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是喜欢你》 Start. chapter0. 妈妈说,人跟人之所以会相遇,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那东西就叫做「缘分」。 而所谓的初恋呢,总是发生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时候。 一开始你可能会想说:「我绝对不会喜欢那种人。」可是你不知道,人总是犯贱的。 越说不喜欢,就是越喜欢。 也许他在别人的眼中很平凡,但爱情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有时候永远只有艺术家自己懂得自己作品的美。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我永远记得,当你第一天上课时迟到的那个画面。 那是一种不在乎,那个「不好意思」仿佛只是形式上的一个动作,没有意义。 「他是我们班的?」 我听见四周的某些同学窃窃私语着什么,但我不怎么在意。因为不关我的事。 剎那间你的眼神对上了我的,我打了个呵欠。 事后回想起来,也许从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爱上你了也说不定。 #1-1 chapter1. 「顏咏荷!我喜欢你!」教室外面高职的男学生朝着里头大喊。 我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怎么又来了? 「哦——」班上的男同学开始躁动,女同学纷纷望向我,个个眼神都像是在叫我出去听人家告白。 我看着他们,叹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踱了出去。 他们一群人在窗边挤成一排,盛况不输在动物园的熊猫馆抢着看新生的熊猫宝宝。 「请你接受我吧!」男孩手中拿着一盒包装别緻的礼物。 「不要。」我挑眉,我想把礼物砸在他脸上,这人哪根筋不对? 「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我所就读的学校是在市区内颇有名的私立中学,学校分成三个部门:高中、高职、国中。几乎所有的高中生都是由国中部成绩位居前三分之一的人直升的,而高职大多都是外面学校的学生透过考试制度进来的,当然也有少部分的高职生是从国中部直升的。 现在站在我前面的男孩,是国中时靠着优异的入学成绩成了资优班的学生,同时也和我同一所小学。但他上了国中之后便开始了他的颓废之旅,搞到最后还得透过外考再考回本校高职。 他有着大眼睛和双眼皮,笑起来有酒窝,是个可爱的韩系美男。我的国小同学还曾封他为校草,但那似乎只是她个人的一厢情愿。 咳,扯远了,关于他暗恋我的这件事,我想应该他的朋友们都知道才对。仔细回想一下,他似乎在国一时就跟我告白过了。 不过是朋友代劳。 现在想起当时他朋友在楼梯口大喊:「顏咏荷!他爱你!」我还是觉得丢脸。 说认识吗?不,不认识。说不认识吗?话好像也不是这么说的...... 总之,大概就是他知道我是谁,而我也知道他是谁的关係吧。 「你知道?你为什么知道啊啊啊啊啊啊!」他看起来有点濒临崩溃,我不理他,打算回教室去。 就在我转过头时,一个我们班的男孩手拿早餐站在我身后,一脸好奇。 他快我一步走进教室,问那群男生:「我错过什么了?」 「奕宏你都没看见,刚刚有人跟顏咏荷告白!」 我白了说话的男生一眼,坐回座位。 现在是暑辅期间,同班第一天。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个个都很自来熟,两小时就已经能打在一块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直升的,也算是熟面孔了。 又或者是,这就是这群人之间的一种「缘分」。 「酷喔!」方奕宏朝我一笑,露出整排牙齿。 我皮笑肉不笑地对这个陌生男孩扯扯嘴角。 心里则翻了个白眼。 你他妈的,我跟你很熟吗? 我一脸不爽地回座位,接收着从眾人那儿传来的无声注目,忍住想翻桌的衝动。 「咏荷啊……」后头传来一阵令我毛骨悚然的声音,坐在我后面的女孩整个人趴到我身上来。 「等等要上台自我介绍喔。」 「啊不是大部分都认识的,介绍屁?」 「就算同校三年也不一定认识啊,小姐。」她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人正真好啊......」 我拍了她的头一下,「柳紫瑔,这种没用的桃花你要就都送你吧。」 「高中部正妹顏咏荷,其实也不用介绍啦,谁不认识?」柳紫瑔自动忽略了我的话,自顾自的说。 我突然觉得头有点痛,不知道为什么,我脑中闪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高中生活应该不会太平静。 我甩甩头将这噩梦甩出脑子。 「下一个,二十号方奕宏。」站在台上的班导拿着麦克风唱名,总觉得好像只要到了新班级都一定得自我介绍才行,就算大家彼此都见过面,打个比喻:就像上完厕所一定得擦屁股,就算你便秘什么也没拉。 「唉唷,奕宏。」 四周的男生有些开始鼓譟,少部份则觉得莫名其妙。 看来方奕宏在国中时应该也还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吧,朋友很多的样子,我想。 只不过在此之前我对他并没有印象就是了。 「大家好,我是方奕宏。」他态度轻松地站上讲台,微笑着。「我来自国三五班,然后我不会说我有打英雄联盟。」 他说完,全班笑成一片,我则扯扯嘴角,什么跟什么。 「id多少?」我旁边的男生问。 「我们下课再说。」方奕宏说,又让大家笑了出来。 「喔,对了。」他弹指,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我想当班长,所以请投我一票哦,谢谢。」方奕宏笑了开,温暖的笑,露出整排牙齿。 是的,我看呆了。 但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接下来整个下午都是新生训练的时间,说训练其实也不算是训练,就只是一群旧生坐在大礼堂里面听着台上的老师滔滔不绝地做着说给「新生」听的演讲。 我翘着脚,想找个舒适的位置睡觉,乔了五分鐘之后我才明白这根本就是学校的邪恶阴谋!新生训练故意选在大礼堂这种拥有超难坐位置的地方举办,摆明就是不让你睡,可恶! 「顏咏荷,主任知道你坐不住了,但请别一直骚扰前面同学好吗?」上面的总务主任看了坐在第二排的我一眼,叹气。 霎时全高中部的学生都朝我这方向看了过来,包括就坐在我前面的方奕宏。 #1-2 「报告主任,我没有骚扰他。」我换隻脚翘,嚼着口香糖看着主任。 主任又叹了口气,显然觉得跟我进行争吵没有意义,说了句随便你就转过头继续他的演说大业。 「吼,顏咏荷不要骚扰同学!」坐在我旁边的柳紫瑔看着我,眼神曖昧的很。 我白她一眼,一脚把她踹下礼堂的铁椅子。 柳紫瑔掉下椅子的声音再次引起主任的视线,只不过这次主任决定无视我们。 「我要睡觉了。」我拿起外套,披在肩膀上,然后真的开始「骚扰」前面的方奕宏,整个人趴在他坐的那张椅子的椅背上。 此时他已经转了回去,双手手肘撑着下巴,手肘则放在膝盖上。 听着主任的声音,我原本已经快要睡着,就在这时,方奕宏整个靠到椅背上,吓我一大跳。 而他显然也吓一跳,整个人弹了起来。 台上的主任再次注意到我们这边,他深呼吸,我似乎能听到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成为本学期第一个在讲台上破口大骂的老师。 「不好意思啊。」我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歉意,他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方奕宏转回去之后,柳紫瑔又可疑兮兮地凑上前来。 「干嘛?」我狐疑地看着她。 「其实我觉得方奕宏跟你有点像。」「我?」因为听见这个想法的我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无法控制音量,而这导致的结果就是主任露出想宰了我的表情。 「最好啦,我跟他哪里像?」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绝对不是长相。」柳紫瑔感受到我的视线,连忙摇头加摇手,来个极力否认。 我翘着二郎腿,一脸黑道的表情,「啊不然咧?」 「我不知道怎么说,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好了。」她耸肩,把外套披到自己身上,乔了个感觉不是挺舒适的位置准备睡觉。 秉持着将心比心的原则,我决定不去吵柳紫瑔睡觉,因为我也是个被吵醒会暴怒的人。 可是柳紫瑔一睡着,我就没人可以聊天了,看着台上的主任滔滔不绝地喷着口水,我的头就好痛。 我将背靠在硬到靠杯的椅背上,双手抱胸盯着地板,看起来应该很不爽。 突然一个东西吸引住我的视线。 方奕宏的新生手册。 新生手册顾名思义就是发给新生的一本小册子,上面写了今天新生训练的时间表以及学校地图、服装规范等等,但对我们这些号称「新生」的旧生来说,印这本实在有点浪费社会资源。 而他的新生手册吸引我,是因为上面写名字的地方「方奕宏」三个字的字跡太过漂亮。 不是像女生的那种娟秀,算是飘逸……啊,有点像我爸的字。 他的新生手册连笔一起扔在礼堂的椅子底下,我弯下腰捡起,拍拍上面的沾上的小灰尘。 翻开里头的笔记栏,不意外的没抄笔记,我翻着翻着,看见一小行备註,大概是班长开会时间之类的自我提醒——没错,这个人凭着人缘跟自我介绍时不要脸的发言当上班长了,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会坐在我这副班长前面的、这个排头的位置的原因——不是我要说,那一行自我提醒的字实在是…… 天杀的丑到家。 我拿手册打了一下他的头,方奕宏转头过来看我,没有不爽,跟我预料中的一样,「怎么了?」 「这谁的字啊,超漂亮的。」我指着学生手册封面的好看字跡。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废话,这本我的当然就我的啊。」 「那这个呢?」我翻开里面唯一有写字的那一页。 「我的啊。」 「骗人!差太多了吧!」我惊讶的看着他,忍不住音量过大再次换来主任的叹息。 他拿走手册,皱着眉头翻了翻,「哪会……」 「明明就会!」 「还好啦。」这次他不再那么坚持。 「我跟你说哦,听说写自己名字特别漂亮的人都特别自恋。」我一脸认真,感觉挺有道理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这回事,是我瞎掰的。 他看了看手册,回我一句,「那你写名字应该也挺美的,传说中的校花。」 然后他就转过身去,拾起丢在地上的原子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啊你!」我捶他一下,他没看我,只是用夹着笔的右手朝我比了个「二」。 我摸不着头绪,难不成他在跟我比胜利手势吗? 「你欠我两拳。」他悠悠说。 我翻了个白眼,可是方奕宏没转回来,以至于主任以为我在翻他白眼。 这下可好,等等下课没被约谈才有鬼。 「他平常不太呛人的。」柳紫瑔闭着眼睛低声说,若不是因为她就坐在我旁边,我肯定会错过她这句话。 「你什么意思?」我问。 #1-3 柳紫瑔,这个和方奕宏同班三年的人,居然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又没反应了。 「去你的。」 就连我把口袋里的垃圾都塞到她连帽外套里头,她都没起来。 正当我撇撇嘴真的打算要来好好补眠时,方奕宏又拿着他的新生手册转回来。 「你看。」他秀出笔记栏那页,用黑色原子笔描绘出的女孩子,画中的女孩蓄着一头长直发,瀏海拨向右边,双眼皮的眼睛很可爱,眼睛下方还有颗痣。 「这谁?」 「我喜欢的人。」 「关我屁事。」我又翻白眼。 「跟你分享一下而已啊。」 真巧,我也是长直发旁分双眼皮,更不巧的是,我的眼睛下方也有痣。 「咦?她跟你好像有点像哦?」他将手册拿高了些,凑在我的脸旁边自己研究了起来,好像他手中的不是自己的画而是照片。 「才不像。」这不是超老梗把妹妹绝招吗?虽然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还挺会画画的。 「满像的啊。」他收回手,但依旧坚持。 我没好气,又不能在这种场合把他踹下椅子,因为他是坐第一排的人,主任看见肯定会爆炸。 「你很会画画?」我打算开啟别的话题,让他放弃他手中那张画里头的人物很像我这件事。 而这个目的也的确达到了,他搔搔头,「因为我的目标是多媒体影像设计啊。」他笑了,不是那种欠扁的笑。 他在害羞。 「哦?那你干嘛不转去唸高职设计就好?」 「大学应该也还来得及,我不讨厌念书,但要我每天画五张画出来还要被限制画什么,我会疯掉啊!」 瞧他一脸认真,我没说出其实我的目标也跟他一样,因为比起他,我画的实在不怎么样。 虽然只是几张速写,该用到的技法样样都没少,这还不说,每样都用的到位,不多不少。 这就是我的敌人,我突然觉得人生一片黑暗。 「所以你成绩很好?」我挑眉,比成绩我可不一定会输。 他没有马上回答,就在我以为他成绩很烂不敢说的时候,他呃了一声才开口,「十七。」 「班排?」我笑。超鄙夷。 谁知道方奕宏那傢伙居然摇摇头,说,「校排。」 方奕宏校排十七。 那傢伙校排十七。 十七。 我最好的一次也才五十。 「你十七?」我惊讶地想倒退三步製造特效,才想起这地方是礼堂,根本没位置让我製造效果。 所以我只是喃喃自语般地说,「他妈你是天才。」 虽然不太想承认。 「你很聪明。」他显然没听见我那带有脏话的粗俗讚叹,我平復好心情之后对他这样说。 我以为照他的机车个性,肯定会开心的承认,可是方奕宏这个人每每都让我很意外。 他说:「没有啦,我都没唸,运气好而已。」 天知道我听见这话时有多想揍人。 我踹了踹他椅子,礼堂的铁椅子受到外力作用发出金属碰撞声,鏗鏘鏗鏘的。 欺负完无辜的椅子后我就不说话了,藉此表达愤怒。 自己输人家还怪人家赢,我承认我超坏的。 可是,听到同学明明就考超好又说自己都没唸那种心情有多干,应该多数人都能体会。 「喂喂。」我不说话,于是闭上眼睛假寐。他却转身拍拍我的腿,让我睁开眼睛看他。 「这星期六,你有没有空啊?」 我相信我现在的表情肯定很痴呆。 方奕宏这傢伙现在是在约我出去的意思吗? 智商高的人就是难理解…… 「要干嘛?」感觉说有空也不是、说没空也不是,我这样回答他。 「就是我爸公司办了慈善活动……哎!反正就是去帮忙义卖的啦!」他努力想解释着,但可能觉得麻烦,搔搔头选择了最简单的说法。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确定他问我不是因为我看起来一脸想做好事、很有爱心的样子,也确定他不是想暗算我什么。不是我看不起他,只是他虽然聪明,可是给我的感觉就是傻傻的。 但都很难说,毕竟都只是感觉。 #1-4 「为什么找我?」我这么问,心里早已确定了答覆,没有原因。 他的眼神闪躲着我的,我静静的注视着他。 「就……」 「就怎样?」 「我感觉你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 ……靠,真的是因为我看起来一脸想做好事。 方奕宏,我服你了。 「好啦……」 不知道我的语气,是否有透露出我的无力。 方奕宏跟我说时间地点,我一边把这些资讯记在脑袋里,一边观察他说话时比手画脚的样子。 他是一个奇怪的人,真的很奇怪。 他的字很丑可是名字很漂亮、他不喜欢呛别人有时候却很喜欢呛我、他觉得我像他喜欢的人、他认为我一脸想做好事…… 就是一个奇怪的人,哼。 事后柳紫瑔问我说方奕宏到底都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以后,她狐疑地挑起眉毛,只说了一句,「哇,不简单。」 我没问她这什么意思,柳紫瑔这个人最惟恐天下不乱了。 老实说,我不觉得方奕宏对我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是在暗示他喜欢我,再怎么说我们顶多只能算是比陌生人好一些的点头之交。 星期六很快地来到,我早上起床一打开手机,就看见他在凌晨时分传来的提醒句子,似乎一点也不怕打扰到别人。 我叹口气,已读他,一开始我是想说反正他也不会在意,但后来再想想,这样似乎还挺没礼貌的,于是回了个「好」。 过没几分鐘,他又传来讯息,「下午见。」 我关上通讯软体,又一次进入梦乡。 义卖开始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再次起床时,离下午两点只剩十五分鐘。 就算现在衝出门,也篤定是迟到的,迟到一分鐘跟一小时还不都一样,都是迟到。 经过如此的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慢慢来,先吃个东西、挑个适合今天心情的衣服。 到楼下吃早餐的时候,我将手机放在房间内,半个小时后回到房间换衣服,也没有打开手机查看。 东摸摸西摸摸,我出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离约定时间整整过了一个半小时才出门,这还不包括我叫计程车所花的时间跟到目的地的路程。 义卖的地点在美术馆附近的绿园道,由树跟小摊位们排列成一个长方形。 当我踏进义卖会场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我研究了老半天,才找到方奕宏所说的、需要帮忙的摊位。 「你到底在做什么!电话也不接,害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一走到摊位,拿着手机怒气冲冲的方奕宏便朝我走来,他抓住我的右手,「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有多担心?」 方奕宏的力道弄疼我,我想挣脱他却不让我得逞,「你放手啦。」 「义卖的人手已经不够了,我们要将人家送来换礼券的物资送去育幼院,那边的小朋友每个都很兴奋地期待我们的到来,可是你却这样让他们等!」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我一方面后悔着没有早点来,一方面埋怨方奕宏没告诉我今天是要送物资去育幼院的。 我再怎么后悔,也不能用力揍自己一顿,只好很没品的对方奕宏生气,「你又没有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来干嘛!」 他一怔,低头喃喃唸着什么,随后抬起头来,只给我一句,「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到摊位后方,那儿已经叠起了一箱箱民眾送来换方奕宏他爸公司的礼券兼做爱心的物资。 「这些,一起帮忙搬到车上。」 两旁似乎有在他爸公司上班的员工,看见他们少爷都已经开始搬东西,也不敢怠惰,甚至想阻止他们少爷,说些「我来就好,不然会弄脏少爷手」的諂媚话。 我原先是想说那乾脆让他们员工自己去搬就好,但想想毕竟是自己迟到在先,现在又偷懒实在有点缺德。 帮忙把东西搬上车之后,我和方奕宏坐上另外一辆他们家的车,来到育幼院。 育幼院今天也在举办园游会,我们抵达时里头已经塞满了人,小朋友兴奋地跑来跑去,园内也不乏一些来逛摊位的民眾。 「顏咏荷,你先帮忙把这些东西拿进去。」司机绕了一圈,将车子停在后门口,方奕宏指挥着大家做事,他将一个大纸袋交给我,里头放了一些可爱的围巾。 我接过那袋东西,手摸到袋子下面沾上了泥土,我微微皱眉,自己抱着那袋围巾跟着其他人先进去育幼院的大楼,没等方奕宏。 育幼院的院长是一个看起来根本没脾气的中年女人,她身材微胖,捲发到肩膀的长度,没戴眼镜的眼睛很美,「谢谢你们,放这里就可以了。」 #1-5 方奕宏随后也进来了,他放下手上一箱箱的东西,院长一看见他,就像看见自己的儿子,亲切的拍拍他的头,问问他的近况。 方奕宏请我在这整理一下东西晚上让院长发给小朋友们,自己跑去跟小朋友玩。 好吧,也许我看起来跟实际上一样有点受不了小孩。 我跟他们家剩下来的两个员工合力把东西整理好时,看向窗外,天色早已昏黄,我还以为来帮忙义卖是要叫卖之类的,没想到是来育幼院。 我起身,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灰尘和零散的泥土,可能是物资放在义卖现场的地板上时沾到的。 刚刚进来时好像看见房子后面有个小洗手台,我自己走了出去,育幼院这边的园游会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人还没离开。 我走到相对黑暗的屋子后方,转开水龙头的声音盖过一些人的脚步声。 「长的还满漂亮的啊……」 突然一隻手摸上我的右脸颊,我退开一步,离开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干什么?」我问,声音大概抖到爆炸。 对方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染着猖狂的金色头发抹了不少发胶,抓得很高。 「只是交个朋友嘛……」他说话时发出的烟味让我皱眉,他前进一步、我就后退一步,直到我感觉到背贴上一面冰冷的墙。 他奶奶的,为什么我要来这种根本没人会来的地方洗手,搞得现在跑不掉也没人看见我。 正当我想放声大叫时,那个人终究还是出现在金发男子身后。 「喂。」他喊,金发男抖了好大一下,明显就是被吓到。 方奕宏走向他,「你有没有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嗯?」 金发男眼见说不过他,举起手就想跟方奕宏打架。 不料拳头却被他一手抓住,「回去多练几年。」 最后就是,金发男一边擦着嘴角的血一边嚷着坏人退场时的必备台词离去。 他转过头来问:「有怎样吗?」皱眉。 我摇摇头,翻了个白眼,「没事啦。」还不都是些街头混混会干的事。 方奕宏低下头叹口气,「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要兇你的。」他这么说。让我还以为做错事的其实是他,但其实不是,错在先的是我,该道歉的也应该是我。 「是我的错,对不起。」我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用道歉的,我活该,真的。」 听见我说出这种话,方奕宏那个讨人厌的笑容又掛回嘴角,一脸就是要呛我的样子,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在他眼中跟普通人一样就好,可以客客气气不用被他呛,「你知道错就好。」 我握起拳头也想打他一拳,可是我忍住了。 我忍住了。 「好啦,该走了。」方奕宏伸个懒腰,往门口走去,他的步伐不快,我轻易地追上他的脚步。 「要去哪?」 「去吃饭啊,我饿了。」他越过还停在后门的、他家的车子,往公车站牌的方向走去。 所以他的意思是,我要自动陪吃饭? 「我......」妈妈,我想回家。 我和他站在站牌旁边,谁都没说话,却不会尷尬,好像我们本来就该是沉默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打了个喷嚏,中午出门时还以为今天会很热,没想到早晚温差如此之大。 「哪。」他把外套脱下来,套在我身上。 「不用啦。」我摆摆手,又打了个喷嚏。 方奕宏什么都没说,他只要用一个很鄙视的眼神看我就够让我闭嘴了。 这个讨人厌的男人。 方奕宏领着我搭了大概十站以后下车,我们拐过几个巷子,最后停在一家小咖啡厅前面。 咖啡厅的装潢是浅浅的咖啡色,在天色已经暗下地、仅有路灯维持照明的小巷内惟为透出柔和的黄色灯光,指引着旅人们,这是旅途的中继站。 店内的人不多,很安静,方奕宏推开门,掛在门上的玻璃风铃发出夏天的声响,此时我才注意到夏天早已步入尾声,而天气也开始有了改变。 人生也是。 他向柜檯内的女人点点头,并走向她。 女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上着淡妆的容顏颇为清秀,给人的感觉犹如春天的东风,沁人心脾。 「今天吃一样的?」她问,我注意到她笑的时候眼睛是会笑的。 方奕宏点头,「今天两份。」 「你同学?」 「对。」他转过头来看我,「顏咏荷,这是这家店的老闆娘。」 我们互相朝对方笑了一下,我喜欢老闆娘给人的感觉,也希望有天我能和她一样。 方奕宏挑了窗边的双人座位坐下,我坐在他对面,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偏偏方奕宏那傢伙似乎不打算打破沉默。 我左思右想,突然想起一个我还满想知道的问题。 「欸。」我敲敲桌子,他落在床外庭院的目光拉回我身上,我问他:「为什么你只呛我啊?柳紫瑔也说你不是一个嘴砲王啊,而且我看起来也不讨呛。」 做在我对面的那个人勾起嘴角,笑了。 随后他倾身靠近我,「因为我只呛朋友。」 他是这么回答我的。 因为它只呛朋友。 所以,我是他的朋友。 「你怎么会觉得你不讨呛。」然后我又被呛。 #2-1 chapter2. 「真不科学。」柳紫瑔翘着脚,事不关己般悠悠地道。 我再次将一切都告诉她,而她也在一次表现她淡定的过分到讨厌的态度。 「他似乎只是觉得我们是朋友吧。」我耸肩,尽量表现得比柳紫瑔还要事不关己。 她瞥我一眼,用挫刀磨着指甲,「不科学。」 「不然你说要怎样才科学嘛。」我几乎要翻桌,妈的。 「我的意思是,那么他认为是朋友的人也太少了,但如果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把你当作朋友。你懂我意思吗?」 我晃着脑袋,好像有点懂又好像不太懂。 不过,这似乎不是很重要,对我来说有一个朋友也是不错的啊。 「随便啦。」我说,摆摆手。 「他似乎在女生中对你特别好。」 