」大田拓司只好使出他最会死缠烂打：「走啦～～陪我去看啦～～阿夏～～」
    「烦。」
    微皱了下眉，和谷夏治于是起身，离开了教室，完全不顾身后大田拓司的不甘嚷嚷。
    ******
    放学后，带着拜託吉野桃英拿来的1-d今天所上的课程内容，和谷夏治顺手在路上买了碗粥，再度来到了柴崎攸的家。
    按了下门铃，没过多久，开门声响起。
    「感冒好点了吗？」
    把装着粥的袋子提到柴崎攸面前，和谷夏治微笑问候道。
    柴崎攸点点头，接过袋子，把门开到全开让和谷夏治进来。
    走进柴崎攸的家，果然还是一样的寧静。
    和谷夏治今天又有了新的发现：柴崎攸家里除了必须的家具，像是沙发、餐桌、餐椅、书桌、书柜等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称得上是装饰品的东西，除了书桌上那盆仙人掌，喔对，它叫作叶。
    「你一个人住？」
    柴崎攸点了点头，让和谷夏治在客厅沙发坐下，自己则到厨房倒了杯白开水给和谷夏治。
    「你家人呢？」
    柴崎攸没有回应，只逕自吃起和谷夏治买来的粥。
    自讨没趣的和谷夏治只得从自己书包拿出了那张课程内容，递给柴崎攸：「给你，这是你们班今天的上课内容。」
    柴崎攸连看都没看，向和谷夏治点头示意后，又继续吃起了粥。
    「我以为你会很在意关于考试或读书相关的事情。」对于柴崎攸的反应，和谷夏治着实不解而纳闷出声。
    闻言，柴崎攸终于停下了进食的动作，他像是很用力地思考了一番后，勉强吐出：「……在意。」
    「是吗？」和谷夏治挑了挑眉：「但你现在给我的感觉是吃饭比念书重要。」
    柴崎攸又想了想，说：「……饿。」
    「饿？你今天没吃东西吗？」和谷夏治有些讶异地问道。
    柴崎攸缓缓摇了摇头。
    「怎么不吃？你冰箱里明明还有食材。」他记得昨天在放冰枕的时候有检查了冰箱里的东西。
    「……睏。」柴崎攸答。
    「啊……我又忘了你是病人。」和谷夏治懊恼地自嘲一笑：「抱歉抱歉，是我错怪你了。」
    见状，柴崎攸先是眨了眨眼，接着伸手轻轻摸了下和谷夏治的头，嘴上边说：「不……怪。」
    「谢谢你的安慰。」先是愣了一会儿，和谷夏治才回过神，对柴崎攸微笑。
    对于柴崎攸比平常还要多的言语以及动作，不知怎地，在在都让和谷夏治的心情相当愉悦。
    老实说，他还真挺享受和柴崎攸相处时这种恬寧安和的氛围。
    ******
    接下来的日子又和前段时间一样，上学、放学、课后辅导，周而復始。
    时光飞逝，很快地来到了期末考。
    对于这次的考试，和谷夏治非常有信心地敢以「得心应手」四个字来形容。
    吉野桃英也对这次的成绩非常满意。
    「嘖嘖，其实你不笨嘛。」
    翻阅着和谷夏治的考卷，吉野桃英摆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谢谢老师的讚美。」和谷夏治淡淡回了句。
    「唉呀？考好了就嚣张了是吧？」吉野桃英的尖锐嗓音果然怎么听怎么刺耳：「我都还没拿你这头金毛做文章呢，还不快谢我？」
    「感谢老师大发慈悲。」和谷夏治依然用着颇为冷淡的语气。
    「嘖，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出去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和谷夏治点头示意后，很乾脆地转身离开了教职员办公室。
    要回1-e的路上，经过1-d时，转头望向靠窗的那个角落，彷彿已是和谷夏治的习惯——自从认识柴崎攸以来。
    总是那样祥和的角落，让和谷夏治不由自主朝那里靠进。
    下课时分，本就熙来攘往的教室根本没什么人注意到和谷夏治，于是颇顺利地来到了柴崎攸的身前。
    「我这次期末考考得很不错。」和谷夏治对柴崎攸说：「是你的功劳。」
    柴崎攸抬眼望向和谷夏治，对他摇了摇头。
    「摇头？难道你是要说功劳该归给我？」和谷夏治猜道。
    柴崎攸这才点了点头。
    「呵。」和谷夏治忍不住轻笑出声：「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想请你吃个饭，赏个脸吧。」
    柴崎攸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点点头。
    忽然觉得这样不说话的柴崎攸莫名的可爱，和谷夏治情不自禁伸手摸摸他的头，提醒道：「别忘了喔，放学我会来你们教室找你，那等会儿见。」
    柴崎攸点头。
    和谷夏治这才满意地离开了1-d。
    ******
    放学后，和谷夏治带柴崎攸来到了一般学生常来的速食店。
    「哈哈哈……」
    回忆起刚才店员在帮柴崎攸点餐的时候，那天兵的店员看来是真把他当成是哑巴了，到最后竟也开始和他比手画脚了起来，那画面真的是……
    「干嘛不直接用说的就好了？」
    柴崎攸摇摇头，答：「……烦。」
    此烦非彼烦，柴崎攸的意思是：和人说话，很麻烦。
    「这样啊。」和谷夏治不知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他打趣地调侃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比手画脚……那下次我也陪你一起玩吧。」
    柴崎攸望着他好一会儿，接着埋首开始和自己的食物奋战。

 05

    见柴崎攸对自己的玩笑毫不理採，和谷夏治也不气馁：「欸欸，别不理我啊。」
    柴崎攸依然没有抬头，但却伸手递了条薯条给和谷夏治，带点以薯条来堵他的嘴之意味。
    意会到柴崎攸这举止背后的含意，和谷夏治于是忍俊不住：「哈哈哈……你真的很逗趣欸。」
    ——眼前这张笑顏看起来好灿烂，就连那笑声听起来也好温暖……
    呆愣地深深凝视，那一瞬间，柴崎攸只感觉到他的心中满溢着无比的倾慕与眷恋。
    发现对面的人不知怎地竟出神地直盯着自己看，和谷夏治好笑地问道：「怎么了吗？」
    柴崎攸听见声音，才默默收回目光，摇摇头。
    ******
    寒假飞也似地逝去，年也过完了，很快地，落羽高中迎来了下半学期。
    没有再考砸考试的和谷夏治自然也就没有了课后辅导时间。
    不知怎地，偶尔，他好似会有些怀念。
    怀念放学过后，属于柴崎攸无声的世界里，竟也曾容得下自己的存在。
    不过……他也不可能为了再一次获得课后辅导时间，而干出乱考考试这种傻事。
    只能当作是个不错的高中回忆吧。
    和谷夏治暗自想着，没有发现自己的脸上带了点落寞神色。
    于是季节递嬗，原先的樱花开落的时节渐渐逝去，歷经炎热的酷暑，又是一个学期过去。
    ******
    二上开学典礼。
    同样的场景，一样被人群给挤飞而跌倒在地的人影。
    和谷夏治无言地望着扑倒在地的人，问：「没事吧？」
    与一年前的差别就只差在，摔倒的这个人不是柴崎攸，而是一个没见过的少女，只见她努力地把自己撑起来，苦着张小脸，答：「有事……」
    和谷夏治上前把人扶起来后，又问：「你是哪班的？我扶你回教室。」
    「唔……我记得我是2-a。」少女想了想，如是说。
    竟然和他同班。
    和谷夏治微笑：「真是幸会了，未来两年的同学。」
    「你也在2-a？」少女很是兴奋地道：「你好你好，我叫做宝生都筑，是这学期才转来落羽的学生。啊，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和谷夏治。」
    宝生都筑丝毫忘了刚才自己跌倒的惨状，一遇上同学就热络地拉着和谷夏治往教室走：「和谷同学，我对落羽的校园还不太熟呢，等等下课可以请你带我去逛逛吗？」
    眼尖的和谷夏治发现大田拓司的身影就在不远处，他于是向宝生都筑推荐道：「前面那个男生最喜欢带人逛校园，他一定介绍得比我还详尽。」
    「哦～～好喔，我知道了，谢啦！」宝生都筑倒也没执着于和谷夏治，感觉是真心是想逛校园，于是向和谷夏治道别后，就三步併两步跑去找大田拓司了。
    回到2-a，和谷夏治习惯性选了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领着宝生都筑的大田拓司则坐在和谷夏治前面，宝生呢，也跟着坐到了大田右边的空位。
    她笑吟吟回过头对和谷夏治说：「和谷同学，请多多指教囉！」
    待宝生都筑转回去后，换大田拓司悄声地问向和谷夏治：「欸，你怎么认识宝生的啊？」
    「她跌倒，我扶她起来。」和谷夏治简洁有力地解释着。
    「算你厉害。」大田拓司「嘖」了几声：「啊，放眼望去，我们班这学期居然有5个女生欸，未免也太幸福了吧～～」
    对于大田拓司的讚叹不予置评，和谷夏治无聊地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忽地，他竟然看见了那抹好久不见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从校门走进来——是柴崎攸。
    低头瞄了眼手表：8点34分。
    呵，那个全校第一名的资优生也会迟到啊。
    本还想继续观察，但只听见那熟悉的尖锐嗓音在讲台上响起：「各位同学，我是你们未来两年的班导，我叫做吉野桃英。」
    无奈地叹了口气，和谷夏治着实无奈，怎又遇上了这个女人。
    吉野桃英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她上课的原则、对于班级的一些规划，其中，令和谷夏治有些错愕的是：「考试成绩太不理想的同学，老师会安排课后辅导时间，不过，帮各位辅导的人不是我，但我可以保证师资绝、对、优、良。」
    又来课后辅导……？
    「好了，以上是我的一些规定。」吉野桃英扫视着台下的学生，一眼相中最角落一脸无聊的和谷夏治，道：「那这学期的班长就有请我们亲爱的和谷夏治同学来担任了，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一致通过！」
    如雷贯耳的掌声中，是和谷夏治又是错愕又是无奈的脸。
    「请我们的班长上台主持一下自我介绍吧。」
    在吉野桃英灿烂的笑顏之下，和谷夏治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站起身，走到讲台上，对台下的同学说：「嗯……自我介绍，就从我先开始吧。我的名字叫做和谷夏治。」
    语落，他正想要点下一个人上台时，被吉野桃英的问句给制止了：「请问和谷同学平常的兴趣是什么呢？」
    「呃……发呆吧。」随口答了句，和谷夏治又想继续进行下去，吉野桃英再一次提出问题。
    「那请问和谷同学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此话一出，台下除了宝生都筑的另外四个女生都目露精光，还不忘投以吉野桃英一个讚赏的眼神。
    「呃……」
    就当和谷夏治要开口回答之际，突然，教室的后门被打开了。
    全班的目光随着台上和谷夏治惊愕不已的视线落到了姍姍来迟的人。
    只见柴崎攸缓缓走到和谷夏治右边的空位放下书包，然后对全班一鞠躬之后，默默坐了下来。
    「请迟到的人先上台自我介绍吧。」吉野桃英挑了挑眉，对柴崎攸说。
    闻言，柴崎攸先是看了吉野桃英一眼，接着默默起身，走到了讲台上，和谷夏治的旁边，他逕自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柴崎攸」三个大字后，对台下一鞠躬，又默默地走下台回到位子上。

 06

    「呃，柴崎同学生性寡言了点，让我们用掌声谢谢他。」
    吉野桃英连忙说点话暖暖场，又继续点下一个人，处在台上的和谷夏治见没有自己的事了，便悄悄地下台，溜回自己的位子。
    「你迟到了。」
    他转头对身旁的柴崎攸说。
    柴崎攸看向他，点点头。
    「为什么迟到？」
    柴崎攸愣了下，缓缓摇了摇头。
    「这是不想说的意思？」和谷夏治问。
    柴崎攸又摇了摇头。
    和谷夏治看着柴崎攸，总觉得今天的他看起来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似乎……有些的消沉？「发生什么事了吗？」
    柴崎攸垂眸，没有回应。
    和谷夏治见状，也拿他没办法，只得道：「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
    下课时分，坐在前头的大田拓司转过身对和谷夏治问：「你还真的能和那个柴崎沟通啊？」
    大田拓司真的很难得听到和谷夏治会说这么多的话，他好奇地问：「是因为遇到一个话比你少的人，所以只好换你这个相对话多一点的人说多一点话吗？」
    「吃屎啦你。」和谷夏治没好气地回。
    「喂喂，你什么态度？居然叫你的死党去吃屎，这样对吗？」
    大田拓司还想再说什么来吐槽和谷夏治，却被一旁的宝生都筑给打岔了：「请问……柴崎同学，真的一直都是这么寡言吗？」
    「喔，宝生是转学生所以不知道吧。」大田拓司很好心地讲解道：「听说柴崎只有在老师问他问题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其他人不管怎么逗他，他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听见大田拓司的话，和谷夏治不禁回想起高一上学期，柴崎攸帮他课后辅导的那段时间，柴崎攸还曾经和他聊过几句呢。
    『叶。』
    『是……朋友。』
    『……饿。』
    『……睏。』
    『不……怪。』
    虽然并不是非常完整的句子，但却真的是从那个寡言的柴崎攸口中发出的字句……思及此，和谷夏治不禁转头望了眼身旁的空位。
    有两年的时间啊……
    他不禁勾起了唇角。
    ******
    放学，和谷夏治转头望向隔壁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柴崎攸，忍不住开口问道：「欸，你可以说了吧？」
    教室已经没人了。
    但柴崎攸依旧沉默不语，逕自揹着书包走出教室。见状，和谷夏治连忙拎着书包快步跟上。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和谷夏治再度见到了2302门牌。
    柴崎攸开了门直接走进去，并没有将门关上，于是和谷夏治自动地跟着走进去，不忘帮忙把门关上锁好。
    没有忘记柴崎攸的习惯，和谷夏治依循着印象来到书房，果不其然看到人就坐在书桌前。
    然而，叶，本该摆在书桌上的那盆小仙人掌，此时却不见踪影。
    和谷夏治不禁一愣。
    「叶……了。」
    柴崎攸的声音比起之前是更微弱了，没听清楚的和谷夏治于是走上前，问：「你说叶怎么了？」
    只见柴崎攸低着头，声音闷闷的：「离……开我……了。」
    看着他沮丧难过的模样，和谷夏治深刻明白叶之于他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回想起一年前他兴奋地向自己介绍叶时的开心神情，和谷夏治情不自禁伸手摸摸他的头，语气很是温柔。
    「叶只是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了，你应该要为它开心。」
    然而柴崎攸异常执着，他说：「要……在身边……不可……以……走。」
    闻言，和谷夏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先被从柴崎攸脸颊滚落的颗颗晶莹震慑住了。
    「通通都……离……开了……」柴崎攸哽咽：「没……有……在……我身边……」
    和谷夏治不禁心一纠，脑袋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伸手将人拥入自己怀里，手一面轻拍着背，一边说：「没事的，还有我在这里，柴崎，还有我在你身边。」
    就连哭泣都没有声音，只是静静地落泪，然而可以从柴崎攸微微颤动的肩膀感受到他深沉的悲伤。
    虽然不清楚柴崎攸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此时此刻的和谷夏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放下这样的柴崎攸一个人。
    等柴崎攸终于冷静下来后，和谷夏治蹲下身子，与前者平视。他伸手轻柔地擦去前者脸上残留的泪痕，说：「有哭过就好了。」
    柴崎攸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所以你早上迟到，是在处理叶的事情？」和谷夏治又问。
    柴崎攸点头。
    「其实啊，我早上看到你走进教室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像是为了缓和气氛，和谷夏治娓娓说起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第一个念头是万年资优生柴崎竟然迟到了，第二个则是，原来柴崎和我同班。」
    柴崎攸默默听着和谷夏治说话，还微微泛着泪光的明亮眼眸专注地望着后者。
    「我很开心喔。」
    柴崎攸偏头，眼神透露着疑惑。
    「因为这样我又可以和你一起聊天了。」和谷夏治浅浅一笑。
    ——又是如此温暖而令人眷恋的笑容。
    一时之间，柴崎攸忘了方才自己的悲伤，只无法自拔地看着那抹笑容，感觉到一股暖流涌进心坎里……
    「和……谷……」柴崎攸伸手缓缓抚上和谷夏治的脸：「夏……治……」
    「嗯？」第一次听到柴崎攸叫自己的名字，和谷夏治不禁心情飞扬了起来：「怎么了吗？」
    「喜欢……」
    柴崎攸过于专注的眼神很美丽，乾净透亮的眼眸也透着动人的光芒，直直射向自己的眼睛，也就是这个瞬间，和谷夏治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真好看。
    于是像是被蛊惑似地，和谷夏治忍不住伸手摘掉柴崎攸鼻梁上，那副有些碍眼的厚重眼镜……
    因为长时间都关在家里读书，不常出去运动晒太阳的皮肤白皙十分，小巧精緻的嘴唇微抿，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瞧……
    ——此等容顏何止是好看，根本就到接近祸水的地步了。
    面对这样的柴崎攸，和谷夏治于是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07

