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轮之门》 之一 死神 老街,废弃的公寓,阴沉的黑夜充满孤寂。 台北县某个角落,遭遗弃的老旧社区…… 东方大厦。 死寂的异样氛围缠绕着老树枯藤,还有那遍地丛生的野草。 黎明前的黑暗,是种彻底的黑,伸手不见五指,连意识都会被吞没的黑。 五楼,唯一的住户,唯一的尚有水电供给的地址。 广告纸、缴费通知单加上色情文宣塞爆了一楼信箱,在散落一地的文字里,可以找到明显的共通点。 ……512房,林先生收。 穿过永不闭户的公寓大门,放弃不再昇降的电梯,摸黑爬上五楼之后,隐约可以瞧见闪烁的光芒藏匿在房间里。 歪斜的门牌,没有上锁的门把,都宣告着一种自由。 完全独处的世界。 或是只有死亡的世界。 风闯进许久未閤上的窗口,令忽明忽暗的大灯拉绳跳起了舞步,它不停旋转,不停旋转,犹如疯狂的华尔滋,不到毁灭绝不停歇。 房内摆着简单的傢俱,简单的陈设,简单的生存步调。 浴室,坐式马桶旁的浴缸偶而溢出水来,掛在墙上的莲蓬头一再地喷撒细雨打在水面上。 水里沉着一名男子。 除了手脚外其馀部份都泡在冷水里头,紧闭的双眼和半开的嘴巴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气泡也没有。 溺毙。 男人伸出浴缸外的手臂满是伤痕,疤痕新旧不一,都像体毛般深深依附在皮肤每一吋。 没有项鍊,没有戒指,更遑论是耳环;吞满冷水的嘴里一口好牙,在这混沌的世界,没有任何装饰品的身体已不多见。 身体的冰冷远超过洒下的水温,被死神掳走灵魂的人类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浴缸里,享受成为尸体的喜悦。 电流导过电线蜿蜒曲折,来到死人的房内,消失在破木椅上老式电话。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铃声响天,为一夜寧静划下不完美的句点。 电话声盖过莲蓬头的水声,也掩盖住其他声音。 就像水花激起,水滴打碎在光滑地板的杂音。 第八、第九、第十……在电话铃声响至第十三声时,话筒离开了它原来的位置。 它并没有消失,它被拿起,诚如它应该被使用的方式。 呼,呼呼…… 生命呼吸的节奏在话筒前被放大至另一端,水珠藉由溼透的头发流至话筒,最后停在螺旋不止的电话线上,缩小,消失。 男人垂首站立,就像刚睡醒的疲态,眼神儘是涣散。 沉默已久的话筒另一头终于开口,沙哑的声音传进男人耳中。 彷彿算准了男人回復意识的时间。 「死神,我想你也该饿了吧?今天早上十点,已帮你预约好美味大餐,不见不散喔。」 儘管电话另一端已经掛上电话,男人仍听着话筒,似乎仍沉醉在嘟嘟的讯号声里。 跟溺死前的耳鸣声有点类似。 碎雨不断打着浴缸水面,就快填满因缺少男人而短缺的水位。 白光明灭,让男子瘦高的身材一下清晰,一下又隐入黑暗。 肌肉分明,身体健壮,唯独脸色苍白。 他扯动拉绳,关上灯泡。 却张开活生生的眼睛。 扰乱了纯粹的黑暗空间。 赤红,燃烧着生命之燄的双眼。 「怎么了,伯爵。」穿着米色窄裙的女人端来一杯咖啡,微捲的褐发带点俏丽,毫无血色的肌肤苍白到病态程度,即使右眼下有颗明显的黑痣也不影响女人的美。 「今天约了谁?」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女一男,杂乱无章的资料夹、纸张和册子摆满了大部份的办公桌,坐在最大桌子前方桌角的男人拿起咖啡,小酌一口。 嘴角上扬。 「来的人跟这杯咖啡一样,又黑又苦。」男人戴着墨镜,顶着魔术师才会戴的帽子,他一袭黑色西装和苍白皮肤造成极大反差,鹰勾鼻和翘起的八字鬍很容易让人错认为是英国绅士。 黑白电影里才有的画面。 突然响起广播语音,机械式的女性音质。 「人员要求进入,请批准。人员要求进入,请批准。」 褐发女人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对面的墙上便投射出虚拟影像来。 藉由画面可以清楚看到一名男子正步过走廊,进入一道电梯里头。 只见男子桌上摆了三面液晶萤幕和三块键盘,一具多重关节组合而成的傀儡坐在电脑前,身上穿的直挺套装可以看出是上班族女性的模样。 平滑的木製脸上沾着一滴明显的鲜红血滴。 「让他进来。」伯爵注视着虚拟影像,语气中带点喜悦。 褐发女人接收到命令后向傀儡人形舞动右手五指,只见人形流畅地键入指令,三面液晶萤幕分别跑出连续的程式画面,令人眼花繚乱。 「瞭解,确认放行。瞭解,确认放行。」 「原来您找的是他!由他来执行屠杀的任务通常都惨不忍睹,唉,到底是哪个倒霉鬼?」褐发女人在办公桌桌角按下水壶的保温开关,喝起自己亲手煮的黑咖啡。 「跨越黑白两道,人蛇集团的幕后黑手,当红的刘姓立法委员。」 伯爵转过头望着女人,耀动的眼神就像在欣赏一幅名画一样。 「人称『黑熊』的刘武熊?」女人回应聪颖的笑容,「近几年靠着威胁利诱、疏通政要人员大赚人蛇的黑心钱,身边的保镖更是铜墙铁壁,每次出门身边至少绕了十几二十人,哼,也难怪您要找『死神』来了。」 「这种阵杖除了他,我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人选。」伯爵捻着滑稽的八字鬍说道。 「只不过,在死神大杀特杀之后,谁来负责寻找碎片的下落?」 「那还用说,」伯爵开始移动高瘦身躯,慢条斯理地走向门口,像鲜血般赤红的眼眸视线没有离开过女人身上,「这么重要的关键,一直以来,我只相信一个人。」 「原来如此,」女子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喉中的咖啡苦味,与被男人信任的满足感,「最后还是得要我卡蜜拉不可是吗?」 「根据情报来源,」伯爵调整完头上的高帽,接着整理身上衣服的纹理与皱折,「碎片就藏在目标随身携带外套内袋中。」 「让死神背负媒体紧迫盯人的目光,然后我再如入无人之境,将碎片轻松入手。」 「完全正确。」 「这样对死神是否太过于残忍了?」 「那傢伙根本不在乎任何事,」伯爵自言自语,看着投影画面里的男人已经走出开门的电梯,他柱起l形的木製拐杖,一本正经地边走出自动门边说道:「他只想享受疯狂杀戮的生存实感罢了。」 接待室灯光在按下开关的瞬间变得明亮,伯爵以绅士般步伐移动至另一道门前。 名为死神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接待室门外,他既不敲门也不说话,只是不发一语地站在原地。 赤瞳透过门上的玻璃倒映出的,只有空无而已。 「真是准时啊,死神,」伯爵打开门,迎接男人的到来,「不过你除了准时比较像正常人外,就是个十足的怪胎了。」 死神没有笑容,应该说没有任何表情,他凝视着高帽子绅子,两人身高都超过170公分以上。 其中包含帽子的高度。 「进来吧,怎么,还是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吗?」 伯爵热情招呼,彷彿老朋友见面般开怀。 死神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连声音都未曾自喉头发出。 他身穿墨黑背心,牛仔裤,球鞋是已经沾满乾掉血跡的顏色。 由绅士带路,死神亦步亦趋地跟在其后,地下楼层宛如迷宫,一间又一间的门不断出现在两人身旁。 直到尽头,伯爵带领死神一同走进厚重铁门的房内。 房里一片幽暗,仪器发出的绿光尽情在黑暗中奔走。 中央一张方桌搭配二张沙发椅。 「来,这张拿去,」伯爵拿出一片纸张递给死神,上面有黑熊的彩色照片和经常出没的地点明细,「我已经将重点浓缩了,以你现在混乱的精神状况,勉强可以理解吧。」 死神接过来,赤目瞪着纸上的照片许久。 「认清楚了吧,记住,给你三个星期的时间行动,千万不要在目标尚未出现时闯进去,以免他加重防备,到时候行踪就更难掌握了。」 死神依然瞪着照片。 「我说过了,你替我办事,我帮你回復记忆。」 死神瞪着。 「也许之前试过一些方法,可惜都没有显着的效果,」伯爵偽装出失望神情,「我相信你一定也试过藉由让自己陷入濒死状态,来刺激记忆的方式吧?」 点头。 之后一阵沉默。 「好了,我不会放弃的,你也不行,」两人一同起身,漆黑的房内亮了起来,伯爵轻拍对方的肩膀,「毕竟想起自己到底是谁,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 无声无息,没有留下隻字片语。 一转眼死神已经离开绅士眼前。 伯爵在死神离开后继续捻着八字鬍,坐在沙发上拿出漆黑烟斗,「虽然我们都是血族之后,但贵族和平民的阶级仍然是我们无法逃脱的宿命。」 烟草,被划出火焰的火柴棒点燃。 浓浓地吸了一口,烟雾随着话语飘散而出。 「你就一辈子为我工作吧,死神……」 伯爵裂开的嘴角藏不住尖锐獠牙。 「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可能有拾回记忆的一天。」 之二 杀戮 浑圆的水珠浮盪。 如此的晶莹剔透,混着红润的色泽,折射出阳光的明亮。 它努力保持圆形,不让空气撕裂,四散的红。 托住它的强大力量,却是恐惧。 再一次,圆弧划开赤红,刀面重重地砍在喷血者的脸上。 大量四逸的红色液体洒在施暴者全身,断气的瞬间也撤走了恐惧,和生命。 一个男人,丧失记忆,被同族称之为死神,站在位于板桥的某豪宅庭院。 环伺四周,只有尸体、鲜血、腥臭和一把包覆浓浓红液的长形巨镰握在手上。 午夜时分,警铃大作。 灯火通明的宅内奔跑声此起彼落,枪枝卡喳的声响不绝于耳,拥有不亚于人民保姆武力的保鑣群就定屋内每个角落,为了迎接衝进庭院的杀人狂。 死神垂着双手低头不语,他右肩中了三枪,胸口也吃进五颗子弹,左脚被子弹打成蜂窝,理论上,无疑是个死人,还是个死透的人。 不可思议的是男人还站着,呼吸着,活着。 痛…… 这个令他渴望已久的知觉姍姍来迟,开始活化细胞组织,啟动死气沉沉的器官动能。 男人的眼睛有了生气,他转头张望,看见窗内满佈的枪手,他知道,机会来了。 一举手,巨镰扬! 枪林弹雨迎面而来,每一颗都扎实地窜进体内,刨开活生生的血肉。 死神被狂野鲁莽的力量撞开,浮在半空的半秒鐘,他看见了无数个寂寞夜晚最盼望的结局。 死亡。 一如往常,死前的剎那,总该有数道鲜明记忆被唤起。 但他拥有的记忆太多太多,被捆绑成负担压在脑海深处,没有一张能够浮起。 如今在眼前播放的,只有这几天以来的片段。 从拿到目标资料开始,死神便熟记住纸上的所有一笔一画,他没有计划,没有周延的理论,更没有得力的帮手。 有的只是挥动镰刀的力。 与被诅咒的身体。 他把时间花在等待,这也是他百年来最常做的一件事。 等待。 他坐在目标的豪宅对面巷子里,阴暗、脏乱和毫不引人注目。 活像个遭社会拋弃的流浪汉,死神,就披着一袭破绵被,坐倒在巷内阳光照不进的电线桿后方。 黑熊在大台北地区一共有五个落脚地点,三处豪宅,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来到眼前这幢房子,他只是随机挑选,然后坐下等待。 完全忘了任务限制的三个礼拜期限。 半夜饿了,就走到7-11买饭糰充飢,倦了,就地倒下入睡,他容易入眠更容易甦醒,只要对方的宾士车经过,肯定能将他吵醒。 偶而,路过的欧巴桑会丢下几块零钱,死神却只接收到叮噹的响声,脑袋里全是目标的影像。 二个星期过后,电线桿下洒了一圈铜板零钱,男人赤红的双眼依旧锁住豪宅大门,那保全严密的黑铁大门。 御饭糰全部的口味都已吃过,鲜食部的选择也已经是第三轮,垃圾堆积如山,男人现在的模样已跟乞丐相去不远。 这期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胖一瘦的年轻人,似乎是大学生模样,瘦子蹲在他面前嘘寒问暖,最后把手中热腾腾的排骨便当留给了他。 在这笑贫不笑娼的年代里,瘦子大学生的行径让死神感受到失落已久、人类原有的友善举动。 但对死神的记忆依然没有任何帮助。 数日后,死神身旁的蟑螂和老鼠来来去去,但他专注的眼眸里只有豪宅大门。 藏在身体里冰冷的血液,与渴望鲜血饥饿慾望,不断提醒着死神理智。 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在第二十天的夜里,黑熊终于坐在加长型宾士车内来到此处豪宅,他脖子上掛着一条又粗又亮的金鍊子,平头一脸横肉,壮硕的体格不输给身旁的保鑣。 西装皮革人模人样,却左拥右抱两名模特儿,模特儿半露酥胸和长腿,被物质慾望控制的心灵毫不犹豫地出卖着肉体。 目标确定。 杀! 死神站起,杀意在心中翻涌凝聚,原本在身旁觅食的老鼠吓的吱叫逃开。 一股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黑色气息在死神脚下扩散。 黑气缠绕身体轮廓,彷彿黑墨有了生命,最后在死神头上旋转化开。 构成一幅明显的图案…… 漆黑骷髏。 死神久未活动的僵硬肢体动了起来,他左右晃动地走向刚关上的大门,很快便被保鑣壮汉拦腰挡下。 「臭乞丐,滚一边去!」 死神不当作一回事,仍打算强行突入。 闯入者的白目行径当场惹恼了其中一名保鑣,他抽出怀中的小刀在死神面前晃弄,打算给对方流点血教训教训。 坚持不停下脚步的死神被保鑣用力推开! 而挥出手的小刀也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死神的胸口被划出一道长长伤痕,血开始缓慢流出。 「活该啊臭乞丐!叫你滚远一点不……」 话只说到一半,伸出右手的保鑣从此跟肢体健全告别,快如闪电的血红巨镰已经连同对方的右肩劈下! 血夸张地姿意喷撤。 不敢相信的景象让另一名保鑣吓傻了,断臂的那位迟了三秒才扯喉惊叫,却失去了机会,身首异处。 蓬头垢面的男人舞动的两公尺长镰刀,是从自己体内窜出的血液塑造而成,镰刀扭曲恐怖的外形有男人最爱的触感,但远远比不上砍进活人肉里的感觉更能让死神心动。 一连解决两名保鑣,死神抓回杀人的感觉,攀上黑铁大门翻进庭院,院内的保鑣抓紧手枪,纷纷一涌而上…… 送死。 一下清晰一下模糊的画面完全熄灭,意识堕入永恆的黑暗之中,心脏停止跳动,死神倒卧在自己的血泊之中死去,身体成了人形枪靶,死状凄惨。 这件事不会惊动警方,否则黑熊拥有大量枪械和毒品一事就会遭媒体八卦爆料,对捞钱的最佳管道,政治生涯也会受到波及与影响。 杀手,对黑熊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芝麻小事。 有钱有权有势的恶徒,必会惹来杀身之祸,这是命运的轮回。 更是恶与恶交织的终点。 黑熊买通过杀手、佣兵,或任何只要钱而不要命的笨蛋,当然也会提防为钱而来的职业杀手。 所以当他知道有疯狂男子杀进庭院时,他只是停下做爱的动作,骂了几句脏话给下属,便狠狠掛上电话,继续享用年轻女孩的肉体。 小事,根本不足以惊动自己。 性爱的汗水淋漓,经脸颊滑下,滴落在白色床单上,一阵涟漪,同样在白色的脑海中漾起。 原始的白打破黑暗唤醒死神意识。 黑色气息给予细胞重新活动的力量,合力将子弹推出体外,血液快速製造,让人体获得充分能量,接着,黑气所包覆的心脏颤动了一下,数分鐘之后再度抖动第二下,然后三、四、五接连下去,生命不可思议的活络起来。 死神再度吸气,吐气,张眼,收放指头。 他失望的神情显而易见,一片黑佔满所有视线。 活过来,表示死亡又离他远去。 但记忆空空如也的自己,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无法死去,也无法想起自己是谁而活着,这就是死神每天最可怕的磨难写照! 他由失望转为愤恨,恨对方为何如此不济、恨子弹为何如此无能、更恨命运为何如此捉弄自己。 这是第几次死而復生,死神并不去想,他看见光芒形成的缝细,于是伸手一推,便打开了后车厢。 原本想把尸体载至山里丢弃的保鑣自后照镜发现异状,搔着头刚步下驾驶座,立刻遭到一股巨力扑上前来! 本能反应催促死神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在对方的颈动脉上! 狂吮力道正慢慢夺走保鑣性命,腥红汁液不停从死神的嘴角流淌下来,无力挣扎的保鑣发出绝望颤抖。 大量失去的血液也直接带着死亡降临。 死神原本暗淡无色的眼眸,在喝下大量人血后变得红光闪烁,气力也灌满身体每一处细胞。 他想起来了! 对,没错,在吸乾怀中新鲜尸体的鲜血后,死神终于想起唯一的一件事。 他是一名吸血鬼! 一名只能在夜晚活动,刀枪不入、能将自身血液化为巨镰的可怕吸血怪物! 疯狂的因子流窜混乱的脑部,死神发狂地拉开窗户,窜进宅内展开一连串血腥杀戮! 枪声大作,弹壳纷飞,所有持枪者的下场都是脑袋被利器砍杀,无一倖免。 死神既不躲也不跑,以身为盾以镰为刃,大剌剌地朝开枪者杀去! 他对痛已经麻痺,对死亡近趋渴望,对其他人来说,他不是人,而是活生生的妖怪! 大喊着怪物的保鑣丢下枪转身想逃,背部先被补上一镰,夸张的伤口带来巨痛逼得他悢愴跌倒,保鑣吓得泪流满面、屁滚尿流。 「大……大英雄……求求你,我求求你,好心人、大哥!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 死神肩上的枪伤还冒着白烟,他蹲下身,羡慕至极的眼神望着对方。 「这位大……大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求求你了……」 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已经好几年没跟人交谈的死神忘了怎么说话,他歪着脑袋,举起扭曲的大镰,对方哀求声更加扩大,只是一楼的尸体们全都听不到了。 啪嚓! 「马的,怎么了?那么安静!」 黑熊穿起裤子,赤裸着上半身打开门一探究竟,连走廊上都是一片寂静。 三楼,黑熊的主卧室位置,最兇悍也配有最强火力的保鑣都在这一楼层。 如今已人去楼空,半个人也看不到。 黑熊感到纳闷,再回头看房内,两名睡得极其香甜的模特儿躺在床上一丝不掛。 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于是他马上打开抽屉,拿出黑星手枪,确认子弹满膛,小心翼翼地靠着墙,走出房内。 虽然现在是黑金立委、人蛇集团领袖,但年轻时的逞兇斗狠可一点儿也不输现在的古惑仔。 他握着手枪的手不停发抖,什么时候开始,胆子与身手变得如此懦弱了呢? 黑熊在转角处把头探出一丁点儿,便看见了保鑣们。 躺的姿势千奇百怪,全部死在走廊地上,血把地板构成又溼又黏的红色地毯。 「干!」黑熊忍不住的脱口骂出,「他妈的超屌杀手,有本事杀光我的人?没本事出来吗?干!」 杀气自另一头袭来,黑熊赶忙转头,一道拖着血跡的半死人站在走廊尽头,背后是透着日光的玻璃窗,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操你马的,就是你吗?」 死神温热的血经由身体漫延整张地板,不知道一共斩杀了多少人才打造出血流成河的恐怖景象。 缓缓抬起头,死神全身弹痕累累,意识不清。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不信真的有超人这东西,你这付一脚踏进棺材的样子还想来杀我?去你妈的。」 语毕,黑熊连开三枪,命中额头。 倒下。 「操你马的准,敢来惹我?去死吧你!啐!」黑熊吐了口痰,兴奋叫骂着。 死神知道世界又要暗下来了,他更知道睡不到几分鐘又会再度被诅咒的生命给唤醒,他厌倦这样,却不得不这样做。 无力阻止永恆的不死命运降临。 于是最后的体力摧促着他,他猛然爬起,吓到正走过来想确认死亡的黑熊。 「干!」 举枪,板机…… 挥舞,巨镰…… 扣下! 手枪被切成对半分开,连同拳头。 在心脏停止跳动前,死神旋转沉重的身体将巨镰拋了出去! 力气瞬间被抽离,黑暗一拼带走了身体机能和意识。 砰然垮下! 死亡。 而勉强躲过致命伤的黑熊则摀着喉咙靠在墙边,用力按住脖子的左手颤动不已,他奔向房间,还有活人能帮他叫救护车。 但是血流失的速度超过黑熊所能想像的程度,他虚弱地扑倒在床边,白色床单渐渐染红。 「起……起来……起……」 颤抖的手推着熟睡的模特儿,血手印烙在她们雪白的肌肤上,但不论怎么摇,都叫不醒。 激动的黑熊血流得更多更快,被划开的喉头只能发出沙沙哑声。 「啊哈……起……起来啊……」 女孩们只是转过身,熟得更熟。 儘管不放弃,虚弱的身体仍拖垮了黑熊,他倒下,看见了细针。 用来施打毒品的针头。 黑熊后悔着,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如同逝去的时光,在眼睛陷入盲目之前,焦点飘向了房门口。 模糊的人影,模糊的血红。 还有那迎面而来的赤色镰刀! 之三 傀儡 社区公园,流浪者天堂,温暖三月天,浑身是血的男子利用公园厕所里的水龙头清洗血渍,企图让身体乾净一些。 蓄满水的洗手台盛着深红,宛如廉价氾滥的红酒。 抬头,污垢镜面映照不出自己的脸庞,男子却看见自我幻想的脸孔而张大双眼。 你…… 「是谁?」 似曾相识,却愈是凝望愈是生疏。 男子将脸凑近,鼻尖已快碰到鼻尖。 「你是死神吧?」虚妄的男子幻象说道。 死神露出怀疑的神情,溼淋淋的头发不断衍生出水痕流过容顏,他很清楚地看见镜中幻象在嘲笑自己。 令人惊惧的脸孔。 不要笑! 死神用力地瞪着对方,语言由杀气说出。 被眼前的这个人嘲弄令死神特别恼怒。 「你如果不是死神,那你是谁?」 阿神头缩了一下,微张的嘴充满疑问。 我,我是谁? 害怕紧束着肌肉,男子忽然觉得寒冷莫名,他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但愈想摆拖这种想法,事情愈事与愿违。 对啊,我是谁? 发颤的手死命抓着蓬乱黑发,死神弓身弯腰,痛苦澎涨全身。 我到底是谁? 眼珠就快暴凸而出,舌头火热烫口,耳鸣的折磨刮刨理智神经,每一秒都生不如死。 眼眸映入一把血红巨镰,它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任由溢下的水浇溼。 兇器,也是钥匙。 锐利的刃面渐渐淡化,散去的赤红溶为水流的一份子,不断被冲进排水口。 这是,谁的东西? 男子拾起巨镰,全然的不熟悉感刺着手掌,彷彿在告诉他别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是你的兇器,你忘了吗?用来赎罪的死亡镰刀。」 镜中讨厌的幻象再度说话,死神左手抚着绞痛不已的脑袋,右手紧握杀人兇器。 剧烈的痛楚儼如巨锤试图撞破脑膜而出,死神索性把头丢进水中,泡上一泡。 冷冽的水流灌进口中耳中,一股说不出的血腥却不断反芻呕出。 把头拔起,水花四溅,无法抗拒的噁心破喉涌来。 呜呕……呜呕呕…… 胃液蚀至喉咙,刺鼻味扎痛眼窝。 一阵乾呕过后,死神脸色惨白,赤红的瞳孔更显突兀,活像光天化日之下四窜的杀人鬼。 喘息,大口喘息…… 绝对不要再回想了! 身体反馈的命令烙印在男人脑海,他很高兴肉体作出这个决定,委身于强大苦痛中能让自己不再拥有回想的动力和慾望。 「想不起来吗?不如让我来告诉你吧。」 耳边再度传来幻象的声音,死神僧恨地抬头,双方怒目相视。 黑色气息开始自死神身上散出,缠绕全身,宛如黑色笼牢。 「让我来告诉你怎么样才能想起。」 闭……闭嘴…… 阿神尽力吐出二个字眼,绝大部份的力气都已集中在镰上。 无穷尽的杀意、愤怒都想要一口气爆发出来。 「只要你想起来,就可以摆脱诅咒,你可千万要想起啊!」 玻璃四射,抡起巨镰的男人不断朝破碎的镜面狂敲猛打,墙壁也被划出一道又一道伤痕。 那种抿灭人性的砍法,没有规则可寻,他漠视肌肉和肢体的流畅度,狂乱劈杀,可能任何角度、任何瞬间。 疯狂的打击声引来其他流浪汉的注意,三名流浪男子跑进厕所,正好目睹死神失控的行径。 「喂,你在干嘛?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耶,操!讨打是不是?」 身后的二人一同大笑,助势意味浓厚。 流浪汉看对方不过是二十出头模样,伸手拉住对方肩膀。 殊不知形同以手餵狼。 手,依旧抓在死神左肩上,流浪汉只能尖鸣廝嚎,跪在地面瞪着自己的断臂。 其他二人简直吓呆了,不知所措在原地脚软,其中一名还尿了出来。 赤眸的野兽,高举利刃,朝无力反击的三头猎物一跃而上。 喷洒的节奏遵行流线定律,在有限空间内尽情挥扫。 一抹赤红扫过厕门,染红铝製的手把直达门缝。 四周纯红顏料交错。 构成画意抽象的艺术。 滴落的血,落在一块碎玻璃片上。 倒映出来的空白正挥舞着血红兇器,砍杀名为人类的动物。 「杀啊,杀啊,疯狂的杀啊!只要不停地享受着杀戮,总有一天答案就会浮现。」 幻象的笑容,与纷飞的红雨融和。 凝聚。 废弃的公寓在夜色庇佑下犹如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国度。 独置在人们遗弃的一隅,绽放颓陋氛围。 隐密又恐怖。 死神,血族世界里的异类。 背负着无法死亡的诅咒,以及能将自己的血化为巨镰的致命能力。 在世界分布稀有的吸血鬼族群之中,被列为极度危险的角色。 当然,歷经千百年的寿命不断繁衍之下,拥有可怕力量的吸血鬼一族并不团结。 自吸血鬼始祖、血之魔王『该隐』所领军的血族之外,其馀血族不断分裂、四散,他们大都拥有各自的领袖,佔据一方,过着入夜后猎杀人类的甜美生活。 在台湾,则是由『暗影伯爵.德古拉十四世』领军的血族最为庞大。 而死神,就是在暗影伯爵的庇护下,生不如死的活着。 没有人知道死神是如何成为吸血鬼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丧失所有记忆。 偶然的机遇之下,暗影伯爵收留了他。 因为伯爵知道该如何善用死神的力量,为自己的私慾尽一分心力! 但是食物链的形成乃千古不变的真理。 人类吃万物为生,吸血鬼则啃食人类为生。 百年前,为了抵抗吸血鬼残酷的猎食,少数的人类结合信仰与勇气,诞生出猎杀吸血鬼的强大存在! 『日轮之门』就是以消灭吸血鬼为主的特殊组织。 夜夜活在血族猎杀的恐惧下的人们,在日轮之门出现后终于能够摆脱生命的威胁,迎来安心睡眠。 于是各国领袖都将希望寄託在日轮之门身上。 他们得到各国政府的强力支持,给予软、硬体上的援助,为的就是抑制吸血鬼的势力日益庞大。 『即使无法完全根除吸血鬼的存在,至少也得尽最大的力量来减少他们的数量!』以这句话做为各国政府的信念基础,日轮之门便迅速且隐密地在国家的掩护下纷纷成立。 于是,在大多数人们不知情的午夜暗处,日轮之门的斗士与血族吸血鬼总是上演着以性命相搏的残酷戏码。 死神,即使在日光下灰飞烟灭也能重生的异端者,如今正拖着疲倦身体走向公寓,走向他遮风蔽雨的家。 没有月亮的夜晚让社区变得更加阴暗,成为黑暗中移动的黑影,死神断然止步,昂首。 一道早已等待他的人影就站在一楼,双方相距只有十公尺。 能见度虽然低迷,但并不影响死神的视线,他看地一清二楚,是名女人,记忆中有她的位置。 卡蜜拉。 女人穿着米色套装,窄裙的开叉高到隐约能看见丁字裤的一角,既性感又美丽。 右眼下的黑痣有着画龙点睛的美。 她拨弄褐色长发,右手拿着一盒纸袋,沉甸感觉,左手则拉着一个墨黑的行李箱。 「老样子,新鲜人血,我送来了。」 死神迷离的眼神扩大,似乎在怀疑对方的目的。 「除了伯爵交待你的任务之外,你又乱杀人了?」卡蜜拉背部倚着石墙,「下午新闻已争相报导了公园流浪汉的碎尸案件。」 死神抬起左手,原本要说话的姿态意识到根本说不出话的事实后,又垂下了手。 卡蜜拉轻轻一笑,似乎公园的残忍事件只是芝麻小事。 「伯爵要我传话给你,最近媒体和警方都会扩大追查黑熊的案子,要你最好都别出门,先躲一阵子再说。」 死神灰暗的面容向左偏再向右偏,拒绝了对方。 「哼,你也很清楚,警方并不足以为惧,可怕是背后替他们撑腰的傢伙。」 摇晃,这次拒绝的更加明显。 「你的意思是他们没什么好畏惧的吗?对,我指的就是那些自詡为狩猎者的虫子,」卡蜜拉说到这里语气忽然激动起来,「说他们是虫子还太抬举他们了,那些日轮的该死人类!」 死神动也不动,不发一语。 苍白女人口中的日轮之门对死神来说一点印象都没有。 并非不知道,而是在死神被诅咒的身体里,没办法记录太多东西在脑海中。 「日轮的虫子能够运用阳光的能量,一旦被他们给盯上,就算是你那被诅咒的重生能力,也有可能陷入永恆毁灭的一途。」卡蜜拉咬牙切齿说道。 彷彿就连暗影伯爵最信赖的左右手卡蜜拉,都得畏惧日轮之门半分。 灰暗中只能看见一双血红瞳孔朝自己射来,卡蜜拉这才惊觉到自己太过多话。 无法自丧失记忆的牢笼里逃脱,想死却无法如愿以偿的宿愿,在死神度日如年的日子里煎熬着。 现在死神得知了日轮之门的可怕之处。 难保死神不会为了祈求真正的死亡而奔向对方。 要是事情真的发展至此,伯爵肯定会因损失一名好用的棋子而发怒的。 「间聊就到这里为止了,」卡蜜拉赶紧将日轮的话题终止,她将沉甸甸的纸袋递给死神,暗自埋怨自己快点离开这个宛如废墟的地方,「三天后我会再派人送来鲜血,等到黑熊的风声一过,我会再来告诉你一声。」 接过纸袋,死神远比矗立在黑夜下的阴暗建筑还要冰冷静寂。 他安静无声的退入楼梯间的黑暗处,发出极其细微的脚步声走上楼梯。 「呼,」待死神彻底消失在卡蜜拉的视线之后,她才大大的吐出一口气,「不管来几次,我还是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跟这傢伙交谈嘛……有时候还真不得不佩服伯爵,能够对着死神滔滔不绝、畅所欲言。」 好不容易解决了今晚最后一件差事,卡蜜拉才走到社区大门,六部高级黑头车由远驶近,车内可以清楚看见手握枪枝的黑衣大汉们。 「哎呀,」卡蜜拉轻敲自己的头,责备自己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死神在黑熊宅内的行动全被监视器拍下,想必黑熊的党羽是来寻仇的吧,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忘了提醒死神。」 她看着来势淘淘的人群,再瞟向死神所住的公寓,喃喃自语道:「这也算我的失误,我就帮你一次吧,死神。」 卡蜜拉幽幽昂起左手,爪子般的五指向下。 突然后方的行李箱啪咔的一声打开,一具蜷缩在里面的多关节人偶散发出不祥气息,黑色的顏料涂层让全黑人偶隐约透露出可怕意味。 「让你们这些人类看这场表演,代价可是很昂贵的……」 五根指头开始灵活动,指尖同时冒出了鲜血,血滴化为极细微的丝线,落在人偶的每一处关节上。 唧伊! 煞车声响遍整个荒废的社区,三十名黑道手持枪枝快速下了车,似乎就是为了死神而来。 黑蛇死后的势力由其亲戚接手,首当其衝的就是找到兇手以匡扶组织内不安的气氛。 在警方採取行动以前! 带头的光头男子正打算扬手指挥时,一团黑影朝眼前袭来。 「靠!什么鬼东西呀?」眼前的视线忽然360度回转倒下,就连怎么死的都来不及瞭解,光头男子便被扭断了颈锥死去。 惊异声此起彼落,大伙看见带头大哥的死状,个个都慌了手脚! 但死亡降临有时是採连锁效应的。 一个接着一个,脖子都发出了清脆的骨头断裂声,繁星点点盘据在夜空,变成了死前每个人最后的画面。 连一声枪响都没有开啟。 令人不寒而慄、又迅速的杀人技法,全都靠站在尸体群中央处的漆黑人偶完成。 它两手垂下,背脊也像是无法承受手臂的重量而微微弯下腰来。 人偶光滑的表面脸孔上,则沾着一滴鲜红血渍。 来自于卡蜜拉的鲜血。 只要是无生命的人偶,被她献上自己的鲜血后,就能用无法被肉眼看见的血丝线操弄。 