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走出那座岛》 第1章 第1章 讨厌一座岛 ——那是一段小有遗憾的青春时光。 夏末,蝉鸣不停不歇,不眠不休,殆尽最后一刻,鼓浪屿终于回归了宁静。 老人站在被网上宣扬成“最美转角”之下,他桌前摆满了知名歌手吴佟的cd唱片,向每一个来到鼓浪屿打卡吴佟出生地的粉丝们娓娓道来,有关于“吴佟”的故事。 他说吴佟是整个鼓浪屿最好的吴佟。 那些试图挖取吴佟黑料的媒体记者无功折返。 时隔许多年,吴佟在华语乐坛依然屹立,在他发行了最后一张唱片——《致我们》后,吴佟选择在事业巅峰隐退乐坛。 老人佝偻着身,收拾起唱片,那些落了灰的唱片被他用一块小布擦了又擦,锃亮的很。 鼓浪屿要向上走的路有很多,他的家在小巷的最尽头,背靠着一座小山坡。 三角梅洋洋洒洒开了一面墙,沿着上坡的一路被这抹艳丽的紫覆盖着,吴佟最喜欢嘴边叼着一朵三角梅,骑着一辆小单车顺着下坡的路一路飞驰,快活的不像话。 老人摘下一朵三角梅放在手心,他的体力早不如从前,总是要走走歇歇。 路过一间平房时,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在晒太阳,他是鼓浪屿最长寿的人,现如今已经活到99岁了。 他嘴里念念有词,看着那个捧着唱片的男人,恍惚间,在阳光的投射下模糊了他的眼,他似乎又看见了属于他的少年时。 “怀生啊,今天要不要报纸啦?” 三角梅顺着清风吹落在地,清瘦纤细的少年郎转过身,他的唇下有颗小痣,顺着笑颜向上牵动着,眼梢笑时微微扬起,风吹动他漂浮着的发,像一只猫。 “不啦。” 那首《致我们》在鼓浪屿响起,三角梅随风跟着余怀生的脚步向前奔去,正如那个短暂的夏天,笑着露出虎牙的少年站在台上,琴弦拨动。 “这首歌献给高三2班余怀生。” “致你,致我们。” 2000年,夏。 赶在夏日的末端,余怀生才下定决心入了岛,他最怕闷热。 邮轮沉沉浮浮,上下晃动着,女人将行李箱用力的砸向地面,那支撑厚重行李的小轮子开裂了一角,清脆的声响割断血亲的羁绊,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 “怀生,在这要好好生活。”女人有些惶恐的向船上看了一眼,冷着脸的男人不断朝着她施压,最后的告别竟显得格外仓促。 海风吹过她的发,飘荡在余怀生的鼻尖,玫瑰香气,那是他对母亲最后的印象。 他拉起那一角衣摆,眼神清明:“有接我回去的打算吗?” 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衣物,充足的钱财与因不舍却也虚假的泪水。 她的母亲在用这些向他告别。 第2章 “不用接我了,我不会出这座岛的。” 余怀生拧着脾气,一句告别都未曾说出口,他拖着两个笨重的行李箱朝着上坡走去。 鼓浪屿还是更热些,这里的蝉鸣似乎都比其他地方聒噪,吱吱喳喳钻入余怀生的耳朵里,像是在脑袋里开启一场虫鸣音乐会,汗水顺着脸颊朝着脖颈流去,浸湿那一小块衣领。 才上岛不到半个小时,余怀生觉着自己是被盐腌入了味,风干腊肉,他这么自嘲起,突然轻笑了一声。 那时候的鼓浪屿人并不多,来了个新人很稀奇,坐在三角梅下晒太阳的中老年人对着这个少年指指点点。 余怀生体力实在是不□□套属于他唯一的房产居然背靠着一座小山坡,在最顶端,沿着这上坡走了估摸半个多小时也遥遥无望。 他坐在路上,用衣服擦拭了满头汗液,小腿上被蚊虫叮咬着鼓起了好几个红包。 这蚊子也真不挑,这么咸的肉都能下口。 余怀生一把拍上去,蚊子飞走了,停落在他的另一只腿上。 他再拍,它再躲。 他加快速度拍,它加快速度躲。 “草...” 行李箱一路拖着,轮子一路掉着,余怀生没有管,行李是时刻准备出发的人才会使用的东西,最后生拉硬拽,才走到这独栋面前。 他仔细看了看门牌号,又三番打量这平平无奇的水泥房,完全就是毛柸,简陋至极,一片砖瓦都没上,上下两层楼,余怀生感觉一阵阴风朝向自己猛烈袭击。 这就是传说中被那个女的吹嘘了好几年,百闻不如一见的豪华海景别墅。 余怀生克制住自己想拔腿跑路的欲望。 没有关系,干净卫生就行。 他这么安慰自己,用一把快生锈了的钥匙费劲打开门,霉味和咸湿海风搅合在一起,所有的家具都像是被蜘蛛网蒙上了层面纱。 家具是齐全的,就是没有一个能用。 …… 没关系,有个地方也睡就行。 他打开房门,吱嘎响动,灰尘一股脑的钻入余怀生的鼻腔。 这床也是个残废品,四个腿少一个,余怀生只能斜着睡,说不定睡一半还会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唉...” 余怀生简单收拾了下,行李箱被塞的太满,衣服都爆了出来,那个女人收拾的很齐全,离别在他看见行李的那一刻心里就已知晓。 他被世界遗弃,被家人遗弃。 被汗水浸透的白短袖贴在身上,比海风还要苦咸的泪水黏在脸上,他半弓着身,像只抽空躯干的虾壳。 余怀生讨厌这座小岛。 但是日子还得过,他趁着天气凉快点,迎着夜风出了家门,好在他们给余怀生留了很多钱,可以用很多年,吃穿不愁。 余怀生抱着一份海蛎煎蹲在街头,他是北方人,吃不得辣,嘴角被小米辣刺激的绯红,肿的老高,老板探出头听见他不停倒吸凉气,捧出一碗水递过去。 “娃子,喝点水伐。” 那水上浮着一层未知名油脂,碗倒是不脏,但是余怀生喝不下去。 他接过那碗水:“谢谢老板。” 标准的普通话与鼓浪屿每一处花草和石粒格格不入,他很难拒绝这的第一份善意,也实在喝不下去这碗水。 趁着老板不注意,一碗泼向了路边。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吼叫响起,余怀生心想,遭了,出大事了。 他回过头,看见被凉水泼了个满身的少年。 不得不说,余怀生的泼技十分不错,那碗水泼出去,每一滴都均匀沾在他的身上,没有浪费一滴水资源。 他肤色比余怀生黑,头发中长尾部发卷看着有些毛躁,几缕发丝耷拉在额前滴着水,遮住了明亮的眼,带着些薄茧的一只手伸出来。 “这我新买的,你得赔我钱。”那人开口的第一句不是生气不是怒骂,伸出手问余怀生讨钱。 “哦...”余怀生打量了一下因湿透而黏在身上的衣服,材质粗糙,估计也要不了多钱。 他的身形比余怀生要高出不少,即使站在下坡一截路上也比余怀生要高半个头。 这个岛上的人怎么都人高马大的? 他似乎是没猜到余怀生能这么痛快,这衣服被海风吹着都快干了,无非就是洗洗的事儿。 少年伸出两根手指。 余怀生掏出了二百红色大钞塞进他的指尖。 少年:? 余怀生:…… “这衣服应该用不着2000吧?”余怀生下意识摸索着裤腰带,他出门就带了几百块。 余怀生蹙起眉,像是恍然大悟:“你不会是在讹我吧?” 没等发愣的那人反应过来,沾着灰尘的扫把在空中旋转了七百二十度精准砸在了那人的脸上。 “吴佟你个小王八蛋!又跑出来讹游客的钱!”骑着三轮车载着红果子的妇人横眉冷对,一路冲过去。 “草!今儿怎么这么早收摊!”吴佟丝毫没有做错事的羞愧心,他甚至爽朗的朝余怀生笑了笑:“200,买个教训,值。” “祝你旅游顺利哈~” 随即他头一扬,脚一蹬,像是一阵风骑着单车跑没了影,卷走了属于余怀生的那200块钱。 吴佟的冲骑速度太快,带落了那一墙的三角梅都朝着他奔涌而去,余怀生握紧裤腰带里的大钞,揉作一团,他死盯着那一转角,气血翻涌。 第3章 上岛第一天就被讹。 这破岛。 老妇人将三轮车刹停,余怀生本抱着点希望,孙债姥偿。见她一脸谄媚的笑着,指了指身后的一车红果子。 “娃子,来几斤不,个大保甜!” “……” 余怀生提着一袋果子,步履轻飘飘的向上坡爬去,这岛上居民也不多,奇葩让他一天认识了俩。 袋子漏了一角,红彤彤的果子顺着坡朝下滚去,没个影儿。 余怀生愣在了原地,他捡起地上的果子,安慰自己,日子这么苦,吃点甜的也好。 一口咬下去,酸的他腮帮子发麻。 他现在想找到那孙姥俩,把这一斤果子全塞他们嘴里,大声质问,什么叫个!大!保!甜! 余怀生躺在床上歇了口气,在岛之外,他是高高在上的余家小少爷,被丢进岛内,路过的一条狗都能朝他多嚷嚷几声。 像是失去了做小孩的资格,一夜之间剥皮抽筋,忍着痛长大。 余怀生身上总有股倔劲儿,说出去的话很难收回去,像是承认自己确实被抛弃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所以在她主动提出让成年的自己自行独立之前,余怀生选择提前离开那个家。 这日子真他妈的操蛋。 楼下突然传来纷扰的人声,一男一女拌嘴,隔着一层薄薄水泥墙钻入余怀生的耳朵里。 “臭小子,吴家有你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又没活八辈子你怎么知道。” 老人气的够呛,一把扫把又打在吴佟的身上。 “疼死了!姥,我本来就只打算讹个20,他硬给我200我能怎么着。” “两个傻货!” 后面的声音余怀生听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被讹被骗还被这祖孙二人骂了个透,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余怀生擦拭掉吉他上落的厚灰,这是他意外发现的,封存在床底下,虽然积灰陈旧,但能看出品质很高,琴弦和琴箱都未被腐蚀,他调节了下弦钮,清脆的一声乐响回荡在屋内。 轻柔而空灵,抚慰着余怀生。 他才17岁,就已经看不到未来的路了。 -------------------- 第2章 鼓浪屿头号无赖 余怀生有很大的起床气,这破岛,破房子,破大清早叫卖声,一切都刺激的他不轻。 掀开被子一时间没习惯这反重力床,□□与水泥地砸出闷声,他抱着胳膊在地上翻滚,楼下叫卖声没完没了。 “红果果!个大保甜的红果果嘞。” 余怀生打开窗,将枕头砸了下去,他气的发颤,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抹异样的红,那是不小心在地面上剐蹭到的,枕头被扰乱他美梦的罪魁祸首一把接住。 “叫叫叫!大清早要不要人睡觉了。” 吴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嗅间来自枕头上不知名的清香愣了愣,把枕头甩三轮车上。 “太阳都快把你屁股烤穿了,还大清早呢?” 他漫不经心,指向已经日上三竿的晨光:“别以为住海边就能管的宽了。” 这人讹他200现在扰人清梦还强词夺理开了?? 余怀生后退两步,他的脾气已经到了极限,这日子这么操蛋!随心所欲点能怎么着? 他瞄准好位置,一跃而下,四五米米的距离瞬间缩短,他躺在三轮车上,红果子因挤压迸发出汁水溅射在余怀生身上。 “草!!你疯了吗你??从二楼跳下来!!” 余怀生挥拳而上,结结实实的揍在吴佟脸上:“对!我他妈就是疯子,招惹我,你活该!” 两人在小小三轮车上扭打开来,不分胜负,衣服被红色的汁水浸湿了个头,看起来十分骇人! 吴佟力气还是比这打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大些,他把余怀生压在身下,死死扼住他的下颚,睡衣一半都被撕扯开来,白花花的一片进入吴佟的眼。 随着,那股清香涌入吴佟的鼻间,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草,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香?” 他将余怀生两只手扣住,皱了皱鼻,微微贴近。那白皙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开来,一直蔓延至耳根。 “我操你妈,你恶不恶心!” “闻什么呢!”余怀生一把将他推翻,捂住衣领,他从来没有被男人这么贴近过。 吴佟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他只是觉得余怀生身上很好闻,第一次见面时他就闻到了,在这个咸湿闷热的小岛上,他第一次闻到这么沁人的香味。 他手摊开伸过去,和那天讹余怀生的表情一模一样:“赔钱,大少爷,一车果子外加我的医.药.费。” “谁是大少爷!”余怀生一脚踹过去,他对这词十分敏感,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他,早不如当初风光。 吴佟拽住他的脚踝,他的手很大上面还有些薄茧,磨蹭着余怀生有些发痒。 “松手!” “好好好。” 他看了眼衣衫不整,又狼狈,还拧着张臭脸的余怀生,吴佟笑出了声,他的头发才被吹干,松散的随风摇晃,穿着一件无袖t恤,结实的肌肉线条裸露出,比余怀生要健壮不少,虎牙明晃晃一边一个。 乡下匪彪子! 余怀生将纽扣系好,身上被果汁溅着变得黏黏糊糊,也不知道这破房子能不能洗澡,他嘴里嘟囔:“一报还一报,走了。” 第4章 “大少爷。”那人懒洋洋的出声:“还没给钱呢,我一家好几口人,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卖果子谋生了。” 余怀生看了那一车被糟践过半的果子,他懒得纠结吴佟嘴里有没有实话,花点钱泄个火也无可厚非。 “等着。” 吴佟看着那一叠钞票眼睛都瞪大了,他来回数了下。 “少爷阔绰,小的告退。” “你再叫一句少爷,我就不给了。”余怀生伸手就要去拿钱。 吴佟和掉进钱眼儿似的,一把将钱护住:“不不不不不叫了。” 那是吴佟第一次正经打量余怀生,他皮肤白皙光洁,身形清瘦又单薄,看着像一块玻璃。 只要轻轻一碰,便随着清脆声响跌落一地的玻璃。 吴佟第一次觉得男人也可以标榜上“漂亮”这个形容词。 无神的眼瞥过他,余怀生默不作声又进了屋,他将自己困在那一方小屋中,有些时候他想变成一颗树,一朵云,无论谁和他讲话,余怀生都不会回应一句。 被子闷过头顶,余怀生近些日子变得十分困倦,他回想起过去的时光,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破产,父母恩爱如初,学业一切顺利,在国家政策改动下,那个男人抵抗不住压力选择在家中自缢,他总是那么苛刻的对待自己。 余怀生看着那具高过头顶的尸体,心想,他不要成为这样脆弱的人。 好痛苦... 余怀生的拳头砸在墙壁上,呼吸被被子拥堵着,他不觉得难受,血液顺着骨节渗出来,也不觉得痛。 “草...”余怀生肚子突然发出咕咕叫,他两天就吃了一份海蛎煎和一口酸果子。 饭香随着老远飘进窗,一股他从来没有闻见过的味道,椰子和肉香混在一起,清香无比,余怀生将头探出窗外。 啪—— 他又将窗户一把关上,那个瘟神怎么无处不在! 吴佟蹲在地上,嘴上吆喝着,一个废弃的小土屋钻出来几条狗,他将那一晚香喷喷的汤泡饭倒在地上,余怀生偷偷瞄着,他咽了口唾沫。 人生第一次这么羡慕几条狗。 吴佟端着个空碗朝上望了望,他看见那几缕发丝和半张脸露在外面,声音故意放大些:“哎呀,椰子鸡真的好好吃,狗吃了都说好!” “50一碗,有人吃吗?”吴佟试探着,那露在窗外的几根头发立马消失。 余大少爷大手一挥,朝楼下丢了一张百元大钞。 “好嘞少爷!小的这就给您盛上来!” 余怀生看着吴佟一把揣过钱就进了旁边的小院中,原来和这个瘟神还是邻居... “少爷!小的来啦!” 余怀生站在门的另一边,他打开一个缝,狠着一张脸给吴佟看。 “别叫我少爷,我真的会再打你一顿。” 虽然余怀生刚刚是被单方面按在下面的那位。 但不妨碍他说狠话。 “好好好,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吴佟一把将门推开,他不禁打量起这屋子内设,在这个<a href="https:///tuijian/niandaiwen/" target="_blank">年代也是相当齐全豪华了,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冤大头的大腿他抱定了! “余...余怀生。” “城里人!好名字!有寓意!”吴佟吹捧着马屁。 “哼。” 余怀生压住有些得意的嘴角,他是丝毫听不出来这话的阴阳怪气。 