我不会承认,其实听见柳紫瑔这么说的时候我是有点开心的,不知道是源自于什么,不是喜欢,只是,若知道自己对于某人而言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不管是谁都会很开心。但我只是笑说,「没有吧。」 「不对!」柳紫瑔用力放下她的挫刀,面色凝重的说,「我开学那天好像看见他带一个女生去保健室。」 听她这么一说,我内心那一点点小小的喜悦马上化为泡影,柳紫瑔接着又说,「说不定他这暑假吃错药开始对女生好了。」 「说不定只是那个女生不舒服啊。」 「拜託,再怎么不舒服也不会是方奕宏陪她。」我疑惑地看着柳紫瑔,想知道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而她也确实接收到我的讯息,「告诉你一个秘密,方奕宏的危机处理其实很差。」 「可是他......」他明明就在我被金发男缠住的时候出现啦。 柳紫瑔不愧是柳紫瑔,她翻了个白眼,「方奕宏就是那种当下会很慌,过了两三分鐘之后就会变得异常冷静的怪人。」 我突然想到,电视新闻似乎有报导过,这好像是一种医学上的症状,患者在危机发生的当下会手足无措,过一下下之后会变得异常冷静,不知道方奕宏是不是也是这样? 不管是不是,我开始讨厌我自己了。 因为,我居然会觉得有点...... 不开心。 我想,我或许是一个会将情绪反应在脸上的人,再不然就柳紫瑔其实会读心术。 她一看我的脸,就笑了出来,我瞪她一眼,她依旧笑,「吃醋喔?」 我扯扯嘴角,不知道该不该否认。 先把一个人看得太重,不会有好处的。 这些我看多了,我都明白。 喜欢这种事情,简单却不简单。 说简单是因为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没有其他理由能够说服自己抽离那个沼泽。 说不简单是因为就算喜欢上了,也会有千百万种理由不能在一起。 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的原因。 喜欢太复杂,既然如此,我寧可都不要。 「顏咏荷。」柳紫瑔突然喊我的名字,我转头看她,她的表情太认真,认真到我已经快要无法直视她,也不想听见她接下来说的那句:「有没有吃醋,你自己最清楚,有吃醋,就是......」 「是喜欢。」 就是喜欢喔。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被医生宣判了一个绝症,就算感到迷惘也没时间,一切来得很快,却总想说服自己这都是假的。 「可是我没喜欢过人啊。」我说,皱着眉头。也许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根本没有吃醋的。 柳紫瑔还是很认真,「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一、你根本就是喜欢女生。二、你其实罹患了那种罕见无感情症。」 她很认真,我也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 没有感情的疾病是一种精神病,可能是人格分裂的前兆。 「我应该没有吧。」 「那我就再观察看看。」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找了个蒙谷大夫。 一整个早上我跟方奕宏都没说话,昨天晚上他送我到我家巷口以后就把他的外套拿走,自己拦了辆计程车走了,临走之前还说:「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还想说他是不是关心我的安危,没想到他又补枪,「这么晚了不要吓到路人。」 超没绅士风度的嘴砲鬼。 对别人都比较客气的大混帐。 危机处理能力超级烂的死白目。 这才不会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我没找他说话,中午他倒是自己来了,「顏咏荷,要不要跟我还有严钧晏去学生餐厅?」 我坐在座位上喝水,他这么说,我嘴里的水差点全部喷到他脸上。 一开始,我想他大概不会主动再来找我说话了,毕竟我那天让他等那么久、然后又让他救,方奕宏现在肯定认为我是一个大麻烦,但天晓得,也许方奕宏就是如此具有冒险精神,哪里有麻烦的人事物就往哪里去的勇者。 他居高临下,很鄙视我的样子。 「你不去我要走了哦。」方奕宏无视我内心的纠结,直接下达最后通牒。 我连忙点头,柳紫瑔今天中午拋下她亲爱的好知己去开会,我正愁找不到人陪我吃饭。 「去学生餐厅当喷水池也不错啊。」他说。 我对他比中指。 而且,我早该知道跟方奕宏走在一起会受到的注目会有多少。 我和他肩并肩的往学生餐厅走去,一路上大概每走两步就会有人跟他打招呼一次,然后有些我不认识的人就会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认识的就在那边鬼叫。 方奕宏感觉不是很在意,这让我的解释显得更加徒劳无功。 「方奕宏,可以不要每次都让我等你吗?」当我们到达时,严钧晏早就站在楼梯口,一脸不爽。 他看了我一眼,「怎么你也在?」 「不行吗?」我笑。 #2-2 我是国三时认识严钧晏的。 那时候,我们正一起在教官那儿销过。 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要去销过,而直到现在我也从没问过他。 还记得那天是星期六,销过的孩子没有人权,照样六点就早早到学校为学校卖命。那天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捉弄我,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来销过,好死不死严钧晏又死不说话,我说三句他大概回个半句,要怎么说呢……总之就是距离感超强烈的一个神奇存在。 那天早上真的闷得我快憋死…… 「喂,你是几班的?你叫什么名字啊?干,老娘在跟你讲话!」 「关你屁事。」他淡淡答。 「顏咏荷!你是来销过还是来交朋友的!」教官吼道。 要不是旁边都没其他人只有教官,打死我也不跟这种让我热脸贴冷屁股的闷骚男说话! 到中午的时候,因为今天人实在太少,教官只好一脸保姆样的发便当给我和严钧晏,却发现严钧晏疑似落跑。 「顏咏荷,严钧晏去哪了?」教官一边用电脑,看了我一眼。 正大口扒着便当的我,满嘴饭菜的告诉教官我不知道,却被教官白眼,「你很脏耶。」 我看教官那时也没有要去找严钧晏的意思,于是我为了维护校园安全,还是提出了意见。 「教官,你不去找失踪的学生这样好吗?」我说。 教官依旧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这一次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这种工作交给销过的就行了。」 我必须承认,便当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比严钧晏重要个八百万倍。 这么说大概就很清楚了:我先吃完便当才去找失踪的同学。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找。 我在校园里晃来晃去,一点人影也没看到,如果是被坏人抓走了,教官还叫我来找他,这样会不会太漠视校园安全?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听见人的声音。 我照着声音来的方向,声音来自小庭院,我蹲在地上,藉着树丛挡住自己不被说话的人发现。 不过,虽然很少听见他开口,但刚刚传入我耳中的绝对不是严钧晏的声音。 「你是想死吧你。」开口的少年嗤笑着,抽着烟,我悄悄探出头,他面对我的方向,却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孔。 严钧晏和少年面对面,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有病吗?」严钧晏回他,声音淡然到我以为他跟对面的人其实只是朋友吵架。 我感觉到情况可能不太妙,人家说火上加油就是指像严钧晏那种低能儿,于是我清了清喉咙,试着学出教官的声音:「咳咳、同学……」 我本来只是想说如果没用的话就两个打一个吧,可是谁知道那个人那么俗辣,烟丢下就翻过围墙跑了。 我无言,不过这似乎是对我的演技的一种肯定。 严钧晏看着我,大概一样无言,他抹了把脸,「你有病吗?」 从那时候起,不知道为什么,严钧晏都开始会回我的话,然后,我也发现他的口头禪是:「你有病吗?」 「神经病果然会跟神经病变熟。」严钧晏在我们在餐厅外头排队时下了这个结论。 「就像嘴砲也会跟嘴砲变熟一样。」我看看方奕宏,再看看严钧晏,嗯,够嘴砲。 方奕宏挑眉,「喷水池不会说话。」 「什么喷水池?」严钧晏问,我急忙说没事,但最终还是被方奕宏出卖。 严钧晏拍拍出卖我的那个傢伙的肩膀,夸奖他有梗,我用力拍方奕宏的背,他笑得跟智障一样。 突然这个时候,一个绑着马尾的可爱学妹被朋友推了过来,她轻轻拉了拉方奕宏的袖子想引起他注意。 我跟严钧晏同时注意到学妹,我们互看一眼,我纳闷,他理所当然。 「怎么了?」方奕宏停下他的智障行为,看着学妹。 她从后方递出一张粉红色的小卡片,我看见她整张脸都是红的。 「学、学长……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 我听见严钧晏低声说的那一句,「又来了。」 方奕宏看来有点苦恼的搔搔头,不打算接过学妹手上的东西。 「那个……」他皱着眉头,严钧晏看起来并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打算,而我也没什么立场说话。「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久了就认识……」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兴趣。」我看得出方奕宏试图委婉的拒绝学妹,但学妹的心灵似乎非常脆弱。她听到方奕宏这么回答,眼泪马上止不住的掉下来。 「我……」看着眼前哭得乱七八糟的女孩,方奕宏可能想拍拍她的肩膀给予安慰,伸出手后又想说好像不太好,于是又收回手。 严钧晏竟然很无良的转过身去偷笑,完全没有打算救人。 方奕宏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停道歉,虽然我也有点想笑,但身为一个充满同学爱的好朋友,我可是忍下来了。 果然跟柳紫瑔说的一样,是个危机处理能力很差的傢伙啊。 过了一会儿,方奕宏应该是冷静下来了,他告诉她:「学妹,说不定你喜欢上的只是表面上的我,我们其实不认识的,而你一定值得更好的。」 我看了严钧晏一眼,他大概是笑完了,转回来看他们。 「干嘛不帮他,缺德。」我朝他做鬼脸。 他发出嘖嘖声,「看他被告白时的冏样是一种乐趣。」 #2-3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可以体会,虽然一直被告白对当事人来说是有点烦没错,可是这对他身边的朋友来说可是一大乐趣。 再说虽然当下很慌,柳紫瑔也曾经说过方奕宏过一下下就会冷静下来了,这种娱乐基本上还不算是太缺德。 「你不是也常被告白?」严钧晏问。 我和严钧晏算是一种很微妙的关係,平常我们并不会主动去找对方聊天,可是只要有困难第一个插手的一定是对方,严钧晏其实跟方奕宏有点像,只不过前者是对陌生人爱理不理,熟了之后会比爱理不理还爱理一点、后者是对陌生人客客气气,熟了之后会变成无敌嘴砲王。 「你觉得我们谁比较常?」 「你。」他回答。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方奕宏的朋友是不是好像很多,好像又不太多?」 根据方奕宏本人的说法,他只呛朋友,可是他对大部分的人都好客气,但刚刚一路走来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 「因为他跟你不一样。」严钧晏看了我一眼,耸耸肩继续说:「他对大部分的人都很客气,所以他的朋友很多。但就是因为太客气、太多了,所以真正能和他交心的并不多。反观你,知道顏咏荷这个名字的人其实非常多,可是你本人实在是难亲近,这话不是说你个性不好什么的,而是你打从心里排斥因为你的外表而跟你装熟的人。却不知道你自己其实也会装熟。」他说了一大堆好像很有道理的话,我偏头想想,似乎是这样没错。 我想,严钧晏以后如果不当心理分析师实在有点浪费人才…… 接下来几天,只要我跟方奕宏走在一起的时候,就一定会有女生杀出来跟他告白。这个情况几乎让我以为我是被谁下了诅咒,我们并不是每次都走在一起,我撞见有人正在跟他告白的次数也不少。 方奕宏那傢伙最近可能是桃花泛滥,第一次,我跟严钧晏一样抱持着看好戏的态度;第二次,我好像觉得没那么好笑;第三次,我对告白女翻白眼……一次又一次,我几乎快要爆发,到底烦不烦? 虽然我也曾在他面前被别人告白,但那种时刻,我根本无暇注意他,所以,我自然也没看过他的表情。 「你干嘛一直拒绝别人啊?」在我又送走一个告白男之后,方奕宏笑着问我。 这个问题,老实说还满让我讨厌的,好像是要赶我走一样,不行不行……就算他觉得我烦想赶我走,我也都无所谓的……应该吧。 于是我端起笑容,「你还不是一样。」 他张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闭上嘴巴。 「看吧。」我说,打算结束这话题继续往教室前进。 我先踏出步伐,而在我远离他的当下,我似乎听见他说:「这是,有理由的……」 我一直想不透,方奕宏的理由到底会是什么。我猜测了各种可能,甚至想说是我听错,他根本没那么说。又或者是他其实是个同性恋,暗恋严钧晏之类的,噁,我不想继续想像那两个人凑一对的画面了。 「你在想什么东西?」被想像的那人皱着眉头嫌恶地看我,我咳了咳假装没事。 他在有点安静的公车上叹气,我敢打赌司机一定已经听见了,而且打从心底觉得这女的没救了,一定是。 严钧晏别过头去,不想理我。 我们正在往教会的方向前进,认识他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是同一个教会的,方奕宏也是,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会认识的原因。 正巧严钧晏就住在我家附近,只要爸妈都忙时,我就会和他一起过去。 不过,与其跟方奕宏那种嘴砲一起去,还不如跟严钧晏,虽然他嘴巴也没有不贱。 「喂。」严钧晏又转了回来,放弃观赏窗外美景。我静静地注视着他,他却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是失去乐趣、还是本来就觉得没乐趣?」 「哈啊?」我确信我现在的表情一定超级无敌智障。 因为我被他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方奕宏被告白的时候。」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肯定一直都很精彩,可能是严钧晏的恶趣味使然。 「有几次我看你的表情都很不爽。」他说。 「不管是谁看到朋友被莫名其妙的人告白都会不爽吧?好吧,除了你以外。」 严钧晏没回答我,一直没看向他的我,总算叹了口气,转过去看他。 「干、干嘛?」 顏咏荷,拜託你争气一点!口吃个毛啊!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严钧晏皱着眉头,似乎犹豫着。 其实,我并没有看过他犹豫任何事情,就是一个这般果断的人。 「我总觉得你的不爽已经超越了你所说的那样。 「就是……我觉得……」 他吞吞吐吐的让我既紧张又困惑,我屏息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在不爽,因为你吃醋。」 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不只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柳紫瑔这样说,连严钧晏这个根本就是隐士的傢伙都这么说。 不会吧,应该没有啊。 「我没……」 「你不要急着反驳我,反正你还是骗不了自己的。」 天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把严钧晏砍了。 这一定不是喜欢,初恋不该是这样的,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孩,还有他那张嘴。 「不然我们来实验一下。」严钧晏说。 他看穿我的思绪,讨人厌的傢伙。 「假设你喜欢方奕宏,然后我叫你不要喜欢他,你会怎样?」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认识的严钧晏,应该很少这样认真插手人家的事才对。 如果我喜欢方奕宏,严钧晏叫我不要喜欢他......那我应该会问,为什么? #2-4 我一直想不透,方奕宏的理由到底会是什么。我猜测了各种可能,甚至想说是我听错,他根本没那么说。又或者是他其实是个同性恋,暗恋严钧晏之类的,噁,我不想继续想像那两个人凑一对的画面了。 「你在想什么东西?」被想像的那人皱着眉头嫌恶地看我,我咳了咳假装没事。 他在有点安静的公车上叹气,我敢打赌司机一定已经听见了,而且打从心底觉得这女的没救了,一定是。 严钧晏别过头去,不想理我。 我们正在往教会的方向前进,认识他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是同一个教会的,方奕宏也是,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会认识的原因。 正巧严钧晏就住在我家附近,只要爸妈都忙时,我就会和他一起过去。 不过,与其跟方奕宏那种嘴砲一起去,还不如跟严钧晏,虽然他嘴巴也没有不贱。 「喂。」严钧晏又转了回来,放弃观赏窗外美景。我静静地注视着他,他却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是失去乐趣、还是本来就觉得没乐趣?」 「哈啊?」我确信我现在的表情一定超级无敌智障。 因为我被他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方奕宏被告白的时候。」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肯定一直都很精彩,可能是严钧晏的恶趣味使然。 「有几次我看你的表情都很不爽。」他说。 「不管是谁看到朋友被莫名其妙的人告白都会不爽吧?好吧,除了你以外。」 严钧晏没回答我,一直没看向他的我,总算叹了口气,转过去看他。 「干、干嘛?」 顏咏荷,拜託你争气一点!口吃个毛啊!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严钧晏皱着眉头,似乎犹豫着。 其实,我并没有看过他犹豫任何事情,就是一个这般果断的人。 「我总觉得你的不爽已经超越了你所说的那样。 「就是……我觉得……」 他吞吞吐吐的让我既紧张又困惑,我屏息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在不爽,因为你吃醋。」 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不只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柳紫瑔这样说,连严钧晏这个根本就是隐士的傢伙都这么说。 不会吧,应该没有啊。 「我没……」 「你不要急着反驳我,反正你还是骗不了自己的。」 天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把严钧晏砍了。 这一定不是喜欢,初恋不该是这样的,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孩,还有他那张嘴。 「不然我们来实验一下。」严钧晏说。 他看穿我的思绪,讨人厌的傢伙。 「假设你喜欢方奕宏,然后我叫你不要喜欢他,你会怎样?」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认识的严钧晏,应该很少这样认真插手人家的事才对。 如果我喜欢方奕宏,严钧晏叫我不要喜欢他......那我应该会问,为什么? 「我会问你为什么。」我答,耸肩。 我想,我大概是给了他他想要的答案吧?严钧晏稍微点点头,几不可见,「因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他的表情很认真,我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所、所以呢?」我吞口口水,却差点被自己呛死。 我知道,严钧晏是认真的。 他不要我在他面前承认什么,他要我自己想清楚。是不是、要不要。 喜欢上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是很辛苦的。 很辛苦的。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那他呢?明明有了女友,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对某个人特别好,这样的心态,我不懂。 公车很快的就停靠在教会附近的站牌,我和严钧晏一前一后的走下车,他没再对我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音乐。 我也不知道,严钧晏究竟在想什么,他又是怎么将我看穿...... 「顏咏荷!」我们一踏进教会大门,方奕宏就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抬头看他,不确定我现在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能确定他有一点被我吓到。 「你......还好吗?」他问,温柔得让我真的好害怕。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摇摇头,自己往里头走去。 站在后方的他,一定看不见我的眼中,还有他的影子...... 「礼拜即将开始,不耐久站者,请找位置坐下。」台上的牧师说着,我听着。 四周很安静,只有呼吸声。 「圣灵请你来,充满在这地,我渴望更认识祢,更深的经歷......」 我站在比较前面的地方,没看见方奕宏也没看见严钧晏,就只有我一个人,还有神。 对基督徒来说,神是我们唯一的信仰,我们不离不弃,现在我却好茫然。 我想告诉自己一切都是错觉,我没有喜欢他,可是心却喊着我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如果不喜欢,在听见他有女朋友的那一瞬间,不会有感觉的。 再怎么样,终究是,骗不了自己。 我蹲了下来,再也站不住,掩面痛哭。 是,我明白,喜欢不喜欢,全部强迫不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 「顏咏荷。」我听见有人在我旁边蹲了下来,比起一开始的寧静,现在倒是多了很多细微的啜泣声,都是被主感动的。 他的声音好近,我却还是碰不到。就算碰到了,也不会是我的。 「喂。」我说,声音难听得连我都想揍自己一拳,「你那时候,为什么要找我去义卖?」 如果你没有找我去,我是不是就不用喜欢你? 「因为我觉得我们会是很投缘的朋友啊。」 很投缘的,朋友。 朋友,我觉得我们太过投缘了...... #3-1 chapter3. 如果我说,我曾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方奕宏也喜欢我,会不会太白痴?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白痴,认真的。 躲在被窝里,总觉得好像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不能再前进,也不甘心后退。 可是,不能终究是胜过不甘心的。我们可以学着心甘情愿,却无法让不能成为能。 没有维持的感情,是不是会渐渐变得淡薄,而后消失无踪? 我不知道,但是可能。 我记得,义卖那天,方奕宏曾经对我说:「我看错你了。」 现在想想倒也没错,他真的看错了,而且还大错特错。我不会是他投缘的朋友,因为我不小心踏出了那条线。 在没看见线的时候。 没有一辈子的,这种小情小爱。 所以,可以放下的。 「顏咏荷,你还好吧?」 我一到教室,柳紫瑔就凑了过来,好奇地盯着我的脸瞧。 「妈的,你眼睛整个肿到一个炸。」柳紫瑔叹口气,摇头还发出嘖嘖声,让我想扁她,「说吧,发生什么事?」 我不想告诉她,不想承认他妈的她说对了,我喜欢方奕宏,也不想重复说一次自己到底有多白痴。 「好吧,想说再说。」她拍拍我的背,我用手遮住脸。 「顏咏荷。」昨天被我推开然后留在教会的某人走过来,他唤我,在我已经下定决心远离他之后。 我打算装死,整个人趴到桌上去,把脸埋进去,一点也不想看见方奕宏。 「顏咏荷。」他不死心的又叫,我不认输的继续装死。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我也不打算否认我似乎是喜欢他,但是,我肯定自己绝对会很快、很快抽离。不是有人说过,爱来的快、去的也会快吗? 我愿这是真的。 我可以感觉到柳紫瑔跟方奕宏一定都认为我吃错药,他们两个其中有一个人伸手推了推我,但我可是顏咏荷,要比执着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她怎么了?」是方奕宏的声音。 「不知道。」柳紫瑔回答。 我就这样装死装到拖拖拉拉的老师终于拖着他沉重的步伐踏进教室。 我从来没有像这节课一样如此希望老师赶紧来上课。 「喂,同学们,上课了。」