    「喜、喜欢？」和谷夏治连忙想转移话题，却该死的结巴了：「你刚、刚刚说你喜欢什么？」
    柴崎攸像是没注意到的和谷夏治的窘境，依言覆述了一遍：「喜……欢……和谷……笑容……」
    搭上那非常认真的神色，和谷夏治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更红了。
    「唔……谢谢。」
    简直像是有把火在他脸颊上烧起来，异样而尷尬的感觉让和谷夏治很想快速逃离这个状态，于是东张西望想找些其他话题来化解，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方才鬼使神差摘掉的柴崎攸的眼镜。
    「呃……你的眼镜。」他乖乖地将眼镜物归原主，柴崎攸默默接过，又默默地戴上，向和谷夏治点点头。
    「那，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和谷夏治连忙起身，柴崎攸只对他点了点头，安静地目送他离开。
    ******
    隔天一早，和谷夏治进到2-a，就看到柴崎攸已经乖乖坐在位子上读书了。
    把书包放下，跟着坐好的和谷夏治对柴崎攸微笑打招呼道：「柴崎，早安。」
    闻言，柴崎攸转头望向和谷夏治，点点头。
    没过多久，坐在两人前面的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也陆续到了，分别和两人道早：「阿夏今天还真早啊！」
    宝生都筑则是对她身后的柴崎攸说：「柴崎同学，早上好啊。」
    柴崎攸抬眼看向宝生都筑，默默点了点头。
    得到这样的回应，宝生都筑先是微微一愣，接着逕自浅浅一笑，转回身去。
    上课期间，和谷夏治懒洋洋地托着下巴，对于台上老师口沫横飞的演讲着实不感兴趣，于是不自觉地又把视线放在身旁的柴崎攸。
    柴崎攸专心上课的侧脸很是恬静，被厚重眼镜遮住的双眼总是透着熠熠灿光，彷彿无垠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深深攫住旁人的目光……
    「和谷同学。」
    自从昨天逃也似地离开柴崎攸家后，和谷夏治脑中就不停盘旋着柴崎攸拿掉眼镜后的容顏。
    「和谷同学……」
    每次想到，都感到心跳加快。
    「和谷夏治！」
    「！」
    在一声尖锐的嗓音于耳边响起，和谷夏治总算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柴崎攸的侧脸，而是——吉野桃英快气炸的狰狞脸孔。
    「亲爱的和谷同学，终于听到我在叫你了吗？」
    「啊……是。」和谷夏治连忙站起身，回应道。
    「很好，那么，就请你稍微去和教室后方的空气交流一下吧。」
    吉野桃英笑瞇瞇地用很是温柔的语气对和谷夏治说，后者依言乖乖地拿起课本自动走到教室后面罚站。
    见和谷夏治还算是配合，吉野桃英这才放过他，继续回到课题上。
    只是站在教室最后方的和谷夏治，却更能正大光明地直盯着他前方的柴崎攸瞧……
    『喜……欢……和谷……笑容……』
    柴崎攸说过的话，柴崎攸的脸。
    不停地在他脑海盘旋。
    一连几天下来，或许该说到期中考试为止，这样的情形已经出现不下百次，如此陌生而疯狂的行逕让和谷夏治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
    「和谷同学。」
    「是。」猛然回过神，和谷夏治抬眼望着吉野桃英看似慈祥的笑顏。
    「很开心这次你多了两位新伙伴。」她说，目光跟着落到站在和谷夏治身旁的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恭喜大田同学和宝生同学一起加入我们的柴崎课后辅导班。」
    只见大田拓司低头不语，宝生都筑则是一脸惭愧。
    「知道羞耻就好。」吉野桃英又看回和谷夏治：「至于你嘛，怎么？这么怀念课后辅导是吧？」
    和谷夏治一语不发，相信沉默是金为最高至理。
    「总之，你们三个，从今天开始都给我留下来课后辅导。」吉野桃英厉声宣布道：「小心期末考要是再给我看到这种烂成绩……」
    她危险地瞇了瞇眼。
    「你们就——死、定、了。」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三人不禁微抖了下。
    「都听到了吧？」吉野桃英挑眉：「知道了就给我回教室去。」
    「是。」
    齐声回答后，三人鱼贯走出了教职员办公室。
    「唉～～第一次看见吉野老师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呢。」宝生都筑苦着张脸，瘪了瘪嘴，如是说。
    「还好啦～～以前看过更可怕的。」大田拓司安慰道：「现在这样算小case啦，别怕别怕。」
    「对了，刚刚吉野老师说什么……『柴崎课后辅导班』？」宝生都筑纳闷地问向大田拓司，只见后者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笑出声。
    「噗哈哈……这个嘛，我想，你可以问问我们的『前辈』，和谷同学。」大田拓司坏心地拍了拍和谷夏治的肩。
    「咦？」宝生都筑好奇地看向和谷夏治，问：「所以和谷同学之前有参加过囉？」
    「……嗯。」和谷夏治淡声答道。
    本来还想要问些什么宝生都筑，发现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于是打消念头，本着反正等等就会知道了，于是打开教室门，果然看见柴崎攸一个人正静静坐在位子上看书。
    「柴崎同学～～」
    宝生都筑兴奋地走向柴崎攸的身前，问：「柴崎同学是我们课后辅导班的辅导老师？」
    柴崎攸抬头，视线越过宝生都筑，落到了大田拓司身旁的和谷夏治。
    发现到柴崎攸的注视，和谷夏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又得麻烦你了。」
    柴崎攸摇了摇头，从书包里拿出数学课本，还举起来给其他两个人看。
    「柴崎同学的意思是要先复习数学囉？」宝生都筑问。
    柴崎攸点点头。
    「哇，又来一个可以和柴崎沟通的人了。」对于这样的对话，大田拓司只能嘖嘖称奇，也跟着拿出了数学课本。
    和谷夏治没有说话，只默默望着柴崎攸走上讲台的身影。
    一样飘逸俐落的字跡，占满了整个黑板。
    柴崎攸写完计算过程，正打算要进行下一个部分时，却被宝生都筑打断了：「那个，柴崎同学，我有点看不懂你的算式耶……」
    柴崎攸微愣了下，回头看着自己在黑板上的算式。
    想不到大田拓司也附和道：「其实我也是……柴崎，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们讲解一下啊？」
    大田拓司承认自己是很想知道柴崎攸说起话来是什么样子，但他也不是故意要找柴崎攸的碴，他是真的看不懂啊！

 08

    柴崎攸思考了阵，最后，拿起板擦将算式全部擦掉。
    他首先写了一行式子，接着回过头望向两人，像是在问「这条有看懂吗」。
    「我不懂！」宝生都筑首先发声：「为什么这题一开始要先这样算？」
    柴崎攸又思考了会儿，心中是真正感受到了这次任务的棘手程度。
    于是他走下台，将粉笔递到宝生都筑面前。
    「耶？」宝生都筑不解地望着柴崎攸，柴崎攸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情况僵持了两三秒，终于，后方的和谷夏治出面解围道：「我想，柴崎的意思应该是想请你写出你心中以为的算法。」
    「哦哦，我知道了。」宝生都筑这才意会过来，接过粉笔，走上讲台。
    「哇靠，阿夏你也太神了吧！」大田拓司忍不住发出了讚叹：「这样你也懂？」
    和谷夏治没作任何回应，只淡淡望向柴崎攸，像是在以眼神问他：我这样理解对吗？
    柴崎攸向他点点头，接着也跟着宝生都筑走到讲台。
    受到柴崎攸的肯定，和谷夏治忍不住绽开一抹笑容。
    接下来其他科也是如此，每当宝生都筑或大田拓司遇到不懂柴崎攸想表达什么的时候，和谷夏治都会出面替柴崎攸发声。
    然后渐渐地，宝生都筑和大田拓司似乎也开始慢慢习惯了柴崎攸的无声语言。
    「所以这题答案是……2根号5！」
    宝生都筑绞尽脑汁，终于算出答案，忍不住兴奋地大声说道，接着以期待的眼神望向柴崎攸。
    只见柴崎攸默默地进行演算后，抬头对宝生都筑点点头。
    「太好了～～我这是接受柴崎同学的课后辅导以来第一次算对题目耶！」
    「对啊，还真是恭喜柴崎了，总算不用再多费唇舌跟你解释题义。」大田拓司在一旁忍不住揶揄道。
    「什么话啊！我这几个礼拜下来可是每次都很认真在学习耶！」宝生都筑不满地反驳道，还不忘向柴崎徵求认同：「对吧，柴崎同学？」
    柴崎攸点点头。
    「柴崎，你这就不对了，我可是在帮你说话耶，你怎么可以站在宝生那边呢！」大田拓司也不满地对柴崎攸提出控诉。
    「哼，人家可是柴崎同学的得意门生呢～～不站在我这儿是要站谁那儿啊？」宝生都筑得意地挑了挑眉。
    大田拓司于是一不作二不休，直接挽着柴崎攸的手臂：「柴崎的得意门生是我！」
    见状，宝生都筑也跟进，挽着柴崎攸的另一隻手：「是我才对啦！」
    僵持不下的两人于是齐声问向被夹在中间的柴崎攸：「柴崎（同学），你怎么说？」
    「…………」柴崎攸。
    「看吧，柴崎同学说是我呢～～」宝生都筑嫣然一笑。
    「屁啦，他明明说的是我！」大田拓司吐槽道。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从头到尾身为旁观者的和谷夏治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阿夏，你怎么了？」对于笑得如此开怀的和谷夏治，大田拓司第一个直觉反应是：难道和谷夏治疯了？
    ——毕竟他以前从没见过和谷夏治有这么爽朗的笑容……
    宝生都筑也停下了争执，好奇地问向和谷夏治：「有什么事这么好笑吗？」
    「呵……」闻言，和谷夏治这才收敛地止住笑意，道：「嗯，没什么。」
    ——笑成这样子叫没什么才有鬼啦！
    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吐槽道。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和谷夏治说。
    宝生都筑望了眼时间，惊呼：「哇，已经快八点了？难怪我肚子这么饿……」
    大田拓司很够意思地直接以肚子叫来回应宝生都筑的话。
    「呃……不如一起去吃晚餐吧？」大田拓司不好意思地提议道。
    「好啊～～柴崎同学也一起来吧！」宝生都筑开心地挽着柴崎攸的手。
    只见柴崎攸看向和谷夏治，后者则说：「一起去吧。」
    于是柴崎攸点点头。
    「耶～～走囉，吃饭去！」
    ******
    晚餐过后，和谷夏治和柴崎攸两人因为走相同方向，于是在此先行向另外两人道别：「明天见。」
    「嗯，明天学校见呦，和谷同学、柴崎同学。」宝生都筑开心地挥手道别。
    「阿夏掰啦！」大田拓司道：「柴崎也是。」
    转身起步，路上，随着周遭的世界安静了下来，和谷夏治感觉心这才真正的平静下来。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两个人一起散步。
    和谷夏治不禁望向身旁的柴崎攸。
    感觉到身旁人的注视，柴崎攸也抬眼看着和谷夏治，突然，他开口问：「为……什……么……笑……？」
    「咦？」和谷夏治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柴崎攸问的是方才在教室，自己突然反常地大笑出声一事。
    「喔，那个啊……」和谷夏治收回目光，抬眼望了眼天空，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柴崎，你喜欢和大田还有宝生在一起时的感觉吗？」
    柴崎攸一开始有些不解和谷夏治为何突然这样问，但他还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下，接着点点头，尝试说道：「他……们……有趣……」
    「这样啊。」和谷夏治云淡风轻笑道：「柴崎，你知道吗？虽然你一直都不说话，但是站在他们两个中间，却一点都不突兀喔。」
    柴崎攸有些困惑地盯着和谷夏治。
    「柴崎，他们已经是你的朋友了。」
    闻言，柴崎攸不禁微微瞪大了眼。
    得到预期中的反应，和谷夏治忍不住伸手摸摸柴崎攸的头：「没有骗你，他们啊，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其实都很喜欢和你相处喔。」
    「他们已经是你的朋友了。」像是知道柴崎攸不会轻易相信，和谷夏治于是重申道。
    过了好半晌，柴崎攸才缓慢地道：「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朋友就是这么一回事喔。」和谷夏治解释道：「等你发现到的时候，你们早已经是朋友了。」
    柴崎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于是问：「和谷……第……一个……朋友……？」
    柴崎攸话一出口，和谷夏治停下了脚步。