某人看着那一碗椰子鸡眼睛放光但是碍于形象又噘着嘴嘀咕:“你们这的吃的也就一般般嘛。” “很好吃的,你尝尝。” 吴佟拿起勺子盛起汤递到余怀生嘴边,汤汁碰撞在那片泛白的唇瓣上,挂在嘴边的汤又滴落下来。 余怀生愣住了,他又不是小孩,这人怎么还上赶着喂饭呢?? “滚出去。” 余怀生端过椰子鸡,一记眼刀飞过去,瞄准扒拉在门边的吴佟,嬉皮笑脸!没个正型! 门闭上的一瞬间,余怀生抱着那碗汤就往嘴里灌,原来椰子和鸡放在一起可以鲜甜成这样,没有一点腥味,他喝的太快,汤汁顺着嘴角滴下。 上岛以来,这碗椰子鸡是最大的慰藉。 “少爷。” 窗外传来悄声低语,余怀生猛地一回头,吴佟端着碗饭朝着他招手。 随即那人看着被吸溜干一滴都不剩的碗,又看了看余怀生。 “你不是说一般般吗?” “……” 哦,城里少爷就是口嫌体正直。 说是一般般,其实是喜欢的紧。 吴佟心想。 他再一次被驱逐出了门,本来是想推销自己的送餐业务的,看来只能改天了。 余怀生觉得一百块能吃那么一大碗椰子鸡,那人还承包刷碗,实在是值!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单子,那是十分陈旧的招生简介。 二中... 这所高中算是鼓浪屿最好的一所,教职工设备都很完善,以余怀生的成绩在这拔尖绰绰有余。 他拨通了招生办电话号码,听着听筒那头的声响,余怀生轻叹口气。 在挑选学校时,他才真切感受到,余怀生是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不再是谁的骄傲,谁的心头肉,未来的日子没有人为他忧心,在学校分数高低,表现优劣,无人在意。 心上放佛被人开了个洞,寂寞和空虚如穿堂风在那个洞的来回窜动。 第5章 “喂,是哪位学生?”男士的声音很慈祥。 “现在还能接受高三转学吗?”余怀生的笔头敲击在桌上,他有些紧张。 “能接受,能带着你父母来学校不啦?” “我没有父母。”敲击声戛然而止正如听筒那头的沉默。 “学生,八月底带着学籍档案,不要迟到哈。”像是可怜余怀生没有父母这事实,男人在挂断前反复叮嘱了几番,余怀生的心头暖暖的,冰雪消融般,眼泪滴落在那招生简章上。 这个岛上的人也没有那么多讨厌的人嘛... 那扇被吴佟敲开的窗被徐徐清风吹开一角,太阳余晖照映在客厅的木地板上,他似乎能看见灰尘在飞腾而上,它们飘散在太阳下,余怀生在那天看见了光的形状。 -------------------- 第3章 夏末,秋初1 夏天结束的很慢,余怀生想着总拿钱去买吴佟家里的吃食也不是个事,他站在厨房发怵。 余怀生得承认自己在生活上是个实打实的废物,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对于饭的认知就是乖乖坐在桌子前,有专人送,专人收拾。 咸了皱眉,淡了甩筷,这种人与人由于阶级壁垒不言而喻的暗示,让家中仆人胆战心惊。 换句话说,余怀生就是个被惯坏的坏小孩。 坏小孩看着买回来的瓶瓶罐罐压根不知道怎么使用。 再次将去吴佟那买饭的念头打消,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可怜,一个人住在这,无人相依,无人可靠,一口饭还得死乞白赖的向别人买... 余怀生又陷入了怪圈。 他扭动着开关,吱嘎响着却未见火焰窜出,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余怀生拿出一袋泡面,用开水壶泡热乎吃掉,他就这么持续了三天,期间吴佟主动敲窗问他要不要吃饭,余怀生嘴巴硬的紧,说自己做饭比吴佟的好吃。 所以不用了。 他看着面前已经吃腻了的红烧牛肉面,这个破岛也只能买到这种口味,余怀生最讨厌的口味。 所以不用个屁啊!?! 吴佟骑着三轮车沿街吆喝,余怀生饿的头发昏,他猛的坐起,打不着?用打火机打着不就行了! 他可真是个天才! 余怀生拿出打火机,对准不断排出气体的炉子一点。 几乎是一瞬间,火焰喷涌而出,余怀生来不及得意,因为这火势直冲天花板,他捂住口鼻跑去接了一盆子水,泼上去时,窗外突然传来人声呼喊。 “快跑!!余怀生!” 余怀生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腾空而起,他后退两步,步伐晃悠,带着些犹豫又站在原地。 吴佟轮着一把椅子砸开窗户,他将沙发的垫布撕扯下来浸泡在水里再朝着火扑过去,火势逐渐声小,墙壁和天花板被熏黑两个大洞。 余怀生站在一旁微愣神,他的脸上全是黑炭似的痕迹,洁白的衣衫也被熏得泛黄。 “余怀生,你想死啊?” 吴佟累瘫在沙发上松了口气,他早就知道这小少爷必然不会做饭,这几天灶台可一点烟都没往外冒,这房子随他主人一起死气沉沉。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跑?” “不用你管。”余怀生揪着自己被烧焦的衣角,一遍又一遍的捋平,可是烧坏了就是坏了。 “得,那我不管你了。”吴佟站起身,瞟都没瞟他一眼就朝外走。 “哦...” 吴佟听见这回答心里不得劲,朝着门踹了一脚:“草...” 怪人。 那扇门被微风吹动发出吱嘎声响,余怀生坐在沙发角,双手将自己紧紧环抱住缩成一团。 活着还怪麻烦的。 余怀生跨越半个岛才找到了一家熟食店,这小岛游客年年也不多,居住在此大多数都是空巢老人,带着孙子孙女,天天盼望漂泊在外的儿女回故乡。 凉菜小摊上只有些凉卤菜和肉片,余怀生掏出一把现金放在秤上。 “老板,给我拿这么多的。” 那老板骨瘦如柴,嘴唇发白,转过身时余怀生有些心惊,他生怕吹来一阵穿堂风把这人刮倒在地。 他打量了那张百元大钞,伸出手就开始抓菜。 “等一下!” “咋了,娃娃。” “你不带手套吗?”余怀生看着那双手,他似乎都能闻见来自岛上人专属的汗渍咸味儿。 “哦,娃娃怪讲究。”老板从口袋摸出一个塑料袋抖三抖:“你不是本地人吧?” “当然不是。”余怀生回答的干净利落。 “看的出来,娃娃你长得又白又瘦又高,鼓浪屿找不到比你更漂亮的。” 什么漂亮...我这是帅。 余怀生轻咳两声:“那里那里,这儿好看的人也挺多。”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那张脸,小麦色的肌肤,明晃晃的虎牙,笑着傻气却又耀眼。 草...阴魂不散。 老板将拌好的凉菜递给余怀生,他粗糙的手指顺着余怀生的手腕向下滑去:“娃娃,你的手真嫩。” 那只手不老实又抚上余怀生的腰,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这是岛上人什么热情的打招呼方式吗? 余怀生朝后退一步:“你,你干什么呢。” 他这十七年,活的太干净,太纯粹,在父母缔造的真空环境下肆意妄为,余怀生的脑子里对于“猥亵”二字,从未有过定义。 第6章 就好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本性纯良的烂好人。 那个瘦弱的男人露出一口黄牙,他削薄的肋骨随着亢奋的气息不断起伏:“别躲啊,一个人上岛,寂不寂寞啊...” 余怀生的大脑一片空白。 砰——巨响擦过他的耳边抨击在男人脸上,硕大的红果子砸过去,汁水四溅,他半倒在地上扶着脸吆喝。 “牲口,你信不信老子送你进局子!” 吴佟一把拎起那个男人朝着餐车砸过去,他的青筋直跳张扬在皮肤上的每一寸,下了狠手,身下的人一直拍打他的胳膊,脸上开始泛紫。 这是余怀生第一次见到吴佟生气。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吴晓东。” 姓吴?是吴佟的父亲吗? 余怀生的手轻拍了下他的肩,他不生气,甚至有些不理解。 “只是碰了下,我没事的。” “什么玩意儿??” 吴佟一把将吴晓东推翻在地,他双手把住余怀生的肩膀,捏的有些死。 “都是男人,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吗?”余怀生低垂着头嘀咕着:“我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他没撒谎,他真的很饿。 吴佟一把将凉菜甩到一边,那些散发着香气的凉菜如同被摔碎的红果子,又像是余怀生这样一块烂泥,被拍在角落,挣扎不起一下。 “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吴佟的话未落地,那一汪平静无波的湖看向了他,悲愤又委屈,他愣住。 “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余怀生一把将他推开,皮肤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他瞪着眼,歇斯底里的吼出声:“我就是想吃饭!我饿!我吃了三天泡面了!我他妈就是想吃一顿饭!” 余怀生就是饿了,他不想追问吴晓东为什么要摸他,他也不好奇吴佟为什么要打吴晓东,还要发那么大火。 余怀生只是想吃饭。 泪水顺着光洁的皮肤向下坠去,苦楚在他的肺腑间炸开来,上涌至喉管、舌根,简直苦的不像话。 像是一簇火焰,在任何一阵清风下都会消散在空中,可偏偏去点燃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的导火索。 心间,无风。 执火人就是吴佟。 余怀生举起椅子,砸向小餐车,挥舞起身上的利刺肆意妄为:“去死!去死!都去死啊!” 木椅经不起砸,散了架。 余怀生经不起刺激,也散了架。 他发泄一通最后朝着餐车狠踹一脚,余怀生的嗓子干痛,他哭不出来一声,哽在喉间。 余怀生蹲下身捡起仅剩一点残渣的塑料袋,他走的飞快,吴佟追上去牵住他的衣角。 “去我家吃饭吧。” 余怀生别过头,一把拍过那只手:“滚你的。” 回到家后余怀生坐在沙发上,桌子太矮,沙发太高,他俯下身,腰肢酸痛,举着筷子的手有些发颤,将一口肉塞进嘴巴里。 “真难吃...” 门被轻敲,三声又三声,拘束又礼貌,门外的人不敢做声,余怀生也不想知道是谁。 这声音突然消失了会,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是怀生娃娃吗?在不在家不啦?” 余怀生打开门,看见吴佟的姥姥,她眼眸明亮,望着他有些费力,余怀生半蹲着:“奶奶,有事吗?” “走,奶奶带你吃饭去。”她的手满是厚茧,常年去采果子,指尖龟裂,每一丝裂缝里都夹杂着些泥土,可余怀生并不觉得脏。 那只手牵住余怀生,温暖至极。 “不了奶奶,我吃过了。” “长身体的娃娃崽,多吃点有什么?我看你个头还没佟佟高呢。” “……”余怀生的笑有些挂不住。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进了小院,余怀生四处打量,院子不大,收拾的干净又利落,屋内传来一阵飘香,是椰子鸡的味道。 吴佟并不在家,桌子上的饭菜很丰盛,一大份海蛎煎和沙茶面,椰子鸡冒着热气朝上空赶去。 余怀生有些拘束,他才在吴佟面前发一顿疯,现在又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他只想快点解决好,不和吴佟打照面。 老人朝着他的碗里不断夹菜,满满当当堆都堆不下,她将椰子鸡里最大的一根鸡腿捞出递给了余怀生。 “吃鸡腿,跑的快,娃娃,来。” 余怀生看着那个鸡腿,明明嘴里被鲜甜的气味覆盖,可他只觉得酸,这股酸意顺着脸颊爬上眼眶,他接过鸡腿低着头,用碗将脸遮住。 每一滴泪都挥洒在米饭上,小孩的委屈总是在大人到来的那一刻才敢释放出来。 余怀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死活时,仅仅见过一次面的老人将最大最好的鸡腿递给他,告诉他要好好长身体。 “谢...谢谢你。”余怀生的声音轻颤着。 “有啥可谢的,想吃随时随地来,奶奶给你做椰子鸡,听佟佟说,你可喜欢吃这了。” 余少爷打小就是个哭包,他憋着一口气瞄准一个屋子打算进去把眼泪处理好再出来接着吃饭。 “奶奶我上个厕所。” 余怀生一推开门,哭腔涌到喉咙间时,他看见了门边的吴佟。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不人鬼不鬼的只露双眼睛,余怀生被捂住嘴。 第7章 “草,你他妈喊什么?” 刚刚才酝酿出的眼泪被这一吓全缩了回去。 “梨夏鼠我惹。” 余怀生口齿不清,朝着他的手指扑打出热气,那股香气又萦绕在他身边。 阴魂不散! “去去去一边儿。” 他推搡着把余怀生松开,跑到卫生间打开水<a href="https:///tags_nan/dragon.html" target="_blank">龙头,开始对着手一顿冲洗。 “脏死了你。” “是奶奶邀请我来吃饭的,不是我主动来的。” “还有,我一点都不脏!” 少爷维护起自己的面子,冷哼一声下了楼。 -------------------- 第4章 夏末,秋初2 晚上吴佟又死乞白赖的找上门,他才洗完澡,皂角的清香充斥在余怀生鼻腔内,他打开门缝儿只露着双眼。 “干嘛?” “饭钱还没结呢。”吴佟笑起来两颗虎牙明晃晃。 余怀生觉得他土土的,又帅帅的。 和北京的许多人都不一样。 他从口袋里摸索着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还没递出去又缩回来多掏了几张:“300,一周,每天给我送上门来。” “好嘞,少爷!”吴佟看见钱眼睛冒金光,夸张至极半弓着身鞠了一躬。 余怀生白了一眼想把门关上,那只结实的手臂穿过门缝把住他的肩膀,咸湿的风也顺着刮了进来,他觉得自己被一个叫“吴佟”的人完全包裹住。 “别急啊,我给你带来了这个。”吴佟将门推开,毫无厘头。 他端出一份类似于果冻的点心,“果冻”里还有些别的东西,余怀生没有看清,他有些嫌弃。 “这什么?” “鼓浪屿特色!吃了你晚上睡觉都香些!”吴佟的眼眸在昏暗的夜里格外闪亮,他接着道:“不收你钱!免费!” 这人......还怪好的。 余怀生四处找筷子,吴佟直接捻这那团果冻往他嘴里塞去:“那么讲究干什么?” 没什么味道,咬到最里面是粘稠的汁液迸发出来,十分诡异。 窗外电闪雷鸣,照亮了眼前这一盘“美味佳肴”,每一个果冻里都放着虫子,余怀生睁大眼,嘴里的残渣也流入了食管。 “草!!!!!!你有病是不是!这是什么虫子!”余怀生开始扶着门框开始干呕。 吴佟笑的直不起身子,他抱着盘子把剩下的吸溜干净:“土笋冻啊,清热!降火!” 泪水滴落,木地板上拍出清脆的声响,吴佟的笑僵住了,余怀生捂着眼开始哭。 “吴佟我去你的,我,最怕,虫子,了,你给我吃了。”磕磕绊绊,余怀生抽泣着。 他的嘴咧的更大了,脸红成一片:“那么,大一个!你,喂我。” 吴佟嘴边的笑没压住,他既惊诧又觉得好笑,余怀生身形单薄,那节捂着眼的手腕干净白皙,不肯把眼睛露出来。 一哭就没完没了,吴佟慌了。 “我不知道你这么害怕虫子。”他戳了戳余怀生的手。 “错了。”他将手腕拉下看见那双眼时,吴佟愣住了。 他在此刻对于脆弱有了具象的认知,余怀生像一束被风雨覆盖过后低垂着头的玫瑰,任谁拂过都有可能将枝丫折断。 捏住盘子的手突然发紧,泪水落下,滴入了吴佟的心尖尖。 余怀生一把推走吴佟:“滚!” 余怀生因为丢人郁闷到睡不着,再怎么害怕虫子也不能当着人面哭出来。 那个小土狗指不定背地里怎么嘲笑他一顿! 窗外传来石粒敲打的声音,余怀生猛的从床上起身,才酝酿好的困意被这阵沙石声吵醒。 像是有节奏一般,隔一分钟敲响一次。 他推开窗,看见了吴佟,原来两栋房的窗户是对开着的,中间一条过道大概两三米远,吴佟笑着朝他挥挥手。 “你他妈......”话未落地,吴佟朝着他窗户投了几袋零食。 “吃不完,分你点。”嘚瑟地朝着余怀生扬了扬头。 余怀生看着桌上散落的零食,心里恼火,他把零食放进了一个袋子,系好后朝着吴佟脸上砸过去。 “喂狗呢!” “再打扰我睡觉,你死定了!” 啪——窗户用力的关上。 在这岛上的这些天,没有一天是顺心顺意的,余怀生闷极了。 