「今晚祝你有个好眠了,死神。」 佇立在傀儡身旁,卡蜜拉脸上的微笑曲线露出了尖牙。 倒卧在尸体群中,一个被故意留下半条性命的黑道分子正努力装死。 他暗自庆幸今晚恐怖的鬼魅居然失手了。 却完全没有料想到多活十分鐘,反而是更痛苦的失血酷刑的开始。 「走吧,折首者,」女人依偎在漆黑傀儡身上,轻声细语道,「我们来享受今晚的第一餐吧。」 阴森笑声传出,紧接着的,是再也无法发出声音的喉咙,以及被尖牙刺破的鲜血脉络。 之四 空洞 天花板吊扇啪达啪达的转着,牵连拉绳作小幅度的摆盪,就像要把人抽离现实世界一样的迷离,白色天花板透过闪烁的扇叶对我进行催眠。 无重力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身体轻飘飘的吗? 不。 就连身体的最外层知觉都摆脱了,感觉到器官的存在,那微微的重量由血管四通八达的拉扯着,虽然身体在上昇,压迫的触动却是渐渐往下坠。 一通犹如暗号的铃声将大男孩惊醒,把他跟周公的棋局提前取消。 睡眼惺忪的青年爬起身,正前方的29吋电视上摆着在夜市买来的皮卡丘闹鐘,正指着九点三十分的时针令人懊恼。 居然不知不觉睡了一小时。 枕头旁边的智慧型手机仍响个不停,青紼不甘愿地拿起,萤幕显示大大的『猪木』二字。 「喂,猪木?」揉着睡眼,青年有气无力地说道。 「阿奇,还有时间睡觉啊?」电话另一头音量十足的嗓音就像蓄满气力的劲量宝宝,完全感受不到疲累,把青年残留的睏虫赶尽杀绝,「发生不得了的事情了!」 「怎么了吗?」彷彿从手机里听到回声,就像对方重覆青年的话一样。 「你快打开电视看,第四台的新闻应该还有在播啦!」 被唤作阿奇的青年下意识地摸向绵被里头,搜寻许久就是找不到摇控器,人就是这样,越是需要某样东西时它就躲得愈远。 终于,慌张的手找到了躲藏在枕头下的电视摇控器。 阿奇赶紧按下电源按键,一打开就是tv-ps新闻台,藉由摇晃不已的画面可以看见摄影师正尝试突破诸多同业和警察的人墙拍摄画面。 「喂猪木,我只看到一间房间被拉起封锁线,和记者间的推挤画面而已!」 「清醒点,你没看到它的走马灯吗?」 正当他想要确任萤幕上下两排容易令人遗忘的走路文字时,猪木,阿奇大学的死党之一,说出了他根本不想听见的答案。 「小雨死了,她被人杀死了!」 后来,阿奇忘了当时猪木的口气有多么悲愤,也许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吧,也忘了那时候的自己有没有流泪,唯一记得的是后来和小胖会合后,小胖递了张面纸过来。 在真相大白的前一晚。 「iprayforthishearttobeunbroken butwithoutyoualli'mgoingtobeisincomplete……」 耳机里传来睽违已久的新好男孩歌声,阿奇抓起盪在胸口的mp3随身听,连续按了数下增大音量钮。 好久不见的优质团体,带来的歌声却依旧动人耐听。 天空一脸死灰,就像已经像大家宣布下雨预言似地,空气中多了溼润的味道。 踩着轻松步伐,踏进谓之大学的地盘,才发现四周围早已佈满同样名为大学生的年青人,有些朝气十足,有些阴气沉沉,不论打扮多么怪异,言行多么乖诞,都能被安置在这高级的学习机制容器里,也对,多样化不就是大学的别名吗? 能把所有不正常的事情一股恼儿地吞下去,就是所谓现代社会的包容性吧。 大二,表示阿奇在这间私立大学间晃了24个月,为什么要说间晃呢?全都得怪罪于他那无可救药的随性个性。 对于未来,狗屁计划和远近目标都是废话,阿奇对自己没什么期许,更没什么远大的抱负,也知道自己不是个能赚大钱的创业天才。 埋怨? 过去的阿奇很平凡,一如现在的他一样,阿奇对自己二十年来的人生没任何不满,母亲和父亲住在台中,家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个任职警察的大哥。 大哥整整大上阿奇五岁,说他是个拥有满腔热血的正义警察一点也不为过,担任警察大学教官的父亲也很以阿奇的大哥为荣。 父亲常常问阿奇要不要也混个警察当当? 他则是一贯地婉拒了。 要他穿上那具有责任感的制服就像狗脖子上套着铁环,动弹不得的束缚还是免了吧。 而母亲呢? 是一个传统到不能再传统的超级家庭主妇。 从煮菜、洗衣、打扫家里对她来说根本是小事情,能够串连、掌握街头小巷的八卦和市场菜价的些微波动才是她的本领。 小时候阿奇只要一说谎,她马上就祭出藤条,对于母亲察言观色的测谎天份,他倒是很推荐警局犯罪科能聘请母亲办案。 平凡的家庭回忆录刚结束,一隻厚实的手掌直接搭在阿奇的肩膀上打声招呼。 阿奇转过头并拿下左耳耳机。 「早啊,阿奇!」魁武的身材从青年背后压至左方,高他半颗头的同学穿着无袖篮球衣、球裤,背后的背包大小可跟登山社的队员匹敌。 「哟,早啊猪木。」阿奇回应,附加一个代表熟稔的微笑。 这位高大壮硕的同学就是阿奇的好友,猪木。 他被学校篮球队誉为校队救星,长相和漫画灌篮高手里的大猩猩赤木简直如出一彻,谁要是敢在他面前取笑他大猩猩的脸蛋,马上就可以获得健保卡上的印章一枚。 至于为什么阿奇要叫他猪木呢? 因为他最敬仰的偶像就是日本已退休的摔角选手『安东尼奥.猪木』! 至于为什么找这个怪物当偶像阿奇则没有勇气问下去,一方面是怕猪木会滔滔不绝地说个二、三小时,另一方面阿奇是怕忍耐不住笑场后会死在阿基里斯腱固定技下! 也许私底下有去不知名的摔角场学习,才练就如今身怀杀人绝技和吓死人的魔鬼筋肉人体格吧。 但要提到阿奇和猪木的认识,那又是另一个并不算短的故事了。 两人一边聊着最近的av女优新片,一边爬向三楼的教室,在教室的窗口外坐着一个正向着两人挥手的胖子。 他的大屁股正努力地推挤被肉佔满的窗口,嘴里满是洋芋片碎屑,放在大腿上的笔记型电脑显示着下载传输画面。 直线的格子衫搭配宽到不行的牛仔裤,阿奇到现在还很怀疑是哪个笨蛋说穿直线的衣服可以让人看起来比较瘦,导致眼前这名胖同学的衣服十之八九都是这一类衣服。 「小胖,早啊。」抢在阿奇发声之前,猪木爽朗的招呼。 「早啊,」小胖嚼了嚼嘴里的食物,完全吞下后接着说:「阿奇、猪木。」 「早。」附加死党才有的微笑。 小胖是阿奇在认识猪木后才结交的好友,他除了能吃、会吃、爱吃零食之外,还是个电脑狂热者,简单来说就是个沉迷在0和1构成的世界里的怪人。 也可以称之为『电脑骇客』的怪人,也是骇客界小有名气的傢伙。 他总是以憨厚的眼神观看世界,却不知道那是种对现实的不信任,他有时候会向阿奇透露对未来的害怕,对人类的害怕,对女性的害怕,所以只好继续鑽回电脑的怀抱,躲回网路的世界里。 逃避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尤其是贵为现代的人类。 「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吗?」猪木和阿奇靠在窗口两旁,像极了财神爷的左右护法。 「你们看,早上才发生社会案件。」 小胖打开网路新闻网页,骇人听闻的乾枯女尸案再度成为头条。 水果日报曾用超大篇幅刊载过同样的新闻,但因为警方一直没有最新消息,新闻也就渐渐成了旧闻。 阿奇稍加思索,加上上个礼拜,已经是第三起了,被害人几乎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少女,死状极为凄惨,全身乾枯、体内的血液几乎被抽乾,颈部有明显的牙痕,经警方透露,证实死者都是援交少女。 「是谁这么疯狂,要杀害以肉体换取金钱的女孩呢?还採取如此夸张的杀人手法,以为在拍吸血鬼的电影吗?」 阿奇并没有对这类新闻特别在意,毕竟不是发生自己身边的事情,人们总是能冷漠以待,冷漠不只因为不关心,大多数是因为无能为力。 「这种该死的混蛋,要是抓到至少要割掉那里,再凌迟至死才对!」猪木愤慨地骂道。 猪木这种敢作敢当,说话直接的个性,才适合当警察吧。 阿奇脑中突然出现父亲开心拍着穿上警察制服的猪木胸膛。 「会不会被抓到还很难说,不然怎么过了一个礼拜还能继续犯案。」小胖把短肥的手指伸进洋芋片袋里,抓起一大把塞进嘴中。 「台北市的警察应该很快就能抓到犯人了。」阿奇身为警察世家的一份子,当然要帮警方说话,虽然有时候自己对他们也没什么信心。 不过,惨死的少女家人、朋友应该都很伤心吧,一想到有这么多人伤心,阿奇心里就不怎么舒服,所以这次是真心希望警方能加把劲。 「但是要把人的血放乾,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阿奇还是无法赶走脑中吸血鬼将女人紧抱、邪恶将血吸乾的画面。 「肯定是把放血的道具带在身边犯案啦。」猪木瞪着小胖放大的死者照片,就像死者是他熟识的人一样生气着。 「可是警方说血是被吸乾的,」小胖又点了好几个网页,都是有关乾枯女尸案的相关网页,「就像被吸血的怪物从颈部狂抽猛吸一样。」 他发出像吃拉麵的吸食声,来形容吸血怪的威力。 既滑稽又好笑! 「我还是觉得是吸血鬼干的!」阿奇胸有成竹的说道。 「哪来的自信啊?阿奇。」猪木和小胖异口同声。 「你看这个图片上秀的,又深又圆的两枚齿痕,就像野兽的獠牙一样,而且就跟电影里演的吸血鬼齿痕一模一样啊!」 猪木皱起眉头,而小胖则双臂交叉,两人互目一眼,然后非常有默契地开怀大笑。 「阿奇,虽然我是电脑阿宅,但我也很清楚,吸血鬼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电影、动漫和小说里才有。」小胖一脸认真的模样对阿奇说。 「哈哈哈!吸血鬼?」猪木笑道,对于阿奇相信有吸血鬼这件事感到十分幼稚有趣,「阿奇你还是少看电影跟漫画啦,不然就跟着我一起打打篮球运动,才不会天真到以为真的有吸血鬼呀!」 阿奇心想,像猪木这种拥有肉体实力的强壮男,会不相信肌肉以外的力量是很正常的事。 而浮现在阿奇脑中一幅奇怪的画面,是全身肌肉的大猩猩挥动足以劈开大石的拳头握住杀人犯喉咙,在最后关头被杀人犯瞪一眼,结果大猩猩的脑袋爆炸,画面显示gameover的字样滑过。 只是,对于吸血鬼这一类神祕的事情,阿奇就是相信真的存在。 不管多么荒诞、多么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阿奇都会想要相信它。 不管是外星人、幽灵,甚至天堂、地狱,上帝、如来佛祖、超能力等等等,这些阿奇都全盘接纳,只不过相信的成份多寡而已。 也因为阿奇愿意相信任何有可能的事情,所以他的人缘也不算太差,朋友都喜欢找阿奇吐吐苦水、讲讲心里话,甚至国中的时候被朋友埋怨是个超级烂好人。 儘管如此,阿奇并不觉得自己是烂好人。 他只觉得是自己太懒惰、太害怕麻烦了。 讨厌因为否定而带来的压力,如果否定某件事物,就得提出否定的力量,能说服自己内心的力量,这太麻烦了。 相对地,只要相信与无条件的接纳就好。 相信就能成为对方的一份子,如此一来也能藉着这股力量让自己安心。 啊,说穿了,仍然是个无可救药的烂好人。 「这社会是怎么一回事?可怕的杀人魔一堆,上礼拜发生的黑道立委在家里连同几十位保鑣都被杀光的新闻也还没侦破不是吗?」 一听完猪木的叙述,笔记型电脑马上跑出旧新闻的资料画面,小胖的操控电脑的速度简直已经超越常人的范畴了。 萤幕上迅速跳出豪宅内血跡斑斑,犹如好莱坞的假血恐怖片场景。 虽然有经过特别人士刻意的封锁消息,板桥的恐怖杀人血案还是被八卦大爆内幕,豪宅里里外外总共死了三十多个人,而且全部都是被利刃砍杀致死,根据地上的枪械和子弹来研判,这肯定是黑道火拼下才有的结果,但是现在哪里找手拿刀剑,敢和手枪砍杀的古早味黑道呢? 网路上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干掉黑道立委的傢伙是单枪匹马,一个人做的。 多么不可思议呀,阿奇心想,这傢伙不是刀枪不入的无敌杀手、就真的是杀不死的恶魔吧。 姑且不论无敌杀手的目的为何,他为民除害干掉黑道立委也算是做了有益社会大眾的事,在网路上已经有人成为了无敌杀手的影迷,八卦预言他下一次的杀戮。 「像这种超乎常理的杀人魔,也许真的有刀枪不入的超能力喔。」阿奇认真地对猪木说。 「靠,打死我也不信有什么超能力的,除非让我亲眼看见,不过,这个杰森真的很神,也许是某位从少林寺逃出来的金鐘罩铁布衫和尚吧。」猪木开玩笑答道。 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猪木对无敌杀手也很有兴趣。 不过阿奇倒觉得纳闷,原来金鐘罩铁布衫这么厉害? 可以挡下数不清的子弹,从枪林弹雨中来去自如? 上课鐘声响起,阿奇和猪木联手把小胖从窗口拉了下来,还费了他们不少力气,如果小胖再一天到晚嘴巴吃个不停,下次来拉小胖脱离窗口的,就是消防队了。 猪木一个转身,不小心碰倒别人,伴随唉哟一声,瘦弱的女孩随即跌坐在地板上。 高大的猪木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将女同学撞倒在地,连忙弯腰打算扶对方起来,这个举动反而吓到对方,女孩张大眼睛。 就像史前巨猩要对柔弱人类小女孩下毒手一样! 令人心生畏惧! 女同学自己爬了起来,左肩揹着名牌香奈儿的小包包,指甲涂得粉红发亮,柔顺但不自然的棕色长直发披在耳后,接近160公分的身高有着堪称可爱的脸蛋。 「对、对不起哦。」史前巨猩抓着头,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没事,我自己也有错。」女同学看不出情绪的面容掛着虚假微笑走进教室,她选了前排的位置,然后拿起萤幕超大的智慧型手机拨打号码。 阿奇看了看猪木,再顺着他的目光望回来,用力的碰了他臂膀一下,猪木才回过神来。 「还看,都吓到人家了还看?」阿奇探试性的小声问着。 「看一下又不会死,美女就是要给人家看的啊。」 「还好吧,很美吗?」 小胖对美女的观注只停留了十秒,还包括了眨眼与低头吃零食的时间。 「你有审美观吗?在你的眼里只有洋芋片和电脑是美的吧,死胖宅!」猪木骂归骂,眼睛还是停在女同学身上。 「既然这么喜欢,去告白呀。」阿奇故意怂恿说。 「哦,」猪木点点头,过了两秒鐘才面红耳赤地转过头来,「啊?别傻了,你没看她全身打扮的派头,一身名牌不说,化妆、指甲油又浓又厚,这这这,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啦!」 「哦?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 话虽如此,身为死党的阿奇,还是忍不住想帮猪木打听一些消息。 歷经第一、二堂课的折腾,经过阿奇旁敲侧击,还是取得了猪木口中美女的基本资料。 下课时趁着三、四堂没课的空档,三位死党有说有笑的走进学校对面汉堡速食店,一方面无聊,一方面这里是我们三人最常落脚的地方。 「郑雨萱,20岁,台南人,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中文系的学生,歌唱社的社员……」猪木唸着阿奇送给他的小纸片,兴奋之情全写在脸上。 小胖依然沉醉在他的笔记型电脑里,对于猪木刚萌芽的恋情完全不能理解。 「虽然只是基本中的基本,但慢慢来吧,恋爱这种事情急不得的。」阿奇套用了电视上恋爱谈论性节目某位来宾的话。 然而,男人中的男人,台湾的『安东尼奥.猪木』是不能被任何人看出心中弱点的! 他将纸片捏着一团,假装丢掉却偷塞在裤袋里,一本正经地坐回椅子上,吸了一口又一口加大冰可乐后,摆出令人想发笑的严峻脸色。 阿奇心想,当一隻猩猩对你正经说话时,又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呢? 「谢谢你的鸡婆,阿奇,」他的眼眸突然望向我身后的窗外,就像要朝远方迈进的冒险男儿,朝着夕阳奔跑燃烧殆尽!「不过,我不能被女人这种东西牵拌住,我是篮球队的新星,摔角界的救世主,儿女情长的不适合我。」 阿奇和小胖很有共识地白了猪木一眼,合力发出强烈抗议声浪:「去你的!」 被两位死党酸了一顿之后,猪木才开始坦白,他是害怕女方会不喜欢他,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野性面容有点难容于俊男帅哥之列。 不论如何,阿奇和小胖义不容辞地都答应要帮忙猪木採取行动,大前提下当然都是因为友情的燃烧所致。 至于附加小胖要的大卖场礼券和阿奇要的电影套票,才是推动他们燃烧的动力来源。 只是,到最后才发现,要不因为猪木的恋情,他们的死党人数就不会增减。 也不会有悲剧发生了。 之五 相遇 斜揹背包发出嗶嗶二声,穿过应许之门,来到巨大空间传送器前。 所谓的传送机器,说穿了不过就是载满熙攘人群的捷运列车。 阿奇坐在候车椅上,偶而背后碰触到讨厌的ol正挪动肥大的身体,像条垂死挣扎的毛虫一样扭动。 看着手扶梯一边不断带来乘客,另一边断断续续地送走乘客,站在月台的人却似乎没有减少的趋势。 就像中奖的小钢珠一样由出入口倾泻而出,台北是否有一天会被人潮给挤爆呢? 一想到此,不舒服感就在心底深处作噁,人愈多,身体自然就愈不自在,也许,真有人群恐惧症这种东西吧。 而阿奇,正需要这种怪病的解药。 被牛仔裤紧绷屁股一阵鼓动,阿奇赶紧抽出正在振动的手机,非人类的呼唤。 「阿奇,美女不见了!」猪木不甘心地在另一端嚷嚷,使他想起了一部大娱乐片,巨猩乔扬,「我在篮球场热身完偷偷跑去她的教室,却早已经不在了!」 「别紧张,小胖不是说会帮你跟监吗?」阿奇对这个恋情抱持超然的态度,毕竟要一个人类爱上野兽,只有小说、漫画或电影才会出现的恐怖情节。 只是对于拿不到一叠的电影套票有点失落罢了。 「死胖子?别提了,他说有客户要他侵入某个网站,所以今晚没空理我,那个臭傢伙,见钱眼开、没血没泪!」猪木开始一连串的臭骂,现在肯定猛搥胸部吧。 「不是说了这种事情急不得,没听过吃紧弄破碗?」阿奇用破烂的台语反问对方。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尤其是你还跑去教室偷看,给对方的印象不太好哦。」 「……」 见猪木一阵沉默,阿奇就像安抚幼稚园大班的孩子一样,「乖,好好地打几场球,明天咱们再来拟定作战计划。」 结束和死党的可笑对话后,往台北火车站的捷运列车也刚好在前方停下,阿奇站起身,趁势转头看了一眼老是和我身体碰触的ol模样。 披着上族女郎外衣的史前生物。 车门在我面前嗶嗶嗶的閤上,像是警告危险的声响,在这个都市丛林里,人类和野兽的分际在哪? 想到在板桥狂杀三十几人的无敌杀手。 想到在宾馆吸乾二人的怪物。 也许所谓的进化,只是外星人赐给野兽们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名为人类的真皮大衣! 走出列车,在人潮鱼贯地乱流之中,阿奇突然不想这么早回家,手机显示时间,下午六点二十八分,于是换上蓝线,没什么目的地朝西门町出发。 西门町,青少年的地盘,每当阿奇来到这里,总是有股格格不入的感觉,他心想,年纪也许已经接近西门町可以忍受的极限了吧。 来到徒步区,斑烂的旗织上刻画着广告商的强力诉求,非常有秩序地竖立在黑桿路灯上,对于吸引不到任何路人目光也只是随风摆动数下而已。 挡在店家前方的绿树,是否早已死在污浊空气里了呢? 它们无声无息地向道路延伸下去,带给物质大道唯一的绿,却也是都市人最常忽略的东西。 入夜的时刻似乎开啟了青年们的活力关开,洋溢青春气息的脸庞到处可见,阿奇坐在徒步区的椅子上,耳机唱着declangalbraith的『anangel』,天籟美声,瞬间让人忘却烦恼跃上天堂。 「sometimesiwishiwereanangel,sometimesiwishiwereyou; sometimesiwishiwereanangel,sometimesiwishiwereyou。」 美女成为了猪木心中的天使,但她愿意吗? 阿奇不知道。 但上帝是公平的,猪木在摔角场上战无不克,偶而,在摔角场下也会失败跌跤吧。 打开斜背包,阿奇拿出一罐利乐包红茶,这是他的小习惯,总是会放一些当时用不到的东西在背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渴了,有饮料喝,饿了,有红豆麵包吃。 但是林立到氾滥的7-11、全家就是你家似乎一再地取笑阿奇的多此一举。 热闹的西门町充斥警醒的人潮,情侣手牵着手四处闲逛,三五好友成堆边走边嬉闹,对面的椅子上坐着欧吉桑,他烫得过于平整的白衫和黑裤令人视觉不适,不经意,两人眼神交会。 阿奇马上把眼睛移开,这是他练就的好功夫,在感觉到对方要望过来时总能快上一秒转头,对于明哲保身、不惹麻烦事时着实好用。 真的超怕麻烦的啊。阿奇心里却响起数落自己的声音。 懦弱,连于对方对看的勇气都没有,真是懦弱到极点了! 欧吉桑东张西望,虽然没有很明显,但偷偷观察他的阿奇已经发觉老人家的急躁,从他抖个不停的右腿和每十五秒就要瞄一眼手錶的习惯。 等待的徵兆。 每个人一辈子都花了多少时间等待呢? 二分之一? 三分之一? 还是一生? 从出生开始就在等待死亡了吧? 似乎有人这么说过。 在阿奇胡思乱想的同时,欧吉桑等待的旅程也告一段落。 一个穿着粉系洋装的女生和欧吉桑笑开怀地聊着,俩人谈不到一分鐘便携手离开,完全不是父女的关係。 这种跨越年龄的交流都得拜大日本帝国所赐,传授少女最快获取金钱的现代交易方法。 援助交际。 窄长方形的黑框眼镜已经捕捉不到欧吉桑和少女的倩影,阿奇压低帽沿,手指可以明确地触摸到帽子上nike勾勾凸起的纹路。 除了在独处的空间以外,阿奇几乎都戴着帽子,清一色的运动帽,并不是为了遮丑、秃头或光头之类的,只是为了安心。 内心容易空乏的人类,总是需要外来物填补心里的黑洞,倚靠更多的物质来筑御,愈是脆弱,想抓紧地愈多,否则,赤裸裸的人要怎么抵抗满是毒气的世界呢? 欧吉桑倚靠援交,猪木拥有肌肉,小胖掌控电脑,而阿奇…… 只有帽子。 廉价的450元运动帽。 哈,我的安全感真容易填补。阿奇自嘲。 盯着自己米色宽大t恤上的漩涡图案,想像自己已被捲入不知名地混沌里。 被称为文明、已开发的科技世界,鐘摆下的每一秒鐘,愈深入名为罪恶的混沌中。 吸管不争气地在要插入洞口时弹开,阿奇无声发出「啊!」的声音,待吸管在脚边停止滚动后,才弯低身子捡拾。 一挺身,背后结实地坐了一个人! 自衣服质料轻触毛细孔扩大为想像的存在,阿奇试想这傢伙真是好眼力,前面的椅子不就空着?偏偏和自己抢这宝位。 想到在捷运月台不愉快经验,脑海兴起跑去对面坐下的念头,阿奇很懒,只想坐在西门町的椅子上渡过二、三小时,看着路人甲乙丙丁来回穿梭打发时间。 到对面坐会不会伤了背后人士的心呢? 下一秒阿奇又开始自责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替完全不认识的人着想? 胆小的笨蛋! 「小刚?」背后发声,女孩子娇弱的音量。 小姐你认错人了吧。阿奇内心大叫。 还来不及回答,对方又开口了。 「要就得把握时间喔,到附近的宾馆比较省时间,还是你已经有预约好的房间了呢?」女孩熟练地催促声。 宾馆?房间?大学生的阿奇再怎么腐败的脑细胞也直接想到『援交』的词汇。 心中突然涌起转头逼问对方的衝动!我看起来像把淫字刻在额上的公狗大学生吗? 「刚刚在电话里没有确定清楚,四千五没问题吧?」女孩娇小的背部贴了上来,和阿奇僵硬到不行的背黏在一块儿。 「嗯,好。」阿奇简略的回答,然后用力搥了一下大腿,小声骂着自己干嘛回答她啊? 「虽然稍微贵了点,但保证值回票价哦。」她轻声地笑着,和日本爱情动作片里头的女优们笑声很不一样。 说完便用食指在阿奇手掌的指缝间轻摸,公然地挑逗,援交女孩都得学会这一招吗?行为真是太过于大胆了! 眼见待会儿就得被拉去开房间了,阿奇趁仁义道德还残留心中时,还是赶紧揭开谜底吧。 他怀着被肉食性动物啃食的危险,站起来倏地转身,对方意识到我的动作后,也马上转过头来。 最讨厌的眼神相交,发生了。 棕色长发束着马尾,牛仔裤裙下的细腿特别白晰动人,可爱的女孩,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阿奇还来不及掩饰惊讶声音就已脱口而出。 郑雨萱?尾音还带点分叉。 据对方讶异的表情和o型的嘴形来看,自然想起了青年是谁。 共同修了近一学期的课,对戴帽子的书呆子有印象也是无可厚非的。更何况阿奇还喊出了女孩的名字。 双方整整互瞪近一分鐘之久,女孩大概想着如何逃离现场,阿奇则思索着这件事该不该让纯情的处男猪木知道。 说尬尷其实还好,因为阿奇错估了对方的个性,本以为她会装作认错人而加速逃离,没想到对方居然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向阿奇解释。 「同学,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知道我们有很多堂选修课都是一起上的,」她浑圆的大眼有种超脱世俗的深邃,彷彿能把周遭的纷纷扰扰都吸纳进去,沉淀消逝。 阿奇误以为的美丽眼眸,到最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就像你看到的,我的课后打工就是这样,随便你爱怎么想、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不过……」她顿了顿,像在思索如何下笔的申论题,「能不能别告诉其他人?」 「这个……」连阿奇也被她的凝视给吸引住,做出了迟疑的回应。 「拜託了,我不是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是若被学校知道了会很麻烦,警察局也最好敬而远之。」她小手合掌,苦苦哀求的姿态楚楚可怜。 阿奇并不是不想帮她隐瞒祕密,但自己是个健忘的人,哪一天不小心说出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拜託啦同学,」虽然外表可爱又爱装酷,但性格却挺会撒娇的,「不然,我就让你免费来一次,当作报酬好了,怎么样?」 这次换阿奇挣大双眼、吓了一跳! 他吞了口唾液入喉,伸出手示意别这么做。 「那么,最多再让两个人知道,当作替你保守祕密的条件好了。」阿奇说道。 女孩狐疑的打量青年全身,是对阿奇不想要女人的肉体感到纳闷,还是对阿奇开出的条件觉得不妥? 「两个人?」她把食指放在下巴,指尖轻点下唇,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是那隻大猩猩和大胖子吧?」 「啊!」的一声,阿奇现在的脸型,和女孩刚看见阿奇而出现的讶异表情相去不远。 她居然知道猪木和小胖? 「我看你们三个时常走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应该是好朋友吧,」她手伸进掛在左手腕上小包包,不用看也知道是上万元的名牌,女孩拿出手机,跟上学时的不同一支,「如果是好朋友,你得答应他们不会讲出去。」 「ok,没问题。」阿奇无所谓,爽快答应。 毕竟他除了猪木和小胖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朋友。 「那好,」她露出笑容,即使上了妆,也掩盖不住的青春笑容,那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相信某件事情的笑容,「打勾勾。」 阿奇的眉毛一会儿上扬至极限,这会儿又皱到不行,他摆出无奈神情,十分痛苦的伸出右手。 笨蛋!我为什么要伸出手啊?阿奇再次指责自己。 等阿奇发觉时,仪式已经结束,女孩的手很小,姆指和姆指之间的触感非常柔软,让他搞不懂的是,这么可爱的女大学生,为什么走到贩卖灵肉的地步呢? 答案千篇一律,所以阿奇也懒得想,原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对方却仍盯着男同学看,就像蛇盯上笨蛋青蛙。 「同学,怎么称呼?」曾几何时,她已经改坐在阿奇前面,就像在俯瞰风景一样,阿奇微低视线,女孩的头发,看起来柔顺到可以媲美洗发精广告。 「阿奇,他们都这样叫我。」 「阿奇,奇怪的奇吗?」女孩专心地打算把名字输入手机,阿奇点点头,心想该不会成为她的常客名单之一吧。 接着阿奇大方唸出自己的手机号码,不然女孩拿出手机就没意义了。 「好了,那,明天学校见囉,阿奇同学,bye!」她开心地说完后就头也不回地朝诚品店方向走去。 阿奇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有股觉得刚才似乎是场恶梦的错觉,但手机的振动却打散了错觉,要他认清事实。 「喂?」阿奇回答,是不知名的号码。 「喂,阿奇吗?」女孩的声音,似曾相识。 「对,是我,你是?」 「哈,我还以为你给的号码是唬弄人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看错? 什么跟什么啊? 看样子是郑雨萱本人没错。 「有什么贵干吗?」阿奇刻意加重尾音的倒数二字。 「记住我的号码哦,有显示吧!还有叫我小雨,别叫我的全名,虽然我知道你向同学打听过我的基本资料了。」活泼的嗓音,三分鐘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彻底从阿奇脑袋里碎裂。 还有,打听你的资料可别误会我对你有意思啊!阿奇内心大声吶喊! 但为了好友猪木,阿奇只好把真相忍痛吞下。 「好,没问题,没事的话,我掛电话囉。」虽然不是刻意装酷,但有时候就是会演变成这种情形。 「真没礼貌,先掛电话可是女生的特权,知道吗?」一说完,阿奇耳朵就传来被掛电话的空无声,他叹了口气,完全猜不透这女孩的心思。 坐在西门町的椅子上,三对情侣亲密地从眼前晃过,阿奇一边猜想他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吗? 一边思考着是否该回家看电视,盯着手机萤幕上接近八点的时针,希望能赶上csi犯罪现场的美国影集。 随着找出犯人的剌激感,可以打发不少无聊时间。 西门町灯火通明,杂沓的人群声此起彼落,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感觉特别寂寞,也就因为如此,人才需要找另一个人陪伴吧。 援交,是否就是如此呢? 阿奇走没几步,便看见了贴黏在路灯铁桿上的类似大头贴格式的小贴纸,粉红小甜心,后面紧接着两行电话号码。 充斥街头的情色行业,充斥街头的可爱女孩,随传随到,价码合理,如此容易寻找温暖的街头为何看起来更加冷漠? 想起小雨离去时的背影,想起她凝视自己的水汪大眼,阿奇这才明白,她才是真正寂寞的人。 寂寞到需要依靠肉体碰触才能忘却一切的人。 而自已呢? 又何尝不是漫无目的的活着,毫无实感的活着? 如果明天就会死去,那我的存在到底有何用处呢? 阿奇甩甩头,甩不掉纠缠脑海的悲观想法。 他赶紧按着手机快捷键,拨给猪木和小胖。 只有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阿奇才觉得真正活着…… 之七 徵兆 那是不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声音。 嗡嗡作响,就像把喇叭塞进耳膜中任其发声,乏味又单一的音调,不论怎么改变姿势,拍打、掏挖,它仍是一直自顾自地鸣叫着,鸣叫着…… 像是上千颗急于破卵而出的幼虫,一同尖鸣呼嚎。 