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軼史》 阿史娜(1)出生 西元551年 突厥大帐 一个碧眼阔面,相貌堂堂的男人正负着手, 在帐里不安的来回踱着步, 一脸焦急的模样让一旁的奴僕们一点声气也不敢出。 内帐传来一阵阵惨烈的叫声, 每一声都令男人的眉头紧锁几分, 「到底要生了没?」 男人的耐心濒临崩溃边缘, 他的妻子已经哀嚎大半天了, 两年前生儿子的时候也没这样麻烦。 「这个孩子竟然这般折磨他的母亲, 将来若是不成材,我必定亲手宰了他!」 男人在心里默默发誓。 这个男人一向驍勇善战,足智多谋, 可面临这生孩子的事却也手足无措。 他,是突厥汗国创建者,阿史那土门的次子, 阿史那燕都, 阿史那土门后来自称为伊利可汗, 自比单于,睥睨天下。 阿史那燕都终于忍受不住大帐内的氛围, 一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夜本该是无月的暗夜, 可满天星斗争相辉映,却让黑丝绒般的天空亮如白昼, 燕都心里着急妻子,本无心欣赏夜色, 偶一抬头,却慑于异常的天象, 莫非这异兆与即将出生的孩子有关? 他的未来也将如这熠熠星空般大放光彩? 可星光虽灿烂胜过月光, 却不似明月曖曖之光持久, 究竟这是否是好兆头? 正当他沉吟之时,侍女摩娜来报, 「启稟二公子,夫人生了,是个女孩。」 「知道了!下去吧!」 女孩吗? 也好!儿子已经有了, 生女孩更好! 突厥的可汗向来兄弟相继, 现在的可汗是他大哥科罗, 科罗身体不好, 没多久的未来,他便是可汗了, 因此,他的女儿, 将来也将是非常重要的棋子, 他抬眼望向耀眼的星空, 心里想到的是未来女儿穿上凤袍的模样…… 女孩的名字就叫阿史那莎迪。 …………………………….. 西元555年 草原上最可爱的小莎迪五岁了, 爱笑,爱撒娇,唱歌跳舞样样行, 非常讨人喜欢, 每个人都将她捧在手掌心里呵护, 只要她喜欢,为她做什么都愿意。 莎迪最喜欢黏在她父汗身上, 可汗不论做什么都带着她, 与大臣开会也不例外。 阿史那燕都在小莎迪出生的两年后当上了突厥可汗, 史称木杆可汗。 小莎迪年纪虽小,但个性冷静聪明, 虽然不一定懂大人们说些什么, 但是只要看着父汗的脸色, 她总能猜出事情的大概。 在大臣们离去后, 有时会给她父汗最温暖的抱抱, 有时抱着父汗嘰哩瓜啦说话, 可汗对她疼宠不已, 已经到了不能一日不见她的地步了。 西魏权臣宇文泰掌管西魏朝政二十年, 权倾一时,意气风发, 几个儿子也都相当出色, 大有取帝位而代之的意思。 当时,宇文泰正与高欢争斗不休, 有意与突厥结盟, 可汗看重宇文泰的能力, 本想将年仅五岁的莎迪许配给宇文泰输诚, 后来想想,宇文泰年纪都比自己大, 此举过于荒谬, 这才打消了念头。 小莎迪正值天真浪漫的年纪, 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在她父汗的一念之间已经转了一圈。 阿史那(2)尔图 西元560年 草原上的儿女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 十岁的小莎迪也不例外。 莎迪总是跟着哥哥罗便驰骋在广阔的大草原上, 马术之精除了哥哥跟他的朋友尔图之外无人能敌, 周围几个部族的人都知道她的能耐, 大家总不禁意的传说着, 莎迪公主肯定是草原上最明亮的一颗星星。 尔图,罗便的好兄弟, 今年十二岁,阿史那家族的远亲。 母亲是茹茹族的第一美女, 他继承母亲无双的美貌, 长相并不如一般草原男子粗獷, 他脸部线条阴柔,唇红齿白, 青瞳凤眼,细长斜飞, 长长的睫毛更像女子, 顾盼之间天生成一股狐媚之态, 一个大男人长这模样从小给他惹来不少麻烦。 幸好他与罗便兄妹交好, 其他族人倒也不敢太过放肆。 尔图自小与罗便兄妹一起学习汉人的兵法与学问, 也跟着可汗从中原请来的武师习武, 因此文韜武略样样精彩不输罗便, 加上他出眾的外貌, 从小就是莎迪小小心目中的偶像。 小莎迪每每跟她父汗吵着, 说她将来长大要嫁给尔图哥哥, 可汗向来一笑置之, 也不当一回事。 这两年来, 罗便经常见到妹妹跟尔图两小无猜的模样, 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他却暗暗为她担心。 身为可汗的女儿, 妹妹的将来绝不可能如一般的草原儿女般自由, 不是与其他部族联姻平衡势力, 就是到中原的周国或齐国进行和亲, 妹妹跟尔图根本不会有未来。 那几年周国与齐国相继建国, 木杆可汗兵力强盛不可一世, 两国的皇帝为巩固政权, 都有拉拢的意思, 他们的父汗绝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的。 这一年恰逢周国新君宇文邕登基, 周国大塚宰宇文护派人跟木杆可汗求亲。 宇文邕今年十三岁, 莎迪公主正好十岁, 可汗几经思索,两人年纪相当, 况且周国在宇文护的干涉下, 朝政确实比齐国稳定些, 因此他已经应允周国, 只要再过几年,小莎迪长得够大了, 就让她嫁给宇文邕。 罗便不小心偷听到父汗与周国使者的谈话, 心里着实一惊, 妹妹今年才十岁,却已经注定成了牺牲品了。 可他始终不忍心对妹妹说出这件事, 一看见妹妹跟尔图在一起时天真无邪的笑脸, 罗便越觉得心痛不已。 总有一天, 莎迪的笑脸会随着这桩政治联姻而遗失在草原上, 草原的女儿如果失去了笑脸, 将只剩下一副空壳, 而他根本不想见到那样的妹妹…… 但命运之掌已经伸向他美丽又聪明的妹妹, 她又如何能逃得了这个禁錮的枷锁? 罗便心里本来有一丝希望, 他想, 周国前两任皇帝都是中毒而死, 他们当皇帝的时间都很短, 或许, 这个宇文邕如果也是那样…… 那么,他的妹妹说不定可以逃过一劫。 可又一转念, 就算没了周国,没了宇文邕, 还有其他突厥部族虎视眈眈, 不少人覬覦他的妹妹。 再加上齐国也是新君登基, 高演也想要他的妹妹, 想来, 莎迪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个命运。 那高演已经二十五、六岁了, 妹妹才十岁, 相较之下, 十三岁的宇文邕应该算是最适合妹妹的。 也罢, 既然无力改变命运, 那就顺其自然吧! 在妹妹还没长到够大这几年, 就让她无忧无虑的过, 尔图会愿意带给她欢笑的! 阿史那(3)少女莎迪 【西元564年】 莎迪十四岁了, 大大的双眼、碧色的瞳眸, 深深的双眼皮,捲翘的浓睫, 细削而挺直的鼻樑,小巧的嘴, 尖尖的下巴, 笑起来嘴边会泛起两个小梨窝, 这张脸, 生来就甜美的令所有人驻足。 莎迪发育快, 十四岁的她胸前已经一片大好, 修长的四肢,搭着纤瘦的腰身, 亭亭玉立的模样着实吸引人。 细腻,白皙透红的皮肤上铺着一层轻柔的汗毛, 在阳光下总是隐隐闪着薄薄的光。 头上仅有一些简单的装饰, 一头如云的秀发披泻而下,还泛着红棕色的光泽, 回眸时轻轻一甩, 连最美的星月都要黯然失色了。 广阔无垠的绿色草原上,一对璧人傲立马背上, 拉着马韁的手并未用力, 马儿低头吃着草, 不时甩甩马尾。 「尔图哥哥,我们再去赛一回马吧!」 「好啊!……」 尔图回头,却不见刚刚还跟他们在一起的罗便, 他心里有数, 罗便定是想给自己跟莎迪留下独处的空间, 已经悄悄离开了。 「罗便好兄弟!谢谢你啦!」 尔图微微一笑,嘴角不禁意勾起一抹弧度, 连眉梢也带着笑意, 这模样太销魂,让本就狐媚一般的脸更显魅态, 尔图真是美得令人窒息, 让天下女子情何以堪! 莎迪见到逆着光的尔图,彷彿镶着金边的瓷偶似的, 不禁看得都痴了。 「尔图哥哥,」 「怎么了?」 「你真美!」 「哈哈哈……莎迪更美!」 两人相视一笑,抽了抽马鞭, 握紧马韁, 两匹马像感染了主人的欢愉一般, 拔了腿便向前狂奔, 身后激起一片漫漫的黄沙, 留下了少许不甚清晰的蹄印。 「尔图,莎迪, 你们俩一定要尽情享受这难得的自在时光, 未来,留给日后再伤脑筋吧!」 黄沙尘起的后方一个朦胧的身影, 罗便用坚决的眼神目送着两匹离去的马, 既然注定了没有未来, 那么,把握现在也未尝不可! 几年来, 罗便没有一刻忘记那天父汗答应周国使者的画面。 妹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看来, 周国应该快要有动作了。 他唯一能为妹妹做的, 就是让她在这四年间无忧无虑, 让她尽情作梦,享受难得的快乐时光, 「尔图,对不起,希望你将来不要怨我。 莎迪,哥哥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就算你将来再也找不回这些笑脸, 至少,你已经有过了。」 ……………… 两人骑了一大段路,人跟马都累了, 他们在河边停下马, 把马儿拴在树干上,让马儿休息喝水。 两人并肩在树阴下坐了下来, 尔图取出水袋轮流喝着水。 「莎迪,你的骑术越来越精湛了! 我都快追不上了!」 「莎迪怎比得上草原骑术第一的尔图呢!」 「当然比得上!」 尔图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 「莎迪绝对是草原上最驃悍的骑师!」 尔图亲暱的动作让莎迪害羞了! 粉脸与颈子都泛上一层粉红。 尔图最爱看她这样娇羞的模样, 娇俏动人令人心醉, 他知道, 她这模样等间是见不到的。 莎迪虽然美艷不可方物, 但是在所有人的面前, 她总是表现的冷漠坚强, 她只展现她剽悍的草原女儿本色, 从不曾在人前露出她小女儿的一面, 只有在尔图哥哥面前除外。 尔图尽情享受这只属于他的温柔, 伸过手把她搂在怀里, 她身上有种少女特有的芬芳, 尔图把脸靠在她头发上, 「莎迪,你好香!」 莎迪靠在他怀里, 被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笼罩, 本来心脏都已经开始不规律乱跳了, 再听到他这么说, 脸上更是热呼呼的,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搂着她也不再多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依偎着, 蔚蓝的苍穹仿若世界最大的大帐, 绿草黄沙正是编织精美的地毯, 树下的两人像是毯子上绣着的精灵。 一切是那样安静, 耳边只有微风若有似无的声音, 以及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一阵风吹来, 轻轻拂过莎迪美丽的脸颊、捲起她的发梢, 几丝细发随着风的节奏, 轻柔的摩娑着尔图的俊脸, 尔图闭上眼睛, 感受那几缕发丝带给他的异样触感, 不疾不徐的搔挠着他内心深处潜藏的渴望, 他不自觉加重了手臂的力气, 把莎迪搂得更紧了 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雕鸣, 雕儿似乎发现了什么, 这般鸣叫有些不寻常。 草原上有很多雕, 牠们时常在天空中盘旋, 也常鸣叫, 但两人甚少听到这般急促的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 想是发现特殊的猎物了吧! 这世上本就弱肉强食, 强者欺凌弱者,弱者只好设法自保。 不论是动物或人都是一样的, 他们没有再理会那些雕鸣, 在草原寧静的午后, 放松的沉浸在两人的世界里。 阿史那(4)迎娶 不知过了多久, 尔图的声音彷彿来自远方的祁连山似的, 轻轻飘进莎迪耳中, 「莎迪,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个独一无二的荷包? 荷包呢?」 「还没完成呢!你别急啊!」 「我的生日就到了,你可别来不及啊!」 「我知道啊!我会尽量快一点的。」 那一日, 莎迪见到尔图的荷包破了, 她自告奋勇, 承诺一定要绣个全世界最美的荷包给尔图哥哥, 给他当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草原男子的十六岁是相当隆重的生日, 因为过了这一天, 他就不再是男孩了, 他会被视为男人,可以娶妻了。 莎迪拥有最美妙的歌声, 比草原上的任何一种鸟的声音都好听, 她也拥有最嫵媚的舞姿, 连最轻盈的蝶儿都自叹不如, 可她的双手并不灵巧, 拿着细细的针绣一个荷包对她而言真的很难。 可她不认输, 一天到晚缠着母亲的侍女摩娜, 让她好好指导她。 摩娜拥有一手精湛的女红, 她细心的指导莎迪, 因此,虽然进度是有点慢, 不过,成品却让莎迪非常满意, 她有自信, 这个荷包将会是草原上独一无二的。 「我等着喔!」 「嗯!」 尔图转过头来, 正巧对上莎迪美丽的眼睛正凝着他, 他心里一动, 一低头便覆上了她柔软的唇, 一阵电流窜过两人的身体, 尔图轻轻的吻着,恣意品尝她的甜美。 莎迪是草原的女儿,向来大方而不扭捏, 她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张开小嘴迎接他的挑衅。 他把舌头探入她的口中试探着, 她也不甘示弱回击, 两人尽情的享受这样的舌尖交流。 第一次这般亲密的接触, 两人都经歷一番刻骨铭心的洗礼。 尔图双手把她的身体紧紧扣住, 让她完全贴在他身上, 她的凹凸有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的手抱得更用力了,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背上上下下抚摩, 赤裸裸的情慾正在两人之间流窜, 随着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几欲失控。 可巧, 那马儿就在这时发出几声嘶嘶低鸣, 尔图瞬间回復理智, 抬起头迎着风,脑筋也清醒了,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莎迪, 沙哑着声音说, 「莎迪,再过几天我就十六岁了, 我去跟可汗要你,好吗?」 他不愿意在这样的状况下踰越, 他要她当他的妻子, 两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莎迪美丽的脸庞忽然蒙上一股淡淡的哀愁, 尔图迷糊了, 是什么让他的莎迪如此困扰呢? 莫非她不愿意嫁给自己? 虽然莎迪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父汗许给宇文邕的事, 但是她知道她的父汗一定不会把她嫁给尔图。 这些年来,莎迪渐渐长大了, 从一些蛛丝马跡里, 她发现她的父汗虽然非常爱她, 但是为了部族的利益, 他会毫不迟疑的牺牲她的幸福。 她很早就知道她的父汗一直都有把她当筹码的打算, 因此她心里相当清楚, 她的未来不是属于她自己的, 是属于整个突厥部族的。 「父汗不会答应你的!」 莎迪的声音里有着失落。 「都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尔图不解,莎迪向来有自信,怎么突然如此沮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尔图哥哥,你如果真的想我当你的妻子, 你现在就带我走吧!离开这片草原,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一起。」 莎迪仰着小脸用企盼的眼神看着她的尔图哥哥。 「莎迪,你是怎么了? 我们是草原儿女,离了草原,我们能去哪? 我们回去求可汗, 他那么爱你,怎会不答应你呢?」 「那……好吧!」 虽然莎迪嘴里这么说, 但是她的心正在淌血…… 她自己的父汗她非常清楚, 尔图哥哥, 看来我们今生是无缘了。 ……………………….. 当两人骑着马回到部落, 正当他们牵着马经过可汗的大帐时, 大帐里却传出许多说话声,非常热闹, 帐外广场边还有许多陌生的马儿跟马车, 两人面面相覷, 哪儿来的那么多人跟马? 「你们回来了!」罗便走了过来。 「哥,哪儿来那么多人?」 「是周国的人,来了好几个大官, 又带了好多东西。」 