 09

    他看向柴崎攸，以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
    开口问：「柴崎，你为什么……只对我一个人说话呢？」
    柴崎攸愣了会儿，很用力地想了想，偏头答：「和谷……好人。」
    得到如此答覆的和谷夏治忍不住笑道：「只因为我是好人？」
    ——唉唉，没想到他此生第一张的好人卡竟是由柴崎攸发给他的。
    柴崎攸认真地点了点头，强调：「好人。」
    「唉……我知道了。」和谷夏治不自禁又摸了摸柴崎攸的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继续当个好人了。」
    当天晚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和谷夏治传了封简讯给大田拓司。
    于是害得大田拓司隔天顶着熊猫眼来上学。
    ******
    体育课，篮球场上正激烈地进行着五对五全场竞赛。
    「阿夏，你是认真的吗？」
    杵在场外，严重睡眠不足的大田拓司用着极其虚弱的语气问向好友，和谷夏治。
    「嗯哼。」和谷夏治点了点头。
    「你不是这样的吧——」大田拓司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置信：「你确定吗？你真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嗯哼。」和谷夏治又点了头。
    「噢，饶了我吧……」
    大田拓司蹲在地上哀嚎：「你就不要哪一天哭着和我说你后悔了……我可是不会救你的……」
    「不会的。」和谷夏治肯定地说道。
    闻言，大田拓司忍不住纳闷地问：「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和谷夏治看着他，反问：「需要什么理由？」
    就像他昨晚对柴崎攸说过的：等到你回过神，就发现你们已经是朋友了。
    喜欢亦同，等到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喜欢上了。
    「但是……」
    大田拓司忍不住回忆起昨晚和谷夏治传来的简讯。
    其实很简单，只有九个字，却让他纠结了一整个晚上。
    『拓司，我喜欢上柴崎了。』
    柴崎？喜欢上那个柴崎？那个和谷夏治，他多年的至交好友，喜欢上一个男人？不不不，还是喜欢上一个不爱开口说话的男人？
    那个震惊啊～～大田拓司在心里无止境地进行n+1遍的错愕大喊。
    不过，这样想来，其实还是有蛛丝马跡可循的。
    大田拓司没有忘记，在上课后辅导的时候，和谷夏治总是能一语道出柴崎攸内心所想的话，还有，那两个人时不时就会来个无声的眼神交流……
    咦？这样一想，说不定柴崎攸也对和谷夏治抱有好感囉？
    「该不会柴崎也对你……」大田拓司试探性地问。
    「他昨天可是发了我好人卡。」和谷夏治面无表情答道。
    「噗——」大田拓司很没义气地笑了：「真假？这应该是你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好人卡吧？哈哈哈……真是要笑死我了。」
    等笑也笑够了，大田拓司这才收起不正经的态度，难得语重心长对和谷夏治说：「但是，柴崎会这样沉默寡言……想必应该是以前受到过什么打击，如果你真的甘愿跳进火坑……那么，你也愿意背负他的过去吗？」
    和谷夏治眸光闪了闪。
    「说不定沉重到也把你一同拖入泥淖呢？」
    大田拓司是真心希望和谷夏治想清楚，自己是否能够承受柴崎攸的特别。
    「真是如此……我也会陪他一起。」和谷夏治微笑。
    「靠，你原来是这么深情的人喔？」大田拓司着实感到意外，从前的和谷夏治总是摆出一副我和世界无缘、世界也与我无关的冷漠姿态，对比现在居然会说情话了……嘖嘖，可见爱情的力量啊。
    和谷夏治没好气地对大田拓司翻了翻白眼。
    突然，哨声和惊叫声同时响起。
    和谷夏治往场上看去，正巧见到柴崎攸受到撞击而往后跌落的景象。
    「哇，怎么回事……？」
    在大田拓司发出问句的同时，和谷夏治则是迈开步伐火速地衝到柴崎攸身边，温柔地扶起他，问：「没事吧？」
    柴崎攸其实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自己明明就站在旁边看别人打篮球，突然本来该乖乖待在球场里的篮球却失控朝他飞来。
    于是砰的一声，他不支倒地。
    眼镜被撞飞了，视线一片模糊，柴崎攸只听见耳边响起的是和谷夏治熟悉的声音，于是他小小声地道：「痛……」
    「哪里痛？」和谷夏治审视着柴崎攸，赫然发现被柴崎攸瀏海盖住的地方，隐约有道血跡，看来该是被他的眼镜划到的伤口。
    「我扶你去保健室。」
    小心翼翼地拉起柴崎攸，和谷夏治搂着柴崎攸的肩，一旁的宝生都筑也担心地上前道：「不要紧吧？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而远方隔岸观火的大田拓司只凉凉丢出一句：「还真没见过哪个被发好人卡的还这么积极……」
    ******
    保健室里，原本该乖乖待着的保健室阿姨不知跑哪儿去了，里头空无一人。
    「唔，我去找看看阿姨在哪里好了。」
    宝生都筑见状，于是自告奋勇说道，和谷夏治对她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小心翼翼让柴崎攸在椅子上坐好，和谷夏治伸手轻轻将柴崎攸的瀏海拨开，就见一道血痕毒辣地印在柴崎攸额上。
    「很痛？」和谷夏治心疼问道。
    柴崎攸答：「一点……点……」
    「我先帮你消毒吧。」和谷夏治开始找寻双氧水的踪跡，很快地在医药架上找到了一瓶白色罐子，上头贴着双氧水的标志。
    「可能会有点痛喔。」
    和谷夏治动作尽量放轻，但还是听见柴崎攸因为疼痛而不小心发出的声音：「唔……」
    「好了。」和谷夏治丢掉用过的棉花棒，再回过头来看着柴崎攸处理过的伤口，视现不禁往下一瞄，柴崎攸没有戴眼镜的容顏就这样硬生生撞进他的眼帘。
    因为近视的关係，没有眼镜而失焦迷濛的眼神，再加上那对本就澄澈透亮的双眸……和谷夏治一不小心地，又红了脸。
    「和谷同学，阿姨回来了！」
    一听见宝生都筑的声音，和谷夏治连忙起身，让位给保健室阿姨后，自己则拉着宝生都筑走出了保健室。
    「咦？我们不一起陪在柴崎同学旁边吗？」宝生都筑困惑地出声。
    「不了，让阿姨专心处理伤口吧。」
    和谷夏治表面上冷静地说道，心里则暗暗又叹了口气。
    才刚说要当好人的……但果然还是不想被看见啊。
    ——只有他才能拥有的柴崎攸令人着迷的另一面。

 10

    很幸运地，柴崎攸被撞飞出去的眼镜居然没什么事，于是让保健室阿姨看过之后，柴崎攸又戴上了眼镜，回到教室。
    放学后，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已经都准备好要来接受柴崎攸的辅导，唯独从来没缺席过的和谷夏治不见踪影。
    「和谷同学是不是去上厕所了啊？」宝生都筑纳闷地猜测道。
    闻言，大田拓司露出了抹曖昧的笑容，他说：「才不是呢～～阿夏他啊，体育课下课的时候收到了情书，说是叫他放学后到器材准备室外面。」
    「哦哦～～和谷同学还真是有女人缘啊！」宝生都筑忍不住讚叹道：「班上其他四个女生也都一直缠着我问和谷同学的事呢。」
    大田拓司转头看向柴崎攸，发现后者好像没什么反应，于是他说：「柴崎啊，如果阿夏交了女朋友的话……你应该会觉得很寂寞吧？」
    柴崎攸抬眼望着大田拓司，眸里透着不解。
    「唔，就是，你看，现在你不是和阿夏很要好吗？」大田拓司试着解释道：「如果阿夏交了女朋友之后，可能就没办法像这样天天都陪在你身边了啊。」
    女朋友……柴崎攸愣愣地听着。
    和谷夏治如果交了女朋友，就不会一直在他身边了。
    『没事的，还有我在这里，柴崎，还有我在你身边。』
    所以，他说过的话，一旦有了女朋友，也都不算数了吗……
    不知怎地，柴崎攸忽然感到有些的落寞。
    他于是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大田拓司着实不懂，少了和谷夏治这个柴崎攸御用翻译机，他真的不明白柴崎攸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不过，算了！
    「所以啊～～让我去一探究竟吧！」大田拓司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等我喔，我马上会为你们带回来第一手消息的！」
    说完，人就一溜烟的跑了。
    「呵呵，大田同学其实自己也很好奇嘛。」宝生都筑好笑地望着大田拓司离去的身影。
    好半晌，她回头望向座位上，安静读着自己的书的柴崎攸。
    「柴崎同学。」
    隐藏了好久好久的疑惑，恰好四下无人，宝生都筑终于还是选择问出口：「你……读过天使幼稚园吗？」
    柴崎攸闻言，很是疑惑地抬眼看着宝生都筑。
    「天使幼稚园，」宝生都筑一时想不起有什么其他相关的线索，只能说：「就是园歌是这样唱的：haveyousingthesong~oftheangel’svoices~ringingoutsosweetly~ringingoutsoclear~」
    如此熟悉的旋律，让柴崎攸不禁想起了过往的回忆。
    那是在他还会开口说话的时候。
    天使幼稚园。
    老师总会叫他们一起唱歌，一起玩耍，一起做作业。
    他会和同学一起堆积木，一起挖砂，一起溜滑梯，一起做好多好多事情。
    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然而，都已过去了。
    都过去了。
    「你还记得我吗？」宝生都筑有些紧张地问向柴崎攸。
    柴崎攸有些恍惚，他愣愣地盯着宝生都筑，没有任何反应。
    「我、我是『嘟嘟』啊，我们以前都会一起在幼稚园待到好晚，只为了等我们的爸妈来接我们……」宝生都筑努力地说出以前和柴崎攸一起经歷过的回忆，试图想唤回柴崎攸的记忆：「你还记得吗？」
    嘟嘟……啊，好像是一个剪了个妹妹头，总是喜欢绑两条小辫子的女生。
    『我们今天再来比赛，看谁最晚回家！』
    柴崎攸于是缓缓地点点头。
    「真的？你真的记得我？」喜出望外的宝生都筑惊喜地问道。
    柴崎攸再次点头。
    「太好了，其实我一直怕我认错人呢～～」宝生都筑松了口气：「因为柴崎同学跟小时候差有点多，我一开始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的人……」
    一直到课后辅导，柴崎攸总是有耐性地一遍又一遍教着什么都不懂的她。
    「以前你也会像这样，很有耐心地教我怎么剪纸呢。」
    就是柴崎攸的好耐性才让宝生都筑不禁又起了疑心。
    ——会不会眼前这个人其实和小时候那个柴崎攸是同一个人呢？
    柴崎攸先是一愣，接着才点点头。
    「柴崎同学，我可以问吗？」宝生都筑小心翼翼地说。
    柴崎攸困惑地看着宝生都筑。
    「为什么……你变得不爱说话呢？」
    柴崎攸没有回应。
    宝生都筑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啦，没关係的，你不回答也没关係。」
    「不过我在猜，会不会……是跟你父母有关係呢？」
    此话一出，柴崎攸低垂的眼眸不禁闪过一丝沉痛，然而宝生都筑没有看见。
    「啊，现在这样其实也不错啦，就算柴崎同学不说话，还有和谷同学可以帮忙当翻译……」宝生都筑努力想说些话缓和气氛，想不到这么一说，柴崎攸是更消沉了。
    「难道……」见柴崎攸状似心情不佳，宝生都筑灵机一动：「你真的在担心和谷同学交了女朋友之后，他就不理你了？」
    柴崎攸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教室门就给打开了。
    「哈囉～～我们回来了！」
    大田拓司笑瞇瞇地走回座位，后头则跟着一脸平静，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和谷夏治。
    宝生都筑看到两人结伴回来，难得打趣说道：「嗯——看来你还真的是把『第一手消息』直接带回来了啊，大田同学。」
    「嘖，说什么傻话啊你。」大田拓司不满地反驳了句。
    「好啦，结果咧？」宝生都筑好奇问道。
    大田拓司摊了摊手：「凉拌囉。」
    「咦？拒绝人家啦？」宝生都筑显得有些惊讶：「怎么？条件有这么糟糕？」
    大田拓司只笑得一脸曖昧，瞄向逕自走回座位的和谷夏治，说：「人家阿夏早就心有所属了好不好～～」
    「真的假的？是我们学校的吗？」挖到意外的大八卦，宝生都筑兴奋追问道。
    「唉呀，再深入下去我就不好说了……」大田拓司打太极道。
    「小气八啦的，就是会吊人胃口！」宝生都筑气鼓着脸颊。

 11

    「柴崎，怎么了吗？」
    和谷夏治问向难得在发呆而不是在读书的柴崎攸。
    柴崎攸摇了摇头。
    「真的？」
    柴崎攸还是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们开始上课吧。」
    听见和谷夏治这么说，柴崎攸只是逕自拿起课本走到讲台，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和和谷夏治对上。
    然而半个小时下来，和谷夏治、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都明显感受到柴崎攸的状况不佳，于是大田拓司忽然抱着肚子唉叫了起来：「唉呦！我的肚子……噢，我的肚子啊～～」
    果然，柴崎攸停下了写黑板的手，其馀两人也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你的肚子怎么了？」宝生都筑挑眉问道。
    「我的肚子……」就见大田拓司原先很是沉痛而凝重的表情，忽然转为灿烂笑顏：「好饿啊～～今天可不可以提早下课啊？柴崎？」
    「你真是……」宝生都筑虽然无奈，但心里隐约明白大田拓司演的这齣其实是想让柴崎攸早点休息，于是跟着附和道：「啊，其实我肚子好像也有点饿了耶……柴崎同学，不然我们今天提早下课好不好？」
    柴崎攸闻言，微愣了下，接着点点头。
    「耶～～太好了！那我们就先去吃饭了喔，掰！」
    大田拓司连忙拉着宝生都筑在电光火石之间速速离开了教室。
    「一起吃饭吗？」和谷夏治和声问向默默走回座位的柴崎攸，但后者却一味收着自己的东西，不做任何回应。
    「柴崎。」和谷夏治又唤了声，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于是离开座位，蹲下身子，想看柴崎攸脸上的表情，而后者像是知道前者的意图，故意把脸转到另一边。
    「柴崎，看着我。」
    和谷夏治伸手固定住柴崎攸的脸颊，朝向自己，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透着复杂难解的情绪的眼眸。
    「柴崎，怎么了吗？」
    和谷夏治的声音很温柔，此刻，在柴崎攸耳里听来，更是如此。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他心慌。
    终于，柴崎攸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他想摇头，头却因为被和谷夏治固定住，无法动弹。
    「别再跟我说没事。明明就有事，干麻不直接说出来？」和谷夏治问。
    柴崎攸像是在心底挣扎了好一会儿，却还是一个字也没吐出。
    和谷夏治见状，只得自己说出了心中的臆测：「难道你是在在意，今天有人对我告白？」
    柴崎攸没有说话。
    「你在担心吗？」和谷夏治继续说：「还是……在忌妒？」
    柴崎攸还是沉默。
    「柴崎……」和谷夏治无奈地微声叹息：「你不说我不会知道的，我毕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所以，到底怎么了？」
    终于，像是被和谷夏治的叹息声刺激到了，柴崎攸总算开口道：「宝……生……」
    「宝生？」和谷夏治回想了下：「你很在意宝生那时候对你说的话？」
    那时，他和大田拓司准备要进教室的时候，因为听见了宝生都筑和柴崎攸谈起他俩过往的事情，所以忍不住在外头待了一会儿才打断他们。
    和谷夏治其实很好奇，对于柴崎攸的过去。
    他好奇得不得了，尤其是宝生都筑那句「会不会是跟你父母有关係」。
    但是只要柴崎攸不提，他就不想去追问。
    宝生都筑或许没有看见，但站在教室外，透过门上的小窗，他却看见了柴崎攸眸底瞬间闪过的一丝沉痛。
    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才会让一个人放弃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那必定是柴崎攸藏得很深的伤口……
    「女……朋……友……」柴崎攸又道。
    抽离回忆，稍微组织了下柴崎攸的片段词句，和谷夏治于是确认道：「所以你是怕我交了女朋友之后，就不理你了？」
    柴崎攸这才点了点头。
    「傻瓜。」和谷夏治宠溺地摸了摸柴崎攸的头。
    岂料这一句「傻瓜」像是戳到柴崎攸的点，只见他抬眼看向和谷夏治，眼里隐约透着不解和忿懣：「人……都喜……欢……说谎……」
    和谷夏治有些惊讶，对于柴崎攸这么大的反应。
    「都是……骗……子……」语落，柴崎攸褪去了怒气，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伤。
    看到这样的柴崎攸，和谷夏治于是心疼地将人抱进怀里，安抚道：「我没有骗你，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柴崎。」
    「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拋下你。」
    和谷夏治说完，感觉到柴崎攸的手也紧紧环抱住自己，不禁又强调了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
    好半晌，才听见柴崎攸的声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出：「一……直……」
    和谷夏治于是微笑。
    「嗯，一直。」
    ******
    「这、这简直是创下了我人生的最高分……」宝生都筑不敢置信地拿着自己的数学考卷，两眼瞪得老大，手还止不住地颤抖：「我、我的数学，居然有超过60分的时候……！」
    「哇靠，我居然也有60分欸！」大田拓司同样讚叹不已地欣赏着自己的考卷，忍不住又欣赏了一阵子后，他回头看和谷夏治，两眼一凸：「嘎？90！」
    和谷夏治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伸手抽回自己的考卷：「看够了吧。」
    「不是，你居然考90……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上课后辅导啊？」大田拓司先是感到困惑不解，接着他灵光一闪：「阿哈，我知道了……嘖嘖。」
    懒得辩解什么的和谷夏治于是转头问向柴崎攸：「考得还好吗？」
    柴崎攸点点头。
    此话一出，让好奇宝宝大田拓司也忍不住借了柴崎攸的考卷一看：「我晕～～果然是资优生，这种考卷都能考100，算你厉害。」
    柴崎攸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宝生都筑也转过头加入话题：「那是当然的了～～柴崎同学可是我们的优良教师耶！」
    「好啦，不说这个了。」谈够了成绩的大田拓司迅速转移了话题：「期末考完接下来就放寒假了耶，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姆……说到寒假，当然就会想到新年参拜啦。」宝生都筑于是问向其他两人：「和谷同学、柴崎同学，要不要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啊？」
    「好喔！」大田拓司随即附和道。
    和谷夏治却道：「抱歉，过年我得回老家一趟。」
    经和谷夏治这么一说，大田拓司这才想起：「对喔，我忘了你过年都要回老家去了……那柴崎呢？一起去吗？」
    柴崎攸看向大田拓司，又看了眼宝生都筑，最后视线落到和谷夏治身上，迟迟没有做出回应。
    「一起去嘛～～柴崎同学～～」宝生都筑撒娇道。
    「对啊，柴崎，走啦～～」大田拓司也加入游说的行列。

