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童话进行中》 楔子 无糖的序章 在童话市里,任何书本中的角色都可能出现。 或许是家喻户晓的,也或许只是默默无闻的。 但不论是哪种,他们的故事都一併交织在这个奇幻的城市里。 善良和邪恶不一定相对,世上也没有所谓的绝对。 在充满魔幻又诡异氛围的童话市,更不会有人们熟知的童话情节发生。 谁让这里的居民总是不照剧本出演,不按牌理出牌呢? 期盼王子和公主的相恋不是错,问题是王子未必想和公主在一起、公主也不一定会对王子有好感。 建议阅读前先摒除心中那些正常而美好故事,避免难以食用或消化本书。 最后,欢迎进入童话市。 希望每个人在这里都能获得暂时隔绝现实的机会,享受这本不那么童话的童话。 Chapter 1-1 皮先别急着黏 阳光普照,风和日丽,夏末秋初的天气是那么地凉爽舒适。 作为童话市里最大的高中,魔法高校已经开学两个礼拜了,学生的状态也渐渐地步上轨道。 然而正值上午的第三堂课,二年七班的教室里却还有个空位。 走进教室的魔药学老师恰好是此班级的班导,看见那个从早自修就空无一人的座位此刻居然还是没人,美艷的脸上隐约透露着不悦。 「她还没来吗?」名为巫娜的导师拿起点名簿,在上头做了个记号。 「我在这。」 懒洋洋却甜美的嗓音从教室后方传出,同学们也纷纷回过头去察看。 那声音的主人是位美丽的少女,有着金色微捲长发和紫罗兰色的眼睛。她边打着哈欠边走到自己的位置,对于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全然不放在眼里。 「奥萝拉,你不觉得自己迟到的情况太夸张了吗?」学生不以为然的态度,让巫娜差点爆出了好几条青筋。 「不觉得。」奥萝拉将书包随意掛在椅背后,立马趴在桌上,短短几秒内就陷入梦乡。 巫娜捏紧手中的点名簿,勉强将怒意忍下,轻叹了口气才拿起粉笔准备上课。 谁让他们的校长这么没用呢?当初为了要提升校誉,费尽心思请这个成绩优异,却品性不良的贵族大小姐来魔法高校就读。结果却害得她这个导师当的一点面子都没有,连个学生都管不动。 改天帮校长清清肠胃,在他的茶里下个泻药好了。 巫娜提起嘴角,将不正经的想法给拋在脑后,随即恢復平日的上课状态。她在讲台前认真地讲课,底下的学生也都在拚命抄着笔记,谁也不敢松懈。 毕竟魔药学堪称魔法高校最多人被当掉的科目,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从材料的选择、配方的份量,到熬煮的时间,每个步骤都要非常的细心和谨慎。而且巫娜会在实验课时毫不留情地检验学生的学习成果,要是课堂上漏听的一小段,魔药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惨了。 但此刻,有位少年的视线并不在黑板上。 望着隔桌的奥萝拉,少年心里满是好奇,因为关于她的种种事蹟都在校园里传得满天飞。没想到高二重新编班后,居然能和那个传说中的睡美人同班,而且还坐在隔桌── 「陈腐!」巫娜突然怒喊,还大力地敲了下黑板。 名为陈腐的少年吓了跳,一不小心弄掉了课本。原先被黏在课本上的手臂附近的皮,也随着他大动作的拉扯而掉落。 真是的,课本上的油墨每次都会黏住他的皮。陈腐儘管懊恼,却也只得在导师的怒视和同学的嘻笑声中,连忙捡起课本和那块皮,乖乖地将视线移回书本上。 但这场意料之外的小插曲,却吵醒了他隔桌的奥萝拉。 奥萝拉不悦地用手托住头,漂亮的紫色眼睛正用着可怕的目光瞪向陈腐。可陈腐却浑然不知,自顾自地试图用卫生纸将那块印上油墨的皮给擦乾净。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鐘响,二年七班的同学无不松了口气,不是补眠、上厕所,就是去买早餐。 陈腐拿着钱包也打算到福利社去,不过他并不是要买零嘴或饮料,而是要买快乾胶。明明才开学没多久,他用来黏皮的快乾胶就见底了。 但陈腐才刚起身,后头就传来了一阵甜美而清冷的女声。 「你,跟我到顶楼去。」 陈腐转过头,一发现是奥萝拉在和他说话后,不禁瞪大了双眼。魔法高校二年级的校花,居然邀他去顶楼? 顶楼耶!那个二次元和三次元都鼎鼎有名的告白圣地!不过这发展也太快了吧?他们才同班没多久也没说过几句话。 因为暑假被好友推坑,看了太多的漫画,陈腐此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心里是百感交集,根本没注意到奥萝拉的眼神隐约有着杀气。 「少用你那死人眼盯着我,快走。」奥萝拉不悦地催促着,对于眼前的黑发少年是越看越不爽,尤其是那对有些混浊的蓝眼睛,配上他些微泛青的肤色……就凭个会动的尸体也敢吵醒她? 而此刻的陈腐哪还管的上什么快乾胶,抱着幻想跟在奥萝拉后头离开教室后,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该怎么答覆对方。 到了顶楼,陈腐决定先发制人。 「那个啊,虽然我们满有缘的,都有着挺深的黑眼圈,可是我觉得先从朋友……」 「闭嘴。」奥萝拉冷着脸,用不知从哪掏出的小刀对着陈腐,「居然敢把我吵醒,你说你要怎么赔偿我?」 陈腐连忙后退了好几步,不懂奥萝拉话里的意思。但他顺着错误的方向仔细想了想,赫然发现自己现在与某部漫画的剧情十分类似。 这不就是在找藉口製造机会给他,暗示自己应该要当她的男朋友吗?是说奥萝拉也挺爱面子的,连告白方式都这么特别。 虽然觉得进度有点快,但陈腐知道自己要学会读懂空气。他的朋友曾和他说过,很多女生都喜欢霸气点的男生,这种情况还是直接由他开口比较好。 「我可以当你的男朋友。」陈腐鼓起勇气,总算把话给说出口了。 奥萝拉愣了大概半分鐘才回过神。因为对方说的太真挚,反倒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皱着眉,她开始认真思索眼前的少年毛病到底出在哪。这个人的脑子八成是有问题的。也是啦,都是不知道死多久的人了,脑子腐烂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嘖,不懂你在说什么鬼。」看着一脸傻样的陈腐,奥萝拉莫名地觉得好笑。感觉一直看着那认真的神情,自己可能真的会笑出来,她最后选择移开目光。 然而奥萝拉的话语和举动,却让陈腐有了更深的误会,以为那是害羞的表现。 「算了算了,今天就先这样。下次再敢吵醒我,绝对会把你的皮剥下餵我家的喷火龙。」不想一早就动手动脚的,奥萝拉将爱刀收回裙子口袋,留下自始至终都没搞清状况的陈腐,独自离开了顶楼。 而陈腐望着那离去的倩影,心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他揣测着奥萝拉的行为,不知打哪来的自信,认定了对方十之八九是对自己有好感。于是连忙拿出手机,连络自己的好友。电话响了许久,对方才接起来。 「阿古吗?我是陈腐。」陈腐听见对话那头传来吵嘈的声音,还是个高亢的女性声音,貌似正在唱歌?不过他并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因为关係到我的初恋,所以有些问题想请教你这个花花公……啊不,是情场高手。」 获得朋友答应要帮助他的允诺后,陈腐开心地返回教室,连快乾胶都忘了买,还是看到桌上的皮才想起来这回事。 不过他现在有个更好的点子。 现在这种情况,用留言的方式来增进好感好像也不错?虽然就坐在隔壁而已,随时都可以说话,可话语果然还是无法替代以文字交流的那种青涩感。 可惜传纸条什么的虽然很浪漫,却有点过时了。 用皮来传纸条……绝对没人做过的吧?陈腐兴奋地拿起原子笔,开始在自己剥落的皮肤上涂涂写写,浑然不知自己的想法会吓坏多少女孩。 当然,那些女孩指的绝对不包括奥萝拉。 只是奥萝拉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到区区的一块皮,居然会在日后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Chapter 1-2 只有25小时的恋爱保存期限 对于奥萝拉来说,放学鐘声就犹如早晨叫醒她的闹鐘一样,只要鐘声响起她就会准时地起床。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因为她从来都不调闹鐘,更不可能会七早八早就醒来。 但她不懂隔壁那个脑子烂掉的人干嘛笑着跟她道别。明明被那样拿刀对着,难道他都不害怕吗? 之前好几个跟她告白的人,都被这招给吓到差点漏尿。拜她的爱刀所赐,几乎没什么人敢再来招惹她。 奥萝拉耸耸肩,背起没什么重量的书包,想当然尔,里面连本书都没装。对她来说,那种无趣至极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带来带去的。 但有东西从书包上头滑落下来,还碰到奥萝拉的小腿,因为触感有些诡异,反而得以引起她的注意。 再怎么说好歹也是个贵族千金,噁心的东西当然不想用手碰。于是她抽了数张卫生纸后,才用卫生纸把那块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块微微泛青的人皮,上头还有着糊掉的字跡,不过勉强能看得懂写什么。 奥萝拉: 谢谢你邀我去顶楼── 不过因为这是我的初恋,一定会有很多需要你包容的地方, 还请多多指教喔。 陈腐 那傢伙……脑子已经烂的这么透彻了啊。 奥萝拉翻翻白眼,将那块皮随便一扔便离开了教室。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无心之举居然会为她带来一场灾难。如果可以事先预知的话,她想必会毫不留情地将那块该死的皮剁到不能再烂。 * 隔天早上,约莫在午餐前不久的时间,奥萝拉终于起床了。虽然比平常还晚上一些,不过从她的父母乃至佣人,都没有人去叫醒她。 迟到什么的根本微不足道,奥萝拉的起床气才是真正可怕──这是家中所有人都默认的事。 在家里享用完美味的欧式早午餐后,奥萝拉才搭着高级轿车到魔法高校。但还没到教室,她便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每经过一间教室,里头同学的目光就会朝她聚集而来一次。走进她自己的班级时就更夸张了,每个人都转过头来,张大着嘴看她。 是怎样?她迟到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天晚到一点有必要惊讶成这样吗? 恰好,奥萝拉才刚坐到座位上就到了午餐时间。只见陈腐一脸忧心地想向她说些什么,但连一个字都还没讲,他们的导师──巫娜便走进教室,要他们两个到她办公室去一趟。 要不是巫娜有指名道姓,奥萝拉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耳朵有没有听错了。 怎么可能会同时跟那个殭尸小子一起被喊到办公室呢?该不会他向导师打小报告,昨天她拿刀对着他的事了吧? 不耐地嘖了一声,奥萝拉还是和陈腐一同走至导师办公室。巫娜拉了两张椅子到她面前,要自己班上的同学坐好后,自己也跟着坐下。 「占用你们的午餐时间真不好意思,老师这里有点心,等下你们带回去吃。如果下午饿了再来找我。」巫娜随意比了比她桌上堆积如一座小山的西点饼乾。 是的,这些都是巫娜的仰慕者所送的,进贡者包含男老师、男学生,甚至是警卫伯伯和工友。从老到少,从高到矮,魔法高校里不少的雄性生物都倾倒在巫娜神秘的魅力之下。 陈腐和奥萝拉则是无言地看着饼乾塔旁边的一束鲜花。事实上用一丛来形容会比较贴切,大到几乎占据办公桌的的那丛红玫瑰,上头还有些许小水滴,大概是今天才送的。 「找你们来不是要骂你们,所以不用太紧张。」巫娜注意到学生看向桌上的视线,随意地把那束花往后方的大型塑胶垃圾桶一扔,「老师是个开明的人,绝不会禁止学生谈恋爱,不过是不是低调一点比较好呢?」 「那是班上同学传出去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陈腐低下头来,没了以往生气蓬勃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愁眉苦脸的神情。 「原来如此。虽然我也有猜到,不过到底为什么会被传开呢?」巫娜叹了口气,这年纪的孩子八掛起来还真是可怕。 一旁奥萝拉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她不禁困惑着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所以脑袋变迟钝了,以至于无法理解现在的谈话到底有何意义。 陈腐将手臂举起,让巫娜看清上头的字样后解释着,「这块皮我昨天最后放在奥萝拉那里,可能她没看见,结果今天就被班里的同学发现了,然后就传出去了……」 「唉,好吧,我会让班里的同学安份点,你们最近也低调些。已经到午休时间了,你们两个都回去休息吧。」巫娜抓了两大把饼乾糖果塞给学生后,下了逐客令。 她目送这小俩口离开时,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真想不到奥萝拉居然会和陈腐在一起。当然,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陈腐有哪里不好。 总是笑脸迎人又活力满满的陈腐,生前大概也是个帅哥,所以死后尸体自然也难看不到哪里去,而且据她所知,有些学妹还偷偷喜欢着他呢。 但两人的个性相差甚远,日后相处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就是了。嘖嘖,这样可不行,这么八卦不就和那些学生一个样了吗?巫娜停止胡思乱想,说来说去她自己也还有问题没解决,可没间到可以管别人的感情事。 她望了眼垃圾桶,决定等会儿要把花束里的卡片抽出来放到碎纸机里。她大概知道那花是谁送的了,虽然连看都还没看过,但也不希望被别人看见卡片内容。 而此时,走廊上的奥萝拉对刚才自己根本没参与到的对话似懂非懂,正感到烦躁不已。 「喂!老师刚刚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有听没有懂?」奥萝拉喊住陈腐。 「就是我昨天给你的留言,早上被班里同学发现了,然后我们的事情就被传出去了。」陈腐眨着无辜的蓝眼,看起来颇自责。 「……你说写在那块皮上的东西?」 看见陈腐点头后,奥萝拉做了个深呼吸才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復些。 都是那该死的皮和那腐坏的脑子。 不知为何,她现在反而对于班上同学不受控的嘴感到更愤怒些。不过她还是先和眼前这个有脑等于没脑的人说把事情讲明白吧。 「陈腐,你给我听着,我知道你的脑子大概被虫子啃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会好心点把事情跟你一次说个清楚,让你用肚子或膝盖都可以消化我等下所要说的话。」 奥萝拉看见对方听话地点点头后,用非常明确清晰的口吻说道,「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运转的,但我根本就没有喜欢你,全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所以,放了我也放你自己一马,别让谣言再继续传下去了。」 语毕,奥萝拉鞋跟一转,头也不回地离去,就如同昨日在顶楼的情景一般。 Chapter 1-3 被播音员扰乱的睡意 正值午休时间,陈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连做做午睡的样子都懒。 撑着头发呆的他,始终不敢转向奥萝拉的那边。虽然对方现在也是趴着在睡觉,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在干嘛。 一切都像奥萝拉所说的那样,全是他在自作多情。现在只要想起昨天的事情,就会让他觉得非常丢脸,想乾脆挖个洞鑽到地下去算了。 话说回来,他昨天怎么会误会奥萝拉的意思呢?现在想想自己也真是离谱,虽然想怪罪于漫画,不过追根究柢,果然还是因为他自己的不安在作祟吧。 他死而復生,但从此只能知生、不知死。 不知道该怎么再次死去,也就说明了他可能已经变成一个永恆的存在了。 儘管一开始知道自己死而復活,而且形态没什么变,是真心觉得非常非常的开心。但自从他的皮第一次脱落,完全不痛不痒,黏回去以后还完好如新后,他就一直怀疑着是不是过了五十年后,他的模样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永保青春、永生不死……很可怕。 所以他想在自己真正的十七岁时,去体会最纯粹的青春。毕竟错过这段时光,就算他的模样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心境也一定会有所不同。 思及至此,陈腐轻叹了口气。他昨夜和同样是非人类的挚友谈过后,其实忧虑已有稍稍缓解些许了。或许就和朋友说的一样,这并没什么,活久就习惯了,而且全校还有这么多女生,他可以不用着急的。 暂时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陈腐总算拋开愁眉苦脸的表情。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鐘,决定先到广播室一趟。 * 午休时间结束之后,马上又是可怕的魔药学课程,所以二年七班的同学被刻意调大的鐘声吵起后,脸色一个比一个还臭。但紧接在鐘声后面的广播,倒是让他们暂时忘却了鬱闷。 「喂喂喂──已经开了吗?应该有声音吧……咳,到底要按哪个好?」 魔法高校里的职员和学生,不禁全都看向掛在墙上的音响,好似盯着那黑色长方形,就能看见正在广播室的那个冒失鬼到底是谁。 「那个啊,打扰到各位老师和同学真是抱歉,不过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宣布……嗯?我还没说我是谁吧?我是二年七班的陈腐。总之,因为今天早上似乎有些不得了的事在校园传开了,作为当事者,我想在这里跟各位澄清一下。」 「就是说,我、陈腐并没有和奥萝拉在交往,一切都是误会。所以请大家不要再到处乱讲,这样子女孩子会很困扰的,然……啊训导主任!没、没有乱闯啦,只是借用一下……等等,不要扯那边……皮会掉……」 伴随着广播室那头所传来训导主任的训斥,陈腐当播音员的生涯就在此划下句点。 同学们倒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趣事给逗笑了,许多原先不认识陈腐的人,也都因为他又傻又单纯的举动和话语,而平白对这个陌生的同学增添了不少好感。 于是下午第一堂课还没结束,还真的有人跑来二年级的楼层,想一睹陈腐的风采。 巫娜扶着额,才了解到原来一切都是误会,原本她还对这对小俩口有些期待……不对不对,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外面的同学!我给你们三秒。」巫娜看着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小鬼,冷笑了声,「三秒后还被我看到的人,魔、药、学、死、当。」 不用到三秒,一听见死当两个字,陈腐的新粉丝在一秒内就立马跑的精光。 而这件事在陈腐的广播和二年七班导师巫娜的训斥之下,终于得以暂时告一段落。 陈腐原本还想在放学后,再向奥萝拉好好道一次歉,毕竟事情闹得这么大,难保日后不会为她带来什么困扰。何况被传说和一个自己完全没好感的人在交往,一定会觉得非常讨厌吧。再说没好感还是他乐观的预估,说不定在奥萝拉心里,他是被归到『噁心』那块区域的。 也是啦,哪个正常的女生会想和他这种永生不死的怪物在一起呢?就算是在包容性非常强的童话市里,像他这样的生物也是满稀少的,而且还是一点魅力都没有殭尸属性。 但奥萝拉难得在放学鐘响后还没起床,陈腐也不敢再打扰她,只好默默收好自己的书包,安静地离开教室。 等到教室终于没有别人后,奥萝拉才抬起头来。趴了一个下午,她全身都要痠死了,不过要是像往常那样睡得安稳,她根本不会有这种问题。 可癥结点就在于,从陈腐的广播开始后她就再也没睡好过。时醒时睡,耳边不时传来同学的道歉声和陈腐爽朗的原谅客套词。 这些声音原本都没办法入她的耳,今天却这么令她烦心。她不过是想好好睡上一觉,到那个可以忘却一切的国度去而已,有这么困难吗? 奥萝拉不耐地嘖了声,拿起她空空如也的书包走出教室。 * 拨通电话后,奥萝拉要司机在校门口等她约半小时。 她决定反其道而行。如果现在睡不着,就一次让自己累个够,累到不能再累就能好好睡觉了吧。 可恨的是她忘了今天是『买一送一日』,离学校最近的连锁咖啡店正挤满人潮。没什么耐性的她,是绝对不可能乖乖跟着人群排队。 当然,咖啡这种东西她家绝对是有的,顶级咖啡豆家里多的是。问题是咖啡如果是她要的,来杯咖啡的难度等级绝对会衝破九十九等。爸妈一定会拚命问她怎么了,狂问为什么喝咖啡之类的问题。 但她实在又懒得为了杯咖啡走太远。 沮丧的奥萝拉张望了一会儿,赫然发现救星就在几步之远而已,心里不禁为自己不用走到一条街外的便利商店而感到庆幸。 第一次自己来速食店,就是向来冷静的奥萝拉也有点不知所措。正值放学的尖峰时段,店里人满为患,别说知不知道要去哪点餐了,她连菜单在哪都看不到。 「奥萝拉?」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奥萝拉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果然是陈腐。 虽然对方是个麻烦人物,但能在陌生环境遇到熟人,即便是淡然的奥萝拉也忍不住放下心来,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陈腐原先还很惊讶奥萝拉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不过与他看见那抹微笑后的惊讶度相比,前者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奥萝拉本来就是美女,连面无表情都很漂亮,但有了笑容点缀后,她整个人看起来甜美不少,因笑容而微弯的紫罗兰色双瞳也更有生气。 若说她适合冷若冰山,绝对更适合暖如晨曦。 笑容应该要长存于她脸上。 Chapter 1-4 咖啡与谎言 拿着陈腐替自己买的咖啡,奥萝拉小嚐了一口,很涩。 她微皱眉头,没抱怨什么。这种廉价的咖啡果然好喝不到哪里去,但至少她已经达成目地了。于是奥萝拉心满意足地拿出长夹,从里头里抽了张大钞后递给陈腐。 「咦?我、我好像没有钱可以找……」陈腐慌忙地翻开书包。没记错的话,他今天买完黏皮的快乾胶之后,钱包好像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零钱。 「不用找了,多的就当作是跑腿费吧。」奥萝拉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虽然她是千金,不过还不至于有那种人神共愤的挥霍习惯,只是真的很感激陈腐罢了。在她离开前还小声地补了句,「还有算是奖励你把那件事给处理好。」 没料到对方会直接闯进广播室,甚至如此明目张胆地澄清一切的误会。对于这样的直率,奥萝拉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莫名地不反感。因为像她这样懒散的人,实在很讨厌应付那些檯面下的心机和盘算。 太耗脑力了。 不过陈腐还拿着钞票愣在原地,并没有听见奥萝拉后面的话。等他回过神后,奥萝拉早已不见踪影。 自知这跑腿费多得有些夸张,而且不过是走几步路而已,根本算不上是跑腿吧。陈腐手里的钞票越拿越心虚,也不管自己的晚餐还没吃完就跑出店外。四处张望了会,才发现那个纤细优雅的背影,连忙追了上去。 「奥萝拉!」见对方一脸狐疑地转过头后,陈腐将钞票递出去,「抱歉,这个我不能收。而且替你惹了这么多麻烦,买杯咖啡请你也是应该的。」 又是那样的真挚眼神。奥萝拉耸耸肩后接过钞票,因为她觉得不把钞票拿回去,这个人肯定会烦她烦到天涯海角。 「小姐,跟我走吧。」低沉的嗓音突然从后方传来,一位衣着笔挺西装但面容凶狠的男子,突然走至奥萝拉身旁。 陈腐直觉眼前的男子不是什么好人,二话不说便立刻挡到两人中间。 街道上人来人往,三人都是这样的显眼还停在路中间,叫人要不注意到他们都难。 「让开。」男子有些不耐地皱起眉,脸色更恐怖了。 但陈腐哪可能让开,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虽然总是以和为贵的他,几乎没和人打过架,但自己现在是不死之身也不是好对付的。 「让开吧。」奥萝拉点点陈腐的肩,示意他不该挡在自己和男子中间,「他是我家司机。」 真相顿时浇熄了陈腐的满腔热血。 而一旁的两人见陈腐没要动的意思,索性移到一旁继续对话。 「因为超过半小时都还没见到您来搭车,手机也没有接通,所以我才私自出来找小姐的。」男子解释着自己没有听从命令的原因。 不过奥萝拉根本没放在心上,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心知不妙,现在已远远超出她该到家的时间,而且未接来电除了自家司机之外还有母亲的手机号码。 不能诚实地说出自己要买咖啡的事,她得随便编个什么藉口才好。念头一转,奥萝拉把脑筋动到了陈腐身上。 * 「记清楚了吗?讲一次给我听听看吧。」 「伯父伯母好,我是奥萝拉的新同学,因为我有点脑残,所以今天拜託奥萝拉在速食店帮我复习功课,让她晚回来真是不好意思。」以呆板的音调机械式地道出每个字,陈腐有种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 不是因为奥萝拉为了隐瞒什么叫他跟着配合演出的剧本,而是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就跟着奥萝拉回家了。 但真正让他失神的是佇立在眼前的豪宅。如果豪宅也有区分等级,他眼前这栋无比宽敞和奢华的典雅建筑物绝对名列前茅。 「很好,我们进去吧。」奥萝拉满意地领着陈腐走往再熟悉不过的家里。 两旁的侍者和女僕见到大小姐回来了,连忙低下头来迎接,离大门边最近的人还恭敬地替小主人和宾客将门敞开。 有钱人家每次进出排场都这么大吗?陈腐忍不住对此感到好奇,而进到屋内后吸引他目光的东西更是随处可见。 富丽堂皇的玄关在各种艺术品的装饰之下,少了财大气粗的俗气,反而多了些文雅气息。 最显眼的大墙掛着奥萝拉父母和奥萝拉的画像。画师的技术非常好,每个人的气质都在柔和的笔触下显露无疑。 奥萝拉的父亲看起来很有威严,感觉就是天生的领导者;母亲则非常地婉约高雅,温柔又亲切;奥萝拉给人的冰山美人感觉也描绘的非常相像。 因为看得太出神,陈腐还撞到了一根有着繁复雕刻的柱子,上头以精细的刀功雕出北欧神话的故事。 「别恍神了,这边。」奥萝拉忍不住觉得好笑,她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人们的这种反应,但陈腐就是看起来特别呆。 陈腐摸了摸鼻子,连忙跟着奥萝拉走到餐厅。餐厅当然也布置的非常华美,不过陈腐可没再被牵走心思,因为奥萝拉的父母正坐在餐桌旁。他们正困惑地望着那个和自己女儿一同走进餐厅的少年。 儘管餐厅摆的是长型餐桌,照常理来说主人应该要坐在主位,但平时就只有奥萝拉会和她的父母一起用餐,所以大家总是随便坐,多是夫妇俩人坐一起,然后奥萝拉坐他们对面。 奥萝拉踩了陈腐一脚,提醒他别一直跟自己的父母互看。 「呃?啊,那个……伯父伯母你们好,打扰了。我是奥萝拉的同学,因为我有点脑残,所以今天拜託了奥萝拉,让她在速食店帮我复习功课。害她晚回来真是不好意思。」 「嗯哼,所以我今天才会晚回来喔。然后还没复习完,所以吃完晚餐后还要继续帮他看功课。」奥萝拉接的倒是很自然,还补了句没用的话,「虽然有点突然,但爸爸妈妈应该不会介意同学来家里吃晚餐吧?」 就算介意也不能怎样,儘管餐厅内的四人此刻都怀着不同的心情,却很神奇地有了共同的结论。 然而往常还算的上热络的晚餐时间,今日却异常地安静,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该讲些什么,而奥萝拉也乐的轻松。 但她的父亲整顿晚餐都紧盯着对面的陈腐不放,心中满是各种天马行空的揣测。这个孩子他越看越觉得不可能是奥萝拉的男朋友,不过身为父亲的他没打算降低警戒心。 享用完美味的晚餐,奥萝拉拖着又在到处乱看的陈腐回到自己的房间,且依照她父亲所吩咐的,将门完全敞开,在陈腐离开以前都不能把门关上。 第一次来到异性的房间,陈腐当然是觉得很彆扭。而且房间太大,他连要坐地板都不知道该坐哪边才好,只好呆站在原地。 「好啦,爸爸一定会偷来观察我们在干嘛,所以得要真的念书才行。」看见陈腐的窘样,奥萝拉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了下,而后拉了张椅子给他坐,「为了感谢你今天的配合,我会好好教你功课的。」」 「其实我成绩还不错……」陈腐总算发出微弱的抗议。 「我年级第一。」 「……对不起,我们开始吧。」 Chapter 1-5 睡美人的龙 陈腐手拿原子笔,努力盯着题本上的清秀字跡。 该怎么说才好呢?真不愧是二年级的榜首……吗?陈腐面露苦笑,心里对奥萝拉增添了不少敬意。 奥萝拉解题的速度的确又快又准,课本里的东西几乎没有她不懂的,即便是相关的课外知识她也很熟练。 不过第一名果然就是非同凡响,讲解的时候大概也只有本人才能理解。 「……从fmri就可以发现枕叶之于视觉区的重要性,大脑中的活化区域会流入较多带氧血液,所以……」 趁着对方正专注地讲解,陈腐偷覷了奥萝拉一眼。 虽然平时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很适合那种颓废之美,但此刻认真讲解的奥萝拉少了几分漫不经心,多了些专注。 认真的女孩,很有魅力啊。 「陈腐?」奥萝拉不经意抬头,才发现陈腐正痴痴地看着自己。她讲得这么卖力,这傢伙居然敢发呆?清了清嗓音,她问道,「你有在听吗?」 「有、有啊。只是听不太懂……」陈腐心虚地将目光移回生物题本上。 「哪里听不懂?」因为是第一次教人功课,奥萝拉觉得很新鲜,所以并没有任何不悦,甚至还有一丝丝的优越感。 优越感吗?还真难得。及思至此,奥萝拉的眼神沉了下来,原先的平静在瞬间变了色。 纵使非常明白自己有许多值得骄傲的地方,但她从来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因为她总是那样,一成不变。 徒有华而不实的外壳,什么都好,好到让她想逃避一切。但这层壳,承载了父母的希望和眾人的期盼,早已沉重到无法卸下。 所以她才会拚命地睡觉。因为只有在睡眠中,她才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内在有多空虚。 大概是第一次,她那层华美的壳终于为她带来些许正面的心情。 没有发觉奥萝拉的异样,陈腐正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癥结点。 「嗯……枕叶在课本上好像有带到,但不知道它的位置在哪,还有fmai是什么?」陈腐越讲越小声,对于自己的表现感到有些困窘。知道自己的成绩没有到非常优异的地步,但好歹也在中上左右,可与奥萝拉一比,他觉得实在是差太远了。 「枕叶在小脑上方、大脑后端。然后不是fmai,是fmri,中文名称是『功能性磁共振造影』这样解释可以吗?」 ……明明只是高中生的生物习题,却被奥萝拉讲的他们好像在做什么不得了的研究一样。陈腐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试图吸收这些稍许艰涩的新知识。 「可以。」其实陈腐还听的不是很懂,但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更无知,只好转移话题,「话说,为什么你会懂得这么多呢?这些应该不是普通高中生会具备的知识吧?」 「嗯?因为无聊吧。」奥萝拉笑了,嘴边弯起的弧度却淡的让人难以发现。 她小时候每天从早到晚都被排满了各种课程。光是礼仪课就可以分成平时的行为举止、餐桌上的规矩、接见客人的态度等等,更别提那些该死的音乐课和语言课,害她得练习多少乐器和学会几种语言。 所以她最讨厌起床了,因为起床就表示得开始上那些她痛恨的乏味课程。 以睡眠来逃避现实的习惯,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养成的吧。不过她那时还缺乏训练,睡觉的时数还无法维持太长,所以总会躲在房间里做其他事。 儘管房间布置的非常奢华,却总是空荡荡的,只有那些昂贵的傢俱,连画笔或娃娃都没有。幸好还有数排快跟挑高天花板齐高的书柜可以陪她,从只有图案的童书到艰涩的文献,只要是书都是她拿来消耗时间的好伙伴。 不过也腻了呢。 所以近来总是越睡越久。说来好笑,但她的愿望其实是可以一觉不醒。 对于自己可笑又可悲的想法感到烦躁不已,奥萝拉突然起身,按下墙壁某个开关。某面只有掛着画的墙突然向右转了一百八十度,房间主人的收藏就这么显现在陈腐的眼前。 墙壁上头掛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和剑,数量多得吓人。 「选一个吧。」奥萝拉轻敲墙面,无视一脸诧异的陈腐。 满头雾水的陈腐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得听从奥萝拉的话,从那面墙上随便挑了一把剑,暗自担心着奥萝拉会不会是要跟他来场决斗。他刚有做错什么吗? 「短剑吗?」奥萝拉以审视的目光看着那把轻便的短剑,随后耸耸肩,反正大概也用不到,用来防身什么的应该已经足够了,「唸书也唸累了,给你看个东西,跟我来吧。」 她往床头后方一按,某处地板突然自动敞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往下走的阶梯。 目睹一切经过的陈腐简直无语了。这个房间到底有多少机关啊?他默默地跟着奥萝拉往下走,赫然发现周围的墙壁是类似于古堡的那种石砖,猜测这栋豪宅极有可能是城堡改建的。 「这是特别待遇喔,你可别跟学校的人随便乱讲。」走到底时,奥萝拉边提醒陈腐边将掛在各处的烛檯点上火。 还想着这么神秘是为了什么时,陈腐终于看见了奥萝拉要让他欣赏的东西。 是一头巨大的黑龙。 牠碧绿的双眼直盯着不速之客瞧,佈满尖刺的长尾巴在后头晃呀晃的,彷彿随时都会朝着陈腐扫过来般。 「龙……是龙耶!」陈腐太过惊讶,还抓住身旁的奥萝拉。 龙在童话市里当然不是什么虚构生物,而是确实存在的。 但是龙的数量非常稀少,就连佔地广大且拥有数家动物园的童话市,也仅有一家动物园有饲养龙。 门票贵和观看的人多就算了,重点是他们一年只让人参观一次。简单来说,可以弄到门票的人不是预约了超久,就是地方的权贵人士。 陈腐不知道自己是该为眼前活生生的龙感到讚叹,还是对魔法高校二年级校花的家里就有一隻龙的事实觉得惊讶。 虽然奥萝拉昨天在顶楼确实有威胁过,要把他的皮剥下来餵龙,但他以为那只是个玩笑。 「很漂亮吧。牠叫碧墨,是我家的传家宝和家人。」奥萝拉走上前,碧墨随即趴了下来,好让奥萝拉可以摸到自己的头。 见眼前的黑龙温驯地闭上双眼享受奥萝拉的抚摸,陈腐儘管也想感受下龙的触感,但奥萝拉叫他挑把刀带着应该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陈腐着实摸不着头绪。奥萝拉让他可以亲眼看到传奇生物的原因是?少女忽冷忽热的态度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啊、时间也不早了,你联络过你的家人了吗?」奥萝拉看向若有所思的陈腐,突然才想起自己不分由说的就把人拉来陪她演戏,也忘了要提醒对方跟家里说一声。 「我自己住,所以没关係的。」陈腐提起嘴角,温润的黑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儘管那只是瞬间的事,奥萝拉却捕捉到了这个短暂的不对劲。 不过她没有过问。 被冷落的碧墨突然蹭了蹭奥萝拉的腿,然后看向陈腐。 「嗯?真稀奇呢。」奥萝拉轻拍碧墨后,转向陈腐,「碧墨好像对你有点好奇,要不要靠过来点?」 虽然觉得碧墨对自己的好奇,是建立在想嚐看看新饲料的新鲜感之上,不过机会难得,受宠若惊的陈腐还是缓慢地走近。 只见碧墨将牠巨大的头颅凑近陈腐,嗅了几下后,又从喉咙发出怪声,有点类似人类因作呕而发出的反胃声音,惹的奥萝拉不禁笑了出来。 陈腐只觉得尷尬。虽然他是一具尸体,但他每天都有乖乖洗澡,也没有尸臭味啊。 碧墨则是偷看了一眼久违的主人笑顏,眼神带着些许欣慰。就当作是给眼前陌生少年的奖励,给他摸几下吧。牠闭上那双巨大的绿眼,又往陈腐那凑的更近些。 陈腐见碧墨竟然允许他的触摸,忘却了先前的恐惧将短剑放下,悄悄地将手放在那冰凉的龙皮上。 新奇的触感让他也不自觉展开笑容。 Chapter 1-6 梦幻交换生蒞临 时间不等人。 转眼间,离魔法高校期初考的日子已所剩不多。 但除了应付即将来临的考试之外,学生们最近正为了另一件事而忙得焦头烂额。 「吶吶,奥萝拉,你觉得我们班要採用什么主题啊?」陈腐趁着奥萝拉还未入睡,连忙抓紧机会询问她的意见。 「随便。」看了眼陈腐递过来方才班会的讨论清单,奥萝拉兴趣缺缺地答覆着,随手压下一个哈欠。 自从那日陈腐到奥萝拉家里作客后,也大约过了一个多月。虽然比起其他同学来,奥萝拉对陈腐的态度算是很亲切了,不过其实也仅止于会交谈的那种程度而已。 可对巫娜和其他班里的同学来说,陈腐就是他们最佳的传话筒……或者该说是忠心耿耿的小宠物?反正有什么事要和奥萝拉讲的,都会直接请陈腐代为转告。 也因为陈腐那日的广播,没人觉得他们有什么特别关係,只是关係不错的朋友罢了。 奥萝拉也不是很懂为什么。 从在顶楼威胁陈腐的那天到现在其实没过多久,自己原先对陈腐的不顺眼和不耐却早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不过陈腐自始至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每天都依旧那么呆又那么烦。 那……变的人是她自己吗? 奥萝拉最近在学校的睡眠时间大大缩短,间着也是间着,决定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一下。于是她开始认真回想这些时间以来,有可能让她改变的任何契机。 嗯,果然还是无解。 不顾陈腐的阻止,有些心烦的奥萝拉将那张清单揉的稀巴烂后,翻开魔药学课本。 那本厚书连点摺痕都没有,像刚印好的一样新。奥萝拉因为睡不着,索性将课本摊开。偶尔无聊的话还是可以听一下课,毕竟巫娜教的也挺不赖的,上上她的课也没什么损失。 巫娜走进教室后,看见奥萝拉乖乖坐在座位而且桌上还摆着课本,顿时感到十分欣慰。这位资优生最近不仅鲜少在她的课堂上睡觉,还越来越早到校。虽然还是没准时过,但已经很好了,她真的不奢求太多。 「在开始上课前,老师这边有件事情要宣布。前几日提到的交换生已经在门口了,大家用掌声来欢迎他吧。」 台下的同学一听见是交换生来了,骚动不已,掌声中夹杂的不少兴奋的话语。 这是魔法高校与血鞋贵族高中的联合计画,让双方的数名学生进行为期三个礼拜的换校方案。美其名是要促进不同学校的学生之间的交流,实际上这个计画执行后的获利者可不只有学生。 不过因为对象是贵族高中的学生,同学们自然地都有种莫名的嚮往,压根不会思考到这些不为人知的黑暗面。事实上,他们早就期待这天很久了,男生和女生还在打赌来的会是大少爷还是大小姐。 新同学一踏进来,没让班里的女孩失望。 整齐又柔顺的深褐色头发,配上相同色系的咖啡色双瞳,英俊的脸蛋和优雅不造作的举止,再加上高挑的身形,少年简直就是多数女孩的梦中情人。 「大家午安,我是血鞋贵族高中的菲利浦,接下来三个礼拜还请你们多指教了。」 菲利浦朝台下的同学温柔一笑,班里的女孩不是激动地摀住嘴,就是害羞地低下泛红的面颊。 当然,奥萝拉并没有加入被菲利浦电翻的行列。事实上,她现在脸臭的可以。 「好了,安静安静。」巫娜看着如痴如醉的女孩们,心里直摇头,她就不懂这种王子型的男孩好在哪里。待同学冷静点后,她问道,「那菲利浦有想坐哪里吗?我让同学把桌椅搬过去。」 巫娜也不想这么势利,但校长特别交代过要好好对这些交换生,不然她哪可能让学生自己挑位置,还有人帮忙搬桌椅呢? 菲利浦一指,还不是比在前端或后端好插入桌椅的地方,而是倒数第二排第四行,也是陈腐现在的座位。 陈腐难得皱起眉来。菲利浦居然指名要他的位置,那他不就要换位置了吗? 「呃、确定要那个位置吗?」巫娜特意又确认了一次,希望这名大少爷可以识相点。因为奥萝拉就坐在靠窗的那排,要是陈腐跟奥萝拉分开坐的话,就没人可以帮她传话了。 那个绝佳的位置哪能让这个交换生轻易抢走? 但贵族学校的学生就是不一样,菲利浦应了巫娜一声后,很乾脆地自己先去搬起桌子,等着陈腐移动。 不过菲利浦倒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有力。因为魔法高校的课程和一般高中不同,常常有实验课,所以需要体积大又耐用的木桌,不少男同学也要两人合力才能搬的动那张木桌。 陈腐眉头皱的更深了,他都还没答应,这个大少爷居然就准备行动了,搞得他现在也非搬走不可。 「老师,那我要坐哪?」陈腐虽然不愿意,但他可不想与全班女生为敌,只好认命点站起身来。 「你坐我的位置,我要走了。」奥萝拉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留下一整班错愕的同学和老师。 还是巫娜率先回神过来,她扶了扶额,叹了很长的一口气。真是的,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任性也该有个程度吧?但就连她也无法否认,奥萝拉刚才的行为真是帅的一塌糊涂。 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甚至让她有种报了仇的错觉。因为在她看来,菲利浦大概就是想坐在美女旁边,才会刻意挑中陈腐的位置。 谁猜得到他们班上的睡美人根本不甩他这个王子。 巫娜在心里得意的笑了几声,才叫菲利浦不用搬桌椅,直接坐到陈腐的位置,而陈腐则是坐去奥萝拉的位置。至于那位翘课的睡美人吗?她根本就懒得留住或责备奥萝拉。 不过班里的同学可不像巫娜这般精明,还以为奥萝拉只是单纯想翘课而已,而巫娜不管奥萝拉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根本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陈腐虽然也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喜孜孜地把东西移到奥萝拉的位置。 是说,奥萝拉之后要坐哪?她总不可能连翘三个礼拜的课吧?不过……这个位置真的很舒服啊,周边的同学都不太吵,窗边不时还会吹来微风,怪不得奥萝拉那么喜欢在这里睡觉。倦意袭来,陈腐的脑袋开始昏沉,黑板上的字越发模糊。 也因此,陈腐丝毫没注意到身旁的新同学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Chapter 1-7 尸体也是会揍人的 陈腐用手撑住头,睡眼惺忪,有些无奈地看着被女孩包围的隔桌同学。 他多少能体会奥萝拉那时被他吵醒的感觉了,的确是让人很不快。 不过菲利浦受欢迎的程度还真不是普通的夸张,不知道在他原本的学校是不是就常常出现这样的光景。 思及至此,睡意已消散的陈腐一时兴起,拿起手机走到教室外头。 「喂?是陈腐啊,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回应。 「没什么啦,阿古。只是想问一下,你们学校的那个菲利浦很有名吗?他是我们班的交换生。」 「喔?菲利浦?有名啊,他跟我一样是血鞋的五皇子之一。」 