「周国大官?他们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走,我们听听去!」 三人来到大帐边,悄悄躲在窗户下, 这里可以很清楚听见里头的谈话。 「啟稟可汗, 四年前您将莎迪公主许配给我大周的皇上, 现在,莎迪公主十四岁了, 我们几个是奉命来迎娶公主的。 这不,您看看, 我们连迎亲的聘里都带来了, 这会儿就在外面的马车上呢!」 莎迪听到这些话, 身子忽然瘫软,眼前一昏晕了过去。 尔图赶紧抱住她, 罗便示意他别出声, 两人悄悄把莎迪带回她的帐内。 …………………………. 可汗大帐内 「宇文大人,我想这是你们误会了, 四年前本汗的确把莎迪许给了大周的皇上, 可……这都过了四年了, 情况有些变化了,这事本汗还要再想想!」 「可汗,这……这婚姻大事怎能出尔反尔呢?」 「不是本汗不认帐, 您看看,现在局势不明, 大周跟大齐连年交战, 兵荒马乱的, 我的女儿如果这时候嫁过去, 实在太冒险了。 我就一个宝贝女儿,我怎么捨得啊!」 「可是,可汗,您已经……」 「好了,各位大人,本汗累了, 等一下他们会好好安顿各位, 晚上本汗设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就先这样了!」 可汗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一干周国官员愣在当地, 一个个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说? 果然是番邦的人,如此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这下麻烦大了,我们要怎么回去覆命? 大塚宰不杀了我们才怪! 阿史那(5)天命 莎迪帐里 小侍女朱儿站在一边紧张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姐, 她家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下午看见那些周国官员那么大阵仗的来到突厥, 朱儿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会发生…… 床边坐着两个人, 尔图少爷跟罗便少爷, 他们都铁青着脸,面无表情。 气氛实在很凝重, 朱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朱儿偷瞄了一眼尔图少爷, 他的脸冷酷扭曲,阴森的像要杀人似的, 两个美丽的眼睛透露慌乱与愤怒, 就要喷出火来了。 他的呼吸急促凌乱,双手紧握着拳, 哪里还是那个绝世风华的尔图少爷呢! 朱儿不知道, 若不是莎迪昏迷在他怀里, 他可能直接衝进大帐找那官员理论了。 「尔图,冷静一点。」 发现他的慌乱,罗便忍不住出言提醒。 「可汗……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把莎迪许给人了?」 尔图的声音听来相当愤怒。 「尔图,你小声点。 其实我父汗早在四年前就把莎迪许给了周国的宇文邕。 他们好不容易等到莎迪十四岁了, 这会儿他们要来迎娶了。」 「你……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尔图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罗便。 「是的,我知道! 尔图, 其实我四年前就偷听到父汗跟周国使者的谈话了!」 罗便静静的说。 「可是你都没有说……罗便,亏我当你是兄弟,你……」 尔图的眼睛红得像要喷火了。 「尔图,我真的很对不起, 我没有说是因为我不忍心, 我不忍心见到莎迪不开心的样子, 尔图……」 「可是你不说,她……还有我, 现在还是知道了, 都四年了,罗便, 如果早点知道的话,我早就带着莎迪离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 「离开?尔图,你清醒点。 你想带莎迪到哪儿去?」 「去哪儿都好!就是不要在这里等死。」 「你们逃不掉的!尔图, 父汗能让你们离开草原吗? 还有,以周国骄傲的态度, 他们绝不会善罢干休, 先不说派兵来攻打咱们,让咱们族人死无葬身之地, 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 他们也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把你们找出来。」 「这……我不管, 无论如何,我不想像这样手足无措……」 「尔图,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对莎迪都很残忍, 但是莎迪身为父汗的女儿, 她的未来不能自主,这是她的命。 我不想让你们知道她定亲的事, 就是知道你一定能给她几年快乐的时光, 即便她的将来没得选择, 但是至少这几年莎迪是快乐的。」 「罗便,你好残忍。你让我们都抱着希望……」 「不,只有你,我很抱歉,尔图。 我想莎迪自己是知道的, 就算她不知道周国皇帝的事, 但是她一定知道自己没得选择, 父汗决不会答应让她嫁给你。」 「为什么……」 尔图沮丧的紧,心情很沉重, 可他忽然想起今天在河边莎迪说的话, 「父汗不会答应你的!」…… 她果然是知道的, 「难怪她今天下午说了那些话……」 「什么话?」 「哥,尔图哥哥,」 莎迪醒来了, 「哥哥在这儿,尔图也在。」 「哥.…..这……这是真的吗?四年前......」 「是真的!莎迪, 对不起,哥哥没有早点跟你说……」 「哥,你别自责, 其实我早就想到父汗一定会拿我当筹码, 只是不知道,原来他四年前就...... 那时候我才十岁啊! 父汗他怎能......」 「莎迪,别怪父汗, 这是你打出生就注定的命运。 哥哥没能力保护你, 可父汗也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他很爱你,但他无法拒绝......」 「莎迪,走,我这就带你走......」 尔图横了心,想着两人一走了之。 「尔图哥哥,谢谢你这么说, 虽然我下午说让你带我走, 但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况且现在已经晚了, 我不会走,尔图哥哥。」 「莎迪......当皇帝的人都是自私的傢伙, 他们是不懂爱人的, 我不能让你嫁给那样的人……」 「尔图哥哥,没关係的。 哥哥说的对,父汗也是身不由己, 他肩负着我们整个部族的使命, 即便他再爱我也不可能拒绝周国的要求。 哥,尔图哥哥,你们放心, 我也是草原的女儿,我知道自己的任务, 我不可能置部族于不顾, 决不会一走了之。」 「妹妹......」 「莎迪……」 兄妹二人、尔图,加上一旁的朱儿, 他们默默啜泣, 但他们心里都都清楚, 莎迪只能接受命运, 因为他们谁也改变不了…… …………………………….. 周国皇宫 「皇上,陈国公跟许国公回报, 木杆可汗不认帐, 他说现在局势未明,女儿嫁过来会有危险, 暂时没有打算让莎迪公主嫁到大周来。」 宇文护把这事跟宇文邕说了, 那几个前往突厥迎娶的大臣遇到难题了。 「大塚宰,依您说该怎么办?」 「皇上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倒想看看小皇帝有什么反应。 「要不,朕不娶了,让他们回来吧!」 「皇上,婚姻大事非同儿戏, 他突厥是番人,出尔反尔, 我大周乃礼仪之邦,怎能随之起舞?」 宇文邕对宇文护这些把戏已经知之甚深了, 每每都问他的意见, 然后当眾否决,顺便教化他一番。 只怪朕还太年轻,暂时没办法跟你抗衡, 宇文护, 有朝一日,朕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心里虽这样想,宇文邕脸上仍一派谦卑, 「大塚宰说得是, 那就让他们想办法把莎迪公主娶回来吧!」 「这才像话。 皇上,臣已经让他们留在突厥, 想尽办法一定要把莎迪公主带回来, 否则一辈子也别回来了!」 看吧!这隻老狐狸, 都已经下命令了还在这里跟朕演戏! 「大塚宰做得好!」 朕还得违心之论的给他一句肯定之语。 朕这皇帝当得真够窝囊! 宇文护!老狐狸…… 你给朕等着! 阿史那(6)左右为难 木杆可汗最近跟大齐接触频繁, 他似乎有意将莎迪嫁到大齐去, 大齐现在的皇帝是高湛, 他也遣使来跟可汗求亲, 希望让莎迪公主嫁给他的儿子高纬。 可汗这时就是一个左右为难, 一下子觉得宇文邕好, 一下子又觉得高纬也不错, 一下子觉得不能得罪大周, 一下子又觉得不能得罪大齐, 他这阵子连觉都睡不好啊! 饶是足智多谋的可汗此刻也下不了决心, 为什么偏偏就一个女儿呢? 如果有两个女儿多好!啥事都解决了! 可汗这样的摇摆不定居然也过了三年多了。 话说这些周国官员们也挺可怜的, 这三年多来,他们不断的用各种理由游说可汗, 因为大塚宰都说了, 若是娶不回莎迪公主, 让他们一辈子也别回到大周国。 他们跟可汗讲什么仁义道德,重信重义, 又跟可汗讲什么烈女不嫁二夫…… 口沫横飞也不知淹死了多少蚂蚁、蚱蚂, 可是可汗不就是下不了决心嘛! 他总是支支吾吾, 或者根本就置若罔闻,置之不理。 他们为了想办法都已经快想破头了...... ………………………………………….. 然而,三年多来, 草原上再也不见莎迪公主美丽的身影, 优美的歌声,曼妙的舞姿,都像空气一般看不见了, 莎迪把自己关在帐内足不出户, 只有小侍女朱儿陪着她,照顾她。 没了阳光的滋润, 遗失笑容的美丽脸蛋一点生气也没有, 莎迪像失了灵魂的木偶似的。 可汗当然了解女儿的心事, 她从小便嚷着要嫁给尔图, 可尔图只不过是草原上的一个男人, 有什么资格拥有他的女儿! 虽然他并未决定让莎迪嫁给谁, 但她始终是要嫁的,这事还得让她自己想通了, 所以也就任由她封闭自己。 莎迪肩负着整个部族的使命, 而这使命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日子久了,她渐渐释怀, 也已经准备好接受命运的安排, 她的尔图哥哥是不能再想了, 她开始想像自己带着笑意走向那个男人, 那个叫宇文邕的周国皇帝。 只是曾经深深的爱恋如何轻易便忘? 骏马上英挺的身影始终縈绕于心,想抹也抹不去。 她得设法让自己彻底忘了那张魅惑的脸, 当然也必须让尔图彻底忘了她, 保持距离或许是个好办法。 尔图哥哥, 既然我们今生已经註定无缘, 那么,我们就彼此祝福吧! 祝福你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也请你祝福我, 让我遇到一个爱我的人…… 如果有来世, 我一定要当你的妻子喔! 莎迪让朱儿把这迟了三年多的荷包送去给尔图, 荷包上是一隻歪着颈子的大雁, 栩栩如生的眼神里似乎含着晶莹的泪光呢! 原本莎迪是想要绣一对交颈的大雁, 雁是一种忠贞的鸟,一生只有一个配偶, 莎迪多么嚮往那样的爱情啊! 可她还只绣完一隻就遇到周国娶亲的事,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牠就像歪着颈子等着牠的另一半, 尔图哥哥,你也是, 你一定会等到属于你的另一隻雁, 而那,註定不会是我…… 莎迪嘴角掠过一抹带着苦涩的轻笑, 慢慢的,一切都会改变的…… ……………………………………………… 自从听闻莎迪早已许给了周国皇帝, 尔图也开始封闭起自己, 他的身影不再驰骋于草原上, 连马儿都快忘了主人的模样了。 尔图爱莎迪,但他也爱他的族人, 他知道自己必须放手, 莎迪为了部族牺牲未来,他又怎能执迷不悟? 他此生已经与莎迪无缘, 但接受结果又谈何容易! 尔图本来是不爱喝酒的, 他总说那烧灼感令他极度不舒服, 可现在他却日日夜夜酒不离身, 只有那难受的烧灼能令他麻痺自己, 欺骗自己。 因为酒精的刺激,他早已经颓废到不成人形, 美丽媚惑的绝世容顏失了光彩, 勾魂摄魄的双眼也没了神。 这一天收到朱儿送来的荷包, 尔图心里十分雀跃, 原来莎迪还记得她的承诺。 可当他看到荷包上的图样, 他的心情瞬间又盪回谷底…… 一隻歪着颈的孤雁? 尔图心里一阵阵的冰冷之意翻搅得难受, 显然, 时间还是冲淡不了他对她的爱, 这个荷包呵…… 莎迪想表达的意思他又如何不懂? 她是不会回头了! 他再一次经歷那失去所有的慌乱, 然后,回復镇定, 心,必须死了…… 罗便最是难受, 眼睁睁看着妹妹跟尔图三年多来封闭自己, 他的心揪着痛。 这两个人都是他最亲近、最爱护的人啊! 父汗在两国之间一直摇摆不定, 这件事一悬就那么多年, 对他们两人来说,这样不明的状态才是折磨, 他当然知道父汗的考虑, 可是都过了那么久了, 或许该劝父汗赶紧让莎迪嫁了, 那样,才会是两人的救赎吧! ……………………………….. 这一日,突厥阵营忽然狂风大作, 吹得许多大帐东倒西歪的, 还因此伤了不少牛羊牲畜, 最恶魔的是这风竟然连吹十几日也不停歇, 吹得木杆可汗心里发毛, 莫非是老天震怒了! 因为自己摇摆不定的心态吗? 看来必须下决心了。 可汗把周国的使者们找了来, 「诸位大人, 本汗已经决定让莎迪公主嫁给你们皇上了, 你们可以准备准备去。」 一干大臣挖挖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 可汗啊!您终于点头了! 哇哇哇! 这都待在突厥三年多了! 我可爱的家啊! 我亲爱的大周国啊! 我们终于可以回去覆命了! ……………………… 侍女朱儿把这消息带回莎迪的帐内, 朱儿从小陪着莎迪一起长大, 她家小姐的心事她最清楚了。 她也知道莎迪早已接受命运了, 只是她仍不敢显得太兴奋。 是吗?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那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人, 周国皇帝宇文邕,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莎迪在心中描绘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模样…… 哥哥说他年轻有为,长得也挺好看的,让我放心。 可他再怎么好看,又怎能比得过尔图哥哥? 呵呵……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比得上尔图哥哥呢? 连女人都找不出几个,男人更是不用说了。 哥哥也真是的, 想让我死心蹋的也该想想别的理由。 不过哥哥提到一点倒是很令人讶异, 这个皇帝很不一样, 他虽然很年轻,可是却不像其他皇帝一样, 他没有很多女人, 只有他父亲以前给他找来的一个妾, 好像还有两个是那个周国大官硬塞给他的女人, 他当皇帝那么多年都没有再增加。 那么,他是一个专情的人吗? 他会真心喜欢我吗? 阿史那(7)大婚 「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 莎迪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对宇文邕感到好奇。 「无论如何, 既然决定听父汗的安排嫁给宇文邕, 那我就不能三心二意, 对尔图哥哥的那份情如今已深埋心底, 以后, 我就是大周国皇帝的妻子, 草原上的回忆,包含人跟事, 一切的一切都将只能在梦里出现了…….」 草原上的儿女向来爱恨分明,莎迪也不例外, 她在心里对自己期许, 既然选择了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 周国官员个个归心似箭, 因此迎娶仪式相当简单, 大家都迫不及待想回家看看妻儿了! 莎迪公主坐上华丽的马车, 她还是她, 儘管那些大官怎么游说, 她就是不肯换上那件象徵大周国的大红嫁衣, 她是草原的女儿, 如今要离开草原当然要穿着属于草原的衣裳。 他们拗不过她,只好妥协, 反正人娶回来了,一切好说。 