走出台北火车站,阿奇故作镇定步上天桥,拦路出现的女孩试图向他说话,阿奇摇摇头没有停下脚步,看着她手中高价兜售的爱心笔和不耐烦的嘴脸,阿奇很庆幸什么都听不到。 应该说所有的声音都被耳鸣压过了。 从小到大只有太过疲累时有过耳鸣症状,即使出现也是轻微的现象,不像现在这样,声音之大就快灌爆阿奇的耳膜,冷汗渗出毛细孔,他用手按住额头,手心溼的让人害怕。 平衡受到干扰,波涛汹涌的晕眩感佔据整颗脑袋,反胃的意念刺激着喉咙,阿奇不敢相信自己的忍耐力如此惊人,甚至超越平常人的地步了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 阿奇拿出手机试图拨号,才惊觉现在的他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要如何与别人通话? 夕阳就快隐没在西边,晚霞一片暗红,路灯早已发出光亮,阿奇颠跛走下天桥,靠在停车场的墙边,滑过脸颊而滴落的冷汗多到无法计数。 怎么回事啊? 被耳鸣吵到一片混乱的脑袋根本无法思考,阿奇索性低头蹲下身体,就连自己的喘气声都听不到了。 走过眼前的路人个个留下狐疑眼神,他不想被别人看出异样,愈是不想丢脸却愈无法控制身体颤抖,阿奇不由得去猜测别人的想法…… 『这傢伙在干嘛?』 『真是不长进的年轻人,肯定是嗑药了!』 『喝醉酒?』 『真是奇怪的人,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即使神智被吵地快崩溃,还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被夺走听觉的同时也丧失了许多东西,阿奇坐倒在陌生的世界一角,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成为多馀的东西,所有物质都產生了距离,一种无法操控、愈加遥远的距离。 捉摸不到的感觉遍布全身,阿奇甚至没办法转动眼珠。 甚至意识到名为身体的躯壳即将脱离自己的感知范围,如果有灵魂出窍,就是这种感觉吗? 好难过,相对地却有种轻松的错觉衍生。 没想到摆脱身体是多么让人舒服的事,阿奇不需要施力抬脚,不需要撑起脊椎活着,更不需要弹性疲乏地接收所有外来的资讯,然后作出反应。 活着,原来是件挺累人的事啊……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阿奇觉得好轻松,所有繁琐的事都不重要了。 心脏传来莫名痛楚,就像被人用力捏住,窒息感綑绑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原本闭上的眼睛被迫睁开,忽然,消失了。 一阵空白,当阿奇意识到痛楚和耳鸣消失时,已经仰望天空许久,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喧哗人群仍然经过阿奇前方爬上天桥,路旁的小贩卖着红豆饼和葱油饼,那又甜又香的味道让肚子饿了起来。 原本卸下的重担一下子全回到肩上,阿奇尝试抽动手指,知觉完全復原,身上没有任何不适感。 手机卖力地振动,阿奇马上接起,传来女孩声音。 「你在哪?我已经在二楼了哦。」 「马……马上到,你等我一下。」阿奇有气无力地答道。 身体出现异常,自己最能清楚地感受到,但一切总算是回復正常了。 倚着墙站起,鑽进手里的红色物体令阿奇感到非常不安,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和小雨见面再说。 方才奇异的痛楚宛如一场短暂的恶梦,而作梦是最容易让人遗忘。 阿奇拂去身上灰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奇对于能把刚才遭遇到的事,完全拋诸脑后觉得十分了不起,能够快速转换心情面对这件事,也许是自己唯一的优点吧。 有时候太执着某件事,反而只会把自己困在恼人的情境中。 但像自己如此不执着的傢伙,内心深处也是挺冷血的也说不定。 一边质疑着自己,一边在毫无目标的活着,就是阿奇现在的写照。 推开知名咖啡店大门,浓郁的醉人咖啡香直扑脑门,除了诚品书店里的味道外,这里是我心中排名第二的好味道,纯粹为了品尝咖啡的人们,和纯粹为了让人们品尝咖啡的店员,构织成平凡祥和的流动。 在柜台点了一杯美式咖啡,正当要掏钱时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零钱跌落一地,阿奇睁大眼望着这名莽撞的傢伙,戴着洋基棒球帽的瘦高男子小声地嚷嚷抱歉,便棒着牛奶香四溢地玛奇朵咖啡急忙跑出店外,拾起零钱,阿奇看见男子坐上计程车驾驶座离去。 急躁而且没礼貌的计程车司机,不过还真年轻,目视大约27、28岁左右。 计程车司机不是都吃檳榔和蛮牛饮料提振精神吗? 不常坐计程车的阿奇只是凭藉刻板印象在想像罢了。 端着美式咖啡走上二楼,不用花时间寻找,就看到靠近窗口的座位有个不断朝自己挥手的女孩。 小雨,一个猪木暗恋的援交女孩。 也不知道小雨已经坐多久了,看她冰摩卡喝至一半,少说也坐了十分鐘了吧。 说不定连自己过马路的镜头都被她尽收眼底。 刚坐下喝一口咖啡,小雨微红的眼睛弯成月亮般,笑笑地夸讚阿奇人怎么那么好,肯出来陪她之类的。 阿奇静静地听她说,也猜她大概哭过,看着她假装没事的东扯西扯,心里泛起酸酸的感觉,便暗自提醒自己,如果她以后还需要有人听她倾诉,要他几点出来都没问题! 女孩唏哩哗啦地不停说,从她小学时候的糗事到读高中时和男友交往的趣事都娓娓道来,像在告诉阿奇她的人生歷程,希望有另一个人能更瞭解她似地。 即使只是资料上的瞭解也好。 后来,女孩说累了,转头望着窗外,明亮的招牌和霓虹灯点缀夜里的台北街头,车水马龙的交通一样壅塞,行人还是一样多,穿流不息的台北,只有凌晨会稍作歇息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阿奇的声音,小雨依旧凝视窗外,可以看见玻璃反射出来的她,开啟颤抖的唇,咬字清楚地说:「我有一个好朋友,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同做援交的好朋友,她……」 不知是空调太强还是错觉的关係,随着小雨吐出的字眼,阿奇忽然感到身体一阵寒冷,就像什么也不穿走在冬天的街头一样冷。 「她,死了。」 她,死了。 死了。 死。 了。 就像怎么挥也赶不走的苍蝇般环绕在耳际,那寒冰刺骨却又毫不真实的字眼。 走出捷运车站,朝公寓的方向漫步,阿奇原本要送小雨回家,却被她乾脆地婉拒了,只好提醒她最近还是先别打工,等兇手落网之后再说。 没想到小雨却愤慨地说要替朋友报仇,一定要找出杀人兇手不可。 情急之下,阿奇只好允诺她,说他们会帮她的忙,但条件就是暂时停止打工。 阿奇总是温柔的以『打工』代替『援交』字眼,虽然小雨老摆着一付不在乎的样子,但阿奇就是无法对她说出援交两字,也许,真正不能接受地是自以为开放的阿奇自己吧。 这么一来,所谓的表里不一就是像我这样的人。阿奇自嘲道。 自认无所谓地接收一切,潜意识里又批判着一切。 虽然厌恶这样的自己,但却是与生俱来的自己。 儘管和小雨只是刚认识,但说什么也不能让女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和兇手周旋,更重要的是,阿奇可不想看猪木哭泣的模样。 公寓大门外,熟悉地两人映入眼帘,猪木提着一大袋塞满饮料的塑胶袋,小胖则拿着二大包宵夜。 最受学生热爱的咸酥鸡和滷味! 看到好友阿奇的心情也稍微好了点,他们时常到阿奇租的地方大吃大喝,胡乱间扯,然后喝得酩酊大醉后再回家。 虽然只是瞎扯蛋一整晚,却很开心。 然而今晚却不同,他们有了正事要办。 三人进了房间后,小胖首先发问。 「你对面有住人了?」小胖永远都在静静地观察任何事情,想必他也发现了小爱房门的变化。 「嗯,新来的房客。」阿奇拉开啤酒拉环答道。 这个时候,小爱应该因为上晚班而不在房内了。阿奇心想。 「不会是女的吧?」猪木一脸色瞇瞇的表情,大概又想起某个谜片『色情房东荡房客』的日本教学片其不堪内容了吧。 「是女的没错,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知道,她是一位离过婚的老女人,个性古怪的很!」 阿奇说了谎。 只因为突然不想把小爱介绍给他们认识,是想把美好事物纳为己有的私心吗? 「你最近艳福真不少啊,阿奇。」猪木目光锐利,嫉妒化为利箭不断朝阿奇射来。 「哪有什么艳福啊。」顾左右而言他,阿奇巧妙避开猪木的询问。 用力把搁在墙角的矮圆桌摆上床,宵夜盛在桌上,然后打开一瓶酒精饮料,咕嚕咕嚕灌下半瓶,哈!真畅快! 内心深处隐约不快,小雨悲伤眼眸仍盘踞在阿奇心头。 「对了阿奇,那件事,我已经告诉猪木了。」小胖对阿奇说话,焦点仍放在笔记型电脑的萤幕上。 「哪件事?」 「援交啦!」猪木气呼呼地说道。 「你知道囉?」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嘛瞒着我?」猪木夹了一块滷味塞进嘴里,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偽装出很气愤的模样。 也许这样才能粉饰对小雨的感觉吧。 「那你现在还对人家有意思吗?」阿奇直接提问,藉以观察猪木的表情。 「完全没有了,」他一块鸡肉一口可乐,吃得满嘴油腻,「我不喜欢做这种事情的女孩子,就算她再漂亮也没用。」 短暂的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不过,这样对猪木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也不一定。 从小雨那包含太多祕密的眼神之中,阿奇可以感觉到她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和坚定,像这么复杂的女孩子,并不适合单纯的猪木。 「那,现在你对她是感到噁心?还是讨厌?」 「是还好啦,只是,我的初恋还是要正常一点的女孩子才行!」从小到大被不少女孩拒绝的猪木,他的内心也想必像肌肉般强壮而坚韧了吧。 阿奇笑了笑,也就是说还没到彻底厌恶的地步吧,这样就行了。 儘管援交的小雨对阿奇来说,并没有哪里不正常。 「阿奇,是不是有什么事,看你笑得一脸邪恶。」小胖过人的洞察力再度发威。 「有件事,想借助两位的力量。」心想自己嘴角肯定拉得很高吧,从猪木纳闷的五官和小胖抬头看自己的模样,阿奇突然觉得十分得意。 阿奇把小雨她朋友死亡一事、和她想找出兇手的初衷,以非常简洁有力的方式陈述一遍,然后加油添醋,补充说他们应该尽一份力帮帮这可怜的女孩,否则凭她一人之力迟早也会成为乾枯女尸案手下的受害者。 「怎么样?」阿奇充满元气问道。 看着猪木低头猛吃,还有小胖捏着双下巴沉思,阿奇开始感到不安,如果没有他们两人的帮助,自己该如何帮忙小雨呢? 凭阿奇一个人,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阿奇,」猪木面有难色地望着阿奇,感觉平时充满霸气的巨猩顿时虚弱不少,「我篮球队的练习时间很长很长耶,加上最近校际对抗赛也要开始了,这些你也知道吧?」 「嗯。」阿奇点头。 「找我解决程式问题的客户爆满到下下个月了,老实说,我并没有多馀的时间。」小胖诚实说道。 「嗯,也对。」阿奇无奈点头。 失落的圆在体内愈画愈大,胸有成竹的信心开始崩裂。 「变态杀人犯这种事情应该交给警察啊!」猪木避开我的眼神大声嚷嚷。 「我们三个平凡的大学生能有什么搞头呢?」小胖似乎下了决定。 「就算我们帮忙又真的能找到杀人犯吗?连警方都束手无策呢!」 「加上一堆学校报告要交,哪来多馀的时间玩侦探游戏。」 「还有……」 「不要说了……拜託,够了。」 阿奇举起手掌,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阻止他们再说下去。 他怕,再听他们说着,会连自己最后的坚持都被踩碎。 阿奇不想当个食言而肥的骗子! 「你们说的也对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有傻瓜才会答应去做吧。」阿奇黯然说道。 他能体谅猪木和小胖的难处,这种逞英雄的麻烦事又怎么能勉强朋友帮忙呢? 窜入喉中的酒精饮料似乎也变得苦涩不已,阿奇想起小雨哭红的脸。 她诉说着要替朋友找出杀人犯时的认真眼眸,还有电视新闻上死者家属悲痛哀凄的画面。 对于自己的无力,打从心底感到羞耻,阿奇认为自己的勇敢与坚强,或许连小雨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体认到自己的懦弱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事,阿奇咒骂自己,连朋友都说服不了,真是没用到极点了…… 「没关係,既然你们都这么忙,那我就自己来好了。」阿奇勉强自己微笑说话,其实心里想哭的要命! 「嘿man!你脑袋秀逗了吗?」猪木露出比黑人还白的牙齿,笑道:「干嘛想一个人埋头苦干啊?」 「啊?」 「有人说不帮忙吗?」小胖也笑了,突破层层肉团的笑容,「从头到尾,我不记得有人说过吧?」 「什……什么?」 「别让我找出那隻爱模仿吸血鬼的变态!我一定要让那变态尝尝我卍字固定技的厉害才行!」猪木豪爽地笑着,无袖t恤露出的臂膀肌肉特别雄伟。 「偶而让电脑做些别的用途也不错。」小胖肥嘟嘟的脸上滑出微笑曲线。 「你、你们……」 「这么说你也决定帮忙囉,胖子?」猪木伸出手肘轻轻顶了小胖一下。 「你别搞错,我一开始就是站在阿奇这边的吧?」小胖对我比出『胜利』的v手势。 「你们真的是……」阿奇闭上眼,一瞬间似乎有水分模糊了视线,一种温暖的感觉哽在喉咙,说不出话来。 也不需要说。 猪木和小胖的手不约而同的搭在阿奇肩上。 「好啦,既然已经决定好要帮忙小雨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说到动脑筋,是猪木最不擅长的事情了。 「我负责从网路上蒐集所有乾枯女尸案的情报。」 「那猪木你和我上街头实地调查好了。」阿奇提议。 「啊?要地毯式搜索哦?」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如果能有命案现场的资料应该对调查很有帮助。」小胖一边瀏览网页,一边提出建议,嘴巴当然是塞满油炸鸡肉。 「对了,阿奇,你不是有个亲戚在台北当警官吗?」平时只知道追着球跑的猪木忽然神来一笔。 「亲戚?」阿奇脑海中逐渐浮现一个大男孩的身影,永远握着一把橡皮筋和木筷做成的手枪卖力狂奔,把口哨当警哨吹的男孩。 对!对呀!有阿汉堂哥在! 小时候常来阿奇家玩的阿汉堂哥,是个不折不扣的热血汉子,还记得每次玩警察抓小偷,他总是坚持要扮演警察,不论猜拳嬴还是输,就算赖皮倒地嚎淘大哭也在所不惜。 极负正义感的他看见高年级生欺侮弱小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前去扭打,个头永远比坏人短一截,斗志却无人能比! 如此嚮往警界生活的他,果然一路朝正义之路迈进,如今不但当上刑警,去年还侦破十大杀人要犯排名第五的割喉狂人。 阿奇稍微算了一下,大约一年没和堂哥见过面了,不过依阿汉堂哥的为人,硬着头皮拜访应该有用。 望向窗外,满月的银光显得特别耀眼,巷弄里猪木和小胖离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明天,将是全新的开始。 阿奇拨出阿汉堂哥的手机号码,虽然有点冒昧,但以前每次农历过年还是有打过照面,应该不会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吧。 嘟了6、7声后,阿奇突然有种错觉,紧张的心跳声居然盖过答铃声。 怀有目的打给对方,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喂,你好。」另一端传来疲累的声音,儘管疲倦,却带有一丝警戒意味。 「喂,喂喂,阿汉堂哥吗?我是阿奇啦!」 「阿奇?蛤?哪个阿奇啊?」 「咦?不会吧?从小跟你一起玩、偷摘邻居家水果然后被你追着跑的堂弟啊!」阿奇吞下尬尷的口水,继续解释,「你堂弟阿奇啦。」 「别激动别激动,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他笑道,像是捉弄对方特别开心的大笑,「真是稀奇耶你,怎么突然打给我?我听你爸说你跑到台北唸书了,原本要找一天跟你见个面,无奈刑事局的工作你也知道,真是让我忙翻天了。」 「是喔,那明天有没有空?」阿奇抓住这个再好不过的机会提出邀请。 「明天,嗯,我看看,上午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择期不如撞日,那么你就约个地方吧。」阿汉堂哥依旧那么乾脆。 在确定好时间和地点之后,掛上电话前阿奇和阿汉堂哥额外聊了一些近况和琐事,对方虽然抱怨刑警的工作多累多忙多不是人干的,但却愈说愈精神奕奕。 阿汉堂哥骨子里果真是做正义先锋的料啊! 仰望圆月,吸血怪物像个没有身体的影子出现在眼前,露出尖锐的獠牙嗤笑着,接着掐住裸女的脸并将獠牙咬在白晰脖子上,女子两手被胶带绑住,身体因为痛苦而激烈扭动,在女子嘴唇发紫断气前,体内的血液早已被吸乾! 即使只是幻想,阿奇仍然闭上眼不忍注视。 只针对援助交际的女孩下手,是对性交易过度偏激的错乱心格吗? 阿奇想让烦乱的思绪停止思考,脑袋却依然热烘烘地胡思乱想。 大字型地躺在床上,等到发现异状时为时已晚,视线在不知不觉时变得晦暗不清,阿奇伸手在眼前挥动,打算驱走遮蔽视线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有。 四肢失去力量,我想起傍晚身体出现过的异常情况,该不会又復发了吧? 心脏紧缩的痛彻心扉,冷汗直流,阿奇感觉自己像具死尸一样动弹不得,连发出声音都极为困难。 只有眼睛还能活动,我努力想转动眼球,无奈它只能瞪着前方,正好是窗口月亮的位置。 于是肌肉开始自发性地颤抖,像吸了毒的癮虫一样抽动着,呼吸困难,大腿明显地溼透温热,阿奇滑下一滴眼泪,感到耻辱,自从上国小以后,就再也没有尿溼裤子了… 身体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滴窜进自己体内的怪东西肯定是引起异状的祸源! 阿奇想起水晶项鍊,想起卖破古董的老婆婆,她那慈祥的面容,到现在阿奇还是没办法埋怨她。 视线產生变化,景物摇摇晃晃,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眨眼,睁开,眨眼,再睁开,还是一样。 月亮瞬间改变了顏色,紧接着,一切也都跟着被染色了! 满月不再皎洁明亮,取而代之的是潮红深透…… 血一般地鲜红。 之八 线索 苹果,拋出乾净的弧度,被阿奇接个正着。 天使带着笑容,向自己走来,自窗口透进的晨光就像天堂才有的光芒,交织出迎接幸福的乐章。 口,好渴。 本能拉扯混沌的脑袋甦醒,阿奇睁开昏昏沉沉的双眼,刺眼的阳光加上一夜没关的日光灯让房间藏不住一丝灰暗。 虽然头还有点昏沉,但身体却感到特别轻松,就像泡完温泉后再给按摩师父加持过一样,阿奇拿起喝过一半的可乐灌进胃里,稍微舒解了乾渴的慾望。 昨晚,带着痛苦入眠的情景清晰烙印在阿奇脑海,倘若以后还会继续復发这种怪病的话,那接下来的人生就完了。 不行,今天一定要抽空去大医院作个检查,就算要死,也得明白死因啊。 皮卡丘闹鐘显示时间为八点整,阿奇想起和死党们十点的约会,赶紧打起精神吧,今天还另外约了阿汉堂哥呢,对了,还得拨个电话给小雨。 刷牙洗脸一切就绪后,阿奇打开房门,正好听见电梯叮咚的声响,那是停在三楼的证明。 小爱,甜美可爱的新邻居,抱着购物纸袋转进走廊,而阿奇那不争气的眼睛,再度被吸引过去。 「早啊,阿奇,接好!」小爱随性地抓起纸袋顶端的苹果,拋了过来。 红润可口的富士苹果划过窗口射进的阳光闸门,阿奇只是伸出手便接住了它。 但思绪却停在苹果飞跃的瞬间,是什么东西?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 阿奇试图努力地想起来,却只捕捉到空无。 似乎曾经闪烁过的情境,残弱的感觉很快消失在思考之中。 「怎么了阿奇?」小爱关心地询问,无袖t恤毫不遮掩其内的蕾丝边胸罩,穿着牛仔裤的下半身接着球鞋,十分轻松的打扮,「哪里不舒服吗?」 阿奇注视小爱渐渐靠近的倩影,被阳光衬托的美彷彿不存在于这世上,脑袋一阵震晃,溼滑的感觉出现在嘴唇,他用手指搓搓鼻子,对小爱打了声招呼。 嗨…… 「阿奇,阿奇……」 小爱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阿奇本来想开口,无奈晕眩感佔据了全身,在影像消失前,只看见地板朝脸蛋袭来,还有脑袋发烫的痛觉。 「唔,唔唔!」 好近,阿奇仰望小爱的侧脸,她静静地削着苹果,嘴里还小声地哼着歌曲,仔细聆听,却听不出她唱的是哪一首歌。 从鼻腔吸进的玉兰花香和米色天花板推断,自己应该躺在小爱的房间里。 「呜……」阿奇因身体不适发出呻吟,引起了小爱的注意。 她一边扶阿奇坐起,一边关心哪里还不舒服,阿奇假装头还很晕似地用手撑住额头,伺机观察小爱房内的布置。 躺下的地板铺满彩色拼图地板,小方木桌摆着一台粉红色笔记型电脑,靠角落的床全是可爱的无嘴猫图案,连枕头、床单、棉被,衣橱等等都无一倖免。 可爱又填满少女情怀的粉色系房间。 「还好吧,阿奇?」小爱拉着阿奇的右臂关心着,那舒服又柔软的胸部触感敏锐地藉由手臂皮肤全被阿奇接收了。 「没事没事,可能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吧,哈哈。」抓抓头,青年开朗地回答。 「这样不行哦,不过是个大学生就一天到晚喝酒,对身体会造成负担的。」小爱训诫的模样依旧充满魅力。 「没有常喝啦,只是昨天朋友一起聊天,多喝了一点。」 「嗯,那就好,不过呢,年青人要好好爱惜身体,才不会以后年纪大了才来后悔。」小爱像个小大人似地说教,更令人捉摸不定她的实际年龄。 「喏。」 她递了张面纸过来。 「嗯?」 「擦一擦,」她比着鼻子的部位,「你刚才就是流了太多鼻血才会昏倒的吧?」 「什么?」阿奇用力一擦,果然整张面纸都鲜红无比,随后总共用掉六、七张面纸才把鼻血清理乾净。 阿奇立即面红耳赤,一想到自己在女孩子面前狂流鼻血,丢脸丢大了! 仔细回想,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流鼻血的经验,加上昨天的怪病,身体果然產生了问题。 不安的心情扰动全身,自己还只是个大学生,可不想死于莫名奇妙的怪病,真要要走,也得走得瀟洒帅气才行! 阿奇停止悲观的想法,发现小爱一直以跪坐的姿势坐在地上,活像个道地的日本女孩般漂亮,要是穿上和服的话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吧。 或许,小爱是半个日本人也不一定。 阿奇想起赴约的事赶紧爬起身来,并郑重地向小爱道谢一番准备离开。 虽然很想和小爱多相处一会儿,心里也还有一堆疑问想问她,但阿奇是个不喜欢迟到的人。 他总是习惯在预定的时间内提早到达,同理,也不喜欢老爱迟到的傢伙,不能掌握时间,就会被时间牵着走,这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时间可是金钱啊,朋友!』知名网路游戏里的哥布林常掛在嘴边说道。 「路上小心哦。」小爱依然跪坐在拼图地板上,笑嘻嘻地挥别。 阿奇打开门,心里浮出一道疑问。 却没想到这句话说出口后改变了他的一生。 「小爱,你昨天晚上有看见月亮吗?」 「嗯,好圆呢。」 「没有发生什么奇怪,嗯……该怎么说,顏色、月亮,」阿奇连忙比手划脚,却形容的一蹋糊涂,「我是指光!月光没有怪怪的?譬如说变成红色啦之类的?」 「没有啊,阿奇,怪怪的是你吧。」小爱一语道破,阿奇无话可说。 「哈,哈哈,说的也是,那么,我先走囉,bye!」 果然,昨晚的变化是仅止于我个人的问题罢了。阿奇压低帽沿在心里抱怨道。 正义的一方总有个祕密基地,如今,为了阻止吸血怪物的罪行而聚集的四人,终于齐聚在正义的圆桌前,四人的神圣殿堂…… 汉堡速食店! 「米香堡好吃吗?」看着小胖大口享受食物,小雨边用汤匙搅动热咖啡边问道。 阿奇注视着她充满朝气的脸庞,儘管化妆品效果日新月异,但她刻意打白的眼袋仍略显红肿。 昨晚仍是哭着睡去吗? 「还好,麦当劳的东西味道都嘛差不多,它们的东西不是以好吃闻名,而是贩卖氛围和方便。」小胖三口就把米香堡解决,沾满饭粒的嘴大口地吸着可乐,沿着纸杯滑下的水滴落在电脑键盘上,萤幕显一大串有关于吸血怪物的讨论网站。 阿奇思索着小胖说的话,天才的论调就是不一样。 「虽然不好吃,不过进门消费的人却愈来愈多。」阿奇把看到的景像说出。 他看见走上二楼的人总是因为找不到座位而摇头,不甘不愿地再爬上三楼楼梯。 「那也是它们肯砸大钱拍广告啊,」猪木拿起热腾腾的薯条塞进嘴里,从他的瞳孔中倒映出小雨的面容,「你没看麦当当每隔一阵子就换一位偶像明星代言?」 「这就是媒体无远弗届的渗透力呀。」小胖啪达啪达地打起键盘,像是在回覆留言似地。 「现在的记者真是恐怖,什么新闻都能挖的一清二楚,就连昨天死掉的那个女生家世背景、身家资料、亲友感受都报导的超详细……」猪木顺口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阿奇和小胖警告的眼神。 「那个被吸血怪物吸乾的女生叫什么了,我想一下,咦,好像叫……」 「小玉。」小雨冷静回答。 「对,小玉!」猪木用力拍手,像是猜中艰深谜底一样开心,然后才发现到小雨的神情异样,声音也就马上缩小至微弱,「小……小……」 这个傻大个儿,四人就是为了找出杀害小玉的兇手而来,还在伤心的小雨面前大声嚷嚷惨案事件,一时之间气氛僵住,害阿奇都不知道该如何圆场。 不过,也多亏了猪木无礼地开场,能让大伙开始切入主题。 「小雨,你好友的事就先别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吸血怪物,否则下一位无辜的受害者很快又要受害了,这也是我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阿奇故作理性对小雨说道。 「嗯,我不会再哭了,」她看了看大家,眼神流露出坚毅的光芒,「昨晚我已经和小玉说好,在替她报仇之前,我绝对不再流下一滴眼泪。」 她说的一字一句深深透进大家脑海里,彷彿是向神明发誓般的语言,在阿奇听来却像是传达某种讯息的话语。 只是现在的自己还无法理解。 之后进行的讨论大多粗浅且不切实际,大伙毕竟不是专业人员,所能想到的手段非常有限。 小胖依据网路诸多混乱的资讯分析出来的资料告诉大家,吸血怪物是个心思非常慎密的变态杀人狂。 从他带女孩进入宾馆进而杀害的记录看来,每次都能避开监视器的拍摄,心思能不慎密吗? 再加上她专挑援交少女杀害,说是某种程度的变态也不为过。 网路上关于兇手的情报有限,于是阿奇把焦点放在小雨身上,身为小玉的好友,一定拥有对于案情些微帮助的情报。 「小玉平时是如何与客人连络的呢?」阿奇问道。 虽然不太好意思问出口,但都这种关头了,阿奇心想小雨应该也不会介意才是。 小雨犹豫了一会儿,也许是想到要讨论小玉的事吧。 谈论死者毕竟是不大好的一件事。 「是聊天室。」小雨像是鼓起勇气后才回答。 阿奇感觉地出来,愈是深入瞭解小玉,相对地也就曝露出小雨不为人知的世界。 也是小雨极力隐藏的世界。 「聊天室,」小胖若所思地答道,「是很普遍又方便的方式。」 猪木变得十分安静,他喜欢的女孩正在诉说着他最讨厌的事情,加上不擅用脑,他只好闭上嘴巴听着我们讨论。 「然后是经由电话连络吧?」阿奇问道。 「嗯。」 「那么可以拿到小玉的手机吗?通话记录里肯定有吸血怪物打来的号码!」 经由连络方式逆向寻找,也许就能找到兇手。 「没有用的,」小雨摇摇头,像是早就得知结果一样无奈,「很多客人跟我们联络都是没有显示号码,不是用公共电话拨出,就是用类似诈骗集团的无效电话。」 可恶! 阿奇对自己以为事情能有所进展而得意的心情感到生气,这种简单的线索杀人犯怎么可能犯错,他可是连宾馆监视器都能打探清楚的傢伙啊! 别太天真了,对方可是连道德规范都能拋弃的非常人呀!阿奇告诫自己。 「那么网路ip呢?聊天室的谈话记录有留下来吗?」 小雨再次摇头,她说吸血怪物应该是在网咖上网,因为小玉曾经和她聊到,和对方通话谈价码时,手机另一端传来热闹和网路游戏音效的声音。 更何况杀人犯连续犯案下来,被害人都是在不同区域生活的女生,表示吸血怪物并不会在同一个地区犯案,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兇手非常狡猾。 而且警方一定有调阅网咖的监视器,都一无所获。 经过三小时的讨论,大家根本掌握不到关于兇手有利线索。 这也是当然的吧,连警察都抓不到的犯人,四个间间没事做的大学生能有什么用? 虽然大伙觉得沮丧,但阿奇还没有灰心。 因为他还有阿汉堂哥! 因校队练球和电脑客户有约的情况下,猪木和小胖相继离开,仅剩阿奇与小雨两人。 他们走至隔壁街的咖啡馆坐下,等待刑事警官的到来。 小雨坐在沙发上,身体却因为紧张而不能放松。 难道是因为警察的关係? 「别担心,我不会告诉我堂哥有关你打工的事。」 「我不是担心这个,」小雨用右手食指戳弄左手心,情绪显得不甚稳定,「我是怕等会儿听到警察谈到小玉的事我会……」 也对,如果让堂哥知道小雨是小玉的好友,肯定会好好质问她的。 那如果小雨不是凭藉小玉好友的身份而来,又要怎么坐在这里和我一起打听情报呢? 「还是,你要先回避?」 「不,我想要知道警察到底掌握了多少兇手的资料,我要……我一定要替小玉报仇!」小雨用力咬着下唇,忍耐痛失好友的心情我虽然无法想像,但那一定很痛苦,很悲伤吧。 正当阿奇想要告诉小雨,建议她先坐隔壁桌时,一个男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旁边,阿奇转过头,好久不见的熟悉样貌映入眼帘。 乌黑直硬的头发和让人觉得亲切的五官,白衬衫加一条黑白格子领带,完全不像个出生入死的刑警。 「阿奇!」 「阿汉堂哥!」 阿奇才刚站起来就被他大力地猛拍手臂,他虽然比阿奇矮一点,力气却大的吓人。 阿汉堂哥大笑着说:「你这傢伙,这么久不见,什么时候交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 女朋友? 阿奇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堂哥你好。」小雨像是配合演出的名演员一样,站起身微笑点头。 难不成阿汉堂哥把小雨错当成我女朋友了?不会吧?阿奇心里大声吶喊! 「阿汉堂哥,她不是……」 小雨靠着机智顺势偽装成阿奇的女友,正好可以拋开小玉好友的身份。 「真有你的,坐坐坐,别都站着说话,」阿奇被堂哥强压着肩膀坐下,百口莫辩地瞄着小雨,她却一脸窃笑的可爱模样,「不槐是大学生啊,想当年你一个女朋友都交不到,还一直跟我哭诉说不想要当在室男到高中毕业,没想到一考上大学就交了个女朋友,还是个大美女哩!」 