老师站在讲台上喊着,还在聊天的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回到座位上坐好,包括合我僵持着的某两人。 我这才从桌上抬起头来,但还是盯着桌面。一来我不想让人家看见我现在的表情,二来我一点也不想和方奕宏对上眼,一点也不。 台上的老师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早已随着时间的洪流而烟消云散的曾经,我的脑袋转啊转的,思考着等等到底该怎么办。一节课再长也只有五十分鐘,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但就算这样也要想个拖延战术才是。 在校园内,东躲西躲终究还是只有那里可以躲...... 过了大概三分之二的课堂,大家都睡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张望,确定柳紫瑔跟方奕宏也都睡着了,才举起手跟老师说:「老师,我想去保健室。」 装病的代价就是,要一直维持着很不舒服的表情。 我脸色难看的坐在保健室的椅子上,不知道是我演技太好、还是我真的因为方奕宏而脸色很难看,保健室阿姨担忧地看着我,「同学,你先在这里躺一节,如果还是不舒服再回家好不好?」 我点点头,虚弱的很。 保健室内部的装潢还不错,挺温馨的,我躺在床上看着学长姐们彩绘的天花板,思绪好像也全部回到我脑袋里。 喜欢上一个这样的男人,注定是只有痛苦而已。 我选择抽离,但想抽离必须先远离。 想要远离这一切,却在尝试着的时候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因为不可能。 他说我们会是很投缘的朋友,对我来说却像是个诅咒,诅咒着我注定要跟他是一辈子的朋友,不分离。 可是不分离,我又该怎么抽离...... 下课的时候,因为保健室在操场跟教室外的走廊旁边,所以同学们嬉闹的声音也会全部传进保健室。 本来已经渐渐要被周公拖走,我皱着眉头,把脸埋进被窝。 「同学,又是你啊!上次把人家女生制服用湿我要你顾一下,你还叫别人帮你顾保健室的那个。」我听见外头的保健室阿姨唸着,感觉她好像很不喜欢那个同学。 「阿姨,不好意思。」 一串脏话瞬间在我脑子炸开,方奕宏那傢伙天杀的追来这做什么! 「知道不好意思就好啦,现在的孩子真是……」保健室阿姨继续碎碎唸着,传说全校最会唸的不是教官,是保健室阿姨,「啊我现在要去上护理课,另外一个阿姨还没来,你顾一下啦。」果然,能打断阿姨的就只有她自己。她应该是匆匆忙忙地收拾着东西,外面传来物品碰撞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心让方奕宏那个嘴砲再顾一次保健室。 「好。」他乖巧的回应,我翻了个没人看见的白眼。 保健室的门碰的关上,我听见方奕宏叹了好大一口气。 然后,我最不想发生事情发生了,他的脚步声逐渐向我逼近,我用力闭上眼睛,把自己用被子整个盖住。 #3-2 「顏咏荷。」他叫我,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虽然觉得想哭,但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我是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了啦,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的,不想说就算了,就像我说的,不管是什么事都一样。」他说,我怔住。 可是终究,我还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方奕宏说,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会支持我,可是,如果是我喜欢他这件事呢?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概念,说是朋友跟情人之间的情绪拉扯似乎也不是,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说出这份感情,我又该如何定位自己的身分,在他的心中。 还是只能放下吧。 放不下这回事,其实就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得不到,所以放不下。 想要躲起来,直到能够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的在背后望着你,还能微笑着祝你幸福。 方奕宏说完那些话之后就出去顾保健室了,接班的阿姨来了以后,他便乖乖回去。 在保健室躺了一节课,最后我还是趁着上课时间回教室拿书包,回家。 一踏出学校,不用再装做身体不舒服,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轻松。 这样真的很消极,只能躲,可是除了躲以外我又能怎样。 再躲,又能怎样。 明天还不是要去上课。 「顏咏荷,你到底怎样?」 为了避免早修之前的八卦时间,我又被缠住,我特地迟到了一小时,第一节课开始之后才进教室。 谁知道,有句话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柳紫瑔居然私下跟我隔壁的人换位置,我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我摇摇头,拿出课本,几乎可以感觉到她想用视线在我身上烧出一个洞。 「绝交哦。」 出现了,柳紫瑔的大绝招。 每次她只要说要绝交,我就一定会认输。 这招似乎不管用在谁身上都有用,但我还不想说出这件事,我怕被其他人知道,万一谁不小心说溜了嘴,我和他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朋友关係就会崩塌。 到时候,不用我躲,也会尷尬。 可是,现在似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反正你现在开始配合我就对了。」我是这样回答她的。 柳紫瑔虽然搞不懂我到底想干嘛,还是很配合我的点点头。现在想想,她不是个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是不是我真的表现的太诡异? 接下来的每一节下课,只要鐘声一响,我就拖着琉紫瑔衝出教室。 去哪我也都没想好,就只是没头没脑的乱撞,只要不要和他之间有着任何形式的交流,都好。 我不知道方奕宏是忍了多久,才在中午时间我要衝出去时挡在门口。 「我们需要谈谈。」他一手撑着门框,我拉着柳紫瑔的手没志气的颤抖着。 「要、要谈什么?」 「我说的我们,是指我们两个。」他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快要爆发,方奕宏生气我不是没看过,可是现在的他,让我有些不寒而慄。 柳紫瑔这么敏感的人,可能明白了什么,她轻轻拨开我的手,将我更推向他。 我转过去瞪她一眼,说好要配合的呢? 方奕宏一把拉住我往外走,我没东西可抓,只好暂时任凭他带着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手上的力道已经没有原来大力,正在松懈,于是我趁他一不注意,甩开他的手跑的远远的。 我想,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跑最快的时刻。 越不想在意,就越是在意。 我躲到女厕,这里头方奕宏总没办法进来了吧。 怕我一走出厕所,就发现方奕宏其实一直站在外面,于是我蹲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下定决心要放下的,却又在最后一刻想却步。 只因为他对「朋友」的关係。 这样的生活太累,却只能怪自己。 爱上不该爱的。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厕所睡着,或许只是神游吧,当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时,我将脸从双膝间抬起来。 「你有病?」 我看了看站在我前面的人,又看了看手錶,姑且不论现在是上课时间,严钧晏出现在女厕做什么? 「你才有病。」我答。 柳紫瑔站在严钧晏旁边,悠悠道,「我出来找你,刚好遇到他,就拖着他进来了。」 我投给严钧晏一个鄙视的眼神,后者似乎假装没看到,悠哉悠哉的。 「不说这个了,顏咏荷,我终于知道你在搞什么了。」柳紫瑔说,叹口气。 我又瞪严钧晏一眼,柳紫瑔继续说,「他什么都没说。」 严钧晏被我瞪的很无辜。 「总之,顏咏荷,我看不起你。」她居高临下,我像是在看某个伟人慷慨激昂的演说。 我不解,「我怎样了?」 她摆出夸张的动作,一副拿我没辙的样子。 「拜託,你是顏咏荷耶!」柳紫瑔双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前后摇晃,「有人比你正吗同学!校花拜託你清醒一点!」 我翻她白眼,「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只看人的表面的吗?」 「不是。可是你现在就像是一个笨蛋,顏咏荷有这么懦弱吗?」 #3-3 她认真的盯着我看,盯得我头皮发麻。 我只能说,柳紫瑔真不愧是柳紫瑔,果然干掉元配才是她一贯的狠辣作风。 只是,她是不是有点过度信心啊? 「那个笨蛋很好追。」严钧晏看着我,淡淡的拋出这句话。 柳紫瑔就算了,现在连严钧晏都这么说。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们两个听我这么说,不约而同的耸肩,没看我。 我知道,他们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我们不会害你,真的。」 「这么做对你和他才是最好的。」 柳紫瑔和严钧晏一前一后说,我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变得这么有默契,而我也相信他们不会害我这点。 一来他们俩都不是以整人为乐的类型、二来我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关心,真切的。 「严钧晏叫你自己好好想想,但你根本就很不会想!」柳紫瑔抓狂似的摆出想揍人的姿势,我疑惑的看着她,「告诉你他有女朋友的意思,就是要你去把他抢过来啊!」 「你一直知道他有女朋友?」我看她,却发现刚刚还站在她旁边的严钧晏已经凭空消失。 来去时一阵风的男人啊。 柳紫瑔摇摇头,「他刚刚跟我说的。」 我对她丢出疑惑的表情,但她别开视线,似乎不打算回答我。 「总之,你爱就他妈给我去追。」 被柳某人拖回教室的我,一进门就感觉到打在我身上的,他的视线。 柳紫瑔说,他自己一个人回教室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活尸一样,撞到人也不道歉,她为我捏一把冷汗。 我不敢看他,低着头回坐位坐下。 下课的时候,方奕宏跟我们所预料的不一样,他没有主动来找我,也没有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他就是要你自己去找他解释啊。」柳紫瑔说着,还是一脸受不了我,殊不知我也很受不了这种感觉。她瞥我一眼,知道我在想什么,「放学给我去。」 今天可能是我这辈子最不想放学的一天。 一放学,柳紫瑔怕我逃跑,拉住我的手把我拖到方奕宏前面之后就飞也似的离开了。 「嗨……」妈的,顏咏荷,你嗨什么嗨。 方奕宏睨了我一眼,叹气,「怎么不继续鬼抓人?」 「啊?」 「你到底在躲什么。」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也不想像柳紫瑔说的一样,告白,然后抢人家男朋友,纵使我不知道她女朋友是谁、也觉得方奕宏不是这种人。 「没……没有啊……」 「唉。」他又叹气,领先我一步迈开步伐,我站在他后方,盯着他的背影。 方奕宏继续说,「虽然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但这可不包括你一直躲我这件事。 「我可以不要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但我要知道你到底在躲什么。」 「没什么啦。」我尽量保持轻快的语调,就算知道他现在看不见我的表情,「没事了。」 如果真的可以没事了,那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电话那头柳紫瑔暴怒的声音清清楚楚穿进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我将手机拿远,「如果是我也不会希望有人来抢我男朋友啊。」我说的小声,她听的气结。 「……顏咏荷,你如果为了他好你就应该行动。」柳紫瑔说着,我不懂她话里头究竟隐藏着什么。 「什么意思?」 「你现在还不用知道。」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 然后就是好长的寂静,要不是我能听见她的呼吸声,我几乎以为她掛我电话了。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很小,「爱情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东西……」 喜欢不喜欢,我们没办法决定,但我们可以决定要不要去伤害别人,不是吗? 不属于我的,我不要。 可以看着他,就好了。 就是朋友。 只要一想到要上学就觉得好累,可是只要能看到他又觉得很期待,顏咏荷,你真他妈有病。 「顏咏荷,你想上国文课吗?」 今天下午是一个大悲剧。 因为某些原因——可能老师吃坏肚子之类的——所以国文课全部被调到今天下午。 难得我想念数学老师。 国文大概是全班同学公认的最讨厌课程第一,国文老师大多都是很爱碎碎唸的欧巴桑,再加上根本就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文言文,想不睡着都难。 「不想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抱头趴在桌上,在方奕宏面前。 他坐到我前面的位置上,脸在我面前瞬间放大,「要不要蹺课啊?」 我呆住,班长找副班长一起蹺课?天理何在?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好笑,方奕宏忍俊不禁地笑了,「智障。」 「要去哪?」我问,无视他的屁话。 他对我笑,淡淡的,「走就知道了。」 #3-4 方奕宏背起书包,我随后跟进,我们来到校园后方的围墙边,他四处张望着有没有老师或教官。 「你可以翻墙吗?」他将书包甩上围墙时问我,我点点头,不是我在自夸,想当年我可是体操校队的。 跟着他出了学校,方奕宏一路上都走在我前面,我们没有说话,进了捷运站之后,他走向终点是市立医院的月台。 「现在可以说要去哪了吗?」坐在空盪盪的车厢内,我问。 他用手势表示等他一下,我乖乖闭嘴看向车窗外。 透过车窗的倒影我看见他正在打电话,不过却迟迟没有人接听,他打了又打,电话那头的人却始终没有回应。 方奕宏发出苦恼的声音,告诉我:「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卖什么关子啊你……」 没过多久,终点站就到了,这一路上方奕宏依旧不停地打着电话,每一次掛上电话他的表情就变得更加担忧,我想不到电话那头的人究竟是谁,如果是同年的朋友,为什么上课时间应该要可以接电话? 捷运站的出口,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就是市立医院,他领着我往前走。 「到了。」 市立医院的对面有一个河堤,下午的阳光打在河堤的水面上显得金光闪闪。 虽然住在同一个城市,我却没有注意过。 我想,应该很少人会注意到吧。能够欣赏这幅美景的最佳位置,是属于那些住在医院里面的人,又能有几个人有心情欣赏?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他将书包丢在我旁边的草地上,往医院跑去。 我则在草地上坐下,有了风景也不想管他要搞什么飞机了。 虽然是下午,迎面却有徐徐微风吹来,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大自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奕宏才回来,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出捷运站时好些,但依旧是担心。 我没有问他怎么了,反倒他先开口,「心情有没有变好点啊?严钧晏和王政霖那两个傢伙心情不好的时候也都会被我拖来这里呢。」 王政霖是我们班的同学,据说和方奕宏已经同班十年有馀,两人是经常被误认为基友的关係。 「啊?」所以他是要让我心情变好,才带我出来的? 方奕宏叹口气,「本来还想顺便介绍一个人给你的,不过可能是神还不想让你们认识吧。」 「谁啊?」 「秘密。」 「说哦。」我巴了坐在隔壁的方奕宏的脑袋。 他转过来凝视我三秒,然后用加倍的力道打回来。 「方奕宏!」我不甘示弱,再用力揍回来。 结果就是,我揍他、他揍我,我们两个差点要在河堤打起来,甚至演变成追逐战。 回家的路上,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但我终究不清楚,他的担忧来自何方,他想介绍的,又是谁。 「不要吵了!」方奕宏站在讲台上,难得大声的朝台下吼。 针对我们蹺课的事情,国文老师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是心情好放过我们,还是真的没发现,我也不想知道。 现在是班会时间,也就是老师可以光明正大迟到的美好课堂。班长方奕宏站在上面主持班会,下面吵成一团,他的青筋跳啊跳,显然在爆发边缘。 「都他妈给我闭嘴。」忍耐了约五分鐘,方奕宏终于忍不住,用力拍桌,脖子跟额头的青筋同时爆出。 在爆发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满室寂静,他呼了一口气,「好,现在谁有临时动议?」 原本以为不会有人回答的,只是台下不知道哪个白目的,脱口说出,「班游吧!」 这时候老师突然开门走进来,「好哦,那就班游吧。」 回想开学第一天,我们亲爱的班导师曾经告诉过我们的:高中生活就是越精彩越好,活动最好一个接一个! 原本以为老师只是说好玩的,谁知道…… 老师还真的贯彻了这个理念。 「要去哪?」方奕宏叹气,好像很受不了因为话题又再次吵闹起来的同学们,但又不能怎样,毕竟老师也是造成吵闹的元凶之一。 「南部的那个游乐园!」 就这样,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这群人,在吵闹和方奕宏的无奈下决定去班游。 「你会去班游吧,班长?」放学时,我和他来到了义卖那天结束时我们一起去的那家小咖啡厅。 当我在收书包的时候,他很神奇的出现在我旁边,问我有没有空。 想想间着也是间着,不如就去吧。 他坐在我对面滑着手机,似乎聊得很起劲。 面对我的问题,他没回应,可能是太专注于手机里的东西。 「你说什么?」他问。 我有点火大,别人在说话都没在听。 「……我说,你会去班游吧?」 「嗯……不一定耶。」他回,放下手机,喝了一口桌上的果汁,「要看那天是不是有事。」 「你会有什么事啊?」我挑眉,一个高中生是能多忙? 方奕宏只是皱着眉头,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忧鬱,我看到太多次了。 每次问都说没事,自己说把我当朋友却又这样。 #3-5 这傢伙,有时候还挺讨人厌的。 「算了,我不想知道。」我瞪他,放弃治疗,「你今天找我出来做什么?」 根据这个人的举止,我怎么想都不觉得他是没事想找我出来喝杯茶。 「哦……」他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我是想跟你讨论一个问题啦。」 「什么问题?」 「如果说……」方奕宏脸朝我靠近了一点,「你明明知道那个人终究不会一辈子属于你,你还会奋不顾身的去爱吗?」 他的语气,淡得像是什么也没有。 我不懂他的意思,又或者是说……我的喜欢,他已经发现了? 「爱本来就不计较谁获得的多,谁又获得的少。」我也淡淡说,空气仿佛凝结,我在脑海中反覆模拟过这份喜欢被发现的时候的情况,却没想过会这么快来临。 是啊,他最终还是别人的,与我再无关的陌生人。 而那些喜欢,也再也与他无关。 「如果真的爱,就该不顾一切的爱。」我说完,提起书包离开咖啡厅。离开前老闆娘静静地看着我,我朝她点头微笑,她也是。 我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像是鬼打墙一样。 怎么不到几日,那想躲方奕宏的念头又窜出来。 到底想当一辈子朋友、还是死缠烂打的痴女,我自己还没个决定。 告诉他应该不顾一切,可说是一套做又是一套。 一遇见,早就决定好的决定就会被反覆动摇,很烦,却还是想见。 到学校时,我面对他虽然有点想逃跑,可是上次已经被臭骂过了,就算再想跑,这次也不敢。 「你昨天又发什么神经啊?」他说,挑眉。 我支支吾吾,最后掰了个我妈突然传讯息给我要我马上滚回家的破理由。 「唉……」方奕宏显然无奈的很,「不过我后来想想,你昨天说的也没错,我也觉得爱就是这样不顾一切才对。」 我怔了一下,不停揣测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我还没有个答案,他却不等我釐清,继续说,「绝对不要认为一辈子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对吧?」 「嗯。」我点头,最后还是没搞懂方奕宏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总觉得,我和他之间似乎越来越混乱,但也有可能混乱的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班游那一天我没有去,根据不知打哪来的预感,要是一起去,肯定会有很多互动,再搞清楚自己究竟想前进还是站在原地之前,我不想再靠近。 我妈知道我没有要去班游之后,就马上帮我安排了那天的行程——陪她去医院健康检查。 讲到医院,就会想到那天蹺课的情景。 虽然没有什么,但对我那一点自私的心来说已经很满足。 我回答她好,虽然是回忆的入口。 妈妈开车带我到医院去,她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下车之后要我跟上。 一走进电梯,那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就扑鼻而来,我不讨厌这个味道,但这味道已从不知何时就是病痛的代名词。 每天起床都闻到这种味道,也会有离死亡越来越近。 我们搭电梯来到一楼柜台,柜台的小姐指引我们往三楼前进,从三楼开始就是例行的健康检查项目,我百般无聊地滑着手机,妈妈抽完血出来时朝我皱皱眉头,她一向不是很喜欢我低头滑手机。 「觉得无聊就去楼下超商逛逛吧,好了我在打电话给你。」 被放生之后,我下去楼下买了杯咖啡,其实医院也是个挺无趣又哀戚的地方,左看右看都是病人及家属,走到哪好像都能听见悲欢离合的声响。 我搭手扶梯一层一层往上,到达三楼时,透过一旁的玻璃反射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我想也没想就朝他跑去,他显然非常意外在这里看见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你怎么了?」我问,和他对上眼时能够清楚看见他的眼框是泛红的。 方奕宏别过头去,「没事。」 我的眼神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我们正站在手术室前方。 「是谁......」 这时候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方奕宏却在这时趁机溜走,「你是奕宏的朋友吗?」 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年纪约在四十、五十的男子,他脸上的表情跟方奕宏一样,很难看。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先离开吧。」他勉强对我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我点点头,留下寂静。 我猜,跟我说话的男人可能是方奕宏的父亲,既然如此,会不会在手术室里头的人是他的母亲呢? 他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想问。 假如我的猜测是确的,那么,那一天他想介绍给我的人,会是他的母亲吗? 「你明明知道那个人终究不会一辈子属于你,你还会奋不顾身的去爱吗?」 我突然想起方奕宏那天所说的话,那还在我耳边环绕、却又紧紧缠绕我思绪的话。 他在指的是谁、而我希望的......又是谁? 方奕宏曾经告诉我,我不想说的是他不会问,但要我别无缘无故躲他,所以,他不想说的我也不会问,可是他刚刚那样,是不是也算是在躲我? #4-1 chapter4. 「你跟方奕宏怎么都没去班游?」柳紫瑔这样问我时,我正在喝汤。 差一点呛到的我,硬是把嘴里的汤吞了下去,「没、没有啊。」 「什么没有,明明就有。」她睨我一眼,显然就是不相信。 「我说,我们没有一起去做什么。他为什么没去我也不知道。」我自认表情超级自然。 其实也不算是说谎啦,真的没有一起去做什么啊。 