消息很快传回周国, 宇文护大肆宣传并做足准备, 要让宇文邕直接立后。 宇文邕在宇文护的魔掌下其实甚为压抑, 他本就不好女色, 登基至今几年来,后宫一直都只有三人。 其中一个便是李妃。 当年的西魏大将于谨攻陷江陵,掳来十多万百姓, 宇文泰发现其中一人唤做李娥姿的, 她的面貌姣好,年纪又不大, 就把她送给宇文邕当妾。 两年后李娥姿生了宇文贇。 宇文邕继位后, 宇文贇被立为太子,他的母亲理应封后。 可宇文护却看不起她的出身, 只让她封妃。 如今突厥汗国兵力强盛, 木杆可汗智勇双全, 突厥公主下嫁自然是大周最强有力的后盾, 当然要立后。 …………………………. 西元568年, 大周天和三年三月初八清晨, 前往突厥迎娶了三年多才回来的队伍终于进入长安城, 宇文邕率文武百官亲自出未央宫迎接莎迪公主, 并且当眾宣读立后的圣旨, 莎迪随即被迎往中宫主殿, 椒房殿, 这儿是皇后的住处。 接着,便是繁琐的宫廷大婚仪式。 皇帝大婚非同小可, 一整天下来, 各式各样的礼仪搞得莎迪头昏眼花, 直至进入洞房, 头上仍盖着盖头,却还有许多繁文縟节, 包含每个时辰的祭拜仪式, 每祭拜一次就要吃一次东西, 即便吃得不多, 可一天下来还是颇令人吃不消。 好不容易完成了所有的琐事, 莎迪已经累到昏昏欲睡了, 加上头上的凤冠压了一整天, 她真恨不得让朱儿帮她卸去一身的累赘, 偏偏宫里的姑姑说还得等皇上来才行。 她忍不住想念起广阔的草原, 她见过几次草原上的婚礼, 大伙儿总是唱歌跳舞,轻松愉快, 哪来这些繁琐呢! ………………………………………… 夜深了,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椒房殿里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莎迪心中开始充满着恐惧, 她顶着盖头独自一人坐在床沿, 服侍的姑姑说她必须坐在这里等皇上回来。 那皇上…… 她都还没见过呢!可她竟然就嫁给他了! 忽然,她听到男人重重的脚步声了,还有许多轻轻的声响, 「是他来了吗?……」 同时,她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那是她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咳咳……」 是男人的声音,莎迪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怎么办?他来了…… 「皇后累了吗?」 声音很温柔,听起来让人很放松, 莎迪的紧张之情稍稍减少了。 「回皇上,我不累。」她怯生生的回答他。 「你们,还有你们,通通给朕离开!」 本来他身后跟着一群执事的姑姑跟太监, 他不喜欢自己被一堆人围绕着,彷彿监视自己似的, 一声令下,让所有的人都下去了。 就在所有声音再度消失的时候, 他轻轻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一伸手就揭去了她头上的盖头。 「皇上……」 他的举动过于突然让莎迪有些吓到, 赶紧低下了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抬起头来……」 莎迪慢慢抬起头, 她终于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周国的皇帝,宇文邕。 哥哥没说错,他是长得挺好看, 瘦削的脸上稜角分明, 大又圆的眼睛明亮有神, 细细的鼻梁又直又挺, 可他薄薄的唇轻轻的抿着, 浓眉微蹙,浑身散发一种忧鬱的气质, 感觉上并不是很快乐。 他不是皇帝吗? 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不开心呢? 莎迪的眼神里不禁露出了疑惑。 宇文邕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他细细的盯着她瞧, 这就是朕的皇后,阿史那莎迪, 她有一种空灵的美, 如玉一般晶莹的脸上有着精雕细琢的五官, 藏不住的聪颖、慧黠, 她有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气质。 现在,那双大大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并且闪着奇怪的疑惑。 「怎么了?皇后怎么这般看着朕?」 「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皇上时常不开心吗?」 宇文邕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把桌上的两杯酒取了过来, 「来吧!这叫做合卺酒, 喝了合卺酒,我们的大婚仪式才算完成。」 他把其中一杯交给莎迪,两人交着手喝下了这杯酒。 「朕累了一天了,皇后一定也累了。 我们休息吧! 来,朕帮你卸妆。」 他温柔的把她头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下来, 再帮她把乱了的发梳了梳。 她的头发不像其他女人一样黑, 在烛火下闪着红棕色的光, 很特别,很美。 然后,他绞了一把手巾, 轻轻的擦拭她脸上的妆容, 生怕一用劲她就会碎了…… 莎迪心里如堵了一块大石, 尔图哥哥明明说当皇帝的人都是自私的傢伙, 他们是不懂爱人的。 可这个宇文邕竟然这样温柔的对待自己, 他究竟是怎样的男人啊? 阿史那(8)洞房花烛 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可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面对陌生的人如此温柔的举动,莎迪有点坐立难安。 自从她决定接受命运之后,她就想过这一天迟早会来, 可她跟他毕竟才第一次见到对方, 要跟陌生的男人睡在一起已经是很大的挑战了, 万一他……该怎么办才好? 同样在内心挣扎的还有宇文邕, 莎迪的美不同于其他女人, 宇文邕看着看着,不禁有些痴了…… 当初他认为这是宇文护给他定的亲, 充满政治算计,他一点也不想要。 可他没想过莎迪竟是这般楚楚动人, 不自觉得就惹得他心痒难搔,恨不得把三千宠爱都给她。 不知不觉他已经放下自己心里筑起的敌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帮她卸妆、梳发, 只是觉得她就是一朵娇媚的花朵,而他就是应该要这样爱护她。 「休息吧!皇后……会帮朕更衣吗?」 听到这一句话,莎迪忽然胀红了脸,她从没做过这些事…… 宇文邕见状也不生气, 「好吧!朕自己来, 皇后要学学,将来你得帮朕更衣!」 莎迪点点头。 宇文邕换好衣服后,在榻上躺了下来, 闔上了眼,不再说话。 莎迪轻手轻脚的到旁边换下自己的衣服, 皇后大婚的礼服繁复冗杂,她实在不愿意穿它, 但是服侍的人说如果她不换上礼服, 她们都会人头落地, 莎迪不得已只好妥协。 如今换上执事姑姑让朱儿替自己准备的银白色睡衣, 轻软舒服让莎迪只觉得全身轻松不已。 可一想到床榻上那个男人……她实在紧张万分。 她躡手躡脚的走近, 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想是已经睡着了。 「呼……幸好。」 莎迪拍拍胸口,轻轻的躺到他旁边的空位上, 生怕一不小心碰醒了他。 她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着, 虽然闭上眼却无法让自己镇静些。 不知道这夜晚究竟有多长啊? 莎迪只能期待着快点天亮呢! 没料道宇文邕一隻手突然环了过来, 就压在她的纤腰上,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着,整个人忽然就僵住。 然后, 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袭来, 原本睡在一旁的宇文邕此时已经翻了身, 他用两手撑在床上, 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身子下方那张绝色容顏, 然后, 毫不迟疑的一低头,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开始亲吻莎迪略显惊讶而微张的唇, 他霸道的唇恣意的撞击她敏感的神经。 他贪恋她的可口,慾火瞬间升起几欲焚身, 他腾出一隻手,一把扯去了她身上的障碍物, 他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讶, 随即蒙上一片火红,低哼一声, 五隻修长的手指抚琴似的, 以一种奇异的节奏膜拜着, 随着神经的传导不停衝击着她, 惊涛裂岸,乱石崩云, 一寸一寸瓦解她内心深处的防线, 「嚶嗯……」 他的举动轻柔,但她仍忍不住出声。 两片炽热烧灼的唇开始不安分的移动, 翻山越岭、攻城掠地。 他就是那马背上战无不胜的帝王, 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拥有绝对的主导权,不容置疑。 随着他绵密的动作, 莎迪感到一道灼热在自己身上游移, 窜上窜下的占据她的思绪, 满脑子只剩下酥麻、难耐, 还有些迫不及待, 一颗心彷彿就要从胸口跳出来。 以前尔图哥哥最多就是牵牵她的手、亲亲她的唇, 从来就没有人像宇文邕这样肆意妄为, 碰触她的身体, 牵引她的感官, 揉搓她的慾望, 挑逗她的极限…… 现在的她全身彷彿被电击, 亦或是被无数蚂蚁给爬满了, 又麻又痒,她脑中立即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再也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忍受。 管他天荒地老,任他山穷水尽, 草原的儿女从来不做作, 在他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待之后, 她也忘了两人仅是初识,尚属陌生, 忘了身上的人是皇帝,那个孤傲的灵魂, 莎迪不扭捏不造作,不闪不躲, 等着那一刻…… 「啊……」 躺在龙榻上的莎迪一声隐含痛楚的轻呼, 正式宣告她已经成为皇帝的女人。 几点殷红伴随着撕裂的痛滴落在白绸上, 帝后的洞房花烛之夜正如火如荼…… 烛台上巨大的一对喜烛一明一灭摇曳着火光, 而那节奏似乎也阿諛奉承的配合着皇帝。 此时, 椒房殿里一片春意盎然, 连窗口的斜月都害羞的红了脸, 直躲到云后方去了…… 没有任何一句话, 只有娇喘声及喘息声交织着空气中的曖昧, 一滴若有似无的泪掛在莎迪眼角, 她用微笑与自己的童真道别…… 从此以后, 她不再是那懵懂无知,自由自在的草原女儿了。 然而此时此刻, 莎迪心里没有怨,也没有恨, 身子上方的男人极尽呵护,动作轻柔, 她感受到了他的尊重。 既然决定了顺从命运, 她会开始试着去喜欢这个男人, 宇文邕…… 阿史那(9)宠爱 宇文邕每日按时上朝, 上演着一齣又一齣无聊的傀儡戏, 面对一殿权臣噁心的嘴脸,他只想尽快逃离。 在前朝, 人人道他是一个窝囊的皇帝, 没什么胆识,耽溺于皇后的美色, 不会有什么作为,…… 宇文护也因此对他松懈几分。 宇文邕极度隐忍, 虽然委屈可他想尽办法掩饰情绪,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他总是在心里提醒自己别衝动。 唯有回到后宫,回到椒房殿, 他才能眉开眼笑的做回他自己。 自从帝后大婚那一夜, 两人无声胜有声的洞房之后, 宇文邕恋上了莎迪的身体, 这令他感到好奇,究竟莎迪有何魔力?他不知道, 但是他从一开始只是想认识她, 及至后来竟然疯狂迷恋, 更导致除了椒房殿, 宇文邕几乎忘了后宫里其他的房舍该怎么走。 不可否认, 他极度沉迷于与莎迪的欢爱, 宇文邕本不是纵慾的人,也不是没有过女人, 他甚至已经有三个皇子。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就是无法忘记跟莎迪的结合那美妙的滋味, 日里、夜里都是。 尤其当他受尽委屈、一脸苦恼的下朝回来时, 莎迪总会特别热情…… 一个刚过二十岁的男人正值精力旺盛期, 又因为压抑过甚而急欲证明自己, 到了床榻上自然少不了需要与发洩。 莎迪并不像其他女子扭捏, 她随心所欲、主动迎合他, 常带给他超乎寻常、前所未有的感官体验, 更有甚者, 她会在极度兴奋时毫无避忌的表达自己的喜悦,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宇文邕没有过的刺激, 让他欲罢不能,流连不已,甚至索要无度。 记得那一次, 他慾火正盛,奋力了几个回合依旧无计可消, 两人汗水交融早已濡湿了床上的丝绸垫被, 身子下方的她用粉藕般的双臂圈着他, 两人到了一种境界, 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抱着他坚实的臀, 情至深浓脱口而出的呻吟越见急促, 妖魅的喘息声里夹杂着模糊的两个字, 「邕邕……」 「邕邕……」 他一愣,停下了动作, 有一股奇异的感受在他心里乱窜。 「邕邕……」 天底下有谁曾经这样喊自已? 没有,从来没有,她是第一个! 宇文邕无比震动,他听得出来, 真的,那是发自她内心对他的呼喊与眷恋, 「邕邕……」 莎迪一连又叫了几声,温软中带着气音, 催情似的惹得他心痒难搔,再度发动攻势。 这时, 除了慾望,他还生出了一种情绪, 那叫做「爱」, 他爱她,他知道他已经爱上她了。 「莎莎,朕要……爱你, 朕要……一直……爱你,莎莎……」 这句话因为动作没有稍停而断断续续, 「我也是,邕邕,我也是……」 这句话却夹杂在止不住的嚶嚶娇喘之中。 从此之后, 他是她的邕邕,她是他的莎莎。 然而,在沉迷肉慾之际, 宇文邕也发现莎迪除了美丽, 她还有才华洋溢,知书达礼的一面, 这也使得他对她除了迷恋,除了爱,还有更多的是敬。 他非常好奇, 是怎样的教育让她一个外族女子可以懂得这么多, 可以如此动静分明。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 莎迪有一股天生成的雍容华贵之态,不怒自威, 朝堂上足以胜任他的皇后; 莎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魅惑眾生之姿,千娇百媚, 上了龙床又是另一种面貌。 平时无事,她会陪他下棋, 儘管棋力不如他,也相去无几。 他有时弹琴,她便唱起歌、跳起舞, 有时是她弹琴,他便吹着萧与她两相应和, 琴瑟和鸣、夫唱妇随也不过如此。 他们时而吟诗作对,时而品评前人的墨宝, 时而提笔作画,时而切磋古书里的学问。 莎迪常有她自己的一番独特的见解, 每每让宇文邕大开眼界。 有时两人骑着马竞逐, 莎迪生长在草原上,自小与马儿为伍, 骑术精湛,是骑术剽悍的骑师, 可宇文邕也不遑多让, 他或许及不上尔图跟罗便,可跟莎迪还能并驾齐驱。 两人有时像孩子似的,就在椒房殿的花园里盪鞦韆, 有时像青年恋人似的,牵着手在夕阳下漫步, 或许生长环境所致,宇文邕不懂甜言蜜语, 但无微不至的呵护却无需言语。 他相当用心, 而用心便是两人感情最好的增温剂。 回到椒房殿的内房里, 他会替她梳发画眉,她也为他沐浴更衣, 三千宠爱在一身,只羡鸳鸯不羡仙。 除了上朝,两人渐渐变得形影不离, 花前月下的深宫里, 总能见到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 他们时而相拥,时而耳鬓廝磨, 情浓、意浓,旁若无人, 让一干宫女看得面红耳赤、脸红心跳, 更让一班太监升起悔不当初之感…… 这儿所谓的羞花闭月, 竟是连花儿也感到害羞,连月儿也躲了去呢! 随着时间渐长, 帝后之间的爱苗也慢慢茁壮。 莎迪从未想过自己能这般幸福, 她当初离开草原时只是认命, 而今, 她爱她的夫君,同样的,她也被爱, 无他求的莎迪已觉得此生无憾。