对于好友毫不犹豫就说出这种令人羞耻的称号,陈腐着实无言了。五皇子……什么鬼?贵族学校还真是高深莫测,他这种平凡人根本搞不懂少爷千金都在玩些什么。 「好吧,没事了。」陈腐原想掛断电话,趁着剩馀的下课时间去找一下奥萝拉,但对方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再度开口。 「对了,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女生……就是你乱误会人家是你女朋友的那位。」对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丝毫没有想要隐瞒意思。 「奥萝拉?干嘛突然提到她?」陈腐不懂好友为何会讲到自己之前的糗事,声音变得有些急促,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上次和阿古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可笑的夸张了,还惊动了他家的僕人前来查看。 「你对她有意思吗?」敛起笑意,对方变得正经起来。见陈腐迟疑了好一阵子都没回答,才继续说道,「嘛,如果觉得难为情不想回答也没关係。不过作为你的挚友,有些事想提醒你一下。」 掛断电话后,陈腐没有回到教室也没有去找奥萝拉,而是到号称翘课圣地的保健室去。 * 「陈腐学长,你怎么了吗?」在保健室帮忙的一年级女孩,见到自己仰慕以久的学长居然大驾光临,又开心又担忧,深怕他哪里受伤还是生病了。 「我没事,只是想来休息一下。医生不在吧?」陈腐不知道女孩为何知道他的名字,不过猜想跟上次的广播有关係,便没有多问了。 陈腐扫了眼靠墙边的那排床,发现有张床被帘子围起。不愧是翘课圣地,居然还有其他人跟他一样想来这里偷懒。于是他随意挑了个空床,将枕头拍了拍后躺上去。 女孩摇摇头,还贴心地倒了杯温水给陈腐。 「谢谢。」陈腐接过水杯时,望了眼女孩白袍上的名牌,随口问了句,「葛蕾特,你是一年级的?」 葛蕾特露出羞怯的笑容点了点头,没想到陈腐居然会主动向她搭话。 「那个,学长班上的园游会主题是什么呢?」好不容易从天而降来的绝佳机会,哪能轻易让它溜走?葛蕾特已经打定主意要翘掉下堂课,留在保健室和陈腐聊天。 「那个还没定下来。」陈腐心不在焉地喝了口水,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儘管阿古刚才所说的话跟自己其实没什么关係,可他听完以后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差。 「我们班要做甜点呢。学长有喜欢吃什么吗?想当作参考让……」葛蕾特抓住话题,希望能趁机和陈腐多讲点话。兴奋之馀,都忘了保健室里还有其他人在休息。 「吵死了啊,工读生。在睡觉的地方好歹也给我安静点吧?」极度不悦的甜美声音从那张被帘子围起的床传来。 声音的主人因为太愤怒直接把帘子拉开,想给那个聒噪的女孩来个狠瞪,让她收敛点。 「学、学姐,对……对不起。」葛蕾特发现自己居然惹怒了二年级的校花学姐,害怕的心情不自觉显现在颤抖的声音上。 「原来在这啊。」陈腐低语。他才在想说是谁这么兇,结果就是把座位让给自己的奥萝拉。 「还想说是谁这么烦,结果是你啊。」虽然很不耐烦,但奥萝拉语气却缓和不少。 瞥了眼陈腐带着浅笑的脸,奥萝拉轻嘖了一声后又躺了回去。 陈腐则是犹豫了好些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提起心中的疑问,但他觉得直接切入话题不是个好主义,于是决定先间聊一下别的话题,「对了,碧墨最近还好吗?」 「老样子,爱吃又爱撒娇。」奥萝拉打了个哈欠,随手顺了顺头发,「不过我都特地把位置让给你了,你干嘛还翘课?平常都爱说我偷懒,自己还不是来保健室摸鱼。」 「……我也才翘这么一次课而已,平常都会准时到校也不早退。而且你那位置现在好吵。」陈腐回嘴时还不忘抱怨新邻居。 一旁被无视的葛蕾特,自知继续留在里也没用,便默默地收拾好东西,连离开保健室的时候都没人注意到她走了。 「你们不是认识吗?你和菲利浦。」陈腐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从哪听来的?」奥萝拉的语气顿时骤变,听的陈腐心里一阵寒。 「在血鞋的朋友跟我讲的。」 「呵,八成也是那什么愚蠢皇子帮的成员吧。」奥萝拉冷笑了声,眼神满是不屑。 明明听着自己的朋友被骂,陈腐却不能认同奥萝拉更多了。 儘管不该随意提起这个话题,他却想从奥萝拉口中证实刚才阿古跟他说的话。可惜奥萝拉似乎没有想再谈下去的意愿,拉起棉被转过身,一副就是要继续睡觉的打算。 陈腐叹了口气,这样就只能从另一个当事者套话了。但是他不想和菲利浦有太多接触,没来由地,他就是不喜欢那个人。 不过保健室的两人都没想到,令他们同时感到心烦的源头居然会自己找上门来。 还未到下课时间,保健室的门就被敲响了。里头的人不是在睡就是在玩手机,根本就懒得起身或答话,所以门外的人也就自动地打开门走了进来。 果然在这里啊。菲利浦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忽略离门边较近的陈腐,直走到奥萝拉的床边。 「黎明女神,虽然现在不是早晨,你面前之人也并非那个你所掛念的提索奥努斯,但能否为了我暂且甦醒过来呢?」 虽然知道菲利浦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也听不懂他在唸些什么,陈腐还是被噁心到连久违的鸡皮疙瘩都出来跟他打招呼了。 「喂,有什么事等她睡醒再说。」陈腐出于好意才提醒菲利浦,奈何对方根本不甩他。 什么啊,这油嘴滑舌的傢伙,要是奥萝拉起床气发作他绝不会帮他的。陈腐挑了挑眉,决定先袖手旁观,不料菲利浦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叫醒奥萝拉,继续说着能和舞台剧相比的浮夸语句。 「如白翼般纯洁、如玫瑰般芬芳、如曙光般和煦,美丽的女神……」 「好了,给我闭嘴。」奥萝拉终于听不下去,放弃装睡的念头,不甘愿地坐了起来。 陈腐这才意识到两人是真的相识,因为他们的互动模式感觉就是建立有段时间了,而且难得的是奥萝拉居然没生气,语气比起不悦更像是无奈。 奥萝拉没发火是好事,但陈腐却莫名地有些吃味。 他以为只有他才能享有这种无奈又参杂些许宠溺的语气。 「这么久不见,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先走了呢?」菲利浦坐上奥萝拉的床边,语气很是温柔。 「因为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奥萝拉爬下了床,语调顿时变得冰冷,「你要留在这的话我就要先走了。」 但菲利浦好不容易打听到奥萝拉可能去的地方,还费尽心思才摆脱掉那群女同学,哪可能轻易放她离开,于是一把抓住奥萝拉的手腕。 陈腐才想着要不要介入时,奥萝拉就抽出小刀,毫不犹豫地向菲利浦刺了过去。菲利浦也不是省油的灯,轻易地躲过了对方的奇袭,握住奥萝拉的手从头到尾都没放开过。 「放开,不然下次就瞄准你那帅脸了。」奥萝拉微瞇起紫眼,眼里的森冷正散发出警告的意味。 「拒绝。」不等奥萝拉的回应,菲利浦迅速抢过她手中的小刀,将她反手压制在墙上,力道拿捏的很好,并没有让奥萝拉受伤或感到疼痛。 身为男人确实不该对一个女生这样粗鲁,不过奥萝拉前几秒可是对着菲利浦举刀。仔细思考,这样的正当防卫其实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可对陈腐来说,正是因为对方是奥萝拉,愤怒才会在瞬间就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让他无从衡量事情的对错。 想也没想,陈腐便握紧右拳朝菲利浦挥了过去。 Chapter 1-8 披着人皮的王子 看着坐在她眼前的三个学生,巫娜觉得十分头疼。 先不说一向好脾气的陈腐脸色有多难看,或奥萝拉现在的眼神有多可怕,光是菲利浦脸上的伤就几乎让她绝望了。 可任凭巫娜再怎么问,三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问到最后她也怒了,不顾一旁校长的阻止,直接拨电话请家长到校处理。 校长儘管焦急但也无能为力,只好先离开导师办公室,准备联络血鞋贵族高中的校长。 他本来是想把事情压下去的,毕竟这牵扯到是两户大人家的儿女,他就怕一个不小心让自己的职位有所不保。不过巫娜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还正在气头上,他哪敢招惹,只能选择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久后,三位学生的家长都到齐了,导师办公室内瞬间变的拥挤。 让巫娜惊讶的是,奥萝拉和菲利浦的双亲都相互认识,看起来应该是世交之类的关係。但在双方父母聊的正欢时,一旁的陈腐却连句话都没和自己的父母说过,甚至连招呼都不打。 其实巫娜老早就觉得奇怪了。 在对死人使用復活之术前,一定会询问当事者的意见。可她总觉得像陈腐这样的孩子应该不会轻易接受復活之术,因为他是个聪明人,至少在这方面是的。 类似的事情她处理过不少次,出乎常人意料之外的,愿意接受復活之术的往往不是眷恋青春、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少年少女,而是那些放不下过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中老年人。 因为贪图不属于自己的多馀生命,很多人都会在遥遥无期的路途上迷失,却不知他们早已丧失了死亡这个权利。 看见陈腐和他父母的互动,巫娜就算不问,也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请问您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奥萝拉的母亲也有着一头美丽的金发,语调轻轻柔柔的。 「有同学通报保健室有人在打架,我一进去他们三人只是僵持着。菲利浦脸上的伤我问了好几次,就是没人要说明情况,所以才特意麻烦各位过来,帮忙釐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菲利,脸上的伤的是那边那个少年的杰作吗?」菲利浦的母亲轻抚孩子的伤口,有些不忍。 菲利浦没有回答问题,只说了声不要紧。 「陈腐,是你吗?」陈腐的父母也问着他,脸上满是担忧。 陈腐依旧深锁眉头看着窗外,好似没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一般。 「小萝?」奥萝拉的父亲沉着脸,声音透着明显的不悦。他当然还记得陈腐,而且隐约觉得这事必定和那孩子脱不了关係。 奥萝拉用手撑着头,有些不耐地嘖了声,脸上尽是烦躁的神情。 看不惯自己班上的学生如此目中无人,巫娜简直要发火了。幸好在她爆发之前,校长及时赶到,缓解了现场的紧绷气氛。 「哎呀,他们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偶尔衝动一些也是无可避免的。如果孩子们都不想让大人介入,不如就让他们三人私下处理如何呢?」校长一边陪笑一边打圆场。 或许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又或者认为对这种事情不必太大惊小怪,总之家长们接受了校长的提议,并在他的劝说下纷纷离开导师办公室。 巫娜也稍微冷静了点,已经厌倦了管这种麻烦事,何况受伤的菲利浦也没说什么。她要三人各写一份五百字悔过书后,很乾脆地把三人从办公室里赶走。 随后,陈腐自顾自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也不管后方的两人仍停在原地走廊。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见到自己的父母,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根本没什么心思可以管其他事情。 「你到底想干嘛?」看着陈腐远去的背影,奥萝拉才转头面向菲利浦,眼神更冷了,「我很久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吧,叫你少来惹我。」 「那个叫陈腐的孩子蠢的很讨喜啊。不过以宠物来说的话,碧墨果然还是比较称职些。」菲利浦随意靠在墙上,一派悠然。 「你最好别再提起碧墨,也别考验我的耐性。回答我,你不在原本学校好好当你的皇子,来魔法高校惹事生非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们也十七岁了,距离那个约定只剩下不到一年,你却还是避着我,叫我怎么不担心?刚好有这机会,我当然得过来看看你啊。」语毕,菲利浦突然露出戏謔般的浅笑,「话说回来,真想不到你有恋尸癖呢。」 愣了几秒,奥萝拉才听懂对方的嘲讽。不想失态,她硬是压下自己的怒气。 「恋尸癖?呵,跟你这个扒去人皮后就只是个内心腐坏的人比起来,我的确还比较喜欢已经腐败的殭尸呢。」奥萝拉也跟着提起嘴角,语气有些尖锐。 她当初放弃进到血鞋贵族高中的资格,就是为了要躲开眼前的这个神经病。 从第一眼看见菲利浦的时候,她便有种强烈的厌恶感,压根不想理他,也不懂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和对方一起玩耍。要菲利浦滚远一点,没想到这混蛋还变本加厉,用他的花言巧语和装出来的好人样,让她的父母也跟其他宠溺他的人一样被洗脑。 虽然自己的父母也是蠢的可以,居然被他说一说,就立马找来各种家庭老师,让她小小年纪就得从早到晚都要上无聊的课,被那排的满到不行的课程佔去了所有时间。 什么太内向、不亲人、没有身为贵族该具备的礼仪、需要接受正规训练……还好是她发了顿脾气,碧墨才得以继续留在她房间下的地下室。 就是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男人,才害她小时候过的那么悽惨的。 「任性也该有个程度。奥萝拉,你很清楚我的能耐不是吗?我可以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让你遗失自由的童年,绝对也可以让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傢伙生不如死。」菲利浦收起笑容,眼里的得意像是在证明他的威胁绝对不假。 「……任性的人是你吧?只要不顺你的意,就全部都要破坏掉。」奥萝拉发觉双手正微微颤抖,想起过往的回忆,果然还是会有些害怕呢。但在恐惧之前,她还有东西得守护,「你最好别动他。」 菲利浦依旧笑着,但内心正在咆啸。如果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奥萝拉还是不肯乖乖听话,那让那个碍事的小子继续留在奥萝拉身边,也只会增加事情的难度而已,不如早点收拾掉比较好。 他其实没想过要让奥萝拉将自己视为敌人的。 知道自己其实对奥萝拉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还是想要她和其他人一样只被他一个人吸引,更何况名义上她还是自己的未婚妻。 「夺走你身边的一切,你才会看着我啊。」看着远去的奥萝拉,菲利浦低语着,笑容里多了些许的无奈。 Chapter 1-9 比糖果屋还美妙的事 魔法高校的园游会一向热闹非凡,今年也不例外。 游客络绎不绝,学生也忙的不亦乐乎。集结眾人努力已久的成果都将在今日呈现,且出于面子问题,校长还特意拨了比往年还多的经费,为的就是不让交换生计画的合作伙伴看扁。 已进入计画的尾声,加上又是友校的盛典之日,血鞋贵族高中的校长也很大方地给学生休息一天,让他们到魔法高校好好放松一下。 也因此,传说中的五皇子得以在今日齐聚一堂。 这事可让魔法高校里的女孩们都乐坏了,可惜无论她们再怎么找,始终还是没人看见五人的踪影。 * 「好久不见,大家。」菲利浦照惯例,将嘴角弯至适当的弧度。 他特异将有着和自己相同称号的四位少年聚集起来,心里另有一翻盘算。他们五人的关係与其说是朋友,还比较像是待在相同社团的团员,因为五人都是被冠上那莫名奇妙的称号后,才相互认识的。 「我快饿死了,菲利浦。不能让我们先去吃东西吗?」有着深浅适中棕色双瞳的黑发少年,正在为白皙的皮肤涂上防晒乳,语气略有不耐。 「哎唷!我想快点去鬼屋啦!」垂下兔耳的褐发少年也在一旁哀嚎着,说话时还不忘玩着他的手机。 「各位别急嘛,我有点事想拜託你们。」菲利浦耐心地安抚着吵闹的大伙。 「麻烦。」用着绿色猫眼般的眼盯着窗外,长了一对猫耳朵的黑发少年晃着他的细长的尾巴,一副懒洋洋又感到无趣的模样。 「我等等还要去找朋友,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金发红眼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态度比起前几人还更不情愿些。 菲利浦无奈地笑了笑,将自己的计画据实以告,只是当中细节并没有说的太清楚。其他四人也懒得多问,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去做各自想做的事。 * 顾完摊子以后,陈腐独自返回教室。 离见到父母那日也过了好几天,他心里已平静许多,只是还是很常心不在焉,走到教室时还差点走错位置。 这已经是这礼拜第七次走错了吧?让他感到意外的,奥萝拉自从那天之后都有乖乖来上课,而他最后还是被迫换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不过此刻应该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却有名少女正在里头偷懒。 奥萝拉瞥了站在门口的陈腐一眼,没来由地想和他说说话。但她知道自己还不能放松警戒,得等到菲利浦离开魔法高校后,才能恢復之前和陈腐的互动。 她寧可表现的消极些也不想随便冒险。 不过陈腐却没回到他的新位置,而是走到奥萝拉座位旁的那条走道,然后默默坐上窗台。 「吶,奥萝拉你生气了吧?」陈腐低着头,看着很是消沉。 陈腐最近的心情非常糟糕,加上两人的位置又被分开,几乎都没和奥萝拉说上什么话,神经大条的他当然不可能察觉到奥萝拉的异样。 对于这个让自己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题,奥萝拉选择沉默。 直到前几天才发现自己被奥萝拉刻意冷落,陈腐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不过他大概也猜的到原因。想到奥萝拉和菲利浦两人的关係,他的表情顿时变得苦涩,「果然是生气了呢……因为我打伤了你的未婚夫。」 陈腐在朋友和自己说这件事的时候,其实还心存怀疑。毕竟都这种时代了,居然还有父母在搞指腹为婚这种无聊事。不过这件事后来某次在厕所巧遇菲利浦时,被对方亲口证实了。 「少在那乱猜。」奥萝拉终于答话,语气平淡不带一丝起伏。她内心是有苦说不出,虽然现在莫名地渴望能和陈腐把一切都说明白,不过那大概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而已。 再一天就好。 等园游会结束后,菲利浦就该滚回他的贵族学校了。至于之后的事……她再自己看着办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陈腐远离那个神经病的魔爪。 陈腐见奥萝拉神色凝重,也识相地跳下窗台回到座位上。原本想拿快乾胶把手指头上的皮黏牢些,结果意外地从抽屉中捞出一封信。他将被折得整齐的信纸摊开,草草瀏览完毕后迅速离开了教室。 奥萝拉盯着陈腐离去的身影,直觉有些不对劲,决定偷偷跟踪陈腐。可走到顶楼后,她就后悔了。 * 葛蕾特看见陈腐真的照她信上所说的来顶楼和自己赴约,笑得非常灿烂。有菲利浦学长的支持,事情果然很顺利,她暗自雀跃着。 陈腐则是保持礼貌的浅笑。 「学长,谢谢你愿意来赴约。」葛蕾特又高兴又害羞,眼神还不敢直望向陈腐。 奥萝拉明白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事,但还是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偷听确实不太好,可是她有点好奇陈腐会如何回答那个学妹。照现在的情势看来,那个学妹八成是要告白了。如果陈腐答应的话,菲利浦也就不会再针对他了,一切都会回归风平浪静。 是啊,风平浪静,就像她还未与陈腐认识前的那样。 「没什么。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陈腐难得精明一回,大概知道葛蕾特要说什么。他之前的确是这么想要有个女朋友的,而且学妹可爱又乖巧。 「那、那个,喜……喜欢……我喜欢你,学长!请和我交往好吗?」葛蕾特的脸已经红得跟苹果一样,却还是努力鼓起她所有的勇气告白。 而陈腐早在葛蕾特结结巴巴的时后,心里就有了答案。可在他还没表明自己的意思时,有个不该出现的人却从一旁隐密的花圃里走了出来。 「这么可爱的学妹跟我告白的话,我可捨不得拒绝呢。」菲利浦很自然地走到两人週围,脸上看似善意的笑容恰到好处。他知道的,奥萝拉就在门的后方听着,只是现在还没必要拆穿这事,「葛蕾特,我可以和陈腐说一下话吗?」 葛蕾特不明白菲利浦为什么在这,但单纯的她以为对方是要来帮自己的,还乖巧地点了点头,殊不知自己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菲利浦特意靠近陈腐,低声道,「我忍你很久了,现在给你一个这么完美的台阶下,你可别不领情喔。」 「……是上次我揍你的事吗?干嘛把学妹也扯进来?」陈腐皱着眉,完全不懂菲利浦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不明白自己惹到菲利浦的真正原因,所以对这种报復的方式感到莫名其妙。 「哈,你也真够蠢的啊。算了,反正你答应学妹的要求,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菲利浦边笑边摇头,不可置信之馀,抓着陈腐肩膀的那隻手更用力了,「你知道葛蕾特的哥哥是谁吧?」 「不是汉塞尔吗?」陈腐回答的理所当然,还是搞不懂对方在玩什么把戏。 汉塞尔在魔法高校有名的程度,基本上是和奥萝拉不相上下的,不过前者是以爱惹事生非的坏小子出名的,后者则是美貌和智慧的最佳代言人。不过与坏名声相反,汉塞尔非常疼爱乖巧的妹妹,绝不会允许葛蕾特受到伤害。 「没错。我啊,鼓励葛蕾特向你告白的同时,也和汉塞尔聊过了。所以你拒绝和葛蕾特交往的话,我可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对了,我还替他带了些帮手来呢。」菲利浦特意在陈腐面前晃了晃手机,上头的萤幕正显示着汉塞尔的电话号码。 忍无可忍的奥萝拉打开了门,向陈腐和菲利浦走了过去。不过两人都背对着她,所以只有葛蕾特看见满面怒容的奥萝拉。但在奥萝拉还未走至两人身边时,陈腐便开口了。 「葛蕾特。」陈腐推开菲利浦,朝葛蕾特走近些,「你很可爱也很贴心,我想有你这样的女朋友,任何男生一定都会很幸福。」 葛蕾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她没想过自己的初恋居然可以献给暗恋已久的男孩,顾不得僵在原地的奥萝拉和菲利浦都在看着,开心地扑往陈腐的怀里。 菲利浦也暂时松了口气。这样就可以打电话叫汉塞尔和皇子们不必来了,不需要动手自然是最好的。重点是,这具碍事的尸体终于不会在奥萝拉身边晃来晃去的。 但在一旁看见这副场景的奥萝拉,心底却像破了个大洞般。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她很清楚菲利浦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精心准备的这一切为的是什么。如果菲利浦打算就此放过陈腐,陈腐也可以顺利交到期待已久的女朋友,这样就算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了吧?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心会像是被人狠狠拧住一般难受? Chapter 1-10 走调的童话故事 『但我没有想和你在一起的意思。』 被陈腐轻轻推离的葛蕾特,脑中顿时无法正常运转。她刚才确实听见学长称讚自己很可爱的,不是吗?不想和她在一起又是为什么? 菲利浦没犹豫太久便将电话拨通。蠢蛋就是蠢蛋,亏他还担心奥萝拉生气,想用柔和一点的手段,但陈腐不领情的话就没什么好说了。 「对不起,葛蕾特。我没办法当你的男朋友。」陈腐的语气里满是歉意,却有着罕见的坚定。 葛蕾特明白自己被拒绝了,难过地垂下头,随着心头涌上的酸楚,她只觉得眼眶一阵热。 「快离开这里吧,陈腐。」奥萝拉朝陈腐走近,还刻意用带着不屑的目光扫了眼菲利浦。 陈腐这才注意奥萝拉的存在,想到最近和自己关係变得有些微妙的奥萝拉,居然目睹了方才那样的景况,他不禁有些慌乱。 一旁的菲利浦冷笑了声,看着奥萝拉貌似心情不错正嘲讽着双颊胀红的陈腐,他感到很不是滋味。 「可没人准你这殭尸离开啊。其实呢,除了葛蕾特的哥哥之外,还有血鞋的其他皇子们会过来。接待宾客不就是园游会主办方的工作吗?」菲利浦率先一步挡住唯一的出入口。 「……皇子?」陈腐脑中闪过好友的身影,但他没有细想,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清楚,「菲利浦,如果你只是想报那天的仇,针对我就好了,别让奥萝拉和葛蕾特也牵扯进来。」 「嘖,真让人火大!」菲利浦因为对方的迟钝而怒捶铁门,悠然自得的模样已不存在。 「呵,我家陈腐就是这么呆,还真是抱歉啊。不过你不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跟他说清楚,他是不会明白的。」奥萝拉还是第一次看见菲利浦生气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还真怀念啊,她和陈腐的孽缘也是从这展开的吧。那时候陈腐也听不懂人话,给她製造一大堆麻烦。 忍无可忍的菲利浦决定照奥萝拉所说的,把事情跟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说明白。 「我精心排演的这套戏,不是为了报復你揍我的那拳,而是为了奥萝拉。你不是也知道了吗?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的家长在我们还未出生前就订下了这场婚约。离我们成年只剩下不到一年,但是奥萝拉却总是把时间浪费在你这个死人上。所以为了让你知难而退,也为了让奥萝拉明白她的处境,我等下会做的稍微过份点,还请你多多包容囉,陈腐。」 听完菲利浦真正的意图,陈腐终于了解为何奥萝拉最近总是冷落他。她害怕这个已经走火入魔的王子,所以才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的。 陈腐看向神情复杂的奥萝拉,蓝色的眼犀利而坚定,「你想和这个男人结婚吗?」 奥萝拉没有避开陈腐的眼神,但也没有开口回答。反正不管她的答案是什么,未来都无法改变。 王子公主终究是要走到一起的。 「奥萝拉,你真的……想和这个让你害怕的男人实践婚约吗?」 「……那种扯蛋的约定,鬼才想实践好吗!」奥萝拉越说越气愤,再也忍不住地突然大喊,「我,才不想把未来交给别人来决定!」 说出真正的想法后,奥萝拉低着头咬紧双唇,努力不发出啜泣的声音,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她不能把那层华美坚强的壳敲碎。 因为那样的话,她会被看不起、会被视为懦弱的代表,然后空虚就会彻底将她吞噬,直至任何人,甚至是陈腐也不愿看向她。 在场面正混乱的时候,汉塞尔和皇子们到达了顶楼。眾人对于眼前的情况完全理解不能,于是纷纷望向菲利浦。 「你们可以行动了,目标是那个殭尸。他拒绝葛蕾特的告白,正和我的未婚妻胡来。」菲利浦的语气里不带半点情感,表情尽是厌倦。 这场已经走调的戏剧该是落幕的时候了。 「陈腐?」金发红眼的少年不等菲利浦说完话,便走近菲利浦所指定的目标。即便是背影,自己也不可能认错那微微泛青的肤色。 「阿古?」陈腐将视线移到声音的来源,才发现自己的好友真的也来了。他身边的奥萝拉也稍稍抬起头,望着来人。 「你们认识?」褐发少年的兔耳朵立起,满脸疑惑。 「嗯。」金发少年看着菲利浦,红色双眼透着不悦,「该把事情说个清楚了吧,菲利浦?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会为了你而对陈腐拳脚相向。」 「老子也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怎样,快点说个明白啊!」汉塞尔早已赶到面无血色的妹妹身旁,对于摸不透的局势感到焦躁。 菲利浦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索性全盘托出。毕竟五皇子里只要出现两种以上的意见,除非能进行讨论,否则不会有人再有下一步的行动了。他大概交代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说话时目光一直没从奥萝拉身上移开过。 所以他也没注意到汉塞尔朝他挥来的那一拳。 那比陈腐揍那拳还大上许多的力道使菲利浦跌坐在地,不过他抹去嘴角的血跡后,并没有想站起来的意思。 「哥!别这样。」葛蕾特总算回神,把又准备揍人的汉塞尔往后拉。 「这傢伙居然敢利用你……我不揍他个几拳怎么消气?」汉塞尔看见菲利浦脸上居然还掛着浅笑,差点又衝了上去。 「算了吧。毕竟菲利浦学长也算是帮我完成了愿望,被拒绝至少比不确定的感觉要好上太多了。」葛蕾特露出苦笑,让汉塞尔更捨不得了,立马带着自己的妹妹离开这个修罗场,临走前还不忘警告菲利浦几声。 「好啦,这里应该没我们的事了。我要去吃章鱼烧!」 「咦?先去鬼屋啦,那要排很久耶。」 「都好,快走。」 皇子帮的其他三人不想惹麻烦,顺势跟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将菲利浦晾在一旁,剩馀的人也开始讨论起接下来该怎么办。 「阿古,你知道解除这种婚约的办法吗?」陈腐已经下定决心了,无论如何都要帮奥萝拉毁掉这个可笑的约定。 「嘛,最简单的就是当事人和双方家长都同意解除。不过只有一方违约的话,可能就需要採取法律途径处理了。不过只是赔赔钱的话,公主殿下的家里应该绰绰有馀吧?」 「是这样没错,但问题在我的父母。他们不会同意解除婚约。」奥萝拉很久以前就仔细想过这件事了,可她很清楚自己的父母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就算她这个当事人不答应,而且指腹为婚在法律上其实是没有效力的,但要她独自对付自己的父母亲、菲利浦,以及菲利浦的双亲,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童话市,这样充满希冀和梦想的城市名字,依旧是建立在权力的体制之下。有些人和事,是一辈子都不容许你反抗的。 意会到这件事的三人同时沉默了。不料,菲利浦却在此时向他们走来,三人马上进入警戒状态。 「别紧张,我今天也玩累了。奥萝拉,你讨厌我吗?」菲利浦神情淡然,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打什主意。 「不讨厌。」奥萝拉下意识抓紧陈腐的手臂,迎向菲利浦的目光,「是恨,我恨死你了。我恨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恨你夺走我童年的自由时光、恨你是那个婚约的另一个当事人、恨你居然想伤害陈腐……这样回答满意了吗?混蛋王子?」 「哈,满意。那我就表明下我的立场吧。我决定中立,不支持也不反对这场婚约。接下来就看你的努力了,黎明女神。」菲利浦恢復他的招牌笑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顶楼。 陈腐将自己的手臂从奥萝拉手中抽出,奥萝拉也尷尬地打算缩回手,却立即又被陈腐握紧了手掌。 不同于正常人的体温,陈腐的手有些冰凉,但她觉得这样的温度很舒服。 Chapter 1-11 草莓般酸甜的夜晚 园游会结束后,奥萝拉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坐上自家的车回豪宅去。 「吶,就让我借住一晚嘛。」奥萝拉走在陈腐身边,心情很好,正吃着不久前买来的棉花糖。 明明是央求般的语句,可从对方嘴里说出就成了命令似的,陈腐也不知道奥萝拉是从哪生来这个鬼主意的,正感到十分头痛。 「……女孩子是可以随便到人家家里过夜的吗?」陈腐加快脚步,希望奥萝拉可以快点放弃那异想天开的计画。 他们今天回到教室的时候,已接近园游会的尾声,可仍旧没想出个好方法来。记得放学前,他瞧见阿古鬼鬼祟祟地和奥萝拉说了些什么,估计奥萝拉会突然想跑去他家和自己的损友脱不了关係。 「没关係啦。而且去你家的话才能有更多时间讨论,在学校的话根本没办法尽情地说这种事。」 儘管这原因听来有几分道理,不过想去陈腐家主要还是因为奥萝拉的私心。猜想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安稳,兴奋的同时又有种焦躁感。然而得知陈腐要一起帮助自己后,她安心了不少。 「可是你家里……」陈腐话还没说完,就被超前的奥萝拉一把拉住。他被对方拖着到处乱跑了好一阵子,才得以在某家简餐店暂时休息会。 两人在用餐时,奥萝拉向陈腐大吐苦水,说着她小时候被菲利浦害的有多惨。陈腐替奥萝拉打抱不平的时间都来不及了,哪还记得自己刚要问什么。 直到糊里糊涂地让奥萝拉进了家门后,他才发现自己忘了什么。 「上次那个司机应该还在校门口等你吧?不问问你家人的话……」 「笨蛋,问了的话绝对会被拒绝。我才不要问,我已经决定了要逃家一天,暂时当个不良少女。」奥萝拉赌气似地扑上了陈腐的床,还不忘抱怨,「你的床好小。」 陈腐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时间还早,他还是晚点再赶走这个任性的不良公主吧。 看这间小套房的主人不再囉嗦,奥萝拉也放下心来,开始在这个小空间里四处探索。说实话,她其实很少到这种窄小的地方,就连她家的浴室都比这还要大上一些。 「回来坐好吧,不是要讨论对策吗?」陈腐从冰箱里拿出红茶,倒满两个马克杯后,放到矮桌上。 「坐地上吗?」奥萝拉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张放在地上的矮桌。张望了会,才发现这里唯一的椅子正摆在书桌前方。 「怕裙子脏了的话也可以坐床。」陈腐原本不懂奥萝拉为何从刚进门就一脸讶异,不过回想下她房间的景况好像就懂了。 犹豫了几秒,奥萝拉最后选择坐在地板。两人一开始还很认真地在讨论各种方法,连纸笔都用上了,但到了中途就开始分心讲起别的事来。 「陈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你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奥萝拉虽然担心对方会生气,但她想知道更多关于眼前少年的事,「你为什么一个人搬出来住呢?那天你父母很快就赶到学校了,所以应该不是因为你们家太远吧?」 陈腐喝了口红茶,原本还精神奕奕的模样瞬间变的有些消沉。他其实不想谈论这话题,因为会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和不想面对的事。不过奥萝拉都卸下心防,和自己说了以往的事,他也是时后坦然以对了。 「我是因为不想见到我的父母,才搬出来的。」陈腐表情有些苦涩,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似的,「我在升高二的那年暑假,因为瓦斯中毒死了。我的父母太过伤心,所以打算请人对我施展復活之术。」 知识渊博的奥萝拉当然知道这种法术。 施展復活之术其实并不需要什么额外代价,明白的人都知道这种法术本身就是痛苦的化身,哪还需要什么代价。唯一要特别注意的,是要藉着通灵来询问当事者的意见。 「我父母没有透过灵媒询问我的意见,就私自做了决定,或许是他们下意识认为我不会接受吧。总之我活了过来,身体完好无缺、脑袋清醒,一开始还很高兴,直到体会到自己已是怪物一般的存在。从那之后,我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的父母了。明明想怨恨他们的,却又无法痛快的去憎恨。」 陈腐没有发现自己的眼泪悄悄落下。每次只要想到自己是长生不死的,他就很害怕,但他可以倾诉的人少之又少。 奥萝拉起身走至陈腐身旁,轻轻抱住了他,「你不是怪物。你只是个脑子不太好,皮又会乱掉的高中生而已。」 「但我不会老,也不会死。」陈腐自嘲地弯起嘴角,他也曾这样欺骗过自己。 「……不管,我说你不是怪物你就不是怪物。」奥萝拉找不到话反驳,只好使出她惯用的耍赖法。 陈腐倒也真的被逗笑了。他转过身,看见奥萝拉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真挚又坚定,似乎在诉说着不容许有人反驳她方才的任性宣言。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窜过某种奇妙的感觉,像是什么最美好的东西绽放的那一剎那。 他差点就吻上那樱色般的唇,幸好在最后一刻打住了。才将身体往后顷准备要道歉,奥萝拉却以双手捧着他的脸,做了一件他怎样也不会想的到的事。 她吻了他。 蜻蜓点水,涟漪在两人心中盪漾着。 狭小的空间里,前所未有的曖昧情愫在两人之间盛开,美好又青涩。 待这青春爱恋的气息消散些许,陈腐没再赶奥萝拉走,气氛儘管变得有些尷尬,却又各自在心里偷偷品嚐着刚才那个吻带来的后座力。 * 洗过澡的奥萝拉穿着陈腐借给自己的衣服,躺在不算宽的单人床上。即便已过了许久,脸上那种热热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退。 她偷瞄了眼打地铺睡在地上的陈腐,觉得双颊更烫了。陈腐熄灯后,她翻过身,将手机萤幕解锁,发现画面上显示着满满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简讯。 虽然让爸妈担心确实很不太好,可是不用这种激烈点方式,恐怕她永远都只能任由他人摆布了。 毕竟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想法。 因为她是公主啊。身为公主,她的人生早已被铺陈好,只有那一条通往人人皆可猜到结局的路。她的职责就是背着那层壳,放空脑袋,美丽而优雅的乘坐着在那路上奔驰的车。 所以她的愿望才会那么可笑。 反正跳不了车就乾脆在车上睡吧,让她一觉不醒有何不可?可现在,她又改变心意了。 陈腐的人生没有终点,她也很明白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是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就算她不介意,陈腐也不可能会允许。 但她怎么捨得放下陈腐,让他独自面对沉重的以后? 灵光一闪,奥萝拉丢下手机,转向另一边。 「陈腐,你睡了吗?」奥萝拉尽可能小声地呼喊,就怕把可能已经睡着的陈腐给吵醒。 「还没。」陈腐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那么快入睡。 「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可以让婚约解除,也可以让我们一直在一起。」奥萝拉开心的语调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陈腐虽然觉得『一直』那两个字有蹊翘,但他不急着泼奥萝拉的冷水,便静静听完对方的主意。 奥萝拉说只要她死掉的话就行了。 对她使用復活之术后,她也会长生不死、永远不老。和菲利浦的婚约也能顺利解除,因为他父母一定不会想让自己的儿子和殭尸结婚。 「乖乖睡觉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陈腐回答的淡然,声音却明显透露出不悦。他才闔上眼,伴随着翻动棉被的声响,有个东西却贴了上来。 闻到奥萝拉的发香,没和女生这么靠近过的陈腐不禁感到慌张,下意识地想避开其实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不要。今天想不出方法的话,我明天就要翘一整天的课。」奥萝拉知道陈腐害羞了,故意又往他那边挤。 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不良少女,陈腐又好气又好笑,索性爬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娇蛮的任性还真狡猾啊,反倒变的像是惹人疼惜的撒娇般让人有些着迷呢。 看着正在吵闹的奥萝拉,陈腐只是露出温柔的浅笑,在心里决定今晚不睡了,省得又被袭击。 Chapter 1-12 黑龙的祝福 碧墨察觉到有谁来了,在漆黑中睁开那双晶亮的绿瞳。 这时间从另外那边进来的,或许是久违的小偷?但随后熟悉的气味传来,让碧墨又惊又喜。奥萝拉今天放学后没有回家,她的父母找了一整晚还是没有结果,让大家都焦急不已,直至不久前才去休息。 进门后,来者并没有把蜡烛点着,而是直接走到碧墨身旁。 「碧墨,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奥萝拉悄声道,深怕会有人听见回音。 眷养碧墨的地下室有两个出入口。除了奥萝拉的房间之外,还有个直接通往别墅后方广大草地的巨门,那是特意做来让碧墨可以偶尔出门散步的通道。而奥萝拉就是从这个巨门偷偷潜进来的。 草地再过去就是森林了,平时也不会有人守着这扇门,毕竟小偷或刺客什么的会直接被碧墨当成饲料。她的父母一定也没想到她会从这里偷跑回家。 奥萝拉将自己的计画和碧墨说了后,才再度打开巨门。 「好久不见,碧墨。」望着缓缓走出的黑龙,陈腐朝碧墨打了声招呼。 碧墨轻点了下头,而后观察起奥萝拉和陈腐,不禁有些感慨。 奥萝拉从小就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女孩,被压抑了这么久,到了这个年纪哪还能忍受父母把事情样样都安排好?牠名义上的主人虽然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但是牠也很喜欢奥萝拉,甚至胜于自己的主人。看着她慢慢成长,对于父母的任何安排都言听计从,有时都会因为自己无法为她做些什么而感到难过。 所以这次就算要违背主人的意思,牠也会帮助奥萝拉。 接收到奥萝拉的指示后,碧墨发出咆啸声,打破了寧静的深夜时刻,威力大到连比较靠近牠的树木都在微微振动。别墅里的人当然也都被这声巨吼给惊醒,匆忙从奥萝拉的房间赶到碧墨所在的地下室。望见空无一物的地下室,大家很自然地走出已被敞开的巨门,想探个究竟。 一看见自己的女儿正好端端地站在碧墨附近,奥萝拉的双亲不禁松了口气。但奥萝拉的父亲还瞥见了一旁的陈腐,这个阵仗让他心里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 「小萝,你到底跑去哪了?