好在吴佟没有接着招惹他了,按时按点的给余怀生每天送吃的。 虽说是不招惹,可吴佟的话还是那么多,管三管四,讨嫌至极! “怎么还挑食呢,来,把菜吃完。” 余怀生把吴佟赶了出去:“吃不吃关你屁事!” “米饭怎么又剩半碗?我家鸡吃的都比你多。” “滚!”吴佟再次被赶出去。 “少汤泡饭,对胃不好,少爷。” 余怀生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他拧着眉:“吴佟!你嘴巴怎么这么碎!” “你太瘦了。”吴佟的眼明晃晃,余怀生突然愣住了,他打量起自己上岛后因为长时间的食欲不振,逐渐单薄的身体。 纤长的手臂在本应茁壮生长的年纪,既苍白又无力。 吴佟像一束挣扎着也要涌入他无望生活中的阳光,透过只言片字将余怀生的心敲开了个缝儿。 余怀生以为永远不会有人这么关心自己了。 第8章 他垂下眼,老老实实的把青菜和肉放进嘴巴里。 泪水混在米饭里,余怀生猛吸一口气,刨着米饭,恨不得整个脑袋栽进碗里。 余怀生打心底觉得吴佟是个好人。 吴佟坐在一旁,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他笑着道:“饿死了,我发财渠道又少一个。” 余怀生:…… 吴佟又一次被撵了出去。 余怀生发现吴佟从不和其他同龄人交往,那些暑假结伴玩闹的学生在见着他时避之不及。 他的生活似乎只有每天不停不歇的贩卖红果果,以及赶在饭点前回到家中按照余怀生吃饭的忌口准备三餐。 枯燥,乏味又无趣,但他似乎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 他不懂吴佟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明明在十七八的年龄,却偶尔十分老陈,油嘴滑舌,这样的人很适合去北京,余怀生心想。 鼓浪屿的夏末,晴日朗朗,余怀生十分怕热,跑遍鼓浪屿也找不出一家卖空调的。 于是少爷一口气买了四台风扇,全方位无死角的吹。 他老觉得吴佟动不动跑上门和他搭茬,是来蹭风吹的。 一股咸腥气息涌入他的鼻腔内,余怀生猛然睁眼,眉头皱的紧:“什么玩意儿?这么臭!” 吴桐坐在风扇面前,汗珠顺着他的手臂滴下,海盐与皂角的清香混在一起,余怀生的眉头松了松。 他好奇的探头,水桶里尽是些贝类,海螺还有海星,余怀生推开水桶,有些嫌弃:“我不喜欢吃这些。” “谁说要给你吃的。”吴佟拿着他的手就往水桶里淹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咬咬咬人!”余怀生闭着眼被吓得破音。 吴佟朝着他颤着的手递过去一只软绵绵的螺:“别怕,你捏捏看。” 他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循循教导一个小孩。 余怀生尝试着捏了捏,他没睁开眼,奇异的触感让他有些好奇:“为什么捏了,他会缩回去啊?” “软软的,消失了。” 吴佟松开他的手腕,他举起那枚猫眼螺:“软软的猫眼螺的螺肉,这种螺很胆小,你挤一挤还会渗出水来。” 余怀生眨巴眨巴眼,忍着不好奇的一颗心,淡淡的道:“哦,学过,是腹足纲蝾螺科螺蛳。” 吴佟眼里笑意渐深,他蹲在地上仰视着余怀生不自然的一张脸,光透过他的发丝间,脸颊细小的绒毛都被照亮。 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他想。 “你不觉得很像你吗?”他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勾着唇道:“一欺负,就流眼泪,还胆小。” 少爷自然不乐意了,但又没理由反驳回去。 “我才不胆小。”他嘀咕。 “吁。”吴佟突然指向了一把吉他道:“你会这个?” “以前学过,怎么了?”余怀生得瑟的拿出吉他,这小土狗肯定没有见过这种新鲜玩意儿,他递给吴佟。 吴佟将手上残留的水珠擦干净,他纤长的手指触碰上琴弦的一瞬间,眼中迸发出难以克制的兴奋与惊诧。 空灵的吉他声在燥热的夏日里荡漾开来,余怀生在他的眼中真切感受到了何为热爱。 “试试看?” “真的......可以吗?”吴佟有些忐忑。 “让你试就试。”他生硬的把吉他塞入吴佟手里。 两人靠在墙边,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映射进房间内,透过斑斓的琉璃窗,光便变了颜色,余怀生侧过头,久久地注视。 吴佟闭上眼,他拿吉他的手势并不专业,但每一根琴弦拨动的位置和节奏丝毫没有出错。 彩色的光芒流淌在少年的侧脸上,不停变幻着,他弹起吉他时嘴边会勾起淡淡的笑,整个人充斥着满足与幸福感。 余怀生觉得吴佟像一只飞鸟,与晴日和风,与狂烈风暴共存于一片天地之下。 只有挥动起翅膀时,余怀生才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另一种生命力。 “好听。”他情不自禁开了口。 即使这首歌一字未唱,只是单纯的和弦。 “真的吗?”吴佟的瞳孔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余怀生摆起架子,叉着手:“比起我,差了点。” 吴佟抚摸着琴弦,意犹未尽,似乎只有在此时,他才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再弹一首,我也不是不乐意听,反正挺无聊的。”余怀生别过头,冷哼一声。 吴佟会的曲子很多,虽然不是很专业,但节奏把控的非常好,这一弹,从日暮弹到了月上树梢。 余怀生被抒情曲催的睡眼朦胧,他沉着脑袋靠在墙上。 “你以后一定是个大歌星。”他迷糊的开口,算是胡言乱语。 “大歌星......”这是吴佟可望而不可即的梦,他转过头看向余怀生道:“那我的演唱会,你会来吗?” 余怀生似是嘲弄的冷笑两声:“让我坐第一排我就去。” 吴佟拨动了一根琴弦,他想了想,淡淡的道:“好。” -------------------- 第5章 夏末,秋初3 余怀生八月底跑去二中了一趟,鼓浪屿的路弯弯绕绕,也没个路标,不出意外,少爷迷路了。 看着这条路越走越阴森,余怀生的背后有些发凉,明明标识了有学校,却一栋建筑物也找不到了。 第9章 “草......” 早知道就找吴佟带路了,花点钱的事儿。 都怪他!非得阴阳怪气说一句路痴! 鼓浪屿的白天越来越短了,再加上这条路被山包夹着,余怀生越走心里越犯怵。 海风呼啸在此刻听着和鬼叫有什么区别,余怀生瘪起嘴。 “吴佟!”他莫名其妙喊了一嗓子。 远方突然传来唢呐和脚步齐齐踏着的声音,余怀生回头看。 纸雕的大神像被一群人围着,那些人带着面具,左右摇晃着跳舞,他哪儿见过这架势。 余怀生加快步伐,心里默念不知从哪听来的咒语。 南无观世音菩萨保佑保佑保佑保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少爷,载你回家,30。”吴佟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骑个自行车停在余怀生面前。 见到人来了,余怀生的眼泪是一点都憋不住,几乎是下意识的抱住了吴佟。 “你,来了,我要被,吓死了。”他瘪起嘴哭,像个小鸭子。 吴佟向后移了下,又被死死地搂在怀中,他表情有些僵硬。 “哭的丑死了,再不上车,他们就要来抓你!” 后座传来声响,余怀生闭上眼死死搂住吴佟的腰。 “你松手,两个男人抱着,黏黏糊糊的!” “我不!我害怕!”余怀生搂的更紧。 “松!” “我加钱!” “好嘞!”这话比什么都好使。 吴佟脚一蹬,飞快的朝着下坡驶去,余怀生出发时他就一路跟着了,几乎是直觉,笃定他会迷路。 抓住每一次商机! 财富在朝他招手! “那些到底是什么啊?”余怀生壮起胆子回头望了眼。 “老传统了,福建沿海地区流行拜佛,以后会经常见到的。” “迷信。”余怀生冷哼一声。 “你胆子这么小,你家里人怎么想的,把你一个人放在岛上?”吴佟问。 余怀生的头抵在他的背上,他的声音很小,快被风声淹没。 “可能因为我是个坏小孩吧。” 吴佟生硬的转移起话题,他道:“你今天是要去哪所高中?” “二中,听吴姥姥说你也在二中。” “嗯,不过我不怎么去读书。” “哦。”他还以为能在学校里经常见到吴佟呢。 “想去赶海吗?这个时间点刚好,退潮了。” 吴佟将车停在一个通往海滩的路口,等不及余怀生反应,拉起他的手朝向海边奔去。 日暮时分,余晖照映在他的发丝间,衣袂飘动翻涌混杂着皂角的清香,那只手有力又温暖,吴佟笑着总是张扬的很。 余怀生突然觉得没了吴佟,这生活一定会无聊到透顶,他看着那只圈住自己手腕的手。 突然,余怀生向后一抽,鬼使神差似的牵住了那只手。 吴佟突然停下,感知到手掌心的炽热,有些局促的开口:“跑......跑累了?” “啊,是有点累。”余怀生松开,像是甩出去了一块烫手山芋。 “那你,歇会。”吴佟破天荒的没有嘲讽一句大少爷身娇体弱,走不动路。 两人站在沙滩上,余怀生低头看着不断扑打在脚上的浪花,久久出神。 吴佟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个水桶和两把铲子,递给余怀生,他笑道:“那天给你看的猫眼螺太小了,今天给你看看超大的!” “捏着特别爽!”他绘声绘色的描述。 “这怎么找啊?全是沙子。”余怀生左看右看,看不出来半点端倪。 吴佟牵过他的手腕,两人围着一个小气孔蹲下,那小洞十分有规律的欺负着,吴佟拿着铲子一挖,一个肥厚的猫眼螺就出现了。 “快快快!捏!”他递给余怀生。 哗——水声作响,四溅的海水全喷在了两人的脸上。 “好咸好苦!”余怀生皱着脸。 “但是,好好玩!”他望向吴佟,眼眸闪烁,唇角向上勾起时,那粒小痣也被牵动着。 痣的上面还挂着水珠......吴佟伸出手自然的抚去,下意识的行为做完了,他才开始发愣。 “有没有听我讲话!我说好好玩!”余怀生怼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盯着又一个小气泡,朝下猛然一铲,掀开时空无一物,只留下了一个钻了很长的洞穴。 “这是蛏子,它会逃跑。” 余怀生像个头回接触新鲜事物的小孩,充满着好奇心,拿着一把铲子乱铲一通。 “空的!吴佟!” “挖到了!吴佟!” “吴佟!它爬过来了!” 余怀生一挖一叫,也不嫌腻,吴佟突然有些后悔带他来赶海了。 “吴佟!!!!” “这次又怎么了?”他懒懒的回应。 “嘻嘻,叫叫你。”余怀生累的满头大汗,挖出来的没几个,还笑的直乐呵。 余怀生瘫坐在沙滩上,夜色渐沉,看着远处的云越飘越近,他的眼皮子有些沉。 “送你。”吴佟拿出一枚小小的蓝贝壳,没什么杂色,上面还有些细沙。 “不是活的,就是个壳子。”他又补充一句。 余怀生实在是太胆小了。 昏昏沉沉的人拿起蓝贝壳仔细观摩,他对准着那弯月,看清了贝壳上的每一寸纹路。 第10章 “谢谢你。” 余怀生无赖似的扯了扯吴佟衣角:“困,背我回家。” “你怎么这么喜欢吩咐人呢?”吴佟一把扯过衣角。 “给你钱。” …… 轻松的笑意僵硬在脸上,吴佟垂下眼,淡淡的道:“好吧。” 余怀生的四肢有些乏力,滚烫的肌肤紧贴着吴佟,鼻腔冒着粗气,脑袋有些眩晕。 “好冷......”他打起寒战。 吴佟将他放在床上时才发现不对劲,本想一走了之,滚烫的手挽住了他。 “余怀生?”他试探叫着。 “冷。”余怀生蜷缩起身子,迷糊的在床上找起被子。 吴佟反复的抚摸上他的额头,最终确定,这厮发烧了。 “娇气。”他不禁埋怨。 他满屋找厚被子,没找到一床,从自己房间里挪出来两床才给余怀生盖上。 这个点岛上诊所早关门了,得先余怀生捂出汗。 生病的少爷比平时要难伺候千倍万倍,喂进去的水不是嫌烫了就是凉了,直往外吐。 吃点退烧药还要嫌苦,最后吴佟往里面放了块黄糖才勉强喂了进去。 吴佟四处找寻干净的衣物时,发现了一封信,夹在行李箱的最底层,皱巴巴的,从未打开。 很简短,一目了然。 “怀生,钱不够用了随时给妈妈打电话。” 没有嘱咐,没有不舍。 似乎只有钱用干净了才有资格打通这电话,那思念呢? 那爱呢? 吴佟有些不解,他将那纸条放回原位,藏在最里层,这并不是什么很值得看的话。 他坐在床边看着因发烧,睡觉都有些不安的余怀生,他蹙起眉,牵住吴佟的手。 “妈妈......” “为什么不要我。”余怀生半睁开眼,眼前人影恍惚,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泪水掩盖住视线,重复着呓语:“为什么不要我。” 执著的小孩,一遍又一遍。 吴佟回想起白天问到的那个问题,原来他的家人就不会担心他是不是个胆小鬼。 原来余怀生没有人爱了。 他回握住那只手,轻声道:“睡吧,睡一觉一切都好了。” 吴姥姥端着碗姜汤伫立在旁边,她有些吃力的爬上二楼,挥挥手示意吴佟先回去。 她的声音很轻,又慈祥:“怀生娃娃,受苦啦,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哈。” “姥姥加了好多糖,不苦不苦的。” 老人自言自语,一口又一口的给余怀生喂去。 她将劳作一天有些脏的手在围裙上擦拭干净,再抚摸上余怀生的头。 “怀生是个好娃娃。” 老人用着沙哑的声在夜里哄着余怀生入睡,歌声不算好听,甚至有些跑调,但余怀生没有再继续哭了。 余怀生在那天生病后,自己关在房里了一天,任吴佟怎么在楼下喊,都无人回应。 这些时日,像是得上了反复发作的疾病,他总会对着空气问出那句。 被抛弃的理由是什么? 单薄的身体被窝藏在角落,余怀生对于这个问题得出的最终答案就是——他是一个坏小孩。 所以会被妈妈抛弃,这是理所当然的。 一枚蓝色贝壳硌在他的手臂下,他拿起看了会,吴佟挑选贝壳绝对是下了功夫的,这枚贝壳是罕见的纯色,并且颜色很均匀。 那碗被喂完的姜汤碗也摆在桌上,一张纸晃晃荡荡的飘着,落在了余怀生脸上,是吴佟的留言。 “虽然你娇气做作又有少爷病,但是你这么好,谁要是抛弃你,谁倒了八辈子血霉!!” 下面还有一片被抹黑了的字体,写的又小又拧巴,余怀生对准着阳光,仔细瞧着。 “反正我不会。” 他心头一颤,泪水止不住的流下,随后像是彻底发泄了出来,半窝在床上嚎啕大哭,身体剧烈的抽动着。 酸楚波涛汹涌,在此刻爆发。 余怀生没有了昔日的光环和宠爱,也没有众星捧月的待遇,可依然也有人告诉他。 他不会抛弃余怀生。 天,似乎晴了。 他推开窗,看向在楼下眼巴巴等着的吴佟。 “吴佟。” 吴佟抬头笑着,显眼的两颗虎牙一边一个。 “我在呢。” “我要吃椰子鸡。”余怀生回应着那个笑容,他脖间随着身子的倾斜荡出了一条项链。 是蓝色贝壳,他花了些功夫才穿好孔,用编绳穿过去佩戴在脖子上,小小一枚在阳光下闪耀,和余怀生的笑一起晃了吴佟的眼。 吴佟愣了愣,又是那副谄媚惹人嫌的表情。 “好嘞!少爷!今日半价!” -------------------- 第6章 夏末,秋初4 淅沥沥的雨拍打在窗上,余怀生闷在被子里昏昏欲睡。 窗外人影晃动,一个黑影出现在余怀生的视野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余怀生一把蒙住头,又把脚缩进被窝。 “叫什么叫,是我,吴佟。” 余怀生将被子拉下一角,只露出一双眼和被搅合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丝,不由得打量起背靠电闪雷鸣的那人。 吴佟穿着白色t恤被雨淋了个透,布料紧贴着他的身体曲线展露出来,常年去山里摘果子,他的身体比同龄人要健壮不少,尤其是腰腹间的肌肉轮廓十分清晰。 第11章 吴佟把窗户关好,将头发撩起:“暴雨下的太大,我姥歇亲戚家了,我没带钥匙。” “这就是你爬二楼的理由?” 余怀生脸上烧的厉害,嘀咕着继续说:“我刚刚快被你吓死了。” “你家一楼的门我就差用脚踹了。” 吴佟脱下黏在身上的衣服,在屋内四处寻视:“借件衣服穿呗。” 余怀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但也来不及了,吴佟开了灯,倒吸一口凉气。 