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朱儿了。 朱儿跟着莎迪嫁到周国皇宫, 可她知道皇宫是天底下最大的牢笼, 她们自小生活在无垠的草原,从来都是无拘无束, 她一直担心她的小姐无法适应繁琐的宫廷生活。 而且莎迪一直都嚮往只有两人的婚姻, 后宫佳丽无数的皇帝如何能做到? 如何能专心对待她的小姐? 幸好目前看来宇文邕是专情的, 她只期盼莎迪就这样幸福下去….. 阿史那(10)竇英 宇文邕的姊姊,襄阳长公主, 在西魏文帝大统年间下嫁大柱国将军竇毅, 育有三子一女。 最小的女儿,竇英,聪明可爱, 从小就让宇文邕接来皇宫中教养。 宇文邕大婚后,小竇英最是开心。 本来宇文邕的后宫就没什么人, 仅有的三个夫人都有自己的皇子, 根本没人有时间招呼她。 竇英这一年才五岁,活泼好动,加上她机灵聪敏, 等间的脑袋是无法跟上她的思路的。 平时在后宫里只有几个小宫女陪她, 小宫女根本当瓷娃娃似的哄着她, 生怕她碰着、磕着,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没人敢跟她玩真的。 对于她千奇百怪的问题, 除了舅舅宇文邕,整个皇宫也就老太傅尚可招架, 可她却一点也不开心,老是跟宇文邕抱怨。 「舅舅! 老太傅太古板,像个顽固的大石头,一点也不好玩。 舅舅陪英儿玩嘛!」 宇文邕在后宫一直都是严肃而孤独的, 虽有几个孩子,但不是太小就是与他不亲近, 平时根本不爱出现在他眼前, 自从有了英儿,他冷峻的脸上才开始多了些笑容。 每天一下朝就带着英儿下棋,教她读书识字, 把自己知道的许多学问都告诉她, 虽然小英儿不一定听得懂, 但是她就喜欢认真的舅舅, 只要舅舅陪她,做什么她都开心呢! 有时宇文邕没空理她,她可就一整天都没笑容了! 现在好了,多了一个美丽的皇后娘娘了, 小英儿魅力无法挡,才没几日就把莎迪给迷住了。 莎迪没有弟弟、妹妹, 见到英儿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就爱上这个小妮子。 「娘娘,英儿可以叫你舅母吗? 英儿喜欢叫舅母, 这样听起来比较像会喜欢英儿的人, 如果我叫您娘娘,好像是在叫别人, 不是我的好朋友。」 「好啊!英儿喜欢都好!」 「舅母,你好漂亮喔!英儿以后长大要跟你一样漂亮!」 「英儿现在就是小美人,以后也会是大美人啊!」 「那英儿长大变成大美人也可以跟舅母一样当皇后吗?」 莎迪闻言不禁莞尔,她笑着假装吃醋, 「那要看看到时候谁当皇上了!你可不能跟我抢舅舅喔!」 「我知道啊! 舅舅喜欢的是你,所以他是你的, 我长大也会有喜欢我的人,对不对?」 「什么?英儿有喜欢的人了?」 宇文邕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后, 她一听到舅舅的声音,一转身便扑进他的怀里。 宇文邕顺手抱起娇小的她, 「英儿喜欢的是谁啊?舅舅帮你点评点评!」 「才没有,英儿是说等长大以后……」 「英儿说她长大也要当皇后呢!」莎迪笑着说。 「那我让贇哥哥把你娶回来好了。」 「才不要,贇哥哥不听你的话,老爱捣蛋, 我不喜欢他。」 「哈哈哈哈!那怎么办? 他是太子啊!不嫁给他怎么当皇后?」 「我不管,反正我就不喜欢他!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皇帝,我就不信我不能当皇后。」 「哈哈哈,小英儿就会胡说……」 英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条理分明, 显然超龄的成熟, 平时只要宇文邕不在后宫, 她就喜欢跟莎迪黏在一起。 有了她的陪伴,莎迪生活在深宫中也不觉得太闷了。 ……………………………… 很快的, 莎迪嫁到大周国已经一年多了, 除了莎迪所住的椒房殿, 宇文邕几乎已经忘了后宫的路怎么走了。 哥哥罗便几日前娶亲了, 这一日,罗便带着新婚的妻子到大周国来, 名为送礼给宇文邕贺寿, 其实是想来看看妹妹过得好不好。 虽然从莎迪的书信中看得出来她挺幸福的, 可是他就是不放心, 而且不放心莎迪的,还有另外一人…… 罗便是莎迪的哥哥,算来是国舅, 宇文护让宇文邕在未央宫偏殿设宴招待他们, 酒足饭饱之际,他们终于获准进入中宫的椒房殿。 椒房殿有内外殿, 除了女眷以外,一般男眷是不能进入内殿的。 莎迪听闻哥哥带着新婚妻子来了, 一早便已经在外殿候着,引颈企盼着见到哥哥嫂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莎迪都等了许久了, 好不容易见到朱儿跑了回来,莎迪赶紧来到门边, 只见朱儿气喘吁吁的说他们进来了, 可她却一脸紧张的频频向莎迪使眼色。 莎迪身为皇后,身边有许多侍女围绕, 朱儿什么也不敢说,可是…… 见到朱儿的模样,莎迪心知有异, 朱儿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声张的事, 于是莎迪藉口想补妆,让朱儿跟着她先回内殿。 「娘娘,罗便少爷带着夫人来了,」 「这我知道啊!使什么眼色?」 「还有……」 朱儿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了,她在莎迪耳边嘀咕了几句, 莎迪闻言脸色微变,随即恢復镇静, 「嗯!我知道了!没事,不要那么慌张。」 虽然当皇后已经一年多了, 但莎迪仍不习惯本宫,妾身这些称呼, 她还是用我自称,宇文邕倒也随她。 当她们重新来到外殿时,一行人已经进来了, 罗便夫妇走在前头,后面跟着几个突厥侍女, 其中一人身材特别高挑,偶一抬头, 一双魅惑的眼向莎迪投来一股难以解释的眼光, 「……」 莎迪心里有些紧张,更有些难过…… 阿史那(11)随风而逝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罗便一行人黑压压跪了一地。 莎迪赶紧伸手扶起哥哥、嫂嫂, 「哥哥、嫂嫂、大家都快起来,……」 「谢娘娘!」 兄妹俩许久不见,忽然见着至亲的哥哥, 莎迪忍不住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滚了出来。 罗便也是红着眼眶,忍不住鼻酸。 「娘娘保重……」罗便夫人赶紧安抚莎迪。 莎迪抬眼细看,这个嫂嫂也是个美女啊! 哥哥来信曾说她是茹茹族的公主, 唉!又是一桩政治婚姻! 不过哥哥从没有过对象,娶谁都一样, 而且现在看来,哥哥挺乐在其中的。 朱儿知道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使一个眼色,便领着所有宫女、太监悄悄退出了椒房殿。 朱儿是从小跟莎迪一起长大的丫头, 椒房殿里除了几个掌事姑姑以外, 就属她是个头儿,小宫女们都归她管。 朱儿眼色极佳,见到莎迪兄妹,还有那人…… 她早就七上八下了。 「莎迪……」 等间杂人等都离开后,那高大的突厥侍女等不及便开口, 听那浑厚的嗓音,这哪是女子! 没错,他不是女子,他正是尔图假扮的。 「你们好好聊聊,我们先失陪一下。」 罗便知道他俩必有话说,给他们留了点空间, 带着妻子跟其他突厥侍女殿外的小花园里去。 当尔图知道罗便夫妻要到周国,就要求罗便让他同行。 可是他一个大男人,又非亲眷,如何近得了大周国皇后的身边? 「扮女装!」 没想到尔图竟然出此下策? 尔图本就长得媚态,扮作侍女决不会露出马脚的。 尔图都愿意这般牺牲了,他也只好同意尔图的请求,让他变装前来。 罗便也有私心, 莎迪已经嫁到周国一年多了, 尔图虽然没有再酗酒,可依旧颓靡不堪,浑身无劲, 一个大好的年轻人至于此? 罗便心里实在难受, 如果尔图亲眼见到妹妹过得幸福,或许就此死心吧! 哥哥嫂嫂出去了,空落落的外殿里只剩下两个人, 尔图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莎迪,莎迪被他看得有些手足无措…… 「告诉我,莎迪,他……待你好吗?」 「嗯……他待我很好……」 「我不信!」 「是真的,尔图哥哥, 皇上对我很好,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你就别再替我担心了!」 尔图扯住莎迪的袖子,把她拉近自己的身边, 他霸道的握住她的手,目光紊乱, 「高高在上的人怎会有真心?」 莎迪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尔图力气大, 他不放手莎迪也没办法。 她只好说, 「尔图哥哥,别这样,你弄痛我了……」 尔图闻言,终于松开她的手, 莎迪继续说, 「皇上是真的很疼我,我现在很幸福, 尔图哥哥,如今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了, 所以,你也要赶快找到你的幸福, 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莎迪……你别安慰我, 你一个外族女人待在这深宫之中, 除了朱儿,你有朋友吗?这样你又怎么会快乐?」 尔图伸出一隻手就想去搂她的肩,莎迪一闪身躲了开去, 「尔图哥哥,我很快乐,真的。 他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我, 除了我,他再也不找他其他的妃子了, 我知道他心里只有我,我很感动。」 「莎迪,那……你.…..爱他吗?」 尔图的声音听来有些酸涩…… 「是的,我爱他,人在一起久了总会生情, 我这辈子注定了是他的女人…… 你就忘了我吧!过去已经是过去了, 而我们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 「莎迪......我……」 尔图还想说些什么,可见莎迪坚定的神情, 他终于忍住了那些话, 「好吧!我知道了......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也无话可说, 记着,如果……如果他对你不好, 我……让我替你出气……好吗?」 「他不会的……」 「是吗?……」 尔图忍着泪,眷恋的再看她一眼, 「既然这样,…… 那么,再见了,莎迪,祝你幸福……」 尔图艰困的逼出这一句言不由衷的祝福,随后一转身便往花园里走去。 一离开外殿,尔图便蹲在假山后痛哭失声…… 「莎迪她……她爱上宇文邕了…… 她……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尔图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再不愿意也得死心了。」 见到尔图离去的背影那样孤寂,莎迪心里也是堵塞着难受, 可如今的她有宇文邕的疼爱,过得幸福, 她希望尔图也能跟她一样找到真爱,希望他尽快走出悲伤...... 两人说话的当儿, 没人注意到门外有一双小而晶亮的眼睛, 她本来是来找舅母玩儿的,没想到却意外的听见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英儿是个成熟懂事的孩子, 她一听便知道舅母与那位叔叔以前一定是一对的, 她耐心的等到那叔叔离开了,才躡手躡脚的走了进来, 见到舅母愁眉深锁的低着头,她用小小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背。 莎迪没料到有人,吓了一跳, 「谁!」 「是英儿,舅母乖,别伤心了,英儿会心疼的。」 这话从小小孩童嘴里说来实在奇特, 可莎迪一回神,那就是说她都听见看见了? 「英儿,刚刚你......」 莎迪话没问完,英儿就抢着说, 「舅母别担心,英儿不会跟别人说的。 那个叔叔长得真好呢!比舅舅还好看。」 「英儿......」 对一个孩子,莎迪始终无法严厉, 算了,她知道就知道了,就算她说了什么又如何? 她自认并没有对不起宇文邕。 …………………….. 隔日一早, 罗便带着妻子一行人啟程返回突厥。 行到半路, 本来骑在后方的尔图拍着马来到罗便身边, 两人并驾齐驱。 过了一会儿,尔图淡淡的说, 「好兄弟,我......不回去了,......」 「什么?你不回去要去哪儿?」 罗便一听有些惊愕,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担忧。 「除了草原,这世上还有很多地方, 我想四处去游歷, 也许哪一天觉得累了,我就会倦鸟归巢。 也许没有那一天了......」 「尔图,你这是何苦......」 「别说了,就这么决定了。我走了,兄弟,保重!」 尔图一说完,调转马头,向着未知的方向疾驰而去。 罗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的祝福他, 也好, 希望你从此忘了莎迪,勇敢的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 一个月后, 北方守将来报, 突厥木杆可汗频频练兵,不知道是何意图。 宇文邕忽然想起那一日罗便来探视莎迪, 兄妹俩说了许久的话…… 「是啊!我都忘了莎莎是突厥可汗的女儿了……」 他心里一阵烦扰…… 这一年多来,他已经爱莎迪入骨, 几乎忘了她是突厥人,日日夜夜专宠,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他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突厥兴兵来犯, 自己会不会因为顾虑莎迪而处处受制? 眼下宇文护越来越跋扈, 他已经计划好除去宇文护的方法, 事情即将走到收网的阶段, 如果这时候突厥趁机来捣蛋,势必打乱他的计画…… 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得好好想想…… 阿史那(12)冷落 一下朝, 宇文邕习惯性的就走到了椒房殿, 莎迪与以往一样热情的迎了出来, 可宇文邕忽然想起突厥人莫名的野心, 面对莎迪,心底竟然浮起一股烦躁, 大婚至今第一次, 他有了逃开她的念头…… 他盯着她看, 眼里的她忽然变了样, 美丽的身形逐渐扭曲, 幻化出无数冷笑的媚眼嘲笑他, 熟悉的温暖如尖牙利爪般狰狞的挥舞, 空灵脱俗的脸,无邪的笑容, 似乎都隐藏着什么,高深莫测。 他的思绪乱飞,不受控制, 一颗心逐渐逐渐的膨胀, 彷彿就要胀破胸口, 逼得他觉得自己就要喘不过气, 难受的胀痛感充塞的他的心和他的脑海…… 莎迪不明白他眼里的异样, 更不知道他此刻心里的挣扎, 依旧软语娇笑,毫无心机的想投进他的怀抱, 可他却下意识的伸手一挡, 随后面无表情的别过了头去…… 这下莎迪终于发现有些什么不对了, 他怎么了? 莎迪睁着大大的眼睛困惑的看着他, 可宇文邕却刻意避开她投来的视线, 而后, 冰冷的语气如同浇下一盆冷水, 「朕累了,改天再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椒房殿。 「莎莎,原谅朕,原谅朕……」 他几乎是一转身便红了眼眶。 宇文邕赶紧逃离现场, 因为他心疼莎莎的无辜…… 如果继续面对她,他很可能会投降, 可是突厥的事明摆在眼前, 而莎莎确实是突厥人, 他绝不能有一丝软化,他不可以因为私情而受制…… 宇文邕真的爱莎迪, 很深很深的爱, 但爱有几分,此刻的难受就有十倍, 他心里很矛盾,非常矛盾。 他怕克制不住还是想爱她, 怕自己再度融化在她的温柔里, 因此他选择当机立断疏远她, 免得将来处处受制, 可他又怕自己忽然的冷漠令她失望伤心, 她在这深宫中无亲无故,他于心不忍…… 他怕自己意志不坚,无法坐视她受伤的神情, 因此他必须狠心别过脸,不让自己有心软的机会, 可他知道自己一旦坚决转身离开, 她将会如何的哀慟逾恆…… 他怕自己有一天必须对突厥大动干戈, 伤害她最爱的父兄与族人, 可到时候,他要如何才能不伤害到她? 