 12

    最后，是和谷夏治对柴崎攸说：「你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吗？」
    柴崎攸想了想，摇头。
    「那就一起去吧？好吗？」和谷夏治问。
    柴崎攸又盯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耶～～太好了！」宝生都筑和大田拓司一起兴高采烈地欢呼道。
    「那确切的时间地点再电话联络吧。」大田拓司这么说完，才忽然想到：「对了，柴崎，我还没有你的手机号码呢。」
    闻言，宝生都筑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对耶，我也没有柴崎同学的号码……快快，来交换邮件地址吧。」
    语落，她兴奋地看向柴崎攸，道：「柴崎同学，快啊快啊～～」
    柴崎攸却只是看着她，接着，摇了摇头。
    「咦？」宝生都筑眨了眨眼。
    「不会吧……」一旁的大田拓司则是有些不敢置信。
    和谷夏治出面替柴崎攸解释：「柴崎好像没有手机呢，对吧？」
    柴崎攸点点头。
    「那、那……柴崎同学，可以给我你家的电话吗？」退而求其次，宝生都筑于是这么对柴崎攸说。
    想不到柴崎攸还是摇摇头，这次连和谷夏治都觉得惊讶了：「柴崎，你家连电话都没有？」没电脑就算了，没电话这就有点……
    柴崎攸点点头。
    大田拓司嘴巴张得老大：「那你之前怎么和老师请病假的？飞鸽传书？」
    柴崎攸偏头想了想，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公共电话？」和谷夏治猜，没想到柴崎攸真的点点头。
    「不是这样吧？柴崎，难道你家住在深山里面吗？」大田拓司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你都不需要和人联络……呃，好吧，可能你是不大喜欢和人联络。」想到柴崎攸拿着话筒却从头沉默到底的画面……嗯，也许他是真的不需要电话这种东西。
    宝生都筑有些苦恼地想了下，最后道：「唔，那这样吧，我们就约晚上七点，直接到神社门口集合，可以吗？」
    柴崎攸点点头，大田拓司也赞同道：「ok，那就这么决定了。」
    ******
    于是在欢乐的气氛之下，迎来了高二上学期的终点。由于柴崎课后辅导班的成员这次成绩考得相当优异（当然是比起之前的成绩而言），吉野桃英大发慈悲发出了让他们顺利从柴崎课后辅导班毕业的通知，眾人便开开心心地放寒假去。
    终于，来到了新年参拜的前一晚，时间：7:00p.m.。
    围着围巾，戴着手套，再加上头上的毛帽和口罩，柴崎攸把自己全身包紧紧，准时地来到了神社门口。
    「柴崎同学～～～～」
    远方，宝生都筑冻红的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雀跃不已地跑向柴崎攸：「柴崎同学还真准时呢。」
    柴崎攸看着她，点点头。
    「今天真的很冷耶……老实说，柴崎同学包成这样我差点就认不出你来了。」看着柴崎攸的御寒装备，宝生都筑忍不住打趣说道，见柴崎攸没什么反应，她只得自己接话：「不过，我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本来想穿裙子的，但在爱美和流鼻水之间，宝生都筑显然还是做出了理智的决定，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比较可爱的裤装。
    「大田同学好慢啊……」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宝生都筑只好打电话催促：『喂？大田同学，你人在哪里啊？』
    『啊……抱歉抱歉，我快到了，掰。』
    又过了五分鐘，大田拓司才终于现身，一脸歉意：「抱歉抱歉，我家里刚刚实在太混乱了，所以才会晚出门……哇，柴崎，你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大田拓司好笑地望着柴崎攸的肉粽装扮，宝生都筑则出声替柴崎攸辩解：「今天比较冷，穿这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是是是，那我们走吧。」懒得和宝生都筑争执，大田拓司连忙转移话题。
    新年参拜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併肩杂沓得有如万蚁攒动。
    柴崎攸默默跟在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的后方，听着两人时不时的拌嘴，偶尔也会回头和柴崎攸间扯几句。
    柴崎攸只是看着，很难想像，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有和朋友一起来新年参拜的这一天。
    只是不知怎地，他又不经意想起了和谷夏治。
    其实本来是不想来的，因为和谷夏治不会来……但是……
    『柴崎，他们已经是你的朋友了。』
    朋友……吗。
    想得出神的柴崎攸不自觉得放慢了脚步，想不到一回过神，却没见到本应该走在他前头的两人。
    宝生同学……和大田同学……不见了？
    柴崎攸连忙四处张望，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热闹，喧嚣。
    映入眼帘的全是成群结伴的人们，有些还是带着小孩的家庭。
    不管是哪种，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快乐。
    看起来好开心……
    『老实说，看到你只会让我想起那个女人。』
    他也想要……那样开心地笑着……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时凄厉崩溃的哭声好像犹在耳际。
    『呜……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看不到，宝生都筑和大田拓司的身影。
    看不到……找不到……
    『不要丢下我——』
    被……丢下……了吗？
    「柴崎！」
    隐隐约约有道声音在呼唤着他，但是，是谁呢？
    这时，还会有谁呢？
    还有谁会来找他……
    「柴崎，终于找到你了。」
    和谷夏治温柔的笑顏驀地出现在眼前，柴崎攸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柴崎……怎么了吗？」
    见柴崎攸好似不大对劲，和谷夏治担心地问道。
    柴崎攸却还是愣愣地看着他，用着那副空洞茫然而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柴崎……？」
    和谷夏治还想再问，却被柴崎攸突来的投怀送抱给吓到了：「咦？」
    柴崎攸只是抱着和谷夏治，紧紧抱着。
    「柴崎……」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和谷夏治只是轻轻拍着柴崎攸的背，道：「没事了，我不是赶来了吗？」
    缩在和谷夏治怀里的柴崎攸却摇了摇头。
    「啊……对不起嘛，因为我很少回家，所以这种特定节日一定得回去露个脸……」以为柴崎攸在怪罪自己当初拒绝一起来新年参拜，和谷夏治解释道：「但是我马上就赶来啦，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柴崎攸还是摇摇头。
    --------------------------------------------------------------------------------------
    准备进入柴崎同学的回忆=w=

 13

    「唔……」
    和谷夏治绞尽脑汁正想着该说点什么时，听见柴崎攸闷声道：「回……去……」
    「回去？」和谷夏治问：「你想回家了？」
    柴崎攸点头。
    虽然仍抱有疑惑，但和谷夏治只得道：「那我送你回家吧。」
    柴崎攸摇头。
    「嗯？不要我送你？」和谷夏治不解。
    柴崎攸还是摇头，不过这回有补充了说明了几个字：「不……要……回家……」
    不想回家……和谷夏治于是问：「也不想去参拜了？」
    柴崎攸点点头。
    「那……」灵光乍现，和谷夏治浅浅一笑，轻声问了句：「去我家？」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柴崎攸点头。
    「啊，不过我家有点远喔，得搭好几站才会到。」和谷夏治提醒了句，但柴崎攸还是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吧。」牵起柴崎攸的手，和谷夏治带着他前往地铁站搭车。
    列车上，柴崎攸疲倦地倚着和谷夏治的肩沉沉睡去。
    和谷夏治见状，忍不住伸手拨开散落在柴崎攸额上的瀏海，浅浅一笑，接着，他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通讯那头很快就接起电话：『啊，阿夏，你还在老家那里？』
    『你们人在哪里？』和谷夏治的语气轻轻淡淡的，然而听在大田拓司耳里却令他不自主感到了一阵恶寒。
    『在神社这里参加新年参拜啊，我和宝生在找柴崎，哎，他忽然就不见了，这里人又这么多……』
    『他和我在一起。』和谷夏治淡声道，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不知藏了些什么。
    『耶？你这么快回来啦？』大田拓司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而且柴崎现在……和你在一起？』
    『下次再有这种情形，你就准备受死吧。』
    和谷夏治说完就接断了通话。
    而电话另一头的大田拓司则是有些错愕：「就这样掛了……？」
    「是谁打来的？」宝生都筑问。
    「阿夏，他说柴崎在他那里。」大田拓司回答道。
    「柴崎同学和他在一起？」宝生都筑也惊讶不已地喊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怎么都没遇到他？」
    「不知道……」大田拓司只要一想起方才和谷夏治在电话里那种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暗潮汹涌的可怕语气，那个恶寒啊……
    而切断通话的和谷夏治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态度会让大田拓司怎么想，他收起了手机，静静地望着身旁熟睡的人儿。
    「我只能当个好人啊……」
    好半晌，他微声叹息道，也闭上了眼睛，稍作歇息。
    到了下车的站牌，和谷夏治轻轻摇醒柴崎攸，牵起他的手，走出了地铁站，广袤的夜空之下，幽静地散着步。
    和谷夏治一直很喜欢和柴崎攸两个人独处的氛围。
    尤其，刚睡起来的柴崎攸迷迷糊糊的，还会不自觉得和他撒娇，和谷夏治实在忍不住满心的喜悦，扬起了嘴角。
    到了他家，和谷夏治开门让柴崎攸先进去，自己在后负责关门锁门。
    神智还没很清醒的柴崎攸很自然地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一点都没有发觉，和谷夏治不过一个高中生，竟一个人住在如此高级的公寓，是件多么不寻常的事。
    「想喝点什么？我去倒给你。」和谷夏治问。
    柴崎攸摇摇头，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示意让和谷夏治也一起坐着。
    和谷夏治于是微笑，走上前在柴崎攸的身旁坐下。
    「我啊，从国中开始就是一个人住了。」和谷夏治轻声说道：「我爸妈一直都很忙，就算在老家也很少和他们碰面，所以我乾脆搬出来自己住，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打理好我自己。」
    柴崎攸在一旁默默聆听着，想不到和谷夏治忽然转头问向他：「你呢？你好像也是一个人住？」
    柴崎攸点点头。
    「是跟我一样的理由吗？」和谷夏治又问。
    和谷夏治承认，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也不像是柴崎攸口中的那种善良的好人。
    他是个自私的人，甚至，是对世间漠不关心的人。
    直到遇上柴崎攸，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遇上柴崎攸而开始。
    柴崎攸开心，他就跟着开心；柴崎攸难过，他也会跟着难过……他喜欢柴崎攸，所以，他想要去守候这个让他如此着迷不已的人。
    好比如今天，就算伤害柴崎攸的人是他的好友，大田拓司——他也绝对不会原谅。
    「柴崎。」
    和谷夏治握住柴崎攸的手。
    「可以告诉我吗？」
    就连柴崎攸的过去，他也贪婪得想一起守护。
    和谷夏治就是这么自私而卑微的人。
    过了好半晌，柴崎攸才回握住和谷夏治的手，幽幽啟口。
    ******
    柴崎攸出生在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
    爸妈相爱，也都同样爱他，虽然时常忙着各自的事业，但他们总是会相约回家吃饭，以及陪伴他。
    一切都一切都是这样美好，直到柴崎攸幼稚园毕业。
    才终于爆发。
    「很好，很好啊！你终于承认你和那个经理有关係了吧？」
    爸爸愤怒的质问重重撞击着柴崎攸幼小的心脏，不曾经歷过这样的争执，柴崎攸默默躲在爸妈房门外，打从心底害怕了起来。
    「你少含血喷人了！」妈妈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刺耳尖锐：「我们不过是同事罢了，是你自己老是过度妄想！我看根本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我做亏心事？哈！」
    「怎么？不说话了吗？」妈妈冷冷一笑：「上次洗衬衫的时候就看到了口红印，我只是没说出来而已……证据确凿呢。」
    「你……那不过是不小心撞到才印上的！」
    「少自欺欺人了！出轨就出轨，外遇就外遇，男人要敢做敢当啊！」
    「你这疯婆子，我们现在是在说你和那个经理的事吧！别扯开话题了！」
    「心虚了是吧……」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好累，好疲惫：「其实我忍很久了，只是每次都想到小攸还小，所以就打消念头。但是这次，我再也受不了了。」
    爸爸突然也收敛了怒气，声音甚至还藏着若有似无的颤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离婚吧。」
    那天，妈妈收拾好她的行李之后，对柴崎攸说：「小攸，对不起，妈妈是真的很爱你，所以……请原谅妈妈的任性吧。」
    「不……不要走……妈妈……」柴崎攸掛着两行泪水，但妈妈只是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后，转身离开了。
    再也没有回来过。

 14

    妈妈离开后的一个月，爸爸每天都在酒精的陪伴下度过。
    柴崎攸不只一次去和爸爸拜託把妈妈带回来，爸爸都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之后，继续喝自己的酒。
    然而今天，像是再也受不了了，他睁着充血的眼睛，用着冰冷的口吻，对柴崎攸说：「老实说，看到你只会让我想起那个女人……真的是很碍眼啊。」
    咦？爸爸在说什么呢？
    柴崎攸只愣愣地望着爸爸。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柴崎攸身体一颤，惶恐不已地，上前拉住爸爸的袖子，说：「爸、爸爸……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乱吵你了……」
    「我再说一次：我不想再看到你了。」爸爸没有转头看他，只冷冷回应道。
    「爸爸……我、我以后不会再吵你了，所以……」
    这回柴崎攸话还没说完，爸爸忽然把他抱起身，直接走到车库，把他放在后座，自己则坐到驾驶座。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30分鐘的车程，爸爸终于将车开进一个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爸爸。
    柴崎攸被爸爸抱下车后，来到门口，放下了他。
    接着，不发一语就要离开，柴崎攸见状，连忙上前拉住爸爸的手：「呜……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不是这样子的，不该是这样子的……爸爸真的不要他了吗？
    「爸爸——！」
    想不到爸爸狠狠地甩开柴崎攸的手，没有转身，只拋下了一句：「我说过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不……怎么会是这样呢……谁来告诉他这其实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恶梦而已，睁开眼后就没事了……
    「不要丢下我——！」
    柴崎攸衝到爸爸的车子旁，然而车子并没有因为他的靠进而减速，反而逕自驶离了。
    「爸爸……妈妈……」
    他们都走了，都不要他了，都拋下他一个人，都不要他了，不要他了……
    柴崎攸愣愣看着爸爸车子离开的方向。
    无论他再怎么哭喊，说再多的话，都没有用。
    那么——就不要说了吧。
    反正没有人会听。
    就不要说了吧……
    ******
    「所以在那之后你就一直待在孤儿院了吗？」
    握着柴崎攸的手，和谷夏治的神色很平静，就连语气也是相当冷静。
    柴崎攸摇摇头。
    「妈妈……来接……我……」
    柴崎攸这么说道，然而眸色黯淡神伤。
    「所以，这幢房子是妈妈给你的？生活费则是由爸爸负责？」和谷夏治又问。
    柴崎攸点头。
    沉默了阵，和谷夏治松开了一直握着柴崎攸的手，取而代之，他张开双手，将柴崎攸揽入自己怀中。
    「没事了，柴崎，那都过去了。」
    静静倚在和谷夏治怀里，柴崎攸只是听着，听着，没有说话。
    「没事了……」
    和谷夏治用着一贯温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说着。
    没事了，没事了。
    感受着和谷夏治暖人的温度。
    或许，一切真的都过去了吧……
    闭上双眼，满足地，柴崎攸在和谷夏治的怀里，静静扬起了嘴角。
    ******
    过完年，很快地又迎来了新的学期。
    落羽高中。
    2-a。
    「柴崎同学～～真的很对不起～～」
    一见到柴崎攸的身影，宝生都筑连忙上前连声道歉：「对不起～～新年参拜那天我不该只顾着和大田同学说话的～～我对不起你啊呜呜～～」
    柴崎攸一如既往相当淡定地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看着宝生都筑，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我了吗？呜哇啊啊～～～～」宝生都筑崩溃大哭，让柴崎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又摇了摇头。
    然而宝生都筑还是没有意会过来，于是此等窘境一直维持到大田拓司和和谷夏治两人一起走进教室。
    「柴崎，参拜那天真的很抱歉啊！」
    大田拓司第一句话也是道歉，让柴崎攸实在有些无奈，他不知所措地望向和谷夏治。
    和谷夏治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只逕自放下书包，开始整理起今天要用的课本，柴崎攸见状，于是伸手扯了扯和谷夏治的衣袖。
    「嗯？柴崎，怎么了吗？」和谷夏治明知故问，像是想引出柴崎攸更多的反应似地。
    柴崎攸闷闷地看着他，又看向摆出小狗样的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
    「想要我帮忙？」
    柴崎攸点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呢？」和谷夏治坏心地假装猜测道。
    而和谷夏治此时的态度不禁让柴崎攸想起了不久前，和谷夏治曾经和他说过：『你不说我不会知道的，我毕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没事了，柴崎，那都过去了。』
    过去都过去了。
    所以现在……或许眼前这个人，真的会好好听他说的吧？
    柴崎攸于是开口道：「帮……我……」
    此话一出，本来还在装可怜的两人大眼一瞪，惊奇地异口同声道：「柴崎（同学）——说话了！」
    和谷夏治暗自勾起唇角，摸了摸柴崎攸的头，才转过身看向两人：「柴崎说他已经原谅你们了，所以，收起你们的小狗样吧。」
    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于是齐声对柴崎攸道：「谢谢柴崎（同学）～～」
    柴崎攸点点头。
    得到原谅后的宝生都筑忍不住开了话匣子：「对了对了，这礼拜五就是情人节了耶，你们有什么活动吗？」
    「单身快乐，yeah～～」大田拓司没好气地喊了声。
    「和谷同学和柴崎同学呢？」宝生都筑眨了眨眼。
    「宝生想干嘛呢？」和谷夏治如是问。
    「唉呦，反正我也一定是要庆祝单身的嘛，不如我们就一起庆祝吧？如何啊？」宝生都筑微笑提议道。
    「不了。」和谷夏治几乎没有犹豫地回道。
    「唔。」宝生都筑没想到和谷夏治态度如此决绝，只好看向柴崎攸，问：「那柴崎同学呢？」
    柴崎攸也摇了摇头。
    「咦～～为什么～～？」宝生都筑很是失落。
    一旁的大田拓司见和谷夏治脸色不佳——他正漾着平时十分少见的和善笑容——，伸手将宝生都筑的头转回去，安抚道：「宝生乖，我陪你一起去庆祝单身，这样可以了吧？」
    「唉，好吧。」宝生都筑瘪了瘪嘴，有些勉强地回。
    「欸，你这什么态度啊！本大爷可是牺牲自己的时间去陪你耶！」
    「我又没叫你牺牲你宝贵的时间来陪我。」宝生都筑－3－。
    「你这女人……难怪没人要。」
    「你再说我就翻脸了喔！」