只见小雨害羞地说:「没有啦,谢谢堂哥的讚美。」 阿奇怎么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那些蠢话。 他尷尬地笑笑,原以为阿汉堂哥能正经一点,没想到他越说又兴奋,不但扯到阿奇小学时候的糗事,还提到被狗追、裸奔、第一次偷看a片等压根不想回想起来的东西! 这傢伙真是记忆力过人的恶魔啊…… 「阿……阿汉堂哥……」阿奇揉着微疼的太阳穴出声提醒。 「这小子啊,从小就爱看女生奶子,哦抱歉,是胸部,胸部啦,可别看他现在斯文斯文的样子,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色情狂哩,你说是不是啊,阿奇?」 被堂哥说成这样阿奇连否认的力气也没有。 堂哥对着小羽畅所欲言,不,应该说是胡说八道,一方面数落色狼般的阿奇,一方面把小雨逗地非常开心。 阿奇开始有点后悔,不应该主动连络阿汉堂哥的。 他间扯蛋的功夫阿奇居然忘得一乾二净,那张速度胜过机关枪的毒嘴应该去当地下电台任职,一边干譙政府一边卖壮阳假药才对啊! 「阿汉堂哥!」阿奇加大音量。 「嗯?怎么啦阿奇,我和你女友聊得正开心呢。」 「小雨她并不是……呃,算了,阿汉堂哥,我今天找你出来,是想拜託你一件事的。」 「拜託我?嗯,我可是个警察、人民的保姆,只要堂哥我办的到的,儘管说!」阿汉堂哥一脸笑嘻嘻的回答,这傢伙,每次看到漂亮美眉都这付德性,他到底是怎么当上警官的呢? 「你知道乾枯女尸案吧?」即使答案是肯定的,阿奇还是得发问。 「嗯,」堂哥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嘻笑的脸多了份严肃气息,阿奇不禁想着,当警察的都这么擅长变脸吗?「怎么?大学生对这么残忍的事情也有兴趣?」 如果说出是基于要查出杀人犯下落而询问的话,那么阿汉堂哥铁定是不会透露了。 毕竟阿奇父亲可是交待过阿汉堂哥要好好照顾阿奇之类的话。 「还不就是为了学校的专题报告,所以,得拜託阿汉堂哥帮忙了。」阿奇双手合十,说出早就想好的谎言。 「喔?专题?说来听听。」 阿奇一边捏造有关连续乾枯女尸案的专题报告,一边灌输堂哥说教授有多可怕、每学期当人无数的恐怖资歷给堂哥听,彷彿没有阿汉堂哥提供救命资料的话,阿奇和小雨都会被二一退学。 「现在的教授都这么机车哦?」堂哥极为愤慨地答道,「难怪私立大学能赚这么多钱,拼命当学生,再大削学生一笔。」 「是啊,而且要是我被当掉,老爸肯定会打死我,阿汉堂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吧?」阿奇哀求的表情似乎不太成功,小雨用小手遮住想笑的表情。 「说的也是,你老爸的脾气我很清楚,他老人家可是很重面子的,要是被当掉的话,天啊,我想都不敢想……」阿汉堂哥露出不忍心的目光看着阿奇,连阿奇自己很好奇堂哥到底把他想的多惨。 眼看阿汉堂哥渐渐被说服,阿奇便马上言归正传,询问一些只有警方才有可能得知的内线消息。 阿汉堂哥不槐是刑事警官,不但将法医的解剖报告告诉两人,还将目前警方掌握的最新情报一五一十的说出,儘管如此,迟迟抓不到犯人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杀人犯没有留下任何足以让案情进展的线索,依据警方侧写,兇手大约是25岁至30岁的男子,具有一定的知识水准,也可能是高知识份子,令人失望的是,所有现场的监视器都没有拍到杀人犯的模样。 警方根据不太可靠的目击证人推测,杀人犯应该身材瘦高,身穿牛仔裤和polo衫。 「这种人满街都是。」阿奇咕噥道。 「是啊,所以我们才头痛啊,」阿汉堂哥猛抓帅气的中分头发,一脸苦恼的表情,「现在不仅上头一直给我们压力,媒体也一天到晚追踪报导,不论我们怎么努力追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案情却陷入胶着,烦都烦死了!」 警方的压力,阿奇怎么会不知道呢。 从他懂事开始,警察世家的阿奇最能感受到父亲办案时的烦躁和焦急,常常搞得家里气氛颇糟,之到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而转任教官后,父亲才回归到『正常人』生活。 结果,阿汉堂哥的情报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有用的线索仍然不够。 在阿汉堂哥大吐当警察的苦水之后,又开始夸耀当警察时的成就和功劳,而且摆明了是说给小雨听的。 阿奇观察着目光全放在小雨身上的阿汉堂哥,心里高度怀疑他该不会看上了小雨了吧? 这才想到,一直都没有传出喜事的阿汉堂哥也到适婚年龄了,或许当刑警的忙碌剥夺掉他结交异性的大部份时间。 阿奇突发奇想,如果阿汉堂哥不介意小雨的过去,他倒是很乐意居中牵线。 小雨似乎也很沉醉地听着堂哥吹牛,她虽然不喜欢警察,但对于阿汉堂哥本人好像不太讨厌。 心里涌起一股兴奋的感觉,就像小孩找到玩具一样的心情,如果能促成他们两人,一定很有趣。 能看见别人幸福,就像自己也能够幸福,这种感觉,光是用想像就觉得开心。 很快地,阿汉堂哥因为局里的人来电,要处理新案子而必须离开,他不好意思地抓头搔痒,对阿奇说道:「阿奇、小雨,堂哥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希望我提供的消息能有所帮助,千万别被当了,知道吗?」 「嗯,谢了阿汉堂哥。」 「对了,你哥还顺利吗?听你爸说他最近被调到美国去受训啦?」 「对呀,要半年后才会回来。」阿奇说道。 在情报局就任的大哥因为被长官赏识而获得前去美国进修的机会,父亲也因此高兴了好一阵子。 只不过大哥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很少主动跟人连络,所以阿汉堂哥也只能片面地得知大哥的消息。 「有空帮我向你哥问好,他一直是警界优秀的模范,也是我的偶像啦,那我先走啦。」阿汉堂哥站起身,左手指却怕被小羽看见似地对阿奇勾了勾。 阿奇当然懂他的意思,他跟着堂哥走出店外,堂哥随即一手搭在阿奇肩上,另一手比出下流的手势,「阿奇啊,你跟你漂亮的马子应该已经这个那个了吧……嘿嘿……」 「阿汉堂哥……你说什么啊?」阿奇装作听不懂的傻样回答。男人之间就是会关心这一类的事情。 「别装啦,不过你也真行,交到这么漂亮的小妞,你可得好好照顾人家哦,我看她挺乖巧的。」 「是是是,没问题,你不是很忙?再不回去好吗?」 「有空再出来喝一杯吧,下次得喝酒哦。」他比出乾杯的手势,像个魅力十足的男人,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离开。 警察果真不是人在干的,阿奇看着阿汉堂哥远去的疾走背影,很庆幸自己没选择当人民保姆。 周遭忽然暗淡,眼前毫无预警地出现幻视,只看见一名服务生和阿奇撞上,冰咖啡朝他洒来,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视线又回復了正常。 就像清醒做梦一样。 阿奇呆立在咖啡店门外,双眼空洞。 难道,那个怪病又要发作了? 阿奇吞下害怕的口水,走进店内,就连原本感到舒适的空气也变得冷冽。 阿奇看着朝自己微笑的小雨回报笑容,一个不小心和转身的服务生撞个正着! 服务生的表情、动作,和翻腾泼来的冰咖啡,都让阿奇颤慄不已。 和方才的幻视…… 一模一样! 之九 兇手 天空灰云密布,阴天的日子,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华丽的建筑,刚落成不久的五星级宾馆,走欧式风格的夸张建材,吸引不少追求浪漫与新奇的客人而来。 休息一千元起跳,过夜更是二倍价位,房内的spy浴池、情趣用品、八脚椅、贵族式方床与附餐点的服务可说是目前宾馆业的顶级,儘管走高贵路线,客人仍然趋之若鶩。 四楼的某间房内,一椿交易正准备展开。 女孩褪下七分裤和小可爱上衣,略黑的皮肤闪烁健康的光泽,削短的发型清爽乾净,她自镜中凝视自己不算漂亮的脸蛋和普通的身材,一股埋怨的意念自心底燃昇。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黑、五官也不漂亮、身材又差,大家…大家都这么美,只有我,只有我…… 女孩愈看愈觉得气愤,镜中的女孩表情愈加扭曲,她不满意自己不甚出色的外表,除了诅咒自己,也诅咒父母,因为父母的丑陋而让她美不起来。 她渴望美丽,渴望出眾,更渴望周遭注目的眼光朝她而来,她蕴酿已久的计划就快成功,聪明如她,暗自取名为『灰姑娘计划』。 由钱币堆积而成的玻璃鞋就快完成,穿上它,就能飞到韩国,进行最先进的手术,麻雀变凤凰。 女孩转开水龙头,莲蓬头洒下洗涤尘埃的细雨,却洗刷不掉女孩的罪恶感。她两手抓着臂膀,像是瑟缩在寒风中的小羊,水流滑过私处,变得麻痺,她有时候甚至不敢清洗下体,因为不管怎么清洁刷洗,骯脏的污垢只有加深,增长。 她靠着墙壁坐倒,混着热水的眼泪一直流下,她并不想这么做,真的不想。 一切都是那禁忌的第一次尝试,就像毒品,第一次轻轻松松赚进几千块之后,女孩就辞掉了超商的打工,跳进性交易的漩涡之中,漩涡没有出口,只能不停地堕落。 多少女孩像她一样,物质观念的扭曲和色情產业的氾滥,已构筑成强大而厚实的丝网,站在丝线上生存的女孩们却不知道,自己终究只是猎物,轻易地取得想要的东西,也轻易的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凭藉同类的女孩多不胜数,女孩说服了自己。 人一旦有了倚靠,有了同伴,就有了支持的力量。 「反正做援交的又不只我一个。」 女孩像是座右铭一般地提醒自己。 加上埋怨的念头无时无刻陪伴在女孩身边,一想到自己平凡的脸蛋,平凡的身材,她就能毫不犹豫地堕落下去,只有钱才是真实,只有美貌才是真实,女孩一直这么认为。 被暗恋许久的学长拒绝是女孩永远的痛。 她还记得告白那天下着小雨,无人的走廊,放学后的两人,美的不能再美的黄昏,特地约学长出来的女孩鼓起所有勇气,说真的,她一生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那一刻,她说了出口,儘管结结巴巴,仍是满怀真心的告白。 拒绝,女孩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不堪。 「回去照照镜子吧,如果交了你这种恐龙妹,我哪敢带出去呀?拜託。」 她还记得,那天下着小雨,但滑下的泪雨却更快更多,彷彿要连心也一併冲垮般,耳中响起的雷鸣闪电,是学长一再重覆的话语,那句刺碎女孩灵魂的咒语。 我一定要变漂亮,无论要付出住何代价!一定要! 女孩知道天生与后天的差别,她既然天生无法成为美女,那么就寻求人工製成吧。 男人只在乎女人漂亮与否、身材辣或不辣,有没有整型已经没有人会在乎,女孩很清楚地知道,靠整型圆梦的女人不在少数。 所以只要赶紧存够钱,女孩就能完成她的美梦,只有这样,才能摆脱长期以来不断啃食女孩灵魂的恶梦,每当午夜梦回,无人校舍的告白场景,总是一再地折磨着她,吃药、求医、宗教任何救赎也没用。 叩叩。 浴室玻璃门传来轻微的敲门声,隐约可以看见门外站着一名瘦高的男子围着浴巾等待,女孩傖促地回答,男子才回到床上躺下。 在床上等待的男子呆滞地眼神望向天花板,短发微捲,清秀的脸显得无精打采,不动的时候和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只有眼球机灵的滑动着,就连心跳的起伏都不甚明显。 一顶洋基的棒球帽就摆在床头柜上。 直到看见女孩走出浴室,一丝不掛的年轻肉体上了床,男子才活了起来,一把抱住女孩,猴急地亲吻、爱抚,连女孩都吓了一跳,以她援交一年的经验,还没碰过这么急性子的男人。 「我……我好寂寞……」男子热吻至女孩耳垂时发出声音,正在享受兴奋地女孩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 男子的舌头游走女孩不甚精采的地形,就连脚趾头也不放过,在一阵舒麻感后,男子强行进入的姿态又吓了女孩一跳,原本担心的女孩在感受到对方有安全措施之后宽心不少。 男子抱住女孩,墨黑的瞳孔瞪着女孩,女孩正享受舒服的快感,也没发现男子的注视,他不停的反覆性爱动作,让女孩进入忘我的境界。 「我好寂寞,我好寂寞啊。」 「啊,啊?」女孩半开眼睛,晃动的身体连带看见的影像也是震晃的,「你说什么?」 「我好寂寞,我好寂寞,你能瞭解吗?」 真是奇怪的傢伙,女孩心想,然后像在哄骗一样开口:「我瞭解,我完全瞭解,因为我也很寂寞啊。」 「你也寂寞?真的?」男子更卖力的扭动下半身,热汗淋漓,连说话都是半喘气的。 「嗯,是……是啊。」女孩索性闭上眼,因为阵阵的快感有如海浪袭来,逼得她不得不严阵以待。 「你骗人,你骗人!」男子像是被惹怒般吼了起来,但女孩却只当他是在发洩助兴地乱叫,双手环住男子胸膛。 「你这个骗子,根本就没有人能瞭解,没人能瞭解,没有人!」 男子昂起上半身挣开女孩的双手,他的双眸清晰地出现女孩脸蛋,现在,他的眼里只有她。 还有她那激烈跳动的动脉血管! 不发一语,男子忽然张嘴咬住女孩颈部! 女孩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她只觉得颈部一阵酥麻、刺痛混合在一块儿。 「啊……啊啊啊……」刺痛导入神经让女孩不自觉地发出痛苦呻吟。 然后脑中的意识、体内的力气什么的都像破了个大洞一样向外流出! 男子激烈地颤动全身,臀部的抽动到达极限,高潮,射出! 而女孩的眼球呈现上吊状态,皮肤也变得乾瘪,血液被男子彻底吸乾后陷入死亡。 男子满嘴是血的跪坐在床上,双手还抓着女孩柔软的小胸,但女孩已不算完整的女孩,如今只能算是乾枯的死尸。 颈部流出的残馀鲜血开始在白色床单上作画,男子恍惚地离开床,进入浴室冲洗,保险套则小心翼翼地收进塑胶袋里,在离开时一併带走。 洒水声响起的同时,房门门锁被蛮力破坏,门把整个掉落在地上。 失去门锁后的房门轻易地从外面被打开,闯入房内的苍白女人踩着高跟鞋,美腿、窄裙,美艳的脸上还有一颗魅力十足的黑痣。 傀儡女士,卡蜜拉! 她走近躺着尸体的床前观察,像是在研究东西般的神情扫视尸首,然后吐出厌恶的口吻,「这么粗鲁的用餐方式,一点餐桌礼仪都不懂吗?」 望着被染红的半截床单,卡蜜拉露出满意的笑容。 「饥渴的部分非常令人讚赏,果然是个刚诞生不久的吸血鬼。」 卡蜜拉舞动一下手指,跟在其后的漆黑人偶关掉了情趣灯光,打开明亮如昼的日光灯。 此举也引起了正在洗澡的男子注意,他高昂的危机意识催促他关掉水流,围起浴巾,用力拉开玻璃门刚跨出一步便被人偶踢出右脚拌倒! 男子以伏地挺身之姿撑住地面,却被人偶用全身重量压住四肢,害他整个脸重重地和地板做亲密接触,他忿怒地扬起脸,隐约看见穿高跟鞋的女人,脑袋被蛮力强压贴住地板,什么都看不见。 「你是谁?警察吗?我什么也没做!那女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放开我!」 卡蜜拉玩兴十足地瞧着挣扎的男子,她等男人的吼叫告一段落后才缓缓开口:「听好,我不是警察,我和你一样是特殊的存在,我只说一遍,要听不听是你的自由。」 男子扭动的身躯舒缓下来,他不再胡乱吼叫,而是洗耳恭听,但脸色依旧气愤不已。 「你渴望吸食人血,而且也为了嗜血而开始杀人,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已经不是人类了,你成为了一隻惧怕阳光、只能在暗夜里活动的吸血鬼。」 男子纠结的眉头松了开来,从一开始到现在女子所透露的话语,他开始瞭解到,对方为什么会说我们是一样特殊的存在了。 「这世界上吸血鬼虽然只是少数,但数量绝对超乎你的想像,而且在成为吸血鬼后,就能运用从远古时代血之魔王遗留下来的血之能力,」女人的声音根本不像是在诉说一个魔幻诡异的世界,反而像在编织一个虚幻的故事,「掌握了血族的力量之后,你才能安全的在夜里狩猎人类,不必再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靠着欺骗少女来获得鲜血了。」 娇甜的诱惑之后,是无穷无尽的血腥世界。 「杀了人的你已经无法回头,你接下来的路不是被警方逮捕就是自取灭亡吧,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男子咬着牙摇头。 「另外,我想你也不知道,政府的秘密机构之中,有个专门猎杀吸血鬼的组织『日轮之门』吧?」卡蜜拉一说到此,满脸的嫌恶,「即使你掌握了血之能力,遇到那些日轮的虫子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那么……我……我该怎么做?」男子发出了恳求嗓音。 「要锻练血之能力,必须先提高自身吸血的容器,」卡蜜拉的脸上漾起了邪笑,「再多吸几个女人吧,等到你体内的容器够大时,我会来找你的。」 男子听见高跟鞋踩下的尖响,紧接着开门的声音。 卡蜜拉离开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在你成为吸血鬼后,对阳光是非常敏感的,倘若碰上了散发出与日光相同厌恶感的人,别犹豫,死命的逃吧。」 在房门被閤上后,独留男人无力的趴在地板上。 男子用力思索着自己是何时变成吸血鬼的呢? 他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那自幼伴随成长的悔恨与空虚感一点一滴地啃食理智,只有在和女人做爱时会暂时地填补心中那深黑的空洞,最后在兴奋的顶端时,那股空洞成型了,不但驱使他咬住女人颈部吸取鲜血,也一併吸食男子的无限空虚。 殊不知,藉由鲜血快感和性爱得到的填补只是暂时,男人隔数天后依旧感到痛苦,苦闷、虚无的心之空洞正大口地呼吸,让他觉得渡日如年,每一分鐘都难熬难耐。 所以只得再度上网寻找猎物,餵饱飢渴的空虚。 我好寂寞…… 有时候到底是自己说出的,还是心中的黑洞说出的,男子已无从分辨。 「愿光明与我们同在。」 女孩说出这句话后,原本已到达顶端的电梯再次啟动,硬是上昇了一层楼。 短发女孩藉透明的玻璃眺望广大的天空,天空好灰好黑,远方似乎还有闪电窜动,位于下方的则是挤在一起的建筑,还有细如螻蚁的人们。 电梯门开,女孩拨动红色短发步出,橘配白色的清凉衣服揹着一个可爱小白兔背包,让人捉摸不定年龄的美少女走过满是内勤人员的办公室,来到有两名守卫的大门前。 守卫西装毕挺,仔细一看两人根本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长相,唯一的分别是一名男子长发遮住双耳,另一名男子为短发平头。 「嗨,路人甲。」女孩元气十足地向站左位的长发男子打招呼。 「我才是路人甲。」没想到站右位的男子开口说话,表情一派的冷漠。 「我是路人乙,」左位的长发男子对女孩微笑回应,且推开半边的门来,「请进,天使.爱。」 每次总是搞错双胞胎名字的小爱向两名守卫微微点头,开心地走进大门内。 气派的空间在小爱眼前展开,一名披着秀长黑发的男子站在办公桌后,迎光背对着小爱,似乎透过玻璃墙在欣赏乌云黑天。 大门閤上后,整个室内一片灰暗,彷彿和大楼外的世界融为一体,远雷传来的轰隆声也能轻微的感受到。 「日炎。」小爱的声音划破室内的寂静。 「怎么有空来?是来看我还是来附近购物的呢?小爱。」墨黑长发超过膝盖,男子身体动也不动,目光仍停留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当然是来看你的啊,老大。」 「客套话可以省略了,呵,」男子轻声笑道,「老实说,这次又带来什么麻烦啊?」 「还是老大聪明,」小爱也是停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增加或减少,与男子保持约十公尺的距离,「我发现了碎片。」 「碎片?」男子的声音低沉混厚,不可置信的模样在脸上表露无遗,「你是说真的吗?小爱,那可是血之魔王的灵魂的一部分啊!」。 「对,不过很可惜的,被一名大学生给吸收了。」 「什么?怎么可能!」男子惊讶的语气变得高亢近乎尖叫,「碎片选择人类融合了吗?这是不可能的事,碎片一向只能跟血族相融才对啊!」 「嗯,从他的眼角判断,已经迈入潮红之眼的阶段,那是成为吸血鬼必经的现象,我想,要不了几天,应该就会变化成吸血鬼了。」 「这可大事不妙了,」男子将头昂起,望向远方的目光依旧没有改变,「好不容易出现在台湾的碎片,我们与血族都在竞相寻找,想不到居然落在平凡人的手上,还成为他的一部分了……这下麻烦可大了!」 「老大,你不用担心,往好处想,至少我们早血族一步发现了碎片融合者。」 「不,不对,对于被碎片选上的人类,虽然没有过往的经验可以判断,但血之魔王的碎片力量之强大,我们都很清楚,」男子两手交叉在腰后,遥望云端,「如今碎片既然无法回收,他变成吸血鬼也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事实了,就只能选择消灭他了,小爱。」 「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老大,我有不同的想法,」小爱用慈爱的面容说道,「而且,那名大学生是个好人。」 「好人?或许现在是好人,一旦他成为吸血鬼之后,不可能压抑得住鲜血的诱惑,他迟早会崩溃并开始在夜里袭击无辜的人类!到那时候,小爱,就为时已晚了。」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既然如此,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倘若他是被贵族阶级的吸血鬼施与血之契约,而成为吸血鬼的,那我会毫不犹豫的消灭他,可是,老大,分裂世界各地的碎片与人类融合的几乎没有,这是个可以作为日轮之门之后研究、参考的依据,况且我曾经听说过,成为吸血鬼的人类,也是有靠意志力胜过鲜血渴望例子。」 「的确,」日炎忽然闭上眼,彷彿在回想一段不堪的回忆,「那件令你几乎无法承受的事件,确实证明了人类意志力的崇高能量……」 「没关係的老大,」小爱宽容的笑着,「我已经释怀了。」 「那就好,小爱,那就好。」 「所以,我想提出一个大胆的请求。」小爱终于说出了今日来到日轮之门的目的。 「嗯?你说说看。」 「我想将这名大学生纳入日轮之门斗士的培训计划里。」 「不可能!」 被称之为日炎的男子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就否决了小爱的请求。 「老大,请慎重考虑一下可行性。」 「日轮之门与血族自古以来就是对立的存在,就像光与影一样的互斥,」日炎的嗓音激动不已,「让吸血鬼成为日轮之门的斗士成何体统?先不管组织内成员的反对声浪会如何,要是被国际总部知道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老大,体制这种东西是不能守旧的!」小爱气呼呼地喊道,「而且我认为这名大学生也不愿意成为碎片的目标,更不想变成吸血鬼的啊!」 「命运原本就是无法预测的,」日炎缓和激动的语气,「如果他命中註定要成为吸血鬼并死在你手上的话,那就顺从命运吧。」 「老大,创新原本就是逆风而行的事,倘若这名大学生能够成为日轮之门的斗士,要就近研究碎片与人类融合之后的状况就更加容易了。」 「不可能,这根本就是逆天而为之事,」日炎从落地窗反射出的倦容透露出,他开始认真思索小爱的请求,「天啊,我根本无法想像到高层会对我们做出什么样的惩处……」 「老大,我还记得,你以前是个完全不照规矩行事的傢伙。」小爱微笑道。 「那时候年轻气盛,但现在不同,我负责的是整个台湾黑夜的安危,让人们能够安心入睡。」日炎脱口而出温柔的语气。 「我们试一试吧,老大!我有绝对信心,能够让这名大学生克服嗜血衝动的。」 「我真服了你,小爱,你每次来带给我的问题,总能让我头痛欲裂啊!」日炎抬起手,轻压自己的太阳穴。 「虽然这件事会引起轩然大波,但要是成功了,日轮总部铁定会对我们另眼看待。」 「小爱,别讲的一付我已经答应你的样子。」 「老大,在日轮之门里,谁是你最信赖的人?」小爱故意问道。 「别来这招,小爱,你明明就知道我最信赖的只有你跟刃海而已。」 小爱吐出舌头,「我跟刃海,还是有分高低的吧?」 「让我想想,」日炎用食指与姆指揉捏眼窝,一脸苦恼,「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至于那名大学生,就先交给你看守了,别让他出事,也别让他闹事,懂吗?」 「有我在,放心,」小爱顽皮答道,「记得好好考虑喔,老大。」 「没问题,话说回来,为何这次这么积极?你该不会想要弥补那次事件错误吧,小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是不会答应的。」 「和以前的事一点关係都没有,这回纯粹是女人的直觉。」 「是吗?女人的直觉啊……」日炎带点怀念的意味说着,「我好像也听刃海说过。」 「如果是刃海的话,那我们的直觉真的是不相上下了。」小爱意有所指地笑道。 「你和刃海的直觉都奇准无比,真是这样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相信我,老大,我会负责这名大学生到底的!」 「好吧,既然如此,最近组织里人手调度不足,社会上的两大案件,其中一样可能得要麻烦你了,这两件大案子,你知道吧?」 「当然,板桥灭门血案,没意外的话,应该是血族死神干的。」小爱胸有成竹说道。 「嗯,那乾枯女尸案呢?」 「百分之百是刚觉醒不久的菜鸟吸血鬼。」 「又是直觉?」日炎调侃道。 「是推测,哪有什么事都靠直觉啊!」小爱举起食指以一付老师授课模样说明,「板桥的案子一看现场被利刃斩杀的狠劲与疯狂,除了死神,我很难想到在台湾还有哪个血族办得到。」 「哦,是吗?」日炎微微点头,「那另一件何以见得是出初茅芦的吸血鬼呢?」 「老练的吸血鬼,才不会把媒体吸引在自己身上,这是自寻死路,」小爱逐一分析,「死神会这么做,肯定是暗影伯爵一手策划的,但乾枯女尸案,摆明了就是菜鸟吸血鬼忍不住体内的鲜血渴求,而一再犯下的案子。」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就连日轮之门的负责人,都不得不佩服小爱的聪颖,「根本就跟情报部门分析的一模一样。」 「谢谢夸奖,老大,那么你要分派哪件任务给我呢?」 「追查死神的任务,我已经交给刃海了。」 「那么菜鸟吸血鬼就是我的囉?」 「嗯,」日炎伸出一隻手贴在透明玻璃上,似乎想要掌握远方云下的闪电一样,「顺便带上那名大学生吧,血族与血族之间会相互吸引,对你追查这个任务多少有点帮助。」 「你真是一肚子坏水啊,老大,」小爱鼓起双颊,像在指责对方不是说道:「这样我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能够训练他,再加上他如果被血族影响而失控的话,简直是逼我当场就地正法!」 「别想太多,小爱,我也得承受来自上面的压力,所以,我们两个的时间都很紧迫,懂吗?」 「哼!」小爱装作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在拉开门的同时,又回头问道:「不管怎么样,老大,谢了……」 关上办公室的门,宽敞的室内空间再度陷入寂静。 「如果成功的话,不只救了一个年轻人,小爱……」日炎露出深深的期盼,微笑。 「同时也救赎了你啊。」 离开台北最高的大楼,小爱刻意避开人潮汹涌的道路,拐进鲜有人烟的小巷。 小巷恍如异度空间,尤其在夜晚时分,根本不用担心会有间杂人等出现。 这种地方,是小爱精挑细选,也是吸血鬼渴望的最佳地点。 小爱短到不行的热裤几乎露出半截屁股,两手拉着肩上的背包带子,朝乌云笼罩的夜空说道:「出来吧,如果是想吸我的血就赶快,别浪费我的宝贵时间,我今天想早点睡美容觉耶。」 三道黑影隐藏在漆黑的角落里,因行跡曝露变得蠢蠢欲动,首先两名黑影交叉窜出,尖锐的指甲从十根指头上伸出。 黑色头套只露出眼睛和鼻子,一身黑衣更是让他们的身影难以捉摸。 「两个当诱饵,第三位再寻找最适当的时机出手,不错的计划,只不过……」小爱说完便大脚一踢,正面踹倒一名来不及出手的吸血鬼,另一位连忙猛挥手爪,却招招落空。 吸血鬼倒退数步,只因目标早已不在眼前。 「手脚太慢啦!」小爱出现在吸血鬼身后大喊,吓得对方马上转身,还来不及挥出手爪,小兔背包便砸中对方的脸。 接着腹部吃上一脚,吸血鬼闷哼一声趴倒在地,乾净俐落。 小爱不慌不忙地拾起小兔背包,咻咻声划过耳际,偏移的子弹擦在脚跟旁发出火花。 「不错哟,第三位还配有枪枝,」小爱鼓起气呼呼的脸颊,「但你的枪法也太不准,需要我当场指导指导吗?」 她站起身,便听到狂奔的声音开始远去,小爱赶紧追上前,无月的黑夜,小巷中更是晦暗不明。 身手敏捷的小爱跨越满地垃圾、一隻死猫、破旧机车,已经可以清楚看见逃跑者的背影了。 「看样子你们都是贵族的吸血奴僕吧,没有自我意志,一切听从主人的命令,是最最下阶的吸血鬼种类……」小爱轻松地跑着,举起的右手发出微微白光,她摆出即使奔跑也很优雅的姿态,白光构成物理线条,长枪轮廓逐渐成形,一把洁白的狙击枪出现在小爱手上…… 完成! 「日轮之门枪斗士,天使.爱,参见!」 之十 觉醒 有些事,即使尽力去做了,也未必能够成功。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我们尽力了。 下午十点五十三分。 阿奇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啊。 「谢啦阿奇,麻烦你陪我到这么晚,你不一起搭捷运吗?」小雨站在大开的车门前,连日来的睡眠不足让她憔悴了不少。 「不了,我还有点事。」阿奇答道。 虽然答应要帮小羽找出爆头杀人魔,但连警方也束手无策的案件,阿奇和死党们绞尽脑汁也找不出任何线索。 一大早,小羽便将阿奇拉出教室。 蹺课? 阿奇是那种没什么特别的事也会懒在课堂上听讲的偽学生,所以,他还是故作惊讶神情说道。 「我们一个一个问!」 小雨十分认真模样。 纵使不知道小雨的好友生前是在何处与吸血怪物见面的,小雨仍拿着小玉的相片四处打听,地点就从信义区的百货大楼展开。 只因为小玉最常和小雨来此处购物逛街了。 想当然尔,地毯式搜查的结果令人失望,这里似乎没有小玉留下的纵跡,就算有,又有几个人能记得小玉平凡的大眾脸呢? 这一点小雨再清楚也不过了。 但她仍不放弃用最笨、最辛苦的方法来找出线索,阿奇无法彻底感受她失去好友的伤痛,但至少,他能体会小雨那坚强的意志力。 无论如何也要帮小玉做些什么的沉重心情! 几天来,阿奇的精神和体能充沛的程度高昂到令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地步。 自从看过那晚赤红如血的月亮与四周景色之后,身体就一直保持在最佳状态。 这一点阿奇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况且,也没有人会相信这种怪事才是。 再加上似乎拥有了某种奇怪的能力,应该说……是电影里才有的超能力吗? 