宇文邕因为心里挣扎,脚步更显得沉重滞涩, 那宽阔的背影透着万分无奈…… 莎迪红着眼眶,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曲曲折折的长廊尽头, 彷彿所有的欢乐与生气都随着他而去, 一股孤寂与不安瞬间涌上心头。 他离开了?他要到哪儿去? 大婚至今一年多了, 他从不曾在别的地方过夜, 也不曾对她说话如此冷淡, 更不曾这样忽略她的反应与心情…… 邕邕,你怎么了? 受到什么委屈了吗?还是…… 她不愿意胡思乱想,可是惶恐加上错愕交相侵蚀, 莎迪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 莫非,…… 脑海里忽然有个不安的念头…… 莫非他想起自己是皇帝, 是那个理应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至尊, 而他对自己的爱已到尽头? 接着下来才是莎迪真正难熬的日子…… 从那天开始, 宇文邕没有再踏进椒房殿一步, 几上的棋盘残馀的棋子仍隐含杀伐之气, 可谁来指挥他们下一步怎么走? 花窗下的琴与簫等不到主人, 看上去一整个萧索寂寥…… 莎迪彷彿失了神,忘了怎么笑, 每日茶不思饭不想, 只有陪着英儿时会偶尔进几口食物, 朱儿束手无策,跟其他宫女经常暗地里着急哭泣, 却不敢在莎迪面前表现,深怕引起她的伤怀, 她想起了那个把自己关在帐里三年的莎迪小姐…… 为什么她的小姐必须一再受到这样的折磨? 英儿小小年纪也感受到不寻常, 几乎不敢离开椒房殿,日日都陪着她的舅母。 眼睁睁看着莎迪渐渐消瘦,她们都不知所措。 莎迪身为草原的女儿, 自幼有一股不肯服输之气, 她心里想, 你既然负我,我也不能低头示弱, 她严禁身边的人在皇上面前出现, 更不准人把她的状况洩漏出去, 宫女们各个心急如焚,却苦无良策…… 事实上, 宇文邕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每天一下朝总会习惯性会往椒房殿的方向走, 却通常走到一半忽然又折返, 身边的大太监万公公不敢言语, 只能紧紧跟着他。 不去椒房殿,又不想去其他人房里, 所以这一阵子, 宇文邕都在前殿宣室后的暖阁里过夜。 夜里独自一人时, 他总会想起莎迪的种种柔情似水, 一颗心揪得难受, 他不断的催眠自己,绝不能前功尽弃…… 那天,周军破了库莫溪族的据点, 投降的族长进献了几个美女, 宇文护让他挑, 他虽然不愿意,但迫于宇文护的威胁, 他闭着眼随意指了一个, 那个库莫溪女子叫做库汗妲, 随后便在执事姑姑的服侍下净了身, 被送进了宣室暖阁。 宇文邕压根忘了这回事, 因为宇文护的专制让他心情不佳,喝了不少酒, 浓浓醉意掩蔽了理智, 他忽然很想莎迪,他想要她, 他想着她的诱人,想着她的奔放, 早已迫不及待。 「万子,送朕回房。」 可万公公不知道烂醉的他其实想去椒房殿, 按照这些日子的习惯, 把他送回了宣室暖阁, 万公公替他更了衣,把他送上暖榻。 暖榻上的库汗妲早已合衣而睡, 忽然一阵酒气袭来, 随即,一个慾火焚身的男人扑了上来…… 虽然火光阴暗,看不清来人, 可姑姑说这是龙床,那么他是皇上吧! 宇文邕眼睛都没张开, 迷迷糊糊的就动手,嘴里不停喊着莎莎, 「莎莎,原谅朕, 别跟朕生气,好吗?」 阿史那(13)库汗妲 「莎莎,原谅朕, 别跟朕生气,好吗?」 听到皇上哑着声音,不停的喊着莎莎,哀求原谅, 库汗妲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莎莎是谁?皇上为什么求她原谅? 她心里疑惑不已, 可身上的男人正不由分说,霸道的进行他的动作, 她只能默默承受一切, 身为被进献的女人,就像一件物品一般,她没有资格多说话。 待他发洩完,终于筋疲力尽的沉沉睡去。 库汗妲摸不清自己的情绪, 是高兴?气恼?还是忌妒? 抚着因撕裂而痛楚的私处,她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甚至没看自己一眼…… 怎会知道,或珍惜这宝贝的处子之身? 她是一个几乎遭灭族的女子, 对他而言,只能用来洩慾…… 可库汗妲不甘心自己只能当一个工具, 她本是个聪明与心机兼具的女子,绝不能让自己就这样白白牺牲, 她得想个法子扭转情势…… 半晌, 她淡淡的转过头去, 身边年轻的皇帝鼻息沉稳,双眼是闭着的, 那眉眼可真别緻,真是一个美男子! 可为什么他的双眉紧蹙,面容颇不安详? 他是皇帝, 有什么事能让他连睡着都如此不安心? 是那个莎莎吗? 看来,想要赢得皇帝的宠爱, 那个叫莎莎的女子必会是自己的敌人…… …………….. 隔天天未亮,宇文邕便醒了过来, 宿醉的头疼的紧,他揉揉后脑勺, 眼睛馀光瞥见身边竟睡着一个女子!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忽然坐直身子,这儿是椒房殿吗? 可他环顾四周之后发现这里是暖阁, 莫非莎莎知道朕的苦,自己到这儿来陪朕了? 不可能啊! 他仔细一看,竟是个陌生的女子! 她不是莎莎,那她是谁? 他脑里一阵混乱,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的事, 只记得自己喝醉了,非常想念莎莎…… 看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宇文邕心里暗叫不好, 他下意识检查自己的命根, 糟了……果然残留着些许零云星雨的痕跡, 这该如何是好?…… 她究竟是谁? 朕居然完全没有印象, 昨晚……朕怎会如此纵欲? 一年多来,除了莎莎,朕不曾对别的女子动过念, 就算喝了酒,朕也不是会乱性之人, 究竟怎么回事? 她,莎莎,知道吗? 她说过她不愿意跟别人分享夫君, 她如果知道了肯定很伤心…… 莎莎,朕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身边的女子这时缓缓睁开眼, 见到皇上已经坐起,她也赶紧坐起身来见礼, 「臣妾见过皇上。」 臣妾?她竟自称臣妾? 朕怎么不知道后宫有这么一个人? 「你……你是……」宇文邕一脸困惑。 「臣妾库汗妲……」 库汗妲? 啊!莫非是昨日宇文护硬塞给朕的那个库莫溪女子? 「你是库莫溪人?」 「正是。」 宇文邕心里烦躁,不愿再理她, 自己起身下床,大喊一声, 「万子!进来。」 万公公听到了,赶紧进来帮他梳洗、更衣。 他边做事,边偷瞄床上的女子, 暖阁里怎会有个女人? 昨晚送皇上回来时没有见到有人啊? 万公公一颗心七上八下,希望自己没闯祸…… 库汗妲尷尬的坐在床榻上, 拉过被子掩着自己半裸的身体, 看着万公公熟稔的动作,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朕去早朝,你等等让贵姑姑进来安顿这个女子, 不要让她再到朕的暖阁来。」 「是,皇上。」 万子心想,让贵姑姑来安顿,那就是说皇上不想要她了…… 也不知道她是犯了什么晦…… 自从皇上刻意冷落皇后,已经许久没有过女人了, 看她长得也不错,照理说她如果尽点力, 皇上久旱逢甘霖,应该会垂青的啊! 万子逕自胡思乱想, 宇文邕大步已经离开暖阁往前殿而去, 他只好紧跟着出去, 「皇上驾到……」 库汗妲本还靦腆的坐在床上, 忽然听到这样的吩咐,一颗心瞬时冰冻, 皇上不让她再来暖阁? 他竟没给她任何机会就决定不要她? 眼泪夺眶而出,她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贵姑姑很快就来了, 「姑娘,让奴婢帮您更衣。」 说着,不等她回话,贵姑姑就开始动手。 她叫她姑娘,也就是说她连后宫名分都排不上。 忽然,库汗妲心里一阵悽苦…… 「姑姑,我……会去哪里?」 「皇上交代,让姑娘去凤凰殿的偏殿。」 她不知道,那是离中宫最遥远的一处屋舍。 宇文邕后宫本就寥寥, 未央宫的中宫一共有十个殿, 李妃原本住在离椒房殿最近的飞翔殿, 自从莎迪专宠之后,为免她见着烦心, 宇文邕让她迁到离椒房殿远一点的合欢殿, 另外两个夫人未封妃,一起住在披香殿。 如今,库汗妲被分到最远的凤凰殿, 意味着宇文邕根本不想再见到她…… …………………… 椒房殿 门外几个小宫女正窃窃私语, 都说皇上收了一个库莫溪女子当礼物, 昨晚在宣室暖阁里已经怎样怎样, 绘声绘影的说得天花乱坠,好像个个都是亲眼所见…… 朱儿一听,心里叫苦…… 哎......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阿史那(14)怀孕 幸好这件事没传到莎迪跟前就让朱儿给压下了, 宇文邕也再没有记起过那个库莫溪女子, 彷彿世界上从来不存在这一回事…… 可命运总是不愿意轻易放过人, 似乎不玩弄一下人类,命运就不配称做命运。 库汗妲怀孕了…… 这消息从凤凰殿的宫女口中传出, 逐渐渲染了整个中宫, 也就那么一次功夫, 库汗妲真是老天特别眷顾的娇娇儿, 她竟然怀上龙种了…… 万公公小心翼翼的在宇文邕面前提起这事, 他不清楚皇帝的心意,可这事总得让他知道。 「皇上,有件事……」 见他吞吞吐吐,宇文邕有些不耐烦, 「什么事,做什么遮遮掩掩?」 「皇上可还记得那个库莫溪女子?」 「哪个库莫溪女子?」 「那日在暖阁里那位!」 「喔!……怎么忽然提起来?」 他记起了是有这么个人,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吧! 他连她长相也记不清楚了。 「皇上,那天之后,您让她迁到凤凰殿, 凤凰殿的蕊姑姑几天前发现, 那姑娘……怀孕了……」 万公公小心翼翼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只见他眉头锁得更深, 原就没有笑容的脸更显冷峻。 怀孕? 竟然因为自己一次酒后失控,这样她就怀孕了? 莎莎呢? 朕一年多来专宠,也没见她怀孕, 老天这是捉弄朕吗? 莎莎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朕, 宇文邕只觉得心烦意乱。 忽然,忧鬱清亮的眼神闪过一抹狠戾, 「怀孕就怀孕,什么大惊小怪?朕又不是没皇子! 该怎么着怎么着,别再拿这事来烦朕!」 万公公察言观色,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 身为中宫之首,椒房殿早得知消息, 朱儿跟几个姑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皇后莎迪很快便会知道这个消息, 该怎么办? 皇上跟皇后的冷战没有减缓跡象, 这消息无疑是压垮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尤其是朱儿, 她深知她的小姐,皇后娘娘, 自小就对一生一人充满憧憬, 如果让她知道皇上临幸过其他女子, 她可能更不会原谅他了…… 皇上也真是的, 之前跟皇后娘娘如胶似漆的时候, 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尽了, 如今才多久时间, 竟然只闻新人笑?? 男人真是天性凉薄, 也难怪皇后娘娘伤心了...... ………………… 万公公给蕊姑姑端来一碗药,使了个眼色。 蕊姑姑心知,可也有些不忍, 这位库莫溪姑娘也算可怜了, 皇帝临幸的隔天起便被扔在这偏远的地方, 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关怀,好不容易有了点机会, 可皇上竟狠着心不要自己的骨肉…… 库汗妲一觉醒来,见到一碗药搁在房里的桌几上, 正觉得奇怪, 蕊姑姑正好开门走了进来, 「姑娘,这是皇上御赐的药……」 库汗妲一听色变, 皇上?一个多月来没听过他关心过自己隻字片语, 忽然送来一碗药,绝对不是好事。 「姑姑……」 「姑娘,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见到蕊姑姑的神色,库汗妲更确定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悲苦,望着那碗药发呆…… 「姑娘,您是聪明人,奴婢也不多言, 奴婢先退下了,您自己……」 蕊姑姑实在不忍心,她下不了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蕊姑姑关上房门,离开了。 库汗妲低下头,抚了抚肚子,又看看那碗药…… 不,库莫溪人绝不会亲手杀害自己的骨肉, 她做不到! 心里一篤定,眼神一凛, 她忽然坚强的站了起来,走向那碗黑乎乎的液体, 她鼓起勇气…… …………………… 纸包不住火, 莎迪还是辗转听见了库汗妲怀孕的事。 邕邕, 我本以为你只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或许是宇文护让他烦躁, 或许是前朝大臣, 只要过一阵子,事情解决了,他就会回头。 可如今看来,你乐于迎接新人, 早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誓言了。 你在我耳边信誓旦旦的保证, 你只爱我一个, 你以后都不会有别的女人的…… 原来你说的这些都是假话。 尔图哥哥说得对, 高高在上的人不会有真心, 是我太天真了。 从那天起,莎迪完全不肯进食, 任凭朱儿跟英儿如何哀求都没用…… 本就瘦骨嶙峋的她,逐渐呈现油尽灯枯之态…… 昔日雍容华贵的皇后已不復见, 床榻上的莎迪早不成人形。 英儿年纪虽小, 可是她却知道, 如果再这样下去, 她的舅母会死掉的,她不能让舅母死掉…… 不顾舅母之前的交代,英儿决定去找她的舅舅, 她小小心灵曾深深感受舅舅对舅母的疼爱, 她虽不懂成人世界发生什么事, 可是她知道现在唯一能让舅母活下去的, 就是她的舅舅…… ………待续……. 阿史那(15)英儿的话 忍了几个月没去见莎迪,宇文邕变得烦躁不堪, 脾气大着,经常弄得万公公莫名其妙。 那一天早朝, 面对专断的宇文护及其党羽可恶的嘴脸, 宇文邕差一点忘了要好言好语了, 卫国公宇文直在一旁紧张得冒汗, 一直给他递眼色, 他总算看见了,也让理智回笼了。 「皇兄,你吓死臣弟了。」 下了朝,宇文直跟进宣室里, 那张酷似宇文邕的俊脸仍然一片惨白,显然惊吓未退。 「没事!朕只是一时心浮气躁,不用担心。」 卫国公宇文直是宇文邕同母弟弟, 一直以来是满朝中他唯一信得过的人, 也是同他一起策划对付宇文护的人, 他可不希望皇兄功亏一簣, 可他的皇兄近几个月来,真是越来越失常了。 两人一边聊着,万公公却进来了,身后跟着英儿。 「皇上,英儿小姐吵着来找您……」 万公公知道宇文邕的规矩, 只要他下朝后还留在宣室就是有事, 间杂人等都不得进宣室,更何况现在还有卫国公在…… 可是英儿死缠烂打要见舅舅,他一个太监也得罪不起…… 他只好冒着杀头风险把她领进来。 「英儿留着,你下去。」 万公公赶紧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看皇上的脸色,这颗头应该不会分家了。 英儿在宇文邕心里的重要性足以抵挡一切, 而且,她可能给他带来一些莎迪的近况讯息…… 「英儿,你这些日子窝在哪儿啦?好久没来找舅舅玩儿了!」 宇文邕明知故问,欲擒故纵…… 偏偏宇文直人如其名,甚是直爽, 「那还用问,定是陪着皇后舅母了,英儿,小舅说对了吗?」 「英儿就知道小舅最聪明了!」 英儿一股脑儿奔进宇文直怀里,搂着他脖子亲热得很。 「得了吧!哼!原来英儿有了小舅不要舅舅了……」 宇文邕假意吃醋。 以往此举定能逗得英儿紧张不已,马上投怀送抱。 可今天英儿的反应却很反常…… 「小舅,英儿以后不要舅舅了,只要小舅就好。」 宇文直哈哈大笑,顺势抱起了她, 「英儿这么说,小舅真是受宠若惊了…… 咦……英儿看上去长大了不少, 可怎么变轻了点啊? 莫非你皇后舅母没给你东西吃?」 「小舅,我跟你说,舅舅最坏了……英儿生气了……」 英儿边说还边看向宇文邕,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小娃儿此话怎讲?」宇文直轻柔的问道。 