巧遇除外。 而且,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说出什么他在手术室前快哭了的事情。 「还真巧。」柳紫瑔耸耸肩。 天啊,顏咏荷,你真应该报名金马奖! 吃完饭,我跟柳紫瑔因为是外扫区的,所以拿着扫具就溜到了操场边偷懒。 聊着聊着,她突然把我拉到阴暗的墙角,对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要跟方奕宏说你喜欢他这件事啊?」 我大惊,赶紧捂住柳紫瑔那张嘴,「小声一点啦。」 她双手摆出投降姿势,示意我她会闭嘴,我才放开放在她嘴上的手。 「还不是时候啦。」我皱着眉头,「至少现在还不是。」 「不然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柳紫瑔。」我盯着她,无比认真,「如果我是他女朋友,不会希望有人这样的,真的。」 柳紫瑔没说话,只是安静回望我。 我们看着对方,我不懂她的想法,她却好像完全瞭解我的想法。 过了好久,她才叹口气,缓缓开口,「你如果非得这么傻,那我也无法阻止你。」 「人就是需要在成长中受伤然后再成长的,是吧?」她说。 「很甘愿啊。」我说。 也许就像柳紫瑔说的一样,人必须成长也必须受伤。 我们都学习在错误中变得更好,就像我喜欢他基本上也是个错误。 但错得甘愿。 从那天在医院撞见方奕宏以后,他就没有主动来找我说话,也许是怕尷尬,又或许是怕我再提起什么,虽然没有刻意接近,但也不算刻意躲避,早安再见基本上会说,嘘寒问暖显得多馀。 保持着比普通朋友还普通的关係,我们这样过了几个礼拜。 这天,我一如以往准备回家,走到门口却意外发现自己居然将手机忘在教室抽屉。 我骂了声脏话,又要再爬五楼回教室。 气喘吁吁的我衝到教室,深怕关门的同学已经走了,看到教室的灯还亮着时,我放心的呼了口气。 我站在教室外,里头只剩一个人,背对门口的他让我看不清表情,但我却能清楚知道他是谁。 方奕宏。 他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我手摸着门框,小声的说。 我看见他的肩膀一震,手胡乱在脸上抹几把,转了过来。 他低着头,哭了,与那天我所见的不同,他真的在哭。 方奕宏没有答话,背起书包就要从我身旁走掉。 我抓着门框的手一紧,动作比脑袋快,伸手拦住他。 「方奕宏。」 他停下脚步,但没看我。 放学后的教室很安静,连彼此呼吸的频率都洗脑般的环绕,我想说些什么、想问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想叫他别再躲起来哭……但话到里嘴边也只是化为零碎的叹息。 我于是放下手,不挡他了。 可是他却没走,站在原地。 「我,」他咬着下脣,在我下定决心要说话之前,「跟她分手了。」 「呃?」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方奕宏这才转过来看我,他叹气,「我们分手了。」 他们分手了?所以,是方奕宏被甩了? 什么原因?女方劈腿?我怎么看,方奕宏都是那么爱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彼此深爱——或是曾经深爱——的情侣最终行同陌路。 「方奕宏,我……」 「嘘。」他摇摇头,打断我。我原本那一句:我觉得你们还是再好好谈谈就被遗落在空气中。 「不要说了,我知道。」方奕宏皱着眉头,「我知道你喜欢我。」 我睁大眼睛,所以他刚刚是以为我想在这个时候跟他告白吗? 「前阵子你在操场边跟柳紫瑔的对话,我有听见。」 所以呢?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把无名火,就算我真的很爱很爱他好了,方奕宏凭什么认为我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强行介入然后告白?难道我在他心中,就是这么糟糕吗? 在别人最脆弱的时候将情感再加诸于他,这不是我的作风。 「方奕宏。」我深呼吸,尽量不要表现的太过不爽,「我不否认,但我想你现在不需要在意我。况且,我刚刚想说的是,我觉得你应该再去跟她谈谈。」 我说完,转身离开。 我暂时,不想看见他的脸,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最好也能不要想起他。 #4-2 「所以你现在想怎样?」我的军师兼好友,柳紫瑔嚼着海鲜,看起来似乎非常漫不经心。 「唉。」不知道为什么捲入我的爱情世界的严钧晏喝着红茶,盘子里的墨鱼麵一口也没动,看起来似乎正认真的想帮我出主意——但我知道他只是在发呆。 我叉着焗烤皿里头的起司,像是在插仇人的脸一样,「我就是不知道啊。」 「喂。」柳紫瑔将手中的银製叉子拍到桌面上,叉子和桌面接触的声音几乎传遍整间餐厅。「顏咏荷,你很奇怪耶。」她瞪我,喝口茶再将玻璃杯一样用力地放回原位,服务生看我们一眼,大抵是很怕我们伤害到餐厅里的高级餐具。 我赶紧要她冷静,并且跟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严钧晏使眼色,他将靠近柳紫瑔的桌面净空,我翻了个白眼,我是要他一起叫她冷静的,这样也行就是了? 「吼。」她发出意义不明的抱怨声,「你问我要怎么办我说了你又说我的方法很坏。」 「可是他们现在分手了。」严钧晏不冷不热的补枪。 「我告诉你,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可以理解吗?」柳紫瑔从严钧晏那里抢回她的茶,用手指沾茶在桌面写上大大的「机会」两字。我还来不及嫌她脏,「既然分手了就不叫趁虚而入了。顏咏荷,在男人失恋的时候陪伴他,是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的第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当柳紫瑔这么说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严钧晏抖了一下。 「反正,你如果不想现在进攻,那首要目标就是阻止他们复合就是了。」 「为什么?」 柳紫瑔跟严钧晏互看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低头吃麵。 总觉得,这两人怪可疑的。 自从方奕宏跟我说那些话之后,我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尷尬,尷尬到其他同学也发现了。 「我说,你跟奕宏最近是怎么了啊?」王政霖,方奕宏死党,班上的风纪股长蹲在我隔壁,问。 现在是体育课,我正在角落偷懒,王政霖不知道为何心血来潮的居然来找我搭话。 「没事。」我说,讲到这个话题我就心烦。 不过他显然就是不死心,「不可能吧。」 说实在的,我跟这个男的实在不熟,「不关你的事吧?」被不熟的人这样死缠烂打,谁会开心啊。 但谁又知道,王政霖好死不死属于不要脸俱乐部,他笑了笑,「方奕宏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叹口气,将态度放软,朝他笑,「要搞基去旁边,去。」 「不要啦,我会害羞。」他故作娇羞。 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自己去问方奕宏。」 「我要是敢问我还用得着来找你吗?」 王政霖答得理直气壮,我也找不到地方好反驳他…… 虽然没地方好反驳,还是坚持要耍嘴砲,这就是我的天性,「你没有一点身为基佬的骄傲吗?」 「好像还真的没有耶。」他又笑,但也放弃追问,跑回球场。 柳紫瑔朝我走过来,看了和她擦肩而过的王政霖一眼,「怎么了?」 我知道她指的是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坐在一起,看起来还像是有说有笑,于是我将对话完整重述了一次,她才喃喃说出:「全世界大概只有你一个女人会这样跟他说话……」 我仔细想想,好像也是,除了方奕宏死党跟风纪股长这两个称号以外,王政霖似乎还有一个颇响亮的称号——学生会长。 哦,真的不是我不关心同学,我不关心的是学校事务啊。 身为学生会长,我多少也有听过他的传闻,像是他家多有钱、有八个兄弟姐妹、哥哥姐姐都在高中就出国留学、家住黄金市中心地段豪宅……诸如此类。 据说他是本校最黄金黄金单身汉,虽然长的没有方奕宏帅,可是也不差,根据柳紫瑔的说法是:男人嘛,有钱自然是最好、温柔自然是最好。这就是方奕宏再怎么样也无法用长相打平的地方。 而且,听说他高中以来还没交过女朋友,就他个人魅力来说,还满不可思议的。 「不好意思。」方奕宏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我愣住,倒是柳某人很没良心的直接滚回球场,留下我跟他,还有一堆压死人的尷尬。 我没有看他,他有没有看我我不知道,「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妈啊,我有听错吗?方先生,敢情这是道歉的意思? 我在心里想,不敢说出来。 「没关係。」我说,云淡风轻的好像真的是有那么无谓。 「只是……」他接着说,我可以感觉到他也不好过,他不是故意的我也都知道,「我可能,不会那么快放下她,我……」 「所以呢?」我赶紧打断他,因为除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其实不太想听以外,他现在说这些话的口气让我又想哭了。 我的那句「所以呢?」似乎越来越常用在方奕宏身上,这是不是也表示我最近态度也不是很好? 「你不要喜欢我比较好。」方奕宏回答。 「方奕宏。」我笑,觉得自己虽然才过没多久,却成长了不少,一切归功于军师柳紫瑔,但我可不想变得跟她一样可怕,「你凭什么要我不要喜欢你啊?」 我转过头来,正巧看见他惊吓过度而呆住的表情。 「没关係,我会一直等,不好意思囉。」 #4-3 我想,那大概是我这一辈子最勇敢的一句话。 所谓的「一直」是多久呢?嗯,其实我也不知道。 可是人又有几次机会可以说出「一直」这两个字呢? 由此可知,柳紫瑔会有多高兴听见我这么说,她几乎是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很是欣慰,说着她家女儿终于长大之类的鬼话。 真不知道谁才是恋爱中的女人。 我躲在房间里,还没送出去的讯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找不出适合的字句。 原来要跟喜欢的人之间开啟话题是那么不容易啊,特别是在尷尬过后。 我还是想不出来,正当我差不多想摔手机的时候,手机左上方亮起了绿色的图示,我想不出来会是谁没事找我——因为我除了方奕宏以外的提醒都关掉了,但用过这个app的人都知道,这个app有点奸诈,你只能选择关掉全部的提醒,或是只留下特定几个,其他人一个一个关。 我怎么可能关掉方奕宏的提醒,所以我选择了后者。 不过这样就有个坏处,就是陌生联络人的通知关不到。 想想还挺讽刺的就是了。 我点开程式,只有两个字,「你好。」 发出讯息的人,我不认识,她的名称只写着英文名字、大头贴是一个女孩的黑白照,照片中的女孩看着窗外,像是渴望着什么。 「你好。」 「我是,」她只打这两个字,让人很在意,停顿很久直到我快爆炸时,才传来下面的爆炸性讯息,「奕宏的前女友。」 方奕宏的前女友?前女友?前女友! 天啊,现在是打算来个大老婆的反击就是了?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个「嗯」,我不敢相信我的手现在抖得像是要中风,没人知道我有多努力打出那个字。 不过对方应该是不太在意我的反应,她继续发出讯息,我只是默默的看,反正她会看到我已读了。 最后她停了下来,最后一句话是问句。 而我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那天是礼拜六,前一天晚上我辗转反覆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睡不着,紧张几乎快要吞没我到难以呼吸的程度。 我一早就爬了起来,现在是早上六点,我梳洗一番,从衣柜拉出了件普通小洋装,今天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不至于影响我对于未来的决定。 东摸摸西摸摸的,我的坏习惯又犯了,出门都要拖很久这缺点真的得改进。 我徒步走到捷运站,捷运站路口有个女人推着脚踏车在卖花,我向她买了束黄色的玫瑰。 那个女人跟我说她剩十七朵玫瑰,我跟她说全包下来的时候,她的表情有点惊讶,还问了我两次都包成同一束吗。我想,她可能是太高兴了,今天不用再卖花卖到太晚。 我抱着玫瑰走进捷运站,通往目的地的路程对我来说还算熟悉,好几天前我也去过。 我出门时是中午十二点多,现在捷运里头没什么人,午餐时间都到了,我却才刚出门。真的该反省。 预估到那里可能还要快一个小时的时间,我闭上眼睛,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心态转变得太快,成长的速度跌跌撞撞还有点跟不上时间的运转。 从喜欢到退缩到放弃又到现在的喜欢,途中我几乎已经忘记爱的初衷是什么。 可是现在我找回来了。 我忍不住漾开微笑,今天,还不错。 如果也能一直一直都这样肯定,那就太好了。 能让我如此肯定的,方奕宏,你是第一个。 果然不出我所料,抵达目的地时时间已经逼近一点半。 我跟着指示来到了市立医院。 自从认识了方奕宏以后,我进出医院的次数好像有明显增加的趋势,虽然都不是因为我自己的事。 我又开始觉得紧张了,深呼吸几次,我搭上电梯到八楼,问过护士小姐之后找到了病房。 令我惊讶的是,八楼,是安寧病房。 所谓的安寧病房,就是指那些已经签下放弃治疗同意书的病患,他们身上的病大多都是已经医治不好的疾病,而他们也能够看开,让最后一段路走得舒服、有尊严一点。 我敲敲房门,里头虚弱的声音回我一声「请进」。 得到允许,我推开房门,只看见一个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的少女。 她脸色苍白,露出棉被的手好细,我被她吓到了,有点想哭。 明明我们的年纪差不多,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 我走上前,她请我帮她把床弄好,她要坐起来。 当她坐起来的时候,她伸出手,摸我的脸,细小的声音告诉我:「别哭。」 我赶紧抹掉眼泪,要是她不说,我也没注意到,自己居然哭了。 「你好美。」她笑着对我说,我摇摇头。 她只是继续微笑,又说:「把你找来……真不好意思……可是我……不可能出医院去找你的……」 我连忙说没关係,并且寻找着花瓶想帮她把花插好。 「是黄玫瑰……」她笑了,「还有十七朵……」 「咏荷,你懂花吗?」 我摇摇头,在小柜子里找到花瓶,我将花放在她床边的柜子上。 「呵呵……没关係。」她说。 #4-4 「那个……」我这才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她知道我是顏咏荷,但我除了她的英文名字以外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哦了一声,虽然小声,我却能清楚听见,「我叫杨暖,叫我暖暖就好。」 我会心一笑,跟她的英文名字一样呢,sunny。 「咏荷,其实我……找你来……是有事情想拜託你。」 我眨眨眼,方奕宏的前女友有事情想拜託我? 「你能不能,帮我好好照顾奕宏?」 暖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一丝讽刺或是不甘愿,只有真切的请托。 可是我却愣在原地,双手握拳又放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暖暖真诚的脸。 她拍拍我的手背,「你们一起在河堤的那天,奕宏有上来找我,可是我不想见他,那天我实在太不舒服了、太丑了。我从这边看出去时,我就知道,我不会是那个陪他一辈子的人。其实上礼拜六的那一次手术前,我就想说,如果我还能活着出来,我一定要见见你。」 我好想开口告诉她,她还年轻、病一定会好起来,可是,我们都清楚明白,不管说什么,事实都不会改变。 「当下说真的,没有不甘心是骗人的。」她微笑,看着窗外,「可是后来再想想,爱一个人不就是要他过的更好吗?我这样一直绑着他,让他照顾我,太自私了。所以我告诉他,我已经不爱他了,我从来没爱过他,而且找人演了一齣戏。总之,我跟他,已经没有关係了。可是,儘管如此,我依旧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暖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看着我放在旁边的玫瑰花,「你不知道十七朵花代表什么意思吧?」 我轻轻摇头,不知道。 「十七朵花代表的意思呢,就是……好聚好散。」暖暖说,大眼睛带着笑意看着我。 我也明白她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但我还是想找个地洞鑽了。 难怪那个卖花的要跟我再三确认…… 「那黄玫瑰的花语你知道吗?」 「不知道。」 「嫉妒、失恋、褪去的爱、歉意。」她边说边笑,「你看,这不是上天的旨意吗?我有点忌妒你、而我和奕宏也都算是失恋了,我们的爱早已褪去,我对他,还有好多好多歉意。」 我说不出话,暖暖是个可爱的女孩,她对我也没有敌意,我实在不该拿这些东西来探望她。 「它的花语还有,珍重祝福。」我听见她的银铃笑声,「咏荷。你的祝福我收到囉。」 「奕宏,他就麻烦你了。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或是什么的,该离开的人会离开,而剩下还在人世间的人会继续往前走,双手紧握的那双手也会换,我们在一个又一个的怀抱中流浪,没有谁会永远跟谁在一起。」 「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那就好了。这可能,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呢。」 暖暖,她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女孩,一如她的名字。 我们后来又聊了很多事情,但大部分都是她在说,我静静的听。 她说,她的病是急性白血病,病发后病情急速恶化。还来不及反应和适应,就被迫在这等待死亡。 我问她是怎么联络上我的,她这才告诉我,其实我们并不算不认识。暖暖住院以前,也是教会的成员,只不过那时我和她固定去教会的时间并不一样,所以很少见面,她是透过严钧晏要到我的联络方式的。 而她也是在教会认识方奕宏的,而他们的父母也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他们常常都会在假日或是放学后在义卖那天他曾带我去的咖啡厅碰面,我这才想起,难怪那个老闆娘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误会我们是男女朋友,她早就知道暖暖的存在。而严钧晏和柳紫瑔,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她和我们是不同学校的人,暖暖唸的是女中,成绩很好、人缘也很好,最擅长的就是画画,她说,如果她没生病,最想当的就是平面设计师。 我笑着告诉她,现在就能够开始了。 但暖暖只是摇头。 我告诉她,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 「如果奕宏跟你在一起,他一定会很幸福。也只有你,能够让他再快乐起来。你们两个,千万别放开彼此的手。」 「为什么?我们两个......」我的话,在对上她明亮双眼的瞬间,消散在凡尘。 「因为我相信你,我的第六感,一直都很准。」我离开前,她这样告诉我。 当我走出医院时,已经可以看见夕阳。离开前,暖暖还不忘再次叮嘱我好好照顾方奕宏。 我以前一直认为,好人都会有好报,现在想想也许是我太天真。 要不,像杨暖那样的女孩,为什么会被困在这种地方? 而我同时也能明白,为什么方奕宏会放不下暖暖。 要是我是方奕宏,我也放不下。 我坐在河堤边,看着夕阳不知不觉就流下眼泪。 为了暖暖、为了方奕宏、为了他们之间的爱。 暖暖也是每天看着这样的夕阳吗?她会不会每天都觉得这是人生中最后一个夕阳? 她要我好好照顾方奕宏,给他幸福,可是我开始怀疑,我有这个能力吗?在这样一个女孩面前,我连开口说喜欢都没有勇气。 如果暖暖可以好起来,我当然愿意祝福他们,没有其他怨言。但现在,我没办法忽视暖暖最后跟我说的:好好照顾方奕宏这句话,却又不认为自己会比暖暖好。 我好矛盾、好纠结。 「你在这里哭什么?」 我已经开始產生幻听了。 「顏咏荷。」 我居然听见方奕宏在叫我。 「你哭什么啦?」 有人伸手巴了我的头。 「干嘛啦!」我站起来扭过头去,却看见方奕宏站在我后面。 #4-5 显然被我吓到的方奕宏愣了一下,「从后面就听见你在哭,是怎样,哭得……」 他的话卡在喉咙,没出来。 因为我紧紧地抱住他。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本来想说一些安慰他的话,话到嘴边却都成了破碎的呜咽。 方奕宏虽然还是搞不懂怎么了,但也没推开我,就这样让我抱着哭。 「我……我也很喜欢她……」我哭哭啼啼的说。 方奕宏的身体明显一僵,「暖暖跟你说话了吗……」他叹气,伸手也抱住我。 我没有离开他的怀抱,因为这样他才能哭。 男生,总是不希望自己的脆弱被人看见,我可以替他挡住眼泪,却无法止住他的眼泪。 我们两个,就这样,抱着对方哭了好久。 「我没办法取代暖暖,我明白。」我说,「但你难过的时候别再一个人偷偷哭,跟我说,我都能够懂。」 方奕宏没有回应,但我知道他知道了。 一个礼拜后,暖暖离开了我们。 我也终于明白,她之所以说来不及了,就是因为自己知道未来的日子只剩没几天。 她离开的那天,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主在阳光伴随之下领着她去另一个世界,没有离别、没有病痛。 她的告别式我们都出席了,一团又一团抱在一起痛哭的、不认识的女学生,也反映出了暖暖的好人缘。柳紫瑔、严钧晏果然早就在教会认识她,我们四个,穿着黑色的服装,手上拿着的,是向日葵。 「这是她最爱的花。」方奕宏说,露出的微笑让我们看了都心酸。 我哭了、柳紫瑔只是红了眼眶、严钧晏一脸哀伤,理当最难过的方奕宏,一滴眼泪都没掉。 但只有我知道,他在告别式之后到底哭了多久。 我看着暖暖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得灿烂,没有病痛,杨暖就是那个像太阳的美好女孩。 我在心底告诉她,方奕宏,我会替她照顾好。终将有一天我们在主那里见面的时候,能够笑着告诉她,我和他都很好。 我仿佛听见暖暖的笑声,温柔的语调和阳光的微笑我会永远记得,就算认识不久,她对我来说仍然意义非凡。 「你要好好的。」我对方奕宏说。 他没说话,只瞧了我一眼,我却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她,你说我要怎么好好的?」 不用再说,我也明白,这世上,总会有些人,是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取代的。 暖暖告别式的隔天,方奕宏没有来学校。 我明白他有多痛,因为我也一样,但我答应过暖暖要照顾方奕宏、要让他找回笑顏,所以我不能再让悲伤绕着我转,这样就辜负暖暖了。 要将一个自己深爱、同时也深爱自己的人亲手往外推,有多难。 放学时,我不顾围绕着他的那些女生,衝进教室直接将严钧晏强行拖走,他叹口气,但没抵抗。 「找奕宏喔?」严钧晏问,我回他一声嗯。 「干嘛不自己去?」 我放开他,回过头去瞪他一眼,「地址。」 这个严钧晏,真的是....... 「不要那样看我,自己的是自己解决,哪。」他将一张小纸条塞进我手里,乾脆俐落的背着书包走了。 我还是持续地看着他,直到严钧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我才摊开他塞在我手中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串地址,我想,他大概早就知道方奕宏不会来学校,而我又会拖着他去找方奕宏了吧。 我希望,就如同暖暖所说,我会是方奕宏再站起来的那股力量。 循者严钧晏给的地址,我站在一栋独立宅邸前面,和我之前去过的严钧晏家不同,方奕宏家外观简约,偏向都市现代风的设计。 我站在门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按门铃,手移到门铃上又放下,就怕自己来得太突然不但没办法安慰到他,反而造成反效果。 我想,暖暖的死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的,她是个比我好上千万倍的女孩,她的善良谁都感觉得到,虽然暖暖曾说希望我能好好牵住方奕宏的手,可是我终究没办法取代她的位置,永远。 而方奕宏,应该也很难放下那么样的一个女孩吧。 因为,如果是我,也放不开的。 她的离开为我们的青春下了註解,标示着我们的不成熟,注定要在我们心里留下一道长长伤口以及那独特暖阳。 我深呼吸,就算不能在方奕宏心里被放到跟暖暖差不多的位置,我也不想让他自己一个人难过。 正当我准备按下电铃时,门竟然冷不防自己打开。 哦,不是门自己打开,是有人推开了它。 「你站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推开门的人就是方奕宏,他问。 「呃……我……」我搔搔头,左顾右盼不敢看他的眼。 可恶,原来方奕宏那傢伙早就发现我站在门口了吗?好丢脸。 他叹气,好像很受不了我,侧身让出通道让我进去。 