自己偶而能够预见尚未发生的事,不对,正确地说,是能够预见数秒之后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就连小雨站在捷运车厢内向自己挥手的情景,在进入月台前阿奇就预见了。 而如今,阿奇只等着奇蹟般的一刻出现。 「那么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bye。」小雨会站在玻璃前,拉住第二个拉环,没错,一模一样,紧接着微笑,挥手。 阿奇对着完全按照剧本演出的小雨挥手,心里激动不已,再一次证明,自己的的确确拥有预见未来的不可思议力量,天啊,突然阿奇热泪盈眶,好想对着上帝痛哭一场。 伟大的天神,您果然是英明神武,赐给我这平凡无奇的人类这么珍贵的礼物!阿奇不断对自己的内心吶喊! 不过,再向神明跪拜祷告之前,阿奇必须先上厕所解放一下! 这也是他不和小雨一同搭车的原因,自从身体机能產生异变之后,肠胃的消化能力似乎也跟着变化,只要一吃下食物,就得马上跑厕所,难道这就是超能力的副作用吗? 这让阿奇想起不管是漫画或卡通里,英雄都是有弱点的。 阿奇故作自然地走进厕所,其实屁股的忍耐已经快到达极限了。 「呜,不可以,不可以出来!随便一间都好!」咬紧牙关,阿奇忍住肛门内千军万马的衝刺,突然一阵天打雷劈,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 每一间厕所都佔满了人! 「不会这么巧吧!」看着门把的红色警示,阿奇两手不自觉地抓紧屁股,就算再怎么诅咒,厕所里的人也不可能马上出来,「可恶,该怎么办?」 他甚至开始想像脱肛后被眾人取笑大便男的惨酷情景,丢脸的蠢样登上狗仔日报头版…… 「天啊,我不要!小爱,不要离我而去,不要那种表情,哦不,为什么你要捏住鼻子望着我啊?」不行,绝对、绝对不能让心目中的天使看见自己丢脸的一面! 忽然,女生厕所空无一人的画面闪过眼前。 预知能力在阿奇大肠快展开诺曼地轰炸前啟动,没错,阿奇清楚的看见了,感谢神啊,一瞬间闪过的画面里女厕中一个人也没有! 阿奇佯装走过女厕门口偷瞄一眼,然后转头左看右望,很好,很好! 四下无人,阿奇立刻锁定最里头的厕所,一口气衝了进去,赶紧锁上门,脱裤、坐下的动作浑然天成般迅速,「呜哇!哇啊!」 「天堂,舒服、爽快!我到达天堂了,原来天堂就在这里,这个四四方方的私密地带,让人尽情解放一切的空间里啊!」 阿奇坐在马桶上感到无比舒畅,但危机意识在在提醒着他此地不可久留,要是有女人进来,自己可就出不去了。 「还是赶紧擦一擦屁股闪人吧,卫生纸、卫生纸、卫生……咦?」 天杀的!没有卫生纸!这什么烂厕所?烂捷运站?居然没有卫生纸!天啊!阿奇慌忙地翻找背包,但背包里的面纸早已用完,只留下空面纸袋。 他呆滞地望着墙壁发愣,身为人类才有的智慧能量早已随着没厕纸的瞬间蒸发殆尽。 「没有擦屁股,我该走出去吗?」 能走出去吗? 铁定会被闻到异味,对,不如用别的东西代替卫生纸吧! 太好了,背包里有皮夹和矿泉水,这些东西能擦屁股吗? 该死! 呜,阿奇掩面欲哭无泪,要是当时没让小雨先走,至少还能找她帮忙啊。 朋友,对,找猪木、小胖来救命好了! 阿奇二话不说,马上掏出手机拨打猪木号码。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未开机。」 …… 难道这个时间还在练习摔角吗? 「我们平常都没有关机的习惯呀!」脑袋中渐渐挤满肌肉猛男和猩猩兄贵热汗淋漓交缠碰撞的可怕景象,阿奇用力甩甩头,满怀希望的改拨小胖号码。 响了不到三声,立即被接起:「喂?」 「太好了!小胖,你没有在忙吧?」 「喂?阿奇,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你收讯有点……」 咔。 断掉了。 断掉了…… 断掉了啊啊啊! 阿奇瞪着暗掉的手机萤幕,绝望再度佔领整个寒冷的心,手机居然在这时候没电,哇靠,今天真是衰过头了吧? 脚底开始感到麻痺,冰冷的马桶令阿奇如坐针毡,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呀? 对了,不如等到有女人来如厕时向她讨取卫生纸吧。 那不就被当成变态狂了吗? 呜哇!阿奇紧抓头发用力摇晃脑袋,冷静点,冷静点,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 果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阿奇的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直觉告诉他,有人来了! 「呜哇啊!」彷彿被什么吓到一样的叫喊声响遍女厕,紧接着衣服摩擦每一间厕所的门来到阿奇厕所的门前,虽然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经由对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声,百分之百可以确定…… 是个男的! 天啊!这个时候跑进来一位气喘如牛的男人想干嘛?阿奇暗自尖叫! 阿奇两手不自觉地抓紧裤子,要是有个万一,哪怕没擦屁股也要穿上裤子! 「看不出来,你挺会跑的嘛。」女孩的声音紧追在后,依距离而言应该是站在女厕入口处吧。 听起来像是追随男人而来的样子。 「你……你别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男子的手颤抖的拍着门板,害得阿奇也跟着紧张起来。 女孩先是一阵甜美笑声,「吸血鬼先生,你似乎搞错一件事哦,你身上并没有我想知道的情报呀。」 吸……吸血鬼? 这种只有出现在电影、小说和动漫的名词居然活生生的冒了出来,还是在女生厕所? 等、等等,如果这位闯进女厕的变态是吸血鬼!那么这个不怕吸血鬼的女孩不就比吸血鬼还可怕百倍? 天啊,阿奇心中的绝望就像滚雪球般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你到底想怎么样?别以为是日轮的斗士我就会害怕……」 连阿奇这个大外行都听的出来,这名吸血鬼男性害怕的很,还作势逞强装不在乎的样子。 「既然日轮之门不足以为惧,请问您干嘛跑这么快呢?」 女孩的声音有点熟耳,不过可爱的人声音不都差不多,阿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娇甜的音质中带着无与伦比的绝对自信。 她绝对是个三头六臂的美声恐龙女! 吼啊! 可怜的吸血鬼,再怎么说也是人类变成的怪物,怎么可能打败自然界的王者、侏罗纪的肉食霸王暴龙呢…… 「呀啊啊啊啊!」男子豁出去般喊出杀猪叫声,接肿而来的一片刺眼的白光照亮整间女厕! 最后以沉重物碰触地板的闷声加上「嘶嘶嘶……」的燃烧声作为结尾。 万籟俱寂,周遭静得可怕,阿奇甚至可以听见电扶梯下捷运的警示声。 吸血鬼,被活生生的干掉了吧? 笨蛋!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呀! 阿奇赶紧摒住呼吸,要是被暴龙发现到自己的存在,下场肯定不会比吸血鬼好到哪儿去吧。 痛苦地嚥下口水,四处静的出奇,也许人已经离开了吧? 微抖的手缓慢轻柔地转开门把,只要一眼,藉由门缝确任一下就好。 阿奇以蹲马步般奇丑无比的姿势伸手开门,心里却紧张地要命,心跳声狂飆上扬。 谁知还来不及打开门缝,一股强大的力气撞开了门,吓得阿奇一屁股坐回马桶上,门户大开的前方冒出一支抬在半空的白晰右腿,目光随着腿游移回女人身上,心脏再度遭到毁天灭地级的打击! 「阿,阿奇?」可爱的脸孔露出疑惑表情。 「小……小……」 还没喊出对方的名字,阿奇早已因紧张过度而站了起来,裤子也顺势滑下,在凉意窜进大腿间时,小爱已掩面尖叫出声! 「好痛苦!」 男人左手猛抓胸口,反覆交错地刨开皮肤,一道又一道的抓痕冒出血丝,赤裸的上半身弯曲跪倒在地,意识游走在现实与虚幻边界,紧握的右拳不断敲打着地板,坚硬的水泥发出鬱闷声响。 「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始终低垂的脸孔缓缓昇起,泪流满面的的五官纠结在一块,像哭闹不停的小孩一般啜泣着,胸口的疼痛逼得他昂起身来,一个重心不稳,后脑率先着地倒在地上。 「好想……好想要女人啊……好想要……血!」 枯瘦白净的手努力伸向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在半空中虚晃,男人直视闪烁不停的日光灯猛流眼泪。 那股强制压抑下来的衝动已经逼得他接近崩溃边缘。 想发洩性慾的衝动。 在发洩的同时吸食女人鲜血的衝动。 男子唾液不断自嘴角窜出,眼珠颤抖,像极了煮开的热水壶,随时等待爆发。 「喔喔……喔……」 自从和卡蜜拉见面后,就再也没出门犯案的男子,一直遵照傀儡女士的嘱咐,不要轻易出门犯案,男子忍受内心的鲜血衝动至今,似乎已是极限。 「喀……喀啊……」 打颤的牙齿渗出血来,男子开始舞动双手乱挥一通,思绪也变得错乱。 房间明暗交换的速度加快,就连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凝聚而成的恶念终于成形,篮球大小的黑球诞生在房间中央,挡住日光灯和男子眼神的交界。 「这就是……血的能力吗?」 冷静与兴奋降临到男子身上,他感觉到体内的血液不断沸腾,黑球还混合了自己的血液在半空中打转。 这颗圆黑球体到底有什么功用呢? 男子高兴地站起身来想马上尝试,儘管身体摇摇晃晃无法平衡,他的目光却从来没有自黑球上移开过。 随着意识的齿轮转动,黑球开始滑移,它就像一块墨黑的橡皮擦,拭去世界上所有物质的足跡。 乾净俐落的令人害怕。 一个滑行,墙角的木椅仅剩半块,失去了椅子原本该有的模样。 再一个旋绕的轨跡,在周遭墙上留下半圆形的轨道,连电风扇也消失的只剩碎片。 男子激动的冷笑起来,似乎对操控黑球的结果十分满意! 原来黑球能消灭掉所有它碰触到的物质啊! 他丧心病狂地不停笑着,然后走近窗户一把扯开窗帘,黑球平稳地飞出窗口,不废吹灰之力地鑽进对面旧公寓里,在墙上独留一颗圆洞。 「这傢伙,每次都吵的要命,吵死人了,我要你安静一点,安静一点,可以吗?」男子停止笑容喃喃自语,他瞪视着对面公寓的玻璃窗,房内摆满乐谱和二把电子吉他,空无一人的房内可以看见黑球飘盪其中。 「嘘!」 男子对黑球比出噤声的手势,黑球缓慢向上浮昇,彷彿飢饿野兽居高临下等待着猎物。 房间门外传来轻快脚步声,却不知道迎接他的并非是挚爱的摇滚乐,而是永不见天日的黑。 一小时之后,戴着洋基棒球帽的男子走进网路咖啡馆,轻爽的白色衬衫遮住胸前满满爪痕,一派年轻的笑容拥有独特魅力。 他迫不及待的坐下指定位子,一如往常地连上援交网站。 同时与五、六个人交谈是很正常的事,男子熟练地键入文字,凭着感觉寻找猎物。 突然,他看到了熟稔的字眼。 仰望飞翔的小玉。 男子先是一怔,想起了之前亲手杀害的女孩一模一样的id。 女孩死前高潮夹杂恐惧的表情再度印入眼帘。 还有她体内那令人怀念的鲜血滋味! 是谁? 是谁在盗用她的帐号呢? 难道会是警方? 男子否定了这个想法,喜欢游走在危险边际上的性格左右了想法。 他想赌一把,冒用id的这个人绝对不是条子。 滑鼠毫不迟疑地游上,轻点两下出现对话框,男子谜起眼睛,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 尖牙外露。 「我美味的食物,就决定是你了!」 之十一 真相 拧乾毛巾。 随着力道加大,水滴不断地自毛巾身上流出。 濛上一层水气的镜子前面,阿奇全身赤裸。 脚下温暖的水流螺旋转进水孔中。 他仰起头看着水蒸气涌向气窗,彷彿逃难般鱼贯而出。 想起不久前离开捷运站的心情,也是逃之夭夭吧。 被心目中的天使小爱看见正在如厕的自己,在充满大便味的女厕中,我的天啊! 一想到这里,阿奇就羞愧地用毛巾摀住脸,用力地擦啊擦啊! 奢望能擦去这段记忆! 妄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但阿奇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男人一生最大的耻辱已经烙印在他身上了。 「阿奇!」浴室门外传来小爱的呼喊声! 「天啊!」阿奇忘了小爱正在房间里等着! 「你还好吗?你已经洗了一个小时的澡囉?」女神亲切的问候,更让他无所适从。 「没……没事啦!我快好了!」 搭上计程车的我们,一路赶回租屋处,没卫生纸擦屁股的阿奇马上衝进浴室盥洗,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小爱可爱的脸庞。 不过仔细想想,小爱真不愧是自己心目中的美丽天使,在捷运站花容失色之后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并命令阿奇穿上裤子、拉着他拦下计程车。 多么成熟稳重又行动迅速啊! 如果时下的小女生,看到了男人下体,铁定是高八度的尖叫,然后装害羞干嘛的。 阿奇心想,说不定有社会经验的小爱早就看腻了,算了,横竖都是死,乖乖面对事实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穿上乾净衣裤,并转开浴室的门。 水蒸气快上一步衝出门缝,阿奇尾随在后走了出来。 一股冷冽的空气靠近让肩膀不自觉地压低,室内冷气正不断传出人造低温。 「来吧,阿奇!」只见小爱盘腿坐在床上,大腿前方放着四罐啤酒和滷味,「你肚子也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嗯,嘿,谢谢。」阿奇尬尷地抓抓头,回报害羞笑容坐上床缘。 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哪儿的他,只好把焦点移向一旁电视,不敢直视小爱眼神。 而电视放映着国家地理频道的非洲动物特辑,一隻兇猛的狮子也正在享用牠的大餐。 只差没用滷的。 「怎么了阿奇,这一家滷味很有名耶,」小爱看阿奇发呆似地瞪着电视营幕,关心地问着,「你胃口不好吗?」 「没没……没有啦,好吃,这一家真的好吃!」阿奇随即拿着竹籤插起豆乾塞进嘴巴! 「你是不是最近吃了东西后,很容易跑厕所呢?」 「对、对呀,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去女厕,啊,不是啦,是因为男厕那边都没有空的厕所了我才会……」 看样子,吸血鬼的体质已经开始变化了,到后来阿奇将什么都无法入口,只剩下鲜血能满足他。小爱心想。 看见了小爱失落的脸庞,阿奇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打圆场。 「这滷味真的很好吃耶!小爱是去哪里买的啊?」 「是吧,因为我每次经过这间都一堆人排队呀,所以刚刚趁你洗澡的时候,我就跑下去买了一包,来,啤酒给你。」 接过小爱递来的啤酒,阿奇内心满怀感动。 能够让心目中的天使陪自己吃晚餐、聊天加上喝酒,就算要他丢脸一百次也愿意! 「阿奇,除了最近吃东西会拉肚子之外,还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呢?」 「嗯……」喝下一口冰冰凉凉的啤酒下肚,阿奇的食慾整个被打开,「其实啊,我怕我说了你会取笑我,最近真的有个超屌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耶!」 「真的吗?快说快说,我保证我不会笑你的!」小爱举起小手装作要发誓的模样,看得阿奇十分入迷。 「真的齁,不能笑我喔,」阿奇把甜不辣一口吞下,然后清了清喉咙说:「我最近啊,突然学会了预知能力哟!」 「预、知、能、力?」小爱嘴巴鼓得圆圆,一脸惊讶的样子。 「对呀,我可以看见几秒后会发生的事情,然后啊,就真按照我看见的样子发生了耶!」 阿奇张开手臂,超级开心的诉说着。 「真的假的?这么神奇?」 「真的啊,」阿奇插起素鸡,塞进嘴里,「就像你那一天早上拋苹果给我,你还记得吗?其实在你坐电梯上来之前,我就已经看见你给我苹果的景象了!」 「耶!太了不起了阿奇!」小爱也被阿奇感染了开心,呵呵笑着,「预知能力耶,这不就跟电影里的超能力一样了吗?」 「不过,虽然是预知能力,可是它都是突然冒出来的预知画面,我根本没办法控制它……」 小爱脸上的开心突然冷却下来。 「嗯,阿奇,其实你的预知能力,是可以经过反覆练习,之后就能控制它了。」小爱亲切说道。 「哈哈哈,小爱你别太认真了,说得我好像真的拥有预知能力的样子,」阿奇一口气灌下半罐啤酒,发出舒畅的喊声,「我觉得我这个应该就像预知梦一样,偶而会出现的怪现象,大家笑笑就好了啦。」 「我是认真的。」 「哈哈!小爱你……」阿奇笑得更加开怀! 小爱不发一语,只是对着阿奇微笑。 「哈、哈哈,哈,」阿奇的笑声愈来愈小,他开始认真看待眼前女孩的澄净眼眸,「你不是在开玩笑?」 「阿奇,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我发誓绝无虚假,否则会横死街头。」小爱举起娇小的手掌,学八点档肥皂剧说着誓言。 「不、不用这样啦小爱!」阿奇挥舞手掌,想要阻止小爱的毒誓,「不用发这种奇怪的誓言我也会相信你啊!」 「谢谢你的信赖,阿奇,」小爱游移视线,然后起身从大学生的书桌上拿起一把美工刀,咔咔咔的推出刀片,「接下来,你得用最开放的心态去看待任何事,因为你亲眼看见的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小爱,你拿美工刀要干嘛?」阿奇放下手里的啤酒罐,不敢置信美丽的天使正在做的怪异举动。 「阿奇,你,已经是半个吸血鬼了。」 「蛤?什么意思?」 阿奇想笑却笑不出来。 「用说的太慢了,还是实际操作一下吧。」 语毕小爱立刻在左手掌心划上一刀! 没有任何迟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小……小爱!」阿奇不知所措的大喊! 「别大声嚷嚷,只不过流一点点血,死不了人的。」儘管赤红血液从掌心汨汨流出,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地板上,但小爱的微笑依旧。 「卫卫卫……卫生纸!」阿奇虽然着急,但动作仍然非常迅速地抓起抽取式面纸盒,抽出五、六张面纸衝向小爱身边,「快!给你!小爱!快止血啊!」 「阿奇……」 「小爱你在干嘛?快止血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阿奇慌张地递上整团面纸,但小爱仍然没有止血的打算。 小爱昂起左脚,突如其来的一踢踹在阿奇腹上! 「呜呕!」面纸散落一地,阿奇双手摀着疼痛腹部弯下腰,舌头也吐出了嘴巴,「好……好痛……好痛啊!小小小爱……你……」 左手心的鲜血直接塞进阿奇嘴上,小爱诡异的举动令阿奇根本无法思考,他只知道嘴里和舌头沾满了小爱的鲜血,一股血腥的味道呛进整个脑袋里! 顿时之间心脏剧烈抽动! 「呜啊!」 阿奇直接四肢撑住地面承接身体倒下的重量,他脑袋变得超级混乱,唯一清楚的,只有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渴望。 虽然血腥味令人作噁,虽然赤红的血液让人感到畏惧,不过从这一刻起,阿奇双眼便染上朱红,他被强烈的渴望压制、命令,要求喝下更多的鲜血! 「我……我不要……」阿奇痛苦地趴在地上翻转身体,正面大字形的面对天花板,牙齿也开始发出刺痛警讯,「我才不想要喝什么血!我不要!不要!」 「阿奇,你必须要面对的事实就是这个,」低下头,小爱面无表情地凝望着阿奇,她的手却没有停下餵血的动作,一滴滴的血红落在阿奇无法閤上的嘴里,「你是一名货真架实的吸血鬼。」 「呜哇啊啊啊……」阿奇崩溃了! 他两手抓住自己的脑袋,发狂的眼眸引导出喉里近乎尖鸣的吼叫! 血液加速了阿奇转变为吸血鬼的时间,为了压缩所剩无几的训练计划,小爱用最直接的方式逼迫阿奇面对现实。 獠牙在刺痛中长了出来,阿奇觉得全身剧痛到要爆炸了,他开始左右翻滚,脸上被小爱鲜血滴得一片血红。 「接下来,阿奇,你还有很多事要去瞭解,如果你想留住心中那身为人最后尊严的话。」 在阿奇渐渐被腥血掩盖的视线里,已经快要失去小爱的轮廓了。 就连听觉,也被如浪潮般袭来的耳鸣声佔据。 就像陷入无限黑暗的泥淖中。 不停的坠落…… 哀嚎…… 坠落…… 失控…… 之十二 小丑 旋转,带点迷离的世界悬空。 摇摇晃晃,手脚被空气支配操弄。 一切就在睁开眼的瞬间变得异常。 头昏脑涨,眼前尽是螺旋扭曲了视线。 数不尽的螺旋线条佔满四周,就连己身所存在的渺小空间都要消失殆尽般…… 被螺旋不断的吸进去,吸进无法探知的无垠漆黑之中。 「这是哪里?」 阿奇喊出声,声音却只传达到脑子里。 不知觉地划出蛙式泳姿,在黑暗的海中游行,奇妙的是阿奇只看得见自己。 身体的轮廓有着微微光芒,虽然照不亮四周黑暗,却像是暴风雨中的唯一灯塔,让他能清楚确认到自己身体每一吋还在它该有的位置上。 伸手可及的黑佈满存在的空间,阿奇虽然平时怕黑,在无技可施的现在感到一丝丝的游刃有馀。 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正当他以仰式浮在黑暗中时,脑海里响起熟悉的声音回响。 「阿奇!」猪木叫道! 「阿奇!」还有小胖! 「阿奇,阿奇!」这是……小雨! 「千万别迷失了自己,阿奇!」 这是? 小爱的声音! 黑暗的四周,传来阿奇朋友们的呼喊声,迫使他继续挥动双臂保持泳姿。 「滴噠。」 什么声音? 「滴噠滴噠。」 望着乌漆抹黑的世界阿奇伸出手乱抓一通,想当然耳,握在手心的也只有黑。 「滴噠滴噠滴噠。」 令人耳熟的声音深深縈绕在耳际。 手脚自动自发地再度舞弄起笨拙蛙式,向滴噠声游去。 随着声音渐渐放大,阿奇终于想起了某些线索。 秒针每拨动一次所代表的意义。 也就是声音的来源。 忽然震耳欲聋的巨响晃动全身,是尖啸? 还是哀嚎? 用力摀着双耳,阿奇看见了黑暗带着些许光芒在面前成形。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傢伙,飘浮在暗黑海面上咧嘴而笑。 对方张开嘴,无声地变化嘴形。 某种格格不入感映入眼帘,阿奇来不及开口询问,原本浮在黑暗海洋上的自己噗的一声开始往下掉! 下坠的恐惧感过于强大将阿奇从梦中唤起。 盘着腿,阿奇正襟危坐在床边,背紧紧贴着冰冷墙缘,稍稍急促的呼吸声提醒自己哪一边才是真实世界。 二十九吋电视上的皮卡丘闹鐘显示着早上七点十分。 昨晚的记忆混乱地在脑中打转,阿奇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 透过玻璃窗洒进的阳光点亮了室内空间。 微亮的室内在阿奇拉开窗帘更加明亮,回想起昨夜种种,阿奇的思绪有了新的变化。 「如果小爱说的都是真的,」阿奇看着书桌上的美工刀,没有任何的血跡在上面,再将视线移至地板,连一滴血渍都找不到,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依然是原来那双大学生的手,「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昨晚半梦半醒间,小爱静静地对着阿奇诉说了许多事。 包括自己为何会成为吸血鬼,还有专门消灭吸血鬼的正义组织『日轮之门』。 而小爱,就是日轮之门的其中一员。 她告诉阿奇,在成为吸血鬼之后,被日轮之门的成员盯上是迟早的事,那象徵着终点只有灰飞烟灭等着他而已。 但小爱试图给自己一个另一条活路。 加入日轮之门! 即使身体是吸血鬼之列,但只要身为人的意志还在,不吸血也不杀人的话,日轮之门说不定能首开先例,让阿奇成为其中一员。 阿奇全身气力丧失,只能默默听着小爱说话。 迷濛的眼神里,隐约看见小爱的温柔眼眸正注视着自己。 啊……小爱果真是天使,即使我已经成为了万恶不赦的吸血鬼,她仍然真心的为我着想。阿奇的声音卡在喉咙,没有力气说出口。 「啪!」 阿奇双手用力拍打在自己的脸颊上!也拍散了昨夜的回忆。 「不过就是个吸血鬼嘛,有什么好怀忧丧志的!电影里的吸血鬼都很屌啊!又帅气又可以飞来飞去!」 阿奇试着鼓舞自己,不要陷入灰暗自卑的循环之中。 「小爱说我跟一般的吸血鬼不同,是受到什么鬼碎片影响而成的,可恶,一定是那天从破掉项鍊跑出来的血红结晶,害我变成这付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吸血怪物!」 阿奇望着窗外的阳光,平时让人觉得舒服的温暖感觉,今天却令人感到微微刺痛。 「该死!要不了多久,我连日光浴都不能做了吧……」阿奇不甘愿地拉起窗帘,阳光经过布料隔离后皮肤上的刺痛便瞬间消失。 「小爱还说,我必须要对抗体内嗜血的慾望,」阿奇走进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无奈苦笑,他很清楚过不了几天,就再也看不见镜中的另一个自己了,「克服心中嗜血的慾望,是我唯一能保持半个人类的重要关键!」 冷冽的水流拍打在脸上,阿奇用力地洗脸、搓揉,想把发生在身上的倒霉怪事一股脑儿地冲进水管里头! 但是脑袋却愈洗愈清醒,思绪也愈来愈清晰。 他开始回想昨夜的梦境。 梦境代表潜意识的世界深层。 那真是一个空洞的世界啊! 里头除了漆黑还是漆黑。 就连海洋也是无止尽地黑暗,难道自己是个这么晦暗、悲观的人吗? 一想到此,眉头又皱了起来。 跟现在的自己差别还真大啊!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现在的自己,是在遇见猪木和小胖之后开始改变的吧。 在那之前,说阿奇是个个性黑暗的人一点也不为过! 悲观、毁灭、死亡、混沌的负面情绪,的的确确是存在过内心深处。 咨意地萌芽生长,任由它催毁道德与良知。 国中时候的阿奇,曾恨不得全世界上的人都灭绝殆尽。 为了逃避那样的人生,阿奇自认把黑暗都清空了才对! 想不到那时候的自己并没有消失,反而活了下来。 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在潜意识的黑暗海中苟活。 那格格不入感,原来就是黑暗性格的自己披着国中年龄的外衣,带着一份稚气又绝望的眼眸。 被厌恶的自己所凝视,一股反胃的不适感翻涌而来。 自己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愈往深处思索,身体愈是想吐,阿奇强忍住痛苦用手摀着嘴巴。 但线索却渐渐模糊,彷彿原本透出一丝光线的门已然閤上。 「啊啊啊!一想到过去的自己就整个烦躁起来啊!」 看样子若不回到梦中,是没有办法解开谜底了。 走出浴室的阿奇瞄一眼皮卡丘闹鐘,还来得及上第一堂课。 但他担心的却不是上课迟到一事,而是吸血鬼在白天出门的最大隐忧。 阿奇赶紧挑了一件连帽的外套套在身上,面对户外的太阳,必须做好吸血鬼该有的防护措施。 「我现在处于半人半吸血鬼的状态,阳光还没办法致我于死地,但我可不想走在街上浑身刺痛难耐啊……」 阿奇谨记小爱的忠告,没事的时候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任何有关鲜血、脖子之类的话题与画面,以免引起体内嗜血的渴望。 怀抱着如履薄冰的心情,阿奇拿起常戴的鸭舌帽,在出门前回头看了房间一眼。 「明明都是一样的摆设,但我整个人的命运,已经全然不同了……」 随着被关上的房门,落在床缘底下的一滴鲜血已经凝固。 没有任何人在意。 也不会有人发现。 但它的确见证了一段传奇的开始。 细雨绵绵。 就连天空也蒙上了一层灰。 阴天,海浪刷刷地袭上岸,那悠悠浪声伴随海风,提醒在路上漫步的人距离沙滩并不远。 墨绿迷彩头巾遮住短发,上半身灰t恤搭配绿色军用背心,下半身是陆军迷彩长裤,穿着军用靴的女子两手插在裤袋里,谨慎走着。 带着严肃面容的女子有着冰山美人的特质,却出现在极不搭调的老旧废弃工厂附近。 因边处穷乡僻壤而导致荒废的加工厂区,碰上阴雨环绕的昏暗背景,颇有阴森古怪的气息。 女子不畏废弃工厂的阴森氛围,踩着轻巧步伐独自走进偌大工厂内。 刃海。 日轮之门斗士,专门消灭吸血鬼的箇中高手。 女子训练有素地步上二楼铁梯,仅发出犹如老鼠般的细微声响。 她倚着墙边行走,如同训练有素的军人来到二楼大门前。 刃海轻靠在门边用耳贴近墙边,当周遭变得过份安静,连细微海浪声都消逝不见时,她知道该有所行动了! 她大脚一踹! 门应声翻开! 看见一男一女早已站在昏暗室内,双方正摆出迎战姿态等待某人的到来。 在看见刃海闯入之后,两人张开期待已久的尖牙,张牙舞爪地朝她袭来! 「吸血奴僕。」刃海小声地对自己说话,同时间并没有採取回避或逃跑的动作。 她反而往对方兇恶扑来的方向衝去! 「日轮之门,刃斗士!」刃海两手向半空中一握,光芒乍现,也逼得一男一女的吸血鬼失去短暂视线! 光线构成长长刀柄,刀首呈弯月状利刃,还有中国的龙形雕塑其上。 共210公分长的偃月刀被刃海双手握起,趁着向前衝的态势顺时针旋转挥出! 眼前才刚回復视线的两名吸血鬼立刻被拦腰斩断! 一气呵成的攻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刃海停下脚步,身后也发出尸首重重摔落地面的声响。 「啪啪啪啪啪……」一阵拍手声传来,刃海循声转头一望,便看见仓库尽头的一道人影缓缓走来。 「哟哟哟!精采!精采!非常精采,像这么完美的身手,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日轮之门的刃斗士吧?」 刃海不发一语,她看着对方穿着五顏六色的服装,脸上也画着马戏团的重点装扮。 他捏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红鼻子,红色大嘴巴扬起无声的大大笑容,深深地一鞠躬。 「初次见面,在下是『小丑』,顺带一提,我可是会表演吞剑还有喷火喔,很不简单吧,哟哟哟!」 「袭击我们的奴僕,你做的?」刃海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最近日轮之门的成员皆受到吸血奴僕攻击一事,质问完毕。 「哟哟哟!别这么生气嘛小妞!」小丑头戴着分裂成两边的七彩帽,左脚抬起后换右脚抬起,一来一往地原地跳着,「的确是在下做的,我很诚实吧?很诚实吧?」 「为何?」 「你是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当然是为了碎片呀笨蛋!这理由可以吗?可以吗?哟哟哟!」 「找死!」 刃海话一出口便横劈手中的偃月刀,凌厉的攻势没有让小丑有多馀缓衝的机会! 小丑的双眼突然流出鲜血,就像泪水一样滑落双颊。 锐利刀刃斩过小丑脑袋! 刃海在日轮之门是出了门的狠角色,每一次面对吸血鬼出手的劲道与攻势,都强调一击必杀! 小丑脑袋被切掉一半,剎那间全身化为浓稠血液在半空中洒落。 「分身?」 刃海马上就做出了最合理的判断。 奴僕阶级的吸血鬼并没有办法使用自己的血液创造出武器或拥有特殊能力。 但往上一阶,平民阶级的吸血鬼就能运用血液创造出武器或是拥有特殊的能力。 统治平民的贵族吸血鬼,则能同时兼俱,既能利用自己的血创造武器,也能拥有一项特殊能力。 刃海方才斩杀的小丑,便是拥有将血液化成自己分身的特殊能力。 