一旁的宇文邕也颇感惊异, 英儿向来跟他亲近,怎么今天处处透着冷淡? 「舅舅很久没去找舅母,害舅母常常都不说话, 前几天, 几个姊姊说宫里就快要有小皇子了, 舅母一听,晕了过去, 醒来到现在已经很久没吃饭了。 朱儿姐姐没办法,雪姑姑也没办法,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 英儿就跟朱儿姐姐说,舅母不吃饭,英儿也吃不下, 所以……」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 宇文邕闻言色变,莎迪这是绝食吗? 莎迪怎会知道库汗妲怀孕的事? 朕不是让万子处理了? 「万子……」宇文邕正想叫万公公进来问, 「且慢!」宇文直马上阻止, 「皇兄,弄清楚再说。」 宇文直对英儿说, 「英儿,你刚说因为舅舅很久没去看舅母了, 所以她很久都没吃饭吗?」 「没错啊!而且她知道快要有另一个小弟弟的消息很伤心, 她已经躺在床上好几天了, 她现在很瘦,英儿觉得舅母已经快要死了……」 「皇兄……这事怎么会变这样? 于理,这是你的家务事,臣弟本不该多嘴, 可照英儿这么说, 皇后已经绝粒,这……可会出人命啊!」 「朕……也不想事情变得这样…… 朕只是想到突厥木杆可汗的野心, 深怕因莎迪是突厥人而让朕将来会受制于突厥……」 宇文邕的心急尽显于色,恨不得马上衝到莎迪面前。 「皇兄一向英明,何至于此?」 宇文直有些不以为然。 「舅舅,英儿之前听您说过四方尚未平定, 您常因此而伤透脑筋。 可是现在突厥国兵力那么强不是很好吗? 英儿觉得舅母是突厥人这件事很重要啊! 您对舅母好一点,突厥人就不会跟我们大周为难, 还可以帮我们的忙,让其他人不敢来欺负周国, 舅舅怎么反而不理舅母呢?」 「好英儿!小舅真是小看你了! 想不到你一个七岁的小娃儿竟能如此透彻天下大势! 你今天这番话比那些老臣还中肯,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皇兄,英儿说得对! 只要你好好安抚皇后,对皇后好一点, 木杆可汗又怎会轻易动干戈,置女儿的安危于不顾呢?」 「朕……」 英儿从宇文直手上滑了下来,拉着宇文邕的手说, 「舅舅,走啦!你跟英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对啊!皇兄,您就去看看吧! 臣弟这就先告退了。」 「皇上驾到……」 万公公的声音大老远传了来, 宇文邕已经来到椒房殿外, 眾人忽然见到皇帝来了,心里一阵狐疑, 皇后娘娘不准把她的现状说出去的…… 谁去把皇帝请了来? 后来见到英儿拉着皇帝一起进来,大家稍稍安心, 定是英儿小姐使了力,把皇上带了来。 这下皇后娘娘有救了! 可……想到寝榻上皇后娘娘的模样……. 皇上已经几个月没来了, 这一来就见到皇后娘娘那不成人形的样子, 大伙儿定会落个服侍不週的罪名,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 椒房殿里人人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阿史那(16)风波 宇文邕二话不说直奔内殿,来到莎迪的床榻前。 一个眼色,朱儿跟雪姑姑把眾人都带了下去。 宇文邕凑近一看, 顿时,一颗心直如万隻蚂蚁同时啃咬般难受。 他见到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双颊凹陷,眼角含泪,两片紧闭的唇只剩惨白, 宇文邕的心好痛…… 她虽然是睡着了,却仍那么伤心…… 宇文邕在床边坐了下来,他轻轻掀起被子一角, 见到了粉藕似的臂膀剩下皮包着骨, 哪还有本来圆润的影子? 她因为卧床,朱儿解了她领口让她舒服些, 因此宇文邕见到了她脖颈下两边锁骨突起, 原本丰盈的肌肉已消磨殆尽…… 宇文邕双眼顿时湿润, 「朕……朕这……都做了些什么……」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美丽动人、让他魂牵梦縈的妻子莎莎, 如今竟然成了这模样?除了自责,还是自责。 他情不自禁的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可入手竟只如此柔弱不堪,他心疼不已, 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得掉了下来。 「莎莎……朕……你的邕邕来了…… 朕错了……朕真的做错了…… 你可别吓朕……朕还是你的邕邕……」 他的举动虽轻还是惊扰了她, 只见莎迪缓缓睁开眼,眼前竟是那日盼夜盼的人影…… 「皇……皇上……是……你……我……」 莎迪挣扎着想起来见礼,宇文邕伸手制止她, 「别动,莎莎,你……你怎么……」 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宇文邕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再度红了眼眶。 莎迪虽然浑身无力,可见到宇文邕还是很兴奋的, 见他眼眶湿润,双眼尚红,正想问他发生什么事, 但她忽然记起库汗妲的事,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脸上的神色转为落寞。 见到她神色的转变,宇文邕也猜到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莎莎,什么都别说,先给太医瞧瞧。」 说完,便转身喊了声, 「叫李太医来!」 李太医是个老太医,从宇文邕小时候就帮他照顾身体, 也是宇文邕最信任的太医。 宇文邕帮莎迪把领口的盘扣扣好, 可当他的手碰到她的颈子,她竟不自觉得后缩, 他的心里难受,莎莎已经不再信任朕了吗? 李太医来了,他请了脉,对宇文邕说, 「皇上放心, 皇后娘娘因为久未进食身体虚弱, 导致浑身无力,幸好还来得及, 如果再慢几天就回天乏术了。」 不过他也说了,这可没有特效药, 绝食的病人必须慢慢恢復饮食,搭配温和的食补, 等到稍有元气了才能进行其他的调理。 莎迪心境不佳,脸色烦闷。 李太医察言观色,且他路上询问了小监皇后绝食的原因, 想必皇后是因为太在意那件事了…… 唉!皇后真是看不开啊!身在后宫哪有专宠的理? 不过他还是以皇后需要静养为由请眾人都出去,包含宇文邕。 宇文邕不放心,让英儿留下来, 随后又吩咐朱儿跟着李太医去领药,顺便弄清楚细节。 本来宇文邕只是自责, 可后来想想,这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怎么都没人跟他通报?这些服侍的人可不是失职吗? 「雪姑姑,皇后这样多久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朕?」 见到宇文邕脸色不豫, 外殿上上下下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最前面的便是椒房殿的掌事姑姑皓雪, 因为年纪大,人人均称她为雪姑姑。 雪姑姑战战兢兢的说, 「回皇上, 自从皇上没来椒房殿,娘娘就不太愿意进食, 有时陪着英儿小姐会吃一些。 直到几日前听闻库汗姑娘怀孕一事, 娘娘就再也不进一食,任凭奴婢们怎么劝都没用, 奴婢们都急死了, 可是娘娘不许椒房殿的所有人透露她的讯息, 也不让请太医, 奴婢们不敢违背娘娘的意思……」 「胡闹!皇后不让说,你们就都不能说了吗? 万一皇后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当得起吗? 还有, 那库汗妲的事又是怎么飘到这儿来的?」 宇文邕声色俱厉,转过头去瞪着万公公。 万公公赶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奴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传到椒房殿, 老奴真的已经让凤凰殿的蕊姑姑处理了啊!」 宇文邕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看着这么多人跪在地上,他快气炸了, 他双眼圆瞪,简直不敢置信, 莎迪已经命在旦夕了,整个椒房殿竟然没人跟他说? 今日若非英儿,他恐怕连莎迪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皇上饶命,奴婢等知错了……」 「知错?哼!皇后没事便罢, 如果皇后有任何损伤,朕让你们通通抵命……」 一地的下人各个均瑟瑟发抖…… 宇文邕怒气未消,还想说些什么, 原本在里头陪伴莎迪的英儿正好从内殿走了出来, 「舅舅,轻声点,舅母睡着了。 还有,舅舅,别再怪他们了,是舅母不让说的, 舅母那么伤心可不是他们造成的呢!」 见着英儿正义凛然的样子, 宇文邕顿时自惭形秽, 是啊!这事的始作俑者是朕自己啊! 朕却在这儿对下人发飆, 都怪朕,莎莎,你能原谅朕吗?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宇文邕一挥手,眾人如释重负, 感激的眼光一致投向英儿。 今日眾人能安然度过,英儿小姐绝对是第一个功臣。 「英儿!谢谢你,今天若不是你, 舅舅可能会遗恨终身啊!」 「舅母对英儿好,英儿都知道, 英儿不想舅母那么伤心, 舅舅,你以后不要不理舅母了,好不好?」 「好英儿,舅舅答应你!以后一定不会让你舅母伤心了!」 「真的啊!英儿好开心哪!谢谢舅舅! 英儿就知道舅舅最好了!」 「刚不是有人说不喜欢舅舅,只喜欢小舅? 怎么又变成舅舅最好啦!英儿究竟爱哪个呢?」 「英儿两个都爱啊!舅舅跟小舅都是最好的!」 英儿撒娇的抱住宇文邕。 看着英儿小小脸蛋上兴奋的神色, 宇文邕暗自发誓, 此生决不再负莎莎…… ………待续……. 阿史那(17)重得君王带笑看 一想到宇文邕并未遵守与自己的约定, 莎迪心里窒息般难受,没有一丝进食意愿。 宇文邕自觉理亏, 即便不是他的意思,但事情已经发生,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她肯定听不进去,决定用行动说明一切。 每日一下朝便坐在床头陪她, 亲自端过碗,一口一口的哄着她吃, 莎迪不得已,只好慢慢恢復进食了。 经由李太医细心的调理, 莎迪逐渐恢復体力,也慢慢的长回了些肉, 宇文邕见着心里也欢喜。 时间很快过了四个月, 虽然莎迪尚未完全恢復,可也与从前相去不远了。 宇文邕每日都待在椒房殿, 虽然莎迪身体虚弱,两人虽同床却没有逾越, 可基本已经回復到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了。 这一日, 当两人正在棋盘上对阵时,蕊姑姑神色惊惶的求见…… ………………………. 那一天, 库汗妲并未喝下蕊姑姑端来的那碗药, 她直接把它往窗外倒出去…… 从此之后她没有再踏出房门一步。 库莫溪人不会杀害自己的骨肉…… 库汗妲始终如此坚持,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抗旨,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 可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蕊姑姑起先以为她只是无法对那件事释怀, 她本来也对她颇为同情,因此也就顺着她, 一应生活所需就由蕊姑姑处理。 只要蕊姑姑进来,她就躺在床上, 她心想,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走一步算一步了。 直到昨日,库汗妲忽然发了烧, 蕊姑姑给她请来了太医, 没想到太医竟说她怀着身孕,怪蕊姑姑没好好照顾她。 一问之下,居然是五个多月的身子…… 蕊姑姑自知闯了祸了,特来认罪, 可她不知道, 她到椒房殿来认罪可能会罪加一等…… ………………………. 其实莎迪从没忘了这事, 只是这阵子宇文邕每天都待在椒房殿, 她也就放宽了心,暂时不去想。 宇文邕则以为万子已经处理了,没啥大事, 没有人提起,日子久了也就淡忘了…… 谁也没料到在这时旧事会重提, 而且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简单…… 「你说什么?那个库莫溪女子竟然那么大胆子,敢抗旨?」 宇文邕勃然大怒。 好不容易莎莎开始回心转意,这一来很可能前功尽弃…… 「皇上息怒,皇上请恕罪,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库汗姑娘没有喝药……」 「你还狡辩?这点事也办不成……哼! 万子,进来!」 「老奴在。」万公公心里惶恐, 库汗妲的事他已经听说了,算起来他也是有责任的。 「蕊姑姑办事不力,拖出去给朕重重的打,库汗妲抗旨……」 「皇上,别……别这样……」 莎迪急忙阻止, 「孩子是无辜的,皇上,……」 莎迪后来才知道宇文邕曾为了这件事萌生杀意。 眼前这蕊姑姑年纪也不小了,哪禁得起打? 想当初她会这么介意,其实是因为宇文邕不守诺言, 她不知道宇文邕竟然很心不要那个孩子, 她不想要他这样做的,孩子何辜? 如今想想,这说来或许是天数吧! 之前自己获得一年多的专宠却没能怀上孩子, 说不定这是老天爷特意给皇上送来孩子啊! 宇文邕没想到莎迪会求情,愣愣的看着她, 「皇后……」 「皇上,臣妾从来没有要皇上杀害自己的骨肉, 幸好阴错阳差,孩子没事! 臣妾恳求皇上不要怪他们啊!」 「皇后……」 宇文邕心里一阵悸动,朕的莎莎竟如此善良! 「听见没?若不是皇后替你们求情, 朕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 「奴婢谢皇上、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蕊姑姑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回去告诉库汗妲, 皇后仁慈,准她把孩子生下来, 让她好好的静养,别让朕的孩子出任何差错!」 「奴婢遵命!」蕊姑姑行了礼退出去了。 ……………….. 莎迪从方才就一直神色落寞, 宇文邕看着心疼, 他知道她不要他伤害孩子, 可是对于自己没有做到约定的事却相当在意, 他觉得应该跟莎迪说清楚事情的始末,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缓缓的说着…… 那一日他酒后回到暖阁, 没想到库汗妲竟然睡在暖阁里, 他醉得迷迷糊糊,误认库汗妲是莎迪, 因为太过思念,导致一时失察而犯下了错, 没想到居然因为那一次库汗妲就怀孕! 他说自己知道后非常懊悔, 没有多想就让万公公去处理了。 「莎莎,朕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朕吗?」 「皇上,您别自责,都是臣妾不好。 臣妾本来就不该奢望一生一世一个人的, 您身为皇上,有开枝散叶的必要, 臣妾一年多来没有办法替皇上生下皇子, 臣妾也很自责,很难受, 就当臣妾没有跟皇上有过那个约定……」 莎迪话中难掩失落。 宇文邕闻言心疼不已,一伸手紧紧的搂住她, 在她耳边极其轻柔的说, 「莎莎,别这样,你不用自责, 朕已经有几个皇子, 你有没有替朕生皇子都不重要,真的! 你以前从不自称臣妾的, 莎莎,你……这是还在怪朕吗? 莎莎,别跟朕这样生分,好吗?」 「皇上,……」 「莎莎,朕爱你,真的。 一直以来,朕身边的女人都是别人塞给朕的, 她们只是让朕发洩,替朕生皇子的工具, 朕从来都没想过爱情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原来朕也能掏心掏肺的去爱一个人。 可是自从有了你, 你的一顰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牵引朕的情绪, 让朕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感觉。 