屋内的衣服摆的到处都是,就是没有一件进衣柜,大多都是干净衣服随意撇在一边,床角、椅子、甚至桌子上。 “余怀生,你...”他啧一声,又叹口气,欲言又止。 “你...” “你怎么还是个邋遢鬼呢?” “谁邋遢了!”余怀生暴怒,他立马坐起来:“我只是没整理,每一件都很干净的好不好!” 他的脸通红,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为明显,连带着脖子,耳根也一起烧起来。 “那个衣柜里...一股霉味。”余怀生噘着嘴嘀咕。 吴佟随便捡起一件卫衣套在身上,清香扑鼻而来,他心头一动:“给我100,我保证把霉味儿给你驱散的干干净净!” 这人怎么这么贪财... 但是他也好厉害,余怀生的眼睛发亮,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红钞递过去:“谢谢你。” 吴佟别过头,他轻咳一声:“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捡的。”余少爷不肯好好讲话。 两个人并排坐在床尾,余怀生侧过头看窗外被风雨吹散开来的绿枝丫,谁都没有讲话,被子包裹在一起的安全感灌满了余怀生的心中,他最喜欢下雨天睡觉,眼皮开始发沉。 “吴佟,我买凉菜那天为什么你要打那个老板?”余怀生有些好奇。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吴佟低垂着眼看见摇摇晃晃被风扇动起的发丝,撩在他的臂膀上,有些发痒,是心头痒。 他往床边挪了位,两个人中间架起了座桥,被隔开来。 “如果一个男人摸上女孩的手和腰,是猥亵吗?” “是。”余怀生回应的很干脆。 “男女是没有差别的,违背对方意志的一切接触,都是猥亵,都是侵犯。”吴佟吞咽了口唾沫,他眼底清明:“你得保护好自己。” “那我给你钱,你保护我吧。” 余怀生侧过眼眸,他的瞳仁很大,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水波流转,余怀生突然眯起眼笑了。 “我只有钱。” 其他的我一无所有。 吴佟看着和呆子一样,愣着个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 一个要求,一个应允。 十七岁的他们在雨夜里,两个人的关系悄然拉近,吴佟那晚的心跳太吵,吵的余怀生反复侧身,无法入眠。 在余怀生满眼期待下,吴佟大清早从家里拿出一包樟脑丸,大手一挥,全甩在衣柜里,他还将吴佟的衣服都叠好,按照季节摆放进去。 他当然知道余怀生是懒,不会做家务活,什么霉味不霉味的... 娇气... “霉味果然少了好多!吴佟。” “嗯?”他回过头看向那双明亮的眼,流波似水,笑意盈盈。 “你真厉害!”余怀生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吴佟微征,他吞咽了口唾沫。 这人是不是真的傻...几毛钱的樟脑丸“药到病除”又简单又便宜,他不觉得钱花亏了,居然还夸... 吴佟到底还是心虚,闷着声嗯了一句,像是弥补一般又从家里拿出好几大袋樟脑丸给余怀生家里堆满了。 “买一赠十,你慢慢用。” “你人真好。”余怀生将那一大堆廉价至极的樟脑丸齐整整的摆进柜子里。 吴佟冲出房门,带着一阵风消失了。 吴姥姥背着一箩筐红果果才从山上下来,她手里拿着把锄头:“佟佟啊,今天也不热,你脸怎么这么红哇,别感冒了。” 她凑近一看,一把拧上吴佟耳朵:“你耳朵怎么红了!干啥子亏心事了!” 吴佟脸红可能是因为天气闷热,但耳朵红一定是干亏心事了。 “没没没没!我我,我去找梁二狗玩。” 一溜烟跑出小巷,扫把丢出去连吴佟的影子都没甩着。 “小兔崽子,别让我发现你干什么坏事,不然卸掉你一条腿!” 放五年前八年前,吴姥一定蹬上个三轮一路追过去,不追上不罢休,但是她也蹬不动了,可吴佟还是没有长大。 孩子脾性... 余怀生头探出窗外许久,他朝吴姥挥挥手:“姥姥,梁二狗是人名吗?” “是的呀,鼓浪屿一个酒吧搞乐队的,那个叫什么...吉...” “吉他手?” “是的伐,吴佟就喜欢那些玩意儿,闲了就去听。” 吴姥将背篓放下,又朝上喊着:“怀生啊,你是乖孩子,帮姥姥把吴佟看住,别让他惹事。” 余怀生在那时还在好奇,吴佟虽然浑了点,但看着也算个正常人,有什么事能惹呢? “好,姥姥。”余怀生探出头笑了出来:“姥姥我想吃清蒸海星。” “好,好。姥姥给娃娃做。” 余怀生饭后散步,耳边突然传来吉他的声响,那是一个开在鼓浪屿边角的小酒吧,红色破烂的牌头摇摇欲坠,只写了“酒吧”两个字。 第12章 浓厚的木质香和小麦胚芽混杂在一起向余怀生的鼻腔涌去,他捏住鼻子。 真难闻...... 黑色幕布简单装饰这主唱台,余怀生一眼就看到了吴佟,他坐在最边角,昏黄的灯光照耀在他的眉眼间,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台上那把吉他。 吴佟的睫毛很长,扎眼时像轻盈的飞蝶抖动蝶翼,鼻梁硬挺笔直,少年风气又带点野性在吴佟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咔——余怀生没注意脚下,踢上了台阶。 吴佟一愣,朝着他挥手:“你怎么来了?” 待余怀生走到面前时,他笑,露出两颗虎牙:“不会是派来监视我的吧?” 杯中冰块摇晃,淡黄色的液体流转,吴佟在喝酒,肯定在喝很烈的酒。 余怀生捂住鼻子:“你一身酒味,好难闻。” 少爷想耍耍脾气,挑挑刺。 “有吗?”吴佟牵起一角衣袖闻了闻,蹙起眉:“大少爷,话可以乱说,鼻子不可以乱闻。” “这是,冰.红.茶。”他举起酒杯递到余怀生面前,看着白净的脸一瞬间的爆红,吴佟坐在角落笑的直不起身。 “你耍我。” “没有啊,这真是冰红茶。”吴佟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指尖沾染上一点朝着余怀生的唇角抹过去。 有些薄茧的手在余怀生的下唇一掠而过,蜜意顺着唇角流入口腔之中。 “你......”余怀生拍掉他的手,低声道:“别碰我嘴巴。” 吴佟一把将余怀生拉下:“不许发火,我们一起听歌。” 两个人齐齐的坐在一排,这酒吧的椅子都是这样设计的吗?余怀生打量着。 一个人坐着太宽,两个人坐着又太窄,身体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余怀生侧过头,他比吴佟要矮上一些,视线平移过去可以看见他的喉结,随着冰红茶的吞咽一上一下,说话时还会发出轻微的颤动。 这人怎么连喉结都比自己大...他想。 皮靴和地板发出清脆声响,一个长发男人从幕后走到幕前,台下稀疏无几的人开始鼓掌。 他身着一件牛仔皮夹克,裤子上还扎了几个大洞,腰间的五金饰品几乎挂满了,繁琐却又意外的协调。 原来鼓浪屿还有这样的人,余怀生看着他将麦克风扶稳。 吴佟吹了声极响的口哨,朝着他挥挥手,悄声对着口型:“梁师傅,好好唱。” 原来这就是梁二狗啊... 梁二狗朝着吴佟眨巴眨巴眼,在拨弄琴弦的那一刻,他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垂下眼眸,低声吟唱。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 -天的温柔 地的温柔 像你抱着我, -然后发现你的改变孤单的今后, -如果冷该怎么度过, 是五月天的《温柔》,比原版更加柔和些,余怀生顺着吴佟的目光看过去,又回到了他的那双眼上,充满希冀和热爱,以及深深的向往。 “你很喜欢唱歌吗?” 吴佟有些羞怯:“我只会哼几下,不会唱,但是...” 他转过头,灯光的颜色变为暖黄照耀在他的每根发丝上,吴佟目光炯炯:“我觉得,就那样站在台上唱歌,特别好。“ “为什么不试试呢?” 吴佟眼里的光一瞬的黯淡,勉强的勾起笑:“看看就好。” 余怀生沉思了会,开口:“胆小鬼。” 他又戳了戳吴佟的胳膊,重复了一遍:“试试呗。” 那人的眼底像是染上了点点星光,又疲倦,又生动。 吴佟不说话,他的指尖在桌上模拟着琴弦拨动着,神情落寞。 “我好迷茫啊。”他终于开口。 明明喝得也不是酒,吴佟却被醉意上了头,他的大脑混沌一片,许久之后他才想起来,余怀生那天向他说出的话。 他说:“向前走就行了。” -------------------- 第7章 夏末,秋初5 秋还是快来了,赶着最后的夏意,余怀生将收藏在老房子中的那把吉他擦的锃亮,每一根琴弦都换上了新装,琴箱内的灰尘也打理的一干二净。 这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少爷为了可以体面的送出这份礼物捣鼓了许久。 他从地下室翻找出一辆自行车,余怀生捏着鼻子,捻起指尖才擦拭干净,一双白皙纤长的手被磨破了很多口子,血丝泛出来看着有些可怖。 “嘶...” 余怀生疼的龇牙咧嘴的,哪里受过这种疼。 他看着吴佟出了家门,敷衍似的将血迹抹在裤子上。 “吴佟!”他挥挥手,拍向后车椅:“走,带你去个地方!” 吴佟才睡醒不久,他也是第一次见余怀生起这么大早,看着精神抖擞。 “今儿还得去采果子呢,过几天就开学了,没时间。” 他伸个懒腰,舒展了下身体,完全没见余怀生的脸黑成什么样。 “我给你钱。” “来了!”有钱不赚王八蛋!吴佟坐上后座。 两个人顺着清风驶向前,余怀生的车技显然是不够看的,十字路他七拧八拐险些撞上人。 “怀生啊,我好羡慕你。” “羡慕什么啊?”前面的人回过头,又被吴佟一把拧回去。 “看路。”吴佟想了会又开口:“羡慕你有钱呗。” 第13章 “有钱了,什么就不用操心了,只用操心怎么把钱花出去就行了。”吴佟的声音随风消散,越说越小。 “可是有些东西钱是买不来的。” 比如说,爱。 那双手紧紧的把在余怀生的腰上,有些痒,也有些烫,余怀生垂下眼看向那双手,常年上山采果积累起的陈伤旧疤,看着粗糙有力。 “你那么喜欢钱啊...”余怀生接着道:“你想用钱买什么?” “谁不喜欢钱。”吴佟没有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 两个人默契的缄口。 生满铁锈的厂房映入眼帘,建立于海岛最边角,四处堆满了钢材废料,铁锈气息在空中沸腾,余怀生皱了皱鼻,果然来几次他都不会适应。 余怀生蹬自行车太久,下车时有些腿软,一双手接住了他,把在腰间,紧贴着的胸膛传来轻震:“肾虚啊?少爷。” “谁说的!”余怀生第一时间没反应着称呼的不对,他已经习惯了。 “那你倒是从我怀里起开啊。” 草...不是他先靠过来的吗? 厂房的房顶因常年失修,透着好几个大洞,阳光顺着那些漏洞钻入其中,扫下几束和煦的光芒,灰尘在光下起舞,他们沿着最中间朝讲台走去。 “余怀生你不会是看不顺眼我,想把我在这料理了吧?” 吴佟眼前一片漆黑,冰凉的手指并在一起遮住他的眼睛,有些吃力,但他还是看不清楚任何事物。 一声轻笑后:“抬脚。” 他摸索着抬起脚,踏上木质地板。 “我们到了。”余怀生松开吴佟的眼,一架成色极好,质感绝佳的吉他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静静的倚靠在那架椅子旁,像是等待了许久。 吴佟的手有些颤抖,像是在质疑这是场梦般,他抚摸上琴弦,指尖的触感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你...” “送你的。”余怀生拍上他的肩:“我平时用不着,放在家里就是个摆设,所以......” 解释意外的多余。 吴佟背对着余怀生,他抬起手抹过眼,猛吸一口鼻子,这才转过身。 “谢了啊。” “这有什么的,我们是朋友啊。” 余怀生猛的拍了一下吴佟,他不想搞得这么煽情,整得和他给吴佟表白似的。 他拿起沉甸甸的吉他,递到吴佟手里。 “好好学,学弹吉他也好,唱歌也好,成大明星了可别忘了给我签名!” “行,给你签!一千个一万个!我都给你签!”吴佟抱着吉他,爱不释手,嘴里清唱着那首《温柔》。 余怀生突然想记录下这一刻,他站在台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相机。 他们离得很远,笑起来露出的虎牙却很晃眼,余怀生看着相机中记录着的那个人。 少年站在那束光下,抱着吉他,发丝随着身体幅度而摇摆,每一根发丝都染上了太阳的馈赠,远远望去像是发光。 吴佟忘情的哼着歌,他的嗓音很悦耳,像汪清澈的泉水,没有一丝杂质。 余怀生的声音回荡在厂房里:“吴佟大歌星,第一首歌要写给谁呢?” “写给喜欢的人。” “吁,肉麻,学点好的吧你。”余怀生轻笑出声,他走上前装模装样的采访。 “那请问大歌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半晌,吴佟没有回应,余怀生看着取景器里的那张脸,那双眼。 “盯着我干嘛?”余怀生问。 吴佟侧过脸,不知道在往哪儿瞅,磕磕绊绊的开口:“肯定是那种,脾气温柔,不做作,不矫情,不娇气的人。” “要求还挺多。” 取景器里的那张脸离余怀生越来越近,他大吼出声:“别跑!” 余怀生回头,一个人影骑着自行车就跑,他辛辛苦苦擦得溜光水滑! 没有一个人提出给自行车上锁,就那样敞开大门招呼着小偷来偷。 “草,我还特意带了锁子。” 余怀生踹了一脚废铁,这一踹,废铁毫发无损,余怀生的脚踝被滚下的废铁敲击上。 “啊啊啊痛痛痛痛。”他单跳着腿,泪水一顾涌的朝外流。 “啧...”吴佟蹲下掀起他的裤脚,没出血,但也砸的不轻:“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知道疼了吧?” “疼,好疼。”少爷在抱怨:“走不动路了。” 吴佟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就是伺候人的命,他转过身蹲下,两只手朝后招呼:“大少爷,小的背您回家。” 余怀生很轻,背着一点负担都没有,就和去山里采的红果果一样的轻。 那股清香缠绕在他每一寸发烫的肌肤,他吞咽了口唾沫,掂了掂余怀生。 “我真是欠你的。” “驾!”余怀生一把搂住吴佟的脖子,他在身后轻笑,像是使唤小马一样使唤吴佟。 “余怀生,我把你投海里你信不信?” 真把他当马驹使了。 余怀生拍了拍吴佟的背,他侧过耳,他感受到热气在耳边剐蹭,湿润的唇无意间触碰在耳尖之上。 余怀生悄声道:“吴佟,其实你人挺不错的。” 那小麦色的肌肤被晚霞照耀的绯红,吴佟缄口,他不说一句话,心跳隔着一层皮肉敲打在余怀生的胸膛前。 第14章 “余怀生,你他妈真烦。” 随即他跑起来,沿着下坡的路,身后人直起身子高声呼喊,余怀生高举起手,纤细的手腕像是镶嵌在绯色天边的一朵云。 借着落日余晖,吴佟看向那张笑脸,被风描绘过的脸庞,上扬着的嘴角,他在余怀生的眼眸中看见了初秋。 就这样背着余怀生,他们绕着小岛寻找回家的路,遇见上坡吴佟就慢慢的走,遇见下坡他就跑起来让身后的人肆意张扬的大笑。 余怀生在看到吴姥姥时立马从吴佟身上下来,他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几百块塞进吴佟的口袋。 他看见吴佟呆滞的那一瞬间,没有去探个究竟。 吴佟看着口袋里的钱,伫立了许久,他将钱放入一个铁盒子之中。 那是一个锈的不能再锈的盒子,如果是余怀生看见了一定会捏着鼻子说好臭。 想到这,他轻笑了声。 吴佟小心翼翼的将每一摞钱分好,他的嘴角荡漾着笑意,再多赚一点,多攒一些,他就可以彻底摆脱这座岛。 他要去往外面的世界。 鼓浪屿不会困住吴佟。 那把吉他静静的摆在床头一角,这是吴佟第七次波动琴弦,清脆悦耳的乐声在房间里徘徊,余怀生的出现带来了新意,带来了希冀,虽然这份希冀是建立在余怀生的纯良之上。 怀着歉疚的一份心情,吴佟将吉他盖上,眼不见心不烦。 窗外传来沙沙作响,小石子挥洒在玻璃上发出声响,吴佟推开窗。 余怀生兴奋的朝着吴佟挥手:“怎么还不睡?” “你说什么?”海风呼啸在这短暂的距离中。 待风平静后,一架纸飞机飘飘荡荡的飞到吴佟的身边,他打开后看到了一行字。 -怎么还不睡? 吴佟看着娟秀的字迹,他从床头拿出一支笔,写下。 -你不是也没睡? -你们鼓浪屿是不是冬天有烟火大会啊?我听吴姥姥说的。 烟火大会...吴佟想着,他又写下。 -有,冬天会有,很热闹的。 -到时候能带我去吗?我之前定居的城市禁烟火的,我都没怎么见过。 -你是没长腿还是没长眼,还要我带你啊。 吴佟觉得自己回答的语气有些重,但还是把纸飞机投了过去,他有些忐忑。 他看着对面人有了动静,余怀生举着红色大钞,脸上得意的笑。 可是吴佟却笑不出来了。 “睡了。”他说的很小声,急匆的将窗户关上。 初秋带来的愁绪像一阵风似的,钻入吴佟的心间,堵的慌。 吴佟不想要钱了。 -------------------- 第8章 坏吴佟 余怀生在开学典礼上喜提迟到,他万万没想到吴佟居然不等他,也不叫他起床! 他左右张望,鬼鬼祟祟的攀上墙。 “站住!”老远传来皮鞋和石地板摩擦的声音,余怀生一半挂在墙上,一半脚掂地。 草了...他看着那个地中海拿着个戒尺越走越近,心一狠,眼一闭直接翻越进墙,摔进草堆里狼狈至极,余怀生抱着半边胳膊直叫。 一双锃亮的皮鞋站在自己眼前,余怀生捂住脸,耳根红一片。 这老登跑的还挺快...... “你就是那个新生吧?”戒尺抵在余怀生的肩膀上:“还不给我站起来!” “叫什么名字!”秦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袖珍杯,抿口茶水又把牙缝里的茶叶子一口呸了出去。 余怀生一脸嫌弃的往后一退。 “余怀生。” “去,操场上罚跑二十圈,娃娃家,干干瘦瘦,不学好不锻炼。”秦疆又呸了口茶叶出去剔起牙:“我在楼上盯着你,一圈都别想少。” “二十圈?”余怀生睁大眼,他体育课向来都是能逃就逃,窝在器材室里吹空调。 这是想要他狗命。 戒尺一扬,余怀生溜的比兔子都快。 他在操场上跑跑停停,听着上下课的铃声响了四遍他才跑完。 学校人没有他想象中的多,鱼龙混杂,听说二中是那种优劣生源都收的学校,能在这找到鼓浪屿数一数二的尖子生,也能找到许多流氓地痞。 余怀生冲了把脸,高挑清瘦的身影引来许多让侧目,之前在内陆生活没经历过太多风吹日晒,白皙的皮肤与大多数学生格格不入,十分出挑。 “是余同学吗?” 一个短发的女生抱着些卷子,拍了拍余怀生的肩头,看着文静,一看就是个班干部。 “是的,你是?” “这是你交上来的摸底卷。”她指了指走廊的另一侧,笑道:“你被分配到2班了。” “哦,谢谢了。” 都已经打了上课铃,走廊教室还是一片躁动,二班能稍微声音小些,内里戒尺敲打着,立马安静了下来。 草......那个老登儿居然是二班班主任。 余怀生一手拎包,运动外套随意的搭在肩上,另一只手拿着几近满分的摸底测验,吊儿郎当的上台。 他环视一圈台下三四十人被海风吹的黑黑的小脸,余怀生突然觉得吴佟算白净了。 不用秦疆开腔,余怀生自己介绍:“余怀生,北京人,十七。” “哦~京爷~” 不知道是谁冒出一句京爷,一群人跟着起哄吹嘘捧臭脚。 第15章 砰——最后一排发出剧烈声响,趴在桌上睡觉的人突然踹了一脚桌子,这才让教室安静下来。 “草,吴佟又在发什么疯?” “谁管他呢。” “怪人。” 几人窃窃私语落在了余怀生耳朵里,秦疆给他安排去了吴佟的前桌,只有那有空位置。 二班的学习氛围还算不错,这种氛围只有在秦疆课上出现,换了其他老师一群人坐的东倒西歪,左右逃窜。 余怀生向后瞥一眼,居然还有情侣偷偷拉小手,还真是民风开放。 吴佟和个死人一样趴在桌上睡觉,他戳了下吴佟:“你今儿怎么不等我?” 吴佟闷着声道:“我是不是还得端着洗脸盆给你洗漱好?” “也,不是不行。” 一个纸团朝余怀生丢了过来,他拆开看,这字和狗爬似的,大面积的黑红涂鸦,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小□□犯吴佟! 余怀生把纸条收好,环顾四周也没有找到是谁丢的纸条。 “什么玩意儿?”吴佟直起身,将帽子摘下。 “没事。”余怀生朝他桌上瞥去,虽然吴佟已经尽力用书本掩饰,但大面积的刻刀涂鸦还是暴露了出来。 “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劳改犯” “滚出二中” 吴佟用衣服盖住桌子,他垂下眼道:“上课了。” 难怪越临近开学,吴佟就跟霜打似的茄子一样,蔫儿了。 北京的教育环境很好,只有攀比的恶劣风气,像这样粗暴形式的孤立,余怀生不能理解。 吴佟脾气这么暴躁......为什么不反抗回去?余怀生想。 一个戴眼镜的小卷毛突然凑了过来,他暗戳戳的从背包里掏出一摞光碟,笑着说:“学霸,来一盘?” 余怀生眼冒金光,岛上的电影院还没搭建好,买几部和吴佟一起看解解闷也行。 他点点头:“都有什么类型啊?” 小卷毛似笑非笑悄声道:“你平时都看什么类型?“ “动作偏多,刺激一些的。”余怀生想了想接着说:“国外看得多。” 小卷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看不出来啊,你口味......挺重!”他重重的朝着余怀生肩膀一拍。 “噗——”后桌一直趴着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带着桌子一起颤着。 “吴佟,你看哪种,咱俩买了一起看。”余怀生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三两人群都听见了。 小卷毛:? 周围同学:??? 吴佟突然直起身,脸涨的通红,磕磕绊绊的开口:“谁他妈要和你一起看。” 还上着晚自习呢,吴佟直接冲出了教室。 “来三部吧。”余怀生大大咧咧的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红钞票:“100?” 小卷毛愣住了,有些犹豫的点点头,把光碟递了出去。 在看到封面之后,余怀生那个晚自习再也没有抬起过头一次。 直到教室人走空了,他的脖子还红成一片。 草!他居然说了要和吴佟一起看! 吴佟也不提醒自己!坏吴佟! 几张光碟和烫手一样,余怀生好面子,没有退回去。 “你不走?”一只手掐住他发烫的脖颈,带了些力度将余怀生扶起来,他仰着头看到了吴佟。 吴佟勾起笑,眯着眼靠近余怀生,他抽出余怀生手中的光碟看了眼,淡淡的道:“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看吗?” 余怀生大脑一片空白,他猛然站起,怼上了吴佟下巴,抱着书包就朝外走。 “别走啊,那个爱看刺激的。”吴佟捂着下巴,嘴上没停,戏谑的笑着,一路跟着余怀生。 “那个爱看动作的,等一等我。” “那个喜欢欧美的......”吴佟没完没了念叨了一路。 余怀生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你!你真烦!” 他想了很多句脏话都说不出口,纯粹自找自受。 吴佟揽过他的肩膀,低声问:“你真喜欢这种的吗?” 他的声音很沉,又很飘,晃晃荡荡的进了余怀生的耳,下过雨的鼓浪屿潮湿又宁静,海风徐徐而来,余怀生的心突然很重的跳了一下。 “不喜欢......”他老老实实的回应。 吴佟越逗越觉得好玩儿,他趴在余怀生的耳边,悄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余怀生的眼睛明晃晃对上那双眼,路灯突然熄灭,温和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余怀生看不清吴佟的表情,只觉得他离得更近了些。 太近了... “你还真打算说啊?我知道你喜欢有什么用?”吴佟揉搓了把余怀生的头,语气嘲弄又轻佻。 又!被!吴!佟!耍!了! 余怀生气红了脸,走的极快。 “少爷,错了,等等我。”吴佟抢过他的书包抱着,嬉皮笑脸的说:“男生之间聊这个多正常啊!” 他的意思是他经常和别人聊这些吗?余怀生想。 “我也经常和人聊的!”少爷不服输,死鸭子嘴硬犟回去。 回家没多久,吴佟真拿上那光碟上了门,戏耍余怀生,他乐此不疲。 砰——门被死死锁住。 “关门干嘛呀,我来还你光碟的,不和你一起看,行了吧?”他站在窗外,食指插入光盘中间的小洞,左右玩弄着。 第16章 “滚!”余怀生简单粗暴。 虽然北京和福建教育环境有所不同,但高三的压力肯定是一致的,余怀生看着作文头都大了,数理几乎满分,语文的阅读理解和作文让他的总分水平大打折扣。 总结一句就是,出题人朝东,他朝西,还回答的十分认真,字迹工整。 正琢磨着,窗外熟悉的沙石敲击声响起,余怀生拿出纸堵住耳朵,那人投的十分精准,透过缝儿丢了进来。 余怀生推开窗道:“你今天!” 话没说出口,一架纸飞机又飞进了窗内。 -把窗户打开。 纸张的另一面写着:看天空。 余怀生向外伸出头,今晚鼓浪屿的月亮很圆,明明离满月还有两天的时间,被雨洗刷之后格外皎洁,照映在他被海风轻吹起的发丝。 纸飞机又飞了进来,余怀生捡起打开。 -月亮上有字儿。 他翻过另一面,歪歪扭扭写着,正如这句话一样拧巴。 -是余怀生要原谅吴佟。 余怀生嗤笑出声,看着趴在床边的吴佟,他撕下一页纸写下。 -不行啊,你得多磨我一下。 纸飞机飞了出去。 吴佟拆开,看着上面的字,眼中笑意渐深。 他又翻开背面。 -看什么?笨蛋。 …… 余怀生把窗户关上一半,他能听见吴佟又在练琴,但是没有唱,只是单纯的跟着乐谱弹奏。 落叶顺着风飘进他的窗台,是微微发黄的梧桐叶,余怀生用纸巾把上面的雨渍擦干。 隔着一点缝隙看着吴佟练琴的背影,微微弯着的背,有些落寞。 于是余怀生想了想,一字一句,十分认真的在树叶上写下。 -希望吴佟天天开心。 -------------------- 第9章 祸端 余怀生才到教室时,小卷毛突然凑了上来,双眼放光,捧着他的双肩低声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愣了愣。 “片啊!”小卷毛声音拔高,后排不少人转过身打量。 “还.....还行。”余怀生坐到座位上,下意识的向后转,吴佟似乎今天请假了。 “那就行,我王文涛的品味,无!人!能!敌!” 王文涛拿出一副誓要在高三这一学年靠卖片致富的架势,漫不经心的接着道:“吴佟没来啊?那又要遭殃咯。” “什么意思?”余怀生问。 “你一会就等着看好戏吧。”王文涛说完就转回去了。 秦疆对于吴佟的无故缺席并不意外,甚至提都没有提起,班里少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无人问起,无人在意。 余怀生被秦疆叫去办公室帮忙阅卷,当他回到教室时,吴佟的书散落一地,桌子板凳东倒西歪,完好的教材书被撕扯开来。 他走上前,桌上的涂鸦刻字比之前要多出一倍。 “赎罪!” “那个女孩能和你一样上学吗?” “退学!” “你和你爹一样恶心!” “滚出二中!□□犯一家人!” 余怀生的手忍不住的发颤,难怪吴佟的处境如此怪异。 路过时低声地咒骂,刻意的踹上吴佟的背包,聚成一团时肆意嘲弄。 吴佟在时,将他视为空气,无形逼入边缘。 而在他不在的这一天,他们奋然挥舞着正义的旗帜,用刻刀颜料发泄着情绪。 他们求同,求大势所趋,求正义所向,于是将矛头指向了吴佟。 “谁刻的?”余怀生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教室。 无人回应。 余怀生将吴佟的课桌与自己调换。 后排的两个刺头径直走上前,道:“不合群是吧?搞什么特立独行?” “装什么圣母呢?”另一个人踹上桌腿。 余怀生嗤笑一声:“一起孤立一个人还成你们的潮流了?” “他爹是□□犯!” “老子心术不正,小的能正到哪儿去?”他吊儿郎当的嘲弄,不少人跟着一起笑。 “你们专趁着他不在,才敢这样是怕被吴佟打吗?” 余怀生放下手中的笔,他拿起一本词典接着道:“他今天不在,那就我来。” 砰——一声重响,余怀生将词典重重拍上为首的那人头上,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他蹲在地上捂着额角,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与余怀生,喊叫着:“陈明阳,给我打他!” 王文涛扶起他,充当和事佬,又把陈明阳拦下,道:“石龙,别和他计较了,一会秦......” 一人哪能拦得住俩,班里看戏居多,没一个上来劝架。 陈明阳冲上去把余怀生架着紧贴墙角,死死扼住他的咽喉。 石龙趁着余怀生动弹不得朝他腹部踹过去,嘴里叫骂着:“叫你多管闲事!” “就他妈欺负他!怎么着了?” “□□犯的儿子也配念书!” 他又飞蹬过去,洁白的校服被踏出了好几个脚印,余怀生几乎窒息。 “你们,这群,狭隘自私的人。”余怀生磕磕绊绊地咒骂,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还有,你们。”余怀生指着班上,他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石龙身上:“真的了解过......他吗?” 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石龙是学校里混惯了的,为了自己的面子,脚下功夫就没停过。 第17章 王文涛一把拦住,他拖着石龙:“别把事儿闹大!” 石龙抓住余怀生的头发,向后拽去,恶狠狠地开口:“吴佟这三年都没反抗,轮得着你吗?” 余怀生在昏迷之前,一直回想着一个问题。 吴佟,为什么要从容的面对霸凌? 再次醒来是在校医处,王文涛将他扛过来的,脖子上火烧火燎一般疼痛,余怀生的嗓音有些沙哑。 “没让,秦老登知道吧?”他扶着脖子咳嗽起来。 王文涛递过去一杯水,道:“没呢,他们都不敢告状,就算让秦疆来,也不是你的错。” “请家长,麻烦。”余怀生看着天花板,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没家长可请,又松口气。 “吴佟,这三年一直都......这样吗?”余怀生问。 “是,他是高一下学期转了过来的,刚来那时候和班里人处挺好,后来校门口老来些流氓地痞堵他......”王文涛有些犹豫。 “你说你的。” “那些人到处宣传他是□□犯儿子,整个学校也都知道了,后来就,那么回事呗。” “和他玩的也会被欺负,给他撑腰的也会被欺负,二班有些人看不惯他们这么做,但是也没办法。” 余怀生半卧在床上,他的腹部青紫一团,没有一处完好的,稍微一动就牵连着疼。 他攥紧拳,有些恨铁不成钢,接着问:“为什么不给老师说?为什么他不反抗?” 王文涛讪讪的笑了笑,道:“这你得问他啊,我也一直很好奇,吴佟脾气也没那么好啊。” 像是回忆起了往事,他抬头看向窗外飞过的白鸽,缓缓开口:“他一直都默不作声,以为是个软柿子,但当时校外有个女孩被带去停车场,被一起群人堵着拍视频玩儿,吴佟那天......一个人打翻了七个。” 王文涛拍了拍余怀生的肩头,接着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只敢偷摸着欺负吴佟。” 还怪会装帅的......他心想。 余怀生本想着尽量避开吴佟,好死不死一到家门口就撞见了。 他将衣领理了理,脖子上的淤青遮了个七七八八,才走到门口,吴佟凑了上来。 “晚上吃沙茶面,老规矩你的那碗辣椒少一点。”他接过余怀生的书包,絮叨的不像话:“还剩点土笋冻,要不要再试试看?” “说话。”吴佟戳了下余怀生的腰。 “嘶——。”余怀生推开门,闷闷道:“不吃。” 余怀生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喜与怒都能在脸上写着。 吴佟一把扯过他,微微俯下身盯着余怀生,笑起眼梢弯弯,问:“今天谁找你不痛快了?” “也没有......”余怀生不想告诉吴佟,先动手的人没打赢还怪丢人的,他想。 像是想起了什么,余怀生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塞进吴佟手上,道:“这是这周的,我先上去洗澡了。” “不是,我不是为了钱......”