你知道我们……」奥萝拉的母亲原本要奔上前去,却被女儿给阻止了。 「别过来。爸妈留下就好了,其他人先回去房间吧。」奥萝拉这么命令着,还故意摸了摸碧墨,显示她现在是有下令资格的。 她的父亲没有犹豫太久,便使了个眼色给管家。于是其他人也只好听从小姐的话,一一返回宅第。 「奥萝拉,你这是在做什么?」奥萝拉的父亲语气十分严厉,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岂能让自己的孩子如此放任? 「我只是想和爸妈谈谈。」奥萝拉边说边从包里翻找着什么,「但你们从来就都没有在乎过我的想法,所以我才採用这样夸张的形式,避免只有我处于弱势的情况。」 「这样大费周章还翘家了,你要谈的也不是什么小事吧?说吧,你到底要谈什么?」 「我要和菲利浦解除婚约。」 「……别说傻话了,小萝。」奥萝拉的母亲心急如焚,只想快点让自己的女儿回到身边,「清醒一点,菲利浦哪里不好了,让你要解除婚约?」 「他是个混蛋,只是这点多数人都看不出来。不过先撇除这点不说,」发觉自己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奥萝拉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你们也是混蛋啊。居然用个约定就决定了自己孩子的未来……你们才需要清醒吧?」 奥萝拉彻底想过了。 菲利浦确实让她非常厌恶,不过始作俑者是她的父母,不是吗?一开始不做那种约定,就不会有这些烂事发生在她身上了。 奥萝拉的父母对望了下,过了半晌,她的父亲才问道,「奥萝拉,是那个男孩跟你说了什么吗?你可别这么傻,随随便便就被别人骗走了。」 听闻此话的奥萝拉不可置信地冷笑了声。她已经不想再浪费唇舌了,直接用行动证明她的决心比较快。她握紧刚从包里拿出的小刀,看了眼后方的陈腐。 陈腐只是掛着无奈而温柔的微笑,轻声提醒她小心点。虽然他不是太同意奥萝拉这样的做法,但解除婚约毕竟是奥萝拉和她父母之间的事,他没有资格插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一旁支持她而已。 奥萝拉又突然想起什么,和陈腐悄声说道,「这里的事处理完后,我们一起回你爸妈家吧。」 「……嗯。」陈腐只是做了简短的回应。 他知道奥萝拉早就看穿自己了。他其实也很想念自己的父母,只是一直不愿去面对。可就算再怎么生气,那个沉浸在悲伤里的家还有爱着他的人们在,也依旧是他的归处。 奥萝拉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微笑,但那只是瞬间的事。她接下来就要做出非常不孝的事了。 「你们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的话,我就给你们两个选择。」奥萝拉不顾自己母亲惊慌失措的尖叫,将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是我自杀后再变成殭尸,这样菲利浦家里也会想解除婚约。二是我骑着碧墨离家出走,直到契约过期为止都不再回来童话市。」 就算奥萝拉再怎么成熟,终究也还是个孩子,要她想出什么多伟大多完美的解决方式还是有难度的。所以她自己也知道,这些从她嘴里说出的威胁有多孩子气和异想天开,甚至说的上是可笑了。 「奥萝拉,你先回答我。你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只是单单为了想解除婚约吗?你应该还有其他目的吧?」奥萝拉的父亲在贵族圈好歹也是鼎鼎有名的智者,一下子就发现了女儿的心思。何况明明就没那少年的事情,他却也在场。 知道自己的意图被看穿后,奥萝拉耸耸肩,朝陈腐调皮地一笑。虽然刚才说好先不提他们要交往的事,但这样好的机会可不会有第二次,就算谈判的难度会上升,她还是决定要一併处理。 所以奥萝拉照实说了。 果然她的提议被父母强烈地反对,不过这是意料之内的事,她也没有太过惊讶。其实换个立场想,她也不是不能体会自己父母的心。 谁想让自己的孩子和个永远不会老、不会死的人在一起? 那样的爱情没有结果。 可她还是想和陈腐在一起。 或许他们会很快就分手,也或许会走得很长远,那时可能就得面临到许多问题。如果你的爱人不会老,就代表你六十岁时,他还是高中生的模样;如果你的爱人不会死,就代表你迎接死亡时,他会痛苦地独自被留在这世上。 这些事想起来非常沉重,却不能逃避,因为陈腐可是时时刻刻都要独自面对这些事的。 「小萝,如果你真的不想实践婚约,妈妈会帮你解除的。」奥萝拉的母亲决定作出让步。 其实奥萝拉的双亲和当事人都明白,只要他们想,不论奥萝拉耍什么手段,都绝对可以让这场婚约好好地被实践。但如果自己的女儿都做到这种地步了,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也发现了奥萝拉和那名殭尸少年之间的微妙互动,只是现在拚命阻止他们,恐怕也只会造成反效果。 「真不愧是爸妈呢,果然我的聪明遗传自你们。」奥萝拉露出苦笑,坦承地说出自己的心声,「我想和陈腐在一起,你们觉得荒唐也是应该的。可他也曾经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就算现在和一般人类不太一样,凭什么他就没有爱人和被爱的权力?」 陈腐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但奥萝拉说完话后,他忍不住走上前牵住她的手。 人类和非人类温度交织在一起的感受,很奇妙也很融洽。 爱情本来就不是万灵丹,但苦涩和甜蜜都嚐过,才能让这样的回忆变得更刻骨铭心。就算是个怪物,他也想将这份珍贵的情感永存在心中,让自己在往后还能不失作为一个人该有的体悟。 「……我只允许你们交往。」奥萝拉的父亲最后还是选择了投降,不想被自己女儿讨厌的他徐徐说道,「快回家睡觉吧,奥萝拉你也该改一下迟到的坏习惯了。还有,抱歉了,一直以来都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以后你可以尽情做自己,只要不忘记你是我们的孩子就好。」 奥萝拉的母亲也给了她一个慈爱的微笑,牵着心不甘情不愿的丈夫的手一起回到别墅内。 奥萝拉则是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是情能如此轻松落幕。爸妈居然都同意了,虽然是故意让她的,她还是很高兴。 不只是因为她的要求都被允诺,更是因为父亲最后所说的话。 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当公主了。 奥萝拉扑向陈腐,开心地笑喊着。看着在自己身旁嬉闹的两人,碧墨也终于放松下来。 想起自己也好一阵子没到外头了,黑龙抬头仰望天上的星空。 儘管未来还有很多需要面临的难题,但至少奥萝拉和陈腐都往前踏出了一步,也算是个好的开始。无论这对奇妙的恋人往后会如何,至少他们都曾经存在于彼此的心中。 那样不分种族和身份的爱,儘管说不上什么难能可贵,但对于殭尸或睡美人来说,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第一章完) Chapter 2-1 德古拉的偶像剧 童话市里有不少醒目的建筑物,血鞋贵族高中的校园便是其中之一。 据说创办人原本只是想盖栋豪华点的校舍,但一不小心砸了太多钱,所以学校就变成了一座有庄园的小型城堡。 很莫名其妙,但这正是血鞋贵族高中的传统。 校风说好听点是自由,难听点就是胡来了。 毕竟从创办人到学校名字都如此奇杷,学生自然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但好歹是童话市里最出名的贵族学校,能在里头就读的学生想必非富即贵。也因为如此,在这所满是少爷小姐们的高中里,想要闯出个名堂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学生们各有来头,请家庭教师是最基本的,大多数的人还会额外学其他的才艺,为的就是能在血鞋有个立足之地。表面上是学生们在相互竞争,暗地里则是家长们使出浑身解数的在炫耀孩子。 而最近血鞋最出名的,不外乎就是「五皇子」了。 高三的薛猫是位总是一副慵懒模样的黑发少年,有着一双绿色猫眼和一对猫耳朵,以及一条细长的尾巴。对,他是猫科,有着那种你喊破喉咙也不会甩你一下的那种高傲和任性。 高二的菲利浦有着深褐色的头发和咖啡色双瞳,配上优雅的举止和温和的性格,简直就是个现实版的王子。纯人类,据说已经有婚约,最近正为了某些事而烦恼着。 同是高二生的德古拉三世,金发凌乱的很有型,血红色的瞳孔总是带着一丝不耐。没错,他是吸血鬼,还是德古拉不知道第几代的直系子孙,具有变成蝙蝠的能力。 新进的高一也有两位皇子。名为白雪的少年有着墨色般的头发和深浅适中的棕色双瞳,明明是人类却有着异常白皙的皮肤,只比身为吸血鬼的德古拉还暗上一些。 另一位高一生是三月,他是个褐发黑瞳的娇小少年,有着一对兔耳和如棉花球般松软的尾巴。兔科,看起来总是很无辜和楚楚可怜,手机不离身的高科技產品依赖者。 以上五位合称为血鞋的五皇子。有着这般称号的他们,不仅是因为各个都有着非凡的家世背景,更是因为他们在学校的权力之大和我行我素的作风。 除此之外,学校里为这些皇子们着迷的大小姐多的是,简单来说就是贵族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还是最顶尖的那种。 * 「靠,搞毛啊!」 二年级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德古拉一回到家中脸就垮了下来,俊脸满是不悦。 因为他家的玄关正处于积水的状态,虽然还不到一公分,但德古拉完全没有防备就踏进家门,以至于他的名牌球鞋泡了水。 「啊,欢迎回来。」 柔顺的金黄色长发和碧蓝瞳孔,有着甜美声音的女孩正是和德古拉同校的仙度瑞拉。 德古拉记得她。 仙度瑞拉在血鞋高中里还算有名,以外貌和优美的女高音着名。但对方为何会跑到他家,他便不得而知了。 德古拉一脸狐疑地绕过仙度瑞拉,踩着溼答答的球鞋往客厅迈进。管家看见自家少爷返家后,连忙上前迎接,顺道花了十分鐘向他解释家里的现况。 「你说我爸妈要回去曾祖父那里一趟,担心我一个人太孤单,因为和这女人的父亲认识,所以让她寄住在我们家?」 这大概是德古拉半年以来讲过最长的一段话。 虽然他总结的很完美,但因为这一切都太荒唐突然了,他实在有些不可置信。而且对于淹水的玄关,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玄关怎么了?」 「小姐不小心打翻了水桶。」 德古拉挑了挑眉,他很好奇这水桶是怎么翻倒的,居然能让玄关都积了一层水。他视线一转,刚好落到管家手里的小包垃圾,「那是什么?」 「破掉的盘子,正要拿去丢。」管家有些尷尬地瞄了眼不远处的仙度瑞拉,在少爷审视般的眼神之下又补了句,「小姐很坚持,说自己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一定要帮忙做事。」 德古拉揉了揉额头,他今天在学校已经快被那群女人给烦死了,回到家居然还要面对这种鸟事?他毅然回到玄关,一把拉起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的仙度瑞拉。 「滚出我家。」德古拉恢復面无表情的状态,毫不留情地说道,「不管我爸妈和你爸说了什么,现在他们不在,我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所以给我滚出这里。」 仙度瑞拉睁着她水灵灵的大眼,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向管家先生投以求助的眼神。但就在管家准备替她求情时,德古拉便粗鲁地将她从玄关推出大门外,还立马锁上了门。 管家只能默默地任由这一切发生。他服侍德古拉一家已近百年了,自家少爷的脾气当然一清二楚,虽然蛮横而狂躁,有时却又意外地注重礼节和情谊。 幸好老爷和夫人早有交代过他要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不然单凭他一介管家的身份,哪敢违背少爷的命令? 「少爷,请您稍等一会。随意破坏老爷夫人与他人的约定,实在不太好。或许您很难理解,但请待我解释过后,再决定仙度瑞拉小姐的去留吧。」 德古拉不耐地叹口气,还是乖乖坐到沙发上听着管家解释来龙去脉。 原来仙度瑞拉也是贵族出身的,只不过是等级最低的那种。没什么钱不说,在上等社会圈子里的地位比那些有钱的商人还低。 应付平常生活是没问题,但仙度瑞拉的父亲还是希望她能在血鞋完成高中学业。 只可惜就读贵族学校的开销实在太大,家里的情况让仙度瑞拉读完一年级已是极限。所幸德古拉二世和他的夫人愿意向旧识伸出援手,让仙度瑞拉打工换宿加赚学费,也才造就现在的局面。 「嘖,搞不懂老爸老妈在想什么。」德古拉不耐烦地将浸水的球鞋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开前不甘愿地说道,「放她进来吧,但最好别让我看到她在家里乱晃,很碍眼。」 等德古拉回到房间后,才发现他从刚才就一直莫名冒出的既视感从何而来。 靠,这不是老妈最近爱看的那齣偶像剧,什么『校草要追我』里面的故事设定吗? 他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他那聪明幽默的老妈所计画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是那种不惜出卖儿子,也要让那些偶像剧情节真实上演的人。 此刻,楼下非常识时务地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叫喊,还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德古拉皱眉,觉得头好像更痛了。 Chapter 2-2 皇子们与基地 一大清早,德古拉就被东西掉落的声响给吵醒。 虽然吸血鬼是夜行性生物,日夜颠倒,晚上没有在睡觉的。但跟随父母搬来童话市以后,为了配合正常人的作息,他便将吸血鬼的特有习性给改掉了。 许多同学看见他在阳光下行动自如都会大惊失色。真是一群没见识的傢伙,有够没礼貌和常识,正统吸血鬼才不怕阳光好吗?而且大蒜和十字架什么的,对他们这些纯种来说根本也没个鸟用。 他看向镶在墙上的浮夸壁鐘,才不过清晨六点半。 这或许是一般学生准备去上学的时间,但他可没有准时到校的必要,因为就算迟到也没人敢记他。 德古拉翻了个身,准备再度进入梦乡,可他的房门却在此刻被敲响。 「……进来。」德古拉红色的瞳孔映着明显的不悦。 仙度瑞拉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裸着上半身的德古拉。 白皙的胸膛、诱人的锁骨、有着肌肉线条的腹部,配上那头金色的发丝和俊秀的五官,仙度瑞拉觉得眼前的人完美的有些过份。 「对、对不起!」仙度瑞拉发现自己盯着别人看太久了,连忙转开视线,急促地继续说道「打扰了,因为快到上课的时间,想叫你下楼吃早餐。」 望着仙度瑞拉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衣服,还有小腿上的瘀伤,德古拉猜测刚才那声巨响八成就是她从楼梯滚下去的声音。 麻烦。 他几乎能肯定这是老妈的精心杰作了。 如果真的只是要单纯帮助朋友,直接给钱就好了,还让这女的住进来干嘛?说什么孤不孤单的理由,让笨手笨脚的她在这里到处帮倒忙,反而是在替他找麻烦。 德古拉清清喉咙,决定先来个下马威。立定他的地位和威严后,对方不久后应该就会识相点,包袱款款赶紧逃离这里了。 「你听清楚了,这些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德古拉慢慢逼近门口的仙度瑞拉,微微瞇起的眼满是警告的意味,「你要在这个家怎么捣乱,我懒的管,反正最后收拾的人也不是我。但你最好少来烦我,我不想在家里看见你、听见你,懂了吗?」 「可、可是……」 「闭嘴,不准顶撞我。你应该很请楚我的身份吧?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你咬死了,可别怪我无情。」 德古拉故意露出尖锐的犬齿,提醒对方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吸血鬼,是能轻易杀掉人类的生物。 不过仙度瑞拉却没有如他所料,泪奔着离开现场。 她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边唱歌一边悠悠地走出房间。而窗外的几隻鸟也突然飞进房内,嘰嘰喳喳地跟在她身后离去。 德古拉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这女人是迪x尼派来的吗?为什么讲话讲到一半就开始唱歌了?还有那些鸟……原来她会召唤术是吗? 他的脑中瞬间被奇怪的问题给塞满,随后拋开那些疑问,异常认命地换上制服,乖乖下楼去啃被烤焦的吐司,里面还包着有蛋壳的煎蛋。 老妈真的太狠了。 他也不过是讲了几句那部偶像剧的坏话,老妈居然就捨得让他置身于地狱之中。一般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吗? 德古拉坐上自家专车,用无神的眼睛望着一旁还在轻轻哼歌的仙度瑞拉。 抵达血鞋贵族高中后,两人下了车。因为还没从早上的震惊中恢復,德古拉一时间忘了提醒司机,要放他们两个在不同地方下车。 而就是这个小小的疏漏,害他开学第二天就不得安寧。 「德古拉学长!早上那个女人为什么可以跟你一起来学校!」 「你们在同居吗?真的在同居吗?呜呜,我不要这样啦。」 「不行啊!五皇子中的菲利浦王子已经死会了,德古拉学长不行有女朋友啊!」 德古拉甩开紧追在他后头的少女们,躲进特别会议室,疲惫地倒在沙发上。 所谓的特别会议室其实只是个掛名。里头应有尽有,比学生会的会议室还来的舒适,歷代在血鞋高中一直都只有特别人士才能使用。 而现在的特别会议室,理所当然是五皇子们的基地和避难所。 「那个啊,德古拉学长可以出去处理一下那些女生吗?」白雪困扰地盯着门,因为门的另一端不时传来女孩子的叫喊声,让他连电话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哥,你刚说什么,再说一次好吗。」 「无法。」德古拉闔上双眼。从早被吵到下午,他实在也是累了,根本没力气再去应付那些精力充沛的大小姐们。 原本在沉睡的三月,长长的兔耳朵也抽动了几下,似乎有快被吵醒的跡象。 「我可以去打发她们,不过你得老实交待早上发生的事。」菲利浦勾起嘴角,他最擅长交际那些事了,区区几个女高中生根本不算什么。 德古拉虽然不想将仙度瑞拉借住在他家的事说出来,但碍于形势所迫,他也只好答应菲利浦的要求。 在菲利浦离开不久后,剩下的那一位皇子──薛猫,也来到了位在五楼的特别会议室。不走正门,他是从外面跳上窗台后再爬进来的。 「好吵。」薛猫压低猫耳朵,绿色的猫型瞳孔有着淡淡的厌烦。 德古拉原本是打算稍微解释一下外头的情形,不过在他看见薛猫背上还揹着另一个人后,顿时忘了自己要讲什么。 「谢谢你的帮忙,学长。」 那人从薛猫的背上缓缓爬下,美丽而无辜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但她很是狼狈,金黄色的头发是湿的,脚上也只剩下一隻皮鞋。 恰好此时菲利浦从外头回来,三月也睁开惺忪的双眼,特别会议室里的大家都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薛猫。 因为五皇子中,薛猫以冷漠着称,不太理人的。 女孩子们光是能得到他的一句话,哪怕是简短的『早安』或『借过』,都足以让她们炫耀整整一个礼拜了。 「举手之劳。」对上大家惊讶的神情,薛猫淡然地解释道,「她说她和德古拉住一起,所以应该也是自己人吧?」 德古拉只能以两个字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靠x。」 Chapter 2-3 移动式传话筒的诞生 仙度瑞拉不时用她那双湛蓝的大眼,偷偷覷着房里的皇子们。 水从她的发丝滴落下来在手背散开,但她只是继续乖乖地坐着,聆听德古拉和其他人解释他们住在一起的事。 嗯,寄人篱下的感觉果然很差。 她轻叹了口气。 要不是爸爸那么傻,给那女人骗去了,她其实用不着沦落到需要看人脸色的地步。不过既然事情都变成这样了,她也得尽快忘记以前优渥舒适的生活,努力偿还德古拉一家对她的恩情。 话说回来……这些皇子们还真是养眼。 她早在高一入学时就听过薛猫学长、菲利浦和德古拉的大名了,因为白雪和三月是今年才加入的,她倒没什么印象。 在今天以前,五人之中她最仰慕的一直都是菲利浦,但薛猫学长比她所想的还温柔。 虽然好像有点花痴,可她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刚被薛猫背着的时候,她的心跳很快,脸也有些发烫……有点想跳槽了呢。 「喂喂,在叫你啊,没听见吗?」 「嗯?」仙度瑞拉从幻想中惊醒,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德古拉在叫她。 「反正你都自愿当我家的佣人了,在学校就顺便服侍我的伙伴们吧。快来倒茶,别愣在那发呆。」 压住想翻白眼的衝动,仙度瑞拉还是起身去拿茶壶。但在赤裸的左脚碰触到冰冷磁砖后,她突然想起为何自己会被薛猫所救。 她对德古拉一直都没什么好感,觉得他很易怒又暴躁,不过是脸长的好看点、出身高了点,就在血鞋里嚣张的不得了。 在昨日搬进德古拉一家的宅第,和德古拉初次接触过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观察真是准却无比。她承认自己是有点笨手笨脚的……好吧,不是有点,应该是非常才对。可她真的别无所求,只希望自己可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报答自己的恩人,并和德古拉和平共处。 但歷经刚才德古拉粉丝的追杀以后,仙度瑞拉开始怀疑自己这个渺小的愿望是否能实现了。 「拿个茶也在那拖拖拉拉的。」德古拉不知何时绕到仙度瑞拉的身旁,一把抢走茶壶后逕自走回沙发那。 「对女孩子不要这么兇嘛,人家可是因为你才变得这么悽惨的。」菲利浦摇摇头,很不能认同德古拉的态度。 「笑死人!我才是因为她,被害的只能关在这好吗?」 「学姐,拿毛巾稍微擦一擦头发吧。」白雪对两人的争执不予理会,将膨松柔软的毛巾递给仙度瑞拉。 「感冒就不好了,你是合唱团的成员对吧?」三月也释出关心之意,他刚才偷用手机查询血鞋的学生资讯,发现仙度瑞拉居然是合唱团的团员。 仙度瑞拉感动地望着眼前两位可爱又体贴的学弟,暗自想着为什么德古拉大人和夫人的儿子偏偏是那个狂妄到不行的男人。五皇子的其他成员,根本随便哪一个都比德古拉好上千万倍。 但仙度瑞拉并不知道,在她被匆促赶出特别会议室后,悲惨的事才正要开始。 等回到教室时,已经是上课的时间了。 她默默走回位置上,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的座位。 「怎么了吗,仙度瑞拉?已经上课二十分鐘了,快点坐好吧。」 台前的老师说的心平气和,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听在仙度瑞拉的耳里却只是种冷淡的漠视。 该怎么形容呢?她的座位不知道被泼了什么,看起来湿湿黏黏的,她那隻遗失的皮鞋被放在桌上,但早已被刀划的不成型,抽屉也塞满了各种垃圾。 老师能够完全视而不见也有一定程度的修练吧?仙度瑞拉自嘲着。 当然,她很清楚,这就是所谓的差别待遇。因为在血鞋贵族高中里,她是等级最低的那种,别说被大部分的同学瞧不起,就连老师也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 现实总是残酷而严苛的,这是她升上高中后的新体悟。 先是母亲离她而去,父亲又娶了个泼妇,而继母那两个阴险的女儿也像是什么差劲的伴手礼一样,很自动地的就跟着那女人回到她和父亲的家里。然后,现在又因为她借住在风云人物的家中,而受到同学的欺凌。 不过她会坚强的。这是她答应妈妈的事,她会努力做到。 硬是套上那隻破烂的鞋,仙度瑞拉一个转身,迅速离开了教室。 来到合唱团的练习室,她开始高声歌唱,想藉此排解她的怒气和不满。 诺大的练习室里,瞬间回盪着悦耳的歌声,不过她唱的太投入,连窗户那有人在偷听都没发现。 「看来你就也只有这个优点了嘛。」 德古拉透过走廊上的玻璃窗户,看着努力歌唱的仙度瑞拉,喃喃自语着。 其实他真的不想管这事,不过无可否认,他多少还是要为这无聊的霸凌事件负起部分责任。 看见德古拉一脸兇狠地走进练习室,歌声骤然停止。 仙度瑞拉还在纳闷自己是不是又要被嘲笑或轻视时,对方便跩着她的手,也不管那柔弱的反抗,直接将她带离练习室。 「你要干嘛?快点放手,我、我有爱滋病喔!」深怕对方突然发狂要吸她的血,仙度瑞拉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早上的那般冷静,在态度强硬的德古拉面前已荡然无存。 「别吵,等等安静听着就好。」 等两人在仙度瑞拉的班级前停下脚步,德古拉才放开那隻纤细的手臂。他直接走进教室,不耐烦地抢过老师的麦克风,用他那双腥红的眼扫视了台下的学生后,才用跩的不行的口气宣布他要说的事。 「从今以后,有任何事要找我──」德古拉朝门口的仙度瑞拉招了招手,跟叫小狗的方式一个样,而后者也听话的走上前。 德古拉身为高阶级的贵族,本来就喜欢别人服从他的命令。看见一直和他对不上频率的仙度瑞拉,难得这么伶俐听话,决定来个加码大放送,一次给足她面子和保障。 他勾起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揉乱了一脸呆样的仙度瑞拉还微湿的金发,继续说下去,「都得透过这女的。所以要是我这个传话筒有个万一的话……」 德古拉赫然收起笑容,红眼也变的森冷无比,在瞬间顷刻而出的危险气息,让在场的人为之战慄。 即便他后来没把话接着说完,也没有人不知道这位纯种吸血鬼所要表达的意思。 Chapter 2-4 乌鸦的盯梢 虽然德古拉称她为传话筒,但仙度瑞拉觉得自己比较像跑腿小妹。 除了要应付那些拚命巴结她的女孩们,她还得充当皇子的佣人,负责帮他们买食物买饮料、处理那些情书和礼物,偶尔还得帮忙写作业什么。 每天看帅哥果然是得付出某些代价的。 即便是薛猫和菲利浦,甚至连年纪比她小的白雪和三月,也渐渐染上德古拉的恶习,越来越习惯对她呼来换去的。不过他们的口气当然没有德古拉那么差,她勉强还算是能接受。 然而儘管那都是些小事,这几位少爷使唤仙度瑞拉却是从不看时间和地点的。 下课和午休不用说,就连上课时间她都必须得随传随到。当然啦,老师们从不会阻止她在课堂上突然离席。她也因此被这些琐事搞得无法专心学习,连合唱团的团练时间都无法与之配合。 但仙度瑞拉却鲜少有怨言。 这和什么『吃苦当吃补』之类的观念无关。而是因为德古拉已经禁止她在家里做任何的家事,作为补偿,在学校服侍一下这位大少爷,反倒不会让她的心里过意不去。 不知不觉中,一个多礼拜也过去了。仙度瑞拉和德古拉相处的还算和谐,除了时不时的拌嘴之外,几乎没什么太大争执。 他们之间微妙的互动,让旁观者都觉得他们其实满合的来的,只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地没将这件事说出来。 这天,恰好是血鞋贵族高中的户外教学日,全校都要在户外上一整天的课。 和一般学校的『户外』不同,血鞋自己的校园中就有一片小型森林,师生们当然就地利之便,直接在森林里上课了。 不过表面上说是户外教学日,其实是给学生藉机放松和偷懒的机会。 毕竟是贵族学校,学生们还是有相当的课业压力存在。校方对学生们的成绩控管可是出了名的严格,只要测验的分数不到该年级的平均分数就要留校辅导。以上,是适用于一般学生的规则。 仙度瑞拉靠着树坐了下来,欣赏着眼前的森林景緻。 她总算能在繁忙中暂时抽空喘口气了,好不容易在学校可以有个人时间,当然要好好把握,何况今天又是难得的户外教学日。 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像跟屁虫一般随着五皇子在森林里到处乱逛。但或许是皇子们觉得在户外,她一个人无法好好服侍他们,所以特别让其他女孩跟来。 而这些女孩们可说是费尽心思地想引起皇子们的注意。制服扣子的前三颗大喇喇的开着,格子裙也是短的可怕,根本一点都不符合一般贵族千金会有的行为。除此之外,她们无时无刻都想跟皇子们撒个娇、装个柔弱,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这些小心机对仙度瑞拉来说根本无所谓,但她们嗲声嗲气的声音实在有些吵,高音频的谈话声让她有些不堪负荷。 于是她趁着没人注意站了起来,拍掉裙上的草屑,打算独自到附近的亭子去好好歇一会儿。 与人们拉开一段距离后,仙度瑞拉开始唱起歌来。这些日子她都没有踏实地练习过,难免担心会被退团,难得有机会可以唱个歌,何乐不为呢? 而森林里的动物们也循着美妙的歌声找到仙度瑞拉,纷纷跟随着她来到布置的华美无比的凉亭。 * 德古拉面无表情地吸着他的蔬果汁,心里实在有些按耐不住。 嘰嘰喳喳的吵个不停就算了,这些女人还硬是要挨着他,不断往他身上靠来。 下意识地,德古拉开始搜寻起他的传话筒,想让仙度瑞拉赶走这些不好好干事的佣人。 不在?那女人跑去哪了?不过才一下没看着而已,她就不知道到哪去间晃了,有够不尽责的。德古拉暗自抱怨着,不耐地推开他身边的女孩,起身寻找仙度瑞拉的身影,恰好在远处捕捉到一点金色。 德古拉跟了过去,出于想教训对方的心态,他还特别加快脚步。 「搞什么,要离开也得跟主人说一下吧?」 仙度瑞拉回过头,一看见是德古拉,差点把那句『怎么又是你这王子病的』给说了出来。幸好经歷了这些日子的苦难,她的脾气都被磨得快没了才忍住没回嘴。 「快回去把那些女的给我赶走,耳朵有够痛的。不过就是拿几个袋子而已,你自己也行的吧?」德古拉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的手机刚好响起,「没想到这里还有收讯,我接个电话先。」 仙度瑞拉简直嗤之以鼻。她还真想看看,一个人要怎么扛起那些装满食物饮料的袋子。而且要赶人,德古拉用他的臭脸应该就能吓跑一票人了吧,干嘛还特意要叫她处理? 莫名的,仙度瑞拉有些生气。而在她突如其来且挟带愤怒的歌唱之下,有几隻动物爬上凉亭围绕着他们,其中一隻鹿还去偷啃德古拉的鞋子。 「拜託别再唱了,还有把那隻鹿给我拎走!」接到朋友电话的德古拉,因为没办法和朋友好好的聊天有些上火,只好匆匆结束通话。 仙度瑞拉停止歌唱,噘起嘴,温柔地把鹿从德古拉身边拉开。鹿也听话地磨蹭了几下她的腿,很是温驯。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动物有着奇妙的关係,特别是在听了她的歌声后,大部分的动物都会受她吸引而来。 「对动物发脾气的人最差劲了。」 仙度瑞拉扔下这句话,领着刚刚跟随她而来的动物们离开了凉亭。而森林里的动物们好似一个小型的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排着队离开。 翻了个白眼后,德古拉也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去跟其他人抱怨下刚才的荒谬经歷。这动物召唤术他也见识过几次,差不多也看习惯了。 他走没几步,猛然回头。 德古拉紧皱着眉,刚才一瞬间好像有谁正在盯着他。不过应该是错觉吧?八成自己被那女人气得都有些不正常了。他嘖了声,继续往回走。 停留在树枝上的某隻乌鸦偏了偏头,等德古拉走远后才飞到地面上,并在倾刻间转化成人形。 随性后梳的墨髪、流露着浅浅笑意的黑瞳,穿着血鞋制服的高挑少年,饶富兴味地盯着远方正在吵闹的少年和少女。 Chapter 2-5 灰姑娘的离去 德古拉宅第的某处,传来一阵与这栋阴森豪宅完全不搭的轻快哼歌声。 近日总是愁眉苦脸的仙度瑞拉,此刻喜上眉梢。收拾完东西后,穿上她还是大小姐时期最爱的衣服和鞋子,并用电捲棒将金发弄成美丽的大波浪卷,还特别化了淡妆。 「你好了没?快点啦。」德古拉在房门外,不时盯着昂贵的手錶,脸上是比平常的不耐烦还要再更厌烦一点的表情。 「好了!」仙度瑞拉拎起手提包,几乎是用跳的来到门口,「这样应该不会太随便吧?」 仙度瑞拉旋转了一圈,天空蓝小礼服的群摆也随之荡出优雅的弧度,特製的玻璃高跟鞋将她的脚衬托得更修长些,大卷的金色长发和浓淡适中的妆容,也让她整体的气质由清纯天真变得更加有女人味。 「没差吧?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德古拉不待仙度瑞拉的回覆便率先下楼,其实他心里是觉得满好看的,但因为不想称讚对方,所以就随意带过了这话题。 「啊,少爷和仙度瑞拉小姐要去约……玩吗?」管家看见盛装打扮的仙度瑞拉,差点将『约会』两字脱口而出。暗自感叹着他家的少爷动作还真快,人家才搬进来不到两个月就已经下手了。 「呿,要不是老爸的命令,我还真不想去……而且我们不是要去玩。」觉得管家在胡思乱想的德古拉,顺道澄清了两人之间的关係。 「没错,管家先生。我今天是要回家见爸爸喔。」仙度瑞拉喜孜孜地向管家行过礼之后,跟着德古拉到前门搭车。 自从她搬来这里后,也过了快两个月。 一直以来都只能用手机连络父亲,今日德古拉老爷和夫人特意要德古拉陪着她回家,让她见见许久未碰面的家人。怀着满心的期待,仙度瑞拉乘着高级轿车,终于回到了自己家里。 儘管是落魄的贵族,好歹也还是掛着贵族的名号。 仙度瑞拉的家虽然只是栋朴实的三层楼平房,外观倒也乾乾净净的。当然看在德古拉眼里,这里的等级大概跟废墟有的比。 「快去快回,我想回家睡觉。」德古拉压下一个哈欠,他昨天玩游戏玩太晚,都忘记今天还要陪传话筒回家。 「我尽量。」仙度瑞拉将车门打开,又想起什么。她转头面向德古拉,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她的微笑很真挚,湛蓝色的双瞳有着感激。 霎时间,德古拉的睡意被赶跑了一大半。但他不动声色,只是继续摆出一副跩样,随便挥了挥手要仙度瑞拉快点离开。 * 「爸──我回来了!」仙度瑞拉一回到家,立马上前拥抱自己的父亲。 「回来啦。你有好好吃饭吗,怎么好像变瘦了不少?」仙度瑞拉的父亲也慈祥地回拍了她的背。 「哪有,是错觉啦。明明就变胖了。」仙度瑞拉的笑容淡了些。她哪敢老实招出自己真的变轻不少的事实呢? 「看来你在那边过得满好的嘛。但长肉的同时,脑袋也要有吸收啊,不然枉费你爸爸还让你继续念血鞋。」后母打量了下仙度瑞拉,满脸的不以为意。 仙度瑞拉对上后母的视线,不禁庆幸自己平时就有在训练耐性。随便回几句话,又应付了下姐姐们的冷嘲热讽,她都想佩服自己的雍容大度了。 但是在自己父亲表示他因为要调职,所以得离开童话市一段时间后,仙度瑞拉便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的态度。 「呵,也是。这个家里只有爸爸在工作,不调职多赚些钱的话,怎么养的起这些白吃白喝的人呢?」 仙度瑞拉不悦地看着她的后母和姐姐们,越发不能容忍对她们的厌恶。后母只管带两个女儿四处挥霍,明明自己也好手好脚,姐姐们也快三十了,却都不去找工作,只想花她爸爸妈妈留下来的家產。 「爸,你看妹妹都在嫌弃我们没用!」 「就是嘛,读贵族学校就可以瞧不起我们吗!」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稍微体谅一下仙度瑞拉。人家毕竟以前是大小姐,我们出身低,又懂些什么呢?」 「仙度瑞拉,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姐姐们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不可以这样说她们。」 仙度瑞拉难得露出不屑的冷笑。果然薑还是老的辣,后母这以退为进的招数每次都能骗到爸爸的同情分,搞到最后她反倒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她通常都会选择投降,但唯独这次她不想让步。 「她们才不是!明明就是外来者,凭什么住在我们的家里还这么嚣张?」 爸爸是笨蛋。为什么总看不出来,她才是受尽委屈的那一方呢?她看过后母在街上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但始终不敢将真相说出。毕竟这会让爸爸再度失去他的爱人,而她不想这么残忍。 不出仙度瑞拉的预料之外,家里果然又开始吵了起来。每次都是四比一的情况,太不公平了。亏她今天还打扮了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这场闹剧吗? 早知道后母和姐姐们会这么得寸进尺,她那时就该直接向爸爸揭穿后母的真面目。可惜都已经太迟了,她曾经最敬爱的父亲,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为爱盲目的男人。 突兀的敲门声传来,争执也被迫暂停。 等的极为不耐烦的德古拉,决定要来催促一下仙度瑞拉。他敲门以后也不等人回应,便直接走进了屋内。 因为太过突然,对方毫无准备,所以他看到了。 在一张张惊讶尷尬的表情下,唯独那对泛着点点泪光的蓝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仙度瑞拉是不哭的。 自从第一天威胁失败以后,有段时间他还没有放弃想赶走仙度瑞拉的念头,曾处心积虑地想弄哭她。但这项任务真的太难,不到几天他就放弃了。 「……要回去了没?」德古拉被盯得很不自在。特别是那和仙度瑞拉长的完全不像的姐妹俩,垂涎的眼神更是将他看的有些发毛,让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赶紧用手背胡乱抹过眼角,仙度瑞拉在一阵敷衍的道别后,离开这个已经没有她容身之处的家。直到爸爸调回童话市以前,她大概都不会再踏进那里一步了吧。 「干嘛不哭,忍着很难受的吧?」德古拉对别人隐私和家庭伦理剧都没有太大兴趣,所以路上都没过问些什么。等车开到家里附近熟悉的街道后,他才忍不住开口。 「……我答应过妈妈会坚强。」 「坚强又不是叫你不要哭,就算哭了也不代表你不坚强啊。」 仙度瑞拉尽力了,但终究只能投以对方一个无奈的笑容。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想解释。 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个坚强的人,而忍住眼泪是她自尊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轻易破坏了,她就连偽装的坚强都没了,不是吗? 人在脆弱的时候,通常都会想寻求他人的安慰。 但仙度瑞拉不同,她现在只想一个人躲得远远的,等疗完伤以后,再以亲切的面貌重新迎接人群。 「那个啊,德古拉,我刚稍微想了一下。虽然在家里帮不上任何忙,但在学校我大概还可以帮你做一些杂事,所以我继续住在你家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意义什么的……」或许是知道仙度瑞拉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德古拉想反驳对方,可顿时间却找不到理由。 「我想搬出去。」 「哼,你哪来的钱租房子?」德古拉试图摆出轻蔑的表情,但不是太成功。 「我会去打工的。但我想先拜託你借我一点钱,等我领到薪水后会马上还给你。」仙度瑞拉双手合十,将头低的不能再低。 德古拉想拒绝,但他不能。 再怎么说对方都这样拜託他了,如果还拒绝不就是在践踏她的自尊了吗?即便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他,也能感受到仙度瑞拉此刻有多么易碎。 话说回来,他干嘛要阻止她呢? 这女人走了之后,他就再也不用被迫早起,也不会不时听到奇怪的哀鸣声,他反倒能轻松不少吧? 「嗯,就这样办吧。」 Chapter 2-6 在南瓜里潜伏的鸦 血鞋高中附近的街上,餐馆『南瓜小舖』正挤满了享用晚餐的人们。 在这样的平价餐馆里,绝大多数的顾客都不会是血鞋的学生,今天却有位穿着血鞋制服的高挑少年坐在店内的角落。 引人注目的,除了他那身贵族学校的制服外还有他俊秀的外表,这让坐在他附近的ol们很是兴奋。 不过少年注视的却是在厨房忙进忙出、不时穿梭在顾客中的女店员。 这样平凡的小店,与那位美丽的店员有些格格不入。她的金发被系成利落的高马尾,深邃蓝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不过即便忙碌也不忘保持亲切的笑容。 事实上,南瓜小舖最近生意变好可得归功于她的清场演唱。 接近闭店时间,这位店员会在柜台前唱几首最近的流行歌曲。即便是清唱,也让台下的人听得如痴如醉,很多人都会给完小费后才依依不捨地离去。 现在已是关店的前五分鐘,清场演唱也早就结束了,可那个角落的少年仍没有离去。 「同学,不好意思。非常谢谢你的光临,但我们差不多要关店了。」仙度瑞拉低着头,怕眼前的少年会认出她也是血鞋的人。 自从变成德古拉的传话筒后,在学校能认出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虽然没人敢明着欺凌她,却还是让她很困扰。 「抱歉,你的歌声太好听,我都忘记要离开了。」少年勾起笑容,将小费递出又补了句,「你是仙度瑞拉没错吧?」 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承认,仙度瑞拉只好保持沉默,连小费也没拿,便赶紧从少年身边逃离。 她倒不是怕同学们知道了会取笑她或怎样,而是因为血鞋的校规禁止学生打工。要是有哪个白目的人告诉校方,她就要留校察勘,工作也得被迫暂停。 好不容易才找到愿意收留她的店家,工作虽然辛苦,但她也越来越上手了。何况还没还清德古拉借的钱,最近看见他都老是觉得心里有个疙瘩。 「放心吧,我不会跟学校说的。」少年看到惊慌失措的仙度瑞拉,不禁有些失笑。 「嗯?是你的同学吗,仙度瑞拉?」南瓜小舖的女店长从厨房出来,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把仙度瑞拉的包给了她,「今天辛苦你了,跟同学一起回去吧。明天见啦!」 仙度瑞拉无奈地接过书包,跟着少年走出店里,「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少年坦白地说了有些事想麻烦仙度瑞拉,而后才想起他还没有跟对方自我介绍。 「对了,我是二年级的北鸦,请多指教。」 少年笑着,墨色的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隔日,仙度瑞拉一到学校便开始四处找寻德古拉。寻遍校园各处后,她赫然想起德古拉大概要到中午才会来学校。 自从他们不一起住以后,德古拉便回復以往的习性──迟到又爱早退。除非被叫去特别会议室,否则最近要在学校遇到德古拉可不太容易。 幸好接近中午时分,她碰巧在走廊上遇见三月,才问到德古拉又跑去哪鬼混了。 礼堂空无一人,只有德古拉和某个女孩在舞台上待着。 有着雪白的皮肤、惹人怜爱的眼神和一对小巧的羊耳朵,身披高级羊毛外套的女孩正是一年级的杨绵。因为她讨喜的个性和可爱的外表,在血鞋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她喜孜孜地轻靠在德古拉身上,享受着对方有些冰凉的体温,心里满是爱恋的情愫,「学长,其实我对你……」 「嗯?那不是传话筒吗?」