莎莎,因为你, 朕才终于明白, 女人除了满足慾望,传宗接代, 还可以有心灵上的交流与寄託。 每当朕受了委屈心情不佳, 你即时的关怀与抚触总能让朕感到温暖, 双手抱着你时, 朕才觉得全世界都齐了。 没见你时,朕满脑子就是想着你,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你身边, 一见到你,再多的烦恼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见到你笑,朕的心情也跟着好, 见到你愁,朕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前一阵子朕没来看你, 就是因为朕逐渐发现你在朕心目中的不可取代, 对朕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 不瞒你说, 朕害怕有一天会因为你的关係让朕受制于突厥, 这才故意疏远你。 没见到你的那些日子,朕就像行尸走肉,飘飘无所依, 不信你问问万子就知道了。 莎莎,那一夜朕真的只是喝多了, 朕从没想过暖阁里会有其他女子……」 「皇上……臣妾……我……」 莎迪听着宇文邕这番表白,早已泪流满面。 她内心的感动无以復加…… 她没想到宇文邕是这样深爱着她, 没想过自己对他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她轻啟朱唇还想说些什么, 可那模样太诱人,宇文邕早已不可自拔, 没让她有机会多说,一低下头便火热热的印上她的唇, 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吻她了? 飢渴的四片唇瓣相互取暖, 一黏上便再也不能分开…… 他放肆的吸吮让她觉得有些疼痛, 可她无意阻止这一切…… 接着, 他一把扯去她身上的障碍物,大手一抚再无阻挠。 让他这样一搅, 她平静已久的心也不禁盪漾。 迷濛的眼神与逐渐混浊的鼻息说明了他的难耐…… 从他刻意不见她,到现在她的身体终于康復了, 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他怀抱着朝思暮想的身体,慾望早已飞驰凌驾一切…… 他一抄手打横抱起她,直往床上走, 莎迪惊呼一声, 脸颊彷彿蒙上一层红纱,害羞得躲进他的胸膛。 椒房殿久违的春光依旧无限, 那氛围……任谁都觉得娇羞…… 阿史那(18)诛宇文护 库汗妲听见蕊姑姑的话, 知道原来是皇后娘娘替她的孩子求的情, 心里顿生感激, 她也从蕊姑姑的口中知道, 原来皇后的名字叫做阿史那莎迪。 皇后叫莎迪,那么皇上嘴里的莎莎就是皇后了。 库汗妲原本满心想争宠, 想着要对付那个叫做莎莎的女子, 但怀孕之后,库汗妲躲躲藏藏的在凤凰殿的偏殿里, 只希望皇上再也不要想起她,让她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如今又知道母子两人的性命是她所救,更没了那份心思, 为母则强,她如今只想着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有了孩子,以后自己就不再是无依无靠的了。 她感激皇后的仁慈,可却没有机会表达。 也罢!总能找到机会报答她的。 …………………………….. 西元572年 宇文护的儿子贪赃枉法,纵容下属恣意害民, 一时民怨四起,怨声载道,宇文邕终于觉得时机已到,…… 三月初,宇文护出游同州, 宇文邕与弟弟宇文直细细谋划, 经过多次沙盘演练,已经自认有十足把握…… 三月中旬宇文护回到长安那一天, 宇文邕照例接见宇文护,并显露伤脑筋的模样。 宇文护问起, 「皇上何事不快?」 宇文邕故作忧愁说道, 「大冢宰身为几朝元老,必定要帮朕这个忙!」 「皇上请说,老臣必定尽力而为。」 「朕听宫女说,太后近来嗜酒如命,每饭必饮, 朕觉得太后如此饮法日子一常必定损伤身体, 可朕身为人子,实在不能多言,故此忧愁不已。」 「老臣以为何事,原来是这样。 这算什么大事,老臣自当尽一份力,劝太后戒酒便是。」 「大冢宰不知,太后最是信奉圣人言, 昔日周公所作《尚书》中有《酒誥》篇章, 内容便是劝人勿饮酒作乐, 朕希望大冢宰能读《酒誥》给太后听, 如此一来太后必会欣然接受。」 宇文护一听果然有理,于是随同宇文邕前往太后所住的永寿宫。 当宇文护对着太后念诵《酒誥》时, 一直站在身后的宇文邕忽然神色一厉, 猛然拿出藏在身上的玉珽(大圭玉)击打宇文护的后背, 下手之狠彷彿暴发的火山般猛烈,一点也不手软, 不多久已把他打倒在地。 这时,早先匿藏于后殿的宇文直窜了出来, 一剑刺死宇文护。 纵横政坛二十八年的宇文护终于一命呜呼了! 兄弟俩默默对视数秒,忽然大笑,接着喜极而泣, 太后神色甫定,也紧紧抱住两个儿子, 母子三人痛哭失声…… 从今而后, 大周国终于回归到宇文邕手上了。 宇文邕对那一干死忠支持宇文护的大臣一网打尽之后, 励精图治,大周朝政逐渐稳定, 他终于可以施展抱负, 逐渐成为北方最值得期待的一位明君, 一统北方指日可待。 备註: 1.关于竇英劝武帝善待阿史那的记载,出自《旧唐书?卷五十一?列传第一》:时武帝纳突厥女为后,无宠,后(竇氏)尚幼,窃言于帝曰:“四边未静,突厥尚强,愿舅抑情抚慰,以苍生为念。但须突厥之助,则江南、关东不能为患矣。”武帝深纳之。 2.关于周武帝宇文邕确实深爱阿史那皇后的歷史记载,出自《周书?卷九?列传第一》:天和三年三月,后至,高祖行亲迎之礼。后有姿貌,善容止,高祖深敬焉。 3.关于宇文邕朱砂宇文护一事的记载,出自《资治通鑑.卷一七一.陈纪五.宣帝太建四年》:护既入,如帝所戒读酒誥;未毕,帝以玉珽自后击之,护踣于地。 阿史那(19)灭齐 宇文护死后,朝政的决策权回归到宇文邕手里, 压抑多年的宇文邕终于得以一展身手。 神武公竇毅与襄阳长公主入宫晋见宇文邕, 因深知宇文邕事必躬亲,忙于朝政, 心想不该再让皇上为英儿分神,于是便把英儿接回家。 英儿与莎迪絮絮的约定着日后相聚之期, 才依依不捨的告别她生活了几年的皇宫与舅舅、舅母。 宇文邕大刀阔斧的改革周国, 宗教上, 他确立了儒为先,道其次,佛最末的顺序。 当时的大周国里,大量的寺院积累了大量财富, 并且形成与朝廷分庭抗议的一股政治力量。 不少出家人因不受平常法规约束,依仗寺院的权势胡作非为, 大量土地和税收被佛寺控制,严重侵蚀国力。 宇文邕不惧死后下地狱的说法, 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决心禁佛。 他下令烧毁佛经,破坏四万间寺院, 勒令三百万僧尼还俗,几乎是全周国十分之一的人口, 部分不肯还俗者则仓皇南逃,佛教势力几乎在北方禁绝。 生活上, 宇文邕生活俭朴,诸事希求超越古人, 总能及时关心民间疾苦,出门尽量步行,少乘车輦, 他还提倡全国上下穿布衣,寝布被,禁绝华丽装饰, 并且把宇文护所建的华丽宫殿尽皆焚毁。 政治上, 他果断明决,积极摆脱鲜卑旧俗,整顿吏治, 北周一时政治清明,百姓生活安定,国势强盛。 军事上,他极其爱护士兵, 见到士兵靴子破了,还把自己的靴子脱下来给他, 每每在军中举行宴会时,都亲自给士兵斟酒, 任何军事布阵演练他都事必躬亲, 因此, 宇文邕也获得了所有兵士的死命效忠。 大周国前途一片看好。 ………………………………. 然而, 就在宇文护的势力渐去之后某一日, 突厥使者忽然来到大周, 可带来的却是木杆可汗病重的消息, 宇文邕知道莎迪心系父亲,特意让皇后归寧省亲。 莎迪自从嫁给宇文邕已经三年, 这却是头一次回突厥。 皇后归寧不同一般,礼仪繁琐, 首先必须准备翠羽所饰的雕輅为车輦, 身着翐衣, 但因宇文邕克勤克俭,一时之间也难以准备, 幸好莎迪也不是汉人,对这些本不在乎, 加上父汗病重,更无心于虚礼。 最后,宇文邕派遣一大队禁卫军护送莎迪, 随着突厥使者回到突厥大帐。 即便日夜星驰,把路途所需时间降到最低, 莎迪仍来不及见到木杆可汗的最后一面。 当她回到突厥时,只见大帐上已经插上黑纛, 族人们依照习俗,骑马围绕着他父汗的身体环跑起来, 一边跑一边号哭, 惊天动地的嚎啕之声远远就传来, 一阵一阵彷彿要撕裂了她的心, 眼泪夺眶而出, 「父汗,莎迪来迟了……」 哭声渐止, 族人们立马停在木杆可汗四周, 手中的戟有节奏地顿着大地,一边顿一边喊: 「可汗!可汗!可汗!……」 随着声音越发激昂,眾人的情绪已到崩溃边缘, 忽然所有声音一齐顿住。 罗便夫妻越眾而出,莎迪见状也赶上哥哥身边, 他们是可汗最直系的血亲, 等他们行了九叩大礼之后, 族人便开始为木杆可汗举行祖先传下来的火化之礼。 看着熊熊烈火燃烧着父汗的身体, 莎迪哭倒在罗便怀里, 「父汗……」 「别太伤心,莎迪,父汗会放不下心的……」 罗便搂着莎迪的肩膀,柔声安慰妹妹。 「我……我该早一日回来的……」 莎迪哽咽声里满是自责。 「这不能怪你啊! 谁也不知道父汗的病这样来势汹汹,让大伙猝不及防。」 ………………………… 丧礼结束了,族人马上回到自己的岗位。 兄妹两人骑着马来到草原的河边, 「哥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莎迪忧心的看着她的哥哥。 木杆可汗自知必死,遗命竟让他的么弟继任可汗之位, 罗便处境马上就显得尷尬。 虽然叔父佗钵可汗一直以来对他们兄妹都很疼爱, 可当上了可汗,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善待她的哥哥…… 「你放心莎迪,哥哥没事的, 我会尽力协助叔父,这也是我身为父汗之子的任务……」 看着哥哥坚决的眼神,莎迪没有再多说…… 抬起眼,莎迪眷恋的看着她成长的草原, 可眼光不经意停留在那棵大树…… 想当初, 尔图哥哥就是在这里跟自己说过他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自从那次离开周国,尔图哥哥便再没有消息, 天地之大,却又何从得知他身在何处? 无论如何, 莎迪真心希望尔图哥哥是幸福的。 ………………………… 三年后,西元575年, 宇文邕亲自率领十八万大军,大举讨伐齐国, 而且他也奇蹟似的接连攻克了齐国三十座城池, 可是, 要命的是宇文邕却在这时候生病了…… 宇文邕原想硬撑,却事与愿违, 在中军帐眾人面前昏厥, 周军大将不敢大意,不得不放弃进攻,班师回朝。 ………………………………….. 宇文邕已经昏迷许久,太医说皇上是积劳成疾, 莎迪忧心忡忡的守着宇文邕,足足三日三夜未曾闔眼, 眼看再这样下去,连她都要不支了…… 「娘娘,您休息吧!奴婢帮您……」 雪姑姑不忍莎迪单薄的身子再受此罪, 万一连皇后都病倒可就麻烦了,可莎迪阻止她说下去, 「不用,本宫没事。给我一点蔘茶就好。」 看来,莎迪是不想休息的, 雪姑姑恳求的目光转向朱儿, 朱儿从小跟着娘娘,肯定有办法。 可朱儿却知道,此时没人能劝得动莎迪,除非皇上醒来。 不过用皇上当藉口或许有点用处, 她还是说话了, 「娘娘,您要是累垮了,皇上醒来见着也会伤心的。」 「我……我想陪皇上……」 就在这时,宇文邕动了动,眾人的目光随即转到了榻上。 接着,他终于悠悠醒转,莎迪也松了一口气。 …………………………. 在太医调理了数月之后, 宇文邕逐渐恢復体力,可那病却已经生根,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復以往, 于是宇文邕招来太医,他想确切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太医,你说朕还能撑多久?」 「皇上……臣……臣不敢言……」 「朕恕你无罪,你说,朕还有多少时间?」 「……这……臣以为……皇上还有三年的时间……」 宇文邕闻言,一阵苦笑…… 「呵呵……老天竟只给朕三年时间统一天下?」 宇文邕不想让莎迪跟其他人担心,不想让眾大臣知道, 因此吩咐太医不得洩漏任何讯息。 他正色对太医说, 「你下去吧!记着, 这件事一丁点都别给朕洩漏出去, 万一你会说梦话,趁早割了自己舌头去!」 「臣不敢洩漏半句,请皇上放心。」 太医唯唯诺诺,心惊胆战的退了出去。 「三年……莎莎……朕只剩三年时间…… 可朕还没攻克齐国…… 还有那如芒刺在背的突厥,那个可恶的佗钵可汗……」 宇文邕知道, 想在短短的三年内完成这些大事简直难如登天, 不过灭了齐国仍是首要之务…… 「朕从不信天,不信神,你们因此不服气是吗? 竟然就只给朕三年时间? 别以为你们这样就会难得倒朕, 哼!朕就不信朕办不到……」 一时,豪情壮志充溢, 他只待休息够了,就会再度攻齐…… 宇文邕这次出征虽然没有成功灭齐, 却也迫使北齐元气大伤,再也无力与北周抗衡了。 隔年,宇文邕以北齐高纬无道为由再度出兵, 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进鄴城, 高纬父子兄弟均被俘…… 齐国残馀的势力在晋阳城坚守, 高延宗被部下拥立为帝,一时气势大盛, 差一点还让宇文邕吃败仗。 不过,最终还是后继无力,宇文邕终于胜出, 成功攻佔了齐国所有的城池。 从此, 周国完全掌握了黄河流域的广大土地, 以及长江上游的大半地区, 为后来的隋朝立下版图的基础。 至此,三年已过其二也。 《北史?周本纪》:「初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俗。并禁诸淫祀,非祀典所载者,尽除之。」 《广弘明集》(卷十):「五眾释民减三百万,皆復军民,还归编户」。 阿史那(20)乱世明星的殞落 齐国灭亡了,宇文邕的目标指向突厥…… 莎迪虽然身为突厥人, 可现在的突厥可汗是她的叔父, 当初她父汗没把汗位传给儿子罗便, 却传给的弟弟佗钵可汗, 莎迪便担心哥哥受到排挤。 果然如她所料,她的哥哥过得并不顺利…… 佗钵可汗知道自己等于是佔了罗便的汗位,本就有些心虚, 加上他的儿子庵罗又懦弱,不够英明强悍。 反观罗便,他的能力强,为人积极, 大有取而代之的气势, 因此他一直害怕有朝一日罗便会起而夺之。 本来对罗便尚称友善的态度慢慢转变, 罗便身不由己,不敢过于突出,只好韜光养晦。 …………………………… 自从宇文邕禁绝佛教以来, 近几年来周国劳动力充足,国库收入大增, 应付攻齐之战还绰绰有馀,宇文邕自觉这事是做对了, 但此时的突厥却反其道而行, 自从佗钵可汗继位后,他频繁接触从齐国来传教的佛教僧侣, 与齐国交好以及大力倡佛的举动引起了宇文邕的反感。 「他这么做就像在跟朕叫阵,让朕顏面尽失。」 宇文邕跟莎迪谈起佗钵可汗的行径,气得牙痒痒的。 莎迪从来信里知道哥哥的处境,对叔父颇不能谅解, 听闻宇文邕有意进攻突厥,她起先有些迟疑与挣扎, 毕竟那是她的族人,可一转念, 哥哥的安危堪虑,邕邕此举能帮助哥哥,她也就坦然释怀。 「皇上,您尽管出兵不用顾虑我, 叔父对哥哥不仁,我也不用为他着想。」 得到莎莎的认同,宇文邕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 决意整肃军队,兵发突厥。 就在万事具备之际, 宇文邕的身体开始觉得异样, 莎迪不知道三年之期已届,只道邕邕是旧疾復发…… 她细心的照料着,可心里着实担忧, 「邕邕出征在即,这可怎么办才好?」 宇文邕对此却是心知肚明的, 想来已经是太医所说的第三年了, 可不要这么巧就在这时吧! 如果真是, 那老天跟朕开的这玩笑未免太大了! 老天确实不从他愿, 宇文邕在出发隔天就病倒了…… 十数万大军只好折返, 可眾人还没回到皇宫,宇文邕已经猝逝途中…… 消息传回未央宫, 一片举哀之声让莎迪仿如陷入地狱的深渊…… 心有多痛,眼里的无助就有多深, 那沉重的云板声敲得莎迪几欲窒息, 泪水像源源不绝的泉源,汨汨而流,无声无息, 静静的就忘了该如何停止…… 而后,莎迪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娘娘......」 朱儿跟雪姑姑的惊呼声逐渐模糊..... 