冷若冰霜的女子察觉到不对劲,立即向后回转,同时间舞动手上的偃月刀,击落飞向自己的三把匕首。 匕首落在地板上,不一会儿便化成了鲜血。 尽头处走出来的,是两名小丑,他们做着一样的动作,将手中的三把匕首拋向半空,像耍弄戏法一样的拋玩着。 「多此一举。」刃海将偃月刀平举身后,一付中国古代武将的威武气势! 「哟哟哟,在下的分身加上飞刀所形成的可怕攻击,到目前为止可没有任何人能全身而退的哟!」 刃海压低身体,为了随时可以衝向前展开斩击而准备。 「哟哟哟!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啦,日轮之门的蠢蛋,那就接招吧!」 分身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总共八个小丑一起跃向半空! 左右手各一把匕首加上嘴上咬着一把,随时都可以朝目标狠狠射出! 面对分裂成八个的敌人,刃海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她依然重重地踢出一脚向前俯衝! 「咿哈!」小丑发出怪异尖鸣,三把匕首也跟着拋出! 瞬间24把利刃就像满天流星,全都要置女子于死地不可! 刃海发挥出惊人的判断力与反应神经,她以毫厘之差闪过一把接着一把的匕首,流星拂过其身,只划开她的衣角、背心表面和数根头发末端。 接着在八名小丑睁大眼睛的剎那,刃海已经跃上空中…… 光芒在偃月刀的刀锋处爆裂开来! 连续两圈,刃海紧握的长刀横斩两次! 小丑们各个头颈分离,腰部也一律被上下切开! 每一具尸体都化为血液爆散! 刃海回到地面,天空跟着落下赤色雨滴。 沉默是刃海最常说的语言。 她缓缓转过身,走向进来时的入口准备离开。 脚步一沉,腰间一扭! 偃月刀出乎意料地向背后回身朝斜上方一斩! 削掉了正打算从背后偷袭的小丑半边脑袋…… 他只剩半颗眼睛和比较完整的嘴巴继续说着:「你……你怎么会知道……」 「女人直觉。」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倒了血族的贵族。 刃海在对方倒在地上后,将充满日光能量的偃月刀插进小丑的心脏。 这是运用阳光的力量消灭吸血鬼最彻底的作法。 光芒照耀全场,小丑尸首化为燃烧的死亡仪式。 最后成了一地黑灰。 就此长眠。 之十四 伤痕 回忆里的黑暗反噬已经展开。 卡蜜拉保持挺直的警戒姿态站在莱恩身后。 而暗影伯爵指名要纳入旗下的目标倒卧在地,泪水自眼角夺框而出,偶而抽动一下的身体让人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 就连活了百年之久的卡蜜拉也无从理解。 「到底怎么回事?」 卡蜜拉彻头彻尾地观察着,她缓缓迈进一步,深怕是男子刻意偽装的陷阱。 「在我接近的时候,利用黑球吞噬掉我吗?」 女子思考各种可能性,其中一项便是男子已经无力战斗了。 「母亲!」莱恩忽然尖鸣大喊! 左手掌紧抓着自己的脸,在指缝之中清楚地看见佈满血丝的眼睛! 「你为什么还会出现……为什么还在这里?那时候……那时候的我…我…已经亲手拔掉你的氧气罩了啊!」 「是被回忆纠缠了吗?」 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卡蜜拉看着挣扎的男子笑道。 应该说,她非常享受对方痛苦的模样。 「不对、不对啊!不!母亲!」 将脖子抓得全是伤痕,莱恩躺在地上不停踢着双腿,在男子失控的行为之下,卡蜜拉却发现了更令她在意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咬我!」 脖子上残留着血之契约的痕跡。 有能力创造吸血鬼的吸血鬼,在咬下对方颈部的同时,将自身的血液授于对方。 此仪式称之为『血之契约』。 如此一来,对方便会从人类转变成嗜血的吸血鬼。 至于是血族阶级的划分,大都是由能力高低来辨识的。 被授于血之契约而成为吸血鬼的血族,有可能会成为平民,也有可能是拥有血之能力与武器的贵族。 吸血奴僕就不同了。 那是刻意为了创出奴役,而在吸血的同时施行血之契约,一旦遭受到这样的待遇,被吸血者就会成为吸血奴僕。 一个最低阶的吸血鬼存在。 「真是感人肺腑的故事呢,我想。」 卡蜜拉凭藉男子失控呼喊的话语,再加上脖子永远不会消失的血之契约痕跡,她推测出让男子成为吸血鬼的不是别人…… 而是自己的亲身母亲。 「呕!呕呕……」爬起身,男子不断乾呕,洒出嘴角的却只有一丝丝的鲜血。 至于是莱恩本人,抑或是受害女子体内的鲜血,就不得而知了。 「血之能力是一流的,但精神上的创伤,也是无法想像的深沉啊。」 卡蜜拉苦恼着要如何向暗影伯爵回报。 对于死神歼灭黑熊宅邸的计划,卡蜜拉事后进入搜寻碎片竟然以失败告终。 不论是保险箱或是黑熊本人身上的每一处,卡蜜拉都再三确认过了。 根本找不到碎片的下落。 这件令人失望的事情还没有向伯爵秉报。 如今暗影伯爵在意的吸血鬼莱恩,居然患有精神上的严重缺陷,这让已经背负一个坏消息的卡蜜拉更加头痛。 伯爵的个性没有任何一个吸血鬼比卡蜜拉更清楚。 在得知这两样不怎么喜悦的消息后,伯爵会有怎么样的反样,卡蜜拉根本不想继续想像下去。 「强行带你回去,只会碍事。」 卡蜜拉看着在莱恩趴在地板上喘息,意识呈现不明状态。 「不如,我再多给你一些时间吧,年轻人,」卡蜜拉挥出右手,丝线重新接回人偶身上,胸口一颗大洞的人偶单脚跳啊跳的,缩回行李箱去,「说不定经过这些时间的洗礼,你能为我们血族所用。」 此时的莱恩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 母亲张开尖锐獠牙的画面正不停侵蚀着他的脆弱思绪。 「至于能不能躲过日轮之门的追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卡蜜拉满怀恶意地笑道,「我很期待你疯狂的行径,能不能为血族打倒几名日轮之门的斗士喔!」 拉着黑色行李箱,卡蜜拉带着美丽曲线离开了。 留下的只有被冷风眷顾的倒地男子。 还有他嘴角的白沫与偶而为之的苦痛抽搐。 炎热之风穿越车阵,将城市的高温带向每一位走在人行道上的人们。 热风捲过,人们略显疲累,有人拿出纸巾拭汗,有人乾脆吐出舌头尝试散热。 红灯熄绿灯亮,绑着迷彩头巾的冷酷女子率先窜出人群,快步走过斑马线。 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半滴汗水,即使连日来的高温已经让台北市烫的晕头转向,在街上每个人拭去额上热汗的同时,身穿迷彩裤的女子脚步依旧领先眾人到达马路的另一头。 女子看了一眼大楼上方的时鐘看板,太阳变得更加毒辣,在时间紧凑的考量之下,女子便伸出手拦下一部计程车。 一上计程车后座,指示司机目的地之后,背心暗袋里的手机铃声悠然响起,女子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铃声不到两秒的时间后自动接起,女子的耳朵里装有微型耳机。 「喂,刃海,你在哪?」 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声音问道。 「路上。」 似乎就连说话都觉得浪费时间一样,刃海的回答依旧简短。 「路上?那你还有多久会到?」 刃海闭着双眼休息,虽然表情冷漠,却没有马上掛掉电话的举动。 「十分鐘。」 「是吗?好,那我就等你一起吃饭囉?」男子的声音没有特别热情,也没有特别冷淡,反而像是主管招待下属吃饭一样,例行公事的口吻。 刃海冷冽的面容连司机大哥都不敢从后照镜多瞄一秒。 在消灭暗影伯爵旗下的贵族之一『小丑』之后,对于台湾血族的警戒心势必提高至最高层级! 对于日轮之门而言,要完全扑灭血族的存在,将贵族连根拔起是求之不得的事。 但贵族也非省油的灯。 他们知道如何避开日轮之门的追寻,在属于自己的范围势力里高筑吸血奴僕堆叠而成的城墙。 要攻破守旧派贵族的防御,对日轮之门而言,相对的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但也有些新兴的贵族,游走在危险边缘。 不但常常向日轮之门挑衅,甚至对于自己行踪的曝露毫无所谓。 更有甚者,藉此引来日轮之门斗士,击杀对方之后大口吸食对方血肉。 用来彰显自己的实力过人,一边向日轮之门示威,一边向血族炫耀。 小丑,就是属于这样的吸血鬼贵族。 在日炎将追查死神的任务交付给刃海之前,刃海早已探寻小丑的踪跡已久。 能够和贵族廝杀,一直是让好战的刃海感到兴奋之事。 除了让吸血鬼败倒在其刃下,对刃海而言,生命中已没有其他值得付诸行动之事。 要说刃海是为了诛杀吸血鬼而存在的人类异端,并没有错! 如今,她坐在计程车上,为了前往日轮之门的所在地而移动,一方面是要向负责人日炎报告小丑一事,另一方面也是要向组织索取情报单位所提供的最新资料。 一想到血族死神。 刃海佈满光芒的眼眸再次张开。 火热的斗志在胸口燃烧,迫不及待与之一战的期望已成为渴求! 许多日轮之门的斗士不自量力,在不幸遇见死神的当下选择了战斗。 最终都惨死在血红巨镰之下,尸首分离。 在刃海加入日轮之门时,与其交情最好的战友──银虎也是败倒在死神镰下。 可恨的是,银虎的首级,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为了替好友报仇雪恨,刃海便在十年前彻彻底底的变了。 她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再爱笑。 变得冷漠如霜,不再有任何事情能够激起她的关注与厌恶。 除了血族以外。 那将是刃海每晚愿意张开沉重双眼的唯一能量。 也是刃海继续紧握『龙牙』战斗下去的最终动力。 『死神……』 刃海的心中,响起十年来不曾改变过的声音! 『我,一定要杀了你!』 『一定!』 粉红色的绵被折叠整齐放在粉红色的床上,床头是无嘴猫的可爱音响组,书架上摆着无嘴猫的系列公仔与玩具。 身穿无嘴猫童装睡衣的女孩跪坐在彩色拼图地板上,正专心地使用贴着无嘴猫图案的笔记型电脑。 方型小木桌除了笔电外,还有粉红咖啡杯与一片草莓黑森林蛋糕组合。 蛋糕的三角形已不完美,咖啡杯的内容量也只剩三分之一。 一头俏皮红色短发的可爱女孩舔舔嘴角,仍留下一点巧克力的痕跡在上面。 小爱,日轮之门斗士。 战斗属性为枪斗士,能够运用光之能量变化出专用狙击枪『米迦勒之怒』。 其精湛的战斗实力自然不在话下,但可爱漂亮的高中生外貌、超亲切外放的个性在日轮之门里大受欢迎,大伙都习惯叫她--天使爱。 飞快的打字速度在键盘上发出轻敲声,小爱用电脑记录阿奇的点点滴滴。 包括精神、体能,还有与碎片融合后的所有状态。 「呼……」小爱停下疲倦的手指,将最后的咖啡饮尽,「应该说庆幸还是不幸呢?」 小爱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奇的血之能力觉醒的非常快,对于预知能力的展现,已经有当的雏形了,」小爱思索着这几天来阿奇身上明显的变化,「相信这预知能力成熟之后,对阿奇而言将会是个可怕的力量,倘若他站在血族那边,那对日轮之门来说,绝对是个不得不剷除的极大威胁……」 想起世界各地知名的贵族吸血鬼,能够运用『时间相关』的血之能力血族屈指可数。 但各个都是雄霸一方的可怕角色! 「血族的特殊能力是依据人类时期的潜意识而觉醒的超能力,看来阿奇的潜意识当中,对于时间的掌控有极度的在乎与投射。」小爱一边分析阿奇的状况,一边用键盘打成文字存成档案。 「再来就是血液能够化为武器的部分,」小爱在脑海中描绘出阿奇瘦弱的身体,实在想不出他适合拿什么样的武器,「若说特殊能力是内在影响而成,血之武器就是外在的主观意识能够塑造出来。」 她想起死神的巨镰、卡蜜拉的丝线,与小丑的匕首等等贵族本身的特色。 最特别的就不能不错过暗影伯爵的斗篷了。 如果你因为暗影伯爵的武器是黑暗斗篷就粗心大意的话,下一秒肯定命丧黄泉了。 伯爵的斗篷能够延伸出尖锥突刺而出,或是锋利大刀,还有化为坚固圆盾,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可怕兵器! 「阿奇体内拥有千分之一血之魔王的力量,自然不能创出太小家子气的血之武器吧?」小爱歪着头,开始试想如果阿奇拿的是修车鈑手、十字起子抑或小小铁鎚,那不就将血之魔王的脸丢尽了吗? 一想到此,小爱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噗呵呵呵!虽然看起来很好笑,但阿奇拿在手上还挺有一番滋味的,呵呵呵……」 她用指尖抹去眼角欢笑的泪水,看着墙上无嘴猫的可爱时鐘。 晚上十点二十分。 小爱拿起银亮的小叉子,划开一部份的巧克力黑森林,享受地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幸福融化在舌尖,「哇,这间新开的麵包店手艺真不错,蛋糕很好吃呢!」 思绪跳跃,要烦恼的事情实在太多,小爱又想到目前日轮之门与血族的情势。 「许多新掘起的贵族一再对我们挑衅,日炎最大的优点,就是沉得住气,但刃海铁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情报部门最近还锁定了死神藏匿的地点,这根本就是再明显不过的陷阱呀!」 小爱心里很清楚,死神一直以来在台湾的藏匿地点不是第一次被日轮之门发现。 但每次前往讨伐的斗士都是一去不返。 多次的战斗在死神身上讨不到便宜,日炎的作法反而趋为低调。 对于死神,日炎全部都用冷处理来面对,因为他很清楚,死神的特殊能力,就是死而甦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办法彻底消灭死神的对策出现。 所幸死神碍于记忆上的重大缺陷,并不会主动对人类或日轮之门展开疯狂攻击。 「这次由暗影伯爵一手策划的黑熊灭门事件,日炎应该也会採取缓和的处理方式才对,怎么会一反常态,交给刃海来讨伐呢?」 一想到此,小爱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发呆,遍寻不着合理的答案解释。 脑中画面绕回新人阿奇身上,小爱回想着早上的训练过程。 既然要加入日轮之门斗士,重点就在于将阳光的能量融入体内。 至于斗士的战斗训练、光之兵器的锻造等等,都是其次。 因为日轮之门斗士,就是能将阳光的能量收为己用,并将光明的能量灌入锻造的特殊兵器里,在攻击吸血鬼时,才能对其造成强大且无法迅速復原的伤害! 就像刃海的偃月刀『龙牙』,铸入了刃海体内的光明能量,每一刀都散发出强烈的日光,血族挨上一刀肯定重伤或灰飞烟灭。 而阿奇也十分的认真,为了能够加紧脚步成为日轮之门的斗士,阿奇直接向大学告假两个礼拜,为的就是能够在旭日东昇之时,到夕阳西下之间,倾全力让小爱训练自己,吸收日光的能量! 所以每天一大早,小爱先指导阿奇加强体力训练,就在附近的国小操场,以跑步的方式增加肺活量,伏地挺身和拉单槓等,即使是基本的次数,也让平常没运动的阿奇几乎累的半死。 「呼呼我……我的天啊……呼哈……」阿奇戴着全黑帽子,身上披着深蓝帽t外套,大字形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但这股苍白却不是因为体力的透支,而是因为吸血鬼体质的觉醒,逐渐带走了他的血色,「我快死了,真的!我不行了……」 「现在的大学生,还真是一堆弱鸡呢。」小爱蹲在身旁,白晰又富有弹生的脸蛋上,粉红色双颊在阳光下特别可爱。 「小爱……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呼哈哈……」 「趴在地上哀求也没有用,我想你很清楚,阿奇,我们时间有限。」小爱板起严肃脸孔,但在阿奇的眼中,依旧傲娇般的可爱! 「没……没问题!我,我可以的!」 天使坚定的眼眸赐给青春期男儿力量,阿奇使尽气力爬起,两手无力地垂在半空中晃啊晃,身体绝大部分已经脱离大脑的控制了。 「我……我可以!」阿奇勉强挤出笑容,全身汗如雨下,眼前除了小爱之外,身旁还穿插了猪木、小胖还有小雨的身影,其他景象都已模糊,「再来,小爱!」 小爱两手交叉在胸前点点头,心里却开心不已。 自己总算没有看错人,阿奇虽然瘦弱、体能又不行,但意志力却超越一般人所及,只要给他目标,他就算咬紧牙关也能撑过去! 「好,接下来才是真正难熬的,走,我们到操场正中央吧。」 涂上小爱带来的特製液体,阿奇上半身脱光只剩一件短裤盘腿坐在操场正中心点。 他闭上眼,身上油亮的液体带给他微凉的透心感觉。 阿奇以为小爱要他涂满液体是为了降低阳光的侵略性,让体内一半吸血鬼遇到日光刺痛的体质能够减缓伤害。 「这可是被称之为魔法药水的神奇药剂喔,」小爱摇晃手上的深色瓶装,对着阿奇微笑,「擦上这个,可以让身体放肆地吸收日光能量,让灼热痛在心里,却不会灼伤肉体。」 「等……等等,小爱,你说『痛在心里』的意思是?」 「咳咳,别说话,乖乖闭上眼睛,」小爱假咳两声,阿奇立刻警觉到对方的命令,马上紧闭双眼,「你等一下就能身歷其境了,别急,重要的是,不论再怎么痛,都不能破坏盘腿冥想的姿势,懂吗?阿奇。」 「是!」阿奇精神抖擞的回答! 却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烈炎焚身的剧痛,是阿奇从来没有体会过地狱之行! 之十五 日轮 「阿奇?阿奇?」 冰凉矿泉水哗啦啦地打在青年脸上,阿奇被突如其来的冷冽惊醒,从昏迷状态回到现实里。 「我!我睡着了吗?对不起,小爱!」 阿奇颓废地坐在操场草地上,被洒溼的头发不停落下水滴,打在无力又虚脱的手心。 「别在意,阿奇,」小爱背后是金黄色的夕阳背景,对于眼前体力差劲的青年抱以高度讚赏,虽然体骼瘦弱、体力疲累到随时快要倒下的地步,却依旧按步就班、听从小爱的命令专注训练着,「你是我看过的日轮之门新人里,在阳光注入体内的训练中撑最久的。」 「咦?真……真的?」 阿奇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依稀记得自己被火焰的幻觉缠绕全身,火烫的痛楚从头顶一路烧遍全身,几乎连内脏都逃不了被火烤的命运。 哀嚎声拼命衝撞阿奇的喉咙,但阿奇就是不愿意打开嗓子! 不愿意叫出一声苦痛! 他颤抖每一根神经忍耐,但被地狱之火融化的神经已经不听从主人的命令。 阿奇感觉到眼球烫到不行,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已被火焰佔领,灼热之痛疯狂敲打理智,阿奇只能忍! 拼了命忍! 即使知觉在断裂之前,阿奇仍然在忍! 「恭喜你,阿奇,」小爱的食指放在下唇,纤细白嫩的手和丰满的唇再度转移了阿奇的疲惫,但令青年重振精神的,是接下来的话语,「你今天已经成功的跨越了两道门。」 「两……两道门?」 「第一道门,是你承受住日光之焰焚身的考验,」小爱拿出冰凉矿泉水贴在自己脸颊旁边,舒服冰凉的快感驱走些许夏夜热气,可见身上的超短牛仔裤和小可爱并不能带来多少凉爽,「这代表你已经是日轮之门的一员了。」 「太棒了!」阿奇原本想紧握右拳,无奈五根手指头不听使唤,只能约略抖抖指尖而已,「真的……太棒了!」 「但我认为,第二道门对你来说,更加难能可贵,」小爱蹲在阿奇身边拉高音量,强调其重要性,而身上的超薄粉红小可爱根本藏不住好身材,在汗水的帮助下小爱的胸罩花纹透明可见,让阿奇的眼神不得不转向别处,「半个吸血鬼的你,是我一开始最担心的,我怕在日光之焰的阶段你就会因为畏光的体质而被阳光毁灭,幸运的是,你熬过去了。」 阿奇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根本没有想到小爱安排的训练里,会有九死一生的可怕挑战! 说穿了,根本是拿命在赌啊! 冷汗在阿奇满脸冰水的包覆下隐隐渗出。 「我不得不老实跟你说,阿奇,这是一步险棋。」 小爱没有任何保留。 她不想骗阿奇,更不想骗自己。 所以她将真话说出来,让阿奇知道自己的想法。 「我只能跟你说,曾经有人成功过,体内融合了光明与黑暗的能量,并且没有遭到自我毁灭的命运。」 小爱的眼神虽然刻意粉饰。 但阿奇仍能感觉得到某种悲伤流转在女孩的眼角。 微红,也微热。 「小爱,你是指这个人既是吸血鬼,也是日轮之门斗士吗?」阿奇简直不敢置信,「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小爱微笑点头。 「既然有成功的案例,我根本就没什么好害怕的嘛!」阿奇的笑容重回面容,他开心的喊着,「有人办得到,我也一定可以!」 「是啊,阿奇,你要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办得到的。」小爱微笑的背后,却有另一个事实尚未说出。 那名同时拥有光与暗的男人,最后堕入了漆黑之中。 并且选择让嗜血渴望征服自己! 成为了可怕的贵族吸血鬼! 并创造出一个活生生的悲剧诞生于世…… 接下来的一整个礼拜,阿奇进步愈来愈快速! 随着体能上昇,他渐渐习惯小爱严苛的体能训练方式,在日光之焰的冥想课程中,也已经能用清醒状态撑完全程! 到底是阿奇本身的资质过人,还是碎片在体内暗自推波助澜,小爱没办法证实。 她看着阿奇,彷彿从阿奇的身上,看见了那曾经令自己动容的影子。 在泪腺触动的瞬间,小爱赶紧别过头去,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脆弱模样。 阿奇并没有发现小爱的异状。 他的心里除了要赶紧通过日轮之门斗士的训练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藉由阳光的能量抑制体内的嗜血渴望。 这是小爱告诉他的最佳办法。 除了认命当一个吸血鬼之外,还能以身为人的身分活下去的办法! 但是阿奇还有另外的目标。 他想要用自己的双手来为小雨的好友报仇。 这种事阿奇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但是在一星期来的训练之中,阿奇开始体会到自己有能力,为朋友、为想要守护之人尽一分力量! 他想起以前的自己,除了悲观思想之外,不会想要为谁做些什么。 不知何时开始的愤世疾俗,厌恶其他人、厌恶其他声音、厌恶虚偽和应对、厌恶这个世界…… 因为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平凡无趣过着每一天的阿奇,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同了。 自己不再是枯燥平凡、浑浑噩噩渡过一生的人。 阿奇开始有了不一样的人生,不论是成为吸血鬼的那一刻、还是小爱邀请他加入日轮之门的那一刻! 阿奇都欣喜若狂! 「阿奇,」小爱将喝了一半的运动饮料贴在阿奇脸上,冰凉的刺激马上将阿奇从一连串的想法中拉回现实,「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老实告诉你,虽然你通过了日轮之门斗士的第一关,不过后面要扛起的难关还多着喔。」 「嗯,」阿奇不一样了,他体会到源自体内的坚定力量并认同自己,这是茁壮灵魂的开始,也是人格成熟的新页,「没问题的!小爱!」 「一旦选择进来了日轮之门,」小爱用两根食指交错形成一个x,「只有战死的荣耀之日,永远没有退出的一天到来!」 「是!」阿奇挺起胸膛,对着小爱举起右手掌致敬!「长官!」 「唔,别闹了阿奇!」 笑闹声在午后的阳光下响起。 也为操场上的热情增添一笔。 光芒四射撕碎眼前男子身影,碎片淍零化为点点黑烟。 白光构成的偃月刀因回转的力量飞翔在半空,预期刺进后脑勺的利爪扑了大空,眼藏无尽赤红的五隻吸血鬼奴僕同时上扬视线,眼睁睁看着猎物跃离他们的包围之下! 手握光之兵器『龙牙』的斗士稳稳着地,距离张牙舞爪的吸血奴僕们约莫五十公尺远。 吸血奴僕们将嘴里的獠牙伸出下唇,十指的指甲锐利如锥,他们六人埋伏在此地,待日轮之门斗士经过的瞬间偷袭,却没想到抢在眾人前发难的先锋,成了降临在眾人头上的黑灰。 头戴迷彩头巾的无情斗士,一身军人迷彩裤装,手里握的是长两公尺左右的偃月大刀,却不会有人相信如此威风之人竟然是名女子。 五名吸血奴僕不甘势弱,高举的尖爪直扑女子喉头,呼啸而来的风声让女子准备反击的时间绰绰有馀。 她隻身来到废墟公寓讨伐死神,却在公寓前的广场冒出埋伏的六名吸血鬼偷袭! 刃海立刻扬起龙牙旋身而上,不但斩杀了眼前的怪物,也趁势跃离对方仗势欺人的圈套! 「啊啊啊啊啊!」锐爪高举,吸血鬼们发出尖啸、前扑后继,似乎没有发现女子手中的偃月刀可怕之处。 刃海面对再弱的吸血鬼,都不曾手下留情过。 对眼前声势大过实力的吸血鬼奴僕也是一样。 白光随着刀刃划出弧形斩击! 连一秒也不到。 五颗满嘴血红的头颅被断颈的鲜血喷上半空,直到脑袋摔落在地面,也永远不会发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午夜来临,刃海跨过吸血奴僕的尸首,在乌云密佈的阴森氛围下前进。 刃海很清楚死神藏匿的废弃社区叫什么名字…… 东方大厦。 几天前与日炎的对话,却仍回盪在刃海的脑海之中。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长发披在身后的男子坐在桌子另一头,猛烈地挥舞刀叉斩杀盘里的牛排,像是在发洩肩上沉重的压力,「刃海!」 坐在日炎对面的刃海沉默依旧,对桌上的排餐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想来问我,为什么会愿意将讨伐死神的任务交给你吧?」 日炎长长的黑发瀏海几乎快遮住半个左脸,他伸出四指拨开瀏海,熟练地把头发滑至耳后。 「刃海,我必须对你开诚布公,以前我不让你跟死神接触,是基于我想要保护你!」 一块切丁的牛排放进嘴中,日炎用力咀嚼红肉,充分享受肉汁的甜美与带劲。 「不需要。」 冷冷的拒绝,是刃海对日炎午餐会面后的第一句话。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日炎五官俊俏、少年有成,才三十岁出头便成为日轮之门台湾部门负责人,的确有其高人一等的实力所在,「但我是惜才之人,而你,刃海,是日轮之门不可或缺的大好人才!」 刃海只是看着对方,既没有动怒,也没有情绪上的波动。 「以前你的火候还不够啊,刃海,」一块接着一块牛肉塞进嘴中,日炎非常享受食物的美味,就连双眼也闭上沉浸在美好时光中,「不止是实力,经验、判断,还有心思都还不足以到能打倒死神的境界。」 被上司说成这样,一般人不是气炸了就是难过不已。 但迷彩头巾包住短发的女子冷静过了头。 她想了一下,简短回道:「你错了。」 「什么?」日炎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射性地大声回问,「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刃海从不重覆说第二次,她站起身,打算中途离席。 日炎见状,连嘴角的酱汁都来不及擦,直接跟着站起身来并伸出手挽留,「喂喂刃海,我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 「復仇。」 「别急啊刃海,我不是已经将讨伐死神的任务指定你了吗?何必急着要走?」 刃海用眼角望了日炎一眼,什么都没说就举步离开。 「喂!喂!至少……」日炎没想到以冷漠出名的属下变得更加难搞了,「至少跟我说声谢谢吧?喂,刃海!」 一根中指。 是女子消失在餐厅前最后回答。 也是让长发男子顿时失去胃口的完美句点。 之十六 日炎 维持生命的点滴每落下一滴,勒住喉咙的力道就加大一些! 头戴洋基棒球帽的吸血鬼跪倒在地,仰头对着夜空大口吸气,只为了吐出满腔恐惧。 他两手掐紧自己脖子,迫使氧气进入困难,嘴唇也渐渐发紫。 但在莱恩的眼中,一切都变了样…… 勒住喉咙的是母亲苍白双手,沿着暴露血管而上的老旧点滴发出滴答声响,她穿着洗不掉血渍的病服站在眼前,一边咒骂父亲一边企图报復。 报復亲手结束母亲生命的不孝儿子…… 「母亲……母……母亲!」莱恩眼里尽是悔恨与恐惧,他极力想扳开母亲瘦弱的双手,那阻碍呼吸的十根手指头,还有慑人的吸血獠牙,却如同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无法改变什么。 躺在床上的莱恩身陷苦痛回忆,完全无法逃脱幼时的黑暗,不断与逝去的母亲幻影拉扯。 即使惨死在身旁的援交女子也无法唤醒他。 就在五个小时前,莱恩和援交女子在床上进行交易,性爱的满足再加上鲜血填饱了肚子,莱恩便昏昏欲睡。 索性倒在床上与乾枯女尸共枕一晚。 莱恩有勇无谋、挑战卡蜜拉的行为,为自己换来短暂的自由。 这都归功于卡蜜拉的小小任性。 她不想要将精神状况奇差无比的新人带回组织,这会让为失去碎片下落而不高兴的暗影伯爵的坏心情雪上加霜。 所以卡蜜拉放了莱恩一马,让他自由一阵子。 等新人精神状况好些时,卡蜜拉再亲自来带走他。 在坠入梦乡前,莱恩唯一想到的事情就是让自己更强! 强到足以独自面对任何的阻碍! 无论是血族还是日轮之门,只要他们妄想妨碍自己,他都要用邪黑球体将敌人生吞活剥! 吞噬于虚无之中! 为了强化血之能力,莱恩开始疯狂吸食人血。 他不只在网路上钓来援交女子,甚至开始大胆的在午夜时分前往特定地点,接触街头上的援交少女。 光是这一阵子死在莱恩手上的女孩,就已经激增至第十起的乾枯女尸案了。 莱恩失序的行为,不止引起了社会上的恐慌,也牵动了血族与日轮之门的连锁效应。 血族部分激进分子,准备响应莱恩的疯狂行为,不仅妄想要为人类社会掀起恐惧浪潮,甚至还传出合全台湾血族之力,推翻日轮之门的大胆流言。 对日轮之门而言,莱恩的行为已经是正面赏了他们好几大耳光! 从以前只敢在黑夜蠢蠢欲动的吸血鬼,竟然嚣张到跃上媒体版面,被吸乾的女性尸体成为报纸头条,恐惧与谣言开始四散,感染了无知且生活在笼中的平凡人们。 好奇的人开始追踪吸血鬼的真实存在与否,害怕的人开始否定报导与种种可疑证据的出现。 尤其在网路上,激烈辩论吸血鬼出现的讨论串大量浮出,就在网友们使用文字在萤幕前唇枪舌箭时,无法忍受和平受到威胁的少数人进行了实际动作。 他们手举标语、用红色番茄汁淋满一身,以近乎全裸的方式上街游行,大声抗议政府毫无作为、对于吸血鬼带来的恐怖视而不见。 理所当然,这种引人注目的游行抗议正中嗜血媒体下怀,在隔天代替了乾枯女尸成为最新的报纸头条、佔据电视泰半频道版面。 就在人民给予无能政府压力的同时,政府最高领导人总统真正能做的,就是将压力像踢皮球般拋给日轮之门的负责人…… 日炎。 毕竟血族是不能公开的秘密,要乾净俐落解决这类事件也只能依靠日轮之门了。 而且就算派遣真枪实弹的军人上场对付血族,也只会落到全军覆没的结果。 这一点在二次世界大战时就已经証实过了。 当时希特勒的纳粹大军之所以能战无不胜、大杀四方,依靠的就是血族力量。 传言希特勒本身就是吸血鬼贵族,而纳粹的大屠杀几乎是为了血族妄想统治人类世界的恐怖战争。 而日轮之门的掘起,也是打倒纳粹的关键之一。 要不是日轮之门及时应援世界各国,以光之力迎击血族的话,号称死伤千万人的二次世界大战结果会不会改变就很难说了。 如今,台湾地区日轮之门负责人虚脱地倒在家里的床上,额头上搁着冰袋,嘴里则含着测温计。 连日急于解决乾枯女尸案的庞大重担与难以想像的巨大压力,终于压垮了日炎。 