我说了声打扰了,在玄关脱下鞋子,他将一双拖鞋丢在我前方的地板上,径自走进后方厨房。 我在他家客厅晃来晃去了好一会,才发现原来门口装有监视保全系统,方奕宏坐在家就能看见我的一举一动。 「哪。」他把一杯水放在桌上,在沙发上坐下。 我安分的坐到他旁边,眼角馀光时不时瞥向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又该说些什么。 我还是犹豫着,此时方奕宏居然自己先开口了。 「老实说,暖暖会找你去,我还满惊讶的。」 「会吗?」毕竟我跟她也不是素未蒙面。 #4-6 「你记得有一次,我们蹺课去医院的事吗?」他说完,看着我,被他盯得有些紧张,我连忙点点头,「那天,我就是想介绍她给你认识,我想,她老是自己一个人关在病房,才想说找个女生陪她聊聊心事。可是,当我站在她病房外时,我告诉她我想介绍你给她认识,她却死都不肯开门,连我也不肯见。」 原来,那天方奕宏之所以一直露出那么担心的表情,都是因为暖暖吗? 我突然想起那天暖暖跟我说的那些话,似乎知道为什么她不肯见方奕宏,又为什么不肯接他电话。 那时候,她还不是住在安寧病房。 「她不是不愿意认识我,是她不想让你看见。」 「你什么意思?」他倏地转头看我,很激动,好像不能接受我比他还了解暖暖一样。 我迎向他的目光,「你不是不知道类固醇会让人的脸整个肿起来吧?」 他僵住,看来他是真的没想到。 就是因为太在意,才会无暇顾及其他面相;就是因为太在意,才会看不见;就是因为太在意,才会让自己深陷泥沼。 急救所使用的药,多多少少含有类固醇。我想,也许就是这样,她才不想让方奕宏看见吧。 「嗯,是啊。」方奕宏点头,目光落在好远好远,我无法触碰的地方,「那她……还有跟你说什么吗?」 「还不就在担心你。」我看他一眼。 在我看来,杨暖和方奕宏的分手似乎象徵性大于实际。这不过是她推开方奕宏的理由,暖暖说她就像是炸弹,爆炸后势必会伤害到周遭的所有一切:她的父母、朋友,甚至是男朋友。我明白,她无法将自己挚爱的父母亲推开,所以选择推开方奕宏,尽力降低伤害。 可是,相爱的人们,怎么会因为一句分手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呢? 「我知道她担心我,可是我也担心她啊!」方奕宏激动地说,我第一次,看见他似乎濒临崩溃。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他跟我还有暖暖一样,也都不过是个孩子。 我蹠躅一阵,最终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暖暖生前就希望你好好的,你现在这样子,她在天堂看见了,会很难过。上帝提早派天使来接走她,必定有祂的道理。」 他没回答我,从旁边的小茶几上拿过一个白色信封递给我,「我知道。」他这才开口。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方奕宏这廝是叫我打开来看的意思吗? 我打开信封,看见里头淡淡的字跡。 亲爱的奕宏: 奕宏,等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上帝身边看着你了喔。 也许你已经放下我了也或许没有,不过我还是想要跟你说,祝你幸福。 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很开心,一早只要想到今天又能看见你,就会马上从床上弹起来,我才发现,原来我有这么喜欢你。 我想要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的走在一起,老了的时候你可以推我出去晒太阳或是一起去洗肾,随便,反正只要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 可是,我生病了。 上帝要我提前到祂的身边,一定有祂的原因。 你不用太想我,我还是在你身边啊,虽然你看不见我,可是你要知道,我还是看得见你啊。 你曾经问我,一个人会不会怕。我知道你是在问我,离开的路将要一个人走,会不会怕。我当时什么都没说,所以我现在想告诉你,我不会害怕喔。 有天使会来接我啊,所以我不会一个人,而且,我心里有你啊。 啊,我说了这些会不会反而让你放不下我? 不要啦,你还有好长好长好长的人生路要走,我只是过客,你可以记得我,但请不要掛念我,我就是这样,在天堂也会继续快快乐乐的,只是不会在你买饮料的时候把把你的吸管藏起来、不会在我手很冰的冬天偷袭你脖子、不会走一走太热把外套丢给你拿、不会用手偷偷点你另外一边的肩膀......这样列出来,好像差别有点大耶,唉呀,不要跟我计较这个,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嘛。 然后,我前天见到咏荷了。 她是个可爱的女孩,不是吗? 也许啊,上帝让她在这个时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是有特别的意义的,我一看就知道,相信我吧,因为我现在离上帝很近,可以清楚感受到祂。 也许,你该对她好一点。 我偶尔会听紫瑔说你兇她什么的,都老大不小了还爱闹脾气,该长大囉,可爱的孩子。 要学着对你身边的人都再好一点,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去她。 而且其实你应该替我开心的。 因为这样我就不会痛了啊,也不用再闻那个噁心的药水味,不用再被困在一个小角落,虽然有点想念早晨的味道还有向日葵,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只要不会痛就好了。 总而言之,不要再为我难过,你的人生真的还长,还有更好的人在未来等着你。 唉,生病了头脑也跟着不清楚,有点胡言乱语的。 结论就是...... 我爱你,还有,快点幸福吧。 暖暖sunny 我双手颤抖着,紧紧握住手上的信纸,像是有千斤重一样,快要抓不住。 「其实她说的这些,我一直都懂。」方奕宏叹口气,「可是,懂跟实际做到是两回事,你知道的。」 是啊,明白对方的心思,却不见得能体谅。 他突然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盯着我瞧,「怎样?」 「你确定,不要去喜欢更值得你喜欢的人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我没说话,不只是因为我认为我之前就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更是因为我还承载着暖暖的期望,就算是理由也好,喜欢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见我什么也不说,方奕宏倒是自顾自地说了,「我知道一次只能喜欢一个人这个道理,你知道我的意思,但我还是想说,谢谢。」 「谢什么?」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他勾起唇角,笑了,「谢谢你还没有离开。」 我愣住,然后,对他笑。 我想,就算现在维持朋友的关係,也无所谓。 就像方奕宏他自己说的,我还是会在他身边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暖的信,他对我说了谢谢。 但我想说的是,不用谢,我是心甘情愿的。 #5-1 chapter5 那之后,我就不晓得方奕宏是突然想开了还是只是在压抑。 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就和以前没两样的跟朋友打闹,在一群人之中领头作怪,老师来又装乖维持秩序。 而我也没再开口说些什么,就放着这件事情,让时间带走属于暖暖的某部分。 至于我们两个的关係,似乎相较于之前好了许多,不再为了某些我们不了解对方之类的问题争执,也许暖暖的死给了我们一些什么也不一定。 还有一点,那就是他对每个女生的态度好像都好上不少。 这样造成的就是,方奕宏的人气持续在学姐学妹之间疯狂飆涨。 虽然一开始他还是不习惯,会想下意识拒绝别人,但这种时候他总是会被严钧晏用鄙视脸看着,他已经没有理由拒绝任何人,如果是以前,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但还可以说是因为他已经有暖暖了。 就这样,这个本来就已经是妖物的好青年,不知不觉之下变成了全校男生都隐隐约约想处理掉的妖孽。 暖暖离开我们半年之后,他的放电能力大概已经到了我想代替月亮惩罚他的境界了。 「怎样?」当他又收下某个来路不明的巧克力以后,问我。 以前不是一概拒绝、请勿餵食的吗? 「没事啊。」我继续看书。 虽然能够很快走出来是好事,可是,这样真的好吗?长相就已经杀死一票人了。 「嗯。」他不置可否。 「嗯屁……」我本想气势十足地转过去骂他嗯屁啊,没想到方奕宏居然拆开那盒来路不明巧克力,直接塞了颗进我嘴里。 「嘘。」方奕宏笑,我为他的改变感到起鸡皮疙瘩。 暖暖,请保祐他,别误入歧途了啊。 我想着,想完仿佛可以看见,暖暖微笑着,一脸无奈地耸肩。 连你也拿他没办法啊…… 「最近来跟奕宏告白的人好像多了不少。」 「你的也不少。」我坐在床边咬着吸管,看着把方奕宏叫出去的学妹支支吾吾,冷不防瞥了人气同样居高不下的王政霖。 他站在我座位旁边,笑了出来,「我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女神。」 我没有理会他,目光没离开窗外。 「女神。」他又叫,我还是不理他。 「女神。」白目霖不死心,再叫。 这一次,我……没有忍下来。 「叫屁。」我怒瞪。 王政霖真的一点都没有违背他名为王政霖的做人准则,完全没被我的怒瞪给吓到,还是笑咪咪的。 「外面有人找你啦。」他指指后门。 后门站着一个看起来也还算潜力股的男生,黑框眼镜下的眼睛还满漂亮的,头发有稍微抓过,整体来说算是个美青年。 可我倒不认识这位美青年。 「你是顏咏荷吧。」他推了推眼镜,问。 我点头,连忙倒退一步,原因是他一直不停往我靠近。 我回过头去看向教室里头,王政霖那傢伙已经不知道死去哪,我想求救,可是根本没人可以救我。 我一步步被逼到墙角,他伸出手拉住我的手,不让我有反击馀地的说,「我喜欢你。」 「你……你想怎样?」我瞪他,自认为很兇。 不料,就像我似乎曾经对王政霖抱有的那个想法: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美……变态青年朝我笑,「跟我交往吧。」 他对我说,感觉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我还是问:「你在开玩笑吗?」 「我像是吗?」 我用力想甩掉他的手,可是我越用力,他就抓得越紧,我吃痛地叫了出来。 明明在一旁偷偷注意这里的人就还不少,却没人愿意过来问我有没有怎样,可能是不想惹麻烦,或是以为这是标准打情骂俏吧。 「我认识你吗?莫名其妙!」 「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 「我……」 「放手。」剎那间,我的手终于脱离那个变态的控制,我赶紧抽回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挡在我前方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想哭。 在这么多人之中,会出手救我的,果然只有他。 「你插什么手?」变态显然不太开心,他歪着头,表情很恐怖,我看不见方奕宏的表情,我双手揪着他的袖口,感觉到四周围观的人正在增加。 「齐展,你闹够没?」方奕宏开口,一听见这个名字,我忍不住倒抽一大口气。 他就是齐展? 齐展是我们的学长,他的父亲是在地方上恶名昭彰的黑道老大,家财万贯不说,任性和强势也是出了名的。 自从他父亲因为枪击案被逮捕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继承了父亲的暴力讨债事业、拥有强大的枪械库,颇有接班人之势。 #5-2 才十七岁,就将人生搞得如此「轰轰烈烈」。 我听过他的名字、也听过他的事蹟,却没想到站在我面前、抓住我的人就是齐展。 「这不是奕宏吗?这么久不见啊。」 齐展眼神忽然亮了一下,现在才认出方才阻止他的人是方奕宏。 不过齐展居然也听过他的名字吗? 「很久了啊。」方奕宏回答,但他紧绷的身体告诉我他还在警戒状态,站在他对面的人,不是随随便便惹得起的。 「哪,什么时候要回来?」齐展笑得开怀,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大。 齐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方奕宏回去?要回去哪? 方奕宏的语调同样轻松,「不回去了啊。」 「那可怎么办?帮派少了你,就好像少了什么一样。」 我惊讶的放开抓着方奕宏的双手,难不成,齐展的意思是...... 我听见旁边的女生跟她的朋友说,「你看,就连方奕宏也是混黑的......」 可是,我不想相信,他是这样的人吗?虽然有时候有点嘴砲、有时候有点难捉摸,但有时候又很温柔,温柔得让我沦陷,就算是真的,我也真的真的不想相信。 「早就不做了。」 「哎呀,真是的。可惜了当年阿姨家和我们家的感情也是不错的。」 方奕宏哼了一声,「不关我的事。」 齐展皱起形状姣好的眉头,如果他的个性能改一改,大抵也会是个祸水。 「好吧。」他叹气,「我本来想说如果你要回来和我当兄弟,那今天的事就算了的。」齐展一副苦恼的样子,是现越过方奕宏直勾勾的看着我。 方奕宏的手冷不防又握住我。 「齐展,今天是谁的问题啊,而且也不关她的事吧。」 难怪、难怪刚刚看了老半天没人敢出来说句话。 齐展这样一个人,我该怎么办?方奕宏又该怎么办? 「欸,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齐展摇摇手指,「其实,今天应该才不关你的事才对。」 此时,方奕宏却突然笑了,「怎么会不关我的事?」 「你欺负我女朋友,怎么会不关我的事?」说完,他还拉起被他抓住的,我的手,像是在展示商品一样。 如果说,刚刚的窃窃私语是在菜市场,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现在的情形。 这彷彿是本世纪最大的新闻,我甚至听见女孩的尖叫声,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跟方奕宏拿傢伙在一起了还毫不自知? 齐展也愣住了,过了三秒他才哈哈哈的大笑出声,「啊,是这样啊。那真不好意思了。」他耸肩。 他说完话以后,愣住的,变成了我和方奕宏。 根据我对齐展的认知,这时不管方奕宏说什么,他都理当该要坚持己见的。 而我相信,就方奕宏对他的认识而言,肯定也是如此。 他真的是齐展吗? 「喂喂喂,你们俩那是什么表情?」齐展忍不住失笑,不知道是我和方奕宏的吃惊脸吓到他,还是他今天心情特别好,「你们说我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人吗?」 一瞬间,我好像看见所有围在这边的人都点点头。 「唉。」齐展叹了口气,这儿好像瞬间变成他的演讲,「不是我要说,唯独这件事,我会让。」 「怎么说?」 「因为爱本来就是不能勉强的。」 我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还有其他很多事都是不能勉强的吧...... 他又补一句,「我本来以为顏咏荷单身嘛。」 对啊,方奕宏这是怎样。 就算是为了保护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话,我们以后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正当我烦恼到几乎想要挖了个洞把自己埋了的时候,上课中很给力的响了,四周聚集的人也一哄而散。 「那,我就先走啦,老弟。」齐展举起手和我们道别,我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方奕宏也是。 我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彼此还是没有放开。 在那节下课以后,顏咏荷和方奕宏交往的消息以光速蔓延在校园各个角落。 「哇,顏咏荷。」柳紫瑔那个出国好几个礼拜研习的傢伙一回来,马上在校门口听见我和方奕宏那根本没头没脑的緋闻。 「怎样啦。」这么久不见,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哇靠,这是真的还假的?」 「当然是假的啊。」 柳紫瑔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我的头突然有点痛。但我还是将早上发生的是全部都告诉了她。 「哦?」柳紫瑔挑眉,表情超讨厌。 伴随着这个讨厌的表情,某个讨人厌的人也带着诡异的微笑出现。 他看了柳紫瑔一眼,「现在是怎样?」 「吼。」我不耐烦地搔头。 严钧晏皱了皱眉,诡异的笑容消失,「闹着的是吧。」 我点点头,有点感激他现在的体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柳紫瑔问,我摇摇头,我还能怎样。 「可是他明明就知道你喜欢他,现在又做这种事,是对你有意思吗?」 柳紫瑔看起来也很烦恼,不过是对于这个八卦她能从方奕宏那打听到多少的烦恼,跟我不一样,损友。 倒是严钧晏,看起来颇不以为然,「他只是怕齐展欺负你吧。」 #5-3 「应该吧。不过,方奕宏是不是认识齐展啊?」 严钧晏耸肩、柳紫瑔摇摇头。 「我跟他不太会打探彼此的私事。」严钧晏摸摸鼻子,「不过你可以去问王政霖看看,他爸爸跟方奕宏他们家从以前开始关係好像就满不错的。」 真不愧是严钧晏,马上看穿我不敢去问方奕宏。 万一方奕宏真的跟齐展在做一样的事,那,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会爱这样的他。把逞凶斗狠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无法认同。 可是我早该想到,根据那个白目的惯性,他一定不可能就这样告诉我。 「你不会自己去问你男朋友哦?」他大爷把脚翘在桌上,对我做鬼脸。 我对他翻白眼,「我们不是那种关係。」 然后他彷彿听见世纪大新闻一般,睁大双眼看着我,「靠,你现在说这样是怎样?全校都知道方奕宏跟齐展抢校花的事。」 我拍他桌子,超用力的,「就没有,不然你现在想怎样?」 「呃好啦好啦息怒啊。」虽然他的口气是在求饶,但那张脸真的让我很想把他踹下去,「他的事你最好还是自己去问他啦,毕竟你们也不是不认识,而且我在这里说他怎样怎样也不太好吧。」王政霖耸耸肩,给了我一个笑容之后戴回他的耳机。 虽然很想知道,但又不太想知道。 不知道啦!好烦! 「你在想什么?」大概是我太过专心想这件事,才会连有人在叫我我都没听见。 「干嘛啦?」我烦躁地吼了一声。 我才发现,原来在叫我的人就是我的烦躁来源。 「你在这干嘛?」我问。 放学后,我一个人坐在操场边大楼的台阶上,方奕宏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隔壁。 「我才要问你在干嘛?痴呆喔。」他忍不住又呛我,我不想理他,烦。 方奕宏见我不搭话,自顾自继续说,「今天你有吓到吗?」 他突然这么问,我抖了一下。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一直一直猛呛个没完,再一旁看好戏之类的,才不可能在这里问我有没有吓到。 他真的变了很多,而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也还不清楚,他眼底的哀伤有时我还可以看得见,就算想要假装忘记还是会洩漏,因为爱在心里还是满的,溢出眼角当然无法隐藏。 「还好。」我答。 方奕宏他叹口气,「齐展他,其实是好人啦。」 「你现在说他是好人有点讽刺。」 他笑了,摇头,「他只是太过......嗯,你知道的,齐展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早学会长大。他的父亲是那样子的人,不学会保护自己,齐展他根本活不下来。」 我关心的不是齐展啊,你这个大白痴。我心里想。 「我和他很小就认识了,如他所说,我妈那边本来跟他家很好,再加上我们以前又是邻居,两家又都没有与我们年纪相仿的小孩,就是这样,我们玩在一块。」 「其实和传闻所说,他从他爸被抓进监狱之后才开始掌权这件事并不是真的,老实说,他从小就是被培养要成为接班人的孩子。」 「我们很要好,所以理所当然的,他父亲也曾问过我母亲,愿不愿意让我继续和他当朋友。我想,他爸也很清楚,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一旦涉入就无法全身而退,但可能是他对儿子的期许吧,就算是这样,还是要将他推进去。而和他要好到几乎天天见面的我,自然也不可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我母亲当时只告诉我,路是自己选的。」 我听到下巴快掉下来,正常妈妈应该阻止儿子跟这种家庭来往的吧? 不过,方奕宏他母亲的家庭,似乎原来就与齐家交好。 「黑道并不是都是坏人的,我们,应该说曾经的我们,所谓的道德称为义气。他是接班人、是老大的儿子,而我是他朋友,国中时我们就走偏了,在道上还算小有名气,现在想想,我当时真应该阻止他。」 这么听起来,方奕宏和齐展的关係,似乎还不错囉? 「而我之所以会退出,就是因为......暖暖。」 我垂下眼,暖暖真有能改变人的力量。 「我告诉她我是混黑的,你知道吗?她当时居然赏了我一巴掌。」 「真的假的?」我惊呼,完全无法想像暖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对啊。」他笑着摇头,「我告诉齐展,我要离开。他说:『照道义来说,是不可能有人可以全身而退的。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要背叛兄弟,这样对吗?』只是我当时心意很坚定,那时候暖暖就已经告诉我人生还长,叫我不要把生命葬在这样的地方。」我看着他想起暖暖时的侧脸,那样的幸福是我这半年多来从未见过的,「我要他跟我一起离开道上,随便去哪都好,可是他却説:『方奕宏,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留下、二,是现在就给我消失在我面前。』我一直劝他一直劝他,到最后他终于受不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却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他说他别无选择,他跟我不一样,这就是命运残酷的地方,我可以选择离开,拥有更好的人生,但他步行,他出生在这个家,就势必得扛起『家业』。我那时候真的很愚蠢,想说可以跟他一起离开这个地方。真的是,太天真了。」他用手撑着额头,无力地笑。 我咬住下唇又放松,反覆几次后叹口气,「不是你的错。」 「我清楚知道,我救不了他,但他那天就这样放我走,说实话,我很感恩。虽然他带着我进入那个世界,可是他还是还给我一个平凡的人生了。」 #5-4 「齐展......我相信他会好好的。」我说,但我也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要怪命运倒也不是,不全然是因为命运;说他活该倒也不是,有一部份他无法掌握,虽然他是那样的人,听方奕宏这一席话说完我也还是希望他能够好好的。 方奕宏转过头来,「废话,我兄弟耶。」 「你就原谅他吧,他是好人。」 有点讽刺,他说一个黑道头头是好人。 更讽刺的是,我居然朝他点头。 「那你今天是怎样?你就好好说就好啦,干什么非得说我是你女朋友不可,这下好啦,全校都知道了。」我突然想起,方奕宏明明就跟他很熟、又说他是好人,那就好好说不行吗? 他眼睛转了转,噗嗤笑了出来,「拜託,我都多久没跟他讲话了。我们不是好聚好散的欸。我是被命令『消失』在他面前的人耶,你都不知道我要去站在他的面前,是要赌命的,他一个不爽就可以断我手脚的。」 「蛤?」我疑惑。 「他那时候不是说消失或留下吗?我选择消失啊,照理来说退出是要断手脚的,他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所以我就搬走了,可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我居然考上他的高中,本来我是不打算来註册的啦,不过,后来听说不同年级在不同栋楼,我就还是来了。也直到现在才遇到他。」 我回想着当时齐展的表情,「可是他看到你的时候,好像还颇开心的。」好像是,看到老朋友。 「我根本没注意到好不好,我一看到他就整个傻了。」方奕宏说,「虽然我很喜欢他,可是我们已经当不了朋友了吧。硬要说起来,也是我先背叛他的。」 我看着方奕宏的脸,忽然觉得,齐展对他来说,或许也是非常重要的吧。 如果可以,还是合好吧,但别再踏上错误的道路。 最好是,也能拉齐展一把。 人家说,爱到卡惨死,我想我大概就是在映证这句话。 隔天放学,我一打鐘就书包收一收衝出教室。 我蹲在校门旁的树丛,誓言今天一定要抓到齐展。 不过,我等啊等,始终没看到齐展从校门走出来。这下好了,我忘记他会翘课。 我懊恼的跺脚,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正当我从树丛里站起来时,我要抓的那个人正好两手空空的从校门走出来。 「啊!」我赶紧衝出树丛要拦他,脚却被地上的树枝绊到。 可恶。 我在心里咒骂自己还有树枝。 「你想我了吗?」我感觉到自己的后领被人一把拉住,这种腾空的感觉很奇妙,我抬起头,对上了那个变态美青年眼镜底下的眼眸。 #5-5 我挣扎了一会儿才踩稳,看着眼前的变态美青年......