吴佟话还没说完,门紧闭上了。 “佟佟,来,把这个给怀生娃娃端上去。”吴姥姥乐呵着端出两碗桂花冰粉,接着说:这个,蜂蜜多,是怀生的,这个,是你的。” “到底谁是你亲孙子。”吴佟嘀咕着。 他了二楼没见着余怀生,卫生间传来冲洗的声音,吴佟将碗放下,一枚摆在书上的梧桐叶吸引起他的注意。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希望吴佟天天开心...... 他勾起唇笑了笑,卫生间门开,吴佟转过身道:“你怎么净整这些......”话没说完,他愣住了。 余怀生腰腹间布满淤青,脖子上的伤痕十分明显,本就白皙的肌肤看着更病态了些。 “怎么来也不说一声。”余怀生神色自若地套上卫衣,捧着一碗冰粉坐在床上。 “这个蜂蜜多,你吃这个。”吴佟冷着脸递过去,接着道:“你身上,什么情况?” “摔了一跤。” “余怀生,我是学习不好,不是脑子不好。”吴佟一把拿过他捧着的碗,道:“不老实就别吃了。” “干嘛...”余怀生蹙着眉,不敢和吴佟直视,他根本不会撒谎。 “我想吃,我渴了呢。”余怀生伸手去拿。 “撒娇也没用。”吴佟后撤一步,将碗放下。 “谁撒娇了,我要刷题了。”余怀生才起身就被吴佟推倒在床上,他跨坐在余怀生身上,那双手在腰间乱摸索,一把撩开衣服。 余怀生扯住一角,紧张说道:“干嘛呢,都说了没事。” 两人在床上缠斗着,吴佟一只手抓余怀生两只手腕向上扣住,沉着声道:“听话,让我看看。” “去你大爷的,你当唤狗呢。”余怀生扑腾着腰身,一只手按在他的侧腰上牢牢固定住,带着些薄茧的手突然抚上。 他疼的龇牙咧嘴,道:“疼,你轻点儿!” 余怀生本来就怕痒,吴佟的手抚摸上时,又疼又痒的,看着身上那人俯下身,一点点的靠近,错乱的呼吸打在腰腹间,轻撩而过。 吴佟靠近将伤口看仔细了,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神色晦暗不清,冷着声道:“谁干的?” “你,你先给我下来。”余怀生把衣服拉下。 吴佟坐在一旁,又问了一遍:“谁干的?” “我看一人不顺眼,自己招惹的,不过我打赢了!”余怀生侧过头看向窗外,一只手揪着他的脸,吴佟逼迫着他转过头。 第18章 “蠢。” 又蠢,又笨,脸上写着我在撒谎四个大字,还非得一口咬死自己打赢了。 吴佟冷哼一声,他从口袋里拿出红花油塞进余怀生手里。 “拿着擦擦,会好很多。”吴佟看着脖子上骇人的印记,缓缓开口:“疼吗?” “疼吗?余怀生。”他又重复了一次。 一直低垂着的头扬了起来,泪水如潮水汹涌灌满了余怀生整双眼,他瘪着下巴,吸溜了下鼻涕。 当一只手抚摸上他的头上时,余怀生的情绪才彻底宣泄了出来。 “疼......特别疼。” “腰疼,脖子疼,手也疼。” “特别特别疼,吴佟,你要给我擦药。” 吴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端起蜂蜜冰粉,十分生硬的朝着余怀生嘴里一喂。 “我要吃蜂蜜多的......”余怀生小声嘟囔,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 “啧,余怀生你是不是四川人啊?” “不是啊。”余怀生摇头,吴佟给他喂了口冰粉。 “变脸倒是学到精髓了。 …… 余怀生抱着冰粉一口气喝完,吴佟正要拿着碗下楼时,那只手挽住了他。 “吴佟。” “嗯?” 他的眼在月光下闪动着细碎光芒,余怀生勾住的那根手指紧了紧,他开口:“以后,多为自己活活呗。” “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债。”余怀生一时间有些言语堵塞,他摆摆手。 “哎呀,反正,以后谁欺负你,我帮你打回去。” 吴佟愣在原地了许久,他突然笑了,露出一对小虎牙,自然的抚摸上余怀生的头。 他揉搓了两下,道:“谁能欺负我吴佟啊,别想多了。” “早点睡,少爷。” “吴佟,你是个胆小鬼。”余怀生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困住吴佟的不是那些羞辱的脏话,也不是刻意的排挤。 是吴佟自己困住了自己。 -------------------- 第10章 分歧 打架的事还是让秦疆知道了,余怀生被叫去了办公室。 秦疆一通洗礼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无比执拗的追问。 “老师,为什么不管吴佟?” “他被孤立,被欺负,无端请假两三天也没有一个人提起他。” 他的眼无比清明,一字一顿的开口:“秦老师,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秦疆紧捏着戒尺,那个一向精气神十足的小老头似乎瞬间气势消减了,他缓缓开口道:“你以为我没管过吗?” “我每一次把吴佟叫进来他都说是自己的问题,桌子也都是自己搞的破坏。”他轻拍在余怀生肩头,叹了声气。 “怀生,有时候人是需要自救的。” 余怀生在当天带着搬运师傅浩浩荡荡的进入教室,带来了一套全新桌椅。 他微扬起头,道:“这套桌椅200,爱刻刻,爱画画,给我交钱就行。” 班里一阵唏嘘,但也确实没有一个人敢上赶着继续对吴佟的桌椅糟践了。 余怀生在这时突然想到了自小父亲教育过的话: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算事。 钱在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只排在末尾,可他却没想到这些不屑一顾的东西后来会对吴佟造成那样的伤害。 余怀生抚摸上那台崭新的桌子,正值饭点,他一个人留在教室啃着面包片。 如果吴佟在的话,食欲也许会好点吧,他心想。 “诶,吴佟昨晚来找我了。”王文涛走进教室,他递给余怀生一袋牛奶。 “我不喝。”余怀生撇开,他从不喝掺糖精的牛奶。带着些好奇又接着道:“他找你干嘛?我最近都没有见到他。” “问你的事儿呗,不过你放心,我没交代。”王文涛挠了挠后脑勺,道:“我总觉得......告诉他了会出大事。” 余怀生此刻内心不好的预感在下学后得到了验证。 那天的夜色来的很迟,余怀生解着自行车锁,晚霞烧成一片向这片天蔓延,远处人群拥堵在一起,他停下车观望。 “草,这也太狠了。” “真是个疯子,谁报警啊。” “要不要叫老秦?” …… 余怀生拨开人群,那条小巷伫立着一个人影,他掐着一杆烟往嘴里喂去,烟雾盘旋上空,另一只手提溜着铁棍挥舞下去,血液如烟花绽放,溅射在墙上。 吴佟眼中的暴戾无处掩藏,他一脚踩上在瘫软在地上的石龙,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们对我,怎么着都行。” “我该,我认,我他妈劳改犯儿子,我无所谓。” “反正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你俩要再找他麻烦......”他蹲下身,一口烟雾朝着石龙吐去,吴佟突然笑了,他轻拍了拍石龙的脸。 “那你试试。” “吴佟!”身后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吴佟立马将烟掐灭甩在一边。 他将身上血迹擦拭干净,铁棍撂在一边,恶狠狠地开口:“还不快滚?” 石龙和陈明阳踉踉跄跄的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小巷口看热闹的人作鸟兽散,余怀生看着满地血迹,他的手有些颤抖,向着那个背影伸去时又后缩了下。 “你.....受伤了吗?” 第19章 吴佟没吭声。 “说话,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你......”轻拽在衣角的那只手被猛然拍开。 “余怀生,你他妈真以为自己是英雄了!” 小雨淅沥,拍打在地上,连同着余怀生的愕然一起击碎,吴佟冷着脸,面无表情。 他捏住余怀生的肩头,无视他的叫痛,情绪如潮水汹涌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耐!”他手下用力,像是要将余怀生的肩头捏个粉碎。 吴佟像个优秀的演员,在合适的场景将一切安排好的台词通通念了个干净。 “我只不过是为了在你这拿几个臭钱,一直忍气吞声。” 吴佟嗤笑一声,接着道:“给我钱,又给我换桌子椅子,替我出头......” “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来掺和我的事情?” 他低垂下头时,双眼晃过了那个蓝色贝壳,余怀生从来没有摘下过。 明明只是一个烂贝壳。 明明只是鼓浪屿的烂吴佟。 双肩的疼痛让余怀生不得不挣脱开,他一把将吴佟推到墙上,声音有些颤抖,在雨里格外清晰:“凭什么?” “是你,先来招惹的我,是你,先来找我要的钱,是你......” 让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余怀生明明比吴佟矮一个头却像是在俯视着他,他淡淡的道:“忍气吞声?” “给你钱的时候,你也不是这副嘴脸。” 在说完这句话后余怀生突然后悔了,他看见吴佟那一瞬恍惚的神情,有些诧异,有些无奈。 他的心突然疼的发紧。 “吴佟我......”余怀生突然开口。 “以后不会了。”吴佟朝巷口走着,他接着道:“我不需要钱了,我也不需要你了。” 余怀生僵在原地,拥堵在嗓子眼里那些道歉的话变作利刃,在少年的自尊心上反复凌迟。 不需要了...... 明明只是不需要,为什么被抛弃时的空虚又涌入了心头。 正如夏日炎炎时,那阵玫瑰清香和听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告别。 他走在雨中,任小雨将衣衫浸湿,走到吴佟楼下时,余怀生抬头望了望,那扇窗门紧闭,没有一束光映射下来。 那个夏天,余怀生一个人在街上散步时总是怕黑,他屋内的灯不够亮,于是向吴佟撒泼。 如果吴佟不在身边时,那楼上的那盏明灯一定要为了余怀生亮着,这样他才不会怕。 在那天起,吴佟屋内灯光长明,余怀生也总是习惯性的抬头看一眼。 讨厌鬼...... 余怀生到教室时发现吴佟将他新换的桌椅全部摆在墙角,又换上了老课桌,似乎没有任何改变,趴在桌上,一言不发。 一向与他们不对付的刺头,见到余怀生都退避三舍,不敢多议论一句。 余怀生下意识从侧包想拿出一瓶牛奶,空落落一片,他才想起来吴佟总是一脸不耐烦的赶着早,朝他的侧包塞牛奶和面包。 算了,讨厌鬼送的讨厌牛奶他也不稀罕喝。 “你们前后桌互相批改一下试卷,不许篡改答案,我可都盯着呢。”秦疆清了清嗓子坐在台上发号施令。 “余怀生,怎么还不动弹?” 他一把将试卷拍在吴佟桌上,冷着声道:“你的呢。” “没写。” 余怀生不指望吴佟能打起精神给自己批改试卷,也懒得和他计较,默默将念过的答案和解析思路誊在草稿纸上。 待那张纸卷回到自己手中时,他突然愣住了,每道题的得分失分都标准的清清楚楚,甚至解题思路也誊抄了下来。 吴佟居然破天荒的没有睡觉替他改试卷。 “字写的和狗爬似的。”余怀生吐槽。 “狗看得懂就行。”吴佟懒散的回应。 “也就你能看懂。”吴佟这个狗! “爱看就看,不看就撕了。” “你以为我不敢撕?” “那你撕!” 两人吵着声音越来越高,全然忘了这课还没下,众目睽睽之下,秦疆一手揪着一只耳朵提溜出教室。 “目无纪律!你俩给我站好了!”秦疆火冒三丈,到处找着戒尺,那把示威的工具被王文涛偷偷藏起,他站在门口指着余怀生。 “你们俩!给我去操场捡垃圾!每个课间!” 草...... 余怀生攥紧拳,狠狠剜了眼吴佟,道:“都怪你!” “是你先说我字狗爬。”吴佟压着声,咬牙切齿。 “本来就是狗爬!” 余怀生指着操场,他开始分划区域:“我捡跑道,你捡足球场。” “不是,凭什么你这么小地儿?” 话才落音,身后秦疆的声音响起:“都给我一起捡!分开还要我满操场到处盯人吗!?” …… 两人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谁都没开口再说一句话,晚风拂过,才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异常干净。 少年的心都硬。 “余怀生你再对脚下那一片垃圾装聋作瞎试试呢。” 余怀生不情愿的拾起垃圾朝袋子一撇,嘀咕着:“坏东西。” “再骂把你舌头割了。” “略!”余怀生有些鼻酸,他总以为多说这么几句话,这块冰就算是破了。 即使是难听的,不入耳的。 第20章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了?”余怀生看着他口袋里凸起的小方盒。 他凑近细嗅时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烟香。 “我是不是连今天上厕所尿的什么颜色都要给你一一说明?”吴佟将烟盒一把捏住,辛辣的气息在空气中迸发出来。 “吴佟你非得这么说话是吧?” 阴阳怪气!无可理喻! 吴佟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余怀生的脖颈间,那道红痕还没消减,一片阴霾笼罩进他的眼底。 “余怀生,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吗?” “捡个垃圾,话这么多,你说的越多......”吴佟一点点的逼近,他刻意的把上余怀生的腰,在那片淤青之上施加力度。 “我就越想欺负你。”他勾起戏谑的笑,来不及看余怀生眼底泛出的泪光,吴佟迅速转过眼。 “疼。”余怀生后缩一步,那只手微微用力将他又带了回去,两人离得更近了些。 “知道疼,就应该远离。”吴佟松开手。 余怀生只是不想一个人。 “我给你钱!”他盯着那双眼,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把钱想塞入吴佟的手中。 “你不是最喜欢钱了吗?你拿住,你拿啊......” 没有一张被握住,零散的钱正如少年的自尊,滚落在地,溃不成声。 “余怀生,你是在可怜我?”吴佟看着满地飞舞的纸币,他自嘲般的笑了笑。 “你才是那个最可怜的。” 余怀生木讷着脸,他捡起钱,试图将边边角角捋平,却怎么也无法将卷边复原。 一个在操场等待学生集合的老师拍了拍余怀生的肩头。 “学生?上课了,你在干嘛呢?” 泪痕布满整张脸,眼睑红成一片,余怀生吸了吸鼻涕,带着哭腔开口:“老师,怎么办......” “我的钱,没有用了。” 余怀生的钱买不来吴佟的陪伴了。 他又成了孤独一人。 -------------------- 第11章 余怀生,你没脑子 吴佟可能只有一个,但朋友,只要余怀生乐意接触,没有交不到的。 余怀生瞥过后桌,吴佟居然在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算题,真是见了鬼了。 王文涛拿着卷子凑跟前,一脸苦相道:“我还想着考好了找我爹要点钱和你们去唱歌呢。” “没考好也能去,我请客。”余怀生笑着又道:“你们出人,我出钱。” “怀生,带带我呗!” “还有我!”三四个男孩拥堵在他面前,几人的小心思透过眼神传递,附和着夸赞他大气。 余怀生不在意这点钱,只要有人能陪着他就好。 这样就不会是孤单一人。 “行啊,都来玩。”余怀生下意识看了眼趴在桌上的那人,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自那天之后,两人渐行渐远,即使吴姥姥邀请余怀生去家里吃饭,他也没有去过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谢了啊,怀生。”王文涛朝他仰了下头。 站在王文涛旁边的小胖趴在余怀生耳边悄声道:“校外还有几个人呢,到时候一起叫上喝点酒?” 酒...余怀生不会喝酒。 