 15（墨镜准备

    情人节那天来得很快。
    虽然已经是2月了，但寒冬气息尚未完全消散，天气还是冷得让人不禁打起哆嗦。柴崎攸围着厚实的脖巾，顶着张被冷风冻得通红的脸颊走进校园。
    在放鞋子的时候，难得好奇地将视线移到了旁边大排长龙的人潮。逐渐扫到排队人潮的最前头，柴崎攸不禁眨了眨眼，竟是和谷夏治。
    「谢谢，我要去上课了。」
    只见和谷夏治面无表情一边收下眼冒爱心的女同学的礼物，一边想转身朝教室移动，但想不到随着他的移动，整个队伍也以他为排头随之移动。
    烦死了……和谷夏治忍住不想发飆，然而实在是一忍再忍，终至忍无可忍，就当他想将这队伍吼散之际，突然不知从哪伸出一隻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后，一股拉力带着他瞬间脱离了冗长的队伍。
    「和谷同学怎么不见了？」
    「我的巧克力还没送他手上呢！」
    「和谷同学……」
    而顺利甩开那群他从未知晓落羽原来存在着这么多的女学生们，和谷夏治一路被拉到学校顶楼。打开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蔚蓝晴空。
    「呼、呼……」
    气喘吁吁，和谷夏治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待稍微平静下来后，他的目光落在始终交叠着的两隻手，不禁浅浅一笑。
    「柴崎。」
    同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柴崎攸闻声，回头看向和谷夏治，想不到迎来的是和谷夏治长而弯的睫毛，挺拔的鼻子，还有……温软的双唇。
    蜻蜓点水，却无尽曖昧。
    和谷夏治再度张开的双眸深邃难解，柴崎攸一时间竟望得有些入神。
    「柴崎，趁着今天是情人节，我想和你说一声。」
    他俯身，在柴崎攸的耳旁深情低语：「我喜欢你。」
    然后，转头，又是轻轻一吻。
    他嘴边漾着柴崎攸向来嚮往的温暖笑靨，问向柴崎攸：「你的答覆呢？」
    柴崎攸愣愣地看着和谷夏治的笑顏，道：「喜……欢……」
    和谷夏治于是笑了。
    笑自己的贪心，笑自己的自私，也笑自己竟把机心用在柴崎攸身上。
    但……哪怕只是对同伴的依赖，只要柴崎攸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他，就知足了。
    ******
    放学，待间杂人等——自然是指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识相地离开后，和谷夏治对身旁的柴崎攸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柴崎攸点点头，揹上书包，随着和谷夏治的脚步离开了教室。
    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一直到和谷夏治终于开口：「想说什么就说吧，用那种眼神一直盯着我，怪诡异的。」
    柴崎攸闻言，收回目光，想了想，才说：「礼……物……」
    预料之中的疑问，和谷夏治只是笑着反问：「要是不通通扔掉的话，我今天哪回得了家？」
    和谷夏治今天的座位后是满山遍谷经过精美包装的巧克力礼盒，他着实看了就觉得碍眼，于是很随性地拿了教室垃圾桶用的大黑色塑胶袋，把东西装一装直接丢到学校的垃圾场。
    而目睹这一切的柴崎攸自那以后，都用一种很复杂难解的眼神看着他。
    柴崎攸听完，觉得和谷夏治的话不无道理，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别人……的……心意……？」
    「柴崎。」和谷夏治解释道：「我觉得，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就不要给别人有这种期望，否则那将沦为残忍的施捨。」
    柴崎攸于是沉默，没有再开口。
    过了好半晌，和谷夏治轻声叹了口气，牵起柴崎攸的手，说：「你难道忘了，我今天早上才在顶楼和你告白了吗？」
    柴崎攸看向他，摇摇头。
    「摇头是忘得一乾二净的意思？」和谷夏治挑眉。
    柴崎攸再次摇摇头：「记……得……告白……」
    「真的？」和谷夏治确认道。
    柴崎攸认真地点点头。
    见柴崎攸如此乖巧依顺的举止，和谷夏治不禁转笑，习惯性摸了摸他的头：「你呀，一定不懂『喜欢』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含意吧……」
    柴崎攸眸里透着不解，但和谷夏治摇了摇头，云淡风轻道：「没什么。」
    一直到看见2302，和谷夏治才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礼物盒递给柴崎攸，道：「这个呢，是我和大田还有宝生一起合送给你的。」
    柴崎攸愣愣地接过礼物盒，抬眼望向和谷夏治，满脸的惊讶。
    「傻瓜，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和谷夏治轻笑：「生日快乐，柴崎。」
    柴崎攸看了和谷夏治，又低头看着礼物盒，突然觉得内心涌起一股暖流，原先被寒风吹得冻僵的身子瞬间暖和了起来。
    「别太感动了，赶快拆礼物吧。」和谷夏治笑着提醒道。
    柴崎攸闻言，这才动手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想不到盒子里装的竟然是——手机？
    他眨了眨眼，又望向和谷夏治：「送……我……？」
    「嗯。」和谷夏治点头：「你没手机也没家电实在太不方便了，所以我们就决定合送你一隻。看你的反应，对这礼物……该是还挺满意的吧？」
    柴崎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只见他紧紧抱着盒子，低着头，没有说话。
    和谷夏治见状，宠溺地又摸摸他的头，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外头有点冷，再者，我可以教你该怎么用。」
    柴崎攸这才点点头，从书包掏出钥匙，打开门请和谷夏治一起进去。
    柴崎攸让和谷夏治先在客厅沙发坐着，自己则到厨房替两人都泡了杯热茶，端着茶到客厅时，和谷夏治已经替柴崎攸把手机电池装好，也开好机了。
    柴崎攸坐到和谷夏治身旁，好奇地看着和谷夏治操作手机。
    「看好了，这个键长按就是关机或开机；这个键是通讯录，啊，我顺便把我的号码输进去吧，你等等。」
    一旁的柴崎攸静静望着和谷夏治全神贯注的侧脸，不知怎地，想起了今早在楼顶，和谷夏治的那一吻。于是像是被蛊惑似地，柴崎攸悄悄凑上前，在和谷夏治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16

    「你……」
    和谷夏治错愕不已地立马看向柴崎攸，只见后者无辜的回望着他，像是不解他反应为何这么大。
    而柴崎攸这不经意的举动更让和谷夏治忍不住胀红了脸，讲话更是语无伦次了起来：「你、你知道你到底……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柴崎攸歪头想了想，答：「喜……欢……吻……？」
    和谷夏治听到柴崎攸的答案更是哭笑不得。
    难道柴崎攸以为喜欢等于亲吻吗？
    虽然好像也不能说不对……但……
    「亲吻不一定代表喜欢喔，柴崎。」和谷夏治提醒道：「以后别随便对人家做出这动作，知道吗？」
    柴崎攸虽然似懂非懂，但基于是和谷夏治说的话，他几乎是无不信任，于是他点了点头。
    唉……和谷夏治不自禁暗自在心中叹气，忽然觉得这样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实在是太危险了。
    于是在教完柴崎攸一些手机最简单基本的功能之后，和谷夏治便回家了。
    再一次的落荒而逃，他无奈在心里叹道。
    ******
    落羽，2-a教室里。
    「啊～～下礼拜又要期中考了……」
    宝生都筑痛苦不已地抱着头趴在桌上哀嚎，一旁的大田拓司闻言一惊：「嘎？是下礼拜吗？这么快？」
    没好气的白了大田拓司一眼，宝生都筑道：「你就不要考完又得去找柴崎报到。」
    「柴崎……」大田拓司回过头望向正专心在座位上读书的柴崎攸，忽然灵机一动：「对了！柴崎课后辅导班！」
    「什么啊你，都还没考试呢。」宝生都筑怪异的督了大田拓司一眼。
    「笨，就是还没考试所以才来得及啊！」
    宝生都筑仍是似懂非懂：「哦……？」
    懒得再多费唇舌和宝生都筑解释，大田拓司转过身敲了下柴崎攸的桌子：「柴崎柴崎，这个礼拜的放学后，可以拜託你帮我们复习考试的重点吗？」
    经大田拓司这么一点明，宝生都筑这才意会过来，也跟着附和道：「对啊，柴崎同学，就像上学期那样帮我们作课后加强好不好？」
    柴崎愣了下，接着转头看向和谷夏治，后者接收到前者的求救光波后，无奈地开口问道：「对象呢？就你们俩？」
    大田拓司连忙说：「当然还有身为柴崎御用翻译机的阿夏你啦！」
    而一旁的宝生都筑则小小声地插了句：「那个……班上其他四个女生可以一起加入吗？」
    此话一出，在四人前方不远处的女同学们纷纷向宝生都筑比了个讚的手势。
    和谷夏治问向柴崎攸：「这样可以吗？」
    柴崎攸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
    放学后。
    「宝生，我记得你是说班上其他四个女生也会一起来，对吧？」
    大田拓司忍不住开口确认道。
    「呃……对呀。」宝生都筑尷尬地笑了笑。
    「但这数量……看起来不像是只多了四个人啊？」大田拓司目测，大概2-a一半的人都留下了吧……他不禁回头看向柴崎攸和和谷夏治。
    「柴崎，你、你可以吗？」因为和当初说好的人数不一样，大田拓司实在很怕柴崎攸就这样走人，或者是他身边的和谷夏治发飆……
    柴崎攸想了想，点头。
    「太好了。」大田拓司松了口气，于是站起身，走到讲台上，对台下说道：「那个，大家都知道柴崎是我们落羽的万年资优生，所以这次很荣幸可以请到他来帮我们做一个礼拜的课后加强，让我们用掌声欢迎他～～」
    于是，如雷贯耳的掌声瞬间响起，在2-a教室里回盪，不绝于耳。
    眾人纷纷用着惊奇、期待、好奇等复杂的眼神望向他们的课后辅导老师，柴崎攸，在和谷夏治和宝生都筑的鼓励下，默默走上了讲台。
    柴崎攸淡定地看着台下，接着将他手中的数学课本举至胸前，三秒过后，他开始转身抄写题目。
    「啊，柴崎的意思是要先从数学开始，那各位同学，我们就乖乖拿出课本吧～～」大田拓司见状，凭着过往的经验，连忙出声替柴崎攸对其他人解释道。
    话一说完，台下的同学们也纷纷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拿出课本。
    台上的柴崎攸抄完题目后，开始动手写出第一道算式，接着停笔，回头看向台下的人，这时，换宝生都筑帮忙开口道：「柴崎同学每写完一道算式都会停下来，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直接开口和他说。」
    听见这宝生都筑这么说，班上五朵花之一，水无乃代瞬间举起手，见柴崎攸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之后，她于是站起身，开口道：「柴崎同学～～我看不懂～～」
    柴崎攸看着她，眸里透着疑惑。
    而水无乃代也看着他，一脸困惑。
    终于，坐在最后面的和谷夏治开口解围：「水无，柴崎现在是在等你说你哪里看不懂。」
    水无乃代闻言这才顿悟：「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个，柴崎同学，我不懂为什么这道题目要用这个公式去解？」
    柴崎攸于是在黑板上写下介绍这条公式的课本页数，水无乃代看完之后，终于领悟过来：「啊啊，我知道了，谢谢柴崎同学。」
    柴崎攸点点头，见没有人再举手，便进行下一个步骤。
    接下来的过程大都类似这样，基本上由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替柴崎发声，但若他俩也都不懂的话，和谷夏治才会出面。
    从数学、化学、物理到生物，眼看外头天色已暗，原先绚烂晚霞满布的七彩天空已被黑夜取代。
    柴崎攸于是看向和谷夏治。
    明白柴崎攸的意思，和谷夏治开口道：「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
    「哇，真的耶，都已经8点半了！」大田拓司看了眼手表，忍不住惊叹。
    「今天真的很谢谢柴崎同学。」水无乃代揹着书包，走到柴崎攸的座位旁，致谢道。
    柴崎攸对她点了点头。
    水无乃代见状，不禁轻笑出声：「呵呵，其实柴崎同学真的很可爱耶，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我很高兴能够成为你的学生喔，那明天也要拜託你了，掰掰！」
    不只水无乃代，2-a其他三朵花和一些留下来的男生也都上前来和柴崎攸道谢完才离开，其中，大部分的人都对柴崎攸改观。
    一个礼拜下来，本来大家都对柴崎攸爱理不理的态度，有了180度的转变。
    「柴崎虽然不说话，但做事很认真！」
    「对呀，像柴崎同学这样不说话，静静的坐在位子上，看久了会突然觉得他很帅呢～～」
    「花痴啦！怎么可以对柴崎老师这么不尊敬呢？」
    「柴崎老师～～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饼乾喔，请你吃！」
    「柴崎，上完课之后要不要一起去吃文字烧啊？」
    「柴崎同学～～一起去卡拉ok吧～～」
    「柴崎……」