现在要再加一个老大,我看着眼前的变态美青年老大,背脊突然一阵恶寒。 「没有,我没有想你。」我正色道。 齐展笑了出来,「那我走了喔。」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欸,等一下。」 「你想我了吗?」他说,我忍下想把他一拳揍扁的衝动。 他明明就知道我是要找他的,可恶啊。 我抹了把脸,「对啦、对啦,我想你了。」 我从来没体验过被吃死死的是什么滋味。 可是现在体会到了。 「吼,总之,我有事找你啦。」我说,百般无奈。 大变态齐展偏过头,「你要在这里说吗?」 「废话,不然要去你家吗?」我白眼。 「嗯......」他思考了一下,「可是,我不知道一直站在这里会不会被仇家揍耶。」 我觉得我的青筋跳动得厉害,怒气在爆发边缘。 不行,为了达成目的,我一定要忍耐啊! 「哪。」齐展大变态将安全帽递给我,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他手中的东西。 「你......」我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大哥原来也会戴安全帽。 他朝我笑了一下,够邪魅,直接打开安全帽的釦子帮我戴上。 「我也是人,被车辗过头也会死。当然,你也是。」他带着笑容说。 怎么我今年走的这是什么运,一向将全世界吃死死的我,居然一次遇到四个每次都让我完全想不到怎么反驳的人?四个、四个! 柳紫瑔损友一个、严钧晏损友又一个、方奕宏爱到卡惨死一个、现在又再多一个感觉就是嘴砲大魔王的变态。 我跨上他机车后座,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呼应他说的上一句话,「欸。」 「嗯?」透过机车后照镜,我看见他在笑。 顏面神经失调。 我吞口唾沫,「你......有没有机车驾照啊?」 「嗯......」 他叹口气,「真可惜我还没满十八岁。」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催油门,以时速八十公里开始狂飆。 我忍不住骂了声脏话,赶紧抱住他的腰,摸到腹肌的我瞬间想抽回手,但他却伸手压住我的手不让我抽回。 我似乎听见齐展大笑的声音随着拂过我耳畔的风传来,又被暗算了! 「齐展你这个大变态啊啊啊啊啊──」 但他还是继续笑着,没驾照又爱超速的傢伙啊! 可恶啊! 原本我考虑着,他停红灯的时候我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在他头上揍一拳表达抗议,可是这个变态的车速跟运气果然也是变态等级的。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机车上的仪表板,一路上他都维持八十公里以上的速度在市区狂飆,红灯什么的,在他的字典里意义大概等同于不可能,他这个人的运气真的不是盖的,抢过好几个黄灯跟本来就是绿灯的路口,我大概可以猜到他这一路上都是不会停的。 「危险驾驶啊!」在他再次穿越过某个黄灯路口时,我终于拿出我的生命当赌注,趁他不注意时抽出手拍了他的背一下。 果然,生命诚可贵。 他在路边停下,拿下全罩式安全帽转过头来,「干!」 齐展的表情看起来超级生气。 「不过就是拍你一下,气什么啦!」我拿下安全帽一样朝他吼。 哦,妈妈,你女儿这廝真的是跟老天借胆。 他低吼一声,转过去几秒又转回来。 我坐在后座看他到底是哪根神经接错。 「我时速多少?」齐展凝视我好久,才问出这个问题。 我耸肩,「八、九十。」 「那你干嘛把手放开?」 「呃......」 因为你欠打? 我当然不敢这么说,齐展那傢伙现在是真的在生气。 「很危险欸你知不知道?」 「我......」我就是窝囊,一个句话都说不好。 「你的命,我是赔不起的。」他摸了摸我的脸颊,脸上的表情忧伤,我被他的情绪吸引,一时之间竟没想要拨开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找不到地方反驳他,可是又好像有什么必须反驳。 啊,骑那么快的人有什么资格说那种话啦。 我还是坐在他机车后座,脑子里的思绪转来转去转不到出口,他的车速依然没有放慢,我却很俗辣的抱住他,不再放开。 #6-1 chapter6. 「你站在门口干嘛?」齐展站在他家里头,纳闷地转过头来看我。 我这才回过神,「哦。」 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是齐展的公寓门前,从外面看进去,欧式的内部装潢给人温暖的感觉,东西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木头地板上铺着的银白色地毯一点污渍也没有。 「这你家喔?」我似乎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 可是,他是变态黑道老大齐展耶、是变态......呃,不,是黑道耶。 果不其然,他白了我一眼,笑说:「废话。」 我穿上他放在我前方的拖鞋,突然想起上次去方奕宏家时,他是将拖鞋丢在我前面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笑了,堂堂老大竟然帮我放拖鞋。 我忍不住在他家晃来晃去,他去房间里放外套,我跟在他后方。 「哇。」我站在他房间里,忍不住惊呼。 比我房间还乾净啊,根本就是旅馆。 他扶额,一贯的笑容有点无力,「你好像一直很惊讶。」 「你家好乾净,一点也不像变......」我赶紧住嘴,差点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嗯?你刚刚说什么?」他瞇起眼,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我连忙摇头。 他一步一步朝我靠近,我这才发现我这不是将肥肉送到他嘴边是什么? 我紧张地后退,但这可是他的地盘啊。 「你......」 「哈哈哈哈哈,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掉。哎唷,脸都红了,怎么这么可爱。」齐展像是恶作剧成功的顽皮孩子一样,笑得开怀,我用力地踩了他的脚,走出他房间。 走到客厅时我都还能听见他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漾开嘴角。 但当下我真想挖个地洞鑽进去。 齐展跟在我后方出来,「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啊。」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一件事,所以我无视他那个不太像道歉可是疑似是道歉的话,问:「你自己住啊?」 「你真的很喜欢问废话耶。」齐展伸手揉乱我的头发,我张牙舞爪作势要咬他,他朝我做鬼脸,「不然我要跟谁住?」 「你妈啊。」我想也没想就回答。 谁知道齐展突然安静下来,眼眸低垂让我几乎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怜兮兮的。 他深呼吸一口,抬起头来,「我也想知道我妈是谁啊。」 「咦?」 「我不知道自己是我爸跟哪里的女人生的。」 他别过头去,寂寞在一瞬间包围了他,连带感染到就在他身边的我。 比起方奕宏对暖暖那种失去后的寂寞,我更同情齐展这种连拥有都没有过的寂寞。 我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比我高出一个头又多一点的他。 他们的寂寞我都没办法代替那些人给予,可是我想表达的只是,你们都不孤单。 齐展愣住几秒后,同样伸手环抱住我,将脸埋在我颈窝。 我想,齐展也许和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太一样。 虽然有点霸道,却也有点温柔,会兇人家,可是也是为我好。 这样的人,不应该寂寞的。 「你干嘛啦!」我坐在他家沙发上,手撑着下巴发呆,他却从后面冒出来骚我痒。 天都黑了,我原本要来这里办的事情完全没做,却莫名其妙缠上一个大变态。 「是你刚刚先非礼我的。」他扁扁嘴,好个委屈样。 「你......」 我依旧被他堵得无话可说,索性别过头去不理他,哼,忘恩负义。 「好啦好啦。」他扭回我的头,我瞪他。 感觉上他似乎每次都故意把人家激怒之后再道歉,虽然我根本不确定那到底算不算道歉。 他耸肩,「啊你本来找我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跟方奕宏和好啊?」我将刚刚的事拋到一边,问。 他可能没想到我来竟然是为了这种事,又愣住。 我继续说,「我看你也不是真的讨厌他啊。」 我听见齐展喃喃自语着什么来找我果然是为了他之类的话,我不理他,假装没听见。 「我不讨厌他,可是没必要合好。」他偏过头想了想,说。 「为什么啦!」 「因为当年是他要离开的,不是我啊。我都已经说要他消失了,要怎么去跟他合好?再说,当初是我太笨才让他跟我走上一样的道路,现在不一样了,他离我越远,就表示他的人生路越正确。」齐展说着,完完全全的无奈。 我想说些话,我想告诉他其实没这么严重,话到嘴边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他、不了解他所处的那个世界。 好像远在天涯海角,又好像近在咫尺的世界。 「那你就没有不是黑道的朋友吗?普通的朋友呢?」我想了想,朋友不一定要是帮派的吧? 普通朋友,这样。 齐展叹了口气,「有啊,可是谁都可以跟我当普通朋友,就唯独他绝对不行。」 「为什么?」 「他只要跟我走进,就一定会被拉回去那个地方,他是有背景的人。」 我眨眨眼睛,不太懂。 「我可以不跟他当敌人,但我们绝对不会是朋友。」他拿下眼镜,捏了捏鼻樑。 #6-2 我看着在我面前,几乎没有距离的他,才发现拿下眼镜的他竟又比戴眼镜时帅上个一百倍,简直到达人神共愤的地步,连方奕宏都该自叹不如。 「看傻啦?」他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嘖了一声拍掉他的手。 他还是没戴上眼镜,这样的帅哥靠我这么近,又只有我们两个,这不是引人犯罪吗! 我要把持住,不行啊。 「你近视很深?」我转移着话题。 他把眼镜放到桌上,站了起来,「我没近视。」 「欸?」 「戴眼镜只是为了低调,低调你懂吗。」他朝我笑,可恶。 变态不是通常都长得很猥褻吗!帅成这样是要气死谁! 「不然就会吸引一堆跟你一样的女痴汉。」 「那我不是也要戴眼镜?不然老是吸引跟你一样的痴汉!」 「哦?」他瞇起眼睛,弯下腰将脸凑到我面前,他呼出的气息在我脸上打转。 我再次别过头,没办法,面对齐展,我似乎永远都只能逃。 「爱上我了吗?」齐展将脸凑到我耳边,突然问。 被他弄得从脸颊红到耳根,我赶紧跳开。 「你、你想得美。」 可是我的口吃再度出卖了我,我懊恼着。 是在紧张什么啦! 齐展笑得很贼,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机车钥匙,钥匙圈在他指尖转啊转。 「回家了。虽然我知道你捨不得我。」 「喔。」我故意加重音量,已经渐渐学会不反抗齐展那些白目话。 我快速检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跑向站在门口的他旁边。 等我穿好鞋子,他又叫我等他一下,然后匆匆忙忙地跑回房间。 「嗯。」他递给我一件棒球外套,我纳闷,「干嘛?」 「白痴,晚上骑机车超冷。」 「你才白痴......」我小声反击,还是乖乖穿起外套。 他笑了一声,锁上门之后领着我走出公寓。 公寓大厅的玻璃门一被走在前面的齐展一推开,冷冷的风直接打在我们身上。 我打了个冷颤,「好冷......」 齐展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笑我,「刚刚还有人想不穿外套就出门。」 我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白他一眼,「对啦。」 他却将视线落在我们两个的前方,明明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个变态,冷不防的将我的手紧紧牵住。 「你又想干嘛啦。」我说,没抽回手的打算。 他的手很温暖,在这样的寒风中,于我心底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跡。 齐展大变态载着我到家门前,一路上他都用不用催油门的左手紧紧牵住我的左手不放。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他倒是停了许多红灯,虽然没减速,但他一看到黄灯势必会停下,然后空出右手把我两隻手都牵住。 果然是大变态。 「到了。」他跟我说,在我下车将安全帽交还给他时,手很自动的伸进我的口袋。 我再次被他吓到,当他手从我口袋里伸出来时,我的手机已经出现在他手上。 「欸,你......」 他滑开萤幕,在萤幕上点了几下后拉过我的手将它放在我手心。 「想我就可以找我了。」 我看见通讯软体的好友名单亮着一个红色的「一」,象徵着一个新的朋友进入我的生活。 我朝他笑,「其实不需要。」 因为我应该不会想你,应该啦...... 齐展捏住我的脸颊,我双手抓住他捏我的那隻手,想把他拉开。 「哈哈哈哈哈好可爱。」他自己笑得很爽,「我知道你不需要,因为你只要想我,我就会出现。」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没办法说什么。 那种温柔,给我是不是有一点浪费? 「晚安。」他说,轻轻的。 跟齐展道晚安之后,我回家洗了个澡,爸爸妈妈一如往常的还没回家,我忘记将外套还给齐展,我把它放在床上,然后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床上。 明明才过两天,齐展给我的感觉就已经完全不一样。 昨天我还觉得他是个有病的大变态,今天怎么就变得如此温柔......虽然本质还是一样是大变态。 而且,他对我说的喜欢,是认真的吗?如果是认真的,又怎么会云淡风轻的看着方奕宏当眾宣布我是他女朋友?可是,他又有什么必要对我这样的一个已经有男朋友的人这么好? 怎么这么烦。 死变态。 「叮咚。」我的手机发出轻快的声响,我爬到床边,伸长手将桌上的手机勾了过来。 萤幕上亮亮的通讯软体图示显示着有新讯息。 我点开萤幕,是大变态。 「想我没?」 我看着手机萤幕,忍俊不禁。 回了句他早该想到的答覆,「想太多。」 我放下手机,手机却在我放下它的那刻又响起。 「可是我想你了。」 瞬间我觉得世界好像都寂静了。 我傻愣愣地盯着萤幕,他不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我却在看到他的文字的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文字是可以被保存的,但说出的话只能被保存在记忆中。 在他面前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他敢对我说这些话,这是怎样的心情? 「我有男朋友了。」正确来说,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传出这句话后,我直接将手机关机。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究竟是害怕看到他的回应,还是还怕确认自己其实正在动摇?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拉过放在一旁的、他的外套,就这样沉沉睡去。 身为一个现在人,手机关机的后果就是...... 「天啊!」 一早,我伸了个懒腰,发现手机没开机,于是坐在床上将手机开机,开机之后,我整个人跳了起来。 #6-3 我一向拿手机做闹鐘,原先设定要起床上的的闹鐘因为手机关机的关係完全没响。 现在是早上十点半,迟到。 依旧抱持着反正迟到三分鐘跟迟到三小时都是迟到的欠揍心态,我跳起来之后还是屈服于懒虫,躺回床上滑手机。 昨天晚上传出去的讯息,齐展的回覆我现在才点开。 「骗人。」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我想拿手机敲碎自己的脑袋,原来齐展早就看出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在那边猜个没完,果然是白痴。 本来想已读他,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所以我只回了,「嘖。」 坏学生不愧是坏学生,不乱何时何地都是秒回,就算现在是上课时间也无妨,「上课用手机。」 「在家啦。」 然后我被他已读了。 虽然这其实没什么,可是被已读的感觉还是不太爽,所以我又鑽进被子里,想要乾脆下午再去学校上课就好。 对被窝完全没有抵抗力的我,过没几分鐘又进入梦乡。 在朦胧之中,我似乎听见有人在按门铃,门口那儿传来的声音吵得我睡不着,我低吼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 我怒气冲冲地打开门,「干嘛?」 站在门口那人先是傻住,然后狂笑了起来。 我用力睁开眼睛,发现站在我家门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超级大变态。 「好可爱。」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对我发表这样的评价。 齐展狂笑着扒乱我早就已经是鸟巢的头发,可能是起床呆,我又没把他的手拨开。 对变态来说,不得寸进尺有违人生哲理,于是他又捧着我的脸开始揉揉捏捏,我皱着眉头想把脸从他手中抽回。 经过一番挣扎,那个变态现在坐在我的床上。 「你是变态吗?竟然抱着我的外套睡觉。」他嘖嘖两声,在浴室刷牙的我探出头来比他一个中指。 不知道谁才是变态齁。 我在浴室里东摸西摸了好一阵子,突然注意到,齐展似乎从被我比中指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安静得像是被鬼打到。 我迅速穿好制服,将东西归位之后衝出浴室。 没想到,那个大变态居然抱着我的棉被躺在我床上睡着了。 「谁才是变态......」我扶额,走到床边推了推他,「欸。」 谁知道他大概是铁了心要睡觉,把我的手拨开之后还叫我闭嘴。 「喂,你这个大变态给我起来啦。」我像是报仇一般伸手摘掉他的眼镜,顺边捏了捏他的脸颊,嗯,皮肤还不错。 可我却在下一秒领悟到变态的究极真意。 他用力拉过我的手,我毫无招架之力的就落到他怀里。 「你这变态给我放开啊。」我挣扎着,那个变态,那个超级无敌大变态,居然用他的腿把我夹住。 被他这样固定着,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内心纠结一下决定随他去了。 我看他应该是真的睡着了,他的呼吸平稳,拿掉眼镜的他眼睫毛简直长得不像话,不说根本看不出来他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道老大。 齐展的每个呼吸都吐在我的脸上,我想躲也没地方躲。 过不了多久,睡意彷彿会传染一般,有股安心感,我就在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当我再一次惊醒,已经是下午一点。 「早安。」然后那个变态已经醒了,笑嘻嘻地跟我说早安。 「不早了。」 我想从床上爬起来,那个变态却死不放手。 叹口气,我睨他一眼,「干嘛?」 他瞇起眼笑了,像隻狐狸,我被他紧紧盯着,忍不住红了脸。 「我怀里好睡吗?」他问。 我想找个地洞鑽的心情又再次出现,想把脸埋进枕头里,转过去才发现我的枕头就是他的手臂。 齐展笑得像神经病,我不知道要看哪里,只好再转一百八十度看着天花板。 我居然在变态的怀里睡得这么香,顏咏荷,你是病了是不是?还病得不轻! 「要去上课没?」他问,语中还带着笑意。 我倏地从他怀中爬出来,「走了啦,都迟到了。」 「这时间早就不是迟到的问题了。」他跟着起身,好像这里就是他家一样,弯下腰拿起我的书包,顺手抄起我床上的那件,他的外套,把它丢给我。 「干嘛?」我问,啊就他的还丢给我干嘛? 齐展露出看白痴的眼神,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看我,「就跟你说骑机车会冷,就算天还亮着也一样。」 说完,他走到我身后,我狐疑地看着他,他直接把外套晾在我身后,不容我拒绝的要我穿上它。 「我自己有外套啊。」我咕噥着,还是很窝囊的照他的意思穿上。 「叫你穿着就穿着。」他收起笑意,我差点忘记他是黑道老大,随便一个命令就让人失去反击的能力,我摸摸鼻子没再说什么。 在我锁门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机车上等我,他将我的书包掛在机车前面,自己虽然穿着制服却没打算要上课的样子,不见他书包的踪影。 他将我昨晚戴的安全帽递给我,我伸手要跟他拿书包。 「噢。」他却在我伸出去的掌心打了一下,我被他吓到,叫了出来。 「走了啦。」齐展催促着我,完全无视我刚刚跟他要书包这件事。 从我家到学校的距离不算太远,平常搭校车大概二十分鐘,可是我现在是坐齐展的机车上学,没有红灯的这一段路大概预估可以缩短一半的时间。 我这才终于确定他昨天肯定是故意沿路停红灯,大变态肯定是要趁机偷摸我的手,思及此,我又想打他,可是又想到齐展的大地雷就是在他骑车的时候打他,我这才作罢。 #6-4 他将机车停在学校对面的公园,下车时他手脚很快地背起我的书包,我根本没机会把它抢过来。 「欸,还我啦。」我拉拉走在我前面的齐展衣角,他顺手牵住我的手。 我又自投罗网了,白痴啊。 他牵着我进校园,我想抽回手他却死不肯。 根据这几天的相处,我好像发现到越是挣扎对变态来说就越是一种鼓励,于是我就让他去了。 「可以放我走了吧?」走到一年级大楼跟二年级大楼的岔路时,我问他。 没想到他居然完完全全无视我,逕自走向一年级大楼。 啊不就还好现在是上课时间,路上几乎没有学生,不然齐展这傢伙这么引人注意,不用多久校园就会传出根本没这回事的三角恋,还会轰轰烈烈。 「好了吧。」我用另外一隻手没被抓住的手跟他要书包,又被他再次无视。 「欸欸欸,你要干嘛啦!」齐展就像是失控的狮子,在我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推开了教室的门。 而我却还被他牵着。 整间教室的同学,包括老师,无一不被突然闯入的齐展吓到。 我遮住脸,不想看见大家现在的目光。 齐展现在就像是一隻导盲犬,拉着我回到唯一空着的座位,帮我把书包放下后又附在我耳边,告诉我他放学还会来。 「还来啊!」我心里想,当然没种说出口。 所以我只能点点头,跟他说好叫他赶快回去上课。 殊不知这一切看在外人眼中,有多曖昧。 这一节数学课,是我上过有史以来最痛苦的一堂。 不只被四周将近五十位同学盯着看,就连老师都用奇怪的眼神对我猛瞧。 还有柳紫瑔,她似乎巴不得现在衝过来摇摇我的脖子质问我。 而且,我根本不敢看方奕宏。 下课鐘声,对所有学生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却是一种宣告即将落入地狱的声响。 「解释吧。」柳紫瑔赶走坐在我前面的同学,对方也很配合的把座位让给她。 我抿着唇没说话,和她在教室里头大眼瞪小眼。 除了她以外,我可以感觉到教室比平常更安静,所有人屏气凝神的就是要偷听我们说些什么。 对所有人来说,这可是个世纪大八卦。 就在我们互看一分鐘以后,忽然有人用力推开椅子,走出教室。 那人就是方奕宏。 全班的注意力在此时都被他给吸了过去,这对八卦来说无非是雪上加霜,一个元配生气的概念。 我扶着额头,齐展这傢伙真爱给我惹麻烦。 我并不担心他会去找齐展理论什么的,昨天就说过的,所以我不在意他去了哪里。 「唉。」柳紫瑔忽然一声叹息,也将我拉出教室。 我们躲在体育馆后方的小走廊,这里平常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你跟齐展现在是怎样啊?」她问,皱着眉头感觉像是麻烦大了。 被她这么一针见血的问,我一瞬间像是失去了反应能力。 现在是怎样?柳紫瑔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我爱上一个认识两三天的变态? 应该不太可能吧。 我想我对他的唯一一点好感可能是来自于我所贪恋的一点他的温柔。 方奕宏对我的态度总是有着一点距离,虽然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又好像只是一种客套。 况且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我永远无法超越的人。 可是,爱不就是,拿一颗心、对一个人、许一个愿,无论它将否实现吗? 所以,这是爱吧。 「没有。」我答,很坚定。 但她似乎不那么在意我的答覆,耸耸肩说,「你爱谁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去爱你爱的。」 柳紫瑔是这么说的。 晚到的好处就是,放学时间很快就到来了。 放学时,我原本想赶快溜,免得被齐展抓到又要闹出一番风波,现在可是放学,跟刚刚的上课时间完全不能比的啊! 可是我果然还是太小看变态了,我一走出教室门,就看见齐展好像上课时间就来守株待兔了一般,好整以暇的站在楼梯口滑手机,旁边一群瞎了眼的女生在一旁对着他那个变态发花痴,却又碍于他的传闻不敢上前。 「下课啦。」他朝我走近,扯下我肩上的书包背到他自己身上。 透过教室尚未关上的玻璃,我看见方奕宏正盯着这边,我张口想说什么,他却在和我对上眼的瞬间别过头。 「你要干嘛?」我问,表情肯定超不耐烦。 「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妈妈传来的简讯,她说公司有紧急状况,现在和爸爸两个人已经在机场准备出境了,要我乖乖的。 