眼前,邕邕正穿着那天她心血来潮给他缝的布衣, 笑盈盈的瞅着她,原来他没有离开…… 莎迪擦乾眼泪,欢喜极了, 「邕邕,真好,原来你还在, 我就知道他们都是骗人的……」 莎迪往前一步想扑进他的怀里,却落了空, 只见宇文邕仍旧在站在前方, 脸上依旧掛着微笑,眼神里却明显有着不捨…… 「邕邕……」 莎迪疑惑了…… 宇文邕嘴巴没动,莎迪却听见他磁性的声音, 「莎莎,你要照顾好自己……朕要先走了……」 眼见宇文邕的身影逐渐模糊,莎迪急得哭了, 「邕邕.…..你去哪儿?......邕邕......」 她伸手去抓他,却什么也碰不到, 她死命的挥动双手…… 莎迪猛然挥动双手,身体一震醒了过来。 ……原来方才所见是梦境,莎迪脸上还湿润着…… 朱儿在一旁,忧心全写在脸上。 「娘娘......您醒了......您觉得怎样?」 「我没事,……」 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多久了,可见她一脸疲惫,莎迪说, 「你休息去吧!有事我会找你。」 「娘娘......」 「去吧!」 朱儿走了出去,莎迪坐起身来, 她静静的回想着一切…… 来到周国皇宫九年了,环顾这熟悉的椒房殿, 处处皆是两人挥之不去的甜蜜...... 莎迪的玉手抚过身边的床榻, 这儿残存他离去前的激情与体温; 抬眼可见窗边那盘残棋, 正廝杀的双方有他指挥若定的气势; 不远处的一双琴萧正幻化着两人和谐的乐音, 房门彷彿正要打开, 而他就会笑盈盈出现在她眼前...... 他平常人前是不苟言笑的,只有在她面前除外。 想到这儿,莎迪抱着胸口啜泣不已...... 她的手掌抚着自己圆润的肩头, 似乎还能感受邕邕的双臂紧搂的力道, 抿了抿唇, 唇瓣上犹留着一股温暖,那是他用力留下的热情, 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微笑的容顏,那是他永无止尽的宠溺...... 我的邕邕,这一切一切都彷如昨日才发生, 你依依不捨紧紧把我搂着在你胸前跟我道别 你在我耳边承诺,等你把可汗之位还给哥哥, 就可以好好休息,好好陪我, 你让我乖乖在椒房殿等你, 你说你必定能旗开得胜,很快班师回朝…… 邕邕,我听话了,我在椒房殿等着你啊! 可为什么你没有遵守诺言,没有回来…… 没有了你, 你的莎莎往后如何忆起笑脸为何物? 没有了你, 你的莎莎如何面对床边的鸳鸯枕头? 没有了你, 你的莎莎在偌大的宫殿中会如何度日如年? 邕邕…… 失了伴的孤雁将如何成眠? 断了线的风箏将如何回来...... 而我就如那即将随风飘逝的芦花, 再也没有凭藉,没有依靠...... 灵堂里棺木旁,莎迪红肿着双眼, 无声的泣是最深沉的哀鸣, 断断续续的令闻者跟着痛彻心扉。 儘管皇室的丧礼如何繁杂,莎迪只是失了神的跟随, 冰冷无生气的脸庞让朱儿心惊…… 哀莫大于心死原来就是这模样。 ......待续...... 阿史那(21)新君 出兵突厥之前,宇文邕已经料到自己的时日无多, 因为自知将死,他早已拟好遗詔, 由太子宇文贇继位。 莎迪身为皇后,在他死后当然名正言顺会封皇太后, 但太子势必也会封自己母亲李妃为太后, 李妃为人懦弱,可太子却顽劣异常。 宇文邕深知太子的人品, 可别的皇子都还年幼,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遗詔特别声明, 太子必须奉皇太后如生母,方能宽慰他的在天之灵。 若新皇登基后对皇太后不敬,辅政大臣得以本詔训斥新皇。 宇文邕知道太子宇文贇若无贤臣辅佐, 绝管理不好偌大的周国,所以他给他立了辅政二大臣, 以太子叔父卫国公宇文直为辅政大臣之首, 太子岳父隋国公杨坚为辅。 然而,他给卫国公宇文直的密詔才是他自认最明智的举措。 「新皇若有任何有悖于一国之君的举动, 或是危及皇太后之举, 卫国公宇文直得依据此密詔将之废黜, 另立新君,甚至取而代之......」 如果儿子不佳,他寧可把皇位给弟弟宇文直。 然而宇文邕万事通透,却有一事失算, 那就是他对于杨坚的野心始终没有提防...... ………………………………………. 西元578年, 宇文邕猝逝的隔天,太子宇文贇继位, 莎迪被尊为皇太后,移居永寿宫。 那一日,大行皇帝停灵未央宫广明殿, 没想到宇文贇天性凉薄无情, 面对先皇梓宫不仅毫无悲戚之意,甚至出言不逊…… 他指着身上瘀青的痕跡说, 「你看看,我身上那么多伤痕都是让你这老顽固打的, 哼!你早该死了!」 言下之意说宇文邕常常体罚他, 还嫌他死得太慢了…… 一干大臣闻言脸色都变了…… 眾人面面相覷,没人敢多说什么, 只是心里不免冒汗,看来日后的官路不太好走了。 但宇文直却不这么龟缩,他自觉身负先皇託孤重任, 于是出言力諫, 「皇上莫出此言,先皇也是为您好, 请皇上务必遵守孝道,勿再对先皇说此不敬之语。」 他不知道他这句话已经给自己惹来了大祸。 说起这个宇文贇,自小受到母亲李妃的宠爱, 早过惯了悠闲舒适的宫廷生活, 从他当太子起便整天与一帮专事阿諛的小人混在一起, 养成了喜欢受人奉承的毛病,又哪里听得进諫言? 一时只觉这老顽固叔父跟他父皇一样讨厌, 虽没再说什么,可心里却很得牙痒痒的。 「给朕记下了!宇文直,有朝一日朕要你好看!」 …………………….. 当了皇帝,且没了宇文邕的严格管教, 宇文贇仿如脱韁野马,本性尽露无疑。 首先,他大肆装修宫殿, 刻意与宇文邕的勤俭背道而驰, 其次,他沉缅酒色,日夜无度, 稍有姿色的女子都逃不过他的魔爪, 连大臣的妻子都不放过,还收了回后宫当皇后, 皇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封, 终于创下五后并立于朝的歷史笑话。 另外, 因为宇文邕不善与皇子相处,犯了错就是严格打骂, 宇文贇自幼乖逆,宇文邕的打骂自然少不了, 却也因此导致宇文贇性格扭曲, 尤其当了皇帝权力之大无以復加, 稍有不如意便要打人,从公卿至百官, 在朝者很少有没被鞭笞过的, 甚至连他所宠幸的皇后、妃嬪和宫女等也不能倖。 为了保障没人反对他, 他派亲信佞臣监视大臣们的言行, 这样一来搞得人心惶惶,朝臣们纷纷进谗言以自保。 宇文直的运走到了尽头…… 朝臣中有那不满宇文直个性的,又因为知道皇帝讨厌他, 于是就密报说宇文直密谋造反。 此话正合宇文贇的心意, 他早想除之而后快了…… 于是宇文直被他一道圣旨玉牒除名, 从此贬为庶人,赶出长安。 「没杀了你是朕仁慈……」 ……………………………………….. 宇文贇只知享乐,不喜朝政, 如今又没有了宇文直, 杨坚实质上已经掌握了朝政大权。 宇文邕精明敏感, 杨坚隐藏自己的野心,从不敢踰矩, 如今的皇帝越是昏庸,他的野心越是有实现的机会, 因此他当然就刻意纵容宇文贇的行为。 可宇文贇不在乎杨坚做了什么决策, 只要让他无忧无虑就好。 他匪夷所思的事还不只如此…… 一日,他心血来潮率眾皇后来到永寿宫给皇太后请安。 自从宇文邕死后,莎迪一直在永寿宫深居简出, 只有库汗妲时时来与她作伴,两人早已前嫌尽释。 这一天,库汗妲正巧在此与莎迪间聊, 忽然太监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两人脸色骤变, 这新君登基至今从没来请过安, 这下子怎么忽然来了? 他的种种行径两人也有所听闻, 两人此时均觉有大难临头之感…… 还在思索之际,皇帝已经领着身后几个皇后进来了, 「儿臣给太后请安,」 嘴里虽说着请安的话,可他眼神里尽是轻浮, 脸上一副嘻皮笑脸,没一丝尊重。 「皇帝免礼。」 「臣妾给太后请安……」几个皇后也请了安。 「免礼。」 莎迪看了一下,没有杨丽华在内, 看来只有她没跟着皇帝胡闹。 宇文贇显然喝了酒, 一脸醺醺然,瞇起眼看着一边的库汗妲, 「这位可就是先皇身边的库汗夫人吗?」 「回皇上,臣妾库汗妲。」 库汗妲没有封妃,所以宇文贇称她库汗夫人。 「太后,儿臣听闻你们突厥族人有夫死从子的习俗, 还有你,库汗夫人, 你们库莫溪族也有这规矩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惊恐! 莎迪与库汗妲两人均是三十不到,风华正盛的年纪, 比起宇文贇也大不了几岁, 只怕看起来更年轻些, 虽然铅华不施,却别有一番风情。 这无良的皇帝竟然说这样的话? 他究竟想做什么? 莎迪忽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不过一眨眼工夫,莎迪随即回復镇定, 她正色的说, 「皇帝此言差矣! 莫说那样的事并非惯例, 哀家跟库汗夫人嫁到大周国来, 当然以大周国礼仪为正统, 却不曾听闻大周国也有这样的礼。」 「太后莫慌,儿臣只是随口说说, 没什么意思!嘻嘻……」 身为一个皇帝竟然这样说话? 要命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色瞇瞇的眼睛尽在两人身上梭巡, 一付垂涎欲滴的模样。 莎迪想起宇文邕的庄重不苟言笑, 那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典范, 眼前这个皇帝竟然口不择言? 他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君无戏言? 莎迪不想跟他纠缠, 「皇帝,若没事的话,哀家要休息了!」 「好吧!那儿臣告退了!太后保重!」 「臣妾告退……」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可莎迪心里却窜起一阵冷意, 背脊直发凉, 看来这皇帝心怀不轨, 该怎样避免自己受辱呢? 库汗妲想到的也是同样的事, 两人的眉头都深深皱了起来。 阿史那(22)落幕 莎迪眼见宇文邕的雄图霸业付诸东流, 继位的皇帝不思治国,只顾自己的享受, 甚至还把脑筋都要动到自己身上, 此时的危机重重,朝不保夕之感让她再无活下去的动力。 就在宇文贇走后几日, 雪姑姑带来了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消息, 皇帝宣库汗夫人到清凉殿侍寝, 据闻,库汗夫人抵死不从, 被几个太监强拉着拖往清凉殿, 幸好蕊姑姑赶早把年幼的王爷藏起来没见到那一幕。 后来,库汗夫人被皇上强行姦污得逞, 送她回来的太监甚至发话, 皇上说了,夫人要是寻死,就杀了小王爷, 希望夫人三思。 还说要夫人以后必须随传随到。 这真是闻者心惊,听者色变, 莎迪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约莫一盏茶时间,莎迪才醒转, 见到雪姑姑跟朱儿都在旁,她惊魂稍定。 但是一想到库汗妲的事她便心里叫苦, 莫说新帝与她本无血缘关係,不可能念什么情分, 就连他的亲叔父宇文直他都说贬就贬, 只消哪一天他真的发横,自己又怎能抵抗得了? 这个昏君竟然这般罔顾伦理, 强行将库汗妲姦污得逞, 事后他甚至洋洋得意,扬言自己并没有错, 说是异族本有父死纳其妃的习俗。 皇帝亲生的李太后虽感痛心,却也无力约束儿子, 而她不过是一个突厥女子又能如何? 库汗妲就是先例, 身为异族女子,又是先帝遗孀, 新帝若不给予尊重,她们毫无反抗的力量。 如今只因她皇太后的身分,皇帝有所顾忌, 万一…… 莎迪不敢再想, 她只能终日待在永寿宫里不再外出, 只盼这无道的皇帝忘记有她的存在…… 幸好皇帝忽然心血来潮,通令全国大选美女, 一时鶯鶯燕燕充斥后宫, 宇文贇因此也没有时间去为难莎迪。 几个月后, 宇文贇自认功德圆满,该是享福的时间了, 竟把皇位让给年仅七岁的儿子宇文衍, 让杨坚协助新帝处理朝政, 然后自比为天,自称天元皇帝, 称杨丽华为天元皇后, 朝臣想要见他还要斋戒沐浴三天, 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由于纵欲过度,嬉游无度, 宇文贇身体状况不佳,于禪位后次年去世,年仅二十二岁。 年幼的皇帝当然事事作不了主, 隋国公兼国丈杨坚自然是他最倚仗的人。 杨坚野心勃勃,培植势力不遗馀力, 如今见宇文贇已死,小皇帝什么都不懂,时机已经成熟。 次年, 杨坚便让宇文衍颁布禪位詔书,让位于杨坚。 可怜宇文邕壮志未酬身先死, 远大的抱负未能实现,徒留遗恨, 再加上继位者无能,只知淫奢享乐, 把个大周国生生的就断送了…… 杨坚登基,改国号隋,定都长安, 大周国至此已实质灭亡。 周国官员半数都是杨坚人马, 即便不是,他也没有大开杀戒, 像神武公竇毅,身为宇文邕的姊夫,周国的駙马, 可杨坚欣赏他的才华,还封了定州总管。 然而杨坚对宇文氏子孙就没这么仁慈了, 在他登基后的第五日, 一道夺命詔书颁了下来, 宇文氏几乎无一倖免,全遭杨坚杀害…… 不过因为杨坚初继位, 突厥在北境的问题尚未解决, 基于莎迪突厥人的身分还有点用处, 杨坚倒是没有为难莎迪,暂时还让她住在永寿宫。 宇文氏被诛那日, 英儿心里掛念舅母,整日茶饭不思, 隔天,在父亲的安排下,英儿悄悄变装来到永寿宫。 「舅母,恨我不为男子,否则我必能解救舅舅一家免于灾难。」 莎迪闻言赶紧用手摀住她的小嘴, 「英儿,这话再也休提…..会惹祸上身的。」 现在是杨家的天下了, 英儿这话明明是指责杨坚的不是, 杨坚再能容人也觉不会允许的。 不过英儿一席话,勾起她内心深处的隐忧…… 自己乃一亡国之妇, 眼下虽然无事,可难保日后不会遭到凌辱, 不如自己趁早了结, 或许还能保住最后的一丝尊严。 当晚,她心一横, 一道白綾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那一年,阿史那莎迪年方三十有二。 可怜草原一女子,尽逐香风别残枝, 残雪埋芳不知数,金鈿委地难再拾。 香消玉殞西子去,水落波平曹娥失。 一夜微露随泪泣,晓来嬋娟散情思。 草原的女儿终归是属于大地的。 遥远的故乡呵!莎迪这就回来了…… 是日正值月半, 本该明亮的月光彷彿哀悼这位故人仙去, 那夜特为黯淡。 …………………………. 「圆圆的满月怎会如此无光?」 因为胸口烦闷,独自步出帐外的罗便有些怀疑。 想着想着, 罗便心头忽地没来由的一抹悲痛闪过, 一颗心就是揪着疼, 而后只觉是失了什么似的,一阵无名慌。 「怎会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疼呢? 近来身体并无大碍啊!」 罗便皱眉不解,低头沉吟,许久之后忽然有了个想法, 部族中的长老曾说过, 凡是至亲、手足之间有种生死相倚的连结, 会让人不自觉感受到亲人的状况。 莫非这就是所谓至亲的生死共鸣? 他凝神一想暗叫不好,父亲已经不在, 难道是妹妹莎迪出了什么事吗? 听闻杨坚窜了周国皇帝的皇位自行登基, 如此一来,妹妹莎迪的处境确实堪忧, 可相隔数千里,他一时也无从得知。 当他收到消息已经是数日后了…… 使者送来了消息, 昔周国太皇太后崩了,新皇准其停灵数日, 备了礼册,将她与昔周国高祖武皇帝宇文邕合葬于孝陵。 特为遣使来报。 使者并送来莎迪的一套衣物, 姑作为突厥族人对昔周国太皇太后的念想之物。 罗便闻言悲从中来, 果然是莎迪, 那日自己那一番彻骨之痛想是妹妹前来告别吧! 莎迪竟然先自己而去, 手上抱着属于妹妹的遗物,泪水一滴滴落下, 罗便眼光空洞的望着草原深处, 陷入深深、长长的回忆里…… 远处还回盪着童稚的嘻闹追逐之声, 三个孩子无忧无虑的在草原上奔跑, 晶莹剔透的汗珠,天真纯洁的笑靨, 累了便往草原上躺…… 两匹马由远而近并肩驰骋, 马背上是永远英姿焕发的莎迪与骑术精湛的尔图, 两人谈笑风生, 那是莎迪与尔图纯纯的爱恋…… 一阵风沙吹起, 莎迪的笑脸逐渐模糊,如云烟一般随风飘散, 罗便张口想说什么却如鯁在喉, 伸手想留住什么却徒劳无功。 天边暮靄的微蓝里混着大片粉红, 草原橘得刺眼的日要落了, 罗便收拾了情绪, 用坚定的眼神挥别了落日, 就像挥别过去的时光, 挥别妹妹…… 他轻巧地把莎迪的衣物收好, 步履沉重却不毫迟疑的往回走去, 馀暉下的背影孤独却坚毅…… 备註: 韦庄诗作叹落花原文 一夜霏微露湿烟,晓来和泪丧嬋娟。不随残雪埋芳草,尽逐香风上舞筵。 西子去时遗笑靨,谢娥行处落金鈿。飘红堕白堪惆悵,少别穠华又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