 17

    「哇哈，现在我们班根本就像是由柴崎的粉丝团组成的嘛。」大田拓司好笑地看着一个个上前想逗柴崎攸说话的同学。
    「讨厌～～我才是柴崎同学的头号粉丝啦！」宝生都筑有些不满地鼓起脸颊，看着那群团团包围住柴崎攸的人群，闷闷地低语道。
    「唉呀，宝生你还会吃醋啊？」大田拓司没良心地调侃道，同时不动声色地瞄了眼位在那团人群隔壁的和谷夏治。
    若说到吃醋……最有可能吃醋的人，应该还是他吧……
    然而和谷夏治却只是静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课外书，一点都没有被自己旁边的动乱给影响。
    「咳、咳！」
    忽地，教室门唰的一声被打开来，班导吉野桃英抱着一叠试卷走到讲台上，对台下眾人宣布道：「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我有话要说。」
    此话一出，眾人只得纷纷走回位子上。
    「嗯哼，很好。」吉野桃英嘴角漾着抹有些诡异的笑容：「听说呢，上个礼拜，也就是期中考前，班上有些同学自己留下来一起课后复习，还请了柴崎攸同学来提点大家该怎么应付期中考试呢。」
    吉野桃英的笑容之下，有参与柴崎课后辅导班的人纷纷暗自在心底狂冒冷汗，就希望吉野桃英不会做任何惩处。
    「柴崎同学，是这样吗？」
    被点名的柴崎攸于是站起身，向吉野桃英点点头。
    「很好，很好。」吉野桃英低着头，翻了翻手中的试卷，接着，再次抬起头后，就见她眼里放着异常的光彩，用着相当愉悦的语气道：「太好了！你们这群小伙子，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创新高啊！为我们2-a写下了歷史性的一刻！」
    闻言，台下眾人于是也随之响起了热烈的欢呼。
    「太好了！我还以为这次我会很惨呢……」
    「唉呀，都是柴崎的功劳啦～～」
    「柴崎同学复习到的重点几乎都考出来了呢！」
    「柴崎大神～～请容我向您膜拜～～」
    「安静！」吉野桃英尖锐的嗓音彷彿贯穿眾人的耳膜，大家这才连忙收起亢奋的情绪，乖乖闭上嘴巴。
    「柴崎同学，这次大家成绩能够考这么好，你是一大功臣喔。」吉野桃英对柴崎攸微微一笑。
    柴崎攸依旧点了点头。
    「那么，我现在开始来发大家的考卷了，念到名字的到前面来拿。」
    趁着吉野桃英在发考卷的空档，宝生都筑回过头小小声地问向柴崎攸与和谷夏治：「嘿，两位，等等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庆祝一下啊？」
    柴崎攸一如既往地直接转头望向和谷夏治，而后者对于前者这般依赖的举止真心觉得十分可爱，不由自主淡笑：「嗯，好啊。」
    ******
    一放学，宝生都筑和大田拓司便先去速食店佔位置，而和谷夏治则相当悠间地等待柴崎攸收好书包，然后以冰冷的眼神驱赶那些黏上来的苍蝇后，也慢慢散步前往速食店。
    「今……天……」路上，柴崎攸难得主动开口说话：「很多……人……说话……」
    「你是指今天很多人找你说话？」和谷夏治问。
    柴崎攸点点头：「老师……也……称……讚……」
    和谷夏治忍不住扬起嘴角：「那是因为你真的很厉害啊，柴崎。」
    柴崎攸却摇了摇头：「不……只是……工……具……」
    「工具？」和谷夏治不懂：「你说什么只是工具？」
    「读……书……」柴崎攸答。
    「读书是工具吗……」和谷夏治想了想，又问：「那么，是用来做什么的工具呢？」
    追根究柢实在不是和谷夏治的风格，然而对于柴崎攸的任何想法，他都想要一一去参透。
    柴崎攸顿了顿，好半晌，才答：「证……明……我……有用……」
    和谷夏治闻言，不禁一楞。
    他抬眼望向柴崎攸侧脸，恬寧平静，已经看不出什么沉痛的哀伤，然而他还是不禁为这样的柴崎攸感到心疼，于是牵起柴崎攸的手。
    「就算你考试考砸了，或是哪天不想再拚命读书了，我也不会觉得你没用，或是没有存在价值的，柴崎。」
    和谷夏治的声音云淡风轻，然而却是认真十分。
    柴崎攸也回握住和谷夏治的手。
    两个人谁也没有先放开，就这样直接走进速食店，宝生都筑一见到两人的身影连忙热情招手：「柴崎同学、河谷同学～～这里！」
    和谷夏治和柴崎攸这才松开手，放下书包，坐定位，但宝生都筑还是小小声地提醒道：「我说，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这样在我这可怜的单身小女子面前狂放闪光也太恶劣了啦……」
    和谷夏治微微一笑：「是吗。」颇不以为然。
    柴崎攸则是在思索什么叫做「狂放闪光」。
    不久，大田拓司端来了食物。
    于是大家开始边吃边间聊，由宝生都筑首当其衝，只见她右手拿着鸡腿，左手拿着可乐，嘴巴一刻也没间下：「最近大家都喜欢跑去黏柴崎同学，真讨厌～～」
    「表示他们终于发现柴崎的好了，可不是？」大田拓司挑了挑眉。
    「可是，感觉柴崎同学就这样被抢走了，多少有点不甘心嘛～～当初我可是一刚开始就很喜欢柴崎同学的，哪像他们直到现在才来在那边……」宝生都筑不满地瘪了瘪嘴。
    「女生就是这样小心眼。」大田拓司嘖嘖了几声：「换另一个角度想，越来越多人在接受这样不爱说话的柴崎，同时就代表柴崎正慢慢在融入班级，这难道不是一个好现象吗？」
    宝生都筑闻言，才道：「好嘛……不过，柴崎同学的想法呢？你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吗？」
    突然被点名的柴崎攸连忙抬眼望向宝生都筑，用眼神丢了个问号。
    「唔，就是，你喜欢现在这样受到大家欢迎的感觉吗？」
    大田拓司表情很是怪异地插嘴：「有谁不喜欢受欢迎啊？」
    「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爱出名！」宝生都筑不满地反驳兼吐槽。
    「唉呀，你今天是怎样？砲火一直针对我喔？」大田拓司放下了手中的鸡翅。
    「哼，你不也一样吗？」宝生都筑也放下了刚好啃完的鸡腿骨，不忘再喝一口可乐。
    「你这女人～～～～」
    「你这臭男人～～～～」
    而另一边的隔岸观火区，和谷夏治伸手温柔地替柴崎攸擦去嘴边的食物残渣：「还想吃什么吗？」
    柴崎攸摇摇头。
    完全不受战火影响——正不停地持续大放闪光中。

 18

    「哼哼……期中考结束之后，当然就是——学园祭的到来啦！」
    班会时间，大田拓司兴奋不已地站在讲台上，对台下的人说：「所以啦，各位亲爱的同学，有谁有想法的赶快举手大声说出来吧～～」
    「我——！」
    大田拓司有点惊奇地看着高举着右手的水无乃代：「哦哦哦，水无同学这么快就有想法了吗？」
    「是这样的。」水无乃代脸上带着有些羞怯的表情，很不好意思地从自己输包拿出了张画图相当精緻的海报，说：「其实我因为在家无聊，不经意想到了这个构思，结果还不小心就画出了宣传海报……」
    大田拓司和班上其他人的目光不禁集中在水无乃代的海报上，就在「柴崎储思盆」五个醒目的标题大字首先映入眼帘。
    「因为我想说，柴崎同学给人的印象是不爱说话，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也就是可以守口如瓶，所以对他说任何秘密也不怕会被洩漏出去，所以，乾脆就以这个当作卖点，做一个『柴崎储思盆』心事宣洩处，然后顺便弄个咖啡厅之类的，给排队等待的客人…‥」
    边听，大田拓司眼睛边放出异彩：「bravo！水无同学的这个点子太完美了！其他人有什么异议吗？」
    见台下眾人齐一摇摇头，眼里也闪着和大田拓司一样的精光，大田拓司于是雀跃地宣布道：「那么，2-a学园祭就决定办『柴崎储思盆』啦！」
    于是，学园祭的准备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首先，「柴崎储思盆」在2-a试办了起来。
    排第一位的是2-a的五朵花之一，也就是提出这点子的创始者，水无乃代，就见她通红着小脸，紧张兮兮地坐在柴崎攸前面。
    「柴崎同学。」她轻声开口换道。
    柴崎攸点点头，示意他正在听。
    「我……其实我从课后辅导那时候开始，就不小心喜欢上你了！」
    语落，水无乃代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过了好半晌，她才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柴崎攸，发现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有些失落地苦笑：「唉，总算是说出来了，其实『柴崎储思盆』可以说是我的私心啦，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告诉柴崎同学我的心意而已……」
    柴崎攸看着她，点点头。
    既然都被拒绝了——连告白都没法让柴崎攸开口说话或者有其他反应，当然是理所当然得被拒绝了——，有些好奇地，水无乃代终于在今天趁天时地利人和终于问出口：「柴崎同学，我可以问……和谷同学，和你是什么关係吗？」
    柴崎攸有些困惑地看着她，透出不解的眼神。
    「唔，我只是想说，和谷同学好像很了解你，你也很依赖他……」水无乃代害羞地搔搔脸：「该不会，柴崎同学喜欢和谷同学吧？」
    想不到柴崎攸竟然点点头。
    「咦？真、真的吗？」水无乃代有些惊讶：「你对和谷同学是哪种喜欢？是朋友呢？还是……恋、恋人？」
    毕竟落羽前身是男校，男男之风还算挺盛行，水无乃代倒也不是说很排斥，不过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嘛，多少还是有些介怀。
    然而柴崎攸却歪着头，像是在深思。
    见到柴崎攸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水无乃代不禁微微一笑。
    ——说不定……和谷夏治也和自己一样，为了柴崎攸的迟钝而苦恼不已吧？
    「呵。」心情突然释怀了，水无乃代于是起身，笑着对柴崎攸说：「谢谢你，柴崎同学，说完秘密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柴崎攸看着她满足离开的身影，也不禁心头跟着一暖。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分组进行，有负责咖啡厅的餐点事宜，还有帮忙製作储思盆看版的美工小组，而柴崎攸，则是负责听休息的人吐诉心事。
    日子过得很充实，柴崎攸也觉得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与收穫。
    然而就在学园祭的前两天，和谷夏治请假了。
    这是第一次，柴崎攸在2-a的生活，没有和谷夏治的存在。
    虽然一天下来，上课的时候专心上课，下课的时候大家一起忙学园祭的准备，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也都会来找他一起吃饭聊天，但……他就是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不习惯。
    放学，在与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道别后，柴崎攸一个人有些落寞地走回家。
    想不到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的人影，竟出现在他家门前。
    「啊，柴崎，你回来啦。」
    那个人的笑顏总是如此温柔。
    那个人的声音总是如此温暖。
    柴崎攸情不自禁走上前，不顾书包落在地上，他一把抱住和谷夏治。
    「咦？柴崎……」和谷夏治先是一惊，接着才伸出手回抱住柴崎攸，微笑着安抚道：「怎么啦？今天在学校过得不愉快吗？」
    柴崎攸在和谷夏治的怀里摇了摇头，说：「听……很多……秘……密……有趣……」
    「那不是很好吗？」和谷夏治闭上眼，不自主嗅着柴崎攸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这样抱着他的感觉，真好。
    「你……不……在……」柴崎攸说：「不……好……」
    「柴崎这样不行啊，明明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和谷夏治松开手，宠溺地摸摸柴崎攸的头。
    柴崎攸看着他，问：「为……什么……请……假……？」
    闻言，和谷夏治眼里闪过一丝幽暗，然而稍纵即逝，顷刻，就见他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道：「一年一次的家族聚会，忘了事先和你说一声，真对不起。」
    柴崎攸摇摇头。
    望着这样的柴崎攸，和谷夏治忍不住伸手轻柔地抚着柴崎攸的脸，轻声地开口问道：「柴崎，如果……我现在说要离开你，你会怨恨我吗？」
    柴崎攸不禁睁大眼眸，手更是紧紧抓住和谷夏治：「离……开……去……哪……里……？」
    「没事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别紧张嘛。」和谷夏治连忙安抚道：「再说，就算没有我，你现在也和班上处得不错，何况还有大田和宝生陪你啊……柴崎，记住，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喔。」
    听见和谷夏治温柔的嗓音，柴崎攸这才渐渐松开手：「不是……一……个……人……」
    「嗯，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喔，所以不要再担心了，知道吗？」
    柴崎攸点点头。
    见柴崎攸神情还是有些失落，和谷夏治于是俯身轻轻吻了下柴崎攸，对他说：「那我回去了，明天学校见。」
    望着和谷夏治离去的身影，还有残留在嘴唇的温度。
    柴崎攸不禁想起今天水无乃代问他的问题。
    『你对和谷同学是哪种喜欢？是朋友呢？还是……恋、恋人？』
    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柴崎攸静静杵在原地，久久没有移开。

 19

    落羽一年一度的学园祭，总是吸引周边的院校前来——由其是就相隔不远的妃英女中，正可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落羽的人也个个都引颈期盼着妃英的大量阴气来中和一下落羽过盛的阳气。
    2-a的柴崎储思盆反应比想像中还要热烈好几倍，可能在开学典礼上柴崎攸就给人印象太深刻，再者，他蝉联两年的全学年排名第一宝座一事也令人感到相当惊奇与崇拜，于是怀抱着好奇心态前来的人占了不少数。
    「听说柴崎真的入学两年以来都没开口说过话耶！」
    「真的假的，有这么夸张喔？」
    「难怪a班会拿这个来当卖点，感觉柴崎就真的不会洩密……」
    「对啊，我已经准备好一缸的苦水要跟他吐诉了哈哈～～」
    「好期待喔～～不知道柴崎是怎样的人？」
    排队的人潮完全没有减少的趋势，也因此沾「柴崎储思盆」的光，2-a的副业「执事咖啡厅」客人是源源不绝，尤其在「红牌」和谷夏治的引导之下，业绩可说是创下史无前例的高峰。
    「阿夏，待在男校太久，我都忘了你可是带着吸引女人体质的傢伙呢～～」
    休息时间，大田拓司忍不住开口揶揄道，和谷夏治只是淡淡督了他一眼。
    「我出去一下。」
    换下身上的执事服，和谷夏治踏入了平时是绝对避之唯恐不及的教职员办公室。
    「老师。」
    吉野桃英一见到和谷夏治的身影，这才忆起：「啊、对喔，我昨晚有接到你爸爸的电话了。」
    「这是资料。」
    和谷夏治把填好的单子递给吉野桃英，后者简单瀏览过后，抬眼望向前者。
    「和谷，我知道这是你爸的意思，不过就身为班导，我还是想问一下，关于你自己的意见。」
    想不到平常看起来疯疯癲癲，不是很正常的吉野桃英也有这么认真的一面，和谷夏治在心底暗自一笑，接着才啟口。
    「我毕竟未成年，就算有意见，也改变不了事实。」
    「或许老师可以替你出面呢？」吉野桃英挑眉。
    和谷夏治浅浅一笑。
    「多谢老师的心意。」
    语落，他向吉野桃英微微一鞠躬后，走出了教职员办公室。
    走回2-a，没看到柴崎攸的身影，和谷夏治问向位子上的宝生都筑，后者眨了眨眼，回忆了下：「唔……我看柴崎同学拿着便当一个人往外走了。」
    一个人吗？
    和谷夏治思考了阵，决定朝顶楼走去，打开门，果不其然见到那抹安静的背影，正倚着栏杆，不知在注视着哪里。
    「柴崎。」
    柴崎攸闻声回头，和谷夏治这才注意到，柴崎攸没有戴着眼镜。
    ——危险啊这情况……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不和大家一起吃饭吗？」
    和谷夏治来到柴崎攸身旁，和声问道。
    柴崎攸没有看着和谷夏治，只幽幽俯视着校园每个角落，过了好半晌，他才道：「改……变……」
    「嗯？」
    「我的……生……活……改变……了……」
    柴崎攸慢慢的拼凑词句，那认真的表情，专注的神态，在在都令和谷夏治眷恋不已，尤其是柴崎攸最后补上的一句：「是因……为……你……」
    和谷夏治没有回话，只静静扬起嘴角。
    柴崎攸见状，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和谷夏治的脸，接着，凑上前，轻轻一吻，想不到和谷夏治也伸手按住了柴崎攸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感觉周身空气愈发稀薄，就要窒息之际，和谷夏治才松开手。
    「柴崎……」他低声在柴崎攸耳边温柔吐诉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所以……不要怨恨我，好不好？」
    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柴崎攸根本没听清和谷夏治说了什么，只知道靠在他怀里喘气。
    「对不起……」
    ******
    学园祭顺利结束后，2-a用今天一整天赚饱饱的荷包吃了一顿超奢华庆功宴。主角柴崎攸自然是被大家拱着捧着，吃完饭后，大伙还硬是要他跟着去卡啦ok唱歌，好在和谷夏治的威严尚存，只消他冷冷一瞥，原先抓住柴崎攸的手都乖乖自动放开。
    「我送柴崎回去了。」
    淡淡拋下这么一句，和谷夏治便拿起柴崎攸的书包，逕自掉头走人，而柴崎攸则是向大家鞠躬致谢后，才跟上和谷夏治的脚步离去。
    路上，和谷夏治反常地一直牵着柴崎攸的手，平时他总会稍微在意下旁人目光，都会等到进了柴崎攸家才有比较亲暱举止的。
    再者，柴崎攸一直都把中午和谷夏治在顶楼那句「对不起」记在心底。
    为什么……和谷夏治要和他说对不起？
    还没走到2302，柴崎攸也还没把心里的困惑化为问句，和谷夏治略嫌平静而冷淡的声音率先响起：「柴崎，我，高三就要转学了。」
    明明是温暖的夏季夜晚，柴崎攸却突然觉得很冷。
    很冷，和谷夏治的声音也是，冰冷。
    「也就是这学期结束，我就得和你说再见了。」
    和谷夏治淡淡勾起唇角。
    「我会搬家，搬离这个城市。」
    「……对不起，说好要一直陪在你身边，却食言了。」
    原来对不起就是指这个吗？
    柴崎攸愣愣听着，努力地消化着。
    和谷夏治要转学了。
    也要搬家了。
    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落羽，离开2-a，离开……他。
    『柴崎，还有我在你身边。』
    『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拋下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
    骗子……
    明明一遍又一遍和他说不会离开，一遍又一遍和他说没事了，一遍又一遍……
    「柴崎……你说说话，好不好？」
    和谷夏治彷彿在哀求的语气，柴崎攸却不想去搭理。
    这是第一次，柴崎攸不想听。
    他不想听见和谷夏治的声音。
    将自己的手从和谷夏治的手中抽出，柴崎攸不发一语拿走自己的书包，揹上，没有回应一句话，甚至一个字，踩着步伐，默默离去。
    和谷夏治只能这样幽幽凝望柴崎攸渐渐远去的背影。
    「对不起，柴崎。」
    「对不起……」
    -------------------------------------------------------------------------------------
    事情总是不能一直这么顺利的嘛（菸