「怎样?」齐展探头来,想看看内容,我快他一步将手机收起来。 嘿嘿,幸好我收得快,不然给他发现我家今天没人在就完蛋了。 「没有,没事。」 「你妈今天不回家喔?」他悠悠哉哉的问,我睁大眼睛瞪他,他却装出无辜的表情,「拜託,我高你那么多,你手上拿的东西我低头就能看见啦。」 我扶额,这下可好,看我今天怎么把这尊大神请回他家。 「我可以自己回家。」站在他机车前,我趁他不注意,拉回我的书包。 「我知道。」 「所以我走囉。」 「可是我不放心。」 「关你屁事啊?」我兇他。 齐展忽然将脸靠近我的,「我关心我喜欢的人的安危,错了吗?」 当我发现我实在说不过他时,我决定换个方式。 「可是我今天不想骑机车。」 听见我这么说,他放下手中正要递给我的安全帽,收回机车里,摆手,「好吧。」 「那,掰掰。」我说,转头往公车站的方向走去。 #6-5 这么容易就摆脱他其实还满让我意外的。 我低着头滑手机,跟着人群上了公车。 其实我平常都是搭校车的,要不是今天因为齐展而没搭上校车,我也不用在这里人挤人。 我站在靠近后门的位置,带着耳机,闭上眼睛沉静在自己的世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闭上眼睛,某个人的声音就随着音乐反反覆覆出现。 「你是白痴吗?」 「晚上骑机车会冷。」 「走了啦。」 我忍不住甩甩头,想将他逐出脑海。 但没用,他的脸、他拿下眼镜的睡相、他手心的温度、他身上的味道,还有那句「我喜欢你。」 通通都,甩不开。 搭公车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家附近。 离我家最近的公车站必须走一小段路,我下了车,拉拉书包的肩带。 才一天没背,就觉得忽然重了。 此时已经是黄昏,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我侧过头上看地上的影子。 却发现有个身影始终跟在我身后。 我转过身,果然。 「你是变态跟踪狂吗?」 齐展笑得开怀,小跑步到我旁边又拿走我的书包。 难怪我想说今天的公车怎么这么不挤,原来是他在旁边。 哪个不张眼的敢去挤他啊! 我们并肩走着,一路上看见不少我们学校的学生,我纠结了好一阵子,明天八卦肯定又满天飞了。 他偏过头来对我咬耳朵,「欸。」 「嗯?」我看他。 「我喜欢你。」 被他讲得我耳根一热,恼怒的我拍了一下他的背,然后硬是要走在比他前面一点点,不再与他并行。 我在热什么的,可恶的变态。 「不拿点什么招待我吗?」齐某大变态悠悠哉哉的在我家晃来晃去时,问。 我放下书包,无奈地告诉他,「你已经很熟了吧,还要招待?」 「在还没变成男主人以前都是不熟。」变态式回答。 跟他相处几天以后,我渐渐对他的某些话免疫了。 我哼了一声,不在跟他对话。 反正也只是自讨苦吃。 「欸,你要回家没?」 晚上九点,在某人请人送饭来后一小时。 果然大哥就是大哥,平常在外逞凶斗狠的小弟竟然乖乖替他送饭来,还附赠啤酒跟饭后点心,真是有够贴心。 我吃饱喝足后,因为喝了点酒感觉头有点晕晕的,摊在沙发上问坐在我旁边的他。 「我突然好想睡觉。」齐展打了个呵欠,然后非常非常顺势的将他的头放到我的大腿上。 变态啊。 「你够了哦,给我起来。」我推推他的脑袋,但他的脑袋像是有强力胶一样,不懂如山。 试了几次后我决定放弃,我摘下他的眼镜,再一次的,他那张媚惑世人的脸又出现在我面前。 「每次都要偷拿我眼镜。」他咕噥,是忘记自己还在装死是不是? 我用力将眼镜塞到他手中,「我没有。」 他睁开一边的眼睛,「你比较喜欢没戴眼镜的样子?」 我哼了哼,不置可否。 齐展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但还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喂,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安静了好久以后,我用这句话打破沉默。 我知道他醒着。 「我喜欢你。」他今天第二次对我这么说。 「可是你自己说爱情不能勉强。」 「那是在对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 我再次发现我说不过他。 然后我们都没再说话。 一来他又恢復装死状态、二来我肯定多说多错。 他还是赖在我的腿上不肯起来,我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我睁开眼睛,忍不住伸出手指顺着他的眉眼滑过。 我猜测着他对我说的喜欢有几分认真,他的喜欢总是说得很轻松,好像风一拂过就会消失。 齐展,你知道,「我喜欢你。」这句话,是越说越廉价的吗? 「我的……」他像是在说梦话一样,抓住我的手,紧紧的。 而我也以为他真的在说梦话,所以我回答他,「你认真的吗?」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不是早就醒了就是根本没睡着,齐展睁开眼睛,从我腿上起来,双膝跪在沙发上夹住我的腿,双手撑在沙发后面的墙壁上,脸离我好近好近。 他静静地注视着我,我也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口口声声对我说喜欢的男人。 这一瞬间,我的眼底居然只有他。 「我认真的。」 他一隻手遮住我的眼睛,吻了上来。 齐展的脣是温热的,跟着他的味道接触着我。 他是认真的。 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没能把他从我家里头请走。 原本我好心想说要把沙发让给就算洗澡好也没衣服可换的他睡,可是那个强吻我的变态,在我洗完澡出来以后居然已经跟早上一样在我床上睡着了。 为了避免又出现那种又睡在他怀里好让他说嘴的情况,我今天晚上就委曲一点睡沙发吧。 早上,闹鐘倒是很尽责的响起。 为了避免昨天的事情重演,我快速坐起。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条毯子。 身旁还多了一个人。 齐展靠着沙发睡在地上,我忍不住皱眉,地上都是大理石,冷得很。他难道就不怕自己感冒? 「白痴。」终于有机会让我骂他白痴,我揍他一拳。 齐展被我吓了一跳,「早安。」 「会感冒啦,你是白痴吗!」难得有机会,我再骂。 我拉开毯子,站了起来,他跟着我起身,可能是起床呆,他到现在还没回呛。 他站在我旁边,我伸出双手,将他冷得可怕的手握在掌心。 「会感冒。」我说,皱起眉头抬头看他。 齐展对我微笑,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 「那你再照顾我啊。」他说,果然得意忘形。 我在他后面对他做鬼脸。 经过一番混乱,我们两个终于搭上开往学校的公车。 要不是齐展,我现在一定坐在舒适的校车上。 那傢伙现在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双手抱胸低着头像是在沉思,其实是在睡觉。 看他这样,我也开始觉得疲累,就被他牵着鼻子走,跟着睡着了。 「到了。」恍惚之间,我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然后,我发现我居然睡在他肩膀上。 一定又是那个变态的阴谋! 为了报復他,我再次成功抢回书包,头也不回的往一年级教室的方向走。 每次都被暗算。 「没抓着你就爱乱跑了?」齐展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没三两下就把我的手抓住。 我再次感受到全校人的八卦眼神。 「很多人在看啦。」我小声告诉他,他却耸耸肩将手机递给我。 画面上是他的社群网站个人页面,第一张照片——也是唯一的一张照片——就是早上上传的。 照片的主角就是我,靠在他肩膀上的我。 「我喜欢的。」则是这张照片上搭配的文字。 好死不死,这个变态的追踪人数已经到要用英文字母「k」来表示了,意思是,追踪人数很多。 瞬间,我有种脱力的感觉。 没救了。 我在想,撇除他亲了我而我也没抵抗这点来说,我到底是不是喜欢齐展。 左思右想,总觉得对他这个人不是喜欢,是喜欢他的温柔。 虽然这样很糟糕,可是,人总是自私的嘛。 况且,一个吻,又能代表什么。 而且我们都醉了。 #7-1 chapter7. 齐展一如既往跟着我来到教室,替我将书包放好后,无视眾人眼光地跟我咬耳朵,表示他放学还会来,要我别想跑。 又开始霸道了。 他一直待到上课我才终于把他请走。 「顏咏荷,这几天都不要滑脸书。」柳紫瑔下课时跑来找我,今天没有要八卦,只是对我说这个不知所以然的话。 不要滑脸书? 「为什么?」 「我不会害你,照做就是。」 接下来每节下课,柳紫瑔都站在我旁边陪我聊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就连我要去厕所她也硬要跟。 可能是怕我无聊又开始滑手机吧。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于是我虽然好奇,但还是不会滑开手机。 只有齐展又跑来的时候,她才会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一年级跟二年级大楼的距离并不算近,就算是蹺课王齐展也没办法每节都来。 下午时,他又笑咪咪地跑来,说还要住我家,我送他一个白眼,「怎么不去吃屎?」 齐展拍拍我的头,「这样我亲你的时候你会吃到屎。」 我当场站起来作势打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是醉了。 「我先回去了啊!」跟之前不一样,要我三催四请才要走,他这节课不知道在赶什么,我都还没赶他就要走了。 「不要那么失望嘛。」 「我才没有。」 柳紫瑔这节看到齐展就跑出去忙自己的事了,所以也不在,我站起身想去厕所,转身瞬间却看见不少女生围在外头。 可能又是来看方奕宏的吧。 我走出教室,一路说着借过还不停的被推,好不容易才离开人群。 当我踩下冲水开关的时候,我听见了我的名字。 「顏咏荷真的很破耶。」某个女孩的声音响起,我手一滞,没推开门。 「自以为长得漂亮就可以这样。」 「你们在说顏咏荷吗?」 「对啊,就是那个贱人。」 我低着头听,总算拿出手机,网路上也是一片骂声不断。 什么样的词汇都出来了,我忍不住想哭。 难怪柳紫瑔要叫我别滑手机、又要每节都跟着我、还站在我旁边,就为了帮我挡住外面女生的视线…… 「一群丑女没人家漂亮就闭嘴整型去。啊,不对,我想医生也对你们的长相束手无策才是。」 阻止她们继续谩骂的,果然只有那个声音。 我擦擦眼睛旁边一点点的泪,推开厕所门。 那几个女生瞪着柳紫瑔,看到我走出来才一溜烟逃跑。 柳紫瑔衝过来,给了我一个大拥抱,我也紧紧回抱住她。 「你还好吗?」她问,我点点头。 「她们也只敢在网路上或者一群人一起骂,就是一群孬种。」 我们一直到上课才回教室,我们班上的女生大多没什么表示,我想,齐展可能是她们不敢轻举妄动的主因吧。 上课时,我收到一张纸条,「放学谈谈。」 这字跡我一辈子不会认错,就是方奕宏的。 放学时间很快来到,他等所有人都走光后才朝我走了过来。 这几天我都没和他说话,感觉有点陌生,但还是那个带着点点忧伤的少年。 「你困扰吗?」他问。 我偏过头装傻,「嗯?」 我知道方奕宏在说他当眾表示我是他女朋友这件事,要不是这件事,现在所有女生也不会都要骂我。 「我喜欢你啊。」我想也没想就说出口。 「你还在等吗?」 我愣了愣,想告诉他我会一直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无法做出保证。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现在的我所说出来的喜欢,怎么跟齐展的一样,云淡风轻? 喜欢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我喜欢方奕宏、也喜欢齐展,我已经渐渐不清楚哪个比较多了。 他轻轻地点了个头,不再做任何表示。 「今天这么晚。」走出教室,我又看见某个人滑着手机百般无聊的身影。 「干嘛不先走?」 「我想等你。」 我不敢看他,深怕自己只要一对上那双温柔眼睛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为什么要等我这种人?这种同时喜欢两个人的这种人? 他再一次接走我的书包,一隻手轻轻拉住我的,我没抵抗,安静地让他牵着。 总觉得所有事情,只要一牵扯到方奕宏就会变得好复杂。 我喜欢谁很困扰,他们的态度,也让我很困扰。 「怎么啦?」当他把我牵进家门时,问。 我抬起头来看他,就如同我所预料的一样,果然一对上他的眼睛,我的眼泪就不可控制地不断涌出。 「不要哭啦。」他将我的脸抬起,用手指拂过我的脸,将眼泪带走。 「齐展......」我紧紧抱住他,向汪洋中的浮木,我不敢放手。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多依赖这个才认识不久的霸道变态。 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在哭,是方奕宏、还是几乎全校女生的谩骂? 放手需要勇气,牵起手也需要勇气。 他也紧紧抱住我,他老是在滑手机,应该早就知道那些谣言,只是不想让我担心,才三不五时出现在我左右。 原来我一直在他跟柳紫瑔的保护下生活着。 「她们说什么都不重要。」齐展在我耳边说着,我摇摇头,从来没有这种几乎是全民公敌的感觉,「我爱你就够了啊。」 他这次说的是,我爱你。 不是喜欢,是爱。 这时我突然想到,曾有人说,爱是浓浓的喜欢,喜欢是淡淡的爱。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但是爱就只能有那么一个。 我对方奕宏说喜欢,齐展却对我说爱。 这个时候我突然有股衝动,想告诉他,我也好爱他。 但我终究没有勇气。 #7-2 如果是昨天的我,肯定会觉得现在的我疯了。 我居然拉着他的手,要他留下来陪我。 而那个变态今天没有笑的猥褻,只是温柔的笑着告诉我他会的。 当他去浴室洗澡时,我接到了严钧晏打来的电话。 「喂?」 「你还好吧?」他开门见山的说,想必也看到了网路上的谩骂,再不然就是柳紫瑔已经告诉他了。 我带着浓浓鼻音回答他,「还好。」 我知道,严钧晏肯定听得出来我的声音有异,可是严钧晏好就是好在他不会一直追问。 「你觉得很委屈吗?」他突然问。 虽然他的语气平淡,却在我心里翻起巨浪。 我不明白他现在问这个问题是甚么意思,「当然啊,我明明就什么也没做,就莫名其妙的......」 「所以你不甘愿。」严钧晏说。 「你甚么意思?」 「如果爱一个人就不会在因为他而被误会的时后感到委屈,因为爱会让人心甘情愿。」 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严钧晏,妈的,根本是一个爱情专家,既然这样干嘛不去电视上说,在中肯什么的。 「你觉得我不爱方奕宏吗?」我问,想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放手需要勇气,需要一个人同样支持我给我勇气。 可是我想得太美,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严钧晏。 「我觉得怎样并不重要,重点是你觉得怎样。」我感觉得出来,虽然严钧晏跟方奕宏是死党、自己现在也被爱情问题困住,但他还是希望我们都能幸福,「没有人有义务一直等着一个人,等待的人,随时都可以放手。」 我随时可以放手,可我不是随时都有勇气。 第一次,我对爱与不爱、喜欢不喜欢,感到这么迷惘。 隔天是假日,我一早就起来了,在发现我又再次睡在某变态怀里之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爬起来,并且小心翼翼地不吵醒他。 自从我前天说过比较喜欢他不戴眼镜的样子之后,他昨天一整天都没戴眼镜。 齐展的眼神有时候很恐怖,我想这是身为老大的必备技能,有时他在讲电话时会露出兇狠的表情,我坐在一旁看着都会害怕,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揉开他的眉。 有时候他的眼神又温柔得彷彿可以让全世界都沦陷。 我站在浴室里洗脸,想顺便洗清思绪,可惜没那么简单。 柳紫瑔希望我爱自己爱的、严钧晏似乎是认为我已经不喜欢方奕宏了、暖暖......希望我能跟方奕宏好好走下去。 可是暖暖,我已经没办法回去了,没办法回去那个我还深深喜欢着他的那个时候。 我好像已经明白,无论是哪种形式的等待都会使爱情变淡,人都是这样的,从一个怀抱流浪到另一个怀抱只是早晚的问题,就算暂时停止流浪也不代表会永远驻足在某个风景。 想了又想,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孩一直出现在我脑海。 我想,今天也许是个好时机去看看她。 我留了张纸条在桌上,告诉他我要去墓园看一个人,要齐展起床时自己去吃早餐然后看他要干嘛就去,我将备用钥匙放在桌上,这代表着什么意思我知道,而我也确实想永远欢迎他到我的世界。 走出路口,我这次在花店买了一束香水百合,我还是有看到黄玫瑰,但我已不再买黄玫瑰,它代表的意义我已经不需要了也都没有了,忌妒、不忠什么的,已经不关我的事。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我只是还在等待放手的勇气。 还有说爱的勇气。 在花店前拦了辆计程车,我给了计程车司机一个墓园的位置要他载我过去。 一路上司机好像一直以为我要去看的是我死去的亲人,跟我说着他的父亲同样葬在那个墓园,那时他有多想他父亲。 我依着印象来到暖暖的墓前,这里是阳光最多的地方,很适合她,就算现在是接近春天的时机,也还是有些寒冷,但站在她的墓前,我有了被阳光包围的感觉。 「暖暖,我来看你了。」 将花放在她墓前,照片的她笑得阳光,跟我印象里的一样,灰黑色的石块跟墓碑彷彿正在哀悼着年轻生命的早逝。 「暖暖,如果我没能牵着他的手走下去,你会怪我吗?」我随意坐在地上,盯着她的照片。 明知道她不会给我回应,我还是继续问,「你觉得我是喜欢上别人了吗?」 「我可以,牵起我现在喜欢的,那个人的手吗?」 「你会怪我吗?」 我回忆着那时候,她所希冀的。 一直到死前她都还只是掛念着方奕宏能否得到幸福,要我们一起走下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算是她的遗愿,我如果不帮她完成遗愿,很过分吗? 坐在这里看着天空,感觉宽阔很多。 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我回过神来,香水百合上的水珠已经蒸发乾了,我才起身。 一站起来,迎面而来的就是暖暖的微风,不像这时节会有的,它轻拂过我的脸、我的手、我的全身,像是要我放心的去一样。 「这是你的答案吗?」 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但我好像能看见她正对我微笑。 我转身准备走出墓园,却意外看见站在我身后的人。 跟前几天一样,只要我一个人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在我的左右。 不用呼喊也不用特别注意,他总是在转身之后一步的距离,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我也习惯了。 才短短几天,就已经习惯,而且好像已经没有他不行了。 他走向我,低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我跟着回头。 「是当初让方奕宏离开黑道的那个女人。」他说,墨镜下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7-3 我点点头,「是啊。」 其实我一直觉得齐展很聪明,他看了看,好像已经明白什么。 他顺了顺我的头发,「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我牵起他的手,可是还是没有说。 我爱你。 齐展载我回家以后,告诉我他要去忙。 我大概可以猜到他要去哪,他这几天都没回家也没去看看他手下的兄弟。 他离开以后,我竟然已经开始不习惯安静。 没有他的笑声跟调侃,我滑着手机,想传个讯息给他又怕打扰他。 「叮咚。」手机传出有讯息的声音,我立刻点开,但却发现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是方奕宏。 我才想起来,除了齐展以外唯一没被我取消提醒的就是方奕宏——因为柳紫瑔有事找我只会打电话,她一向懒得打字——我撇嘴,顺带将他的提醒关上。 「现在有事吗?」 我回了一个字:没。 方奕宏约我在上次义卖的地方碰面,上次他曾因为我迟到而发脾气,这次我不敢再拖拖拉拉,收拾东西之后就跑出门。 我到达约定地点时,是准时的。 一分不差刚刚好,约我来的人却不见踪影。 我在一旁找了个凉椅坐下,大概过了十分鐘之后,我开始不耐烦。 约别人出来还迟到,是怎样? 然后又是十分鐘过去、又是十分鐘,就在我决定起身离开的时候,他才从对向跑了过来。 「你等很久吗?」 「很久。」 「抱歉,因为我想说你都会迟到……」 我瞪他一眼,不想跟他囉唆,等待已经让人整个火气都上来了,「找我有事?」 他顿了顿,「我们去看电影。」 心想反正也无聊,我就跟他去了。 等了他很久,又从义卖地点到电影院,当我们准备入场时,天色都已经黑了。 方奕宏问我要看什么,我选了部最近由畅销小说改编的奇幻电影,他感觉不是很有兴趣,但还是陪着我看。 整场电影我都看得很专心,包括男主角是怎么打败邪恶的敌人、他和女主角的爱情故事、他的朋友又怎么了等等。 出电影院时我还觉得意犹未尽。 这部电影其实还算满长的,我看看手中的手机,晚上十点,齐展没传给我任何讯息。 「陪你回家吧,反正同一个方向。」 「嗯。」我漫不经心的回答。 他走在我隔壁。这应该是之前的我梦寐以求的场景,但是我现在却想着另外一个人手心的温度。 进入住宅区以后,路上的行人渐渐变少,照明也只剩下路边昏黄的路灯,有点不安。 「顏咏荷。」方奕宏唤我。 我转过去看他,他一步一步朝我靠近,跟齐展一样。 他抓住我的手,我的后方是变电箱,完全没地方跑。 #7-4 方奕宏的脸朝我的脸靠近,我挣扎着别过脸,用力将手抽离他的掌握。 「啪——」在我反应过来以前,我已经打了他一巴掌。 然后肇事逃逸。 我快速跑离现场,手在发抖,打给齐展两通他没接,于是我转而拨了柳紫瑔的电话。 她被我语气中的颤抖吓到,问了我的位置以后叫我在原地等她,她要过来。 方奕宏这什么意思?为什么? 我这又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我还喜欢他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柳紫瑔一出现,我又忍不住抱着她开始猛哭。 我将事情完整的告诉她一遍,包括我最后的那一巴掌,她嘖嘖两声。 然后她轻轻拍着我的背,「所以你终于想开了。」 「嗯?」 「你想想看嘛,你等他会不耐烦,不就表示你已经无法包容他的一切了吗?」柳紫瑔耸肩,很理所当然的道理我居然现在才明白。 照理来说跟喜欢的人一起看电影,不该这么专注于剧情,应该偷偷瞥他侧脸之类的吧…… 「而且你这么奋力抵抗他,如果是齐展你一定就让他去了不是吗?」 被她说的我哑口无言,想想还真是一点也没错。 「而且,你们现在根本已经没办法等对方了啊,爱可以让人心甘情愿等待,却不是无条件站在原地守候,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要走,等待会累,被等也会。」 「所以我说你就爱自己爱的就好啦。」她说,我点点头,虽然很不可思议,不过…… 事情发生了,就只能认命了。 就当作是错过吧。 「是说从刚刚开始你的手机就响个不停。」柳紫瑔指了指我的上衣口袋,手机的亮光透过布料在我的上衣口袋位置处闪着。 我赶紧拿出手机,齐展已经打了快二十通电话。 我犹豫着要不要回拨,搞得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以后,更加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要怎么告诉他,我有多爱他。 可能我在想事情的时候都会把思绪写在脸上,柳紫瑔叹了口气,对我翻白眼之后抢过我的手机直接回拨。 「喂,你老婆在这里哭啦我快被她烦死了快点来把她带走。」柳紫瑔告诉齐展我们在哪条路的路口旁,我们坐在花台上,路过的车跟我刚坐下时比明显少了。 「顏咏荷。」机车的引擎声伴随那人的呼喊进入我的世界,柳紫瑔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加油。」她说。 「齐展。」我也唤他,柳紫瑔和他点头打招呼以后就瀟洒的离开了。 有时候我会想,有这个朋友真的是百年修来的福气。 齐展蹲下身,皱着眉头看我,「又哭。」 「还不都你!」 他指着自己,「我又怎样了?」 我别过脸,深呼吸一口后,告诉他:「齐展,你不用等我了。」 #7-5 他的手停在空中,我起身离开花台,然后用力抱紧他。 「我不要让你等了,我捨不得。」我说。 过了好久,他只是回抱着我,什么也没说,我将脸从他胸膛抬起。 只看见他静静凝视我的眼神。 好吧,我知道他在等我那一句。 我示意他稍微蹲下,他将耳朵靠近我,我小声的说:「我爱你。」 我曾对方奕宏说喜欢,但没对他说过爱。 我现在对齐展说爱,却没对他说过喜欢。 其实,我会在短短几天对一个人说爱是连我自己都没想过的事情。 一开始只觉得他是个变态,却在相处之后发现他其实是个温柔的变态。 还是一个老是赖在我家的变态。 「喂,我爸妈下礼拜天就回来了,你确定还要赖在这里不走?」我说,把他放在浴室的脏衣服丢给他。 老娘才不帮你洗衣服咧。 「你可以顺便跟你爸妈介绍我。」他接住衣服,笑得邪魅。 「去死吧你。」 至于那些谩骂和谣言,都在齐展一句:「给我闭嘴」之下禁声。 