德古拉瞥见仙度瑞拉准备离去的身影,立马跳下舞台喊住她,「找我干嘛?」 仙度瑞拉叹了气,一脸尷尬地走回礼堂。杨绵一定恨死她了,但她哪知道德古拉会在这里谈情说爱? 「有人要你放学后在森林入口处等他。」 「谁啊……话说你不是我的传话筒吗,干嘛帮别人传话?」德古拉无言地盯着眼前表情不太对劲的仙度瑞拉,纳闷她是不是被谁威胁了。 「就昨天刚好遇见了。」仙度瑞拉努力无视杨绵投来的怨懟眼神,继续说道,「他说他叫北鸦。」 德古拉的脸色突然沉了下了。 在这学校敢跟他作对的没几人,然而北鸦就是其中之一。他和北鸦是在一年级的时候认识的,原本相处的还不错,但后来就分道扬鑣、再也没连络了。 仙度瑞拉完成北鸦给她的任务后,在杨绵的注视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都忘了她本来要顺便还钱的。 店长真的对她很好,还允许她预领这个月的薪水,让她可以先还掉一部分的钱。虽然她知道德古拉根本不屑这点小钱,也不会急着要她还,可她不喜欢亏欠别人。 或许是恬不知耻的后母和姐姐们给她的警惕,让她异常讨厌欠人东西的感觉。 于是在放学后,仙度瑞拉也赶到森林去。希望可以趁两人碰面前先拦下德古拉,把钱还了。很幸运的,仙度瑞拉等到了她的债主,连忙把钱拿给他。 「嗤!这点小钱我又不急着收。毕业后再还也没差,拿回去吧。」德古拉硬是把钱塞回仙度瑞拉的书包中。 「不行啦!不赶快还清,我会良心不安。」仙度瑞拉焦急地想把被塞进书包底部的钱拿出来。她等会儿还得去南瓜小舖打工,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和别人推拖着这些绿花花的钞票。 「没想到你已经沦落到要和女孩子拿钱了啊,德古拉。」 北鸦其实已在一旁看着两人好些时候了,但因为觉得太有趣而没有打断他们。他走上前,一把揽住仙度瑞拉的肩膀,朝德古拉露出挑衅般的笑容。 「呵,你也是啊。随随便便的就在乱搭訕别人,有够轻浮的。」德古拉没有想陪北鸦上演抢人戏码的意思,只是冷冷的回了句,「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我就好心提醒你。如果对我的传话筒有兴趣的话,请自便。但你最好先准备一副好一点的耳塞,以免耳膜破掉。」 仙度瑞拉当然知道德古拉是在讽刺自己,于是不悦地拨开北鸦的手,瞪了德古拉一眼。她还得去打工呢,根本懒的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别扯上她是最好的。 看着愤而离去的仙度瑞拉,北鸦倒是笑的挺灿烂。 其实他看的出来德古拉和仙度瑞拉根本没有在交往。不过以德古拉那强烈的占有慾来说,就算是被他当作佣人的仙度瑞拉,大概也不乐见被别人抢去吧。 他敛了敛笑意,打算好好把握这个弱点让德古拉尝点苦头。 Chapter 2-7 蝙蝠 vs. 乌鸦 今日的特别会议室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翘课的皇子们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鬼混,唯独德古拉一脸烦躁地看着手机。 他已经打了五通以上的电话,讯息和愤怒表情的贴图也传了不知道几个,但那女人就是没回覆,一点身为传话筒的自知之明都没有。 在前几日与自己碰面后,北鸦至今还没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但他一直隐约有些不安。毕竟曾经相处过,他知道那隻乌鸦比面善心恶的菲利浦还来的更阴险。 但如果笨到想用仙度瑞拉来当作威胁,对方也是挺可笑的,他可不会为了那女人而有任何动摇或特别的举动。 「仙度瑞拉今天没来学校,好像也没有请假。」菲利浦从外头进来后,直接坐到德古拉的旁边,嘴角提着爱笑不笑的弧度。 「干嘛跟我讲?我又不在乎。」德古拉将视线撇向一边,却开始想着是不是要去找北鸦谈谈。 其他皇子忍住笑意,很努力地想留些面子给德古拉。几乎天天都会碰到面的人,他们还会不清楚吗?只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戳破德古拉罢了。 德古拉从没有正式交往的对象,和女生总是处于玩玩的关係,喜欢就牵个手、接个吻,不喜欢就直接甩掉。不管两人之间有没有曖昧或其他情感,仙度瑞拉已经是这所学校中和德古拉相处最久的女生了。 「要叫那隻乌鸦过来吗?」一脸平静地问着德古拉,薛猫大概看透了对方在想些什么。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德古拉才正要起身,薛猫便出声阻止他。 「他刚刚已经离开学校了。」薛猫难得露出笑容,还是带点狡黠的那种微笑。这表情在其他女生眼中可是超级热门,但看在德古拉眼里就只会让他更想揍人而已。 「那你刚问毛?」德古拉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怎样,皱着眉离开了特别会议室。 但连门都还没关上,他便听到里头传来的窃笑声。 这几个……还真是一群损友。 * 来到仙度瑞拉的租屋处,德古拉困惑地望着眼前的老旧建筑物。 他一直以为这种房子是不能住人的,但老师给的地址应该不会出差错才对,毕竟他都那样恐吓过了。 不过这女人干嘛偏要住五楼?这里又没电梯,一层一层地爬楼梯很麻烦啊。 德古拉压下不满的情绪,按了门铃好几下后发现门铃是坏的,只好改为敲门。 结果居然是个男的来应门。 德古拉以为自己找错地方,立马转身准备告退,而后过了两秒才想起那张脸自己见过,连忙又折了回去。 「北鸦?」 北鸦将门敞开,笑的很是得意,「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仙度瑞拉的嘛,进来吧。」 德古拉的脸越来越臭,暗自想着他到底为什么要回来确认。 话说,这隻乌鸦为什么会在仙度瑞拉家里? 「是徳古拉啊。」额上还贴着退烧贴布的仙度瑞拉,看见来者是常和自己拌嘴的德古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原来是生病了吗。」德古拉低声咕噥着,在狭小的空间内,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坐的地方,「好歹也回个电话吧?我都不晓得打几通了。」 「啊、我没注意到……」仙度瑞拉连忙拿起手机查看。 她最近每天周旋于课业、练唱和打工之间,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加上又是第一次搬出来自己住,身心压力大到都让感冒找上了她。因为今天早上发着高烧,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北鸦特意前来照顾自己,她才稍稍恢復一些元气。 「你有打来?抱歉啦,我怕吵到仙度瑞拉,所以帮她关静音了。」北鸦说的流畅,听起来却没有一丝认真道歉的意味。 德古拉对这种小伎俩很不以为意。原本想直接离开,北鸦却在这时说要去买药,要他先留在这里忙照顾病人。 说是照顾,其实也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但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单独共处一室了,气氛莫名地有些尷尬。 因为太过安静而感到不自在,德古拉随口问道,「你今天不会去打工了吧?」 「怎么可能呢?我当然还是要去啊,请假会扣薪水的。」仙度瑞拉没有想逞强,但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不振作点可不行。 「嘖,不准去。」德古拉冷着脸,「还有,你最好别太相信那隻乌鸦。」 「北鸦吗?都特别过来探望我了,我觉得他人还满好的啊。」 「我不也是吗?」话才出口,德古拉便后悔莫及。这像小狗在讨拍的语气让他自己都有些恐慌,连忙转移了话题,「而且你一个女生住,怎么可以乱放男人进来?你妈是没教过你吗?」 ……靠,今天他的嘴巴为什么特别不受控啊?德古拉暗骂自己蠢,一时间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作为补偿。 但仙度瑞拉只是浅浅一笑,跳过这令人不自在的话题,继续说着打工的事。 德古拉看着对方有些憔悴的面容还有故作没事的表情,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这是正常的吧? 本来东西坏了,就会感到在意的……不对,他好像都会直接扔掉。啊,那拿宠物来比喻好了,主人会担心生病的狗或猫,这是人之常情吧? 没错,是人之常情。 待德古拉确认完毕自己现在的心情后,便提出了他自踏进这栋建筑物就一直在想的事。 「你还是搬回来住吧。」 「欸?」 「这可不行喔。」北鸦像是抓准了时机进门,脸上的笑容很是得意,「因为我最近也想自己搬出来住,所以刚才和仙度瑞拉说好了,之后我们要一起租另一栋大厦的某层楼。」 「那层楼有两户啦,所以是分开住的。因为北鸦想找认识的人住隔壁,所以──」察觉到德古拉的眼神有些古怪,仙度瑞拉连忙做出解释,虽然她不懂自己干嘛要这么紧张。 「随便,你开心就好。」 打断仙度瑞拉的解释,德古拉觉得自己真的很蠢。他干嘛要关心一个佣人的私生活?只要这女人好好做好传话筒的工作,其他的一概都跟他无关。 望着德古拉离开的背影,难以言喻的感觉窜上仙度瑞拉心头。 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别开目光,忽视那股莫名的情绪,转而和北鸦谈论搬家的事。 Chapter 2-8 德古拉的秘密 随着期中考的落幕,仙度瑞拉也藉机搬了家。 原本的房东人很好,并没有向仙度瑞拉收取违约金,这也是她为什么愿意临时搬去『午夜之楼』的原因之一。 但主要还是她住不惯那过于狭小的房间,像是随时随地都会让人窒息一般,有时候回到家都会觉得那个空间让她喘不过气。 她欠德古拉的钱也大概还了快一半。拜那些慷慨客人赐予的小费,她的生活还算过得去,省吃俭用一些居然还能存下一点点钱,她很满足了。 不过自那日德古拉来探过病以后,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她也鲜少再去特别会议室,即使被叫去也只是帮其他皇子跑过腿或写个报告,德古拉自己反而没什么在使唤她这个传话筒了。 日子是轻松了不少,但她却有种落寞感,好似突然被遗弃的一般。 不过仙度瑞拉并没有多馀的时间去细想。 儘管对谁都没有提起,她其实很渴望能被选为合唱团的下届团长。因为快升上三年级了,她最近更是勤奋,特意把南瓜小舖的班排的晚一点,每天放学都会去练唱。 毕竟在这所学校里,实力不是唯一,何况很多人都在覬覦团长的位置,她还听说最近合唱团的音乐老师拿到了很多要价不斐的礼物。 这反而激励了仙度瑞拉,让她更为认真,希望自己的歌声能被认可。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早已在某人心中深深烙下。 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清晰。 德古拉没有办法把仙度瑞拉从脑袋中给消除。 明明没有特别去想,但和对方一起经歷的点滴,总是会不经意地就浮现在他的脑海。 从那天他一脚踩进被仙度瑞拉翻倒水的玄关,他就像折了翼的蝙蝠,失去飞行能力。顺着那头长长的金发,莫名奇妙地被困在有着仙度瑞拉的世界,然后在那片歌声中载浮载沉。 可他真正意识到那女人让自己变得奇怪的日子,是去探望仙度瑞拉然后发现北鸦也在的那一天。 德古拉躺在沙发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心中尽是漫无边境的烦躁。太让人心神不寧了,而且这样多愁善感,根本就不像他自己。 他不会是……喜欢上那女人了吧? 不不不,不可能的!被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的立马坐了起来,德古拉的脸色比以往都更苍白。 一旁的薛猫困惑地眨了眨眼,在玩手机的三月还差点弄掉了手机,但他们还来不及关心德古拉,后者的手机便骤然响起。 原本不打算予以理会,但瞥见萤幕上的来电者后,德古拉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接通。 而这位吸血贵族的世界,也在他接起电话的瞬间开始崩塌。 * 瑕疵品。 始祖是这么形容的。 身为吸血鬼的始祖,伟大的德古拉伯爵拥有数量庞大的子嗣。但他最钟爱的,只有那一位由他亲自命名,也是他唯一认可拥有德古拉二世之名的儿子。 德古拉二世不像始祖的其他儿女,拥有多位情人或配偶,直到不久前才遇到所爱的女子。那名为维多莉亚的女子,被德古拉二世转化后,替他產下了后代,也就是正在就读血鞋高中的德古拉三世。 可始祖不怎么喜欢德古拉三世。因为三世不像他父亲一样,继承了他强大的能力,甚至不能吸血。 吸血鬼对人血过敏,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始祖对这瑕疵品毫无喜爱之情,甚至想将之杀害。还是在德古拉二世和维多莉亚的求情之下,他才让这一家三口离开领地到童话市生活。 因此,德古拉从没吸过人血,一直以来都将动物的血当作营养来源。 他知道自己有缺陷,也很努力的守住这个祕密,只告诉过几个他相信的人。 但前些日子,身为始祖的德古拉伯爵决定要和他儿子和媳妇说个明白。他表示如果德古拉三世在成年前,仍无法克服对血液的不适,他将召集所有子孙,向所有吸血鬼宣布这个可耻的秘密。 在德古拉二世与他夫人离开童话市的这段期间,除了到远方国度的城堡中向始祖求情,也努力地四处寻找能帮助他们儿子的办法。 至于收留仙度瑞拉,其实也是他们的计画之一。 他们希望将那个女孩放在德古拉身边,有朝一日,如果德古拉兴致来了,吸了她的血,说不定就能克服对人血过敏的问题了。虽然这想法很天真,但他们不想放弃任何可能。 因为始祖的威胁将会让德古拉永生永世被看不起,比起直接处死德古拉,这般践踏他的自尊还更为残忍。 可德古拉并不知道这来自始祖的威胁。 德古拉二世和维多莉亚始终没向他说过,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决定还是先告诉德古拉,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而德古拉接起的电话,便是由他父母亲口所告知的、来自始祖的命令。 * 离开特别会议室的德古拉,以蝙蝠的样子飞到森林深处,想要沉淀下心情。 但变回人类样貌后,他的脑袋还是一片混乱。 父亲忧心的口吻和母亲的哽咽,以及始祖的威胁,让他顿时深陷在绝望之中。 他失神到在悄悄尾随他的北鸦变成人形后,才发现对方的存在。不过德古拉没有发怒,反而拉开笑容,虽然他根本不想笑。 真是讽刺。 除了家人之外,北鸦是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还是他亲口告知的。不过在他们闹翻之后,北鸦却依旧替他保护这个祕密,从没告诉过别人。 「真可怜哪。」北鸦的语气很是戏謔,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你听见了?」没看向北鸦也没问对方怎么知道的,德古拉不想接收到对方同情似的眼神。 「嗯。所以,你想怎么做?」 「连老爸老妈都没办法了,我还能怎么做?」 看着自暴自弃的德古拉,北鸦挺想就放他一人自生自灭的,但他狠不下心来。 和仙度瑞拉当了邻居以后,他虽然很努力的想跟对方拉近距离,可两人每次聊着聊着,话题总是会回到德古拉身上。他能从仙度瑞拉漂亮的蓝色眼睛,察觉到那种特别的情绪,尤其是提起德古拉和她相处的点滴时。 他以前总是很羡慕德古拉的身世和地位,不过和仙度瑞拉相处过后,他觉得自己真正要忌妒的应该是这个才对。 仙度瑞拉或许不是血鞋里最美的女孩,但绝对比那些大小姐好相处。个性温和也不太做作,特别是那种无形的坚强,更是让他欣赏。 好吧,看在仙度瑞拉的份上,加上他也早就不恨德古拉,还是帮帮那隻失魂落魄的蝙蝠吧。 「你们那群皇子中,不是有个快跟你一样白的一年级新生?他哥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女巫,你可以去碰碰运气,说不定那个女巫能帮上你。」 语毕,北鸦也不理会德古拉拋来的问题,逕自变成乌鸦后飞离了对方,心中还不忘吐槽自己干嘛要这么好心。 Chapter 2-9 女巫的会谈 望着若有所思的德古拉,白雪心里不免有着一丝感慨。 他曾经以为对方是那种天塌了也都不为所动的人,毕竟是拥有强大能力的吸血鬼。但是在德古拉向他寻求帮忙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不怎么了解这个人。 但德古拉还算是个重感情的人,也帮过他不少忙,不然他才不会拜託哥哥请那女人来家里一趟。 「白雪──我回来了。」 待在白家凉亭的白雪和德古拉,一同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他从没见过白斯,也就是白雪的哥哥,却总觉得白斯会跟沉稳冷静的白雪一样,有着黑发、棕瞳,和异于一般人类的白皙肤色。 可眼前的男子却跟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样,甚至让他莫名地想起了仙度瑞拉。 那精緻的面容和浅蓝双瞳确实引人注目,不过白斯让他想起仙度瑞拉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们眼睛的色泽相似。而是白斯正骑着白马慢悠悠地穿过花园的大门,后方还坐着一个穿着套装却一脸欲哭无泪的亮丽女子。 这马……是从哪里来的? 「哥,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吸血鬼──德古拉学长,。」白雪不是很想解释自家哥哥的怪异行径,直接切入话题。 白斯下了马,还很绅士地扶着那位女子,帮助她从马背上下来。 「白斯,下次可以坐车就好吗?不然我开车载你也行。」女子很是淡然,语气中的无奈却显而易见。 「嗯?为什么?骑马很浪漫啊,路人都在看着我们呢。」白斯露出灿烂的笑容,和女子有些哀伤的表情形成对比。他转过身和德古拉握了下手,「你好,我是白雪的哥哥──白斯,这位美女就是你要找的人,她叫巫娜。」 德古拉点点头,心里却暗暗比较了下,发现自己的传话筒好像比白斯还正常一点,不禁感到有些欣慰。 短暂寒暄后,贴心的白雪便领着白斯还有那隻马离开,留给两人私人空间。 「这事情有点复杂呢,德古拉先生。」巫娜嚐了口刚送上了冰茶,「好消息是我有办法能替你调配出解药。」 「真的吗?」德古拉睁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连他爸妈都找不到解决方法,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让他成功了? 「是的。但很可惜,解药中的某些配方非常难拿到。」巫娜将手搭起,欣赏着眼前吸血鬼少年的表情变化。 事实上,解药中的所有配方都不是能轻易拿到的,不过她愿意牺牲自己的一些收藏,毕竟卖点人情给吸血鬼也不是坏事。但剩馀的配方她就爱莫能助,得靠德古拉自己的努力了。 「没关係,你可以开个价,不管多昂贵我都付的起。」德古拉并不担心金钱的问题,重点是能拿到解药。 「呵,小弟弟,世上有很多东西是跟金钱无关的。再者,我是调配魔药的女巫,取得那些药材和配方不是我的长项。我只能告诉你,扣除我自己有的,目前还缺少的配方有三项:皱鳃鯊的牙齿、吞鰻下顎磨製的粉和大王酸浆魷的触手。」 「那些不都是深海动物的名字吗?」德古拉虽然对课业不怎么专注,但与课本不相关的知识,他倒是懂得不少。 「没错,所以才非常难取得。要自己拿到那些配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看在你是我学生弟弟的朋友的份上,就特别告诉你取得的途径吧。」巫娜弯起嘴角。她只负责告知,之后要怎么做就得看德古拉自己了。 * 女巫其实跟一般人一样,有着各自擅长的领域,或许是天赋也或许是后天努力,总之她们各司其职、各取所需,要和她们交易不难,只要你能循着她们的规则走。 巫娜在调配魔药方面是公认的高手,也因为她不难相处,而且几乎没有失败过,所以总是会被各种族所委託。而她的姐姐──巫妮,长期隐居在海底,不喜交际,连其他女乌都很少见过她。 但巫妮有着『深海女巫』的称号,要说女巫之中谁最了解海洋,绝对非她莫属。 不过要跟她打交道,可得看她的心情而定。据说有个人就是因为一直烦她,而被她的使魔巨齿鯊,也就是传说中已经绝种的史前巨大鯊鱼,给一口咬了。 来到巫娜给自己的地址,德古拉其实有些不安。鉴于巫妮居住在海里,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见她,也只能循着巫娜给的提示走了。 重点是,他怎么会傻到连那两个傢伙上了飞机都不知道?仙度瑞拉就算了,北鸦到底是在跟个什么劲的?肯定是管家趁他不注意放他们进来的。 「是海耶,好美喔!」仙度瑞拉看着许久未见的海景很是兴奋,但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感到开心的主因并不是这个。 「是吧,我就说德古拉太奸诈了,居然自己偷跑出来玩。」北鸦奸笑着看向德古拉。他当然知道德古拉为什么会突然来海边,不过并没有把真相告诉仙度瑞拉。 「你们两个……算了,我等等要办事,你们可别跟来捣乱。」德古拉不知道北鸦在打什么主意,但他现在没空管这个,反正北鸦应该会照顾好仙度瑞拉。 丢下吵闹的两人后,德古拉在附近找到了一间小店,外观跟巫娜形容的很像。他走进去和柜檯的小姐说了些话,便被带到店内的后方,看见一片直接连系着海洋的小沙滩。 柜檯的女子沉默不语,认真的瞧着德古拉好一会儿,叹了口无声的气,才默默地在他身上施咒语。等像气泡般的东西圈住德古拉后,她轻轻吹了口气。德古拉连同那包覆住他气泡,随即从陆地移往海里,在海中迅速下沉。 原本还能看见透着光的海面,不到几分鐘,周遭的景色越来越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但德古拉却可以自在的呼吸,连衣服都没湿。他猜测刚才那名女子施的咒语,应该是让他在那圈气泡中能跟陆地上一样行动自如的结界。 突然间,气泡停止了下沉,开始朝着某个方向缓缓前进。 一片漆黑中,透着黄光的洞窟很是显眼,那个八成就是巫妮的居所了。 德古拉深吸了口气,发现自己居然比想像中还要紧张。 Chapter 2-10 深海女巫 洞窟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隔绝了海水与一切。 德古拉站在洞窟入口,通道的壁灯摇曳着他不久前才看见的黄光。气泡早在不注意的时候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死寂陪伴着他。 路也就只有这么一条,他继续往前走,直至一扇墨绿色的大门前,迟疑几秒后,按下了贝壳状的门铃。 毫无心理准备的德古拉,被来应门的人给吓了一跳。确切来说,那应该不算是个人。 牠的确有着手和脚,还穿着连身裙,看起来像是个女生。但牠的头部却是鱼型,还是有着参差不齐、锐利尖牙的鮟鱇鱼。 心里一阵恶寒,德古拉想起那个被巫妮使魔咬了的人类。该不会那人的头被咬掉后,巫妮就施咒把这隻鮟鱇鱼给安在那人的颈子上了吧? 「你……客人……吗?」鮟鱇鱼口齿不清地问着。 看见德古拉点头后,鮟鱇鱼便将门敞开,让客人进去。 客厅看起来很温馨,和一般住家没两样,不仅灯光明亮,也比外头温暖。 半倒在沙发上,巫妮看也不看来者一眼,只说了声「坐。」 德古拉顺从地在对面的椅子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一个小茶几。趁着鮟鱇鱼倒茶、端上甜点的时候,他偷偷观察着眼前的女巫。 巫妮有着一头深蓝色的长发,几乎盖去了她整张脸,唯有那被海星发夹别起散落发丝的左脸,能让他得以稍稍窥见。五官和巫娜差不多,都是端正细緻的类型,但巫妮的瞳孔没有顏色,眼睛全是白的。 「年轻的吸血鬼,你找我有何事?」巫妮懒懒地挥了挥手,鮟鱇鱼随即退下。 「我需要三项只有你才能拿到的魔药配方。」德古拉坐正了身子,语气认真。 「魔药?嘖,巫娜那小鬼就爱给我找麻烦。说吧,是哪几样来着?」 「皱鳃鯊的牙齿、吞鰻的下顎,还有大王酸浆魷的触手。」 巫妮听完后,大笑了起来,还是很歇斯底里的那种狂笑。结果惹的那隻鮟鱇鱼又走回来客厅,虽然看不出表情,但大概可以体会牠不知所措的心情。 随后,一名着白色西装的英俊黑发男子也走进客厅,不怎么惊讶,大概曾看过巫妮的这副模样。 「主人,请冷静点。」在男子说话时,他嘴内的利齿清晰可见。 「啊,真是太好笑了。阿齿跟小鮟,你们招待一下客人,我去拿个东西。」巫妮拭去眼角的泪,扔下诧异的三人,逕自离开客厅。 德古拉无言地望着离去的巫妮,始终不知道自己是戳中了对方的什么笑点。难道是他唸错那些深海生物的名字吗? 「抱歉,我的主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男子向德古拉微微欠身,顺道介绍了自己和另一个成员,「你好,我是巫妮的使魔巨齿鯊,这位女孩是管家鮟鱇鱼。」 德古拉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对于能亲眼见证这些生物感到不可思议。但基于这里不知道是多深的海底,自己又身处在某个奇怪女巫的家中,他还是想尽快离开这个洞穴里的小屋。 过了片刻,巫妮才慢悠悠地走回客厅,身后跟着三个漂浮在空中的玻璃罐。 「吶、罐子里摆的就是你要的东西了。」巫妮比划了下,嘴边噙着一抹笑。 第一个罐子是最小的,装着数颗大型尖牙。第二个罐子跟茶几差不多大,里头有着一块形状怪异的黑色东西,从上头嵌着细小的牙齿,大概可看的出那是吞鰻的下顎。第三个则是圆筒型的罐子,里头装着长长的的触手。 看着德古拉那顿时变得充满希望的眼神,巫妮的笑意更深了。 「吸血鬼,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笑了吗?」 「嗯?不,我──」 「因为你居然如此狂妄,妄想要得到这些东西。你可知道,你刚才所说的任何一项东西,都得花费我多大的功夫才能取得吗?」 「我知道那些东西很难拿到,所以我也是做好准备才来的。要用什么东西来换取,请儘管说吧。」德古拉微瞇起他的红眼,对于巫妮如此看不起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倏地,巫妮突然靠近客人,一手撑在茶几上,另一手抬起对方的下巴。只有眼白的眼睛死盯着那双红眼,似乎在瞬间就看透了对方。 「不知道巫娜告诉过你没有,贵族那些充满铜臭味的硬币可换不到我这些珍宝。」退回沙发,巫妮露出鬼祟的笑容,「我要纯洁动人的声音和金乌后代的眼睛。」 「什么?」 「呵,听不明白吗?我要的,是跟着你来这小岛的两人身上所拥有的。」 巫妮都如此明确的指出对象了,德古拉除了知道那个有纯洁声音的人是谁,也想起来金乌是什么东西。 他和北鸦曾经交换过秘密。他讲的是自己不能吸人血的事,北鸦说的则是他的身世。 古时候的东方神话中,相传每个太阳里都有着一隻金黄色的三足乌鸦。 但某天,十隻金乌同时升上天,让大地被烤的焦黑。随后后羿用了神箭将九支金乌射下,只留下一隻。 而北鸦正是那仅剩一隻金乌的后代。 德古拉第一次听见时,还以为对方在唬烂自己。还是北鸦变成乌鸦型态后,将羽色转为金黄,还特别让第三隻脚显现,他眼见为凭才勉强相信的。 不过北鸦当然不可能真的是太阳神鸦的传人。那个神话故事其实是古代的东方皇帝,因为意外得到畸形的黄色乌鸦,觉得稀奇而命人改编的故事。但北鸦确实是那皇帝眷养乌鸦的后代就是了。 说穿了,巫妮要的其实就是仙度瑞拉的声音和北鸦的眼睛。 看见德古拉投来的可怖眼神,巫妮也明白对方已经知道她的条件是什么了。她的规矩一直以来都没变过,来者想要的东西,她都会要求对方做出等价的交换。 很残忍吗?她不这么觉得。 她不会做出伤害水中生物的行为,那些动物遗留下来的部分,都是牠们在临死前自愿奉献给她的。 不过鯊鱼被拔下牙齿、鰻鱼的下巴被拆、魷鱼被砍了一隻触手,牠们都会痛,不是吗?如果她让人随随便便就能换到这些,那么将不会再有人珍惜这些动物。 她是深海女巫,也是海洋和其孕育出来生物的守护者,绝对不允许有人随便破坏她的规则。 Chapter 2-11 逝去的代价 巫妮反驳了德古拉的所有替代方案。 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德古拉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再怎么说,他都不可能会答应巫妮的提议。 「如果你之后改变心意了,随时可以回来找我。」语毕,巫妮施咒让气泡再度包覆住德古拉,并让自己的使魔送客。 一出洞窟,巨齿鯊便在顷刻间化身为巨型鯊鱼。说巨型其实还太谦虚了,毕竟是号称最大的鯊鱼,身长约有十六公尺,撕咬力比恐龙还可怕,一口吞下好几个人都不是问题。 被眼前的巨无霸鯊鱼给震慑住,德古拉根本没注意到气泡已在缓缓移动。这只鯊鱼就这么陪着德古拉在海里移动,只不过牠的所到之处,任何生物都会迅速逃窜。 片刻后,气泡总算浮出了海面,巨齿鯊也露出半个头算是跟德古拉道别。 结束了海底歷险,德古拉还是很茫然,甚至有些怀疑巫妮和她的伙伴到底是真是假,毕竟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与其他两人会合后,德古拉便带着同伴到岛上的餐馆享用晚餐。 趁着仙杜瑞拉在跟别桌的人聊天,德古拉抓紧机会朝北鸦发问,想知道对方跟来的意图。 「好奇。你突然搭私人飞机来这个小岛,感觉就是有什么事。因为仙杜瑞拉最近也有点担心你,就一併把她带来了。」北鸦似乎没想解释他们是怎么偷溜上飞机的,反问着德古拉千里迢迢来到这小岛的目的。 德古拉压低声音,将事情的所有经过都鉅细靡遗地告诉北鸦。 但仙度瑞拉还是都听见了。 其实从北鸦一开始邀自己跟踪德古拉时,她就觉得不太对劲。知道北鸦想告诉她些什么,却又无法详细解释。想不到居然是这样严重的事。 由于天色已晚,德古拉决定要在小岛留宿。 幸好这里是观光胜地,五星级饭店还是有的。他很大手笔地订了三间双人房,将两把钥匙给了仙度瑞拉和北鸦,便逕自回到他的房间。 和北鸦道别后,仙度瑞拉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做,实在很难想像,那样不可一世的吸血鬼居然也有这种弱点。 不过,那毕竟是德古拉啊。 虽然总是高高在上,其实很护短,总是在暗地里帮着她。她是知道的,那嘴硬的傢伙其实心也还是会有软化的时候。 北鸦说过,有隻蝙蝠会在傍晚时分盘旋于午夜之楼,等她到家后才会离去。 老闆娘说过,有个血鞋的金发男生曾经去南瓜小舖,痛殴了那个吃她豆腐的客人一顿。 薛猫说过,本来要找她麻烦的杨绵,突然又莫名奇妙地安份多了。 仙杜瑞拉弯了嘴角,这样一想,她好像真的欠了德古拉很多人情。 不如这次……就换她来帮助德古拉吧。 * 巫妮本来要睡了,门铃却响个不停,让她很是恼火。 因为仙度瑞拉并不知道关于巫妮的传说,自然也没什么忌讳。 从稍早偷听到的对话,她找到了那间不起眼的小店。说要找巫妮后,柜檯小姐便如德古拉所形容的一般,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施了咒语让她到顺利到达海底的洞窟。 身为管家的鮟鱇鱼小姐从沉睡中惊醒,赶紧去接待客人。即便已知会是个鱼头人身的人来应门,仙杜瑞拉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巫妮……小……姐,已经……要休息……了。」 「对不起,但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一定要见到她不可。」仙度瑞拉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让她进来吧,小鮟。」 屋里传来一声不悦的指令,鮟鱇鱼也只好放客人进门。 「人类女孩,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在深夜来叨扰我?」披着睡袍的巫妮晃进客厅后,瘫坐在她的沙发上,用手指示着仙度瑞拉,要来者坐在对面。 「很抱歉,但我……」 「嘘!」巫妮越过茶几,将细长的手指贴在仙度瑞拉的唇上,「我知道你来这的目的,但我不会改变我的条件。」 「那如果是『我』要那些材料呢?」仙度瑞拉不算绝顶聪明,但在离开饭店的路上一直都在想着这件事,好不容易让她抓到了这个关键点。 「如果对象是你,条件当然也会跟着改变。」巫妮弯起嘴角,今天的客人都满有意思的,她决定陪这位小女孩玩玩,却偏偏不直接说出自己的条件,「话说回来,你和那个吸血鬼贵族是什么关係呢?」 仙度瑞拉倒没想到会被这么问,顿时支支吾吾了起来,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不清楚真。 虽然名义上是僕人,她最近其实也没怎么帮德古拉跑腿,而且也不可能真的这么说。但说是一般的同学的话,感觉好像也有哪里不太对。 「呃……大、大概可以算是朋友吧?感情不太好的那种。」 「喔?」巫妮明显是不太相信仙度瑞拉的说词,但她不打算胶着在这问题上,「那么我的条件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太严苛了。」 仙度瑞拉松了口气,看来德古拉的解药还是有希望的。 「我要的,是记忆。」巫妮扩大了她的笑容,表情有着不言而喻的得意。 「我的记忆?」 「正确来说,是别人对你的记忆。我们交易成立的一个礼拜后,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你这个人,包含你的家人、老师、朋友、同学,甚至是那隻吸血鬼也一样。」 「这有可能办到吗?」仙度瑞拉除了错愕之外,就是不敢置信。要把一个人的存在抹去,是这么容易的事? 「在我的咒语下,你会变成一个错误。不过并不是否认你的存在,只是不会有人记得你跟他们相处过的点滴。当然,之后人们对你的记忆就不算在交易内了。」解释完,巫妮喝了口能助眠的热牛奶。 仙度瑞拉垂下肩膀,面露沮丧。正是因为她有在认真考虑这起交易,才会显得如此忧虑。 家人不记得她,大概过不久的将来就会发生了吧?毕竟父亲若有似无的冷落,在后母跟姐姐们搬来时,她就渐渐感受到了。老师和同学不记得她,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大问题,愿意跟她好好相处的人本来就不多。 不过德古拉和北鸦就让她有些犹豫了。 照巫妮所说,她未来还是有可能和他们建立起关係,虽然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往。当然,这是最乐观的想法。 好像会很寂寞呢。 但她不想看到德古拉被嘲笑,也不愿见到他隐忍或是不甘心的表情。 毕竟,那可是在她心里有着一席之地的人哪。 Chapter 2-12 记忆的玻璃鞋 毫无预兆的,德古拉对人血过敏的问题就好了。 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从小岛回来后的一个礼拜,有个金发蓝眼的女孩来找过他。那女孩递上一杯饮料,并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喝下,就像其他所有爱慕他的少女一样。 一向对人血没兴趣的他,突然间又能感受到鲜血的芬芳,一时间没忍住,便往那孩子的项颈咬下。 神奇的是,他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和反胃。 当然他还是有自制力的,连忙放开了那女孩。对方也只是露出不合时宜的欣慰笑容,说声没关係后,便神色黯然地离去了。 知道自己的缺陷痊癒了,德古拉高兴的立马拨电话给自己的父母,还找来了学校里唯二知道他秘密的白雪和北鸦,告诉他们这个喜讯。 「真的吗?太好了。其实我本来不建议你和女巫打交道,幸好交易没成功,不然就亏大了。」白雪弯了弯嘴角,替对方感到高兴。 「枉费我还陪你去了小岛。」北鸦故作无奈,其实心里也很开心。 「明明就是跟踪吧!话说你是和谁偷溜上我的私人飞机?都忘了给问清楚。」德古拉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又慢慢有了交流。特别是从小岛回来后,关係也变回他们在决裂前的无话不谈。 「嗯?忘了啦,反正那种细节也不重要。话说,刚才是不是有个美女送饮料给你啊?她好像就住在我家对面。你这傢伙的桃花运还真好,有够惹人厌的。」 三人在走廊上喧闹好一阵子,直到有老师受不了跑出来,说是担心影响到其他同学,请他们到别处去讲话。 这些翘课的学生只好转移阵地,来到特别会议室。 德古拉一踏进门,便看见了方才那被他吸了血的女孩。 「你们来的正好。这个女孩说想要帮我们做事,不管是写作业或跑腿都可以找她。」菲利浦比了比那个满脸殷切的女孩,「要吗?」 「又是什么狂热粉丝吗?」白雪叹了口气。他明明是一年级生,怎么就开始对这种情况习以为了? 德古拉瞥了那女孩一眼,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借过。」薛猫因为女孩挡在窗边而面露不耐。跳进室内后,他将一封信交给德古拉,「有个长的很像羊的女生拜託我转交的。」 听闻此消息,其他皇子和北鸦又是一片起鬨。 那名女孩则在吵闹声中,悄声离开现场,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去。 * 暑假结束后,血鞋贵族高中又迎来一批新生,但那些跋扈皇子们的地位依旧没变。 薛猫已经毕业了,听说在毕业典礼那天,不少女孩为此哭成一片。 不过马上就有了替补的人,还不是一年级的新生,而是和德古拉以及菲利浦同为三年级的北鸦。血鞋的大小姐们一方面开心,一方面又担忧,毕竟下次的毕业典礼上,她们会一次损失三个皇子。 开学不久的某天,德古拉不改翘课本色,还是没好好待在教室上课。不过他待腻了特别会议室,于是改而到校园各处乱晃,暗想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拐到几个傻妞,让他饱餐一顿。 但很快地,德古拉的注意力便被其他东西给转移了。 忧伤而美丽的歌声从附近传来,他找了一会儿,才发现源头在合唱团练习室。 正在歌唱的人年纪看起来与自己相仿,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金发,不过并没有穿着血鞋的制服。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出于好奇,德古拉这么问道。 待那女孩转过头来,他看见那精緻容貌和湛蓝双瞳,才想起这是上学期不小心被他吸血的女生。 「原本是。」女孩停下歌唱,淡淡地解释着,「后来转去了其他高中。这次回来血鞋,是因为要帮忙全国性的合唱团比赛。」 「真难得。很少会有人从血鞋转出去,是因为要搬家吗?」德古拉随口问道,并没有真正想了解的意思,只是想打发下时间。 「因为我缴不出学费。」女孩回答的无关紧要,好似她说的是另外一个人的遭遇。 发觉自己问到太过私人的事,德古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起来。 迎上德古拉有些尷尬的目光,女孩没说什么,只是浅浅一笑。但她的内心却没办法再忍受了,以往每次站在德古拉身边,她的眼泪都好像随时会不受控一样,现在更是如此。 即使自己将真相全盘托出,也得看对方愿不愿意相信。何况没了记忆,谁又会听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呢? 「你叫什么名字?」德古拉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问。或许是因为女孩眼中的哀伤,也或许是因为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本来应该要知道她是谁似的。 「……仙度瑞拉。」 但这个名字并没有如两人所期望的,将那层无形的隔阂打破。 看着还是一脸茫然的徳古拉,女孩就知道了。 也是,魔咒哪可能这么轻易就解除。儘管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绝望却仍旧不断地在女孩的心中扩大,让她感觉自己快被吞噬掉一般。 莫名的愧疚并没有困扰德古拉太久,他最后还是离开了练习室,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没想起。 但女孩还是扬起笑容向德古拉道别。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这是她自愿的,本来就不应该再奢望能向谁乞求些什么。 有些缘份错过便不会再有。 女巫是这么劝告过她的。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能体会那句话的意思。 她努力过了,想让一切重来,所以自愿帮皇子们的忙、所以她说了那被她视为最后希望的名字──仙度瑞拉。 可是奇蹟没有发生。 但至少,她学会了独立。可以自己半工半读、可以学会一个人生活,也可以拥抱孤独。虽然把她曾经的存在给抹去,刚开始的时候很不适应,也碰上很多麻烦,却倒也给了她成长的机会。 不过是提前面对自己未来的处境而已。 反正她和家人的羈绊已经淡的不能在淡,估计成年不久就会直接被摒弃。而血鞋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场暂时的梦,她和这里的人不在同一个阶级,毕业之后彼此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女巫只是把时鐘调快,并没有改变未来。 十二点的鐘声响起,她离开了宛如城堡般的血鞋,也从那个任性暴躁的吸血鬼王子身边逃离。 只是象徵回忆的玻璃鞋──那个她唯一能留给王子的信物,已经被她自己给摔的粉碎了。 灰姑娘扎起她的金发、带着略微苦涩的浅笑,在回归现实的路上唱起旋律哀伤的歌。 (第二章完) Chapter 3-1 女巫与王子的邂逅 酒红色短发配上深褐瞳孔,脸蛋和身材堪称完美的女子,仅仅是穿着最朴素的套装,也显的艷丽无比。 然而这美丽的女子近来遇上烦心的事,久未展露笑顏,让办公室里的男性几乎都来表达关心。她始终是露出虚弱的笑容说着没事,只不过在男同事的眼里看来,这反而为她增添了些许娇弱气质,让人更为不捨。 「巫娜老师!」 充满活力及磁性的男声传来,让一大早就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多了些青春气息。 女子却只是随便应了声,根本懒的转头察看是哪个学生在呼喊自己。 当老师的最大好处之一,不外乎就是能和学生共进退,冬夏两季都能跟着放寒暑假。虽然那期间还是有很多杂事要做,但起码可以不用再看见烦人的小鬼们。 而她又怎会料到放个假也会惹祸上身呢? 没错,那个『祸』指的就是刚才在喊她的男学生。 巫娜一向自詡是最会打发男人的女巫,她的追求者大概绕魔法高校一圈都还有剩。但她也不是随便的女人,从不会胡乱答应别人的追求。 可那个祸……好吧,她得承认对方是个难缠的对手。 「老师,我来帮你拿东西了。」 有着墨色般的柔顺黑发和天蓝色的迷人瞳孔,身材高挑的少年是三年六班的学生,名为白斯。 「嗯。」把厚重的魔药课本塞进白斯的手里后,巫娜继续敲着键盘,没想再继续说话的意思。 要她老实说的话,对、白斯的确很帅,但也很烦。烦的她最近都得喝杯助眠汤,才能在夜晚好好地睡上一觉。 她在每个教授魔药学的班级都会选出一个小老师,这是她教书的习惯。虽然觉得希望不大,在开学的时候,还是默默期待三年六班的同学能好心解救一下她。 可是没有人愿意。更正,是没有白斯以外的人愿意。 她都祭出了帮忙调配三次魔药的机会,还有总成绩加十分的超好条件了,就是没有其他人愿意举手。 