 20

    学园祭欢乐且圆满的结束后，很快地，期末考的脚步接踵而来。
    和谷夏治一连请了四天假，而柴崎攸则是整个人消沉到大田拓司和宝生都筑都快看不下去。
    「欸，和谷同学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啊？」连请四天假，再怎么样也不会是病假，所以只可能是事假了。
    午餐时间，见柴崎攸又一个人拎着便当走出教室不知道要去哪里，宝生都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向有可能知道实情的大田拓司。
    大田拓司闻言，搔了搔脸，语气很是无奈：「哎，阿夏被徵招回老家，所以要转学了。」
    「什么！？」宝生都筑惊呼出声，两眼瞪得老大：「和谷同学要转走了？」
    「对啊，所以他正忙着搬家呢。」大田拓司摊了摊手。
    听到这里宝生都筑终于明白：「难怪柴崎同学这几天都这么没精神……」
    她不禁皱起小脸，担心道：「好不容易柴崎同学才找到精神支柱的，但现在却……」
    「精神支柱。」大田拓司挑了挑眉：「宝生是这么以为的啊？」
    「不然呢？」柴崎攸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全心全意依赖的人，那个人懂他也疼他，甚至让他愿意开口说话，不是精神支柱是什么？宝生都筑于是好奇反问道。
    「我倒认为比较像是『生命共同体』。」大田拓司微笑解释道：「你没和从前的阿夏相处过，他啊，全身上下冷冰冰的，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也是。」
    「但自从遇到柴崎之后，他终于重生成为一个会哭会笑、有血也有泪的活生生的人。」语落，他望向宝生都筑：「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阿夏也同样在依赖着柴崎，只是不知道柴崎到底有没有感受到了……」
    「这样吗……」
    大田拓司的这一番话让宝生都筑有些讶异，但同时也提醒了她一些事情。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找时间和柴崎攸谈谈，他人就消失了。
    四天很快地过去，和谷夏治终于回到学校上课，却换成柴崎攸请假……不，貌似是无故旷课。
    此刻人正待在教职员办公室的宝生都筑有些无奈。
    明明和谷夏治才是最了解柴崎攸的人啊，怎么换成是她被找来问话呢？
    「你知道柴崎同学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也没请假吗？」
    坐位上，吉野桃英正喝着咖啡，一面慵懒地拋出问句。
    「知道。」宝生都筑回答道。
    「你有他的联络方式吗？」
    「我打过他手机，也有传简讯给他，但都没回应。」她如实吐出。
    闻言，吉野桃英信手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宝生都筑。
    「麻烦你替我跑一趟吧。」
    接过纸条，宝生都筑看到上头的字才意会过来：「咦？我、我去吗？」
    「嗯哼。」
    「可是……」宝生都筑犹豫了阵，才脱口道：「和谷同学今天有来上学耶。」
    吉野桃英回了宝生都筑一个「那又如何」的眼神：「我知道。」
    「……为什么？」
    虽然隐约也觉得不对劲，那么呵护柴崎攸的和谷夏治在发现柴崎攸无故缺课这么多天，一定早就动身前往柴崎家问他原因了吧？但一直到今天，和谷夏治来上学时看到柴崎攸空着的位子似乎没有太大反应，上课时也只是望着窗外发呆……宝生都筑于是忍不住开口问向吉野桃英。
    吉野桃英微微一笑，露出难得知性的一面。
    「柴崎需要开导，而我认为你挺适合这工作的。」
    「咦？」这是宝生都筑第一次发觉，原来他们的班导其实把所有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真正的「深不可测」就是这样吧。
    「至于能不能留住和谷，全看柴崎自己了。」
    语落，翻开手中的书，吉野桃英道：「那就麻烦你了。」
    「是，我知道了。」
    收好吉野桃英给的纸条，回到教室，宝生都筑不经意看了眼从一进教室到现在不是趴在桌上睡觉就是望着窗外发呆的和谷夏治，以及他身旁的那个空位。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
    放学。
    没有和大田拓司和和谷夏治道别，一听见鐘声响了的宝生都筑迅速揹起书包，眨眼间已经消失在教室里。
    「她今天是怎么啦？」
    对宝生都筑的怪异举止有些困惑的大田拓司纳闷出声，看向一脸没精打采的和谷夏治。
    「你东西都收好了？」大田拓司说的当然不是书包。
    「嗯。」
    「手续也都办好了？」他又问。
    「嗯。」
    「那，柴崎那里也都说清楚了？」大田拓司挑眉，不相信和谷夏治可以再这样无动于衷下去。
    「……」
    然而和谷夏治的反应却令他失望了：「不是吧？阿夏，你不去找他吗？他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耶！」
    在大田拓司质问期间收好书包的和谷夏治只淡淡拋出了句：「我回去了。」
    大田拓司激动得连忙站起身，想唤住当真起步离去的和谷夏治：「阿夏！你难道就这样和现实妥协了吗？你选择放弃了？」
    闻言，和谷夏治脚步一滞，头也没回，声音冰冷的：「你太多事了。」
    「唉……」
    看着和谷夏治也跟着离开教室，大田拓司只好揹起书包，嘴上忍不住碎念：「这两隻现在到底是怎样啊……？」
    ******
    2302。
    宝生都筑看了眼门牌，又低头确认了遍自己找到的地方和纸条上的地址没有出入，这才深吸了口气，按下门铃。
    …………
    没有回应。
    她又按了一次。
    …………
    还是无人回应。
    纳闷地，她拿出手机打给柴崎攸，耳朵紧贴着门，仔细一听，确实隐约有手机的铃声在响。
    明明就在家吧……
    不死心地，宝生都筑用力敲了敲门，喊道：「柴崎同学！是我，宝生。」
    没人回应，她再敲：「柴崎同学！老师託我拿东西给你，可以开个门吗？」
    「柴崎同学！」
    她又喊了声。
    -------------------------------------------------------------------------------------
    再两回完结喔>.^

 21

    门开了。
    终于出现在宝生都筑视线里的，却是一张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的苍白容顏。惊愕于那眼睛下的沉重黑袋，她不禁皱起眉头。
    「唔，方便让我进去坐坐吗？」
    柴崎攸于是将门开到最大，宝生都筑说了声「打扰了」才踏了进去。
    一走进屋内，迎面而来的是幽暗寂寥。天色已暗，屋里却也不见半点光亮，彷彿想伴随着闃寂就这样一同融入黑夜。
    「柴崎同学……平常不习惯开灯吗？」
    和柴崎攸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宝生都筑只能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看见他几乎被阴影吞噬的侧脸。
    顿了顿，没有得到回应的宝生都筑再接再厉又开口问：「为什么不想来上学呢？」
    静静地，柴崎攸动也不动，不知道到底听见宝生都筑说话了没。
    「……是因为不想见到和谷同学吗？」
    她望着仿若行尸走肉的柴崎攸，眼神虽然哀伤，语气却出奇的温柔：「你知道吗？大田同学说和谷同学一直到遇见柴崎同学才活得像个人喔。」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和谷」二字，柴崎攸于是用着那双无神的眼眸看向宝生都筑。
    「以前的和谷同学是个冷漠寡言的人，对周遭的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是你让他改变的，柴崎同学，他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和谷同学，是因为有你。」
    宝生都筑的目光澄澈透亮，在夜中隐隐闪烁着光芒。
    「是你照亮了他的世界。」
    留下了张字条，她离开了。
    也一併带走了这屋子唯一的声响。
    他的世界一直是安静的。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一抹温暖的笑容，彻底改变了他的世界。
    染着被视作坏学生的金发，总是掛在身上的银鍊，以及从来都不曾釦好过的制服，明明感觉是个该要敬而远之的人物，但他却对自己笑了。
    『你真的很逗趣欸。』
    和谷夏治是第一个，就算知道他不会开口说话，还愿意一直和他说话，陪在他身边的人。
    不论是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遭受打击的时候，他惶然无助的时候，和谷夏治一直都在。
    和谷夏治一直都在……
    ——从头到尾，和谷夏治都在向他传递一个讯息。
    『相信我。』
    好像和他这样说着。
    『相信我。』
    然而他却逃避了。
    『对不起，说好要一直陪在你身边，却食言了。』
    『不要怨恨我好不好？』
    『说说话好不好？』
    『柴崎，对不起……』
    和谷夏治要离开了，要离开他的身边了，要离开他的世界了。
    只要一想到这即将成为事实，柴崎攸就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他的世界一直是安静的。
    但他现在却忘记到底该怎么在这安静的世界里生存了。
    他不想看见和谷夏治，每看到一次就又提醒他一次将要离开的事实。
    所以他选择缩在这没有光亮的地方。
    这几天，他一直想起以前的事。
    想起以前，和爸爸妈妈一起快乐生活的时候，然后，是和和谷夏治、大田拓司、宝生都筑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学园祭时，大家围绕在他身边的时候。
    是和谷夏治改变了他的世界。
    他告诉他他再也不是孤单一人。
    但是和谷夏治却说要离开了。
    为什么他会感到这么的痛苦？
    为什么他会痛苦到快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就算他很难过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柴崎，我喜欢你。』
    喜……欢……？
    『你呢？』
    他呢……？
    『你对和谷同学是哪种喜欢？是朋友呢？还是……恋、恋人？』
    喜欢……他……喜欢……和谷夏治……
    他……喜欢和谷夏治。
    原来他一直喜欢和谷夏治。
    他很喜欢很喜欢和谷夏治。
    「喜……欢……」
    他终于知道了，原来自己对和谷夏治，是真的打从内心的，喜欢着他。
    但是和谷夏治要离开了。
    他就要离开了……
    柴崎攸终于拾起宝生都筑留在桌上的字条。
    结业式那天早上11点半，是和谷同学登机的时间，所以，那天是他最后一次来学校，也是你们最后一次碰面的机会。
    最后一次，碰面的机会。
    倒身在沙发上，柴崎攸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了全然的黑暗。
    --------------------------------------------------------------------------------------
    明天完结>_<

 22（完）

    期末考就在令人忧鬱的雨季中来临了。
    连考三天，考完的第二天是结业典礼。
    而三天的期末考柴崎攸依然没有来上学。
    「柴崎怎么搞的啊？他居然缺考了！」
    大田拓司直到考完那一刻还是感到相当不可思议：「他不是万年榜首的吗？他不是最爱读书的吗？居然没有来考试！？」
    「唉……」望着外头灰濛濛的天空，宝生都筑儼然心情不是很美丽：「大田同学，你可以别再聒噪了吗？下雨天心情都已经够差了……」
    此番发言不但没有让大田拓司闭上嘴巴，反而激起了他的怒气：「嘎？因为考试考砸了，把气都出在别人身上的你应该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没好气地白了大田拓司一眼：「你讲话可以再机车一点没关係。」
    大田拓司不甘示弱地反白了她一眼：「你这女人也可以再不讲理一点没关係。」
    「你～～～～～～」
    真的有点被激怒的宝生都筑收起原先懒散的姿态，狠狠瞪了大田拓司一眼。但心底却明白，其实他并没有完全说错——她是在迁怒，于是只得转过头深吸了口气：「现在我不想跟你闹。」
    「我也没那个心情。」见宝生都筑稍微冷静下来了，大田拓司无奈地叹了口气。
    隐约明白，他们心底或许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宝生都筑以为她去找柴崎攸说了那番话后，或许可以让柴崎攸就此振作的，但……和谷夏治旁边的空位，终究还是空着。
    彷彿缺了一角的四边形，怎么样都不对劲。
    和谷夏治也是，三天考试下来都没开口过，一个字都没有，不管大田拓司再怎么逗他也没用。
    是怎样？也想当看看不开口说话的柴崎攸就是了啦……大田拓司无可奈何地趴在桌上。
    ——柴崎……你到底在干麻啊……？
    ******
    结业式当天，天空放晴了。
    地面还存着尚未完全乾涸的水滩，四天以来第一次从云后探出头的暖阳终于不再吝嗇地落下耀眼的光芒，准备为这学期的最后一天画下完美句点。
    「柴崎同学怎么还是没有来……」
    结业典礼当中，宝生都筑不断地瞄向门口，却始终没有看到柴崎攸的身影。
    大田拓司也有点担心：「阿夏结业典礼一结束就准备要出发了耶。」
    「我知道啊……我明明就告诉过柴崎同学了……」宝生都筑整个人焦急如焚，却也无能为力。
    反观和谷夏治却一脸淡定，脸上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好似又回到了在遇见柴崎攸之前的那个和谷夏治。
    见状，大田拓司忍不住皱起眉头，但也对这情况束手无策。
    「那么，希望各位同学在暑假期间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以上。」
    「啊啊，结束了。」大田拓司哀叹。
    「是啊，结束了。」宝生都筑有些恍然。
    结束了……
    一切……真的都结束了，吗。
    宝生都筑还是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给了柴崎攸。
    电话一接通，宝生都筑劈头就是一骂：『你到底在做什么？结业典礼都结束了，和谷同学可是真的要离开了啊！你难道不想再见他一面吗？你难道都没有话想要对他的吗？』
    『你这个笨蛋，要真的那么捨不得的话，就告诉他啊！告诉他你不想他走，把你心里的话通通都说给他听啊！和谷同学一定会愿意听你说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电话那头的柴崎攸依然无声。
    宝生都筑情绪一过，叹了口气，神色复杂，语气却回復到往常的温和，不，或许比平常更加的温柔：『不要再闷在心里了，说出来吧，柴崎同学。』
    『提醒你一下，现在时间是10点09分。』
    语落，宝生都筑切断了通话。
    站在她身旁的大田拓司先是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过头，轻声问道：「你喜欢他，对吧？」
    「……被发现了啊？」
    宝生都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这样好吗？」大田拓司问。
    宝生都筑只是抬头望着蔚蓝的晴空，云淡风轻道：「柴崎同学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想哭的话我不介意借你一下我的肩膀啦。」大田拓司搔了搔脸。
    「白痴。」宝生都筑笑回。
    ******
    通话结束。
    时间：10:11。
    这是柴崎攸第一次翘考。
    一向很重视读书考试，是因为只有藉由获得第一名的殊荣，他才能感受到内心的真实，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存在在这世上。
    然而……
    『就算你考试考砸了，或是哪天不想再拚命读书了，我也不会觉得你没用，或是没有存在价值的，柴崎。』
    柴崎攸不禁微微、微微地扬起嘴角。
    宝生都筑说的话，他并不是不懂。
    相反地，这几天待在家里，他想了很多。
    就是因为想了很多，所以，才做了这个决定。
    低头再次看了眼手表——10点29分。
    打理好自己，柴崎攸终于踏出了家门。
    凭着过往的印象，柴崎攸搭上电车，不由自主想起了新年参拜那天，在他茫然无助就要崩溃时，望见和谷夏治的身影出现，当时内心有多么激动。
    『不想回家？那……去我家？』
    回想着与和谷夏治相处的点点滴滴，柴崎攸感觉自己内心相当的充实而快乐，纵使那快乐之中其实深藏着多么强烈的不捨。
    电车到站，柴崎攸下了车，脚步不疾不徐。
    将街上的光景尽收眼底，像是想把一幕幕景象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抵达和谷夏治的家门。
    时间已经来到了11点26分。
    席地而坐，柴崎攸靠着门，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柴崎？』
    手机那端的声音依旧如此温暖，柴崎攸想要微笑，泪却先一步滑落。
    『柴崎，你想和我说什么吗？』
    温柔的语气，总是这样让人安心，等柴崎攸回过神来，早已泪流满面。
    『我……』
    ——说出口吧，把内心所有想说的，都说给他听。
    『喜……欢……你……』
    ——请听听他的心。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就算泪水掉得再兇，也不能阻止他想说的话。
    『我喜欢你……和谷夏治……所以……』
    柴崎攸用手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和谷夏治沉默了好一阵，最后，他微声叹息道：『柴崎，你在哭吗？』
    『……没有。』
    和谷夏治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爱面子……我也不知道，你居然有那胆子翘了期末考。』
    柴崎攸于是开口提醒道：『是你……说……不在乎……』
    『我是说过，只是没想到，原来你真的做了。』和谷夏治打趣道：『不过老实说，我很开心，你记得我说过的话。』
    『全都……记得……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和谷夏治忽然问道：『柴崎，你现在人在哪里呢？』
    『你家……』
    『真的？』
    『嗯。』
    和谷夏治又笑了：『那，你按个门铃好不好？』
    虽然觉得奇怪，但一向听和谷夏治话的柴崎攸便照做了，他于是起身，伸手按了下门铃，想不到下一秒，门竟然开了。
    『……』
    他放下了手机。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那抹笑顏，那双从来都只看着他一人的双眸。
    「柴崎。」
    柴崎攸衝上前狠狠抱住和谷夏治，嘴上边骂道：「骗子……」本来好不容易暂时止住的泪水再度溃堤。
    「对不起嘛，我也是临时才决定的。」
    和谷夏治安抚道：「是说，因为这房子我也退租了，所以……」
    他指了指身后整理好的家当，对柴崎攸浅浅一笑。
    「收留我吧，柴崎。」
    柴崎攸松开手，深深望着和谷夏治。
    阳光下，只见于嘴角清新绽放的那抹净洁唯美。
    和谷夏治再次无法自拔地感受到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在笑容尚未卸下，和谷夏治也还在脸红之际，柴崎攸凑上前，吻上因发愣而微微张开的嘴。
    背后，是透蓝晶亮的青空。
    清爽的和风正轻柔拂过。
    还有，低诉的耳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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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听我说》的故事就到此告一段落。
    接下来会有后记跟两篇番外。
    总之很感谢有在看这篇故事的人>_<