他无法请假,只能在下班后休息的短暂时间里,吞下普拿疼,用冰块来减缓快爆炸的头疼症状。 日炎脸色苍白、全身无力躺在自家沙发上。 「小爱呀……小爱,」日炎在凌晨时分开始呻吟,失眠了一整晚,问题仍然没有获得解决,「小爱,你不是答应我会解决这件案子吗……怎么还不快呢?」 经过刃海的叛逆,再加上小爱慢吞吞的行动。 手下最信赖的两大部属间接击倒了日轮之门的负责人。 日炎发烧到三十九度,眼睛已经一片星光灿烂,什么都看不清楚。 「小爱啊……别再奢望那个什么……什么碎片的大学生了……」 日炎一直是黄金单身汉,独自住在台北帝宝的豪宅里,这也害得他生病无力时,没有半个亲近的人能够照顾他。 当然,这也跟本身孤癖个性脱不了关係。 听说日炎的父母都是日轮之门的成员,多年来在国外讨伐血族有功,父母亲在日轮之门里也担任干部要职。 尚在小学时期的日炎就常跟随父母东奔西走,虽然美国、英国、加拿大或法国都有不少华裔的日轮之门成员,但像日炎这么小的孩子非常稀少。 也许有人会问,为何不将日炎安置在定点,让他好好读书学习呢? 一切源自于敌对血族的仇恨。 日炎父母有个死对头的吸血鬼,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在其血之家族被日轮之门消灭后,誓言要血债血还,復仇目标就是日炎的父母。 害怕尚幼的日炎会遭受吸血鬼报復的他们,只好将日炎带在身边,在各国的日轮之门组织里行动着。 一家人常常搬家迁移,让日炎远比其他同年龄的小孩更早独立、早熟。 所以他从来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 因为在交到朋友认识不久之后,就得面临与朋友分离、或许不会再见到面的伤痛。 这对还是小孩的日炎来说,是个难以忍受的痛苦。 久而久之,日炎便学会了一些道理。 只要没有深交的朋友,分离时也不会感到哀伤或思念之苦。 因为这种认知,让日炎习惯孤单。 他不喜欢孤单,只是他不得不孤单。 直到长大,日炎仍然保持这自幼环境养成的孤癖个性,即使贵为台湾日轮之门的最高领导人,日炎依旧没几个谈得上知心的朋友。 倒是组织里称得上熟稔的同事认识了不少。 只不过真要认真说的话,小爱算得上还不错的朋友。 不管是在公事上、还是私底下,彼此的关心总是比其他同事多上一些。 但就算小爱将日炎当成好上司、好朋友,日炎的心还是紧闭着一扇窗、一道门。 他很清楚,日轮之门的工作就是时时刻刻与死亡相伴,每天都有新的同仁加入消灭血族的行列,每天也有日轮之门的牺牲者死在吸血鬼手中。 要是有知心朋友因为血族而亡的话,那他会非常难过,所以他不需要知心朋友。 小时候如此。 现在依旧。 「刃海……呜,你为什么不瞭解我的苦心呢……」 日炎乱烘烘的脑海影像,飞快地从小爱换成刃海,他开始呼喊刃海的名字,无语问苍天的悲伤语气塞满豪华客厅。 「我答应过银虎的啊……刃海……你这个大笨蛋!我最讨厌答应人家又做不到了!我怎么能……怎么能让你受到伤害呢……呜……」 抱着棉被,日炎完全陷入半梦半醒之间。 即使肩负着上面无与伦比的巨大压力,日炎仍然独自扛了下来。 只因为他将乾枯女尸的任务指定给小爱了。 除非任务失败或斗士死亡。 否则日炎是绝对不会将任务抽回。 这不仅是对斗士最基本的尊重。 也是身为上司对下属的最大信任。 「小爱,求你了……」 日炎无助地哭喊着! 「刃海,拜託了……我还相继续住豪宅啊……」 之十七 死党 小明爱阿花。 斗大的麦克笔跡写着大大的五个字,怕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小明有多爱阿花一样。 笔跡旁的立可白也不甘势弱,画着人体重要器官,和一些下流的文字。 阿奇盯着厕所门上的涂鸦字,坐在马桶上无奈叹气。 肚子嘰嘰咕咕的哀嚎,已经成为每天的家常便饭,拉肚子对阿奇来说已经习已为常,但今天就是多了些异样。 原先吃进任何食物都会拉得一乾二净的吸血鬼体质,在歷经两星期的小爱特训后,阿奇拉肚子的次数似乎有减少的趋势。 或许,阳光的能量在开始在体内发酵,压制着血族的嗜血渴望! 「哦哦哦阿奇!」混厚嗓音从墙壁左面另一头传来,野生大猩猩学会人类语言般的雀跃口吻,「你说小雨下午要跟我们见面吗?」 「嗯嗯!」阿奇用左手托着下巴,不太想回答却又受制于虾式固定的恐惧之下只好加重语气。 「哦呀太棒啦阿奇!」野兽发出原始呼嚎,阿奇怀疑是否有听见双拳猛鎚胸肌的声音,「我马上把下午无聊的练球行程取消!」 「嗯嗯!」 篮球的伙伴与热血,完全敌不过男人最原始的肉体衝动,再见了,篮球校队的青春! 「提醒你们,」带着冷静和镇定,小胖的声音从墙壁右面另一头传来,还附加噠噠噠的键盘打字声,「侦查杀害小玉兇手的进度,到目前为止,是『零』喔……」 「嗯……唉……」 一盆冷水泼上心头,阿奇再度叹了口气。 「喂阿奇!别像个娘们儿一直叹气嘛,人家都说开口闭口叹气会倒霉耶!」猪木毫不修饰的音量,我相信整间男厕都听得一清二楚。 倒霉? 原本以为被碎片搞成吸血鬼的自己是最倒霉的,但小爱的出现并让阿奇修练日轮之门的光之能量,阿奇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因为阿奇经不是以前那个连我自己都厌恶的阿奇了! 「说实在的,吸血怪物该不会被更厉害的傢伙宰了吧,还是他终于发现自己罪大恶极,打算归依佛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阿奇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无聊地答着腔。 「变成和尚杀人魔?别傻了阿奇!」猪木发表他的高论,「从来只有看过好人变坏蛋,还没看过坏蛋良心发现从良的哩。」 「如果真有人宰了他,」小胖四平八稳的嗓音,就跟电脑主机风扇一样没有高低起伏,「我倒希望是将黑道立委满门抄斩的那位无敌杀手。」 沉迷在零与一世界里的小胖,对于最流行的网路新闻总是能追在最前线。 「话说无敌杀手在板桥留下轰动的血腥现场后,就一直没有后续消息了,是在避风头吗?听说网路上还有讨论监视器都无法拍下他的身影?」 「对啊,」小胖一付早已洞悉的语气,「我入侵警察机密系统取得的资料照片对照过,不管是黑道立委的豪宅设立的摄影机,还是附近的商店,无论哪个角度,都无法拍下无敌杀手的身影,不是杂讯一堆,就是忽然断讯。」 「真的假的?这么邪门?」 阿奇挺直背脊,自从被拉进血族的世界之后,他马上就理解到无敌杀手夸张的杀人手法,和乾枯女尸的犯人,都有可能是吸血鬼干的! 一定要早上所有人一步找到吸血怪物。 虽然阿奇不愿意承认。 但他内心深处真的很害怕,总有一天,小雨会落在乾枯女尸犯人的手上。 那阿奇将会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连已经拥有特殊能力的自己都无法守护朋友的话,空有这些超越凡人的力量又有何用呢? 「你们又在讨论那打不死的傢伙吗?」猪木这摔角界的怪物,似乎对另一个世界的怪物也颇有兴趣,「如果他不拿武器,能实实在在来个肉体搏斗的话,我倒想跟他较量较量!」 别乱来呀猪木,虽然你已经是人间界的巨猩、摔角界的超新星,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类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但是吸血鬼不是普通人类啊! 你向血族挑战如同螳臂挡车,以卵击石! 「好了大家,我们还是来讨论正事,关于杀害小玉的兇手,我想提出个大胆的假设……」 昨天小爱指导特训结束之后,阿奇把乾枯女尸案提出讨论,而小爱在专心听完阿奇的叙述之后神情变得凝重,对阿奇说出了她的些许想法。 惊人的事实…… 跟阿奇原先的假设完全相符。 「阿奇,有话直说。」右边厕所的小胖除了打键盘声响没停过之外,居然还出现状似饼乾被咬碎的声音。 肯定是把洋芋片带进男厕了吧! 「我认为吸血怪物不是简单人物。」 「靠!爽完援交妹之后还把人家的血抽乾,这种变态怎么会是简单人物啊?」猪木嚷嚷着。 「不,我指的是,」吞下一口唾液,阿奇试着安抚愈跳愈快的心脏脉动,「吸血鬼!」 男生厕所陷入一片寂静,阿奇不禁怀疑难道到刚才为止热闹的对话是在作白日梦吗? 「喂,说话啊你们……」大白天的,不会被花子抓进马桶里喝脏水了吧! 「阿奇,吸血鬼什么的,平常说说笑笑就算了,今天居然拿来当作侦察兇手的关键,你感冒生病了吗?还是昨晚自己一个人偷喝酒?有空间的时间不如跟我一起打球吧?」 儘管猪木的关心表露无遗,但不把我战战竞竞地真心话当一回事,还是令我感到莫名一把火。 「阿奇,」小胖敲打键盘的声音停下,我可以感觉到他抬起头,用真诚的眼神瞪着我,虽然他现在也面对着满是涂鸦的厕所,「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你会有这个答案绝对不简单,如果还当我们是麻吉,请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不会吧胖子,你当真相信阿奇的胡言乱语啊?」猪木满是筋肉的粗壮颈部发出高八度语气,像极了求偶时的猩猩吼叫! 阿奇暗自吐出一口气,就因为把你们当麻吉,所以才不想瞒着你们,相对的,一旦猪木和小胖相信了吸血鬼的事之后,也会被刻意封锁消息的日轮之门列入观察对象。 为了不让吸血鬼的事过度曝光,或被媒体咨意渲染,造成民眾集体的恐惧乱象,也为了给予斗士隐密生活的空间,民眾知道是愈少愈好,就算知道了也不能随便乱说,轻则威吓警告,重则会遭到日轮之门下达指示,成为政府锁定的目标,被贴上精神病患的标籤…… 在挣扎说与不说之间,宛如天使般可爱的小爱,给了我最佳解决之道。 「只要你那两位朋友签下封口令,你就可以放心的把血族的存在都说给他们知道。」 当下虽然不清楚封口令是什么玩意儿,但小爱温暖的笑脸早已驱走内心挣扎的苦痛。 「不过在听我说出超级秘密之前,你们要答应我,第一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第二要签下保密同意书。」 猪木,小胖,进入阿奇内心深处的秘密花园吧! 大伙可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啊! 阿奇脑海中三个人手牵着手,同手同脚地在满是花瓣的云端跳舞歌唱…… 「什么鬼啊阿奇?」猪木大吼!「都什么年代了还签啥同意书咧?」 「……」小胖沉默不语。 「还是你拉肚子拉破头,肠子里的细菌鑽进脑袋瓜啦阿奇?」 花瓣剎那变成狗屎。 阿奇突然从云端重重跌下,看见身为兄弟的两人愈逃愈远,还一边对自己露出半截屁股一边嘲笑! 「喂喂喂!搞清楚好吗?我是为了你们性命着想耶!要是不小心踏错一步的话,可是会被贴上后悔莫及的标籤的!」 阿奇整个激动起来,两手紧抓着大腿间的格子四角内裤。 「后悔?」小胖提出疑问,「你有受到谁的胁迫吗阿奇?」 「我靠!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敢威胁你,阿奇,」猪木握紧拳头发出喀喀关节声,「一切都交给我的超兄贵桥背摔吧!」 「我说的是吸血鬼、会咬住别人脖子大吸特吸的血族异类啊,就因为异于常人的能力才叫做『怪物』啊!凭你的怪力和肌肉,是佔不到半点便宜的!」 猪木被巨大吸血鬼攻击的幻象不断浮现,牠轻松拎起猪木单脚,庞然大物倒吊身体苦苦哀求,雄壮威武的脸上儘是鼻涕与泪痕! 再见了猪木,我跟小胖会怀念你,帮我向天国的爷爷奶奶打声招呼,你的痴勇和蛮力,在天国一定也能找份好差事的!阿奇在心里不禁大声祈祷! 「阿奇,你继续说下去,」小胖慢条斯理起开口。 「死胖子,阿奇说不定在发酒疯,怎么你也跟着阿奇瞎闹啊?」 「猪木,阿奇什么时候骗过我们?」 「这……这个嘛……」猪木哑口无言。 呜呜小胖,真不槐阿奇平常都称讚你是天才,你胖归胖,却完全没有影响智力的发展! 兄弟们,阿奇心中的秘密花园再度开啟! 「小胖、猪木,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了死党好友的支持,我才能撑过日轮之门的艰苦训练,「所有的异变,就在一个月前的夜里,从我看见红色月亮开始说起……」 在这之前…… 噗剎!噗噗噗噗叭! 括约肌突然收缩,阿奇的屁股绽放出最后光采,噗嚕声响遍整个男厕! 「喔呜,好臭啊阿奇!」 猪木首先发难,捏着鼻子大吼! 「阿奇,我想,我对你的信心动摇了……」 小胖按下冲水钮默默说道。 高跟鞋踩下阶梯,每一步鞋跟的清脆响声不绝于耳。 位于神秘地点地下一楼,氧气经过空调运作不虞匱乏。 乾净、空白的四周渐渐换掉布景。 傀儡女士卡蜜拉走完结实的水泥阶梯,来到地下二楼,打开墙边灯光开关。 日光灯齐一绽放出光明,将近70坪的空间无一死角,黑暗被灯光啃食地一乾二净。 空无一物的室内中央摆着一村棺材。 逆十字的雕纹就刻在棺材正面,一股邪恶黑气不停自棺内从细缝里窜出。 「伯爵,我有事要向您报告。」 卡蜜拉站在棺材前,脸色有些不安。 忽然棺盖缓缓被从里头推开,黑色烟雾几乎一冲而上,将周遭的温度硬生生地拉下几度c。 高帽子首先出现在卡蜜拉的视线,然后是带着八字鬍的侧脸,最后是身体与脚跟跨出棺材,被称之为暗影伯爵的诡异贵族挺立站姿。 出现在卡蜜拉眼前。 「如何,卡蜜拉,」伯爵用手指捻着八字鬍,意有所指地问道,「我交待你的事,办得如何?」 「是的,伯爵,」卡蜜拉一改平时和伯爵相处随性的态度,今天反而特别恭敬,「碎片,并不在黑熊身上。」 「不在他身上?」伯爵笑着,「怎么可能,如果不在黑熊身上,那么谁拿走了碎片呢?」 「伯爵,这件事我已经有眉目了,碎片可能落入黑熊的母亲手里,不过他母亲下落不明,我已派人追查。」 「只要没落入日轮之门的手中,都还算在可以掌控的范围,」暗影伯爵不知从哪里拿出的拐杖,用来撑住全身重量,「另外,那个叫做莱恩的吸血鬼呢?」 「是的伯爵,他目前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我答应要给他一些时间,好用来整理思绪。」 「不稳定?哼,难道会比死神还不稳定吗?」 伯爵不屑的态度。 「卡蜜拉,最近交付给你办的事情,怎么愈来愈不牢靠了呢?」 「没这回事伯爵!」卡蜜拉低头以示歉意,似乎害怕伯爵大发雷霆,「卡蜜拉绝对没有怠慢伯爵的命令,绝对没有!」 「那就好,卡蜜拉,对于碎片的下落,绝对要优先掌握,其他的事情,只要和碎片抵触者一率无效,懂吗? 「我明白,伯爵,打扰您宝贵的歇息时间,我很抱歉。」 在伯爵躺回逆十字棺材里前,傀儡女士一直保持九十度的鞠躬姿态。 诚惶诚恐! 之十八 小雨 打在车窗上的雨,一滴。 起初不以为意,在接二连三的水珠落在玻璃面上后,女孩才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灼目的太阳失去踪跡,取而代之的是层层相叠的乌云,将整座都市带进灰黑之中。 黑色的云吐下透明的雨。 雨滴变得强壮,打在乾燥的地上化为水气散去。 缓慢地持续数秒之后。 原本侥倖烈日消失的人们才纷纷张开雨伞,迎接突如其来的大雨。 女孩抚着窗,透过自己的倒影观察雨势,握住皮包中伸缩伞的右手,让不安的心情稍微停歇下来。 开啟省电模式的手机萤幕一亮,依旧没有任何来电与简讯。 女孩难掩失落神情。 车窗外大雨倾盆,车窗内女孩咬紧牙关。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出现!」 台北县某处的网咖,相约好的地点。 男方却失约了。 女孩枯等二小时,才带着放弃的念头搭上公车。 原先准备好的防狼电击器,静静地躺在皮包里。 「杀害小玉的兇手……为什么……」 不输给雨滴的斗大泪珠滑下,女孩将皮包拥在怀里紧紧抱着,低着头默默啜泣。 「明明约好的……」女孩心有不甘,空盪盪的公车上只有她和司机,没有人能听到她的自言自语,「本来可以亲手帮你报仇的……小玉,本来可以……」 利用好友的聊天室帐号上线的小雨,再次和兇手搭上线,但小雨并不能确定对方即是杀死小玉的真兇。 只是一股强烈的感觉支撑着小雨,告诉她对方就是兇手。 女孩选择走向直觉的道路。 到时候再逼问对方,应该可以真相大白吧? 小雨试着说服自己。 于是,错误的结果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发生? 也许一开始仇恨便扭曲了方向,也许在登入小玉聊天室密码时就是错误了,也许,在更早以前…… 信念坚定的小雨成功偽装成小玉,几度向对方释出善意,打算请君入瓮。 对方答应援交,出乎意料的快速进展。 奇怪的是,原定隔天的交易,竟一延再延,经过一个礼拜的时间,才敲定今天的见面。 且新闻上也不断传出第八起乾枯女尸、第九起乾枯女尸和第十起乾枯女尸接连被发现在不同的昏暗旅馆里。 小雨以为被对方识破了而延期,但看样子似乎是锁定了这些可怜的女孩子,才不得不更改援交日期。 儘管如此,小雨依旧保守着这个秘密,在校园每天面对阿奇、猪木和小胖的关心之下,小雨内疚地忍耐不说。 不说,除了不相信警方有办法逮捕兇手之外,更重要的是,若兇手真落入警方的手里,自己就不能亲手为小玉报仇了! 那失去头颅的尸首,血喷洒在墙面与床单,乾涸的红黑色泽,歷歷在目的命案现场,将小雨紧紧的纠缠住。 挥之不去的梦魘。 每晚,乾扁躯体的小玉总是在梦境浮现,那具无头尸身像是傀儡般扭动笨重肢体,彷彿是在向小雨哀求为她报仇、帮她找回失去的美好青春岁月。 脸色苍白的小雨正准备开口回答时,忽然就这么醒了。 一身冷汗的结果,换来几滴眼泪。 说好不哭的小雨,总在梦醒时分才发现脸颊的温热。 她知道好友在催促她、企求她、拜託她。 让小玉的灵魂得以暝目的唯一方法,就是把兇手也拉下地狱! 这个可怕的念头,早在遇上阿奇的那一刻,小雨就决定这么做了。 恰巧碰上阿奇、猪木和小胖热心的帮忙,对小雨来说,为好友报仇雪恨的曙光又增添了几分。 无论如何,四个人分工合作,有计划与目标的进行搜索,铁定嬴过一个人埋头苦干的寻找。 然而,利用了阿奇他们的善意是事实,小雨每天都苛责自己。 埋怨自己。 连望着镜中的自己都觉得惭愧和过意不去。 利用同学的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小雨不愿再思考下去。 甚至,偶而想要一股脑儿地全盘托出,诚实告诉阿奇他们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让阿奇他们看清楚自己的所做所为,让自己不用再背负虚偽的重担。 至少可以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 但…… 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在我为好友报仇以前,在我为小玉亲手杀死兇手之前,我什么都愿意做,即使最后会遭受任何评判或辱骂都不在乎! 甚至为此丢掉性命也行! 只是这个念头并没有佔据小雨内心太久。 正值大学生青春年华的女孩,对生命的体认没有太多,对死亡的认识也仅介于好友的逝世。 那是一种只剩悔恨与懊恼的氛围,缠绕自以为瞭解死亡的虚假认知。 小雨背负着这股氛围,她被压得喘不过气,几乎面临无法呼吸的危境。 「我得亲手杀了兇手才行……小玉,你好好看着……」 就在女孩沉浸在悔恨地狱时,手机忽然响起流行歌声,将小雨拉回现实。 「是阿奇……」小雨盯着手机萤幕发呆,待将近十秒之后才按下通话钮。 「喂,阿奇吗?」依然元气十足,不带任何悲伤气息的嗓音。 小雨完美的偽装。 「嗯,不好意思,我已经在路上了,对对,在搭公车,你们已经到了吗?」女孩的脸笑着,原本深锁的眉变得轻松起来,「因为下雨的关係我可能会晚一点到,真对不起,呵,嗯嗯……」 一想到电话另一头,有关心她的同学们,阿奇、猪木还有小胖。 热呼呼的暖流就温热了小雨残破不堪的心。 「嗯,麻烦你们等我一下喔,不好意思,好,没问题!」 掛上电话,刚才充满鼓励的话语仍回盪在耳际,为女孩加油打气。 叮! 简讯响起的声响再次将小雨的视线拉回手机上。 『致仰望飞翔:上次失约真对不起,这次不会了,今晚九点跟你约在xxoo,不见不散。』 没看过的号码,但从简讯内容就可发现,是杀害小玉的兇手传来的。 今晚? 该怎么办? 已经和阿奇他们约好见面的小雨,当下陷入两难局面。 小玉…… 小玉! 给我力量,求求你了! 闭上眼,小雨不顾一切按了下车钮,公车响起下车铃声,女孩拋开所有思绪拿起雨伞衝下车。 她来不及分辨方向和地址,小雨立刻拦下一部计程车,一屁股坐了进去。 小雨拿着手机,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指定的见面地点…… 东方大厦! 之十九 激战 正当阿奇想要确任萤幕上下两排容易令人遗忘的走路文字时,猪木,阿奇大学的死党之一,说出了他根本不想听见的答案。 「小雨死了,她被人杀死了!」 然后,阿奇忘了当时猪木的口气有多么悲愤,也许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吧,也忘了当时的自己有没有流泪,唯一记得的是后来和小胖会合后,小胖递了张面纸过来。 在真相大白的前一晚! 「唔啊!」 放空的手松脱,美式咖啡便摔落在地面,吓了猪木和小胖一大跳! 「不、不好意思!」失手的阿奇赶紧抓起大伙桌上的面纸,蹲下身清洁,但刚才真实在上演眼前的画面却让阿奇颤抖不已。 新闻的播报声、猪木悲愤的喊声加上小胖哭泣的面容,没有一样不真实骇人! 阿奇用空出的左手揉搓太阳穴,冷静的回想方才的预知画面。 电视上的时间与日期…… 明天一大早的新闻! 「也就是说……」 没有第二种可能,阿奇想到了最糟的结果! 「我的天啊!」 「怎么啦,兄弟?」猪木低下头,嘴里还塞着四块炸鸡块。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弹起身的阿奇伸手抓住小胖臂膀,引来两位麻吉的异眼看待,「小、小胖,我需要你!」 「嗯?」小胖拉高尾音。 「哇!阿奇今天终于诚实了,要出柜啦!」猪木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在一旁开着玩笑,「小胖你就捐出一日屁股吧,哈哈哈!」 「把话说清楚一点,阿奇。」小胖完全不理猪木的冷笑话。 「你有办法帮我找到小雨的位置吗?」 看着电脑骇客级的达人小胖,阿奇说出了内心的请求! 「小雨?喂,兄弟,她怎么了吗?不是说好会晚点到?」一听到小雨两个字,猪木就变成纯情乔扬的模式。 同时间拨出小雨手机号码的阿奇,按下扩音。 『您拨的号码未开机……』 响亮的制式语音对着三人说话,证明了小雨的手机目前不是没讯号。 就是关机中! 「你们不是说过会相信我吗?」阿奇再凝重不过的双眼扫视两位死党,沉重的想法似乎感染到了朋友身上,「我说过我能够预知事情,刚刚,就在我弄倒咖啡前一秒,我看见了小雨今晚就会死在吸血怪物手上的新闻报导!」 面面相覷,猪木和小胖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不管这件事你们相不相信我,总之,小胖,帮我这个忙!」 「喔、喔喔!」 恍然大悟,小胖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输入电脑一大堆数据,网路地图上马上秀出一颗红点正快速朝遍远的地带移动中。 「这是?」猪木抢在阿奇前面吐出疑问! 「郑同学的手机可是知名品牌,有过人的定位功能,」小胖自信满满地向死党说明,「也逃不了被我定位的下场。」 「哇靠,小胖你太强了!」搭着小胖的肩,阿奇头一次认为预知能力似乎能改变什么?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靠啦,胖子!」猪木甚至有点吃味,不以为然地说。 「呵,那你们两个还等什么,」小胖推了阿奇和猪木一把,松软的双下巴抖了又抖,「我在这里用最强的骇客技能支援你们,你们还不赶快赶去拉小雨一把!」 「对,没错!」阿奇戴上被太阳晒到褪色的灰色鸭舌帽,示意猪木立刻出发,「一切都麻烦你了,小胖!」 「什么啊?我还是有点搞不太懂?」猪木壮硬的体格跟在阿奇后面下楼,一脸状况外的模样,「小雨她现在到底是要去哪里?」 「那个傻瓜,她一定是要去为挚友报仇!」 没有原因,这个答案清清楚楚浮现在阿奇脑中。 阿奇拦下计程车,而手机上的免费简讯软体,正不停传来小胖的讯息,阿奇看着小胖迅速确实的提示,马上对司机大哥喊道:「东方大厦,谢谢!」 猪木挤进后座,整部计程车晃动了一大下! 「光靠她自己一个弱女子?」猪木既心疼又生气,「怎么可能办得到啊?照你的说法,对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啊!」 计程车在阿奇的要求下,以不超速为极限,将油门踩到底! 死神,站在自己公寓的楼下,望着今晚半弦月的夜空。 他手上拿着一大袋鲜血盛装的腥红袋子,袋里的鲜血已被连接在外的吸管吸食乾净。 喝完卡蜜拉派人送来的食物补给,死神把空袋子随手一扔。 但仰望月亮的心情使得双脚还没有移动的打算。 也许是命运使然,从远处缓慢走近的人影,引起了死神的兴趣。 一袭迷彩长裤踏出军靴踩在地上,头绑迷彩头巾的日轮之门一员出现。 刃斗士──刃海! 双方都看见了对方。 无法掩盖的浓厚杀意在相碰的瞬间击打在一块儿! 撞击的无形之风吹拂着两人,也勾起了地上的一股尘沙。 死神面无表情,失去记忆的他也失去了大多数的情绪表现,仅剩下嗜血衝动与杀人慾望而已。 但迷彩女子不仅仅是愤怒而已。 当她看见死神时,紧绷眉头下怒目而视对方,嘴角却不知不觉地笑了。 「喂你,还记得银虎吗?」 刃海打破沉默,做为战斗前的唯一开场白。 死神歪着脑袋,他不会认得对方是谁,也不会想起她说的是谁。 吸血鬼的沉默令刃海愤怒至极。 她知道死神的性格与疯狂,更知道他什么也不会说。 她极度憎恨的不只是银虎的死。 而是银虎的死在对方心目中连记忆的尘埃都算不上。 「死得没有丝毫价值是吗?」刃海自说自话,夺目光芒没有令她感到半分刺眼,「今晚我一定会夺回你的存在,银虎。」 两手高举,一阵白光乍现凝聚在刃海手上,光明的线条在夜晚特别耀眼,却没办法迫使死神眨上一眼。 死神的指缝也开始流血。 血液就像有生命一样聚拢在一块儿,化为一把赤红巨镰握在右手上! 偃月刀『龙牙』被刃海旋转数圈后挥至身后,静止。 无风也无繁星的夜晚,闷热难耐。 但死神与刃海都没有冒出一滴热汗。 反而是一旁的枯树忍受不住夏夜的热度,落下了一片枯叶。 飘盪在两人之间。 停下! 落叶刚碰触到地面马上被高涨的气息激起,它弹上半空,死神与刃海同时间衝向对方,交错的兵器在晦暗的夜空下炸裂出白色、腥红的交叉刃光! 而落叶早已被一分为四,滚至一旁,成为唯一目睹这场世纪之战的目击者。 双方持有的都属于大型兵器,但拿在手上挥舞却又轻松自如,无论是刃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劈砍的偃月刀,还是死海霸气十足回击的巨镰,都具有一击必杀的强大力量。 「鏘!」 光与暗的武器振盪交锋,每次爆发的闪光、每次响亮的金属衝击声都让地面也为之颤抖。 「喝啊啊啊啊啊……」 刃海使出浑身解数,精湛步伐躲开巨镰直取脑袋的横劈,刃尖以毫米之差划过鼻尖,血腥恶臭塞满刃海喉头。 她不甘势弱抡起偃月刀砍向死神,被对方举起长柄乾脆接下。 「一命偿一命,纳命来吧死神!」 怀着无穷愤恨将力量加诸在龙牙的日轮之门刃斗士,不停将武器高举后重重劈下,疯狂砍杀着以巨镰挡下攻击的死神。 只可惜死神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受够了一昧防守,索性在挡住第三十刀时用力一推,突如其来的反击力道让刃海为之一惊。 剎那的讶异带来死亡危机。 死神在架开刃海偃月刀后粗暴踢出一脚,不偏不倚地命中刃海腹部! 「噗!」 一口鲜血伴随肺部空气吐在半空,刃海整个人腾空而飞约莫五十公尺后落地,整整滚了五圈才停下。 「咕……」誓言为银虎復仇的刃海不甘心爬起,嘴角落淌的鲜血才一再提醒自己太过于天真了,「怎……怎么可能……」 不相信自己会率先倒下的刃海眼里尽是愤怒之火,她恨不得将敌人生吞活剥、大切八块,但也因为这股庞大的復仇欲望掩盖了其冷静之心,令她无法发挥正常水准。 「我不可能会输……不可能……」 刃海藉由龙牙撑地站起,五十公尺外的死神一动也不动,他没有趁着刃海倒地时趁胜追击、衝上来给予致命一击。 也没有移动半步做其他选择。 他只是站着。 等待对手自动上门。 如同百年来一直重覆在做的事情一样…… 等待。 「竟然瞧不起我?」 刃海两手紧握龙牙刀柄,光芒匯集形成耀眼之辉。 「银虎尝到的痛苦,我要你百倍、千倍奉还!」 咬牙切齿喊道的刃海跃上半空,不断旋转的身躯挥舞着光之武器。 彷彿一道螺旋的光之龙捲风窜向天空,为四周阴暗景色带来短暂光明。 「接我这一招吧死神!」 之二十 银虎 为了解放体内的阳光力量,刃海跃至上空、光芒四射。 不知情的民眾在远处注意到异象时,也只会以为东方大厦社区晚上有举行夜间活动似地闪亮不止。 死神缓缓抬头,仰望着前来刺杀自己的日轮之门战士。 心里漾起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涟漪波动。 『对方或许真的可以……杀死我?』 百年来的盼望,在这一刻回响在死神耳中。 『只要对方够强,肯定可以杀死我!』 怀着这股信念,死神突然对上空的迷彩女子笑了。 他渴望死亡,真正的肉体消逝灭亡,不需要一再復活回到这毫无令人留恋的痛苦世间。 失去大多数记忆的死神,每天活得行尸走肉,根本像个幽灵飘浮在尘世里,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也不记得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在百年岁月的脑海里,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在哪里出生、家人的脸孔、挚爱的人甚至是憎恨的人也都一丁点印象也没有留下。 所以死神累了。 他渴望解脱。 但这付遭到诅咒的肉体像个巨大笼牢困住了死神的灵魂。 让他无法自在的死去,也无法自由的活着。 如今,难得碰上值得一战的对手,死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他要尽情跟刃海交手,然后毫无遗憾的死在日轮之门的手上。 「喝啊啊啊啊啊!」 刃海到达跳跃的极限后开始落下,高举在头顶的龙牙绽放出刺眼光芒,一股巨大无比的能量匯聚在刃处,等待砍中目标的剎那一口气爆发开来。 而偃月刀的目标就在刃海落下的正下方,手持血之镰刀的吸血鬼一动也不动,连挪移脚步的念头都没有。 他不打算避开。 死神平举镰刀长柄,准备硬生生接下刃海惊天动地的一击。 「痴人说梦!」看见死神依然故我的沉着姿态后,怒火在刃海心里燃烧地更加茂盛,她很清楚知道自己被敌人给小覷了,「挡得下就试试看阿!」 龙牙在空中斩下时,也一併切开了空气。 瞬间形成的真空引起对流,让四周狂风大作,就像是颱风驾到一样风势强劲。 死神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将血液传输给双手紧握的巨镰,使武器更加坚不可摧,强风吹拂丝毫没有影响到死神脚步,他专注地盯着对手,期待死亡到来。 白与红接触的瞬间,刺眼光芒唤醒刃海不愿再多想的沉痛回忆。 银虎。 一个多年前叱吒日轮之门的强力新秀。 