他点点头:“好啊,随便喝,我都可以。” 勉强算是答应了下来,余怀生被捧在云端上,漂浮自在却没有一丝实感。 吴佟起身踹了脚板凳,他的眼没有一丝困意,十分清明,朝着小胖瞪了眼。 小胖见吴佟出了教室门才敢嚣张些:“死人脸一张,吁,扫兴。” “差不多行了啊。”余怀生轻轻瞥过他一眼。 金主发话,自然没人敢反驳。 王文涛有些看不懂余怀生和吴佟的关系,说好吧?平日里余怀生动不动就兴起招惹吴佟一下。 说不好吧? 吴佟这种刺头居然任他欺负。 看着有点像......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父母的相处模式。 他被自己的奇思妙想吓得一震,两个男的?怎么可能? 余怀生午休时老靠着墙,不趴桌子,整个人挤在一个小角落与冰冷的墙面抱团,被冷醒也无所谓。 吴佟在每个睡不着的午间都趴在桌上,在衣物的掩盖下偷偷的瞄向那人。 纤长的睫毛时不时发颤,鼻梁英挺又精致,白皙光洁的皮肤,在一众人里总是最显眼的存在。 生长在掌握优渥资源的家庭教育之下,余怀生自信又张扬,即使他来到这座岛时如此落魄。 吴佟都未曾觉得他失去光芒过。 像一株娇气的玫瑰,吴佟心想。 需要好好被呵护。 高三紧张的学习气氛在周六下学后才得到了松懈,月考余怀生又是第一,他并不意外,可也失落。 无论他考的多好,也没有人在意了。 这份喜悦传达不了给任何人。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一叠钞票,跟着王文涛一行人结伴去鼓浪屿唯一一家ktv。 吴佟骑上车,他看着余怀生他们和校外人员一起碰头,那些人是鼓浪屿有名的流氓地痞,为数不多的几所高中,有点小钱的学生都会被打劫个遍。 那个大傻子还对着人家傻乐。 算了,与自己无关。 吴佟骑上车朝着相反方向驶去,他回到家中,看着那把吉他躺在自己的床头,静静地,悄悄地,一言不发。 第21章 对于余怀生的认知,吴佟认为他是干净的,漂亮的一个人。 善良、热心肠、有点小矫情。 但是也很蠢,吴佟放空似的躺在床上细数余怀生的好与坏,他甚至连余怀生身上的缺点都挑不出来。 “姥姥,我不吃饭了。”吴佟换了套衣服,朝厨房喊叫了一声。 “去哪啊,佟佟,这么急匆匆。” 吴佟沉默了会。 “去看看海。” 吴姥姥觉得男孩长大了,心思重了,还学会海边漫步了。 “别是跟女娃娃约会去哈。”她脸上堆着笑,调侃着吴佟。 “哦。”吴佟闷红了脸。 他骑着车环海去找余怀生,离的越近,他越不自在。 天色将晚,海风徐来,秋天的风总是格外温柔,在见到余怀生之前,吴佟的心是潮热而困闷的。 可见到站在路边因为醉意而摇晃的那人,吴佟的眼前像是出现了一片海。 蔚蓝无边无际,沁人心脾。 他迈入那片海。 “怀生,我家住的远,我也要打车。”小胖嘴边叼着杆烟,他显然是个新手,一边抽一边咳嗽,他伸出手朝余怀生要钱。 “好,都给,都给。”余怀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 看似施舍他人,却更像是施舍自己。 红色的纸币随风飘扬,他险些没抓住,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把钱分给那些明明只需要走几步路就能到家的人。 小胖怼了下王文涛的肩膀,悄声笑道:“这哥们儿太好骗了。” 王文涛单挑了下眉:“可不是嘛,瞅瞅。”他抖落了两下脚:“这鞋子,他给钱买的,我就站在店里多看了几眼。“ “和傻子似的...”小胖嗤笑一声。 话未落音,结实的拳头朝着小胖砸了过去:“我操你大爷的。” 吴佟一把扯过入羊入虎口般的余怀生,他护在身后。 小胖被一拳干翻在地,王文涛不甘示弱,他推了一把吴佟:“怎么着?吴佟?你也想来分一杯羹是吧?” “钱,全部还回来,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吴佟将余怀生安置好,他脱下卫衣给余怀生套上,慢条斯理的在地上捡起一块石砖拎在手上。 他比大多高中生要健壮高大不少,打起架来拳拳到肉,许多人瞧不起他,却也惹不起他。 几个和吴佟同班的,心里胆怯将钱丢到一边走了。 剩余王文涛和几个校外人将吴佟团团围住。 “选择挨打,一会就别跑了。”吴佟一板砖给打在头阵的黄毛仔拍上,又横踹一脚王文涛。 “吴佟,你找死。”小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朝着吴佟刺过去。 吴佟被另外两个人钳住,他侧身躲过一刀,朝那人手上的小刀踹过去,翻身一扭将两个人掀翻在地。 这群人也就仗着人多势众,打架技术忒差,吴佟把罪魁祸首按在地上又狠凑两拳。 “再敢欺负余怀生,我把你腿卸下来。” 王文涛到底年纪小经不起吓唬,哭丧个脸抗议:“是他给我们的!我们又没抢!” “那也不行,这也算欺负。” 王文涛瞪大眼睛,余怀生主动给钱,也算他们欺负余怀生?? 这人什么逻辑?! 吴佟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叹了口气,希望能在那位火眼金睛的老人家面前蒙混过关。 余怀生抱着电线杆,搂的紧紧的,嘴里含糊不清,白皙的脸绯红一片,连带着耳根脖颈都红的不像话。 像个小红人儿。 吴佟踹了下余怀生的小腿,手揉搓进余怀生的发丝,牢靠固定住他的脑袋,逼着那双像是蒙上水雾一般迷离的眼看着他。 “余怀生,你没脑子。” 余怀生转移目标,不抱电线杆,改抱吴佟的腿。 “我有!”他一口咬上吴佟的裤子,像条小狗。 “我可是全校第一!” 随即余怀生又哭丧个脸,囧起眉,水汪汪的一片蔓延出眼眶,他指着那群躺在地上吆五喝六的小毛头。 “吴佟,他们欺负我,让我喝好多好多酒。” 吴佟的语气很轻柔:“那怎么办,是你非要去的。” 他笑意盈满了眼,没想到余怀生喝醉酒是这样的。 “揍他们!我给你钱!”余怀生摸着口袋,一张都没摸出来。 一只手突然捂住他的嘴,湿润的唇与指尖贴合在一起,黏糊又潮热。 “我不要钱了,以后,都不要了。”吴佟垂下眼。 “那你要什么?” 漂亮的眼眸泛着点点星光,每一束光亮都洒进了吴佟的心间,他有些无措松开手。 “先欠着。” 吴佟走到王文涛面前蹲下身,他按住试图挣扎逃跑的人。 “看好了哦。” 隔着老远,吴佟和哄小孩似的,净做些假把式,拳头软绵无力,几个人识趣的开始配合,一个比一个叫的惨。 余怀生坐在地上,笑得开怀。 笑累了,余少爷就吆喝着要回家,吴佟将地上的每一张红钞票都捡起来,原封不动的塞进余怀生的口袋。 “背我,走不动,腰疼,腿疼,头疼,哪哪都疼。”余怀生嘀咕着。 吴佟蹲下身,双手朝着背后招揽:“最后背你这一次了,麻烦鬼。” 第22章 余怀生趴在吴佟背上,小腿不安分的轻轻摇晃着,嘴边哼着在ktv唱的歌。 是五月天的《温柔》。 “难听死了。” “我都唱完了你才说。” 吴佟冷哼一声:“你知道的吧,他们只想要你的钱。” “我不在乎。” “一点也不在乎。”余怀生又强调了一遍。 “怀生啊...。” 余怀生没有作答,他整张脸埋入吴佟的脖颈,热意滚烫,流入吴佟的胸膛间,他无声抽泣,身体轻颤着。 “我...我就是...我就是想要有人陪。” “你不陪我。” “我好孤单。” “我不想要一个人,我讨厌一个人。” 醉意上头,情绪在此刻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大人到来前,小孩不会落下一滴眼泪。 这委屈像是无法被降解的塑料。 它盘旋于心,在每一次见到委屈的引子,酸楚便多添一分。 吴佟充当着大人的角色卡,又站在了余怀生身边,他的眼泪才落了下来。 余少爷哭着埋怨了一路,借着酒劲说了许多话,吴佟的步履逐渐沉重。 “对不起。”他说。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吴佟又说。 余怀生竖着一根小拇指,摆在吴佟面前:“拉钩钩。” “背着你呢,拉不了。” 身上人踉踉跄跄的下了地,十分执着,死死的盯住吴佟。 “拉钩钩。”他又重复一遍。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说叠字了。”吴佟别过脸。 怎么喝醉了...说什么话都软软的。 这人真烦。 “拉钩!”吴佟伸出手配合起这幼稚且不堪一击的誓言。 余怀生却很专注,念了好长的口诀,最后还盖上了章,他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吴佟!你带着怀生出去打架了!?” 那扫把精准命中吴佟身上,他一身创口灰头土脸,旁边的余怀生出淤泥而不染,像朵白莲花。 看着像是混小子带着王子出逃。 “错了!错了!”吴佟躲在余怀生身后。 两人围着余怀生,你追我赶,余怀生晃晃悠悠,靠在吴佟身上,他不敢动,又结实的被打了一掌。 “不学好!”吴姥姥又闻见了余怀生满身酒气,又一掌拍到吴佟背上:“还教人家娃娃喝酒!” 余怀生醉意上头,他指着吴佟,一脸傻笑,道:“姥,他天天上课还睡大觉呢。” “余怀生!你!”吴佟一把扛起余怀生,朝着他楼上奔去。 “吴佟,别晃,别......” 吴佟感受到后背一股暖流,余怀生吐了个干干净净。 …… 余怀生抹了下嘴角,他冲着吴佟笑了笑。 “嘿嘿。” “你嘿嘿个鬼啊!” -------------------- 第12章 牛奶 余怀生醉酒后不出意外的闷着被子赖床,吴佟一脚踹开一楼的门,他朝着楼上大喊。 “余怀生!我数五个数,我上来之前你没起床,我就把你丢到外面去!” “5!” 余怀生睁眼。 “4!” 余怀生竖起身子。 “3!” 他从斜着的床滚了下来,满床找校服。 “2!” 吴佟走到门外了,余怀生还没有穿好衣服。 余怀生突然大彻大悟。 在苦难到来之前,无力反抗之时,不如躺下,好好享受。 他将穿一半的裤子甩了出去,躺进被窝。 “1。”他替吴佟喊了。 门被踢开,余怀生还是有些紧张,他被子闷头,露在外面的脚也缩了进来。 “余怀生!”吴佟咬牙切齿,把一袋面包片和牛奶揣进余怀生的书包里,大手一挥,将被子掀开。 “今天要开大会,迟到了咱俩都得死。” 余怀生只穿了一件短裤,暴露在冰冷空气中不足一秒,吴佟又把被子盖了回去。 他气的脸都红了。 “知道了知道了,路上骑快点就行。” 余怀生不敢说自己不想去学校,要不然吴佟一定会连带着被子和他一起丢出去。 少爷迷糊的靠在床头,他慢悠悠的找校服上衣,吴佟拳头攥的更紧了。 吴佟一把从床尾翻出校服,将余怀生架起,冷着张脸开始给那人套衣服,像是得逞了一般,余怀生开始冲着他笑。 “嘿嘿嘿。” “傻乐什么呢?”吴佟扣好扣子,整理好衣角,十分细致。 “你以后女朋友肯定特幸福。” 吴佟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是很会照顾人,干事情麻利又细致。 他将那张脸板正,勾住下巴微微抬起,窗外的晴光映射在余怀生的眼眸上,比刚上岛那会有活力不少,他有些不愉悦,手指捏的发紧。 “疼。” 余怀生的抱怨将吴佟从思绪中拉回。 他像是辟邪,朝后退了一大步:“那当然了,谁要是做你对象,谁倒霉。” 余怀生一边洗漱,白了他一眼:“哼,一看你就没恋爱过。” “你谈过?” …… “没谈过。” 吴佟嘴角翘起,他摸了一把余怀生的头。 “快点,我在楼下等你。” 第23章 余怀生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他居然觉得吴佟刚刚很温柔。 他晃了晃脑袋。 没睡醒这是。 两人在环岛路上奔驰,不出意外,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秦疆手拿戒尺,一记眼刀朝着两人飞过去:“吴佟!” “给我滚过来!”秦疆暴怒,校门口站了一排迟到的,五个里面有三个都是因为吴佟挂彩的人。 完了...八成是王文涛他们把吴佟交代出去了。 余怀生自觉的站在队伍的最末端,他看着吴佟的背影,啧啧了两声。 王文涛蹭了一下余怀生的肩头:“那个...” “怎么了?”余怀生有些茫然。 “你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你们打了一架。” 王文涛有种受了委屈没处发泄的心情,合着昨天吴佟为了这小子那么折腾一番。 他是一点都没记住?? “咳...”王文涛清了嗓:“那个,以后继续做朋友呗,不要你钱了...” 他的声音越往后越小,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上都有股拧巴劲儿。 “道个歉怎么还红脸呢。”余怀生俯下身,侧包揣着牛奶瓶滑落在地上,他拍了拍捡起来。 “这奶...吴佟给你的吧?”王文涛瞥了一眼上面的商标。 “对啊,你怎么知道。”余怀生扭开盖子抿了口:“我早上不喝奶,会没精神。” “这家牛奶店在我家附近,我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吴佟骑自行车来买,挺...贵的。“ 余怀生有些发愣,他手握着瓶身仔细打量,是在一个多月之前他被吴佟拽着起床,撒泼似的在床上吵着喝牛奶,不喝起不来。 似乎是从那天之后,书包里的牛奶从来没有少过一次。 “哦。”他呆呆的回应。 余怀生的十七年在家人和同学老师的簇拥下而活着,他似乎认为任何人无条件付出的任何好处。 都只是一件平凡的事。 常见的像天边的云和即将到来的雨水,却在他的心间第一次掀开了波澜。 无法平静。 由于这一行人形象实在是影响校园风气,被赶到操场上大扫除以做惩戒,在二中,打架是极其严重的事情,但由于余怀生这个年级第一也掺和了进去,也不了了之。 吴佟在办公室内,他低垂着头,侧过眼眸看向窗外,那个削薄的身形被大风吹着,余怀生拿着把大扫把,干着无用功。 怎么扫个地...都这么蹩脚。 “笑!”秦疆一戒尺拍在桌子上。 “你还笑呢!吴佟!你是不是忘了你姥姥是怎么求着我们让你读这个高中的!” “我记得。” 天边的乌云一团,朝着二中淹去,台风快来了。 秦疆摘掉眼镜,轻叹一口气:“你说说你,你真的要这样下去吗?” 吴佟平日算安分,上课不吵不嚷,打架次数也不多,虽然只要打就下死手,但总体来说,不算太让人头疼。 可就正因为这样,秦疆才会担心,风华正茂的十七岁,不与人社交,不谈理想,不谈奋斗。 死气沉沉,默不作声。 “老师,我没有路的。” “你的人生不能因为别人犯下的罪,停滞不前。” 少年固守成规,冷着一张脸,青涩幼稚的想法在心间横冲直撞,最后凝成一句:“我只想走,走的远远的。” 秦疆将戒尺摔在桌上,气馁似的瘫在椅子上,他挥挥手:“出去吧,去操场上和他们一起受罚。” 吴佟打开门时,步履停下,他转过身问:“老师,那个女孩...” “还是不肯见,我再调节调节。”秦疆叹了声气。 这句话像块石头,又亦是天边的乌云,压抑着吴佟,让他陷入出于愧疚而制作出的囚笼中,不放过自己。 “谢谢老师。” 吴佟走出教学楼,朝着操场远远望去,余怀生一眼就看到了他。 “吴佟!我在这!” 洁白的衣袂随风晃荡,栗色的头发丝儿有些乱,没睡醒的那根呆毛还竖立着,余怀生朝他挥起手,嘴角高高扬起,笑的明媚,眼梢弯弯。 吴佟抬头看了眼这乌云压顶,他困惑。 明明是阴天,明明没有太阳, 明明台风即将来临。 可他为什么感受到的是朗朗晴日? 吴佟走过去,他拿过余怀生手上的大扫把:“照你这么扫下去,咱中午别吃饭了。” 余怀生撅起嘴,囧着眉:“吴佟,你看嘛。” 他摊开手掌举到吴佟面前:“这个破扫把和吃人一样,都流血了呢。” 余怀生有时候的微表情特别有趣,像是在撒娇。 吴佟愣了愣,冷哼一声:“怎么,还要我给你吹吹?痛痛飞飞?” “怎么这么娇气啊你。”他又补刀一句。 少爷闷着声嗯了一句,蹲在地上背对着吴佟,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小盒创可贴,甩在地上。 “自己贴。” 余怀生不动弹。 “妈的,你是真的烦。”吴佟把扫把泄火似的摔到老远,蹲下身有些粗暴的拿过余怀生的手。 手被刺伤了不少创口,血珠不断地渗出,吴佟的动作轻柔了下来,他打开创可贴把每一个伤口包裹的严严实实,嘴里不停念叨。 第24章 “你们城里少爷是不是一点伤口都要去医院处理啊?” “再不去看伤口就要愈合了。” “矫情,做作,娇气!”