 后记

    当初《请听我说》这部小说的诞生完全是因为看了漫画《日日蝶蝶》中的无口少女设定被萌到了，才想说也来写个无口男的故事（由此可见琉已经中耽美毒太深了xd）。
    本来一开始打算只是想写个小短篇调剂一下身心，结果就在只大略想好剧情走向之后，就动笔开始写了。没想到到最后发现想写的东西越来越多，所以篇幅也就越来越长……囧。
    柴崎攸因为小时候被父母拋弃，所以造成他不爱开口说话的特性，直到遇见和谷夏治，并没有因为柴崎攸的不开口就疏远他，反而是与他愈发亲近，甚至拓展了他的世界，从宝生都筑、大田拓司，直到最后与全班都有了交流。
    《请听我说》主要就是想写关于柴崎攸的成长，以及与和谷夏治相互扶持的故事。
    故事主轴外，其实还藏了一些小伏笔，像是和谷夏治的家庭背景、宝生都筑对于柴崎攸的爱恋等等，都是琉自己暗中设定好结果没写出来的东西。
    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写成番外吧：）
    最后，非常感谢大家支持《请听我说》～～＞＜

 番外 单身情人节

    宝生都筑，性别女，年岁17，正值青春的高二生。
    因为父母工作的关係时常搬家与转学，所以与同学的关係都无法很亲密，但宝生都筑倒也没有为此感到沮丧或气馁。
    这次她转到了落羽高中，据说前身是男校，所以目前为止全校男女比例依旧悬殊，不过开学典礼给她的印象还不差。
    走进2-a，她坐在相当热心为她介绍校园的大田拓司的旁边。
    突然，一个迟到的学生走了进来。
    看着他在黑板上写下的三个大字，宝生都筑不禁睁大了眼。
    『柴崎攸』
    柴崎攸这个名字深深烙印在宝生都筑的脑海很多年了。
    那是在她幼稚园的时候，当时爸妈还不常搬家，但工作忙碌的关係，几乎每次她都得在幼稚园待到很晚才会有人来接她。
    『嘟嘟，我们今天再来比赛，看谁最晚回家！』
    当时另一个一样得待很晚的同伴便是柴崎攸。
    似乎是发现到她的落寞，柴崎攸总是会找些乐子来逗她开心，让她好度过漫长煎熬的等待时间。
    不仅如此，上课的时候，因为她实在手拙，柴崎攸还会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教自己怎么剪纸、拼图、算盘……好多好多童年回忆里，都是和柴崎攸一起度过的。
    然而现在的这个柴崎攸……宝生都筑小心翼翼观察着就坐在自己身后的人，总是一个人默默坐在坐子上看书，也都不和人打交道，感觉好阴沉。
    会是他吗……？
    『听说柴崎只有在老师问他问题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其他人不管怎么逗他，他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儘管得到这样的资讯，宝生都筑还是不死心，每天都固定和柴崎攸道早安，放学后和他道别，虽然得到的回应都只是不发一语的点头，她还是想找出些蛛丝马跡——或许这个柴崎攸和她记忆里的柴崎攸是同一个人的证据。
    直到柴崎课后辅导班开张，宝生都筑终于找到了。
    ——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教她功课的柴崎攸。
    宝生都筑迅速地坠入了爱河，然而她并没有因此失去理智。
    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很敏感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柴崎攸和和谷夏治之间的曖昧流窜，她再怎么样也无法视而不见。
    但这样也许就足够了，可以待在柴崎攸的身边，当他的朋友，或许……真的就足够了……吧。
    但，她好喜欢柴崎攸，真的好喜欢。
    因此，她必须找一个理由——一个可以真正让她放弃柴崎攸的理由。
    于是，就在情人节那天，她带着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静静杵在鞋柜附近等待柴崎攸的到来。
    一发现那抹身影，宝生都筑原先想主动上前打招呼，没想到却见到柴崎攸一把抓住被女生团团包围住的和谷夏治直往顶楼衝去。
    不甘心就此止步的宝生都筑也跟了上去。
    于是，在顶楼，她终于听到了。
    「柴崎，趁着今天是情人节，我想和你说一声，我喜欢你。」
    「你的答覆呢？」
    「喜……欢……」
    那是只属于和谷夏治的，柴崎攸的话语。
    那是只对和谷夏治倾诉的，柴崎攸的依赖。
    ——这样就够了吧。
    紧抓着巧克力礼盒，宝生都筑悄悄地走下楼，回到教室。
    迅速将那盒巧克力收进书包最底层。
    彻底尘封。
    放学，大田拓司问向她：「嘿，想去哪里玩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宝生都筑不解。
    闻言，大田拓司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你太过分了吧？不是说好情人节要一起去庆祝单身的吗？」
    庆祝单身……啊，是啊，她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于是，她扬起抹笑：「好啊，那我们去看电影吧。」
    故意选了一部主打赚人热泪的电影，宝生都筑兴奋地拉着大田拓司进了电影院。
    跟着剧情一起欢笑一起落泪，宝生都筑还把书包里的巧克力礼盒包装通通拆掉，自己吃了起来，还不忘分给大田拓司：「喏，情人节快乐。」
    「喔？谢啦。」大田拓司忍不住惊呼：「好吃耶，你收到的？」
    「嗯？喔……差不多啦。」懒得和他解释那么多，宝生都筑信口敷衍道，又将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哭得淅沥哗啦。
    大田拓司还把身上仅存的面纸通通给了她：「你也太夸张了吧？电影都看完快半小时了，还在哭？」
    「我很感动啊……不行吗？」
    宝生都筑边擤鼻涕边擦眼泪，还不忘朝大田拓司丢了一个白眼。
    其实才不。
    她好难过。
    她喜欢柴崎攸这么久了，就算搬家搬那么多次，她也始终记得他。
    好不容易再次相遇，他却将他的心给了另外一个人。
    她好难过。
    就算她怎么理智，情感上，她毕竟还是失恋了，她还是会痛，她还是会流血的啊。
    「呜……」想着想着，泪水又开始泛滥。
    「吼，我面纸都被你用完了啦。」
    大田拓司无奈地将手中最后一张面纸递给宝生都筑，想了想，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帮你直接买一大包来。」
    宝生都筑点点头，趁着大田拓司去买超商的期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柴崎攸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
    所以够了，这样就够了。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
    想方设法约大家一起出来，每当看到柴崎攸和谷夏治两人幸福甜蜜的样子，宝生都筑才能深信，她的选择是对的。
    因为她选择了放弃，至少，她还能看到柴崎攸幸福的样子。
    她的选择是对的。
    没想到，原来自始至终，她以为这份被自己藏得很深的感情，一直都看在另一个人眼里。
    「你喜欢他，对吧？」
    宝生都筑心头一颤。
    但旋即，她勾起唇角：「……被发现了啊？」
    大田拓司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这么一句：「这样好吗？」
    宝生都筑没有因而动摇，她的信念一直都很坚定。
    「柴崎同学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柴崎攸现在很幸福。
    他很幸福。
    所以她也会很幸福。
    「……想哭的话我不介意借你一下我的肩膀啦。」
    大田拓司是在安慰，也是想缓和气氛，宝生都筑忍不住吐槽道：「白痴。」
    她是想装作云淡风轻的，毕竟事情都过去了。
    毕竟一切都真的过去了。
    「那，一下下就好。」
    可是泪水还是忍不住会掉下来。
    所以她轻轻扯了扯大田拓司的衣袖。
    她不是超人。
    所以……等她好好再哭完这场之后，她就可以真的变身成一个幸福的女生了。
    等她哭完这场吧。

 番外 不说出的温柔

    虫鸣，无云的湛蓝晴空。
    毒辣的艷阳。
    半熔化的冰棒。
    懒洋洋赖在走廊地上的人。
    还有吊嘎配上风扇。
    标准的夏日光景。
    『正新婚甜蜜啊，你们。』
    『你呢？不打算说出口吗？』
    愣了几秒，躺在地上的人无奈地扯了抹笑：『所以我才讨厌你的敏锐，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慄啊。』
    听见他这么说，手机那头传出开朗的笑声：『哈哈哈……你也不差啊，不然我们怎么成为好朋友呢？拓司。』
    『阿夏你比较狠吧，连柴崎都被你算进去了。』地上的人不满地反驳道。
    没错，从对柴崎攸提出转学一事，再之后，和谷夏治之所以没有任何动静就是在等，等柴崎攸能否走出过去的伤痛，同时，也是在赌。
    ——赌柴崎攸对他的感情能否足以成为改变他的力量。
    『我为此付出多少代价，若他不够坚强，怎么和我一起面对呢？』
    『但你又没打算真让他一起承担，不是吗？』
    沉默了阵，手机那端再度传出轻笑声：『呵……是啊，我捨不得。』
    『唉，能当你喜欢的人还真是幸福。』地上的人哀怨地叹道：『要面对你的黑暗面简直比下地狱还可怕。』
    『啊，他回来了，掛了。』
    迅速俐落地喀擦一声。
    『嘟……嘟……嘟……』
    『……』
    有了恋人就不要友人了，「见色忘友的傢伙。」他低声碎念了句。
    嘛……算了。
    反正晚上就能见面了。
    于是，他闭上眼，继续享受夏日特有的气息。
    ******
    艷阳西沉，少了过于炙热的来源，取而代之的，是伴有和风徐徐吹拂的夏日凉夜。
    或许是因为天气凉爽些的关係，此时蝉叫听起来竟格外地和谐悦耳。
    今晚是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总是吸引了大批的观光人潮涌入，而熟知当地赏烟花好地点的大田拓司于是约了其他三人在离落羽不远的一个小山丘上集合。
    「呼、呼……」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甫到达丘顶，就见到和谷夏治和柴崎攸轻便的浴衣打扮，还有，正交叠的手。
    「你迟到了。」
    和谷夏治督了他一眼，淡声道。
    「抱歉抱歉，我家那两隻小的又在闹了啦。」
    大田拓司出门前差点没被两隻硬要跟的死小鬼勒死。
    「宝生呢？」
    柴崎攸伸出另一隻手指向不远方。
    就在这时，「咻——碰」声接二连三响起，浩瀚无垠的广袤夜空正盛情开放一朵朵七彩炫目的花火。
    大田拓司往前走去，只见在绚丽光芒照耀下，原先飘逸的长发以兰花簪固定盘起，露出了白皙的颈项，视线再往下移，则是一袭以淡雅白花点缀的深色浴衣与同样清丽的木屐。
    脱俗而空灵的背影。
    「你化妆啊？」
    站到宝生都筑身侧，大田拓司状似不经意问道。
    勾起唇角，宝生都筑专注地看着烟火，信口答：「人家不是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吗？」
    「……少耍笨了你。」没好气地吐槽。
    宝生都筑轻声笑了起来，不是很介意。
    收回目光，大田拓司也抬头望向夜空。
    之所以会发现宝生都筑喜欢柴崎攸，是在情人节那天，陪宝生都筑去看电影的时候。
    看电影期间，宝生都筑不知从哪拿出了一盒巧克力，由于视线昏黑，她很随兴地将巧克力分成好几片，信手给了坐在旁边的他两三片。
    大田拓司当下没有想太多就拿起一片塞进嘴里：「好吃耶，你收到的？」
    问出问题后，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据说2月14号好像是女生送男生？
    宝生都筑显然不是很在意，信口回答说「差不多」。
    直到要吃下第二片的时候，光线恰好比较亮，大田拓司这才注意到巧克力上的有字，看起来好像是……「止」？
    好奇地，大田拓司拿起其他巧克力，分别写着「奇」、「大」和「き」。
    他不禁看向宝生都筑，或许是刚好剧情正进行到感人的部分，宝生都筑此刻正热泪盈眶，看着她眼里闪烁的泪光，大田拓司莫名觉得心脏好像不太舒服。
    直到出了电影院之后，见到宝生都筑仍持续不断的泪水，大田拓司一瞬间明白了。
    止奇大き
    柴崎君が大好き
    最喜欢柴崎同学了。
    于是当他听见宝生都筑用着温柔而哀伤的语气对柴崎攸说：『把你心里的话通通都说给他听，和谷同学一定会愿意听你说的……说出来吧，柴崎同学。』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样好吗？」
    就这样默默地在背后守护着他们两个，践踏着自己的情感，这样好吗？
    他永远都忘不了，回答的时候，宝生都筑的眼神是如此澄净透亮，仿若任何事物都无法抹灭那耀眼的无瑕。
    「柴崎同学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抽离回忆，大田拓司用眼角瞄向宝生都筑沉静的侧脸。
    他就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意识地会去观察这个女孩的眼眸。
    每当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那对眼眸是否诉说着什么，又藏匿了什么，他都很想发现，很想知道。
    直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去追逐着那双坚定不移。
    习惯用玩笑来让那对雪亮激起涟漪。
    『你呢？不打算说出口吗？』
    究竟要说呢……还是不说呢……？
    「老实说我觉得你今天很漂亮。」
    「嗯，谢谢。」
    笑了，那对眼睛笑了。
    竟是如此地美丽动人。
    ——白白浪费了这样的美丽可是很不道德的啊。
    于是，他扬起抹笑。
    「欸，上次出租我的肩膀给你，不打算报答我一下吗？」
    笑兮倩兮，璘珣波光就这样映入他的眼帘。
    「嗯……不然你想要什么报答？」
    大田拓司望着宝生都筑，微微一笑。
    「陪我一起去溜冰，怎么样啊？」
    宝生都筑眨了眨眼，答：「好啊。」
    背后的花火仍持续盛情地开放。
    而大田拓司心田里的花朵，也同步悄悄地热情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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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耶因为设定是轻松温馨文所以让配角们也都有自己的归属啦～～
    番外放送到此告一段落（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