只有手举到发酸的白斯一脸跃跃欲试。 巫娜叹了口长气,把亮眼的红色笔记型电脑闔上,带着那个她想换掉的小老师,走出办公室,开始了她在学校冗长的一天。 * 那天暑气难耐,巫娜跟平常一样待在家里吹冷气吃甜点,这样平凡的生活她过的倒也挺开心的。 可惜校长突然发来了讯息,内容让她非常鬱闷。 魔药学在魔法高校是高阶课程,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才能修课。不过她带的班级不多,所以在校长的拜託之下,她还是勉强接下二年七班的导师位置。 殊不知自己被校长给阴了。 虽然不是什么麻烦的班级,可里头有个问题学生。有着睡美人称号的奥萝拉,是某个贵族家的千金,成绩优秀但根本不把校规放在眼里。 偏偏她巫娜又最不能容忍那种学生。 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她开明却也严格,但不是着重在成绩,而是日常的品行。 不过校长千叮嚀万交待,就是要她别去管睡美人,毕竟对方的家庭是他们惹不起的等级。 巫娜越想越怒,于是约了挚友碰面,打算抒发自己的不满。她们约在『黑猫咖啡店』见面,里头的空间不大,但咖啡香醇、甜点可口,还有几隻能疗癒人心的猫,在童话市是很有人气的咖啡厅。 排队等着点餐的巫娜,边想着要点什么,边暗暗打量了排在她前头的男生。 是个帅哥,可惜太嫩了,她吃不下去。 只见轮到那位少年点餐时,他有些慌乱地发现自己没带够钱,问了店员能不能刷卡。店员则是一脸抱歉的回绝了他,毕竟这种小店只收现金。 巫娜看着很是困扰的少年,猜测他大概跟自己学生的年纪差不多,便好心地替他付了帐。 「欸?真、真的可以吗?太感谢你了。」少年握着巫娜的手,眼里的感激之情都要溢出来似的,「能留个连络方式吗?我之后一定会还你钱的。」 「不用,小钱而已。」巫娜帅气地摆摆手。 轮到巫娜点餐时,她上前凑近正在闪闪发光的甜点展示柜,身陷在让人烦恼又幸福的抉择拉锯战之中。 熔岩巧克力蛋糕、栗子卡士达千层塔和咖啡提拉米苏,每个都好想吃啊……用着充满爱恋的眼神看着五顏六色的甜点们,巫娜对甜点的全神贯注,让她压根没发现,方才的少年也在背后用同样的眼神瞧着她。 所以她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好友出卖。 「什么?你把我的电话给他了?」惊讶之馀,巫娜差点被咖啡提拉米苏给呛到,连忙又挖口熔岩巧克力塞进嘴里压压惊。 「他说想还你钱嘛。唉唷,有什么不好?他感觉很可口啊。」 「可口?拜託,他几岁我几岁,我才不想被说是老牛吃嫩草呢。」巫娜自嘲着,不忘再吃口千层塔。 「说什么老牛……就算你是好了,你也绝对是数一数二漂亮的牛啦。」 随后,巫娜和友人的谈话便在一阵三八的狂笑之中继续下去。 聚会结束之后,巫娜的心情很是愉悦,几乎忘却了所有烦脑。以至于在几天后,烦恼自己找上门了,她还傻愣在自家玄关。 那天那个帅帅的少年居然来找她了。 透过门上的猫眼,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捧着一束玫瑰。 要来拜访的话,不是应该先通知她一声吗?不对不对,重点是对方怎么会知道她家的地址? 困扰归困扰,巫娜还是让那位少年进门了。虽然她一个人住,好歹也是个会施咒的女巫,区区一个人类是无法伤她一根寒毛的。 「打扰了。」少年向巫娜微微鞠躬,「那天真的很谢谢你。」 「哪里,小意思而已,不用你特地登门拜访的。」接过少年要还给她的钱还有那束鲜红的玫瑰,巫娜露出礼貌的笑。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斯,你的芳名是?」名为白斯的少年满脸笑意,浅蓝双眼有如晴空,耀眼的过份。 而巫娜即使再厉害,也不会料到『白斯』这个名字,在那一刻已经义无反顾地闯入她的生活,自此以后便无所不在。 Chapter 3-2 魔药学老师的假日时光 週末,巫娜原本是打算待在家好好休息的。 才开学没多久,班上学生的问题就特别多。加上白斯时不时就来烦她,体力透支之馀,还有些心力交瘁。 不过每每看到学生有着恋爱方面的困扰时,她都会觉得年轻真好。青涩而曖昧的氛围,已是她这年纪的情感难以营造出来的。 巫娜吃完早餐,又躺回温暖的床,拉起被子想再睡个回笼觉。虽然她作业还没改完,週记只看了一半,还得拟期初考的魔药学考题,但偶尔放纵自己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她翻来覆去,就是没办法好好入睡。或许是昨天办公室其他女老师的间言间语,多少传进了她耳里的缘故。 大致上是在说她这样的年纪,还不快点找个人定下来,再过几年长出来皱纹就没人要了。 嗤。那些喜欢碎嘴的欧巴桑,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讲的女人没男人就会活不下去似的,有够古板。 她是不年轻了,但也称不上老,不过是接近三十的年纪而已。 再说,她秉持着『寧缺勿滥』的精神,不是喜欢的人干嘛非要在一起?反正最后也只会因为理念不合而分手。 她谈过几场恋爱,轰轰烈烈的、淡如清水的,甚至搞到要生离死别的,她都经歷过了。到头来才领会幸福强求不来,不适合就不适合,还要在那死缠烂打多没尊严。 所以她看不惯,特别是女人,为了个烂人成天在那哭哭啼啼,分个手就好像要天崩地裂似的。有够浮夸。 才在心里数落那些不久前看过的偶像剧女主角,她家的门铃便响了。 送货的?不对,她这几天没买东西。 隔壁邻居?呃,她根本不知道是谁。 懒得从被窝鑽出,巫娜索性比了个ok的手势,念了咒语让猫眼移转到手中。往拇指和食指圈出的洞一看,发现来者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之一。 想悠间的放个假是有很难吗?虽然不断在心里碎念着,巫娜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的仪容,开门见客。 「午安!」 巫娜掛着僵硬的笑容,把那朝气满满的学生给放进家里。 白斯虽然不是第一次过来,还是对屋里某些奇怪的装饰品感到新奇不已。不过他没有乱问也没有乱碰,而是乖乖地坐去沙发上。 「娜娜,我有带点心来,等一下一起吃吧。」白斯开心地将那盒点心放到玻璃桌上。 但这亲暱的称呼,让在替学生倒茶的巫娜差点滑了手。她都差点忘了白斯这该死的习惯。 在巫娜再三的命令之下,白斯才答应会在学校里叫她老师。她尽力了,真的。一想到白斯本来连在学校都要这样喊她,巫娜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明想藉机纠正白斯,可对方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的,偏偏在这时候打开包装精緻的盒子。 水果塔、抹茶蛋糕、杏仁千层酥……嗯?她刚要干嘛来着? 「白斯,下次要来的话要先跟老师说一声,知道吗?」看见睁着无辜双眼的白斯点点头,巫娜叹了口气,「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有课业上的问题想问。娜娜说过假日可以过来的,不是吗?」白斯笑的人畜无害,其实早就盘算好了。如果不找个正当理由,他大概会像之前几次那样,很快就被打发走了。 巫娜听闻这来访理由,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在课堂上没明着说过,但其实曾有意无意地提醒过大家,她很欢迎学生问问题,就算要来她家也可以。可或许是她给人的威严感太重,大部分的学生虽然跟她相处的算愉快,私下却鲜少跟她有交流。 不过巫娜并不知道,其实是有几个学生想来找她学习的,只是都让白斯给劝退了。 对白斯来说,女孩子很好应付,他可以自己教她们。男生那边也不太难,只要讲他『听说过』巫娜老师有个很容易吃醋的男朋友,大家就会知难而退了。 随着巫娜以专业的解析一一解答他的疑问,白斯也不再胡思乱想,将心思转回课本上。毕竟只靠甜点和频繁的见面是不够的,他还打算在期初考的时候,拿下魔药学单科的年级第一。 这样子才可以正大光明地让巫娜对他刮目相看。 对他来说,这个目标并不容易。 他和弟弟不一样,不是很会念书的类型。而他那就读血鞋贵族高中的弟弟,虽然很爱翘课,不时就和那些什么皇子的一起鬼混摸鱼,成绩却依然很优秀。他深信这是因为白雪天资聪颖的缘故。 但爸妈却一直觉得跟学校有关。暑假时,他说想要转学到魔法高校,家人全部都大力反对。 虽然两所学校的校风和教育学生的方式很不同,教的东西其实都差不多,只是魔法高校多了些特别的科目。 家人会反对是因为正值升学的重要时期,他却突然决定要转学,而且血鞋是贵族学校,风评自然比魔法高校还好上一些。 幸好最后他还是成功转学了。但他难得这么坚持己见,是有其他原因的。如果只是为了巫娜而转学,确实太疯狂了些,这点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话说回来,白斯。」巫娜将绵密的抹茶蛋糕送进嘴里,「虽然我不是你的导师,问这问题可能有点鸡婆,不过你是深思熟虑过才转来魔法高校的吗?」 巫娜将那口浓郁的抹茶味给嚥下,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等着对方的回答。 在白斯第一次来家里的那日,就说过想转学到她任教的学校。自己那时也只当是个笑话,所以开学的时候见到白斯,她其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可再怎么想,只因一时被迷惑就转学好像也说不过去。附註,这点绝对不是她的错。姜太公钓鱼是愿者上鉤,但她连鱼竿都没放,这条鱼就自己跳上岸了。 「娜娜主动关心我,我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觉得鸡婆呢?」白斯牵了牵嘴角,看着巫娜的一脸不以为意,「虽然可能很难相信,不过要转学是我认真思考后的决定。」 「那我就放心了。这样听来,你应该也考虑过以后的志向或出路了吧?」 「嗯,我已经想到以后要做什么了。不过我怕会给娜娜惹麻烦,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白斯俏皮地眨了个眼,和缓了气氛。但他说的的确是实话,要是某天他家人一时兴起,来学校逼问他的事,知情的人反而会很困扰。 「是吗。」巫娜露出浅笑,没有追问,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作为一个教师,她从不觉得学生要得有多大的作为,只要能努力寻找自己的梦想,以及在实践的路上坚持着,在她看来都是非常可贵的。 Chapter 3-3 王子的白马 为了即将面临大考的高三学生们,魔法高校特地开放两间教室,提供学生晚自习的场地。 每天放学后,会轮流留下两个老师负责照看学生。人力毕竟有限,想留在学校读书的学生,还是得透过预约制才能留校晚自习。 巫娜查了查自己的班表,毫不意外地在她轮班的时间下看见白斯的名字,还都是第一个预约的。 好吧,虽然动机可能不纯,至少结果是好的。 她其实很好奇白斯的志向是什么,可对方那天都那样说过了,她也不好意思追问。曾经想过要偷查白斯的家庭背景,结果因为其他老师的八卦,最后反而是从他们的间聊中得知了相关资讯。 简单来说,白家和政商两界关係都不错,因为是贵族而且又有家族企业,声势不一般。 因此不论是学校氛围或结识的同儕,怎么看都觉得留在血鞋对白斯来说应该会比较好。但本人似乎有其他的想法,而且大概是不会轻易被认同的那种。 类似的例子她看多了,以后应该会很麻烦的。 家庭革命不管闹再大,多数处于弱势的孩子最后肯定还是要低头。不过比起别人,这种家族的后代拥有太多,总得要牺牲其他东西,像是自由、未来和梦想之类的。 说实话她很好奇,如果大家对自己的家庭有决定权,会怎么选择呢?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巫娜才发现有同学一直频频抬头起来看她。瞄了眼手錶,原来已经要八点了。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声提醒这些辛苦的孩子们,是时候可以准备回家了。等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以后,她也起身踏出教室。 白斯依旧特地留到最后,陪她一起离开。 「你可以不用每次都留下的。」巫娜从包里掏出别人给她的手工饼乾,丢给身旁的白斯。 「嗯?可是这么晚了,娜娜一个人很危险的。」白斯喜孜孜地收下小礼物。 「唉,我好歹也是个女巫……而且你这样差别待遇太夸张了。怎么也不陪其他女老师一起最后走?」 「没办法,我只有娜娜值班的时候会留下来。」 看着笑容天真无邪的白斯,巫娜真心觉得这小子应该好好向其他老师道歉。 「对了,今天好像没看你的马呢。」话才说完,巫娜便有种荒谬感,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能适应白斯的各种奇怪行为。 白斯是骑马来上课的。 对,就是那种有四条腿和尾巴的的马。 她对童话市的交通法规没研究,不知道在路上骑马到底有没有违反交通规则,也不是很在乎。 「乔治昨天晚上不舒服,所以我今天自己来上课。」 「乔治?」巫娜迟疑了片刻,才意会过来乔治就是那匹白马。 为什么要帮马取这种名字啊……不对,重点好像不在那里。 白斯是怎么来上课的?搭公车?计程车?王子殿下自己走路来上学,怎么想都很奇怪吧?好奇的巫娜连忙问道白斯,家里是不是离学校不远。 在她的印象中,有钱人大多都住在凌冬区,离魔法高校有段距离。而且凌冬区多年前就连署要把附近的公车站都给废除,大概是出于有钱人的那种奇怪思维,不想让外来者接近他们的高级住宅区,所以那里附近都没有公车会到。 「是没有很近,不过也不会很远。我家在凌冬区附近。」白斯说的平淡,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真的不远。 「我载你回家吧。顺路。」巫娜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是说白斯的家人捨得让他自己走来上学,感觉就有什么隐情。 「娜娜真温柔。」白斯露出浅笑。 不过他话语中的『温柔』其实指的不光是这件事而已,还有巫娜没有过问他自己上学的原因。 但就在白斯坐上车,把地址告诉巫娜后,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觉得好像应该要主动跟巫娜解释一下情况,又怕说了后会被认为是在博取同情。 「怎么了吗?」趁着红灯,巫娜望向副驾驶座的白斯,不理解他干嘛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嗯?喔,只是有点睏了而已。」白斯赶紧恢復笑容,想掩饰他的不自在,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娜娜不好奇我为什么……」 「好奇啊。」巫娜双眼盯着前方,沉默了会,「如果你愿意的话再说吧,不勉强的。」 暖意在心中扩散,白斯还是决定据实以告,解释起来龙去脉。 当初父母为了不想让他转学,开出了某些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他自己想办法上下学。 他还没成年不能开车,家里也没有脚踏车这种东西,加上凌冬区没有公车会到。虽然可以叫计程车,但那就跟认输了没两样,因为交通费也算是父母亲变相地协助。 幸好他学过马术会骑马,灵机一动,才会每天都骑着乔治上下学。 「那你的马还好吗?该不会最近都要用走的吧?」作为一个老师,巫娜关心自己的学生是理所当然的。她不免在心里有些小抱怨,觉得白斯的父母太无情。 「可能吧。不过没关係,我会当成是例行运动的。」 白斯知道父母不会轻易让步,也不想拜託他们,只能乐观一点了。 他比较担心的是自己的马。乔治的状况不佳,说不定就是因为太劳累,或是学校的同学乱餵食。总之,他以后还是自己走路好了。虽然要提早起床也会晚到家,至少不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而连累到乔治。 「真有毅力,最后的成果能值得就好了呢。」难得真挚地称讚别人,巫娜决定要协助一下学生,「时间允许的话,我以后放学都可以载你一程。」 但出乎巫娜意料之外的,白斯拒绝了她。 「我还是比较想靠自己。所以,谢谢娜娜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巫娜应了声,没再说些什么,过往的回忆却涌上她的心头。 总觉得这孩子,跟自己年轻的时候有点像呢。 果然因为是自己的选择,所以再辛苦都想要证明给家人看吧? Chapter 3-4 曖昧对象 看着窗外的阴天,巫娜有些发睏。 这几天阴雨绵绵,湿气挺重的,别说学生动不动就在课堂上打瞌睡,连她都懒惰了起来。 原本下午预定的实验课,由于天气不佳而被迫取消。毕竟今日要调配的魔药比较特别,过程很精细,连天气都要非常讲究。她也没有额外备课,打算让学生自习。 视线一转,巫娜赫然发现花圃那头有个熟悉的身影。 恰好此刻,稀稀点点的雨水自天空落下。 但外面那个黑发的男学生并没有躲进室内避雨,而是继续扫着地。雨滴打落在他的白衬衫上,不到片刻便描绘出那高挑精实的身材。 见状,巫娜拿起她粉蓝色的伞,走出办公室。 「下雨了还扫什么地。赶快回教室休息吧,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巫娜用伞替学生挡去恼人的雨水。 「娜……老师。」白斯发现来者是他心仪的老师后,随即绽开一抹笑,「因为要消警告,所以这个礼拜的午休时间我都要扫地。」 「但是雨这么大,不赶快到室内的话会感冒的。」 「训导主任说了,就算是下雨天也不能偷懒。」皱起清秀的眉,白斯似乎颇为困扰。 巫娜没说什么,只是拉着白斯的手离开花圃。白斯就这么被拖着,跟在巫娜身后来到了空无一人的礼堂。 「你打扫礼堂就好。训导主任有意见的话,儘管叫他来找我。」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插手,但这种明摆着要欺负学生的行为,巫娜可无法坐视不管,「话说,你为什么会被记警告?」 白斯认真地思考了会,开始细数原因,「骑马来学校被记了一支、引起骚动一支,然后偷签晚自习的预约表一支。」 巫娜扶着额头,好像突然能理解训导主任为什么要刁难白斯了。也难怪白斯就算淋雨也要继续进行爱校服务,三隻警告就等于是一支小过了,奖惩记录上有这个实在不怎么好看。 「你啊……」巫娜叹了口气,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讲眼前的学生。 「对了,这个是要给老师的。」白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巫娜,「是我自己做的,所以不用担心。」 狐疑地收下礼物,盒子异常地轻巧,让巫娜不禁好奇里面装了什么。 白斯之前本来要送她一盒高级巧克力,虽然她很想吃……真的非常想吃,那毕竟是巧克力界的chanel,美味但昂贵,她一年大概只敢买一次。不过老师不能随便收礼物,何况是这种高级的东西,她也只能忍痛拒绝。 「我就姑且相信你吧,谢了。」本欲离开的巫娜又突然被叫住,不得不停下离去的脚步。 「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啥?」巫娜以为自己听错,是白斯又重复了一遍,她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问题。 师生间好像应该要避开这种敏感话题,但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如果能让白斯死心自然是最好的。反正他大概也是一时的憧憬,过不了多久,这种仰慕之情大概就会消逝了。 「目前还没有,不过快了。」巫娜最近确实和某个男子走的很近。对方虽然对她有意思,但却不急躁,让她颇为欣赏。 「是吗。」白斯的笑容淡了些,不过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或语气,「那就祝老师早点找到真爱囉。」 巫娜作了客套地回应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礼堂。 但她还真猜不透白斯在想些什么。 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场玩笑罢了。或许对方只是想和她当朋友,但因为要拉近距离的对象是老师,不想显得太刻意,所以才随口说了那些不正经的话语。是吗? 不知道。 但说实话,她越来越不懂最近的学生在想些什么了。 * 放学没多久,巫娜便匆匆驶离学校。 她回到家稍做打扮,换上黑色小礼服,等某人开车来载她去吃晚餐。是了,那个某人就是最近和她走很近的男子。 手机响起耳熟的旋律,巫娜边接电话边穿上银色的高跟鞋。下楼后,顺利地和男子会面。 「今天还是美呢。学校那边还好吗?」男子后梳的金褐色头发、深邃的五官,和身上笔挺的西装,让他看起来男人味十足。 「很好啊,你呢?」 巫娜一到楼下,男子便下车替她打开车门,顺道表示关心。巫娜就是喜欢男子的这点,不仅贴心,讚美别人的时候也不会太过油嘴滑舌。 男子名为林樵,在某间国际上很有名的木材公司上班,他并非砍树的工人,而是公司的总经理。 巫娜与林樵是在某个派对上结识的。那场派对的主人是最近颇负盛名的画家──魔莎莉,因为画展办的很成功,而广邀好友来参加她的庆功会。 巫娜和魔莎莉是旧识了,换言之,对方也是位女巫。 所以巫娜知道画展会如此成功,除了画家本身精湛的画技之外,还得归功于那些画里的角色。魔莎莉只画人像,或者应该说她只需要靠人像就能走红。大家都说她画里的人物栩栩如生,好似随时都能动起来一样。 每每听到这些讚美的语句,巫娜就忍不想发笑。栩栩如生是当然的,毕竟每幅画里都住了一个人。凡是被魔莎莉施咒的人,经过她的妙手一画,全都会被困在画里,直至她解除结界。 「这幅是哭泣的人像,为什么小姐你反倒笑了呢?」林樵从侍者那拿了两杯香檳,将其中一杯拿给他眼前迷人的女子,也就是巫娜。 「因为觉得画里的人是发自内心的在哭啊。」 巫娜拋下奇怪的回答,但林樵却没被吓跑,反倒跟巫娜聊了起来。两人意外地合得来,所以派对结束后,他们交换了电话,偶尔会约出来见面聊天,但从不过度干涉彼此的生活。 这或许就是许多大人的恋爱方式吧。 巫娜想着,放在包包上的手摸到了某个有稜有角的东西。她纳闷地拿出来,才发现是白斯今天送给她的东西。 打开那个精緻的小盒子,里面只装了一张名片跟一张纸条。 名片是某家甜点店的电话和地址,整体设计看起来简约却很有格调,就是多了白斯突兀的签名。 纸条上简单地写着『老师明天有空的话,请去一趟名片上的店吧。那里有我留给你的礼物:)』 巫娜弯起嘴角,将盒子塞回包里,继续和林樵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Chapter 3-5 少年白斯的烦恼 注视着课本上的艰涩字句,白斯的眉头越皱越深。 坐在他附近的少女们,在一旁默默地欣赏那张俊脸,心里同时绽放着粉红小花。平时电力十足的天蓝色双眼,此刻专注而严肃地紧盯书本,一改往常的亲切样貌,散发着认真氛围的白斯,对女孩们来说别有一番魅力。 不过白斯桌面上摆的并不是魔药学课本,而是一本封面上写着『telepathy』字样的书。 telepathy,译为心灵感应,堪称魔法高校中最难的高阶课程。採选修制,名额不多且只有三年级的学生才能选修。选上之后,学校会把那些学生非主科的课堂空下,并补上心灵感应的相关课程。 多数想修这堂课的学生都会在一二年时先上预备课程,以便日后能更好衔接上进度。但白斯是高三才转来的,没有底子也没上过预备课程,所以花了很多心力在准备这科,甚至读的比魔药学还认真。 虽然觉得自己根本是在自找苦吃,但若白斯想直升魔法大学的心理系,就势必得通过心灵感应这门课。 没错,他已经决定好自己的志愿了。 不过魔法大学的心理系和一般大学的课程很不同,其包含了催眠、传念术、心灵学和读心术等等的课程,虽是深奥而艰难的学系却也非常抢手。 这也是为什么他那么想转来魔法高校的原因之一。直升大学的名额虽然不多,但起码好过和其他高中的人同时竞争。 由于关係到以后想做的职业,所以在大学志愿的这部分,白斯其实根本没和家人说过。儘管以后势必会出现争执,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先尽全力替自己的未来铺路,等真正到了填志愿的时候再来想办法也不迟。 但此刻让白斯困扰的并不是书上的知识,或以后要怎么去说服家人,而是他稍早在办公室听见的耳语。 巫娜交了男朋友,听说是某家公司的经理。 虽然早被当事人事先告知了,他还是有些反应不及。望了眼墙上的时鐘,已经要八点了,虽然时间不长,至少他等等还有机会能和巫娜单独相处。 在巫娜起身时,白斯跟往常一样自动留到最后一个,等着陪对方去停车场。 「白斯,你以后可以不用等我了。」巫娜柔声解释着,「我男朋友会来载我。」 「是吗,他还满贴心的嘛。」白斯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容僵掉,希望对方没有从他的话里嗅出醋味。 「对了,我去过那家甜点店了。」停下脚步,巫娜朝白斯甜甜一笑,「你亲手做的焦糖栗子塔很好吃喔。」 巫娜后来去了那家店,将名片递给老闆后,后者用一副他全都了然于心的表情,将外观精巧的栗子塔从冰箱拿出,还笑着说道白斯真的很有心,怕带到学校口感会变,是特意请他放在店里的。 与巫娜道别之后,白斯佇立在原地,目送那个穿西装的男子将巫娜送上车。目光不小心接触到时,那名男子还颇有礼貌地向他点了个头。 等到车子驶离能看见的范围后,他才缓缓走出校门。 又是漫长的归途,不过对此他其实没有太多怨言。路上有太多美好的景色总是容易被忽视,而他也是在这样边散步边走回家的时候,发现那家甜点店的。 思及甜点,白斯忍不住忧愁了起来。 巫娜喜欢他做的栗子塔,他当然是很开心,可想到那个文质彬彬的西装男,心里突然又有种说不出的厌烦。 * 白斯回到家后,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不知道孩子为何今日显得特别疲备,白斯的母亲心中很是不捨。可她不能将关心表现的太明显,于是找来了小儿子,要他去探听一下。 白雪只是无言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懂大家干嘛都要在那装来装去的,明明就都很关心哥哥,却还硬要表现的不在乎。但在母亲大人的催促下,他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翻遍屋内都找不到人,白雪最后才想起还有马厩这个地方。 「哥?」马厩一片黑漆漆的,白雪不常来,找不到电灯开关,只得在黑暗中寻觅自己的兄长。 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光,他听见模糊的人声,于是停下脚步想先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这里。 结果就是白斯。 白斯将一盏灯放在地上,正在和乔治说话。虽然不知道乔治听不听得懂,但牠还是乖乖地维持坐姿。 不过看到这光景的白雪却有些被吓到了。 哥哥为什么要在半夜跟马幽会?是说,就不能好好地把灯给打开吗?白雪在心里吐槽着对方,不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打断这场怪异的约会,只好先在草堆后方待着。 「……红萝卜不对吗?那高丽菜应该可以吧……还是不行?」白斯拿着他精心准备的食物,想找出他的爱马到底喜欢吃什么,试了好一阵子后忍不住有些挫败,「唉──看来心灵相通那章节要重读了。」 「哥……你,还好吧?」在一旁看不下去的白雪,终于忍不住出声。 他感觉哥哥自从去了魔法高校后,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不会是被学校的怨灵诅咒了吧?他的朋友三月曾提过,魔法高校的都市传说在网路上很有名,有不少人去夜游时都撞见了头上长角的奇异少女。 「喔?是白雪啊。」发现自己的弟弟来了,白斯连忙拋下手中的蔬菜,「怎么了吗?」 白雪欲言又止,看着眼前满脸困惑的兄长,决定今天要把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给说出来。 Chapter 3-6 白家的成员们 在白斯即将升上高三的那个暑假,白雪也顺利地从国中毕业,正式成为高中生。 虽然总是一副冷静聪颖的模样,但白雪其实相当怕生。原本以为就算进入新环境,也还有哥哥可以陪他,没想到对方却突然提出想转学的事。 对于哥哥始终不把转学的原因交代清楚,白雪感到莫名的烦恼。 虽然和兄长的感情一向不错,可正值青春期的白雪,还是碍于面子不敢直接问清楚,也只能自己胡思乱想。 想着会不会是被讨厌了,所以对方才不想和他读同一所高中。这样的想法一直藏在白雪的心里,而随着白斯最近在家里也越来越沉默,他的猜测更像是被间接证实了一般,让他很是沮丧。 默默听着弟弟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白斯突然觉得自己好差劲。自己只是一个劲地专注在想做的事情上,完全忽视了周遭亲人的想法。 当了十几年的兄弟,他当然知道白雪怕生。 所以他其实私底下拜託过自己在血鞋的朋友,也就是有着黑猫王子称号的薛猫,希望对方帮忙照顾一下弟弟。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薛猫居然顺势把白雪拖入什么皇子帮,让白雪跟着那些为非作歹的富家子弟鬼混。 想必在血鞋刚开学的时候,身为高一新生的白雪连环境都还没适应好,就被那群疯狂的女孩给吓坏了吧。 但那时候他整个心里都绕着巫娜转,根本无暇管其他的事。 无可否认,是他这个哥哥失职了。 「对不起。」 「别在意了。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哥你想转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一时间无法接受道歉,白雪刻意躲避着那充满歉意的目光。 「好吧,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不会跟别人说。」得到对方的允诺后,白斯拾起提灯,将心灵互通的实验搁置一旁,带着弟弟回到他房间,将真相全盘托出。 白斯不仅说了他大学的第一志愿,以及未来职业的打算,还老实交待了他与巫娜的相遇经歷。当然,他很巧妙地避开了自己喜欢巫娜的事,相关过程全都含糊带过。 可听在白雪耳里,他虽然已经能体谅哥哥转学的事,却在无形中把矛头指向另一人。 对于巫娜这名未曾谋面的女子,白雪有着说不出的排斥感。不过他不动声色,只是露出释怀的笑容,并再次承诺白斯会保守秘密。 * 隔日,下着滂沱大雨的星期六,床头柜上的手机骤然响起闹铃。 白斯将闹鐘关掉,用手将散乱的发丝一撩,才看清萤幕上的时间。 早上七点鐘,只比他平时起床的时间再晚一些。但白斯很认命地爬下床,稍做梳洗,便下楼准备吃早餐。 白斯的父亲看见儿子下楼后,并没有回应白斯的道早,只是将视线移回报纸上。母亲也只是命僕人多送一份早餐到桌上,没多说什么。 白家这样弔诡的气氛已维持了好一段时间,自从白斯转到魔法高校后,家里就一直是这个氛围。但白斯早习惯了父母无声的抗议。对好脾气的他来说,这没有什么,何况这个还只是家庭战争的开端而已,往后的路还很长,他不快点适应怎么行? 也是这样的时刻,会让白斯对巫娜的感情变的更加强烈。 他想起之前某个週末去找巫娜的事。那时巫娜问起他的志向,虽然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但巫娜朝他投以的笑有着难以言喻的坚信,像是世上任何事都不会改变她支持学生的那种信任,那抹笑容美丽而坚定。 白斯心知肚明,巫娜始终当他是学生。 可他想当的,不只是巫娜的学生。 但不管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巫娜似乎都不当一回事,只会用淡淡的口气和饼乾点心打发他。 「白斯。」 被父亲这么一喊,他赫然回过神来。 「是?」白斯尽可能维持平静,压下内心的讶异。 「今天跟我去德沃夫饭店一趟,等等就出发。」语毕,白斯的父亲饮下最后一口咖啡。 德沃夫饭店是童话市里最高级的饭店,所有权在白家名下。不仅奢华、舒适,服务也很周到,顶楼的高品质餐厅和酒吧更是人们对其趋之若鶩的原因。 除了错愕之外,白斯并没有其他想法。他今天这么早起是为了要念书,结果爸爸现在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居然要带他去德沃夫饭店。 「去换套西装吧,领带记得挑正式一点的。」白斯的母亲提醒着,也没说是什么原因。 白斯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己的父亲给打断。 「不管你想或不想,你都得去。」 他放下刀叉,力道比往常大了些。实在没什么胃口继续享用他的班尼迪克蛋,于是起身回楼上去换衣服。 父亲总是这么霸道,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之外,在家里也要使尽威严。几乎都是板着一张脸,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唯独面对自己的妻子才会偶露笑顏。 白斯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自己的父母是怎么相识的。 他还记得国中时期的某天,白雪偷带了本名为『霸道总裁要娶我』的言情小说回家,他们两个边看边笑,直说这大概就是他们父母的恋爱故事翻版。 换好西装后,白斯本欲直接到门口坐车,他的母亲却突然挡住他的去路。还以为妈妈有什么要紧事,结果只是拿了罐发蜡,替他将头发全部梳到后头。 「这样看起来比较成熟。」白斯的母亲解释着,打量了下自己的儿子后,面露欣慰,「白斯长大了呢。」 看见近来总是愁容满面的母亲露出微笑,白斯也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Chapter 3-7 猫耳少年与鹿角少女 不准在巫娜的魔药学课堂上打嗑睡──这是魔法高校的学生都知道的隐藏版规则。 可今日,在巫娜洋洋洒洒地写满整片黑板后,转身居然发现有人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她瞇起那双深褐色的眼,纤纤玉手中的粉笔顿时碎成粉末状。 台下的同学非常有默契的,全都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被吸气声给吵醒,睁开依旧惺忪的蓝眼,白斯呆滞了好几秒才想起自己正在学校。他抬头一看,对上巫娜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神,立刻清醒过来。 「白斯,下课后到我办公室一趟。」语毕,巫娜摊开课本继续讲解唤忆水的功效和副作用。 但其实在白斯刚刚发呆的那几秒,巫娜的心里也是一阵混乱。 坦白说,她一发现是那个趴着的人是白斯后,想就此忽视的念头居然从她脑海中闪过。她对学生一向是一视同仁的,即便是自己的小老师也不会随便放水。 何况她心里深处也明白,打算对白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想法似乎没有那么单纯。不欲多想,对差一点就要偏心的自己,巫娜只是感到颇不解。 下课后,班上同学用同情的眼光,目送跟在巫娜身后离开教室的的白斯。女孩们更是默默替白斯祈祷,希望他之后能一切安好。 可是白斯并不担心被巫娜责骂,他脸上闷闷不乐的神情,只是出于对自己不小心睡着的懊恼。 「坐下。」巫娜指着她办公室座位旁的铁椅,等白斯坐定后直接问道,「为什么在课堂睡觉?」 巫娜虽然是个好老师,但气头上时还是不免犯下一般老师常有的毛病,也就是问学生很难回答的问题。诸如:为什么考试考不好、为什么没写作业、为什么跟同学吵架等等令人无言的话。 会睡着不外乎也只有两个原因,不是太累就是太无聊,难不成是有人在他的水里下安眠药吗?想归想,白斯当然不敢这么顶嘴。 「唉,算了。后天是期初考的第一天,我就不多派作业给你了。」难得大发慈悲,巫娜看见白斯蓝眼下的黑眼圈,忍不住问了他是不是最近都在熬夜念书。 她知道白斯有修心灵感应那门课,课业比一般学生繁重很正常。如果熬夜是为了念书,那当然情有可原。 好吧,她承认。她是挺关注白斯的状况,关心的程度都跟她自己导师班的学生差不多了。 白斯点头,却没说出自己会这么疲累的真正理由。念书虽然是原因之一,不过跟着父亲去德沃夫饭店才是让他精疲力尽的主因。 期初考前的週末本是准备考试的关键时刻,可父亲却连着两天都要他一早就出发去饭店,直至晚上八九点才回家,而且他也不是去饭店享受的。 父亲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他准备接手德沃夫饭店,而那些都只是为了要让他更熟悉饭店运作方式的前置工作。他那两天都在饭店到处跑,不是在厨房看供餐流程,就是到空客房看员工如何清理房间,再不然就在入口附近看柜檯人员如何接洽客人。 回家后,吃个宵夜、洗个澡,再看个书,他的就寝时间少说也是两三点,加上还要提早起床走路去上学,睡眠时间被压缩的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 巫娜看着一脸心事重重的学生,本想再问些什么,林樵却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 白斯瞥见来电者是谁之后,很识相地告辞了。然而就算巫娜马上就接起了电话,他还是看见了男子的头像,巫娜放的是她与男子的合照。 不知怎么的,在白斯眼里看来,照片中的两人亲暱的有些碍眼。这吃味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便被响起的电话声给硬生生打断了。他纳闷地看着来电显示,好奇这人怎么会突然打给他。 「现在来你们学校的门口,我在外围墙那边等你。」 白斯还来不及做任何回应,对方就掛断电话了。 唉,这傢伙讲电话的时候跟平常一样简短,没头没尾就算了,刚才像是不良学生要找碴的口气是怎样?无奈归无奈,白斯还是照着指示来到目的地。一眼就看到了血鞋那显眼的制服,不过他没将步伐跨出校门口。 「唷,我来了。」白斯出声提醒那名黑发绿瞳的猫科少年,后者应了声,便直接拉着白斯离开魔法高校。 「什么?你要去哪里啊?」白斯糊里糊涂地跟着。但因为从来没在上课时间离开过校园,直到听见枪声,他才想起自己的学校有着非常可怕的逃课防御机制。 一名头上长着鹿角的美丽少女,正以飞快的速度追赶在薛猫与白斯的身后。她面无表情,香檳金的长发随着那优雅的跑姿飘盪在空中,左手正拿着一把鲁格红鹰手枪。 六发子弹,六次机会。 当然手枪的子弹已经过改造,射中学生并不会见血,顶多骨折而已,但据说非常的痛。 「薛薛薛猫!现在要怎么办啊?」白斯喊着,丝毫不敢停下脚步。 那可是斑比啊,传说中翘课学生的杀手──鹿角少女斑比! 「什么怎么办?」薛猫平静地回应,跟惊慌失措的白斯形成对比。 「斑比啊,被她射中就会被拖回学校的!」 「喔,那躲过不就行了?」 无言以对外加欲哭无泪,白斯只好死命地跟着薛猫往前跑,他就是跑大队接力都没这么卖力过。 后方又传来一声枪响,两人很幸运地都没被射中。 还有四次机会,白斯在心里默默数着。不过最可悲的莫过于他连自己为何要翘课都不知道,等等有机会的话,他非得要好好质问薛猫不可。 儘管白斯已经跑很快了,但斑比跟薛猫一样都不是寻常人类,她还是属于跑速极快的鹿科。 薛猫跑的速度虽然比斑比稍慢些,可猫科反应灵敏自然是不在话下,躲子弹这事对他来说不算太难。再说,斑比的目标其实只有身为魔法高校学生的白斯。 枪响再起,这次打中了白斯的小腿。他跌倒在地,还很狼狈地翻了一圈,脚上传来的痛楚难以言喻。 薛猫也跟着停下脚步,眼看斑比就要追上,索性一把扛起白斯。东闪西躲的,成功地避开了剩下的三发子弹。 「你……」白斯简直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虽然很想骂脏话,可他优良的家教并不允许他说出任何低俗的言语。 两人停止奔跑后,跟喘到不行的白斯不同,薛猫只是呼吸稍微急促了些,不过薛猫还没放下警戒心。看着没法再开枪还是慢步跟上的斑比,他不解地望向白斯。 白斯自己也是满头雾水,才想着是不是又要继续逃跑的时候,斑比开口了。 「追杀学生的工作已结束。」斑比将原本盯着白斯的视线,改移到薛猫身上,「外校生,你很厉害。欢迎你下次再来跟我一决高下,再会。」 看薛猫跟斑比用着认可彼此的眼神相互道别后,白斯原本要熄灭的怒火再次烧起。下次?没有下次了啦。 「薛猫,你最好快点告诉我,我们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谈谈。」看着扶额的白斯,薛猫眨了眨无辜的猫眼。 「……算了,先找个地方坐吧,我快累死了。」 白斯在薛猫的搀扶下来到附近的咖啡馆,稍做休息后,他开口问道对方到底想谈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我有点不知所措,所以想跟你讲一下。」 白斯立马就发现了话中的矛盾,因为薛猫是那种处变不惊的类型,会让他不知所措的一定不是什么芝麻蒜皮的小事。 「是吗,到底是什么事?」喝了口冰凉的红茶,白斯拉着制服领口替自己搧风。 「白雪刚才跟我告白了。」 「噗!」 白斯没忍住,一口红茶往薛猫的方向喷去,但薛猫躲的很快,只是平静地抽了张卫生纸给朋友擦嘴。 Chapter 3-8 偶遇殭尸与睡美人 白斯处于一个严重当机的状态。 薛猫的方才透露的讯息,让他的大脑有些消化不良。 前一阵子魔法高校有举办园游会,那时血鞋的皇子帮都有来捧场。虽然听说好像有纠纷產生,不过他对八卦没太大的兴趣,也就没多问弟弟了。 记得那天,他带着白雪和薛猫两人到各个摊位去吃喝玩乐,也不见有什么异样。 其实白雪喜欢男生或女生,他这个做哥的都没意见。但如果白雪恋慕的对象是自己的朋友……嗯,这个消息真的太劲爆了,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调适心情。 薛猫观察着白斯的反应,过了半晌又补了一句话,「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两人随即陷入了一阵沉默。薛猫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牛奶蛋糕,没再说些什么,表情也没变过,让白斯着实很难判断到底哪句话是真还是假。 猫真的是很难捉摸的生物。 不过白斯觉得这大概是薛猫体贴的表现。毕竟从自己刚才的反应判断,薛猫可能觉得他之后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雪,所以才又补上了那句话来模糊焦点。 「这样啊。」白斯乾笑几声,原本想结束这个话题,却又突然想起一件要事,「那你是怎么反应的?啊、这只是假设啦,假设你真的被告白的话?」 「会很镇定地跟他说太突然了,我需要冷静一下,然后翘课跑来找你。」 ……果然是真的啊。这可就难办了,白斯心想。他连自己的爱情问题都处理不好了,哪能帮弟弟和好友解决这种大难题? 「那你对白雪?」 「只当成普通朋友和学弟。」薛猫头上的一对猫耳朵微微垂下,貌似有些愧疚。 白斯陷入了思考。 这种时候,其实说清楚讲明白不是坏事。但为了避免日后造成薛猫的困扰,让一向不轻易放弃的白雪就此死心,似乎会更恰当一些。 「毕竟我不是当事人也不好讲什么。」怀着有些抱歉的心情,白斯提议着,「可如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就说你已经有了喜欢或交往的对象吧。