当时是跟刃海同时期进来修行日光之力的男性好友,一头接近庞克头式的金发酷炫造型,总是穿着无袖t恤的银虎双臂上都留有显眼刺青。 右手臂刺的是一把偃月大刀,左手臂刺的是一头银白猛虎。 这是因为银虎本身是学习中国拳法的高手。 在使用拳、掌攻击时特别具有爆发力与狠劲,而偃月刀象徵了其拳法的威力,猛虎代表了银虎的个性衝动刚强。 在习得日光能量的运用之后,银虎抢先刃海一步踏进消灭吸血鬼的世界。 同时期的刃海虽然跟银虎在过去一起学习中国武术,但刃海擅长的是矛与刀,且在日光能量的学习进度落后银虎许多。 在共同学习中国武术的日子里,刃海的功力完全不输给银虎,但在日光之力的领悟上,迟迟无法突破的刃海更加心急了。 所以她只能以羡慕的眼光看着银虎打击邪恶、消灭血族爪牙。 焦急的心态适得其反,这一点刃海若是无法参透的话,短期间内是不可能追上银虎的。 银虎的强大,除了本身拳法的凌厉迅速之外,藉由光之拳套『虎袭』的加持,一下子便成为击杀吸血鬼的知名存在。 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战役,是银虎单枪匹马闯入一个血族巢穴,那位于深山中不为人知的隐密豪宅,充满了双手双脚指头也数不完的吸血奴僕镇守。 宅邸的主人是知名吸血鬼豪斯伯爵,他虽然身处深山,却暗自利用毒品控制着城里一部份的黑道组织。 而银虎能够找到豪斯伯爵的藏身处,也是归功于抓到一名贩卖毒品黑道不小心说溜嘴的结果。 儘管没有日轮之门上层给予的指令,衝动的银虎仍旧顺从自我意志,一个人踏进了豪斯伯爵的领土。 发现不速之客闯进宅邸的吸血奴僕无不张牙无爪,纷纷从四面八方扑向庞克头青年。 银虎从容不迫、双拳紧握。 面对现场超过二十名吸血奴僕围攻,双臂瞬间发出刺眼光芒。 宛如银色鎧甲构成的护臂装备在庞克头青年两隻手臂上,这就是专属于银虎的光之武具『虎袭!』 「喝!」 蹲低马步,往前推出一掌! 伸出利爪还来不及伤到人类,率先发难的吸血奴僕就遭到银虎掌击命中胸口,瞬间奴僕上半身就被轰出一道篮球大小的空洞。 眼球翻白倒卧在地死去。 所有吸血奴僕都被这幕景色给震慑住,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死亡念头缠绕在奴僕头上,想活下去的欲望反射让身体自己拒绝向前。 「谁允许你们停下脚步的,贱奴们!」 不知何时出现在豪宅阳台的红袍男子,就是统治这一带领地的血族之主--豪斯伯爵。 他一头油亮往后梳理的长发,苍白的方形面容严厉且冷酷,喊出的话语逼迫在场奴僕们不得不继续向前送死。 「给我上,为我献上你们的忠心吧贱奴!」 若不照做的话,螻蚁般的性命也会死在主人手上。 横竖都是死亡,至少死在日轮之门的光芒下比较感受不到痛楚。 擅于散播痛苦的豪斯伯爵从来不会让犯错的奴僕痛快一死的。 两权相害取其轻,所有吸血奴僕进入发狂般的境界,死命往闯入领域的不速之客衝去。 具有日光能量构成的手臂护甲,揉合了中国拳法的猛烈,在场的吸血奴僕没有一隻能够倖免于难,通通惨死在银虎掌下。 解决掉杂鱼后,银虎举起双臂张口吐气。 做出了一个伸懒腰的无礼动作。 无礼,当然是指豪斯伯爵的个人想法。 「擅闯地狱的愚蠢人类,你就这么想死吗?」 脱下红袍,苍白的吸血鬼贵族豪斯伯爵仍是一身白。 白色西装搭配白色长裤,就连衬衫也是一尘不染的洁白。 「哈,会死在这种狗不拉屎鸟不生蛋地方的人不是我,」银虎用手想拍掉牛仔裤上的血渍,无奈这些来自于吸血奴僕的鲜血已经深入裤子质料,拍也拍不掉,「而是你,臭吸血鬼。」 「我?呵,呵呵,呵呵呵……」 豪斯伯爵忍不住大笑,他居高临下,用睥睨万物的高傲视线盯着庞克头青年。 「日轮之门的培养出来的渣渍真是愈来愈嚣张了,」吸血鬼贵族完全不把眼前的闯入者放在眼里,即使守护宅邸的吸血奴僕都死光了,也不影响豪斯伯爵的早已认定的胜利,「不知天高地厚者可是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哦。」 「不劳你费心了,」银虎两手叉腰,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霸气姿态,「我叫『银虎』,是专杀吸血鬼的高手。」 「哦,银虎是吗?」豪斯伯爵点了点头,「我会依照你的表现程度来决定能记得名字多久,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银虎。」 「没关係,那一点儿也不重要,」庞克头青年仰望高处的敌人,膝盖微微弯曲,「现在,是你要下来挨揍呢?还是我上去赏你一顿粗饱的?」 「哼!渣渍!」 不屑的声音还留在阳台,雪白身影已经无视地心引力从六楼高度沿着壁面窜下! 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到达地面后,豪斯伯爵优雅站着,两手缓缓『大』字型展开。 「也好,你已经走下来挨揍的话也省得我花力气上去。」 银虎正准备蹲起马步迎战敌人时,才发现自己吐出的气息已经明显到可以用肉眼瞧见。 白色气息在嘴巴张口时缓缓飘出。 气温低得令人发冷。 「这什么鬼地方,竟然说变冷就变冷了?」 「呵,无知的日轮之门渣渍,」豪斯伯爵张开的双手十指依附着半透明、雪白的物质,庞克头青年这才发现到周遭温度异常都是吸血鬼搞得鬼,「连我的本领都不晓得就贸然送死吗?」 吸取四周温度后的豪斯伯爵十指都结成霜,这就是身为贵族的血之能力。 『噬炎。』 「呜,还真的有点凉爽啊,哈哈!」 银虎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他长期经由武术锻鍊自身体魄,高温和低温的适应能力远比一般人强上许多,只不过瞬间降了十几度的室外温度还是令他感到了寒冷。 「不用逞强了,日轮之门的渣渍,」豪斯伯爵眼神十分锐利,对于闯入者发抖的剎那也看得一清二楚,「我好心提醒你,只要被我的手给碰到肉体的话,你身体的热能可是会被我吸得一乾二净哦。」 擅长吸取热度的血之能力。 无论是周遭温度还是生物肉体的温度,都会在碰触到十指的情况下被吸乾。 人类是依靠身体自我调节温度存活的生物,一旦身体热能被吸走的话,很快就会失温而亡的。 「原来如此,你这种吸血鬼真恶心,不只吸别人的血连别人身上的温度也想吸,」银虎完全没有被敌人的血之能力给震慑,他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地摆出迎战姿态,「反正我不要被你那双脏手给碰到就可以了,不是吗?」 「哼,无礼的渣渍,死到临头还是不懂得逃跑,那本伯爵就成全你吧!」 白影消逝,速度之快连银虎都来不及捕捉…… 然后一隻佈满寒霜的五指伸向庞克头青年后颈! 之二十一 憎恨 寒气逼近,让银虎感觉到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他立刻扑向前去,在着地瞬间顺势翻滚一圈后站起,这才看见吸血鬼贵族就站在方才自己立足点,伸出的苍白右手不断吸取周遭温度。 要是刚才慢了一秒当机立断行动的话,现在早就倒卧在地成为寒尸了吧。 意识到敌人的强大,一滴冷汗冒出额头滑至太阳穴。 「你这个臭吸血鬼,长得高高壮壮人模人样的,移动速度倒是出奇的滑溜嘛。」 虽然不想承认,但刚才豪斯伯爵的移动别说身影了,连残影都没能看清楚。 自己的动态视觉捕捉能力并不弱,可见这个敌人一点儿也不简单。 要是持续这样下去的话,自己是必败无疑。 「无礼的日轮之门渣渍,你终于明白双方实力的差距了吗?」 豪斯伯爵说话时獠牙清晰可见,这表示他渴望尝到人类鲜血原始慾望正在甦醒过来。 「你宰杀了我宅邸绝大多数的吸血奴僕,儘管他们没有任何价值,但创造新的奴僕还是得花费我不少力气,这个代价,就由你的鲜血来偿还吧。」 强大杀气铺天盖地翻涌而来,银虎独自承受,好战的他体内血液发热翻腾,激动与畏惧同时存在拳头之中。 逃? 不可能。 永远都以自身武术和傲气面对敌人的银虎从来没有想过『逃』这个念头。 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 他在敌人准备出手的瞬间唯一想到的,就只有怎么胜利这件事而已。 「有本事就来啊臭吸血鬼!」 庞克头青年后退数步,在停下脚步后令豪斯伯爵睁大眼睛,露出略为讶异神情。 「喔,看你四肢发达蠢样,想不到你也会动脑筋呢,日轮之门的渣渍。」 只见庞克头青年背部紧贴豪宅墙壁,不让敌人有机可趁从背后偷袭。 「这样不管你速度多快,也只能乖乖从正面来了吧?」 要是正面对决的话,无论敌人速度多么迅速,在出手的剎那肯定可以清楚看见的,到那时候再採取反击就好了。 这是庞克头青年心里打的如意算盘。 银虎摆出左手掌、右手拳的迎战姿势,跨好马步等待敌人出手。 「不自量力的渣渍,」豪斯伯爵换回不屑面孔,始终对面闯入者的评价非常低贱,「耍一些小聪明就自以为胜券在握了吗?」 右手在面前抬起,手掌彷彿要抓住什么物体般微弯。 指尖出手意料地渗出鲜血,然后凝结在块,不到几秒的时间便形成了由血液构成的诡异武器。 一条细长如藤蔓的鞭子,宛如拥有生命般在地面蠕动着。 特别的地方在于整条血红鞭子佈满了尖刺,乍看之下根本与荆棘无异。 「你是马戏团耍猴戏的吗?告诉你,就算拿出鞭子来我也不怕。」 银虎学习中国武术时就有和拿鞭的高手比试过,对于如何过招心里大致有底。 「日轮之门的渣渍,反正你就要命丧于此,我也不怕让你知道,」豪斯伯爵用手抚过油亮头发,嘴角微微扬起、一脸得意,「这条荆棘鞭可是和我的血之能力相通,你最好祈祷自己比猴子动作还快上一些,要是被抽到的话可有你受的了。」 双方还未肢体接触战斗,言语上的交锋倒是互不相让。 「有本事就来呀,臭吸血鬼。」 食指向苍白敌人勾了勾,极富挑衅意味。 「渣渍!」 豪斯伯爵手臂向上一拉,荆棘鞭立刻做出动作回应,先是甩向高空然后凌厉地抽向倚靠墙壁的庞克头青年。 银虎只是右挪移一步,便以惊险万分的间距闪开攻击。 「啪!」 鞭子打在银虎左肩旁一公分处,将墙面给撕裂出一道裂缝! 豪斯伯爵没有因为第一招落空就收手,反而更加积极甩动鞭子,荆棘鞭宛如毒蛇窜出排山倒海不断袭来。 不但攻击速度加快、连眼睛所能辨识的数量也变多了。 荆棘鞭在半空中化成近十条数量,几乎同时间落在银虎头上,令庞克头青年面临无处可躲的绝境。 「啪啪啪啪啪……」 墙面惨遭鞭打,碎石与尘埃爆发开来向外四溢。 幸运的是原本倚靠在此处墙面的银虎已经逃脱,不然散落在地面的肯定是血肉模糊的冰冷尸体。 「哼,不是说本伯爵的荆棘鞭对你一点儿用也没有吗?」豪斯伯爵明白刚才的攻击并没有命中人类,不待尘埃散去他便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怎么夹起尾巴跳起来了呢?」 果不其然,判断闪不开攻击的银虎就出现在吸血鬼贵族头顶正上方,在到达跳跃高度的极限后开始向下坠落。 「这叫做临机应变,坚持一些必死无疑的傻瓜念头只会让自己命丧黄泉罢了。」 银虎将气力集中右拳,打算结合日光之力来个一击必杀。 豪斯伯爵在人类拳头打向自个儿脑袋时消失不见,让银虎直接扑了个空。 「什么?」 银虎空翻一圈后着地,对于敌人高速移动的步伐感到不可思议。 「这速度……根本不科学啊!」 如果这傢伙的血之能力是吸取温度的话,那么这股异于常人高速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光是倚靠吸血鬼本身的优异体能是可以很快没错,但不可能会快到连我都看不见的地步才对。 意识到这一点异样的银虎终于为自己的死亡未来带来一线曙光。 否则光是速度与攻击距离上的差距,结局在任何人看来都知道会被敌人玩弄致死。 战斗直觉此时提醒银虎危险来临。 「噹!」 他双臂交叉在头上,硬是吃下突如其来的鞭子抽击! 荆棘之鞭打在虎袭上没有造成半点伤害,反而是鞭子本身因为碰触到日光之力而產生裂缝,一股腥臭血气冒了出来。 「好险挡下来了,多亏了『虎袭』。」 站起身的银虎看见距离自己十公尺外的吸血鬼贵族,他仔细端详自己的荆棘鞭,似乎是对于日光能量感到无比憎恶,愤恨眼神直往银虎这里瞪。 「这就是长期欺压吾等血族的日光能量吗?」 银虎望向天空,这里虽然位于深山,但阳光仍然能照进这块邪恶领地,而且现在是下午时分,日光也在照耀大家,眼前的吸血鬼贵族却一点事也没有。 「不用浪费你那渣渍的豆腐脑思考了,」豪斯伯爵展开双臂沐浴在日照之下,不惧怕阳光的吸血鬼在此时变得更加可怕了,「这块领地有使用血族古老咒语创造的结界,可以抵御阳光能量侵袭血族肉体。」 「原来如此,难怪你可以在阳光下面大摇大摆的四处间晃,」不过银虎更想知道的谜底是敌人异样的速度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揭不开这道谜题的话是不可能得到胜利的,「不过应该也只限于这个豪宅附近吧,要是让你们自由在白天乱跑那还得了。」 「哼。」 豪斯伯爵不屑口气表示默认。 儘管整个领地都在结界守护下抵销了日光威胁,不过结界范围有限也是实话,一旦离开这块领地,任何吸血鬼仍旧会死在日光威能下。 不过告诉敌人结界的存在对于豪斯伯爵而言根本没有什么。 因为对他来说,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经一清二楚。 人类虽然练就了日光能量的运用方法,但打不中自己就没有半点作用。 相反的,远攻有荆棘鞭限制人类行动,近攻有超速度进行致命攻击,无论从哪种角度来判断,银虎都是死定了。 银虎唯一能想到可能性,藉由视线四处搜寻希望能看见真相。 「只剩下一种可能……」 庞克头青年忽然摆出攻击姿态,大脚一踏衝了出去! 「哼,终于想通要前来送死了吗?」 吸血鬼贵族不需要前进对手就进来送死,那是最为轻松结束战斗的方式了。 甩开荆棘鞭,豪斯伯爵张开十指准备迎接人类来到怀中,吸乾他的血液与温度。 但银虎却在拉近剩十公尺时跳了起来。 「死吧臭吸血鬼!」 大脚一踢,逼得本以为人类会衝进怀里进行近距离战的豪斯伯爵,硬是抬起右臂挡下踢击。 「啪!」 藉由敌人格挡的反作用力,银虎大大向后方跃开。 「你这傢伙……」 看见人类这一跳跃至六楼高的阳台上,豪斯伯爵立刻睁大双眼。 「果然没错,你那不寻常的速度真正的原因,」银虎从阳台暗处拖出一名身穿洁白晚礼服的吸血鬼女子,她被推倒在阳台护栏边,背部被人类一脚踩着,「就是来自于另一名吸血鬼的血之能力吧。」 「豪斯大人,对不起……」 吸血鬼女子出声致歉,眼角甚至渗出了泪水。 「你这个日轮之门的渣渍!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豪斯伯爵愤怒至极,完全没想到这个秘密会被人类揭穿。 「要怪就怪你太笨吧,」银虎嘴巴毫不留情,极度憎恶吸血鬼的他对于吸血鬼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既然知道了你的血之能力还有武器,就可以推敲出来应该还有另一个吸血鬼在帮忙你,赋予你那股不寻常的速度。」 「咕……」 咬牙切齿不足以形容现在吸血鬼贵族的满腔愤恨,他恨不得马上撕裂眼前这名可恨的人类垃圾。 但要是贸然衝上去的话,心爱的女吸血鬼肯定会死在银虎手上的。 所以豪斯伯爵不敢轻举妄动。 「你想要怎么样……人类?」 「呵,没怎样,看你哭丧着脸,一定很宝贝这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吸血鬼女人吧?」 「是又如何?」 「就像你讨厌人类一样,我也恨你们吸血鬼恨到不行,」银虎弯下腰用左手握紧女吸血鬼后颈高高举起,接触到『虎袭』的女吸血鬼后颈开始像灼伤般冒出蒸气来,也让女吸血鬼发出阵阵哀嚎,「尤其是能让吸血鬼感到绝望的话,我更是开心的不得了。」 「难不成……」 吸血鬼贵族伸出手妄想拯救女吸血鬼,无奈高度与距离实在相差太远,下一秒已经看见女吸血鬼被狠狠拋下。 终于赶到的豪斯伯爵接到落下的女吸血鬼,这才发现她的胸口被打穿了一个大洞,奄奄一息。 「豪斯大人……我对……对不起你……」 「不……不……不会的!」 心碎于爱人死在怀里的豪斯伯爵,丝毫没有发现庞克头青年已来到自己身后。 巨大悲伤佔据了吸血鬼贵族脑袋,此时的他只想要心爱的女吸血鬼能够甦醒回到自己身边。 「看到你们臭吸血鬼哭成这样,我简直兴奋的不知所措了。」 左手抓住豪斯伯爵的后颈,蒸气开始四散开来,但是这被日光能量灼伤的痛比不上爱人死亡的痛。 「我诅咒你,日轮之门的渣渍,」豪斯伯爵深深把女吸血鬼尸首拥紧,对于自己的生死顿时间觉得一点也不重要了,「我诅咒你惨死在我血族手中,令深爱你的人一辈子都感到痛苦!」 「这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银虎抬起右手掌,准备一掌取下敌人首级,「第一,我不可能会输给臭吸血鬼的,第二,我的家人全死在臭吸血鬼手上,所以根本就没有深爱我的人还活着。」 在首级被切断前,豪斯伯爵转过头来瞪视着银虎。 这股怨恨形成的诅咒,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果然就让银虎在不久后碰上了血族死神。 也为深爱银虎的刃海带来巨大伤痛。 直至一生。 之二十二 阿奇 「嘿。」 在废弃社区东方大厦广大的另一头,一名女孩跟随叫唤声转过脸来,才看见瘦高的男子戴着洋基帽,就算有月光的照耀,仍躲在能遮住上半身的大楼黑暗处。 「你……」小雨吞下强迫自己冷静的口水,她虽然什么都还没有问,但对方带给她的强烈厌恶感,已经让小雨认定对方就是杀害小玉的兇手! 「你不是要进行交易吗?」 「果然,我赌对了……」莱恩走出灰暗,在银亮月光的照射下,双眼赤红无比,他露出邪恶的笑容,「你不是警察,也不是被我杀死却又復活的女孩啊……」 「你、你说什么啊?」 小雨故意退后,反握在身后的小把水果刀是从大卖场买来的,她想靠着这把利器,替惨死的小玉报仇雪恨! 「你要多少钱?」 莱恩张开修长双臂,虽然两人相隔三十步以上,但强大的压迫感仍然让小雨全身抖个不停。 「我都可以给你。」 「我不要钱……」小雨的背碰上柱子,她无法再退后,而对方则缓慢走近,「我想要别的东西!」 「别骗我了,哪个做援交的女生不要钱?」 莱恩以蚕食的步伐迈进,距离对方不到二十步了。 「我不要钱!」小雨大喊! 「那你想要什么?」 莱恩的注意力全放在女孩白晰的皮肤上,他心想,如此美丽的女孩体内一定窜流着甜美汁液! 他恨不得立即吸上一口! 「我都可以给你!」 「真的吗?你说的哦!」小雨锁住眉心、咬紧牙关! 等待对方靠近。 再近。 更近一点! 「对,都给你、都给你!只要你先给我抱一下!」 挥出贪婪双臂,莱恩百分之百认定猎物手到擒来! 被纳入怀中的女孩却蹲下身子趁隙鑽了出去! 「啊……」猎物逃开不打紧,莱恩却感觉到胸口的微微刺痛。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低下头,看见一把小型水果刀正刺在左胸口,刀尖深达心脏部位,若是一般人,已经距离死亡不远了。 但莱恩不会因为这一刀而死。 没有用木椿打进心脏、或被阳光的能量照射致死的话,吸血鬼没有这么容易进入永眠。 「我想要的,是你的命!」心跳剧烈不已,激动的泪水也滑落下来。 小雨站在夜空下,忍不住啜泣。 「小玉……小玉!我……我……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拔出小雨的兇器,莱恩将它拋在地上发出鏘鏘的撞击地面声,小雨瞪大眼睛看着,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绝望景象,「我就算再被你刺上一百刀,也不会死的。」 胸口的伤痕渗出一点点血,便迅速的復原。 留下的只有被刺穿划开的衣服破洞。 「你……你不是人?」小雨坐倒在地上,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嘴角上扬,莱恩从上方俯视,清楚看见女孩可口的颈部。 「没错,我是吸血鬼,」莱恩想起血盆大口的母亲,他不再感到畏惧,他反而接纳这个事实,让将自己变成吸血怪物的始作俑者正式成为过去,「货真价实的吸血鬼。」 尖牙突出,掛在嘴唇两旁。 小雨现在什么也没办法思考…… 她不后悔,也没有不甘愿。 她只想要亲口对阿奇、猪木还有小胖他们说声:对不起! 就在小雨闭上双眼,等待恶运降临时,狂乱的奔跑声由远而近,打碎了可怕的命运之夜! 「你们是……呜啊!」莱恩的话还没说完,猪木巨大的拳头加上阿奇的飞踢,轰炸在他的脸和胸上! 小雨张开眼,经过杀人兇手是吸血鬼这件事后,再度被猪木与阿奇英雄救美的画面震慑不已! 「阿……阿奇?猪木?」小雨用尽气力吐出两位英雄的名字。 「你你你没事吧,小小小雨?」猪木害羞地蹲下身子,极度不好意思地要扶起小雨。 「还好来得及!」阿奇确定对方趴倒在地后,用背影守护两人,「猪木,你快带小雨离开,愈远愈好!」 「阿奇,不行!」小雨眼角的泪水依然没有停下,她大喊着,「对方连刀刺进心脏都没有用的,我们快点,一起逃!」 没有理会小雨的呼喊,阿奇连头都没有回。 他相信猪木,能够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战斗! 为了省麻烦,猪木乾脆将挣扎的小雨一肩扛起!他一边向社区外移动,一边大喊! 「别输了,阿奇!不然我跟小胖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大姆指! 即使只有背影,猪木仍清楚看见阿奇高举的大姆指! 他和小胖都见证了阿奇向死党们展示的事实。 吸血鬼般的尖牙,与划开皮肤后的伤口快速癒合的情景,也看到了阿奇吸收阳光纳为已用的冥想打坐。 不管怎样,他和小胖是义无反顾的相信阿奇! 管他什么吸血鬼还是日什么轮门的,都改变不了三个人是哥儿们的真实! 「放开我,猪木,放开我!」小雨不停搥打猪木满是肌肉的背,却只能看着阿奇的身影愈来愈远、愈来愈远,直到消失在眼前。 「好了,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了,」阿奇扭动脖子,挥舞双臂与双脚,开始热起身来,「乾枯女尸案的杀人兇手,吸血鬼先生。」 「哼,」莱恩爬起身,然后拍去身上的灰尘,他看见对方也戴着帽子,而且似乎在哪里见过一面,「虽然我平常不吸男人的血,但你今天害我损失了一道佳餚,我就勉强拿你的血来充飢吧。」 「我想,我的血真的不大好喝。」拿下鸭舌帽,阿奇把他丢在地上,微捲的短发露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对上吸血鬼的战斗,代表全新的开始。 也代表了重生的契机已经来临。 所以他不再需要帽子带来的安全感,从今尔后,都不需要了。 「你敢这么大胆地站在我面前,难道是日轮之门的斗士?」莱恩想起卡蜜拉的话,打量着眼前的大学生。 「对!」代表日轮之门,阿奇兴奋大喊!他举起从电影里学来的拳击姿势,摆出战斗姿态,「我是日轮之门的斗士,阿奇!」 「那正好,」莱恩等待这一刻很久了,「我刚好想证明我的能力足以杀死每一个妄想消灭我的斗士。」 「哦?」 阿奇也正有此意。 「我也刚好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有办法消灭每一个被我盯上的吸血鬼!」 「那还等什么?」莱恩对着阿奇招招手,「来吧。」 「呵啊!」 轻轻一跃,阿奇踢出一脚不算完美的飞踢,被莱恩轻松躲过。 两个星期的特训,阿奇除了增强体能之外,就是学会将阳光纳入体内而已。 除此之外的战斗技巧,小爱根本还没教授。 所以阿奇根本是乱打一通! 漏洞超大的挥拳,根本踢不中人的回旋踢,阿奇挥汗如雨,倾全力攻击,看在莱恩的眼中,根本就是慢郎中。 「这样的攻击,真的是日轮之门斗士?」莱恩自己退后数步,拉开了两人距离。 「哈、呼呼呼哈!」 阿奇气喘如牛,原以为自己可以帅气的tko对方,没想到招招落空,反而把自己累的半死。 「你……你、你躲什么躲啊!」 「浪费我的时间。」莱恩双手握拳垂下,黑球凭空出现在胸前,宛如是将内心的巨大空洞具现化了一样。 「这玩意儿看起来超危险的……」阿奇喃喃自语。 「你会后悔,遇见了我,日轮之门的斗士。」 莱恩语毕黑球便直直衝出,锁定对方愚蠢的脑袋! 「哇啊!」 阿奇连滚带爬,拼了命要躲开黑球的接触! 黑球释放出的强烈不祥之气,任谁看见都会想避开。 所幸经由小爱的训练,阿奇的体力已经大幅度提升,光是逃跑闪躲,体力仍是十分充足! 黑球擦过阿奇依靠的石柱,被削掉的半圆形缺口出现在阿奇躲过的头上。 看着石柱被啃食掉的缺口,阿奇庆幸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千万不能被黑球碰到! 「难道日轮之门的斗士只会逃跑吗?」看着黑球被频频闪过,莱恩也不免着急起来。 「我也不想逃跑啊,但是小爱根本还没教我……」 被黑球追着屁股跑的阿奇,突然想起了和小爱聊天的一段话。 吸血鬼能够创造出一个专属于自己的血之武器,那是由自身血液变化而成,是可以靠意念与想法塑造出来的能力! 「可恶,虽然我是日轮之门的斗士,可是现在危机当前,使用血族的力量应该还好吧?」 彷彿对着不在身旁的小爱解释,阿奇边狂奔边大声喊道。 「等到你体力用尽的时候,就是我饮用你鲜血的时刻了。」莱恩继续操控着黑球追逐对方。 一个九十度大转弯,阿奇突然改变了方向衝向吸血鬼,脑海里一想到莱恩的恶行,全身的怒气便又爬升而起!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一直逃跑让我嚥不下这口气啊!」 用力咬着掌心,牙齿造成的伤痕让手心冒出血来。 「如果我的拳头揍不到你的话,那就让我狠狠砍上一刀!」 阿奇的意念全部集中在武士刀的外型,原本因为吸收了阳光能量而压抑住吸血鬼体质的阿奇,正常人类的眼球又开始变得赤红不已! 他将体内的光之能量搁至一旁,开始取用碎片赐给他的嗜血渴望。 渴望带给阿奇强大力量,他甚至想要吸食敌人的鲜血,这种慾望不停在脑海中冒出! 看见日轮之门的斗士冒出红眼,莱恩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他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他甚至从袭来的大学生身上嗅到一股同类血族的味道!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阿奇用力弹跳而起,朝吸血鬼衝去! 将阿奇挥拳安全距离抓得恰到好处的莱恩,只是向后退上一步,他预计这一拳对方挥空后,黑球将会追上来,直接啃食掉对方的头颅! 还在半空中的阿奇高举右臂,血液忽然喷散而出,化为一道弧红! 「你这个超级大混蛋!」阿奇想到十名可怜少女惨死在莱恩的尖牙之下,正义感引发的愤怒更加炽热,血红的武士刀握在手心,重重地砍在对方肩膀上! 直接削掉一条手臂! 之二十三 终战 「哇啊啊啊啊!」莱恩发出痛苦尖鸣,踢出右腿! 踢在阿奇胸口迫使他弹后数公尺,偏偏黑球就在阿奇的背后追来,马上啃食掉阿奇腰部左侧一大块! 阿奇滚落在地翻了又翻,腰部缺口流出难以想像的大量血液,这种夸张的伤口,不是光靠吸血鬼的自我回復能力就能立刻修復的。 失去整支左臂的莱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断臂处咨意地将鲜血乱喷乱撒,自己也跌坐在地,一脸惊慌! 但比起腰部被啃掉一大缺口的阿奇来说,莱恩算是好的了。 吸血鬼咬紧牙关忍住断臂之痛,缓慢走向敌人倒下的位置。 「我说过了,我要拿你的血来代替食物跑掉的怨恨!」 莱恩拖行沉重的步伐,俯看着虚脱的阿奇。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莱恩的问句,简直让阿奇哭笑不得。 让怪物询问自己是什么怪物,阿奇扬起虚弱的笑容。 「你说你是日轮之门的斗士,但斩断我左手的又是血族的能力,我不懂,你该不会一开始就骗我的吧?」 「我没必要骗你,」阿奇以为这一斩就可以取得胜利,但最后仍然是以失败收场,「我是日轮之门的斗士……」 真是太天真了…… 太天真了! 「好,既然你坚持自己是日轮之门的斗士,那我就成全你,让你以一个人类的姿态死去吧。」莱恩想起当初送母亲离开人世的心情,现在居然也有类似的情怀在心中涌起。 张开血盆大口,恐怖的吸血鬼姿态在莱恩脸上表露无遗! 他伏低身子,准备吸食阿奇所剩不多的血液! 咻! 「啪!」一道白色流星划过,打穿了莱恩额头! 莱恩痛苦的昂起身,头上被子弹穿过的痕跡竟然开始燃烧,那是吸血鬼最惧怕的阳光能量! 「是谁?」莱恩用仅剩的一隻手拂面,不停往后退去,「到底是谁?出来!」 第二发,不偏不倚的命中心脏! 看在阿奇眼里,他的笑容更加坚定了。 「小……小爱,你终于来了……」 「呜啊……不!我不要!我还要吸更多更多的女人!我要血!给我!给我啊!」从左胸窜起的火焰燃烧全身,莱恩被烈焰焚身,发狂地朝废弃大楼里狂奔! 只留下因失血过多,而逐渐意识模糊的大学生。 既是吸血鬼。 也是日轮之门的…… 斗士! 医院里来来往往,挤满了看病的人潮和医护人员。 在最高楼层的单人病房里,原本应该安静休养的地方,反而挤满了一堆人。 「阿奇,你这个傢伙,居然骗我们房间对面住的是欧巴桑,蛤!」猪木用力捏着病床上的病人脸颊,一脸笑嘻嘻的病人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对方戏弄。 「对呀,结果居然是一个超甜的美眉呢。」小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迅速地在键盘上打着资料。 「好了好了猪木,」小雨制止猪木继续施虐病人,拿起一瓶水说,「阿奇应该有苦衷吧,对了阿奇,你要不要先喝口水?」 「不管有什么苦衷,脚踏两条船就是不对!」 发出怒斥的,是站在床角的阿汉堂哥。 他看着病人,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 「我亲爱的表弟,你有了小雨,怎么可以又对……嗯,那个美眉叫什么名字?」 「小爱。」小胖提醒道,目光仍停留在笔记型电脑上。 「对啦,小爱,你呀,怎么来到台北就变得这么污秽!这么不知廉耻呢?」阿汉堂哥不断骂着,但躺在床上的病人笑得更加开怀。 「堂哥,我,我不是阿奇的……」小雨挥舞双手,想要多加解释。 「什么?」猪木反而一头撞进更加混乱的局面,「小雨,你跟阿奇已经?该死的混蛋!阿奇,我现在就让你死在虾式固定下啦!」 「不行啦猪木,阿奇现在是病人耶!」小雨尖叫! 「小心点,别弄坏医院的设备了。」小胖补充,却不是重点。 「我来替廖家的门风清理一下门户好了!」阿汉堂哥也捲起袖子,一付要帮忙猪木的态势。 阿奇始终笑着。 因为眼前的大家,都是他最爱的人。 就算昨天战死在东方大厦,阿奇也心甘情愿。 因为…… 一直保持笑容的阿奇终于开口。 「我超爱你们的!」 阴暗的地下街,一名老妇人缩在墙角,被警方发现时已经死亡多时。 经警方调查,老妇人平时以卖二手回收品为生,也会卖一些廉价的古董、或饰品。 但老妇人的身分却没有太多人关心。 虽然是已故黑道立委黑熊的母亲,但每份报纸上,永远只会留下小小的一角,来记录这些被社会遗弃的生命,还有那些为了人们而牺牲的生命。 随着岁月的洪流来来去去。 这些逝去的生命,只被铭记在血族里。 以及日轮之门的斗士心里。 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