于是现在校园内流传的谣言就变成方奕宏跟顏咏荷已经分手,齐展迅速接收顏咏荷这种莫名其妙跟新闻标题一样耸动的剧情。 而方奕宏自从被我赏了一巴掌后就没再来和我说过话。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那天的行为是怎么回事,一时糊涂也好、真有那个意思也好,我不在意。 是齐展给了我放手的勇气、是柳紫瑔让我有了放手的决心。 要放下对上一个人的喜欢不简单,可是我们终究是要生出勇气去实践的不是吗? 「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当方奕宏这么对我说时,我只是对他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当我准备出教室门的时候,他再次叫住我。 「我喜欢你,你还喜欢我吗?」 我深呼吸几次,想着该怎么回答他。 喜欢啊,我一直都很喜欢他的。 可是,爱跟喜欢是不一样的,说喜欢简简单单,但是说爱就表示愿意为对方负起责任,还有一种不离不弃。 「我喜欢你,但我不爱你。」朋友的喜欢。 然后我头也不回的离开。 离开教室、离开他,也离开爱情。 我曾以为我会一直等他,直到他心里只有我的身影为止,后来才发现我早已对等待失去耐心。 爱是会被等待给消磨光的。 就像柳紫瑔说的,等待很累,也不会是无条件的一辈子等待,等待的人随时可以有其他人闯入他们的世界,然后可能就是一辈子。 「回家吧。」齐展依旧站在教室外头等我,我把书包掛到他肩膀上,他瞥了我一眼,「很自动。」 「我看你很爱拿。」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齐展当时也曾说过会等我一辈子,幸好我在他放弃等待之前就已经告诉他我捨不得让他等。 「要等我一辈子哦。」我伸长手勾住他的脖子,朝他笑得像个小花痴。 齐展则回我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微笑,「三辈子都没问题。」 我承认我被他的笑容给迷住了,自从这傢伙因为我的那一句比较喜欢他没戴眼镜的样子而拿下眼镜以后原本就已经够吸引人的脸瞬间变成走在路上都会有路人上来要跟他合照的破表帅。 真不愧是我家齐展。 我扶额,「你还是把眼镜戴回去吧。」不然哪天被人拐了……虽然怎么想都是他拐别人。 「你换口味了?」他说,讲得好像他是我的食物一样。 #7-6 白他一眼,我伸手捏他的脸,「我怕你不戴眼镜会有很多人来跟我抢齐展。」 他哈哈哈地笑出声,揉乱我的头发,「就算戴眼镜还是会有很多人跟你抢,这已经不是戴眼镜不戴眼镜的问题了。」 虽然有点想扁他,可是他的自信是有道理的。 撇除在学校里大家都认识他的情况,光是我跟他出门的那几次他每次都被星探递名片。 我扁嘴,上帝就是不公平。 「反正从以前开始也就有很多人来跟我抢你。」他耸肩,我却发现他话里头的关键字。 「从以前?」 「应该是从幼稚园的时候……」 我原本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他认真的表情告诉我他不是。 齐展眼带笑意地看着我,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期待…… 「你!」我死命盯着他的脸,努力搜寻着回忆里残缺的部分,终于发现了某个重叠的面孔。 齐展……就是我的幼稚园同学啊! 难怪,我在刚认识他的时候就不觉得他是陌生的,在他难过的每一个时刻都想拥抱他,就是潜意识里不希望记忆中的某个孩子受伤害。 「现在才想起来啊?当年你还叫我长大以后把你娶回家耶。」他说,我脸上一热,立刻揍了他一拳。 然后他问我想去哪,我很矫情的跟他说跟他在一起去哪都好,结果变态果然就是变态,竟然将我载到他家。 「来你家干嘛啊?」我问他,他站在一旁笑说,「反正你以后也得住在这里啊。」 我不知道这变态哪来自信。 他家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的爸爸据说是被抓去关了,妈妈不知道是谁,所以他一直都是自己度过这些年的吗? 每一次站在他家,我都会忍不住开始猜测他的过去,齐展从未明确告诉我他是黑道这件事,虽然他大概知道我知道,但是他总是什么都不说,笑嘻嘻的像个智障,可内心应该非常寂寞吧。 「齐展。」我拉拉他的衣角,「怎么了?」 「你寂寞吗?」 他应该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愣,他扯开笑容,说,「我有你啊。」 「那你遇到我之前呢?」 齐展闭起双眼,「就,那样啊。」 就像我第一次来他家时一样,我抱住他,连同他前些年的寂寞,一起拥入怀中。 「我还有兄弟啦。」他回拥我,说。 我这才发现,我对他的兄弟一点都不瞭解,不只不瞭解,还一个都不认识。 除了齐展这一个人以外,我几乎不瞭解他。 「你有要介绍兄弟给我认识吗?」 齐展听见我这么说,原先的笑容收了起来,「为什么要认识?」 面对他难得的严肃,我没有退缩,「不然我几乎不瞭解你的生活啊。」 「你瞭解我这个人不就好了?」 #7-7 我瞪他,每次都这样,每一次都这么一厢情愿的自以为。 他叹口气,「我真的不想让你踏上方奕宏的后尘,能不要进入,就别进入。」 「你以为我会怕吗?」我朝他吼,这是代表他不相信,我对他说了爱之后愿意为了他付出的心意吗? 被我吼的他似乎也有些动怒,「你不怕我怕啊。」 我不是不能明白,可是我甘愿啊。 「我载你回去吧。」 一路上我都没和他说话,两个人都在气头上时最好不要对话,免得越吵越兇。 到家的时候我甚至没和他说再见,逕自走进家门。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开始有点后悔。 这个房间已经充满他的影子,就连空气中仿佛也有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味。 我逐渐明白,我们之所以会吵架,都是因为太爱对方。齐展他不要我受伤,我则想连同他的过去一起拥抱。 我将手机关机,抱着他没带走的外套睡去。 隔天是假日,我睡到中午,终究还是忍不住将手机开机。 却连一则讯息也没看到。 恼怒地将手机摔回床上,我起床刷牙洗脸。 原本还以为他会传讯息来说些什么,结果却什么也没有。 出去买了一些东西,回家时我还是忍不住打开通讯软体,怕是手机抽了没收到讯息,但属于他的那个对话框还是没有新讯息。 倒是方奕宏传了个讯息,是凌晨时传来的,还打了几通电话,但讯息只说:看新闻。 看新闻?看新闻干嘛? 我赶紧打开电视,切到新闻频道。 转了几台以后,我终于明白方奕宏要我看什么。 手中的遥控器被我摔到地上,我瞬间脚软。 耸动的本日大标题写着:悚!前黑道老大之子遭掳,生死未卜。 跟着这一行字的,是齐展的照片。 新闻说齐展的父亲已在前天出狱,儿子却在隔天被人掳走,对方似乎背景也很硬,要求的赎金在普通人看来简直是天价。 虽然他父亲肯定付得出来,但据说这关乎顏面问题,对方帮派跟齐展家似乎早就不合,要是齐爸爸付了赎金,就等于是变相的低头。 顏面跟儿子的性命比,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抓起外套跟手机,直接衝出门。 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直接来到方奕宏家门口。 「现在怎么办?」他一开门,我便上前揪住他的领子。 方奕宏要我先冷静下来,他叫我进去坐,我坚持不能浪费时间。 「我们除了帮他祈祷以外也什么都不能做啊!」他摇摇我的肩膀,「我懂你的焦急,可是我们能怎样?」 「亏他还那么替你着想!」我快急哭了,要是、要是齐展再也回不来怎么办?我不要。 方奕宏叹了口气,要我等他一下。 他进去拿穿了件外套后锁上门,「要去哪?」 「找他爸。」 #7-8 方奕宏拦了辆计程车,在车上他一直不停拍着我的手背要我放心,齐展是什么来头的,肯定会没事。 我知道他也很害怕,因为他的手也在颤抖,我们都害怕失去他。 计程车停在一间很大的日式宅邸外,我们下了车,我问他一个黑道老大住在这么文艺的地方对吗?方奕宏则回答我他爸其实很不像老大。 他打了通电话,过没多久就有人来开门。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像黑道的男人,他穿着衬衫,一个斯文样。 他要我们跟着他走,齐展的父亲已经在里头等我们。 越往里头,越能感受到紧张的气氛,老大的儿子被掳走了,事情攸关整个道上的威信。 男人领着我们停在一道木製大门前方,他替我们推开门,没打算跟着我们进去。 里头有三个人,站在两侧的年纪明显和齐展差不多,至于中间的男人,那肯定就是他爸。 齐爸爸有着和齐展一样的眼睛,看起来的年龄比实际来的小,可以想像他年轻时一定也是个万人迷。 「就是你这个女人……」站在齐爸爸左边的男人突然走向我,一把揪住我的头发,连站在我旁边的方奕宏都来不及出手阻止,「要不是你,齐展也不会……」 「阿海,住手。」齐爸爸说,揪住我头发的男人哼了一声,放开手。 可是我在意的是,因为我? 齐爸爸朝我招手,要我走进去一点。 「你就是让阿展寧愿被抓走也想保护的女人吗?」他说,跟齐展一模一样的眼眸紧紧盯着我。 「我?」 「听他们说,我还没回来的时候,阿展就是看到他们拿着你的照片说要对你不利才乖乖给他们带走的。」 我不敢相信,他最后还是因为我…… 明明我就这么不能体谅他、这么任性、这么爱跟他吵架、这么倔强,他却还是愿意为我…… 我跪在地上,跪在他爸爸面前。 「齐爸爸,拜託你,快救他……」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他,但齐爸爸却不为所动,方奕宏过来想拉我起来,我将他的手甩开。 「拜託你。」最后,我向他父亲磕头。 我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只要能换齐展再回来,我做什么、我怎么样都没有关係。 只要能换回那个温柔的少年,我都没关係。 「我也想救啊!」齐爸爸突然用力拍桌,整间房间里的人都被他吓住,「可是这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问题,这是整个帮派的问题!」 齐爸爸揉揉太阳穴,「我会想办法请第三势力出来协调。你们看要住下来还是要回去随便。」 我赶紧起身跟他道谢,虽然还不能放心,不过这也是要救的意思了吧。 在我们推开门前,齐爸爸再次叫住我,他说:「能认识你真是阿展的福气。」他对我微笑,我一瞬间竟然觉得想哭。 #7-9 最后我和方奕宏决定住下来,毕竟回去的话也只能透过新闻得知消息,不如留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也能马上知道。 那个在我进房间时抓住我头发的男人,现在正站在齐爸爸提供给我的客房里头。 「刚才,真的非常抱歉。」他九十度鞠躬,我连忙要他不要这样,毕竟我们都是因为同一个人而慌张。 「正如大哥所说,能认识你真的是阿展的福气。我猜大哥就是在等你来求他救阿展。」男人说着,脸上有着温和的表情,虽然整隻手臂上都是刺青。 「等我?」 「他会是大哥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是他够心狠手辣。」阿海,我记得刚刚齐爸爸是这么叫他的,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缓缓的说,「他可以为了惩罚你而失去自己的儿子。他多的是没找回来的孩子。」 我还是不太懂,为了惩罚我? 「也是为了测试你吧,总之,还好你有来,不然阿展就真的……」阿海说到这竟哽咽了,虽然我依旧不明白齐爸爸在想什么,但听阿海这么说,我想我应该没做错。 从他的语气我听的出来,阿海跟齐展的感情有多好。 「你跟齐展,很要好吗?」我问,阿海点点头。 如果有人问我黑道都是坏人吗?以前的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废话两个字,但是现在,我得重新考虑了。 在外头逞兇斗狠是保护色,我却觉得他们都有柔软的内心。虽然欺负弱势不对,可是其实某方面来说他们也算是弱势吧。 「我们也是从小就认识的,方奕宏也是。」他说,「只不过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没办法体谅方奕宏当时的决定。」 我笑,明明是同样的立场,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因为他遇到对的人吧。」 「也是。」阿海摇摇头,也笑了。 虽然对方奕宏来说那个对的人已经不在,但她留下的却是对的影响。 阿海跟我道别以后,方奕宏马上来到我房门前。 「怎么了?」 「我懂了。」方奕宏说,我偏过头不懂他懂了什么,「我看见你的爱了,跟齐展对于你的意义相比,我的喜欢根本不算什么。」 我皱着眉头,不太能认同这个说法。 「没有人的喜欢是不算什么的。只是时间过了,喜欢的感觉就不见了。」 方奕宏点点头,漾开嘴角。 「祝你幸福。」他说。 直到现在,我才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曾经确确实实的爱过,却在另外一个人出现在我的世界以后决定放手。 我想,齐展对我来说的意义就是,让我学会放手,也许我对方奕宏的爱早就淡了,只是一直没有放手的决心跟勇气。 而现在的我,也只是想要齐展平安的再回来我身边而已。 意识朦胧之间,有人将我摇醒。 我睁开眼睛,是阿海。 「快起来。」 是齐展发生事情了吗?我心一揪,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了?」我问,跟在阿海后面走向门口的脚步没停过。 #7-9 阿海撇撇嘴,告诉我说齐爸爸已经报警,警察现在正准备攻坚,不愿交出赎金屈服,寧可公开宣誓他们跟警察站在一起。 反正我一直都不懂齐爸爸的想法,干嘛不一开始就报警? 虽然对他们的思考模式颇有微辞,我还是紧张的跟着阿海移动。 坐上齐家的车子,我们一路前往传闻中齐展被绑的地方。 当我们抵达时,警察已经攻坚,里头传出阵阵枪响,齐爸爸早就站在现在观看,感觉像是在看电影,一点紧张都没有。 我却在听见每一发枪响时心都惊恐的像是要停了。 我突然懂了,这些解决方式也许是齐爸爸要一举歼灭对方组织的计谋? 越想越觉得害怕,怎么有人可以这么狠心?我不敢去想像,那对现在的我来说都不重要。 我用右手紧紧捏着左手,害怕的感觉随着警方攻坚的时间拉长越发增加,方奕宏和阿海站在我旁边,同样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因为我太紧张其实只有几分鐘,当警方大喊攻坚成功的时候,我瞬间腿软。 我随即又想到,攻坚成功了,那齐展呢? 我眼角瞥见齐爸爸跟警察说了些什么,点点头满意的坐上车。 但我已无暇猜测那个男人究竟打什么主意,我衝向人群里面,看见那个让我急得要哭出来的人站在前方和警察说话。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哭到不能自己。 「咏荷?」就在他转过身看见我时,我不顾一切的奔向他。 齐展紧紧地抱着我,亲吻我的额头告诉我没事了没事了,我在他怀里抽抽咽咽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跟你吵架,你说什么都好……」 「乖,不要哭。」他伸手抹去我的泪,对我笑得无奈,我看见阿海站在旁边,对齐展点点头。 也许他也早就知道自己兄弟会平安归来。 「你不要再离开了。」 他什么都没再说,却什么都说了。 这时候我才明白,我们只要有对方就足够了。 #8-1【全文完】 final. 我不知道最后齐展是怎么跟他爸爸说的。 总之,他被断绝了父子关係。 得知这件事的我,虽然有点讶异,但后来想想他应该已经利用齐展达成了某个目的,我倒也不再那么惊讶。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吧。 「好歹他也疼了我好些年。」齐展说着,耸耸肩。 是啦,齐爸爸留给齐展的钱在市中心买栋豪宅都绰绰有馀。 换个角度再想,也许齐爸爸也想要将儿子拉出这泥沼吧。 人经过了某些岁月,思想什么的都会改变,原先想培养他成为接班人的想法可能也改变了。 「这样你就更孤单了。」我叹息。 他跑过来亲了我一口,我被他吓到,不改变态本色他答道,「我有你就好啊。」 「你这三辈子,别想跑了。」 【全文完】 番外 - 十一年的承诺 番外《十一年的承诺》 「咏荷,我们要出发去幼稚园囉!」顏家妈妈扯开喉咙站在顏家大门口喊着,她五岁的小女儿从出门前二十分鐘就要她不停地叫,三催四请才肯乖乖出门上课。 她忍不住开始为这女儿担心,再继续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要是长大还这样,嘖嘖嘖。 顏妈妈扶额,又再叫了女儿一次,「顏咏荷!三秒内不下来我就要把你丢在家了喔!」 「啊,来了来了!」当时才一百公分多一点点的咏荷拖着粉红色的小书包嘣嘣嘣地从楼梯上跳下来,站定在妈妈面前。 虽然每次都要等很久,不过养这女儿也有一个好处是她会自己找衣服穿,而且还搭配得不错。 顏妈妈摸摸小女儿的脑袋,拉着她的手开车载她去上幼稚园。 「下次要快一点,不要老是让妈妈等啊。」开车的时候,顏家妈妈又忍不住开始嘮叨女儿。 「好、好、好。」小咏荷也不知道是去哪学了这种有点敷衍的答覆方式,顏妈妈除了觉得无奈,也拿小女儿无可奈何。 「咏荷是不是很讨厌上学?」顏妈妈看着乖乖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儿,除了要上学时拖拖拉拉,其馀时间倒是乖得没话说。 「……上学很无聊。」小咏荷踢着小短腿,扁着嘴回答,搞得妈妈只好连声安慰,还说了一堆上学才会长大之类的话。 车子总算停在幼稚园门口,小咏荷和妈妈挥挥手,跟着老师屁颠颠的进了校门。 在车上的顏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 「咏荷!这个不能玩!」 「老师,顏咏荷欺负我!」 除了妈妈以外,幼稚园老师也拿这个小孩很没辙。 打从一早她进校门,校园里就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同学的哀号还有老师的惊呼。 最后,失去其他乐趣的小咏荷在美术课的时候索性把整罐广告顏料倒出来玩。 「顏咏荷啊啊啊啊啊——」老师发出哀号。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老师才把小恶魔请出教室洗手。 「你是不是有病?」当小咏荷一边碎碎唸一边将手上的顏料搓掉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她头顶落下。 她回过头,一个高出她不止一个头的小男生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番外 - 十一年的承诺 (完) 她关掉水,将手上剩下的顏料抹到他身上,「喂,你……」对方错愕地看着她,小咏荷只是耸肩,「你才有病。」 她的态度显然激怒了对方,小男孩伸长手转开水龙头,用手捧着水就从她头上往下倒。 「你果然有病!」小咏荷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长大嘴巴,她这辈子还没被这么对待过! 于是她衝回教室,再衝出来时手上已经多出了五彩繽纷的顏色。 「你敢?」 「为什么不敢?」 于是,这两个人,足足在走廊上打了二十分鐘才被老师发现,两个都被抓到园长室去。 园长她蹲在两个小屁孩前面,额角开始隐隐作痛,这两个大麻烦终于相遇了。 她先看看小咏荷,再看看小男孩,最后叹气,看着小男孩说,「齐展,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不能打人,尤其咏荷还是一个女孩子?」 「她先弄我的,我反击有什么不对?」此时园长突然想起这孩子的家长,是啊……的确没什么不对。 「咏荷,你为什么要去弄齐展呢?」 「他先说我有病,我对他才没兴趣。」 园长嘴角抽了抽,这两个实在是…… 回家后,小咏荷劈哩啪啦的跟妈妈大肆抱怨她今天遇到一个多机车的男同学。 她一直说一直说,直到妈妈提醒女儿明天要去农场户外教学小咏荷才乖乖闭嘴上床睡觉。 隔天一早,小咏荷一反常态,早早就起床准备出门户外教学。 难得一天不用一直催促自家女儿出门,顏妈妈心情大好的载女儿来到了学校。 「各位同学,今天大班的同学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哦!」中班老师站在前面兴高采烈的说着,下面的孩子们齐齐应好。 小咏荷看着大班的同学,里头有着那个叫做齐展的傢伙,嗤。 跟着老师上了游览车,同学们都很兴奋,但小咏荷根本兴奋不起来,因为全幼稚园最讨厌的人此时就坐在她右边。 老师支支吾吾的拜託他们坐在一起,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口,但小咏荷也知道,没有人想跟她或者是齐展坐。 然后,老师发表了更恐怖的言论:「小朋友们,现在坐在你旁边的人就是你今天的伙伴哦,你们一定要跟对方一起走,不能落单哦!」 小咏荷嫌恶的瞥了齐展一眼,这傢伙自从上了游览车就没睁开过眼睛。 抵达之后,老师领着一群小孩们去看羊,小咏荷当然很不乖的往反方向直线前进。 而身为叛逆伙伴的齐展同样不肯乖乖跟着老师,但也不想和小咏荷一起行动。 小咏荷转过头,看见那个臭齐展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哼了哼,自己继续走。 因为是平日,所以牧场没什么游客,小咏荷一个人发现了山间步道,决定进去冒险。 走着走着,她才发现这路似乎看不见尽头,往旁边望下去就是山谷,往后看也看不见入口了。 「啊!」走路不专心的结果就是,很容易被路上的树根绊倒。 「可恶。」小咏荷坐在地上,脚好像扭到了站不起来。 她大喊着有没有人,但回应她的只有在山间回盪的,她自己的声音。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小咏荷再怎么早熟,也不由得慌了起来。 「你是白痴吗?」此时,和昨天同样的那个声音,又在同样的位置响起。 看见熟悉的人,小咏荷忍不住哭了起来,「呜……」 对方扶着额头,感觉有点无奈,却还是蹲下身让她爬到自己背上。 「咏荷你跑去哪里啊!」老师一看到她,悬在心上的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而小咏荷,早就已经趴在某人的背上睡得不亦乐乎。 经过这件事情,两人虽然还是会斗嘴,但已经不再打架,无论什么时候好像都在一起,这看在齐爸爸眼里,笑得合不拢嘴。 「顏太太,我看你不如把女儿许配给我们家齐展。」 顏妈妈瞪了坐在旁边戴着墨镜浑身刺青的男子,忍不住汗顏,「再说吧。」 就这样过了一年小咏荷出门上课不再拖拖拉拉的日子,大她一岁的齐展已经准备要从幼稚园毕业去上小学了。 在毕业典礼上,不只齐展爸爸,就连小咏荷也出席了。 「你要离开了。」她说,不是疑问句。 「我还是会回到你身边的。」他说,是承诺。 承诺着这两人的缘分,不会在这里就断了。 而这个承诺,也在他们之间蔓延滋长了十一年。 / 「骗人。」我瞪着坐在我面前的人,他笑得无害。 齐展挑眉,「真的啊。」 「你最好是还记得我。」 「我记得啦,你这么有病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你才有病。」 十一年了,这么不知不觉。 人生的路上走来,至终我们还是找到内心那份纯真悸动,说好的当下因为爱会变成永恆。 「我还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 现在,还有,三辈子。 后记 - 就算嚮往也会迷惘 后记-就算嚮往也会迷惘 有从头追书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个故事其实是边写边更正的。 打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让方奕宏跟顏咏荷走到最后,更扯的是,根本没有齐展这个角色。 不要问我他为什么蹦出来,我相信一切都是命运啊哈。 故事里的主角顏咏荷,说实在的我可以感觉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喜欢她,她有时候会自私、有时候会犯贱、有时候会逃避,但那个才是最真实的我们。 没有人会一开始到最后都全心全意的爱着某个人,也没有人在日復一日的追逐战中还不会疲惫。 假男主角方奕宏,方奕宏的谐音其实是「放以后」,很多事情就算当下没有办法决定,也总会有下定决心的一天,虽然他从故事开始到最后心里都有一个人叫暖暖,但那不代表没办法去爱下一个人,心很小只能装一个人,可是咏荷跟暖暖将会被放在不一样的位置,回忆要珍惜,当下更要。 至于齐展,你们说他杀出一条血路,哦,是的,他是我笔下第一个推翻我的大纲的孩子。 其实我写了两个结局,一个是齐展版,一个是奕宏版。 人生总是充满变数的,你们说是吧。 故事就像人生一样,我们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边修正我们偏离的轨道,在一次又一次的跌跤中慢慢磨出属于自己的路。 从一开始的喜欢到想要放弃,在出现另一个人之后更坚定想要放弃的感觉,绕了一大圈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而我们也总是对自己爱人的能力抱持怀疑。 「我给不了的让别人来给你。」 千万不要这么说。 也许你觉得这是让你爱的人也能够幸福的好决定,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容易就可以被取代,你是独一无二的,你的爱也是。 无论对方现在需要与否,都弥足珍贵。 就算嚮往,也会迷惘。 就算迷惘,也不要放弃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