假如白雪要亲眼看见才相信,你就在血鞋随便找个女孩演一下戏。当然,这是下下策,就是让你参考一下而已。」 「我明白了。」在薛猫来找好友的路上,他脑海其实也曾闪过类似的办法,只是血鞋的大小姐们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不过,总觉得找我们学校里的人很容易会露出破绽。」 「也是。你们几个的名声太响亮了,连魔法高校的女生也很常提到。」白斯叹了口气,正想着有哪个女孩值得信任时,突然灵机一动,「斑比呢?」 「……刚刚的鹿角少女?」 「嗯,斑比其实也是魔法高校的学生,追杀翘课学生只是她在校内的打工。」白斯越讲越起劲。传闻中,斑比的个性冷然却公正,感觉挺可信的,加上她刚才貌似颇欣赏薛猫,说不定会答应对方的要求。 白斯虽然力荐斑比,可是这之后的事还是得靠薛猫自己,像说服斑比或交易条件之类的就不是他的工作了。 两人离开咖啡馆后,薛猫陪着行动不便的白斯走回魔法高校,不过因为白斯的脚太痛了,以至于他们拖拖拉拉了很久才走到学校。 「斑比的事就祝你好运啦,我要先回教室了。」白斯才刚要踏进校门,便又被朋友唤住。虽然不太明显,他还是捕捉到薛猫神情中的严肃。 有些语重心长地,薛猫低声给出了叮嚀,「话说,白雪好像多少察觉到了。你最近还是和那个女巫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白雪好像不太喜欢她。」 * 心情乱七八糟的,白斯根本无法把存有太多杂讯的脑袋给清空。 考卷上的问题他是越看越慌,虽然歷史不是他的重点科目,但碍于今日已是期初考的第一天,信心受挫多少还是会影响到之后考试的心情。 『请依序写出安徒生、夏尔佩罗和格林兄弟出生的年代,并于各个人名后列出至少三则其所创造或收集的故事。(十五分)』 白斯记得有在课本上读过这些人物的事蹟,无奈他现在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只好眼睁睁地将这十五分送还给歷史老师了。 考完令人挫败的歷史后,便是短暂的休息时间。 鐘声一打,学生们都松了口气,教室也随即嘈杂了起来。 白斯则是独自朝着保健室前进。虽然他很想待在教室复习下节的考科,可前天被斑比打伤的小腿一直在隐隐作痛。 为了要把握时间读书,他前天和昨天都没去医院检查。原本还可以忍耐的,无奈刚才写考卷写到一半时,小腿也不看时机和地点就是给他一阵痛彻心扉。 白斯认真地怀疑这是安徒生、格林兄弟,或那什么呸罗赐给他的惩罚,目的是要他为对不起歷史这科目好好反省。 保健室里头倒是出乎白斯意料之外的热闹。 在保健室打工的葛蕾特没有待在里头,反而在走廊漫不经心地扫地。看见白斯要直接走进去,一脸慌张的跑去门前敲了几下,然后才从门边让开。 对于葛蕾特的怪异行径不是很能理解,但在白斯进到保健室,望见那个金发紫眼的少女和肤色微微泛青的黑发少年时,便恍然大悟。葛蕾特其实是要提醒这两人,有个电灯泡要进去保健室了。 『二年级校花奥萝拉』和『冒失广播员陈腐』在魔法高校都挺有名的,白斯当然也认得。 两人正挤在同一张床上,陈腐的手还抓着半拉起的围帘,儼然就是一副来不及藏好的模样。 虽然理论上自己一点错都没有,白斯仍是有些尷尬,只能装做什么都没看见,坐到那张离两人最远的床上。 将长裤的裤管捲起,仔细一瞧,白斯才发现腿上的瘀伤从被打中的地方为中心,整整扩张了一大圈。小腿上青黄色的瘀青很是显眼,用手轻压,痠麻的痛楚立即从腿上传来。 「看起来很严重呢。虽然医生现在偷懒去了,不过我们班的导师应该能治好,需要我去找她过来吗?」不知何时下了床的陈腐,查看着白斯的状况。 「巫娜挺厉害的,喝下她调的魔药应该很快就会好了。」奥萝拉趴在床上用两手撑着头,也跟着出声关心。 「娜娜?原来都是二年七班的学生啊。」白斯喃喃自语着,很是羡慕两人都在巫娜的导师班。 如奥萝拉所说,巫娜确实厉害,大概随便调个药就能暂时替白斯止痛,可惜他只能婉拒两人的好意。 儘管在魔法高校不成文的眾多规定中,只要躲过追杀,斑比就不会向上秉告逃课者的身份,但是白斯还是怕巫娜会看出这瘀伤形成的原因。 不想被发现自己偷偷翘课过,也不想向巫娜说谎,白斯只好又走回教室去,忍痛等待下节折磨人的考试来临。 Chapter 3-9 黄脚蜘蛛是助攻? 虽然白斯一直极力隐瞒自己的不适,在下午考魔药学的时候,还是被巫娜发现了。 魔药学笔试结束,紧接着就是实际操作。 因为这次期初考的操作题是巫娜出的,大家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可即便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看见黑板上的题目跟自己桌上的材料后,几乎所有人都欲哭无泪,甚至想要直接离开考场。 黑板上写着大大的『隐形水』三个字。 隐形水不仅调配过程繁复,因为药水的不稳定性,在製作的过程特别麻烦,还需要记住当药水的顏色產生改变以后,得另外加什么材料进去。虽然药水变来变去,最终也只有七种顏色会出现,但每种顏色对应的材料至少都有两种以上。 白斯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他花在魔药学这科目的时间,远比其他科目都还来的多。笔试虽然没有完全的把握,倒也写的很顺,几乎没有不会答的题目。因此,调配隐形水对牢记方法和材料的白斯来说,自然也不会太难。 只见每个学生的桌上都摆着奇形怪状和五顏六色的材料。要辨识这些东西也得花一番苦心,而且因为是巫娜在监考,就算是不会调魔药的学生也不敢全都塞进锅里,浪费材料可是会被扣分的。 白斯从容地依照他背好的顺序,慢慢将材料给放进锅里──紫樱莓十颗、金色水晶粉末八点五公克、双尾鱼之鳞三片,然后是三匙七色木的汁液。 他静静地看着药水冒泡,知道大概再煮个三分鐘就会变色了。 虽然七色木的汁液是药水不稳定的主因,但没办法藉着改变剂量来预测顏色变化,加太少会没顏色、加太多又会直接变黑的。他只能在等待过程中,边搅拌药水边默背着脑中的知识。 巫娜站在前台,扫视了几轮台下的学生。真正会调配隐形水的人大概只有十几个,其中不慌不忙的更是不到五个人。不过她很是欣慰,因为她那个努力的小老师从开始到现在表现的都很稳定。 白斯紧盯着自己的大锅,一看见水变红,毫不迟疑地放入一支鹿角兔的脚骨,以及五公克的龙息灰烬。只要等个十分鐘左右,再倒五滴黑牡丹香水进去,他的隐形水就大功告成了。 抬头想看看时间,结果刚好对上巫娜的目光,对方还朝他微微一笑。虽然白斯也想用笑容回应,但该死的脚突然抽痛了下,他只好皱着眉低下头来,继续看守着即将完成的隐形水。 拿起装在精緻小瓶的黑牡丹香水,白斯谨慎地边数边倒,手还微微颤抖着。 然而就在剩下最后两滴还没倒完时,他隔壁同学的手肘不小心扫到装有黄脚蜘蛛眼珠的小木箱,而箱子就恰好撞击到他小腿受伤的地方。 剧痛让白斯不慎松了手,整罐香水都泡入药水中。 即使连忙将罐子捞上,里面早已没有一滴黑色的黑牡丹香水,倒是灌入了不少混浊的红棕色药水。 事发突然,别说隔壁同学吓呆了,连巫娜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但考试结束的鐘声已响起,由于这也是今天的最后一堂考试,巫娜只好催促大家赶快将药水装入瓶中并交到前台去。 看着知道自己闯祸、都快哭出来的邻桌女同学,白斯反倒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对方几句。不过因为太过混乱,两人都忘了黄脚蜘蛛眼睛的特性──只要接触新鲜空气超过一分鐘,就会开始活化。 数粒大颗的红色眼球突然动了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吓的女同学不断发出高音频的尖叫,让在门口排队要出去的学生还回头张望了几眼。 巫娜赶至两人中间的走道,收走女同学的黏稠药水跟白斯的红棕色药水后,念了个口诀,蜘蛛的眼球便乖乖地飞回木箱躺好。 有些不捨地望着白斯,巫娜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她有看着大家调魔药的过程,会斟酌加分的。 白斯僵硬地点了点头,挤出笑容跟巫娜道谢。他知道他这学期的魔药学一定会过,但自己的目标可是魔药学的年级第一,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你还好吗,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巫娜将女同学打发走以后,关心地问着白斯。她看得出来白斯是有些不对劲,但直觉跟考试无关。 「我没事。」白斯只是耸肩。 因为已是今日的最后一堂考试,白斯没跟其他同学一样,考完就立马逃离校园或是去附近的速食店、咖啡厅念书,而是跟着巫娜一起收拾大家凌乱的桌面。 虽然想赶快去看医生,白斯仍旧贴心地留下来,帮忙巫娜清洗大锅和整理材料。再怎么说他也是小老师,总不能让巫娜一个人做完这些杂事。 巫娜看着走路一拐一拐的白斯,勾起一边嘴角,而白斯忙于擦拭最后几张桌子,自然无缘欣赏到那邪恶而迷人的笑。要白斯等自己一会,巫娜回办公室拿了瓶饮料递给白斯,并在对方准备要喝下第一口的时候,突然出声阻止。 「脚为什么受伤了?」无视白斯不愿透露的神情,巫娜甜甜地说道,「乖乖跟老师讲。你应该知道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说实话的吧?可能那瓶饮料里混着禁谎露也不一定喔。」 白斯一脸憋屈,只得从实招来。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噘起嘴,开始说教。但巫娜也就唸了他几句,说他脚都受伤了,不赶快去看医生还念什么书,居然也不跟她或家人讲一下,自己就在那边傻傻地用走的上下学。 「今天我带你去看医生,顺便送你回家。」巫娜拿出手机搜寻的林樵的电话,听到白斯又想说些什么,便先发制人,「不准拒绝。」 并非是想让林樵顺道多载一个学生,巫娜直接叫对方不用来学校等她,表示自己今天要搭计程车。然而林樵没发现巫娜的坚决和不耐,一直问东问西的,让她一把火直上心头,直接掛断了电话。 叫了计程车后,巫娜带上白斯一同离开学校。 「娜娜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呢。」白斯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语气很是欢快。 「……吵死了,小心我当掉你。」回完嘴,巫娜才发现她还没怎么对学生这样说过话。 眨了眨眼,巫娜心里尽是一阵慌。 她担忧起自己反常的举动不是因为原则突然改变,而是白斯在她心中的身份已经不再只是学生。 Chapter 3-10 混乱的界线 考试期间,魔法高校会提早让学生回家,大约下午三点就放学了。 不过白斯却是在傍晚时分才回到家里,还带了个魔药学老师。虽然他很想劝阻巫娜要跟自己父母『谈谈』的打算,但在对方的坚持之下,他也只能先打通电话告知家长。 「我已经联络好你的导师了,他说全权让我处理。」巫娜笑盈盈的,心里却是另有盘算,「虽然有点突然,不过最近也差不多要进行家访了,就顺便让我去打扰一下吧。」 由于魔法高校十分注重学生未来的发展,特别规定各班导师要去拜访高三学生的家长,不仅是要让父母了解自己孩子的在学近况,也是想一起讨论学生之后的去向。 白斯除了不想和家里讨论志愿外,也不希望让白雪见到巫娜。毕竟薛猫都那样提醒过了,表示白雪一定有说起巫娜的什么事。 两人抵达那栋凌冬区的豪宅时,巫娜发出由衷的讚叹。她现在住的公寓是童话市最高级的那种,但跟白家大宅相比,两者完全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 另一边,白斯则是沉重地叹了口气,打开自家大门。 看见大少爷和他的老师走来,大伙连忙上前迎接,拿外套的拿外套、备拖鞋的备拖鞋,玄关顿时站满了训练有素的僕人们,好不热闹。 「您就是巫娜老师吧?欢迎光临寒舍。不嫌弃的话,待会请一定要和我们一起享用晚餐。」长相与白斯颇有几分神似的中年男子掛着浅笑,字句里的谦虚丝毫不掩他的傲气。 男子的两旁分别站着穿戴整齐的嫻静妇人,与有着极为白皙的肤色和墨发棕瞳的少年。 巫娜回了几句客套话,跟着走进餐厅,餐桌上已摆满了热腾腾的佳餚。 好大的阵仗,巫娜入座后暗暗想着。她好像能体会为何白斯的导师在接到她的电话后,会在那头感激涕零的原因了。 餐点固然可口,更别说那个口感一流的饭后甜点,但这顿晚餐让她吃的有些痛苦。 白斯的弟弟一直对她有莫名的敌意就算了,她不想跟青春期的孩子计较太多,可那对父母又是怎么回事?语句里处处都在暗示她,白斯要就读的大学跟以后的职业他们会全部包办,不需要她管太多或插手。 白斯倒是没说什么话,只是和巫娜交换了无奈的眼神。 「难得两位对白斯的志向这么明确,想必都已经和本人讨论过了吧?」巫娜平静地问着。 「才这点年纪的孩子,考虑能有多周到?就算有自己的想法,恐怕也只是些不切实际的妄想。还是,白斯这孩子有向您提过什么可笑的志向吗?」 好个霸道的父亲,还好白斯当初没向自己透露以后想做的事,不然她现在可就进退两难了。巫娜本想做出反驳,身旁的白斯却默默地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最好不要再继续这话题。 「话说,虽然这有点涉及到私人的家务事,但身为白斯的老师,我认为我有必要关心一下。就是关于白斯上下学──」 「这点老师不用担心,我们当初就和他谈好了。转进贵校后,这些问题就得由他自己负责。」 巫娜表面笑了笑,心里却抱怨着。嘖,还真难应付,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种富裕家庭的弱点她会不知道?就算再怎么独裁,孩子毕竟还是孩子,该有的关心可不会少。 「对了,各位应该都知道白斯受伤的事情吧?今天过来的路上,我顺道带他去看了医生。」看着大家吃惊的表情,巫娜忍住笑意,还故作惊讶,「哎呀,难道不晓得吗?」 对于白斯父母匆匆打发自己,急着逼问自家儿子伤势的模样,巫娜颇是得意。朝白斯说了句无声的加油后,便在僕人的簇拥下离开了这栋位于凌冬区的豪宅。 * 可惜巫娜的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就被彻底打坏了。 因为将手机关了静音,所以林樵的夺命连环call,她一通也没接到。打回去后,对方只是冷冷地说了自己会在她家楼下等她返回。 这肯定是要吵架的节奏吧?也好,吵就吵,谁怕谁?巫娜原本也没怎么在意,但传说中的得理不饶人,她总算是好好见识了一次。 两人碰面后,林樵一脸不悦地跟着巫娜搭电梯上楼。一进到室内,他再也忍不住怒气,大声地指责巫娜今日放自己鸽子又不接电话的行为。 巫娜脸色一沉,心情恶劣无比。 在电话中明明就已经说过了,自己要带学生去看医生,还要顺道去人家家里拜访。虽然事情突然,她有些理亏没错,但照顾学生本来就是她的职责。 「哧,八成又是那个叫白斯的学生吧。老师的工作在放学后就结束了,你和他走这么近都不怕被说间话?」 「他是我学生,我关心他有什么不对?再说,我已经每天都会跟你报备行程了,你还需要和个学生吃醋不成?控制慾未免也太强了吧。」 「控制慾太强?我也只是担心你啊!你们女人就爱无理取闹,和我前妻一个样。」 原本火药味十足的空间,突然静了下来,连吸气的声音都可以清楚听见。 巫娜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着,「……你结过婚?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我没想瞒你,只是找不到时机跟你说。」 「呵,你现在不就找到了?」巫娜不可置信地笑了声。 在跟林樵交往以前,巫娜就很明白地说了她有感情上的洁癖,不跟离过婚的人在一起,只是对方那时什么都没说。 她居然跟了个骗子交往,白白付出了这么多感情……这可真是她成年后最大的耻辱。 「滚。」不想让林樵再待在她房里任何一秒,巫娜狠狠地念了个咒语,让房间里不属于她的东西,全都往主人身上砸去。 杂物匯聚在一起重量让林樵跌出门外,等他站起来时,门早已被重重摔上。 巫娜拖着步伐走进浴室,想让冰水冷却一下泛红的眼框和鼻头。 想不到她这精明的情场老手,也有这么落魄可笑的一天。看了加大的单人床一眼,巫娜只庆幸自己还没和林樵滚过床单,不然她现在大概要吐个半死了。 待在套房也只会让心情越来越差,巫娜索性拎起她的hermes小包,决定今晚要去喝个够。 非常大手笔地,巫娜跑去德沃夫饭店顶楼的高级酒吧。 她打发掉那些想搭訕自己的男人,点了杯粉红佳人后,跟吧檯的女酒保聊起天来,基本上对方都是在听她诉苦居多。 酒保听着听着,赫然捕捉到一个耳熟的人名。 要在高级饭店的酒吧工作,自然得有些本事,对于那个可能是自己未来老闆的名字,她当然有加以留心。而且从她听到的内容来判断,巫娜与那名字的主人关係匪浅。 趁着巫娜去厕所,她赶紧向其他员工打听老闆儿子的电话,结果还真的被她给问到了。这可是让未来老板加深印象的好机会,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连忙拨通那支号码,对方要她保密并看住巫娜后,匆匆掛断了电话。 「唉呀,男人嘛,有几个好东西呢?美女你还是别喝太多了。你不是老师吗?明天还要上班的吧。」女酒保劝着有些微醺的巫娜,偷看了眼手錶,心想那人怎么还没到。 巫娜囁嚅了几声,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心里一阵悲从中来。 因为喝酒而微微泛红的两颊,配上那眼眶湿润的媚眼,附近的男子看着巫娜楚楚可怜的模样,都恨不得上前安慰那惹人怜爱的女子。 某个胆大的男子坐到巫娜身旁,说着虚偽的关心语句,手却不安分地往巫娜的美腿上一放。酒保才皱着眉要劝那男子,一声叫唤瞬间吸引了酒吧里所有人的注意。 「巫娜!」 听见那耳熟的声音和叫法,巫娜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白斯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但她还是不争气地回了头。 白斯一赶来就看见巫娜脸上的泪痕还有她腿上的脏手,怒意顿时窜至全身。 巫娜则是眨了好几次那双杏眼,才确认她没有看错。那她再熟悉不过的俊美容顏上尽是担忧的神情,还有那双难得透着慍怒的蓝眼──真的是白斯啊。 她露出傻笑,打掉那隻还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起身走上前。不想去思考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她只觉得看见白斯时,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Chapter 3-11 她的姐姐,他的弟弟 隔日,巫娜宿醉的严重。 头痛欲裂的她看了眼时鐘,发现时间还来的及,于是去浴室冲了个澡。 沐浴过后,虽然神清气爽多了,她还是想不太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只依稀记得是白斯送她回家的。 嘖,爱护形象的她竟会让学生看到如此狼狈的一面,真是……谈恋爱果然会让人智商下降。都是那该死的林樵,她非得把他的底细给查个清楚不可。 到了学校,巫娜刚进办公室,便在自己的桌上看见一个鹅黄色的大信封,上头还写着她的名字。原以为装的是考卷,但仔细想想,她今天又不用监考,哪来的考卷? 将信封打开,里头装着数张照片跟一张纸条。 照片上的主角是她和白斯。 拍的时机非常刚好,是他们刚下计程车,白斯搀扶着她的画面。但角度感觉是刻意调过的,她的脸被照的清清楚楚,虽然看不清白斯的脸,还是能从他身上的制服看出是魔法高校的学生。 纸条是用电脑打字后再印下来的,上头写着:身为一个教职人员,居然连最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和学生乱来的你难道没有丝毫羞耻心吗?请约束自己的行为,否则日后照片会传去哪里没有人晓得。 将照片和纸条收拾好,并把整个纸袋都塞入抽屉,巫娜用单手摀住脸,嘴角却是勾起的。 曾几何时,她巫娜也落到了被人威胁的地步?可笑,太可笑了。 知道这令人不快的礼物是谁给的,一碰触到信封,那挟带着恶意的气明显到不必施法都能感知到。可她也无意去找那人说清楚,因为根本没必要。 照片上的画面的确是场误会,但无可否认,看到纸条上头的指控时,她还是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对白斯的那种隐晦情感,她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不愿正视。她也明白,这绝不是因为昨天的失魂落魄才偶然產生的情愫。 「老师。」 被突如其来的叫喊给吓了一跳,巫娜连忙拨拨头发,故作镇定。 因为昨晚的事加上刚才的心神不寧,她现在有点没办法正眼看白斯。 是说,这小子怎么又跑来办公室?第一节的考试再过十分鐘就要开始了……喔不,她昨天一定佔用了不少白斯的读书时间。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让学生送自己回家,昨天就算用爬的也应该要自己回去才对。 「这个给你。」白斯看着心不在焉的巫娜,还以为那是宿醉的后遗症之一,连忙把手中的东西塞给巫娜,「那我先回教室囉。」 巫娜愣愣地接过白斯给她的东西,那是一罐装满金橙色液体的玻璃瓶。将盖子转开,淡淡的甜味飘散,原来是有缓解头痛效用的蜂蜜水。 唉,白斯你一定在这种时候来添乱吗?乖乖地照着正常的设定走,作个脑袋空空的废物王子不好吗?我不要这种可爱又贴心的男人当学生啦! 丢到最后一丝理智,巫娜几乎是泪奔着跑去校长室的。 「巫、巫娜老师,有什么事吗?」校长难得看见巫娜这么反常,很是诧异。 「我今天要请假!」 「……欸?」 * 铃声狂响,让屋内的人都怀疑那颗贝壳门铃要被按坏了。 不知是人还是鱼的生物赶紧跑至门口接应,总觉得今天的客人好像特别暴躁。 「小鮟,好久不见。」巫娜匆促地抱了下那隻来应门的鮟鱇鱼,丝毫没被那鱼头人身的怪异外型给吓到。 「午安……巫……娜……小姐。」鮟鱇鱼领着客人来到客厅,才想要对方稍等一会儿,想不到巫娜已自动地跑去屋主的房门口。 「姐姐!姐姐你快出来!别睡了!」 望向死命敲着门的巫娜,鮟鱇鱼有些慌张。毕竟主人十分厌恶被吵醒,尤其现在也还不是起床的时间。 此时,听见外头的骚动,身着白色西装的英俊男子从隔壁房门探出头来。 他朝巫娜打过招呼后,朝鮟鱇鱼招了招手,告诉她这事不必多管,让这姐妹俩自己去处理就好。 「吵死了!」巫妮顶着一头凌乱的深蓝长发,大力摔开房门,用着只有眼白的眼睛朝巫娜怒目而视,「你又来干嘛?每次你来都没有好事,还敢吵我睡觉。」 「别这么说嘛,姐姐。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聊聊。」巫娜看到许久不见的亲人,笑弯了眼,又是一阵撒娇。 巫妮叹了口气,谁让自己拿这个妹妹一点輒都没有呢?她把巫娜放进自己的房间,并让鮟鱇鱼拿些茶饮和甜点过来。 事实上,巫妮对甜点没有特别的偏爱,也不怎么喜欢让别人进到她房间,所以在深海女巫家里能有这种待遇的,大概也只有巫娜一人了。毕竟再怎么说,巫娜都是她的妹妹,不疼她要疼谁? 「到底是什么事啊?还让你大费周章地跑来找我。」 「姐姐你要先听劲爆的,还是超劲爆的?」巫娜咬了苹果派一口,口齿不轻地问道。 「好酒沉瓮底,劲爆的先。」巫妮梳了梳有些打结的长发,别上她惯用的海星发夹。 巫娜也不扭捏,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给说了出来,「其实我最近跟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在一起,昨天才发现他骗了我,所以分手了。」 「……叫什么来着?」 「林樵。」巫娜喜兹兹地报上前男友的名字。她不太精通算命那块,虽然探听他人的事凭她的人脉也不是太难,但都来到这里了,顺便请姐姐看看也不为过。 巫妮也没再多问,拿出一颗透着海蓝色光泽的水晶球,专注地看了看,不一会儿便对林樵过往的事蹟瞭若指掌,「他确实有个叫红莲的前妻,两人还有个正在读国中的女儿,不过离婚后好像都由他的前妻抚养。嘖嘖,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分手分对了。」 听见这话,巫娜的心情顿时舒畅不少。 「我会给这人一点顏色瞧瞧的。下个消息?」巫妮抬起眉毛,看着突然有些彆扭的妹妹,忍不住催促,「快说啊,你要急死我?」 「那个,说来有点难为情,但我好像……不小心喜欢上喜欢我的学生了。」 巫妮一脸平静,拿起布匹擦拭着她的水晶球,「是吗。那祝你们百年好合、宜室宜家、早生贵子,财运滚滚来。」 「什、什么?就这样?」巫娜本以为对方会很吃惊的,而且最后那个贺词是? 「不然你希望我说什么。说你们不能在一起?还是叫你装没事?」巫妮心平气和,语气很是淡然,「小娜,你是聪明人。我相信那些挣扎和纠结你都想过了,应该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当然,如果你是要问我意见的话,我绝对是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 巫娜露出苦笑。 姐姐果然最懂她了。知道她想要的,只是能有个人在背后支持自己。 * 当天,考试结束以后,白斯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不枉费每天都去找乔治说话当练习,他在最后一堂的心灵感应表现的还不错。不过他从早上过后就再也没看见巫娜,去办公室询问过才知道对方请假了。 怀着些许不安,白斯背起书包来到校门口,等着自家司机来载他。在一翻闹腾后,家里已经坚决禁止他再走路上下学,所以往后大概也不需要再劳烦乔治了。 一回到家里,白斯便拿着点心跑去马厩。 由于心灵感应不常练习还是会生疏,所以他都会边餵乔治边和牠说话。 不过乔治今日好像有点反常,马蹄一直刨着地面,看起来很焦躁。担心乔治的身体又不舒服,白斯试着运用心灵相通术,想知道他的好伙伴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在自己昨晚匆匆出门后,白雪也跟着跑了出去,而这一切都恰好让乔治给看见了。 莫名地有种不好的预感,白斯等弟弟放学回家后,立马跑去对方的房间想问点事情。 和往常无异,白雪神色自若地开了门。但突然间,他好像在桌上看到了什么,急欲收起,结果反而洒了一地的东西。 白斯瞄了几眼地毯上的照片和纸条,看向弟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眼里尽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不悦。 Chapter 3-12 他们的未来 此刻,白雪的房里充斥着严肃的气氛。 白斯认为应该要给弟弟一些教训,而在那之前他想先知道对方真正的意图。但不论他再怎么问,弟弟始终是紧闭着双唇,一句话也不肯说。 「好,你不说也没关係。」白斯作势要离开,果然让白雪慌张了起来,连忙拉住他问道他要去哪。而白斯则是一脸冷酷,「我要去找爸妈,跟他们说你跟薛猫的事。」 「不行!」白雪激动地大喊,然而哥哥只是挑起眉,没有要离开门边的意思。 白雪花了不少时间才确认这份感情,即使知道被拒绝或避而不答的机会很大,还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早猜到薛猫有可能会跟白斯讲,不过他相信哥哥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他的看法。 可是他们那保守的父母就不一样了。 「被威胁的感觉如何?」看着眼眶泛泪的弟弟,白斯生气又不捨,实在不懂巫娜到底哪里惹到白雪了,要让后者做出这种事。 「哥,你会转去魔法高校其实和什么志向无关吧?明明只是因为那女人在那里所以才过去的。」白雪不甘示弱,硬是摆出不以为意的表情,「不过那都无所谓。可是,那个女人是老师,她难道不清楚师生关係的界线在哪吗?」 「……志向的事是真的,我有自己的目标,并不想接手家里的饭店。我承认转学的部份原因是因为巫娜没错,但那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胡扯,那个女巫才没有你想的这么无辜。她如果对你没意思,一定会想划清关係,才不会让你一直跟在她身边转。」白雪越讲越激动,打算将不满都发洩出来,「她已经是大人了,怎么可能连这些事情都无法察觉?不是在装傻就是在愚弄你啊,笨蛋!」 白斯虽然想还嘴,一时却找不到话里的破绽,只好与弟弟怒目相视。 儘管白雪说的话很有道理,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巫娜会对自己產生任何一丝师生以外的情感。除了昨晚巫娜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用着曖昧语气说的那句话。 『如果你不是我的学生就好了。』 但如果他不是巫娜的学生,他就不能当她的小老师,也没办法去她家里问问题,更不可能在她夜晚下班后,陪着她走到停车场。当然也不会在雨天扫地时、课堂睡着后,或是因为脚受伤而可以被她关心着。 自己对巫娜确实是一见钟情,但只限于相遇不久的那段期间。 之后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顰一笑都会过份地引起他的关注。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陷的很深。 不求什么,他觉得能待在巫娜身边就很幸福了。 因为巫娜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有点任性、有点娇懒,却会用认真的态度去看待他人的选择和决定,不嘲笑不讽刺,即便那有多么孩子气或难以实现也一样。 争执过后,白斯删掉了所有相片的备份档案,并要弟弟承诺不再做这种事。 知道白雪会这么听话是因为有把柄在他手上,虽然很不想利用弟弟的秘密当作筹码,但自己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暂时做个恶劣的哥哥。 怪不得巫娜今天会请假,一定和这件事脱不了关係。 因为白雪的行径,白斯想向巫娜道歉,可同样的号码拨了好几次,始终没人接起。 洗过澡后,身心俱疲的他倒在柔软的床上,抗拒不了袭来的睡意,眼皮越来越沉重。 * 「……蚀骨水的基本配方……」 熟悉的香味传来。 白斯睁不开眼睛、意识模糊,却能依稀听见那悦耳的女声。出于回答问题的本能,他断断续续地答道,「星鸟之羽和四耳猫的……唔?尾巴?雪、雪蝶翼──」 「哈,真可爱。果然是个用功的孩子呢。」 声音渐渐清晰,意识也越来越清楚,白斯终于得以张开双眼,对眼前的景象理解不能。 巫娜坐在他的床边,带着神秘的微笑。 白斯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的所在地是个古怪的地方,一处充满各种尺寸锅子和各式魔药材料的空间。他这才想起那熟悉的香味,原来跟巫娜房间的味道如出一辙。 「晚安,希望你不会介意我不请自来。」巫娜将双脚缩上白斯的床,神情貌似有着些许歉意。 「来?来哪里?」白斯撩起头发,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出这里是哪里,「这里不是我的房间吧?」 「不用看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巫娜伸出手,轻轻地将白斯的脸给转正,好让对方面向自己。 他的眼睛……真好看,无关大小和色泽,永远都透露着真挚的情感。 白斯鲜少看见离自己这么近的巫娜,脸颊热了起来,心里也有些慌乱,「娜、娜娜?这里到底是?」 「梦里。」巫娜轻笑几声,稍微后退了一些。 白斯则是一脸狐疑,似信非信地看着巫娜,半晌后才想起还有要紧事要说,「那个,白雪他……」 「我知道。」巫娜的语调很是平淡,看着急于开口的白斯,她反而很冷静,「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但是你也不用太责怪你弟弟,他其实也没说错些什么,我的确失职了。」 白斯眨了眨眼,思索着巫娜话里的含意,是不是间接承认她就像白雪所说的那样,对他也有其他的情感。 两人沉默了片刻,期间谁也没说话,直至巫娜叹了口长气。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吧?」 白斯一愣,不由得低下头来,眼底有着不甘心和无奈。巫娜也将视线从白斯身上移开,彷彿不忍心看见他的消沉。 纵使两人心里深处都能领略这个事实,他们却共同选择了压抑,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巫娜藏起自己的感情,让风险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而白斯则是选择了忽视,恣意地表现他对巫娜的关心和在乎。 所谓的两情相悦对他们来说,哪怕只是想像,也是种太过奢侈的美好。 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巫娜决定继续说下去。她是较成熟的那一个,理当带头解决这问题,况且这也是她来这的目的。 「听好了,白斯。我会给你两个选择,都是能让我们不会被现实击倒的方法。」 白斯没有插话,巫娜也没有就此打住。 「你可以选择相信这场梦是真的,那我就当你愿意面对现实。往后,只要我们同时都还待在魔法高校就要保持距离。你当你的学生、我当我的老师,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互动,直至我离职或你毕业。 或者,你也可以坚信这场梦是虚幻的,表示你不愿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如此一来,你可以保留我们以往的相处模式,但我不会作出任何表态,这一生也不可能会和你在一起。」 巫娜看着有些茫然的白斯,她知道这很狠心,不过曖昧不清的氛围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你有一个晚上可以考虑。明天到校后,我会依你的行为举动判断你的选择。」 说到最后,其实巫娜的内心也很难受。 她又何尝不想任性一回呢? 但为了白斯,也为了她自己,她不得不残忍。 * 魔法高校期初考的第三日,同时也是考试最后一天的,不少同学的心思都已飞离书本,计画着考完试要去哪里玩乐和放松。 白斯自然也被捲入了讨论之中。 他拿着书本靠在外围墙上,班上的几位男女同学围着他吵吵闹闹地,原先是想问他的意见,最后却反倒是他们自己争了起来。 白斯只是露出浅笑,静静地看着活泼过头的同学们。 一抹亮丽的身影从走廊那头走来,酒红色的短发和那白净端正的绝色脸蛋很是显眼,要人不注意到也难。 两人在相距尚有一段距离便看见了彼此,对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人先开口打招呼。 学生们看见巫娜来了,原本欢愉的脸上顿时都蒙了层哀愁,认命地走回班里乖乖坐好。兴奋过头的大家忘了巫娜改考卷有多快,也不担心学生看见成绩会影响考试心情,唤来了小老师就要发考卷。 一大叠的考卷中,白斯发着发着,迟迟没看见自己的,加上瞄到同学们惨烈的成绩,让他不禁感到有些担心。 剩下最后两张,白斯才发现自己的考卷刚好在最下方。他马上折起写有分数的那一角,等回到座位后才胆颤心惊地摊平考卷。 成绩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好,但他的注意力没停留在那九十二分的数字上太久,因为分数附近被贴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上头只写了十个字。 『果然是个用功的孩子呢。』 白斯抬头,对上巫娜的目光。 对方只是弯起嘴角,并在底下同学的一片哀嚎声中巡视。经过白斯身旁时,她若有似无地说了句话,随后便走回台上,拿起题目解答一题一题地跟大家对答案。 白斯这才回过神来,蓝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 巫娜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拿出笔开始订正考卷,脸上带着浅笑,彷彿还能听见那句几乎细不可闻的话语── 「我等你毕业。」 (第三章完) Chapter 4-1 唸对我的名字,就给你个拥抱 坐落在童话市最繁华的地段,森林国中虽然不算顶尖的明星学校,但凭着绝佳的地理条件和特别的编班制度,不少家长拚死拚活也想把孩子送进去。 由于每年都会重新编班,学生在和同班同学相处一学期后就得说拜拜了。除非太有缘,否则在学生眾多的森林国中,要同班的机率实在不大。 而担心颇多的家长们,认为青春期的孩子容易胡思乱想和分心,在新环境应该可以更加专注在课业上,因此都非常赞同森林国中的这项异于他校的传统。 拜这奇怪的规则所赐,明明三年级有二十五个班,森林国中开学第一天,某个班级便一次聚集了三个风云人物。 十九班的导师是那种安于本分的人,不管课业以外的事,当然也不知道班上有这些名人,只觉得有几人的名字特别古怪。 他随性地交代了几个重要事项,将事先分配好的扫地工作名单抄写在黑板后,也不怕有同学跑错班,连名都懒的点就离开了教室。 班上的同学多素不相识,但一看到分配名单便躁动了起来,上头的名字顿时引起那些喜欢八卦和好奇心重的人津津乐道。 某个正被热烈讨论的话题人物之一倒是很平静。 她瞥了眼黑板上,大致瞄了眼同是跟自己被分在去花圃的两个名字后,便默默走到教室后方拿起竹扫把和畚箕。 班上许多同学纷纷转头,想看清那位同学是否就是传说中从国中一年级就独霸第一名宝座的强者,也就是那个总披着红色连帽斗篷的美女资优生──红虹。 另一位也负责花圃的同学跟着拿起竹扫把,还另外拿了个黑色垃圾袋,两人没有交谈,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直至没什么人烟的校门口花圃才停下脚步。 「你是龖冬豺同学吧。」红虹虽然不喜与人打交道,但基于礼貌的关係,她多少还是会做做样子的。 那名长相俊美的银发少年听到此话,做出了和那邪魅脸孔不相符的反应。 他惊讶地倒抽了口气,一眼翠绿、一眼鲜红的异色瞳瞪大了起来,头上和头发同色系的三角状耳朵也瞬间立直。 「不是吗?」红虹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灰绿色的眼避开了对方的直视,顺手将金色的中长发往耳后一勾,想试图掩饰自己的尷尬。 「你、你好厉害!」名为冬豺的银发少年开心地抱住对方,跳上跳下地,非常兴奋。 身体僵住的红虹不知道少年在开心什么,等对方稍微冷静放开自己以后,才无奈地后退一步。 「你是第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唸对我名字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先查过?」红虹有些想发笑,只是被唸对名字而已,有必要这么开心? 「对耶,这好像也有可能。」冬豺还真摆出了沉思的模样,表情颇认真。 「可能个头,少自恋了。」 出声的是剩下那名清扫花圃的同学,听闻两人对话的他正冷眼看着冬豺。 他将褐发上梳,没有瀏海看起来反倒有种沉稳感,五官好似雕像般完美而精緻,金橙色的双眼神秘深远,黑色单鑽的耳环有些显眼。 「是七狩鎗睦同学吗?」红虹想缓解下诡异的气氛,问了那名语调冷淡的褐发少年。 「是。你停顿的点真刚好,我的姓氏有三个字,名字只有一个。」睦解释了自己名字的奇异念法,随口问了句,「难道有人刚才提起过我吗?」 「啊……不,就是觉得该那样唸。」红虹对上那微瞇起的金橙色双眼,庆幸自己没唸错。 「哼。七狩什么的,你才自恋吧?谁没事会提起你的名字啊。」冬豺发现两人聊了起来,回过神不悦地回嘴。 「龙龙冬才同学,请闭嘴,然后快点扫地吧。」睦浅浅地勾起嘴角,讽刺地模样异常迷人。 「龙……」冬豺差点没被气昏,他最讨厌别人这样喊自己。那人明明听到红虹怎么说他的名字,还故意这样喊,分明就是要故意激怒他。 拋下扫把的冬豺,随即拿起树枝在地上的沙地写了几个字,「七狩什么的,快点看好了,这才是我名字的正确发音。」 红虹虽然知道该怎么唸,还是忍不住想看地上被写了什么字。一看见『踏冬柴』三字,她忍不住嘴角上扬,这字选的还真好啊。 睦和冬豺又斗了几句嘴才开始乖乖扫地,一旁的红虹老早就扫了半袋的叶子起来。 恰好都配分配到外扫区的三人,都不知道此刻班里有多热闹。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嘰嘰喳喳地讨论起他们,哪里还管什么扫地或拖地的。 不过同学会如此激动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三人的名声在森林国中可是很响亮的:运动万能的俊美人气王──龖冬豺;深不可测的沉稳副会长──七狩鎗睦;万年第一的绝色高材生──红虹。 这三人被分在同一班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要谈恋爱啊!最好是来场轰轰烈烈、至死不渝、海枯石烂、感人肺腑的凄美校园爱情! 但很可惜地,同学们的妄想并没有发生。 看似人生胜利组的三人,其实多少有些表里不一,各有各的坚持和个性。在开学第一天的扫地工作结束后,三个人就互不干扰,几乎没什么交集,即便在同一班也很少说过话。 同学们就是想凑个热闹,牵牵红线什么的也不太敢。 ……为什么? 年级第一的高材生在看书,谁敢打扰?作风严厉的副会长在训人,谁敢靠近? 就是热情好相处的冬豺也对这事没什么兴趣。身兼三个运动性质社团的重点社员,时间非常宝贵,哪来多馀的时间参混这些事? 不过谁也没想到,最终让三人得以频繁交流的竟是那个头有些秃、老花眼非常严重的歷史老师。 ------------------------------------- 备註: 各人物名字唸法如下 龖(ㄊㄚˋ)冬豺(ㄔㄞˊ) 七狩(ㄕㄡˋ)鎗(ㄑ1ㄤ)睦(ㄇㄨˋ) 虽然红和虹很常见,但凑一起不好唸,所以可以唸做红(ㄏㄨㄥv)红(ㄏㄨㄥˊ) 然后为什么这次会有这些怪名,其实是有原因的 有些名字跟主角们本身的xx有关係,并非乱取(虽然有部分是我的私心:p) Chapter 4-2 作业能晚点讨论,形象可不能破 歷史课通常是学生们觉得无趣的科目之一,因为只能背诵过往伟人的所作所为,了无新意之馀也一成不变。 于是今年,森林国中的歷史老师们突发奇想,决定这学期採用新的教学方式。不仅要以三人一组的方式来缴交作业,甚至连考试也是以组为单位的。当然三个人最后的成绩也都会一模一样。 三年十九班的歷史老师在参考过期中考成绩后,依照公平性将班上的同学分好了组别。每一组都会有能力好和能力差的组员,每组的平均实力相去不远。简单来说,老师是希望成绩好的同学能督促和鼓励其他的组员。 此刻,十九班的同学难得地在课堂上全神贯注,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会和谁被分在同一组。 歷史老师今天忘了戴老花眼镜,平时也没记同学叫什么,不时就念错名字,但大多数的同学多少还是会心里有数,知道老师在喊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你们第五组。然后是红虹、七狩仓睦,还有……龙、龙龙冬豺,你们三个是第六组。接着是……」 虽然第六组的同学都知道自己在第几组了,却不免为歷史老师的国文造诣和严重的老花眼感到有些忧心。 「好了,以上就是这学期的十个小组,有问题的下课来找我。」歷史老师拿起粉笔,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嚀,「严禁同学有搭便车的行为,否则成绩一律以不及格计算。」 台下的同学没什么理会老师的警告,反而在底下交头接耳了起来。内容不外乎是在抱怨第六组的阵容太过强悍。 几乎可以说是权力、智慧和体力的象徵,三人聚在一起都能制霸整个森林国中了,根本无敌。 儘管很想看那他们那组能擦出什么火花,不少同学们还是大感可惜。就算一个也好,谁不想跟这些风云人物分在同一组?多风光啊,还可以四处跟别班的人炫耀呢。 于是有个勇敢的同学下课后,还真的去找了歷史老师。 「老师,第六组的组员好像太强了吧?不会有点不公平吗?」 「我看看。」歷史老师抽出一张他放在讲台上的纸,纸上除了各组的组员还有标记分数,他看了半晌后回道,「的确,七狩仓同学和红虹同学确实都很优秀,但龙龙同学的歷史在你们班是最后一名,我认为他需要多点协助。」 听闻老师的说法,无法反驳的大伙只好兴趣缺缺地从台前散开,纷纷去找寻自己的组员。 至于第六组的成员,虽然是同班同学,加上开学第一天就知道了彼此,可他们平时没什么互动,交友圈也不同,对彼此都不太熟。然而分组名单已确定,老师在下课前还派了一份作业,他们也只好认命。 由于三人的时间都很珍贵,他们决定利用歷史课结束后的午餐时间,一起捧着便当到顶楼讨论功课。 * 微风徐徐,人又不如教室多,顶楼绝对是三人避开人群,讨论作业和享用午餐的最佳地点。 他们找了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远离其他人,打算边吃边讨论作业。 虽然睦的成绩不如红虹那么好,好歹也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在课业方面的表现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据说也是校排从来没掉出前五名的强者。两人开头就讨论的热烈,都忘了还有一个组员被晾在一庞。 于是不甘被忽略的冬豺,就是自知自己歷史是班上最后一名,也还是硬着头皮出了些意见。 但因为睦和虹红的主张不同,加上冬豺又在一旁捣乱,三人越讲越激烈,一时衝动之下,不小心露出了平常隐藏起来的本性。 给人冷酷感觉的睦,控制欲其实很强,因此想带头主导整份作业的走向。爽朗热情的冬豺本来就很好斗,就算根本不知道题目到底是什么,也不愿乖乖保持沉默。而一向自恃冷静沉稳的红虹,也因为没人要好好听自己说话,还被异口同声地叫她安静,不慎被踩到雷点而暴走。 于是这顶楼的小小一角顿时成了恐怖的修罗场,三人谁也不让谁,越吵越兇,都忘了要保持自己的形象。 「欸?你们……不是睦副会长、冬豺王子和资优生红虹吗?……吵架了吗?」 某个红褐色头发、绑着双马尾的女孩,正睁着她无辜的大眼往三人瞧。 三人停下争吵,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彷彿时间突然暂停似的,他们愣愣地望着那名突然冒出来的女学生。不过真正呆住的其实只有冬豺一人,睦和红虹脑袋正转的飞快,拚命的在想办法挽救他们的形象。 然而不愧是副会长和高材生,两人对视一眼后,心有灵犀,随即恢復以往的冷静。 「没那回事,只是在讨论事情而已。」红虹提起嘴角,尽可能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原来。」红褐色头发的女孩笑了笑,像是理解了什么一样说道,「也是啦,一定是感情很好才会这么激动,不然你们平时好像不会这样对其他同学。」 「感情ㄏ……唔!」 「差不多就是那样。」睦发觉冬豺脑袋跟不上他们的节奏,赶紧一把将他推开。他总觉得见过眼前的女孩,便顺势问道,「学号是二开头的话,你应该是学妹吧?」 睦和红虹抓紧机会,连忙扯开话题,跟那个名为胡玖的二年级学妹聊了几句后,目送她离开顶楼才放下心来。 「你们干嘛啊?」冬豺揉了揉肩膀,很不解那两人突然间是怎么了。话说那个七狩什么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刚才只是被他推了一下而已,肩膀居然还在隐隐作痛。 「龖冬豺同学,你明白刚刚到底有多危险吗?」红虹扶额,用着满是同情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组员。 「如果不是我们反应快,我们三个人的名声不到几天就会被破坏掉的。」睦压低声音,语气很不快,「你应该不想被识破真面目吧?」 在两人的提醒下,冬豺才了解到,如果他们面目狰狞地在争吵的消息被传出去,绝对会给他们三个带来不少麻烦。 被捧的多高,摔的就多深。 总是被投以羡慕或忌妒的目光,三人心里都明白维持平时的形象有多重要。也因为都是同类人,知道彼此不可能像表面上看来那样简单。 冬豺的包袱儘管没那么重、城府也没有两人这么深,多少会怕被说成是表里不一的人。毕竟人都一样,都会有着不愿让他人知道的那一面。 在三人还心有馀悸时,由学生会主持的广播突然开始了,清亮的女声一如往常地传遍校园各处。 『大家午安,我是学生会的公关──胡真。不知道今天各位过的如何呢?在胡真报告要紧事之前,想先说个有趣的消息给大家听听。』 睦皱起眉头,觉得事有蹊翘。他刚才就觉得那个双马尾女孩有些眼熟,原来是自家公关的妹妹。惨了,胡真那傢伙超八卦,妹妹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最近大家颇关心的、被分在同一班的某三个人,咳咳胡真我怕有生命危险就不透露是哪几位了。总之,虽然大家都一直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互动很是可惜。但是啊,根据刚刚获得的可靠的消息指出,其实他们的感情很好,还一起在顶楼吃午餐呢。』 广播里的其中两位主角面面相覷,没想到随口的谎言会弄假成真,速度还这么快。剩下的那一位早有不好的预感,没那么惊讶,拳头却捏的死紧。 『唉呀,我们家的副会长真的是一点都不坦承,呵呵。之前胡真问的时候还说他们什么都没有呢。好吧,胡真的口风最紧了,请大家别来问我到底是哪三个人喔。接下来是训导主任……』 「七狩鎗,你要去哪?」冬豺看见睦突然起身,好奇地问道。 「……我要去把某个人的嘴巴缝起来。」 看着睦的可怕眼神,冬豺和红虹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轮流打了个冷颤。 Chapter 4-3 感情好的定义 感情好的定义是什么,三人都没有个很明确的答案。 可托学生会公关的福,他们就是不知道也得装下去。 虽然还不到成天腻在一起的地步,但其实也差不多了。间间没事的下课和午餐时间他们几乎都会一起度过,最近就连放学也会一起离开校园。 说穿了,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只能怪他们的名气太响亮。 除了各自熟悉的好友几乎都在其他班,十九班的同学自上次那个广播后,也不太敢介入三人之间,认为自己不够格和他们做朋友,寧可乖乖在一旁当小粉丝。 鉴于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他们只得继续演下去。 但也因为上次在顶楼的事情,他们大概都清楚彼此的真面目,相处起来反而没什么顾忌。在人多的地方就维持一般的聊天模式,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却很容易进入那天顶楼的暴走模式。 而且为了要营造出他们是好朋友的假象,连叫喊名字的方式都改了,变的不那么生疏。 演变至今,三人之间的感情到底好不好,他们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不过再怎么说目前也还是共患难的伙伴,称不上是朋友,也相去不远。 这天,三人相约要一起复习歷史。的确,复习是好听一点的说法,确切情况应该是冬豺单方面地被睦和红虹教导。 就算只靠着另外两人,他们这组的歷史成绩也绝对不会差不到哪去。但冬豺即使功课不好,却是那种讨厌拖累或亏欠别人的个性,因此歷史课的新教学方法对他来说挺管用的。 冬豺特地拜託红虹利用假日帮他补习歷史,对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还顺便邀了睦一起来。可冬豺当初没邀睦就是因为两人太常吵架,不过既然是红虹开口邀的,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今日的讨论地点选在冬豺的家里。 他的母亲一听到有客人要来,连忙要冬豺把房间整理乾净,自己则是赶紧去准备茶点。 「你这死孩子,朋友要来也不先说一声!」冬豺的母亲有着一头漂亮柔顺的银色长发、鲜红色双眼,和一对跟冬豺一样的耳朵,正翻找着冰箱和橱柜。 「他们不算是朋友啦。妈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冬豺瞥了母亲一眼,对于她那身过于慎重的长裙很不以为意。 冬豺的母亲本来想去拧儿子的耳朵,但碍于门铃响了,只好改变心意匆匆催促冬豺去迎接客人。 冬豺就穿了件红色帽t和黑色牛仔裤,因为大家平时只会在学校碰面,没看过其他人穿便服的模样,所以他也就随便穿穿。 没想到他另外两个组员打扮的可用心了。 睦穿着白色素t和黑色长裤,还搭了件灰色薄针织外套,不繁复却显的比例很好。红虹的上衣是轻透的雪纺衬杉,下半身的酒红色短裤刚好衬托出她白皙的长腿,虽然今天没有披着那件红色连帽斗篷,整体来说还是非常有她的风格。 「这可都是些帅哥美女呢!嘖嘖,我家冬豺根本比不上。」冬豺的母亲笑的灿烂,从儿子身边挤过,将客人带进屋内。 「阿姨别这么说,其实冬豺在学校很有人气的,一定都是託您的福。」 「没错,我刚还以为您是冬豺的姐姐呢。」 「呵呵呵,你们真会说话,其实阿姨我已经四十好几了啦。」冬豺的母亲简直被捧的心花怒放,笑的合不拢嘴。 两人被带至冬豺的房间后,冬豺扁着眼看自己的母亲高兴地在厨房翻箱倒柜,觉得他的组员今天被强留下来吃晚餐的可能性极高。 「红虹跟七狩鎗……你们啊,最好有今天会被撑死的心理准备。」冬豺将两张椅子拖到他的书桌两旁,有些语重心长。虽然自己妈妈的手艺很好,但分量可不是开玩笑的。 为了两人的到来,他特地将书桌拉至房间中央,好让三人方便讲话和讨论。他才在好奇自己稍早放在桌上的课本到哪去时,目光一转,原来是被母亲端来的饮料和点心给压在底下了。 「你妈妈真热情,而且还是个大美人呢。」红虹放下背包,毫不犹豫地坐到冬豺右手边的椅子上。 睦也默默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心里难得地在夸奖他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坐在他对面的红虹。冬豺那傢伙没发现很正常,但是红虹应该很早就注意到他是左撇子了,特地选个好位置让他们的手不会打架。 不愧是高材生,观察力就是和一般人不同。 「唉,那是你们没看过她发火的样子。狼生气起来超可怕,我爸妈吵架的模样真的有够恐怖,跟世界大战一样,改天有机会录下来给你们看。」冬豺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块红茶饼乾,耸耸肩。 「冬豺,你要录什么啊?」冬豺的母亲不知何时进到房间,语气甜腻却有着杀气。 「没、没有啊。妈你进来要干嘛,我们要开始唸书了耶。」冬豺赶紧将饼乾吞下,从托盘下抽出歷史课本。 「我来跟睦还有红虹说话的,没你的事。朋友都来帮你复习功课了,还不快点唸书!」冬豺母亲狠狠捏了自己儿子的狼耳朵一把,同时面带温柔微笑朝另外两人问道,「阿姨材料买多了,你们今天留下来吃晚餐好吗?」 不好意思拒绝长辈好意的两人,当然是点点头答应了,目送心情愉悦的阿姨离开房间。 「呼──真可怕,还以为耳朵要断了。」冬豺揉了揉头上发红的耳朵,眼眶泛泪。 睦和红虹对视一眼,忍梭不住,笑了出来。 「呿,笑什么啊。等等告诉你们我爸妈的来歷,你们就会知道我家有多少危险物种了。」 看着冬豺将课本又推到一边去,难得满脸严肃地去拿了另一本书出来,两人也对冬豺的身世提起了兴趣。 Chapter 4-4 冬豺与萨摩耶 相传龙为从灵之长,育有九子,个性外貌各有不同,但皆与龙有相似之处。 此段传说虽广为人知,却没人能确定是否为真。因龙之子的力量强大,后代都非常低调,有些化为人身至人间生活的子嗣甚至会与人类通婚,他们所孕育的后代自然也有着部分龙的血统。 至今还在人间的龙之血脉已为数不多,其中之一包含冬豺的父亲。他的祖先为九子中的老七睚眥,有着豺首龙身,好斗刚烈,喜杀戮却又能克煞邪恶。 也因为冬豺父亲尚有一半龙的血统,力量还是颇为出眾。族人曾以为他搬到童话市后,会与其他龙的后代或人类通婚,但后续的发展却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 童话市是阿普列乌斯之国最大的城市,四季如春、交通发达,从以前就是各文化的交流之地,非常繁华。不少他国的居民都嚮往迁居至此,特别是那些环境恶劣的国家。 某日,远从极为寒冷的北国来到童话市的女子,与睚眥的后代相遇了。 即便知晓女子是北境之狼的化身,这名睚眥的子嗣仍旧为她的美丽与强悍着迷。他们在婚后育有一子,并综合两人的身世将其取名为『龖冬豺』。 * 冬豺得意地望着睦和红虹,想看到向来的冷静两人露出佩服的表情。 不过他终究还是想的太美了。 「原来那是狼耳朵啊,我还以为你是萨摩耶犬的后代呢。」睦不知几时从冬豺手里拿走了那本古旧的书,正目不转睛的看着。 「嗯,冬豺有时候真的满像萨摩耶的。」红虹忍不住跟着附和,语气很是欢快。 「喏、自己看看这狗跟你像不像。」按了按手机后,睦把萤幕转过去对着冬豺。 「……差很多好吗!」 冬豺一把抽回睦正在看的那本古书,赌气似地将它塞回书柜。什么嘛,那种看起来像在憨笑的狗,怎么能跟他这个龙狼混血儿比呢。 「那你的异色瞳跟血缘有关係吗?」红虹算了算,发现冬豺同时有着三种血统:四分之二的狼、四分之一的龙和四分之一的人。 「不知道,不过大概是哪边出了错,所以眼睛的顏色才不一样吧。红色的左眼像我妈,绿色的右眼像我爸。」 冬豺小时候其实很讨厌他这对异于常人的眼睛。 银发和狼耳本来就很显眼,加上冬豺那张脸偏偏又在小小年纪就越发俊美,与生俱来的暴戾气质更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而且那时年纪小,不太会控制自己的脾气,毕竟身上留着龙子睚眥的血,好斗的本性往往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激发出来。 所以每当他拧起鼻子、狼耳后贴、锐利的犬齿外露,魅惑的异色瞳竖立时,通常不用再做些什么,对方就会被吓得嚎啕大哭。 每个看过他发怒的人都会这么说──龖冬豺有着恶魔般的眼睛。 幸好冬豺的父母花了不少时间陪伴他,在双亲耐心的开导下,他也学会该如何收敛自己的脾气,不让睚眥的血统作祟,日后也才能渐渐摆脱恶魔的称号。 沉浸于往事,对于放在面前的课本,冬豺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而这种摆明了当事人在发呆的表情,当然不可能逃过睦和红虹的双眼。 不过睦今天会来单纯是因为红虹的关係,根本就懒的管冬豺,反正不碍到自己都无所谓。他本来就喜欢独来独往,因为不论和其他人的关係好或坏、真或假,凡是会影响自己前进的东西,他都不想花太多心思在上头。 在他的世界只有三种人:猎人、猎物,和可以忽视的猎物。 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来说,红虹绝对跟他一样是猎人等级的,虽然难免会產生像那天在顶楼的竞争意识,私底下还是颇欣赏她的。冬豺的话就是那种可以忽视的猎物,四肢发达又呆头呆脑,不怎么碍事,稍微调教一下说不定还可以当个宠物什么的。 红虹心不在焉地转着原子笔,注意力也早就飘离书本。但那是因为她早就看完进度,还超前预习了整整两个章节。 不时用那双漂亮的灰绿色眼覷着冬豺的头顶,红虹心怀不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偷摸那柔软的狼耳朵一把。 她的确怕生且容易害羞,但跟睦那种情感收放得宜还有冬豺这种没什么心眼的人,就算成天待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彆扭。这恐怕是因为她不天真也不单纯,所以才喜欢相处起来不用特别花心思的人。 房里一片寧静,三人各怀各的心事,弹指间已快到吃晚餐的时候了。 冬豺这才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抬头一看,恰巧对上红虹的眼睛。后者像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避开了他的目光。 以为是自己打混引起组员不满,冬豺赶紧拿出萤光笔,在课本胡乱画上几条底线,殊不知自己的课本其实放反了。 红虹用撑着脸颊的手挡住弯起的嘴角,没戳破冬豺,只是淡淡说了句,「冬豺,等下考试没通过的话,你要模仿萨摩耶的表情喔。」 「欸?萨摩耶吗?」 「赞成。你这么厉害,课本反的都能看的懂,要不现在就直接考吧。」睦难得笑开,向来锐利的金橙色眼睛也随之弯起,虽然嘲讽的意味还是很明显。 「等一下!吃晚餐前、啊不,我们吃完晚餐后再说。」 冬豺赶紧把歷史课本转正,很认真地盯着那些古人画像,脑中却不断浮现萨摩耶的那张呆脸。 可恶的萨摩耶,这种关键时刻还来防碍我……我们樑子结大了! 看着冬豺一脸苦恼的模样,红虹和睦相视而笑。 ------------------------------------- 备註: ?龙生九子的典故出自于明朝杨慎的《升庵外集》 ?阿普列乌斯→古罗马作家,着有《金驴记》(大概算是早的童话故事)这里用来当童话市所位于国家的国名 ?萨摩耶→中型犬,有着厚且柔软的毛,以白色毛皮最常见 Chapter 4-5 睦与白朗寧 森林国中的学生会成员向来是被学生所仰慕的。 里头的成员都精挑细选过,成绩好只是基本条件,还得要有老师的推荐才能进去。 由于校方非常信任学生会,赋予他们很大的权力,管理和自治的项目五花八门,不少重要的事甚至都直接归学生会处理。 每次一群干部从学生会专用休息室走出来时,那自信满满和不容忽视的气势,都让同学们觉得他们身上散发着王者风范,可谓学校和学生的守护者。 但那些都只是假象。 * 因为要大家放学后留下通常只会剩下小猫两三隻,加上学生会成员的翘课行为是被学校默许的。对这些爱偷懒的下属早就瞭若指掌,会长学乖了,最近都利用课堂的时间来开会和处理事情。 可现在正值上课时间,就算休息室挤满了学生会的各个干部,真正在做事的却只有一两个人。 「上次说要来宣导禁菸政策的人不是下午要来吗?」会长忙着过目手头上的资料,赫然想起今天好像有件重要的事还没搞定。 不过没有人回应他。 吃饼乾的、玩手机的和呼呼大睡的,各个干部彷彿都置身事外一样。 「……胡真!」会长已经焦头烂额了,还得拨时间给这些废物下属,口气自然严厉了起来,「你不是公关吗?这事是你负责的吧。」 「啊?喔对啊,他们下午要来。」公关胡真懒洋洋的啃着饼乾,没怎么在意会长。 「对你个毛!还不快去联络那边的人,问问他们到底几点会来!你可是负责接待的人啊。」 胡真碎唸了几句,放下手里那包饼乾,心不甘情不愿地翻找着凌乱的桌面。 「睦,你如果整理好总务主任给的资料,就来帮一下我吧。」会长一人身兼数职,每天都被这些散漫的干部给气的不行,唯一可靠的就只有他的副会长了。 「不要。」睦躺在咖啡色沙发上,优雅地翘着二郎腿,擦拭着一把有些老旧的黑色手枪,悠悠地说道,「我已经做好自己的工作了,现在想休息。」 欲哭无泪的会长只好继续埋首在那一大叠的文件里,忍不住满腹抱怨,这个学生会明明就是他最大,可为什么连个副会长都叫不动呢?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离门边最近的财务停下正在滑手机的手,乖乖地去开了门。 「七狩鎗!快出来玩!」 像在喊隔壁邻居孩子一样的口气,冬豺兴致满满地在门口大叫,朝倒在沙发上的睦招了招手。 「资优生也翘课?真难得。」睦把枪收好后,坐了起来。 冬豺会在这个时间出现他不意外,但那个披着红斗篷的人影会跟来可就稀奇了。 「无聊嘛。反正睦看起也很间,跟我们一起去晃晃吧。」红虹今日将她的中长金发绑成两个低马尾,看起来精神挺好的。 睦拿起他的手机和钱包就是往外走,也不理会某人在后头的呼喊。 「睦你不是想休息吗!既然没事就别出去乱逛,快点来帮忙!」会长还在挣扎着,不想放人。 「唉,很囉唆耶。风纪不是在睡觉吗?我顺便去帮他巡个校园。」睦用了个还算正当的藉口,总算堵住了会长的哀鸣,临走前不忘回头冷笑问道,「不然会长你去叫醒风纪啊。」 会长咬着唇,一脸委屈。他哪敢叫醒人高马大、身材壮硕,又身兼跆拳道社社长的风纪? 不过当初会选个这么霸气的风纪,就是为了要治治学校里那些小混混。 风纪只会揪出那些严重违反校规的人,至于翘课那种小事,如果是不到离开学校的程度,多少会睁隻眼闭隻眼。但如果运气不好遇到教官,被抓去教官室就只能自认倒楣了。 「会长,你就认命吧。人家的心早就被抢走了,最近和那两人如胶似漆。胡玖告诉我他们感情很好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没想到是真的呢。」胡真拍了拍自家会长的肩膀,却毫不遮掩语气中的笑意,「再这么下去,睦说不定改天就要退出学生会了。」 「胡真你这话嘮少在那幸灾乐祸!电话打了没?没打还不快去!」 离休息室有一段距离,红虹却还能依稀听的见会长的怒吼,使她不禁暗自庆幸当初没被老师拐去学生会。 * 不论在什么场所,都会有可以混的风生水起的强者,也会有那种有眼不是泰山的人。 在森林国中亦是如此。 高手云集的学生会虽然常把会长气的抓狂,但不可否认,那些干部认真起来还是非常有魄力的。 可偏偏总会有些白目想挑战他们的耐性,例如正围在墙角嘻嘻哈哈的那群人。 还没靠近他们,扑鼻而来的菸味就重的可以。冬豺更是远远地就闻到了那刺鼻的味道,不悦地皱起眉头。 不过那些人不光是抽菸,还在欺凌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 只见他们不断用着难听的话辱骂那名少年,后者却哼也不敢哼一声,任由他们嘲弄。 「喂,那边那几个。」睦语带不耐地喊道。他原本就只是想出来逛逛的,没料到真会碰上事情,心情顿时变得有些不悦。 停下嬉闹,闹事的人们很一致地转头看向朝他们走来的人。 「谁啊?警告你们少管间事,哪边凉快哪边去!」其中一人叼着烟,有些口齿不清,威胁意味却很明显。 「等等,七狩鎗。」冬豺好斗的本性正蠢蠢欲动,但还是努力将之压下,「他们人多,你行吗?我一次顶多只能应付五个喔。」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睦冷眼看着那群人,没有一丝动摇。 冬豺也不是浪得虚名,要真出了什么事,受点小伤还是能把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摆平的。但他衡量了一下状况,还是决定先拉着红虹去旁边围观,免得她受到波及。 「你们在那讲什么悄悄话啊?想挨揍吗?」另一名染着金发的学生表情很是不屑,将他往地上一丢的烟给踩熄。 「全部都把菸给我熄了,留下学号后立刻离开这里。」睦微瞇起金橙色的双眼,声色严厉地命令着。 果然这种碍事又没什么价值的猎物是最烦人的,睦这么想着的同时,回头确认另外两个同伴的安危。 那群人又叫嚷了几声,迟迟不肯离开也不想理会睦。当然,要是他们这么有眼色的话,早该发现睦是学生会的人,逃之夭夭去了。 「无所谓,要我们走人也是可以,反正也玩腻了。」把头发用发胶抓的夸张、看似带头者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心不想活了,大胆地向睦提了个条件,「不如你介绍一下你的伙伴给我吧。当然,只要那个女生就好。」 不远处的红虹一听,白眼简直要翻到后脑勺去了。如果这些人要是真的白目到敢惹她,她多的是能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方法。 不过在红虹和冬豺作出任何反应前,睦已经俐落地用左手拿出他的白朗寧手枪,将枪口正对着带头者。 对方毕竟只是一般国中生小混混,辨别不出枪支的真假,一看到枪只有吓的逃跑的份。 「溜的还真快,还有一个人的学号没看清楚呢。」睦耸耸肩,小心翼翼地把枪放回腰上的枪套里。 「我都记下来了,等等回去抄给你吧。」红虹将手背在身后,脸上掛着满足的笑容。 「……不愧是红虹。你真的不考虑加入学生会?」看着红虹坚决地摇着头,睦觉得自己仁义尽至了,只希望自家会长能继续坚强下去。 「喂,就算是假枪带来学校没关係吗?太招摇了吧。」冬豺很久以前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了。一个中学生成天带着枪在学校乱跑,真的可以吗? 「我跟学校申请过了,而且这子弹有经过改造,射中人不会流血。」睦神色自若,好似拿枪对准人是很稀松平常的事,露出狡黠笑容补了句,「还有,谁跟你说这是假枪了?」 睦领着两人,朝学生会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那把白朗寧是爷爷特地留给他的。虽然准确度不如姐姐那么好,好歹也被父亲严格地训练过。 他明白真到了要开枪的时候,自己是绝不会有丝毫迟疑的──因为那是他身为猎人的使命。 Chapter 4-6 红虹与残樱 (此章建议搭配歌曲:ickyblossoms-babes)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放肆地充斥,舞台中央的人们尽情扭动着四肢,像要把所有多馀的精力都给发洩完似地,那样狂放而凌乱。 这里是名为『狼窝』的夜店,在童话市相当有名。 虽然是以高级奢华的风格为卖点,但夜店最重要的是要能炒热场子。因此工作人员的挑选一点都马虎不得,这里每位酒保、舞者和dj都是狼窝老闆特别花重金聘请来的。 今日,最受大家喜爱的dj──独角公爵也来到了狼窝。但没有出现在舞台上,而是悠哉地坐在vip席,一如往常地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负责控音的是一名披着黑色长斗篷的dj,她正专注地调着控制器,有条不紊的台风和精湛的技巧,瞬间便把现场的气氛提升到最高点。 原先在吧檯附近饮酒聊天的人,也纷纷踏进舞池跟着节奏摆动身体,现场的气氛非常高昂。 台上dj被唤为残樱,据说是由独角公爵亲手调教的后辈,是个满被看好的新人。狼窝的老闆看在是自己朋友的熟识,加上以新人来说残樱也挺厉害的,因此大方地给了她不少出场的机会。 清晨来临,充满魔幻氛围的夜晚终于到了尽头,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只剩下几个醉倒在店里的客人。酒保唤来保全,将那些人全扔到街上后,狼窝的大门总算关上了。 「表现的不错嘛,红虹。」独角公爵轻声讚许,声音很有磁性。 「谢谢前辈。」残樱也将她黑色连帽斗篷的帽子拉开,甜甜一笑。那金发绿眼的少女虽然漂亮,却还带着些许稚嫩的气息。 糜烂放荡的狂欢之夜过后,只剩下瀰漫在空气中的菸酒味,和两名dj轻细的谈话声。 * 纵使夜里是那个享受眾人欢呼的残樱,承担彻夜未眠的精神耗弱,以及疲惫不堪身躯的却是大家眼中的那个资优生红虹。 昨日会接下狼窝的工作其实是个意外,红虹通常只在星期五和六工作。但因为机会难得,她最近又列了几条歌单,才会在跃跃欲试的情绪之下踹开了理智。 要在夜店工作对她来说格外麻烦,虽然前辈都会暗中帮忙,代价还是很大的。 不仅要跟向母亲说谎,假装自己要去同学家借住,还得带一套新的衣服去狼窝换洗,不然菸味太重很容易被发现。至于原本那套衣服就得先偷偷收着,趁着母亲外出才能赶紧跑去洗掉那些刺鼻的味道。 何况要熬上整整一夜,对学生来说是个大负担。就算偶尔会翘个课,但从不在课堂上睡觉──这是她的坚持。 看了时鐘一眼,红虹绝望地发现还有十五分鐘才下课。可她快撑不住了,眼皮很沉,身体痠痛的部位也在使劲抗议着。 而坐在不远处的睦还有冬豺,其实一早就发现红虹有些不对劲。因为她绿眼中的血丝和微微浮现的黑眼圈,加上冬豺灵敏的鼻子也闻到了些许菸酒味。 两人儘管困惑,却也不敢在第一节课就打扰她听课。 下课鐘声一打,红虹立马站起来想衝去保健室睡觉。但因为睡眠不足加上贫血的老毛病,才走没几步,她腿突然一软,身子也跟着跌下去。 不少人听到声响立刻围过去想看个究竟,连还没离开教室的老师也折回来关心。其实不过是摔了一下,但对象是名人,待遇和关心的等级自然也就提升了好几倍。 「喂喂,红虹你还好吧?」冬豺粗鲁地撞开挡在他前面的同学,将红虹扶起来。 「没事,不要紧。」红虹这么一跌,脑袋瞬间清醒了六七分。 「撞到头了。」睦用细长的手指比了比那泛红的额头左侧,「要去保健室擦个药吗?」 此话一出,惊呼声简直此起彼落。毕竟在同学们看来,资优生撞到头可不是什么小事。 「保健室?我要去!」我要去睡觉!从刚才就一直心心念念着保健室的红虹急忙站起,脚步一个不稳,差点又要摔倒。 「我带你去吧。」 冬豺怕红虹又摔倒,索性一把抱起红虹。在一片抽气声中,让睦走在前头开路,两人一脸严肃,就是原本想关心情况的老师也不敢拦下他们。 精神又变回恍惚状态,红虹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只是愣愣地望着抱住自己的冬豺。 她其实还没这么近距离观察过这名龙狼混血儿,可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他真的长的很好。俊美是其次,重点是那邪魅的野性,完全浑然天成、不需刻意营造。奇妙的是,冬豺本人的性格和外表却有着极大反差。 视线没停留在那完美的脸蛋太久,她将目光转移至冬豺的头顶。情不自禁将手伸了过去,摸了摸那对触感奇妙的狼耳朵。 冬豺满心想快点去保健室,根本没注意到那纤细白净的魔爪。因为耳朵是敏感带,毫无预警地被这么一摸,受到惊吓的他自然是下意识地松开双手。 『碰』地一声,红虹又跌落在地。 睦走在前头,没看见刚才后面两人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悦地看了心有馀悸的冬豺一眼。他将红虹扶坐起来,发现对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咦?昏倒了吗?」冬豺慌张地抓住好友,想将她给摇醒。 「别晃了,她应该是暂时睡着而已。」睦其实早就发现红虹今天有些精神不济,拨开了冬豺的手。要冬豺抱好红虹后,他朝围过来看戏的同学扫视了一圈,大家立即鸟兽散。 好不容易到了保健室,医生只说了句疲劳过度,塞了罐药膏给冬豺,要他在同学额上随便涂涂。 红虹睡的很熟,即便睦和冬豺在一旁吵嘴,她都不为所动,只是笑着嘟嚷了几句梦话,例如『前辈真的好帅气』和『我是独角公爵的迷妹兼……唷』等等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 睦眉毛一挑,随即在手机上输入红虹呢喃的几个关键字,相关资料不到几秒便显示在萤幕上。 然而独角公爵的资料并不多,不少资讯还都是些网友的猜测。根据网路上的八卦消息,大家都认为独角公爵的真身是某所名校的男大生,目前正在夜店狼窝工作。 睦和冬豺草草瀏览后对看了一眼。 资优生会认识夜店的dj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但这个论点配上刚才听见的梦话却又异常地合情合理。 两人开始慎重地思考,他们到底该不该拿这事问问当事人。 Chapter 4-7 独角公爵的挑畔 冬豺握着那张颇有质感的招待券,有些不解。 儘管睦要他别那么八卦,等红虹自己告诉他们就好,可他果然还是在意的不得了。所以一等红虹睡醒,便直接将疑问说了出口。睦倒也没阻止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望。 红虹听完只想挖个洞鑽到地底去,捂着脸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来。 待她冷静下来后,认真思考了半晌。而后有些突然地,从书包掏出将两张狼窝的vip招待券分送给睦与冬豺,并要他们在这礼拜五想办法过去一趟,接着便逃离了刚回来不久的教室。 「大概是那什么独角公爵给她的吧。」睦察看着手中的票劵,理性分析着。毕竟要拿到热门夜店的贵宾招待券没那么容易,除了熟人赠予之外,他想不出来其他的管道。 「呿,他们果然认识啊。」冬豺不知为何有些闷闷不乐,把招待券塞进裤子口袋。 跟红虹还有睦比起来,冬豺是三人之中最单纯的那一个。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其实早已把两人视为好友了,还是最要好的那种。可明明他都已卸下心防,之前还向他们透露自己的身世之谜,却老是觉得另外两人还没有完全信任他,都不太愿意说起自己的事。 老实说,冬豺是有点受伤的。 但想法简单的冬豺不会知道,睦和红虹对他早有着难以想像的信任和依赖存在。只是两人都太过谨慎,讨厌受伤也痛恨背叛,所以从不轻易展现真实的自己。 不过假如没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在,睦才懒的管别人,更不会每次两人去学生会休息室找他就马上跟着他们走;红虹也是在认真思考一番后,才下定决心把招待券发出去的。 三人之间的羈绊,其实已经远比他们以为的还要更牢固。 * 在红虹耐心的教导之下,睦和冬豺顺利地从家里逃脱。 两人听从她的叮嚀,各自带了一套替换的衣服,然后告诉家里今天要去朋友家过夜,朋友晚点会来接自己。 这个计画果然奏效了。 看到自家孩子的朋友真有出现,加上也给出对方家里的电话,双方家长都放心不少,没有过问太多。 不过这可苦到冬豺了。因为他家离狼窝比较近,所以他得先偷溜出去找睦,演完一场戏、顺利把睦给带离家里后,再偷跑回家假装自己在等睦来找他。最后费尽精力的两人终于坐上计程车,向着目的地出发。 「那个电话号码真的没问题吧,七狩鎗?」冬豺的心脏还是跳的很快,他无法想像被父母发现自己说谎后会有什么后果在等他。 「红虹说那支电话她妈有打过,没露出破绽,就相信她吧。」睦其实也有点害怕会被揭穿,但好奇心被勾起后,是没有事情可以阻挡他的。 两人就是在车上也不敢讲的太大声,深怕被司机发现他们都还只是国中生。直到下了车,看见那闪着刺眼灯光的狼窝招牌,他们才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在门口收入场券的壮硕男子经验老道,一看见两人立马挡住门口。 「我们有vip招待券!」冬豺很不服气地抽出那张纸。 「我看看。」男子一把抽走两人的招待券,确认这不是假的以后,反而喝斥,「这是你们偷来的吧?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偷东西!不快回家的话,我就叫警察来处理了。」 「这是独角公爵的朋友给我们的。」睦拦住撕牙裂嘴的冬豺,不疾不徐地解释着。自从加入学生会后,他便渐渐明白搬出关係会比大吵大闹还有用的道理。 「独角公爵……难不成是残樱给的?」男子摸摸鬍鬚,喃喃自语。想起今天上头确实有吩咐过什么,便从口袋掏出一张纸。看了看上头的描述、又瞄了瞄两人的长相,这才确定他们是贵宾,告诉他们贵宾席在哪后,总算愿意放两人入场。 初次来到夜店,睦和冬豺都被这里狂热而颓靡氛围给震慑住,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贵宾席。 精緻的玻璃桌上摆着不少名贵的酒和佳餚,一旁的长型暗红色沙发只坐了个围着黑色面罩的人,那全身黑色的衣着更显的那人身材之修长。 毕竟之前查过资料,睦与冬豺大概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独角公爵。不过以为红虹会在贵宾席等待的两人此刻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过去。 「过来坐吧,残樱的表演要开始了。」独角公爵的声音透着面罩有些模糊不清,但那锐利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自己早已知道两人会来。 「残樱……谁啊?刚门口那男的好像也有说到这名字。」冬豺偏着头,显眼的异色瞳里满是疑问。 「晚点再来查。先去坐吧,红虹应该有告知那个人我们会来。」睦一坐下,便开始观察周遭的环境。他不禁庆幸自己坐在较安静且隔离其他客人的vip席,要是在吧檯附近的那些位置,大概要用吼的才能对话。 突然之间,鼓噪和欢呼声四起,两人直觉地朝台前看去。 只见一名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缓缓走到dj的控音器材前,整张脸几乎都被斗篷帽子给遮住,看不清楚面容。 紧接着便是整个狼窝兴致最为高亢的时刻了。大家虽然不知道残樱为什么今天一开场就出现,但还是沉浸在魄力十足的音乐中,忘情地摆动着身子。 * 残樱的表演结束后,已接近凌晨三点。 她和下一个dj交棒,直奔贵宾席。不出她所料,里头清醒的人只剩下独角公爵,剩馀的两人都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的。 「起床啦。第一次来夜店就要用睡觉来度过吗?」残樱将两人摇醒后,暗自偷笑,默默欣赏了几秒他们困惑的表情才将帽子掀开。 「红、红虹!」 「……你是残樱?」 「嗯哼。」红虹露出灿烂笑容,整理了下金发,坐到独角公爵和友人的中间。 独角公爵拍了拍红虹的头,像是在讚赏什么小动物一般。两人间聊了几句,内容大概是在讨论方才表演的歌曲。 睦依旧乖乖地坐着,打了几个哈欠,看起来还是很睏。冬豺虽然也默不作声,正消化着好友是夜店dj的事实,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独角公爵弯起嘴角,当然没人看的到,很故意地用手将红虹一揽,让后者顿时失去重心倒在自己身上,还往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前辈突然之间干嘛啊?」红虹嘻笑着,没注意到另一边传来尷尬和不悦的眼神。 「你最近表现得很好,算是给你的小奖励。」虽然话是朝红虹说的,独角公爵的视线却是正对着冬豺。 对这没来由的挑衅,冬豺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被激起怒意。鼻子不自觉地拧起,狼耳朵慢慢向后贴紧,连异色瞳也竖立了起来。 看见想要的反应后,独角公爵总算摘下面罩。 「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安度希雅丝,化名是独角公爵,职业为dj,年龄是秘密。」面罩底下是张艷丽妖嬈的脸蛋,是会让人情不自禁沦陷的那种美丽,就是嘴角轻轻一勾也是风情万种。 「还有,性别是女生。」 安度希雅丝的笑容是那样猖狂而邪魅,黑色瞳孔在顷刻几乎扩散至整个眼睛,让人本能地產生畏惧之情。 不过那只是弹指间的事。红虹与睦都是正常人类,对于这种危险气息的感知自然不如冬豺敏锐。 冬豺体内的睚眥之血沸腾着,好似随时都会呼之欲出。他只觉得那美丽到令人发颤的女子让他作呕,以至于忽视了在女子拿下面罩前,自己为何会被她的举动刺激到的问题。 不过安度希雅丝可没漏看冬豺那小小的反常之情。 玩心大起,她决定要好好捉弄那能号称能克煞邪恶的睚眥后代。 Chapter 4-8 与七十二柱魔神之一的邂逅 安度希雅丝是恶魔,于多年前来至人间。 身为那传说中的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她的真身为独角兽,不仅能发出各种乐器的声音,与音乐也有着很深的渊源。因此她初来乍到童话市所选择的职业也和音乐有关,而『独角公爵』的化名其实就是她在地狱的称号。 她是恶魔没错,但那也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不工作去偷拐抢骗。 儘管只能乖乖地照着人类的规则走,可比起其他在人间的恶魔来说,她过的倒是挺愜意自在的。何况还遇见不少有趣的人事物,怎么可能会有想离开这里的念头呢? 安度希雅丝喜欢童话市的程度,就连地狱官方好几次要叫她回去她都充耳不闻,拿自己和已经和人类签订契约当藉口搪塞。 是了,当初召唤她的正是狼窝的老闆。但在契约者事业有成之后,她还是赖在这里迟迟不肯回去地狱。何况她最近又有了另一个掛心的人,根本捨不得回老家去。 看着正和朋友愉快聊着天的红虹,安度希雅丝其实是替她感到开心的。 不过内心这样纤细的少女,未来如果面临到更艰难的挣扎,会不会被击溃呢?她以前拯救过少女一次,却无法确定未来还能再次帮上她。 毕竟人是会长大的。 日渐增强的自尊和现实的环境,总会让人以为自己已够坚强而不愿寻求他人协助。 「话说,红虹你到底是怎么当上dj的啊?」睦总算打起了精神,多少能体会对方前几天那种失常的状态了。 「啊,那个啊……哈哈,其实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红虹乾笑几声,喝了口果汁才继续说道,「不过你们都特地来到这里了,我就偷偷告诉你们吧。」 * 红虹之前跟两人提过,她是单亲家庭,父母在她小二的时候就离婚了,之后都是妈妈在扶养她。原本她是叫做『林虹』的,是后来跟了母姓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有点饶口的名字。 不过她却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曾有过一段荒唐的叛逆期。 因为每每想起来那段时光,她都会觉得自己太幼稚。 她的母亲是成衣公司的行销部组长,非常忙碌,加班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所以每次母亲回到家的时间,都是她准备要睡觉的时候了。 虽然总是佯装出懂事的模样,把自己的功课顾的很好,可早熟的她却也免不了想离经叛道,某段时间和所谓的酒肉朋友相处过。国小学生确实也坏不到哪去,但问题就出在附近的国中生会来招揽小弟小妹。 她也就这么傻傻地被招收了。就算放学后都会到处鬼混作乐,却也因为她的成绩还是名列前茅,母亲根本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然而在国小六年级暑假的某一天,她和她几个朋友偶然被带去一间酒吧。 对小小年纪的他们来说,那里的一切都非常新奇,而且因为管理松散,根本也没人赶他们出去。但红虹还是有些警觉性的,知道这里不是她应该来的地方。可她那群朋友不让她走,吵吵闹闹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有个人注意到他们。 美的让人痴迷,那间破旧小酒吧的dj是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安度希雅丝。 那时她已有相当的名气,但却被她的召唤者给拐过来帮助朋友,不然她才不可能会到那种地方演出。 安度希雅丝板着那张美艳的脸,语气冰冷地令人害怕,将那群小朋友给骂走以后,赫然发现还有个披着红斗篷的女孩没有离开。 「姐姐是放音乐的人吗?」红虹虽然有些畏惧女子的气势,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对方。她一进来便听见自己喜欢的歌曲正巧被播放着。 「嘖,那样讲也可以啦,不过正确的说法是dj才对。好啦,你也快点回家去吧,这种地方可不是你们这些小鬼该来的。」安度希雅丝不耐地挥着手,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插手。 「我、我喜欢姐姐拨的歌……是ickyblossoms的babes吧?」 「喔?你知道这首歌啊。」安度希雅丝蹲了下来,好能直视眼前的小女孩。她看穿了红虹的希冀与孤寂,知道对方只是缺乏他人的关心,心一软于是随口说道,「来吧,让你见识一下这工作有多有趣,下首歌让你指定。」 安度希雅丝只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想过红虹的叛逆期会结束的这么快,更不会料到红虹会对dj的工作產生兴趣,甚至还成为她的后辈。 * 三人直至清晨才一併离开狼窝。 因为这么早回家反而会露馅,他们还故意跑去附近的速食店享用早餐。 从没想过红虹居然会有另一种身份,睦真心觉得这整件事很新奇,加上要一人身兼两种身份是很困难的事,他对红虹的评价又默默提高了不少。 但冬豺的脸色却不是太好。 事实上,在他们离开之前,安度希雅丝和冬豺说了些话,让他很在意。 『你讨厌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毕竟是克邪的睚眥之子嘛。但是,你虽然是龙与狼结合的產物,可别忘了自己也有部分人类的血统。人类擅于欺骗和混淆自己的感情,你也不例外,希望你以后别给红虹带来麻烦。』 冬豺其实不懂对方到底在暗示什么,只觉得莫名地烦躁。 可是睦却意外听到了部分的谈话内容,知道事情有些蹊蹺。 冬豺不是头脑派的,而且也没兴趣去细想太过复杂的事,不懂安度希雅丝话中的意思很正常。 不过稍微想想就会知道了。 安度希雅丝和冬豺素不相识,不会无缘无故就和他说这些话,所以八成和红虹脱不了关係。问题是,她那彷彿能猜到未来的语气,到底是从哪里看出徵兆的? 睦没将自己的疑问和其他两人说,倒是暗自决定了最近要好好观察冬豺还有红虹。 Chapter 4-9 正常中的反常 那天从狼窝回来以后,三人的日子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静。就是那种偶尔拌嘴、偶尔去彼此家里串门子的那种平凡生活。 一切都看似正常。 红虹的成绩依旧维持在高水平的分数,睦也不时就翘课去学生会休息室打混,冬豺照样在运动性质的社团里表现活跃。 但睦还有事掛心着,也渐渐捕捉到自己以前没特别留意的小细节。 某些冬豺和红虹看似是普通朋友的互动,实际上好像都只是假借友谊之名而行使的,他们之间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例如有次上课时间,他忙完学生会的事情才到顶楼去找两人。结果一开门,便看到冬豺躺在红虹的腿上睡觉,红虹则是一手捧着书、一手覆着冬豺的狼耳朵。 他是满常看到这种场景的,不过都会直接把冬豺视为萨摩耶犬,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何况冬豺真的太像宠物犬,那画面其实没什么违和感。 可仔细想想,冬豺好像不习惯被摸耳朵,红虹也不喜欢别人随便碰到她的身体。 还有,三人习惯围在一块吃午餐,吃饭的地点除了顶楼之外还有休息室,再不然就是直接待在教室吃。不过最近班里换了位置后,冬豺离他们两个最远,都会懒得搬桌椅,直接跟红虹挤一张椅子。 他可以理解为什么冬豺没跟他坐,因为他自己也不想跟个男人坐在同张椅子上。所以总会看着他们每次挤来挤去,最后演变成两人背靠背吃饭的情况。班上同学和他都早已见怪不怪,不会多说什么。 但冬豺其实根本就可以借用附近同学的桌椅吧? 以及班上时不时都会有需要分组的情况,当人数是三人或三人以上时,他们都不会拆开。但如果是两人一组的话,他们其中一人就会自动退出找别人搭挡。虽然这是轮流的,可若红虹是退出的那个,外加有其他男同学想跟她搭,冬豺就会先跟他讲一声,然后跑去跟那男同学一组,让红虹跟他一组。 他从以前就很纳闷冬豺的这种行为,但都没多想。觉得这种避免红虹跟其他男生接触的表现,单纯是出于担心朋友怕生才有的体贴行为。 但现在好歹快接近学期末了,班上的人对红虹都很友善,她跟其他男生的互动都很正常。所以追根究柢,这其实不是什么体贴不体贴的问题,根本就是私心所致吧? * 「你啊,电灯泡当的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所以你也觉得他们不单纯?」睦吃着风纪离开休息室之前送给他的洋芋片,问着眼前翘起脚的少女。 「厚──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我是对八卦敏锐无比的公关胡真,怎么可能会看走眼?」胡真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难得对睦露出鄙夷的眼神。 睦没吐槽自家公关,只是想起那天独角公爵说的话。 好吧,对方是七十二柱魔神,什么都知道根本不足为奇,他当然也就没什么好追究了。不过托安度希雅丝的福,他才总算察觉到身边两位好友的微妙氛围。 「请问一下,这位『对八卦敏锐无比的公关胡真』连络过户外教学的相关厂商了吗?」学生会会长的声音突然从胡真背后冒出,让她差点被棒棒糖给噎着。 「咳咳咳!会长……咳、你要谋杀我啊?」胡真拍着胸口,泪眼汪汪地指着会长控诉,「居然意图残害自己的公关!」 「这么没用的公关抬去埋了也好。早点空出这个位置,让真正会做事的人来接手!」 伴随着会长的怒骂及公关的鬼叫声,学生会休息室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混乱。 * 红虹就觉得眼前的少年好像似曾相识。 但这种把发胶用的淋漓尽致,完全不担心以后会秃头的人,通常不会是她生活圈里会出现的类型。认真地从自己的记忆搜索后,才发现对方是之前那群混混的领头。 她还真衰,出来倒个垃圾也会被这种无赖强行扣留。 「想起我是谁了吗?」发胶男抓着红虹纤细的手臂,嘴里都是薰人的菸味。 「嗯。有事?」 「就是想跟你当个朋友而已,没什么。我已经查清楚你的身份了,是叫红虹对吧?」 「嗯。」红虹依旧用着冷淡的口气回着,眼神越发不耐。 对方见到她的态度,不禁想起之前所受的屈辱,恼羞成怒,不满和愤怒的情绪立刻爆发。 「跩屁啊!年级第一了不起?不就是个没有老北的贱人,也好意思在那摆姿态!」 在衝动的驱使下,发胶男以手掐住红虹的脖子,表情狰狞,似乎打定主意要连带报了之前被羞辱的仇。 * 学生会休息室依旧一片热闹,不过会长正忙着对帐,所以源头其实是这里最近的常客之一,也就是冬豺。 中午扫地工作结束后,冬豺就一直找不到红虹。猜测她会不会是和睦待在休息室,所以放着午觉不睡,利用珍贵的午休时间跑过来。各个干部跟这位熟客倒也相处的不错,见到他都会围成一圈吵吵闹闹的。 直到风纪脸色有些惨白地跑进来,休息室才安静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会长放下手中的笔,语气认真。中午去校园各处巡视也是风纪的工作,但向来沉稳的风纪难得会显得慌张,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个……」身材高大的风纪朝睦和冬豺瞄了几眼,不安地说道,「我刚去巡校园的时候,发现红虹被学校里的混混缠上了,好像是副会长之前遇到的那群……」 「她有没有怎样?人呢?你怎么没把她带来!」风纪话还没说完,就被衝上前的冬豺给揪住领子,一红一绿的瞳孔有着担忧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暴戾。 「冷静点,冬豺。」睦硬是扯开朋友的手,不顾对方向自己投视而来的怨懟,「让他把话说完。」 「她正在训导处,脖子上有一点掐痕,不过没受什么伤。」 「是吗。另外那个人也在训导处吧?」睦虽然也很担心,但多少还保有些理智,想先把状况搞清楚。 「不、其实……」 风纪尷尬地搔了搔头发,平时看起来很威风的他,此刻却有些不自在。毕竟刚才看到了那种画面,仍心有馀悸,难免还有些阴影存在。 Chapter 4-10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恶魔算 人都不如表面上看来的那样简单。 这个道理不难懂,但往往要亲身经验过才能真正体会。 训导主任嚥了口口水,眼角偷瞄着那个披红斗篷的学生,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学生会的风纪跑来通知他以后,他便立即赶去现场,心里一面痛斥那些不学好的学生,又一面感到幸灾乐祸。真是愚蠢,谁不好惹居然敢招惹资优生?他非得趁这个机会把不该继续留在校园的学生给开除学籍。 到达现场后,训导主任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你刚不是说有人在欺负同学吗?」训导主任满头雾水,转身问着风纪。 「对、对啊。」风纪一脸汗顏,解释道,「我刚到的时候,确实看见那个男的掐住小红帽的脖子,本来想过去阻止的……」 但是根本没必要。 两人看过现场的奇妙情况后,不由得同时心里一阵感慨。 号称万年第一的红虹戴上斗篷的帽子,靠在墙边不发一语。而离她不远处的垃圾场,正躺了个发型夸张但已经晕厥的少年。凑近一看,还会发现少年的脸上有青有紫,嘴角还带点血丝。 很明显就是被痛殴过的下场。 回想起惨不忍睹的现场,训导主任觉得胃痛好像有要发作的倾向,连忙吞了颗胃药,要红虹待会跟他去一趟校长室。 不过他们才踏出门口便被两个学生给拦下。 训导主任当然认得学生会副会长,不过另一个银发少年他就不清楚是谁了。 「要回教室了吗?」睦问着面无表情的红虹,猜不透对方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还没,你们先回去上课,我得先带她去一趟校长室。」训导主任有种事情会趋向复杂的预感,只想快点摆脱这两个少年,挥了挥手想赶人。 「为什么?红虹又没做错什么,要去的人应该是躺在保健室的那个废渣吧。」冬豺握紧双拳,连狼耳都不自觉竖立。 「理论上是这么说没错,但因为情况有些复杂……」 「有什么好复杂的?在那种情况下还手,不就是普通的正当防卫而已?」睦抢了话,似乎打定主意要说服眼前的训导主任。 训导主任吵不过两人,只好边走边回应着官方说词。 他们一路上吵吵闹闹的,好不容易才到了校长室门口。一进到校长室,训导主任迅速宣布完事情的来由后,便将那群麻烦的学生扔给了校长,自己则是速速逃离这是非之地。 校长才刚看完报纸和吃完下午茶,就被这一群不知道在嚷着什么的学生给吵的心烦意乱。 但身为一校之长,多少还是会关心自己学校里的重要人物。眼前的三人各个都是能替学校打广告的免费代言……啊不、是明日之星,他怎会可能不认得呢? 「好了好了,都安静一下。虽然这件事红虹同学没有错,但是把人家打成那样,实在是……我认为还是得负起部分责任的。」其实对象是这么优秀的学生,校长心里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可他更害怕那个同学的家长无理取闹。 这年头,当个校长也是挺不容易的,还要被家长和学生夹击。 「我知道了,那后续的处理还请您择日告知我。」红虹终于出声,无视好友在一旁劝阻。 其实她是明白的。 所谓的正当防卫,应该是她在踹完发胶男的下体后就该立即停手。可她没有就此驻守,反而趁对方痛倒在地时,往他的脸揍了好几拳。 每一拳都是在发洩她长年累积起来的自我厌恶感。 说她不恨拋弃家庭的父亲绝对是骗人的,只是她更讨厌自己的软弱无能罢了。 没有办法安慰会在夜里独自哭泣的母亲,她只好改用获取优异成绩的方式让妈妈少操点心。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妈妈渐渐地不再过问她的事,反而完全一个劲地专注在工作上。 人前,她可以是个成绩优异的资优生红虹,亦或是受到眾人欢迎的dj残樱;人后,她却不过是个心中一片混乱的迷茫少女。 不过自从有了那两人的相伴,她时不时都会有种被拯救的感觉。就像当初安度希雅丝带领她进入音乐世界的情况一样,总是不自觉就会忘却烦恼,只想尽情享受着每一个可贵的当下。 反正错了就错了,何必要让朋友在这里跟校长唇枪舌战?她知道,他们想帮她,但有些时候她也该试着洒脱一点。 沉淀完自己的心情,红虹向两人告别,鞋跟一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校长室。 校长松了口气,以为这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原本要身手去取冷掉的茶润润喉,谁知道还留在校长室的两个学生,突然脸色一变开始威胁他。 内容大概是假使红虹真的因为这事被惩处的话,七狩鎗就要退出学生会,龖冬豺则是不参加年底的运动会。 要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话,校长大概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退出学生会和不参加运动会关他毛事啊? 但要知道,七狩鎗在学生会的影响力很大,如果副会长退出,估计会长不久后就会操劳过度,学生会可能有垮掉的风险。至于龖冬豺,每年运动会最有看头的人就是他,在多个项目都会交出漂亮的成绩,甚至打破之前的纪录,运动会少了他的参与必然会引起眾怒。 现在的学生真可怕,小小年纪就会用自己的优势威胁大人。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校长开始烦恼他之后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过这个烦恼并没有困扰校长太久。 隔几天后,那名不良学生闯进校长室,几乎是跪着哭求他、拜託他不要给红虹任何处罚,还说自己罪有应得,被揍是活该,而且完全不在意受伤的事。 校长注视着那惨不忍睹的脸,几乎可以确定这学生不知道又被谁揍了一顿。 在确认过学生家长不会有任何异议后,他决定要假装这件事从没发生过,把那个落魄的不良学生打发走后,继续吃凤梨酥配报纸。 * 放学后的森林国中的顶楼还坐着两个人,迟迟没有回家的打算。 两人在上午第三节课接获眼线的通报,拦下那个脸很肿、却依旧不忘抓头发的少年。 少年拔腿就跑,可还是被没出息的小弟们给出卖,以至于他又被狠揍一顿,恐怕有好一阵子都不敢再翘课和到处间晃了。 睦和冬豺享受着傍晚吹来的凉风,就算已经替自己的好友教训了那人一顿,心里却还是有疙瘩在。 睦特地将少年跪地求饶的影片拍下拨给红虹看,可后者只是微微提起嘴角,向他们道谢以后,说自己今晚有事要先回家。两人也很贴心地不再过问,不过睦其实对这难得的机会另有想法,所以要冬豺在放学后一併留下。 「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啊,七狩鎗?」冬豺有些发睏。距离他上次揍人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今天还去了篮球社练球,体力消耗的比平常多。 「因为你脑筋转的不快,所以我就不用委婉的方式问了。」睦煞有其事地从书包拿出笔记本,将之摊开。 「什么啦。」冬豺嘟嚷着,视线移到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上。 「你喜欢红虹吗?」 「啥?」冬豺睁大双眼,想试着理解朋友到底想问些什么,而后才慢吞吞地答道,「朋友之间说喜欢不喜欢的……太奇怪了吧……」 「这上头写的,是我最近观察你们互动的过程还有感想。」 「你、你是变态吗!观察什么的也太像痴汉了吧!」 「别吵。」睦拿笔记本巴了下冬豺的头,才继续说道,「那天你和那个恶魔的对话其实我有听见。在综合她的话语和我的观察结果后,我觉得你们之间很曖昧。」 冬豺眨了眨眼,眼底在瞬间闪过一丝动摇。 「你想太多了啦!」想就此应付了事的冬豺,露出傻笑把笔记本还给主人。 「如果真是那样,我刚问你喜不喜欢红虹的时候,你为什么答得这么心虚?」睦翻了个白眼,语气严肃了起来,「别忘了那个恶魔说过的话。」 『人类擅于欺骗和混淆自己的感情,你也不例外。』 冬豺脑海中突然浮现这用迷人嗓音道出的句子。 他竟顿时哑口无言。 Chapter 4-11 猜不透的心 右手握红笔、左手拿立可白,冬豺正乖乖坐在书桌前订正歷史考卷。 考卷的右上角写着大大的六十二分。嗯,这当然不可能是三年十九班歷史课第六组的考试成绩。 事实上,这是冬豺的组员们想检视他唸书的成果,额外去买的测验卷。他当初拿回考卷还高兴了好一阵子,毕竟这在及格边缘徘徊的分数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考卷背后写着几段备註,多是在提醒他哪部分念的不够熟,或是点出容易混淆的地方。看着两人这么用心的评语,冬豺却有些发愁。 睦和红虹真的帮了他很多。而且两人也不是怕被连累才这么用心地督促他,因为他们连其他科目也会教他。 他们三个之间的关係,或许距离所谓的坚不可摧只差了一毫米。 可冬豺对于今日朋友的质疑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他真的有喜欢上红虹吗?他一直以为那只是纯粹的友情。 就算睦说他与其他女生相处的模式跟红虹差了十万八千里,可那难道不是因为他跟红虹更熟的关係吗? 心烦意乱,冬豺做了一件他自己也想不到的事。他拨了上次去狼窝所留给父母的电话号码。 其实红虹后来有跟他们透露过详情,所以他知道接起电话的人会是谁。就算心里还是有千百个不愿意,他也不想放着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情迎接期末考。 「晚安啊,小白狗。打来有什么事?」电话那头的女声问道,似乎毫不惊讶会接到这通电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红虹的关係不一般?」冬豺开门见山地问了,不自觉握紧手机。 「喔?你的另一个朋友满聪明的嘛,听见我的话就马上去找了证据。是他问你的没错吧?」 「请不要岔开话题。」 「好吧,那就回到原本的问题上。我是个恶魔,会点读心术也很正常,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单细胞生物,很轻易就能看透的。综合上述,我的回答是:没错。」 电话那头传来嘲讽的冷笑声,让冬豺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然而不甘心贵不甘心,仔细想想,他确实每次遇到红虹的事就会特别激动。 「那你叫我别给红虹带来麻烦的意思是?」 「……小鬼,我可不是siri,凭什么要回答你的每个问题?给我动你的大脑自己想。」安度希雅丝突然觉得头疼了。她那可爱又聪明的后辈居然会遇上这种笨狗,人间果然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冬豺虽然讨厌安度希雅丝,却也不能不认同对方的话,她的确没理由要乖乖回答自己的怪问题。在冬豺沉默了几秒鐘后,恶魔已掛断电话,让他继续陷入在烦恼之中。 不管了!什么喜不喜欢的,明天去学校再来想办法。儘管已经这样下定决心,冬豺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凌晨三点才睡着。 * 「我们三个会一直维持现在这样的关係吧?」 找来心情已经平復的红虹,还有从学生会会长手里抢来的睦。冬豺将两人拖至顶楼,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睦只是无语地望着冬豺。不用想都知道,这傢伙一定还是无法釐清自己的心意,才会意图用这种半逃避式的语句来稳定自己焦躁的情绪。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红虹虽然心情还是不太好,但昨日在校长室的时候,她觉得心里某些东西已经被她放下了。 「因为睦昨天说了奇怪的话,我没办法搞清楚自己的情感。」 被莫名怪罪的睦无语望向红虹,后者只是一脸诧异,貌似没听懂冬豺在讲些什么。 但睦已经受不了自己脑袋构造简单的朋友,以命令的口气要冬豺去福利社买饮料后,把红虹拉去一旁。下午第二节下课是福利社最多人的时候,他应该有足够时间可以和红虹谈谈。 「虽然是个无理的要求,但我希望红虹你可以诚实回答……你,喜欢冬豺吗?」睦试探性地问道。虽然知道红虹要骗过他不会太难,他还是希望对方能说出实话。 「嗯,喜欢啊。」 「欸?我说的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喔。」 「我知道。」 「也是,我就想说你怎么可能……什么!你喜欢那隻蠢狗?」这大概是七狩鎗睦在国中三年里情绪起伏最大的一次了。 睦虽然觉得这两人有着曖昧的氛围,但只敢肯定冬豺的心意,对于红虹他则是一直都看不透。 好吧,某方面来说两人确实是挺相配的。 一个虽然有着明显的行为举动,却迟迟无法领悟自己真正的心意;另一个总是表现的若有似无的样子,对自己的感情却意外地坦白。 「还真是委屈你了,居然喜欢那隻木头雕出来的狗。」睦叹了口气,赫然想到个重要问题,「那你知道冬豺对你……」 「哈哈,多少有察觉到呢。」红虹露出苦笑。 「那你干嘛不跟我明说?这样我就可以适时退出,不用被胡真骂电灯泡了。」 「……就是怕你会这样想,我才故意不说的。」红虹的笑意淡了些,语气难得严肃,「睦,你是我和冬豺很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让你离开这个组合。但是我觉得一直这么瞒下去好像也不太好,加上你都问了,我才决定坦白。」 睦在红虹坦承一切后,顿时恍然大悟。 恶魔那时后对冬豺所说的一席话,其实有很深的含意在。 因为了解红虹聪明且纤细的性格,所以知道红虹一定会觉得三人之间的友情被打破平衡后,关係就会渐渐变质。而身为红虹的前辈和好友,安度希雅丝一定不希望红虹隐瞒自己的情感,却又无法说服她直接说出来,所以才会转而向冬豺说了那些话,期望冬豺可以早日发现自己的情感。而且因为冬豺不会想太多,直接坦白的机会很大,如此一来、红虹才能有办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听好了,红虹。」睦正经了起来,认真说道,「正是因为把你们两个都当朋友,我才想确认你们对彼此的感觉,希望在这件事可以帮上忙。不然要是你们到了毕业都无法往前迈进,不是太可惜了吗?」 「谢谢你,睦。」对于朋友的全力支持,红虹当然觉得感动,但她觉得事情不可能进展得太顺利,「不过冬豺心里似乎只把我看作朋友,要是太直接的话,他会不会被吓跑呢?」 「的确有这种可能。笨蛋受到刺激,通常都会用逃避来面对。」睦撇着嘴,苦思对策。 不过那个恶魔会不会太厉害了点?睦暗自佩服着对方的观察力和智慧。可惜,安度希雅丝什么都算好了,就是没想到冬豺的情商和智商都不高。 「你也不差啊,副、会、长。」 悦耳而迷人的嗓音凭空出现,恶魔张着黑色翅膀,不知何时降临到森林国中的屋顶,飘在睦的身旁,一脸鬼祟的笑着。 「可别和红虹说出我那天跟笨狗讲过的话喔。否则……就、吃、了、你。」安度希雅丝轻声在睦的耳边叮嚀,语气温柔却丝毫不减恐吓的意味。 「前辈!」红虹早已见识过恶魔姿态的安度希雅丝,不但一点都不惊讶,还很兴奋地过去抱住她。 恶魔也亲暱地回抱了她的后辈。直到双脚落地,收起翅膀后,才看见红虹纤细脖子上淡淡的瘀痕。 「谁掐你了?」安度希雅丝那甜腻嗓音突然变的冰冷无比,流露出肃杀之气,但不到半秒又收敛了起来,也不等红虹回应便摆回笑容说道,「没关係,这我晚点处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Chapter 4-12 The Big Bad Wolf 冬豺抱着几罐饮料和零食,狼狈地走回顶楼。 福利社的尖峰时段真的很可怕,他下次绝对不会在那种时候去了。话说回来,这还不都是睦害的,到底为什么要在那种重要时刻叫他去跑腿?害他连话都还没跟红虹说清楚。 推开顶楼的门,冬豺顿时洒了一地千辛万苦才抢到的战利品。 「喂喂,拿好啦。等下饮料破掉你要清吗?」睦假装弯腰要捡东西,真正的目的却是想掩饰不断上扬的嘴角。 「那个和红虹牵手的人……是谁?」冬豺的目光像被定住了一般,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嗯?他跟我们一样是三年级的学生。你刚才不在,不然就能看到他跟红虹告白的场面了。」这种破绽不少的回答,虽然睦讲的都要笑出来了,对方还是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冬豺现在根本没有馀力去思考其他问题,整个脑子像被炸过似的,混乱不已。 同年级的?他根本没看过那个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告白又是怎么回事?红虹没有甩开那人的手,那是答应的意思吗? 「咳、给他们一点空间吧。」睦从来都不晓得憋笑原来这么难受,他故作安慰地拍拍好友的肩膀,示意他该离开了。 但冬豺只是呆站着,整个人像当机一样,动也不动。 和红虹牵着手的少年突然转过身,盯着冬豺。也因为对方的这个动作,冬豺才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什么英俊跟帅都不足以形容那少年的容貌,那完美的脸孔会让人在短短几秒就迷失在其中。这种非人的绝色让冬豺感到有些熟悉,但他现在满心的错愕,当然也想不起什么来。 「你是红虹的朋友,叫龖冬豺对吧?」少年牵着红虹朝冬豺和睦走来,脸上掛着笑。 「……你好。」冬豺愣愣地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那个、我刚才告白成功了。」少年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靦腆,跟真的陷入爱情中的人没两样,「我知道红虹和你们很要好,以后还请你和睦以后多多指教囉。」 冬豺努力挤出笑容,想说些什么,心里却好像有个部分正被悬空掛吊着,勒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希望你以后可以和红虹保持距离,毕竟她现在已经是我女朋友了。」趁着红虹和睦在一旁讲话,少年突然凑近冬豺的身边悄声说道,还笑着追问,「忌妒吗?」 冬豺再怎么生气也只能把不悦的情绪压下。 这种比失落还更沉重的心情很难受。明明应该要替红虹感到开心的,可说不上为什么,他总觉得很不甘心。 不甘心红虹就这么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抢走。不甘心到了这种时候……他才了解到那股自己不愿正视的情感不会一直安稳地被隐藏起来。 他本来以为三个人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的,而他也不用去想那些复杂的问题,只要能待在红虹身边就好。 可以继续三人分着一包饼乾,然后在猜拳猜赢以后,把最后一块饼乾送给她。可以继续在放学后一起吃晚餐,偶尔在走路时还能偷偷搭上她的肩可以继续被她捧着脸颊,一边被说着真的很像萨摩耶,一边被温柔地摸着头。 但这些都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了。他以后得跟红红保持距离,因为她不再只是七狩鎗睦和龖冬豺的挚友,更是某个人的女朋友。 「嘖!真是让人受不了。」少年突然挫败地大喊,实在很气眼前这个低能的龙狼混血儿。 冬豺那些在心里的懊悔他都听见了,像是狗不断发出低鸣声一样,让他超烦躁。就不能霸气一点吗?说句『我喜欢你,红虹。拜託你不要跟那个男的在一起。』是会怎样?难不成狼耳朵上的毛会掉光? 「承认你的感情,我就不和她在一起。」少年的眼睛顿时被黑色给填满,眼白失去了踪影,看起来有几分骇人。 「你……是那个女恶魔!」冬豺睁大双眼,看着英俊的少年渐渐变回美艳女子,也就是那个他讨厌的恶魔──安度希雅丝。 「蠢狗,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安度希雅丝抓着冬豺的双肩,尖锐的指甲刺进对方的皮肤,「快点说啊!说你对红虹……」 「前辈。」红虹突然介入两人之间,淡笑并轻声低语着,「已经够了,放过他吧。」 安度希雅丝哼了声,推开冬豺后赌气地走开。睦看着那个独自生闷气的恶魔,莫名起了同情心,难得还会去安慰他人。 「抱歉,冬豺。因为前辈突然想演个戏,我们一时兴起跟着配合,希望你不要生气。」红虹虽然弯起嘴角,笑容却带着苦涩。 「对啊,你别放心上。」睦很是无奈,却不忘安抚朋友。 闹剧终于落幕,但没有观眾喝采,只有演员各自复杂的心绪还没消化完全。 等到红虹与睦都走下楼梯,安度希雅丝也张开翅膀准备飞离,冬豺却开口了。 「我是笨蛋,所以就算大家给了再多暗示,我也还是想不明白。」冬豺语气难得严肃,慢慢走下楼梯并在红虹面前停下脚步,「对我来说,喜欢是很简单的事,没办法去细分等级。」 从垂下眼神的红虹到满脸困惑的睦,甚至连原本打算要离开的恶魔,每个人都专心的听着,想知道冬豺到底打算还要说些什么。 「不过,要说有个人会让我一直牵掛着,希望她快乐、害怕她难过,甚至妄想自己能在她心目中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那个人就只有你。」冬豺毫不避讳地看着红虹,后者则因为这毫无预兆的突兀告白而害羞了起来。 「你在我心里是最特别的那个。」 比起那种超直接的告白,冬豺所说的话其实就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不需用爱或喜欢来加以修饰,很单纯、很真挚,也很有他的风格。 但红虹却摀着脸跑掉了,留在原地的睦则是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肉麻!」安度希雅丝不悦地喊完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我说错什么了吗?」冬豺询问着唯一还留在现场的睦,睁大着眼,满脸无辜。 「……没什么。」 * 之后的几天,红虹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躲着冬豺。 被喜欢的人告白,应该要很开心的吧?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再也无法面对冬豺了呢?每次只要想起冬豺那天说过的话,她就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那种话居然还被睦和前辈听到……太让人难为情了啦! 不过冬豺好歹也是运动健将,加上有与生俱来的灵敏感官,要找到红虹当然不是太难的事。 所以两人近来总是会上演着你逃我追的戏码。 睦已经不想再插手,对红虹和冬豺的求助都一律冷眼旁观。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间事。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感谢他就算了,一个个都想闪瞎他的眼是什么意思? 红虹今天更改逃跑的路线,最后躲进体育器材室。里头空间没有很大,却摆满了各式球类和其他运动用品。 不过大概是真心被追怕了,她居然忘记这种地方对于冬豺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暗暗骂了自己愚蠢,却也不敢再出去,只希望对方不会找来这里。 「原来在这里啊。」 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红虹身子往后一跌,才发现声音的源头是从窗户传来的。可恶,她怎么会忘记锁窗户呢? 「……冬豺,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我又没有做什么。」冬豺一脸委屈,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你讨厌我了?」 「没那回事。只是我……我需要一点时间,突然之间,我不太习惯……这样的……」红虹语无伦次,不敢直视不断向她靠近的冬豺,感到十分困窘。 「那,你就把我当成宠物吧。」 「欸?说、说什么啊?」 「反正大家都说我很像萨摩耶。如果是宠物的话,应该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吧?」 不不不,绝对很奇怪! 儘管知道冬豺的思路其实都很单纯,真心没什么恶意。但大概是那俊美的长相,还有那双特别的异色瞳,以至于他有时后不管说了什么或做起什么动作,邪魅感都会非常浓厚。 红虹曲起膝盖,缓缓地向后挪动着。没想到原本跪坐着的冬豺,也突然把两隻手撑在地上,跟着往前移动。 两人的姿势说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冬豺像个全心专注在眼前猎物的猛兽,丝毫不给对方逃脱的机会。红虹则如同被盯上的猎物般,不断地被逼退。 欲哭无泪,红虹知道狼会猎食家畜和弱小动物,可没听过会有对人类產生兴趣的。 呜呜──再这样下去的话,她迟早会被那头狼给呆笑着吃掉的! (第四章完) 番外篇──羈绊 又到了炎炎夏日。 童话市虽然四季如春,也不免在这种时节让人感到炙热难耐。 在热情阳光的照射下,不少学子也各自迎来了新的开始。不过在新学期开始之前,他们还有一个暑假的时间可以恣意挥霍青春。 即将升上大二的少年和准大一新生的少女,他们都是童话市魔法大学生物科技系的学生,两人今日在市中心相见。 但这并不是什么迎新茶会的场面。 事实上,两人是相约好才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早已认识。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两人的回头率堪称百分之九十九。不过他们都很习惯这种朝自己聚集而来的目光,所以也没打算加以理会。 黑发少年不只脸长得无比好看、身材精实高挑,连慵懒气质也会让人不自觉为之倾慕。他是骄纵任性的猫科,绿色的猫瞳有着淡然,猫耳偶尔会因为声响的刺激而抽动几下,细长的尾巴则是在后头轻轻晃着。 有着及腰香檳金长发的少女,就是面无表情也不减那精緻五官给人的惊艳感。不只她头上的那对鹿角很显眼,因为穿着短裤,她白皙大腿上的腿掛枪套也颇是引人注目。如果够幸运能被她瞥上一眼,即便在这炎热的天气也可以感受到一丝冰冷,非常消暑。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那画面简直美的让人捨不得移开视线。 「薛猫学长。」少女突然拉了拉少年的衣摆,指着对街的咖啡厅说道「那不是白斯吗?」 「唔?真的耶。」少年牵起少女的手过马路,朝着咖啡厅前进。 少年名为薛猫、少女名为斑比。他们大概是在两年前认识的,因为奇怪的缘分而邂逅了彼此。 因为少年不知道该如何回覆学弟的感情,在好友的建议下找上少女。少女表示她可以帮忙,但希望少年想清楚,因为欺骗不是拒绝别人感情的好方法。 少年也觉得这话颇有道里,所以最后亲自去和学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而对方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露出瞭然于心的爽朗笑容后,向自己爱慕已久的学长道谢。 事情结束后,少年与少女并没有断了连络,反倒越发热络。不知为何他们就是很合得来,从个性、兴趣到理念都是。就算在旁人看来,两人都有些冷静过了头,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是那不可或缺的存在。 「薛猫!」白斯看见好友,又惊又喜。 「好久不见,巫娜老师。」斑比向白斯身旁的巫娜微微鞠躬。 「啊、确实很久没看到你了。斑比今年考上了魔法大学没错吧?」 巫娜唤来一个绑着金黄色马尾、有着碧蓝眼睛的漂亮服务生,加点了两份甜点和饮料。她毕竟也教过斑比,虽然不是她的班导,但身为老师多多少少都还是会想关心学生的近况。 「真的吗?那也算是我的学妹了呢。你读什么系?」白斯拉来两张椅子,好奇地问道。 「跟我一样,生物科技系的。」薛猫的语气平静,但有着那么一丝丝的得意。 四人叙旧了好一会儿,聊的正欢时,咖啡厅又有新的客人进来了。那三个吵闹的客人一走进店里,斑比便起身走上前。 白斯跟巫娜还在想着发生了什么,薛猫却已勾起弧度不明显的微笑。 「睦。」斑比走到腰间上也有枪套的褐发少年面前。 「姐、姐姐?你怎么在这?」睦睁大了他金橙色双眸,眼里有着满满的错愕。 「姐姐好。」一旁的冬豺和红虹去过睦的家里,当然也认识斑比,很有礼貌地向她打了招呼。 「冬豺?」巫娜偏了偏头,发现自己的学生也在。 「老师!没想到暑假也会遇见巫娜老师呢。」冬豺灿笑着朝巫娜挥完手后,很顺势地将那隻手搭上红虹的肩,故意把对方拉近、往他怀里靠。 红虹早已习惯这些小动作,表面上有点无奈,心里却总是甜甜的。 「那是谁啊,娜娜?」白斯没看过有着狼耳的俊美银发少年,转头问着。 「娜娜……那是老师的绰号吗?哈哈我以后可以也这样叫吗?」冬豺歪着头,好像对那个喊法很有兴趣。 「不行!」「不行。」白斯和红虹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人讲完后,互相看了一眼,大概都瞭解了状况。 巫娜扶着额,让刚刚那漂亮服务生帮他们大家换去更宽的位置。于是一行人又移去离门口较近的沙发区,坐定后继续聊天。 原来,暑假结束就是高二生的三人组,其实都上了不同高中。 冬豺认识巫娜,自然是魔法高中的学生。在红虹和睦的帮忙下,他最后进了中上等级的魔法高中。放榜的那天,冬豺的龙父狼母几乎都要感动落泪了。连忙将两个功臣请来吃晚餐,晚餐丰盛的程度跟高级自助餐有得比。 睦的父亲是国际间有名的收藏家,母亲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读血鞋贵族高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他还被迫当了这届的皇子。虽然本想和姐姐斑比一样读魔法高中,当那个他覬覦很久的翘课学生杀手,不过因为家庭因素最后还是去了血鞋。 红虹则是进了童话市最优秀的学校──幻境高中,而且单凭高一的成绩就称霸了全校,在全年级的综合排名,更是打败了二、三年级的学长姐。最近校方还通过她提议要创建的dj社,拜她的名声所赐,据说下学期报名的人数已超过额度。她请来安度希雅丝当社团指导老师,想必未来的校园生活也会很愉快。 然而就算都在不同高中各自奋斗,三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没有变淡。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他们都很珍惜。 虽然可能跟他们常翘课去彼此的学校作客有关,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三个人都很努力地在维持这段缘份,不想让时间和距离将他们分开。 一群人欢快地东聊西聊,相认着学长姐和学弟妹。于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熟络了起来,很是热闹。 突然间,咖啡厅的门又被推开了,一样是三个客人走进。而那三人进门不久后,就注意到这群显眼的人,更认出不少熟面孔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对看了好一会儿,沉默了几秒才开始纷纷出声,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巫娜老师!」「陈腐?奥萝拉?」 「薛猫学长?」「好久不见,德古拉。」 「……」 于是沙发区又挤了三人,原本绰绰有馀的空间,已被这十人给塞满。当然,在混乱过后,又是一阵彼此介绍、相认和间聊的时光。 陈腐和奥萝拉已从高中毕业,暑假结束后就即将迈入大学生活。他们一併考上了童话市的最高学府──童话大学。虽然两人的入取分数差的不少,但毕竟还是进了同所大学。 今年魔法高校的毕业典礼,巫娜放走那一群她带了快两年的学生,心中多少有些不捨。没想到会今天会偶遇以前的学生,看到他们都过的这么好,巫娜打从心里觉得高兴和感动。 德古拉则和薛猫还有白斯聊了起来。白斯毕竟是白雪的哥哥,加上之前有见过,德古拉还是认得的,甚至连巫娜他都记得。 不过他会乱入陈腐和奥萝拉的约会,其实都是被损友害的。北鸦那小子最近迷上算命,早上匆匆打来吵醒他,告诉他今天一定要跟着某对情侣出门,会有好事情发生。 德古拉觉得无言,但不久后陈腐还真的打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出门。他自从如父母的愿考上魔法大学后,也无聊了好一阵子,乾脆就真的信北鸦一回跟着来到了市中心。 不过遇见熟人就是所谓的好事吗?好吧,至少比待在家接见那些始祖推荐的女孩还来的有趣。 「请问各位有要加点东西吗?」金发女服务生看见又有新客人光顾,连忙走到沙发区询问。 不过她一走到那群人的桌边,便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跳加速之馀,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一杯伯爵红茶和一杯热玫瑰奶茶,谢谢。」陈腐问过奥萝拉后,向服务生点餐。 「我要一杯抹茶拿铁,半糖去……」德古拉讲到一半,抬头望见那名服务生后,惊讶地问道「你是……那天在合唱团练习室的女生?那个……仙、仙……」 卡了半天,德古拉还是想不起来。他对这女孩有印象,可从那天最后一次见到她以后,就再也想不起她完整的名字。 「仙度瑞拉。」服务生恢復正常状态后,浅浅一笑、轻声说道「没想到会再见面呢,真巧。」 巫娜看着两人的互动,想起了姐姐巫妮之前和她说过的事。 那时她和德古拉谈过后,介绍对方去找巫妮。后来收到匿名人士的委託,委託内容跟德古拉所需要的魔药一模一样。儘管德古拉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她也没多想,认为是当事人想保密才另外派人来的。 直到某次去找巫妮时,偶然提起此事,才发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从那之后她便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向德古拉推荐巫妮,这两个孩子现在又会如何呢? 「娜娜?」白斯轻唤着陷入沉思的巫娜。 「我去一下化妆室。」 巫娜朝白斯露出微笑,离开又回到吵闹状态的一行人,独自走到化妆室去。 她不愧疚,真的。顶多只是觉得可惜,毕竟那两个人年纪都跟自己的学生差不多。 不过每个选择都是自己要去承担的。德古拉知道、仙度瑞拉一定也知道。 因为有着特别的坚持,跟巫妮交易的代价总是很大。但德古拉不愿残害朋友来获得自己非常需要的东西;仙度瑞拉为了自己重要的人,寧愿牺牲自己曾经在他人记忆中的存在。 想想这两人做出的选择,她其实有些佩服。这样的孩子,应该值得更好的待遇。但她不可能破除姐姐的魔咒,也没有那个必要。 轻唸咒语,一小罐装着浅粉色药水的玻璃瓶,凭空出现在巫娜手上。 离开化妆室后,巫娜刻意走到柜台附近,等着刚加点的饮料被端至檯子上。并趁没人注意,在仙杜瑞拉来拿取前,将整罐药水倒进那杯绿呼呼的抹茶拿铁。 谁说没有过去就不能创造未来? 当然,魔药的力量有限,那两人的将来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帮助而已。 看着不远处正在嘻闹的那群孩子,巫娜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娜娜不要发呆了,快回来一起聊天嘛。」白斯开心地朝巫娜喊着。 巫娜应了声,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沙发区。 在这场奇妙而欢乐的聚会结束前,大家请了咖啡厅的服务生替他们拍张合照。因为德古拉要那个女服务生跟他们一起拍,所以最后又另外找了其他店员帮忙拍照。 之后,每个人都收到了那张照片,得以纪念那天满满的珍贵回忆。 在偌大的童话市,他们既然都能够相遇和相识了,彼此之间的羈绊或许也会这么一直、一直持续下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