吴佟气不过,自己和条狗似的,余怀生一句话都不说,他就赶着贴上去。 吴佟将手翻了个来回,确定没有漏下的,再狠狠甩开。 那张笑脸突然凑到吴佟面前,余怀生唇下的痣跟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牵动着。 “你好会包扎。” 像夸幼儿园小朋友学会今天上厕所一样。 那双眼明亮亮,微微弯起,就这样盯着吴佟,他的喉咙有些发紧,看着唇下的那粒小痣,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热气顺着脸爬上颅顶,冰凉的手抚摸上吴佟的额头。 “你发烧了吗?”那只手在吴佟脸上胡乱摸着,又探入他的脖间。 吴佟一把捏住,磕磕绊绊的开口:“没有...你。” 他欲言又止。 “你不许这么看我。” 余怀生是越说他,就越来劲儿的主,他轻笑出声,凑的更近一些:“为什么?我就不,我就要看。” “没有为什么。” “不告诉我,我就天天这么看你,烦死你。” 吴佟这个坏东西。 骂他矫情,做作,娇气,这笔账余怀生记得门清儿。 两人蹲在操场上,距离由着余怀生单方面肆意的拉进,他蹲着没稳住重心,朝着吴佟的怀里撞了过去。 吴佟下意识的架着余怀生,两个人抱在一起,触碰上的那一寸肌肤滚烫的不像话。 呼吸随着距离缠绕在一起 ,似多年不见的老情人,难舍难分。 温润的唇擦过吴佟的脖颈,他身躯一僵,把余怀生推翻在地:“别闹了。” 余怀生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我刚刚是重心不稳!” “是因为不稳!懂了吗!” 涨红起一张脸,眼神在操场上乱飘就是不敢与彼此对视。 “我说的都是实话。”余怀生再次强调。 “知道了。” “你回教室吧,我上个厕所。”吴佟朝着快步卫生间走去,他打开水龙头,头埋进水池里,任凉透了的水浇灌整个脑袋。 将那升起的火焰扑灭、扼杀。 余怀生的香气挥之不散,那一片唇贴在脖子上时,只一瞬的触感,到现在整片脖子都火辣辣的。 他对着镜子将发丝朝后捋去,吴佟看着那全身镜,目光逐渐向下移去。 …… 草… 他对余怀生起反应了。 -------------------- 第13章 台风夜 “台风天气,停课一天,大家回到家里不要乱跑,在街上离电线杆远一点,都听见了伐。”秦疆喝了口茶水,朝下看了两圈。 “吴佟呢?” 班上除了余怀生没有人和吴佟交好,纷纷摇头。 “老师,我去厕所了。”吴佟的气息有些不稳,溅满水渍的衬衫贴在身上,随着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他站在门口,瞥了眼余怀生,像是被他死乞白赖的笑蛰了一样,迅速转开眼。 等教室空无一人时,余怀生抱着书包转过身。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余怀生趴在他桌子上凑近看,那只试图抚摸上去的手被吴佟一把拍下。 “别碰我。” 他没把握好力度,余怀生的手烙下了红印。 少爷嘴上嘀咕:“你不会背着我干什么亏心事了吧?” 咔—— 课桌传来响动,吴佟背着包就朝外走。 他站在门口,步伐顿住,没有转过身:“你今天不许跟我一起回家。” “为什么?”余怀生问。 “因为。”吴佟的脸红的能滴血, “烦你。”他的说话声和蚊子似的。 余怀生眨巴眨巴眼,愣在原地:“哦,那我去找王文涛。” “不行。”吴佟回应的干脆。 “为什么不行?”余怀生不耐烦的蹙起眉,拿着包往外走。 偌大的教室只他们两人,窗帘被风吹的飘扬,呼啸着,预示台风即将到来,吴佟看了眼窗外,他一把挽住余怀生的胳膊。 “台风。” 与余怀生离得越近,他说出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凭空从肺腑间跳出来的,一团海绵拥堵在喉咙间,他磕磕绊绊地练习了许久,才接着开口: “外面危险,和我回家吧。” “你不是烦我吗?”余怀生笑着,把书包甩给吴佟:“说话啊,你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不烦了。”吴佟的睫毛很浓密,向下掩去时,余怀生看不见一点自己的倒影,也读不懂吴佟的心绪。 还挺可爱。 少年的发丝被那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人揉了把,指尖掠过时,吴佟感觉自己的心脏快爆了。 如雷贯耳。 “走吧,不然要淋雨了。” 余怀生自然的牵起吴佟的衣角,他们走在长廊中,每一扇未关上的门窗散下余光,照亮了前进的路,只此二人。 余怀生将自己空掉的那一拍心跳,归于身体的正常现象。 他轻哼着歌,一步还没迈出大门,骤雨袭来,朝着门里一阵风吹,雨全部拍在了两人身上。 一瞬间,两个落汤鸡。 余怀生被飞来的树叶糊了一脸,他侧过脸看见吴佟压不住的嘴角:“吴佟,你敢笑你就完蛋了嗷。” 第25章 旁边那人憋着笑,身子颤抖着,吴佟捂着嘴,还是没忍住:“噗——” 啪——一声脆响。 余怀生将那片大叶子拍吴佟脸上,平时体育课跑个一千米就要死要活的人,干了坏事溜得比兔子都快。 “余怀生!你今儿死定了!” 吴佟直冲雨里,他的速度自然是比余怀生快的,但是身上背了两个包还是有些吃力。 他伸出手捏住余怀生的后脖颈,沁人心脾的香气没有因为暴雨减少一分,他们的心脏像两团炽热的火焰,吴佟将余怀生扭过来。 他直勾勾的看向余怀生。 “想跑哪儿去?” 看着发丝紧贴着白皙的肌肤,吴佟心生□□的想法。 余怀生傻乐着,没有感受到吴佟粗重的呼吸和眼神,一只手将他的湿发超后梳过去,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重见天日,唇角的雨珠滴落下。 滴答—— 水花四溅,在吴佟的心间荡漾开。 余怀生看着那双明亮的眼,他想脱离被控制住的姿势。 “吴佟,差不多得了。” 纤长的手指突然碰过余怀生的唇,将那雨珠抚去,余怀生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刷地通红,他后退半步。 “你你你,你摸我干嘛?”少爷的嘴结巴的不听使唤。 吴佟一怔,他突然开始咳嗽,咳的又假又虚,说出来的话更是驴头不对马尾:“你嘴上有虫子,有蚊子。” “我帮你拍死了。” 余怀生信了。 灼热的指尖在他的唇上烙了了个疤,在多年后回想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这个疤痕依旧鲜活的翻滚。 刺痛着余怀生了许多年。 吴姥姥揪起吴佟耳朵,咆哮起来,唾沫星子乱飞:“台风天!这么晚回来!又跑到哪儿鬼混去了!” “带着怀生娃娃天天不学好!把人家都带坏了!”吴姥姥又说。 “是他非磨磨唧唧的!”吴佟犟嘴子,朝着余怀生飞了一记眼刀。 吴姥姥用力的拍了把吴佟:“你跟个娃娃计较什么!” “大让小,大让小你知道不伐?” 就小一岁!这也要让! 余怀生蹲在床边,手捧着一杯滚烫的姜汁,一脸得意。 “略!”他吐舌应回去。 说起来余怀生以前都在内陆生活,没有见过台风,撒泼耍赖也要吴佟带着自己去环海路上见见世面。 结果还没过去,海上黑云一片,狂风呼啸,把余怀生唬住了。 吓得屁滚尿流,拽着吴佟就往回家赶。 “胆小鬼。”吴佟嗤笑一声。 “我才不是!” 余怀生没有喝完姜汤,吴佟检查他捂着的杯子,带着点威慑的意味盯着他。 “喝喝喝,我喝!”余怀生憋着气,一口喝完。 白净的脸皱起来,他随意擦过唇角的水渍:“行了吧。” 吴姥姥拿出一床被子,铺在吴佟的床上,他诧异,眼睛瞪圆了:“姥姥,拿被子干嘛?” “你会不会体贴人!外面台风那么大!舍得让怀生一个人回去?” “就两步路的事儿。”吴佟打心底里抗拒和余怀生身体接触。 每一次的触碰,吴佟都成了个怪人。 一个对自己好朋友有反应的怪人。 “姥姥,不用了,我才不怕呢。” 在说出这句话后的三分钟,余怀生背着包从自己家又跑了回来。 他敲开吴佟房门,泪眼婆娑,下唇瘪着。 “我害怕。” 吴佟: …… 害怕你刚刚装个锤子。 余怀生一进门就往被窝里钻,被吴佟提溜起来:“小邋遢,你跑的浑身泥点子。” 吴佟拿起自己的一件干净t恤塞进余怀生:“记得洗干净给我还回来。” 余怀生把t恤甩一边:“我不喜欢穿衣服睡觉!” “必须穿。” “穿了我睡不着!我不!” 少爷的脾气说来就来,余怀生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的干干净净,只剩了条短裤,他钻进被窝,掀开一方被角。 余怀生拍了拍床。 “来,我们睡觉!” 一切看似正常的行为,在吴佟意识到自己是个怪人时,余怀生的每一个举止对于他来讲都像是刻意的引诱。 他甚至开始怀疑余怀生是不是故意的? 窗外大雨滂沱,拍打着窗,正如吴佟此刻的心,无一刻宁静。 白皙光洁的胸膛,看着很清瘦,他的腰肢看着很软,被子只盖住了背部的一半,微微塌下去的部位上面有一处明显的腰窝。 像一只眼,看穿吴佟的渴望。 他一定是疯了。 吴佟木讷着脸,他把余怀生的被子拉下,拿出一床新被子铺上。 “我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他在撒谎。 “多睡睡不就习惯了?”余怀生笑着把吴佟扯进自己被窝里,眼梢弯弯,没心没肺的样子,吴佟想给他来上一拳。 两个人缩在一床小小的被子里,谁都没敢动,被子实在是太小,距离被无声拉进,余怀生觉得有些热,他将窗打开一个小缝。 手放下时与吴佟的手碰在一起,余怀生勾住他的小拇指,正如那天一起拉钩般,他打量起这只手。 来回捧着玩,兴冲冲的开口:“你手指怎么又直,又长的,比我长出一截呢。” 第26章 余怀生将手贴着吴佟的手掌,两个人的体型差显而易见。 “你不困吗?”吴佟吞咽了口唾沫。 “不困。” 余怀生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烁着稀碎光芒,他笑着开口:“我以前啊,在北京,晚上总要抱着一只泰迪熊睡觉。” “就像是现在这样吗?” 吴佟看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对啊,我和你不一样,我睡觉要抱着东西睡才踏实。” “那只熊呢?”吴佟问。 身旁人沉默了会。 余怀生用被子捂着头,闷着声道:“我把他丢了,我不要了。” 哦,原来城里的少爷会为了一只娃娃熊难过。 余怀生收紧抱着的手,吴佟的身体很温暖,这份温度将他托起,漂浮在云端上,安全感充沛在一整颗心。 “好暖和....” “你以前和你朋友也这样吗?”吴佟看着那双半睁着的眼。 他的眼、唇、每一根纤长的睫毛,都近在咫尺,吴佟将窗开的大了些。 “和你是第一次。”余怀生嘟囔着,他没工夫多想。 一个被子很暖和,吴佟身上的气息令他安心,像是身处寒冬里的人自发取暖,这种举止在他心中最正常不过。 “我也是...”吴佟隔了会才说出这句,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搏动,他侧过头看了余怀生许久。 明明有两个枕头,余怀生非得枕在吴佟的枕头上,不留一丝缝隙的贴近吴佟。 吴佟轻轻的将他的头托起,试图移开,余怀生睡得半梦半醒,在他的手掌间蹭了蹭,脸颊温热。 有点像小动物般,你轻抚上去,他就顺着你的指尖磨蹭,敞开了肚皮,没有一丝戒备心。 吴佟轻叹了口气,他又把余怀生的头放下。 “晚安。” 少年彷徨至深夜也未入眠,他不敢逾矩半分,这份肮脏龌龊的心思如果被余怀生发现了。 吴佟就又会回到孤身一人。 他不要。 -------------------- 第14章 有我呢 ——是猫、是兔子、是会咧开嘴哈气的小狗。 余怀生再愚钝也能感受到吴佟的刻意。 放学匆匆忙忙的走,转过身时和他讲话也毫无反应,装聋作哑。 可是余怀生又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在他企图对视前,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的距离似近又远。 余怀生戳了戳吴佟扣着的卫衣帽,第一次耐下心,语气很软:“诶。” “吴佟?” 他肯定在装睡,余怀生又戳了下。 吴佟温热的手突然一把抓住余怀生,手掌紧贴在一起时,窗外的秋风刮了进来,洁白的窗帘被吹起,将两人笼罩在风里。 余怀生没有抽走手,他看着吴佟抬起的头,发丝被风吹散露出漆黑的眼底,温柔又无奈,他对着余怀生笑了下。 “不要闹了,好困的。” 风停,碎发随意地贴在脸上,将眼中的羞怯掩住。 今天的吴佟.... 似乎很不一样.... 余怀生像是被沸水呛住了般,脸涨的通红,又开始猛烈的咳嗽:“没事,你接着睡,我不打扰你了!” 他觉得自己真应该去岛外的大医院检查检查,最近总是出现心悸的感觉,虽然余怀生明面上说着要烂在岛上。 可他的学业未曾荒废,即使教材不相同也是努力的熬着夜赶了上去。 余怀生垂下眼看着手中模拟考成绩单,第一的位置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青春期的少年总要在某一方面争个长处,他像个在院努力看家的小狗,雄赳赳,气昂昂,在守卫一天后还要扬起头求主人的抚摸。 余怀生看着书,那些字拆解、扭曲、变成一条条直线,变成吴佟温柔的语气和明亮的眼在他的脑中像个大摆锤一样左右摇晃个不停。 啪—— 吴佟被惊醒,他看着余怀生身子僵硬的朝班外走。 “余怀生,去小卖部啊?”王文涛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余怀生不说话。 “走走走一起一起,你涛哥请客。” 吴佟看着那双手十分自然的勾搭住余怀生的肩膀,以及脸上爽朗的笑容,清清白白的友谊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王文涛拍了拍余怀生的肩膀,力道有些重:“你怎么这么不对劲?别咬嘴唇了,都要咬出血了。” 余怀生一征,他摸上唇,血丝沾染在指尖。 他从小就有个毛病,紧张时会咬嘴唇。 所以他是在紧张什么呢? “没事...”余怀生木讷着说。 “你和吴佟又又又吵架了?” “没有!”余怀生回答的干脆又利落,他询问这个百事通,道:“我最近老心悸呢,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摸上胸口:“就这,老空一拍,去看医生,人家让我多注意休息。” “有喜欢的人啦?”王文涛用开玩笑的口吻问着。 余怀生一把捂上他的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 余怀生开始絮絮叨叨个没完。 “你们这小岛风气怎么这么开放,高三了我们得学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我就没有想过这一方面,你别太敏感了。” 他额角渗出些汗,一口气说了好长一串,王文涛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耳根,瞪大了眼:“你,你不会真的?” 第27章 余怀生挥着拳头狐假虎威,做着假把式:“你再乱猜?” 他一把拉着王文涛朝外走:“我有事要给你说。” 那天,王文涛突然找上吴佟,一通道歉来的莫名其妙,说着以后要和他做朋友,诸如此类的话。 像是一股逆着暖流的季风,只吹了一阵,涌入这口枯井,带来润泽,吴佟的高中生活似乎也开始熠熠生辉了起来。 他的神色微动,眼神左右乱飘,最后定格在趴在门口打量的余怀生身上。 “哦,那就...做朋友吧” 少爷很是得意,他坐在座位上冷哼一声:“两个男人,肉麻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谈恋爱呢?”余怀生补刀。 “嘁,不是你让...”王文涛嘴巴快,被余怀生一把捂住。 “戳惹。”他支吾着声,含糊不清。 “猪脑!”余怀生暗骂,刺激到了王文涛,两个人围着吴佟课桌就开始骂架打闹。 吴佟有些呆滞,随即他笑了起来,眼梢向上扬起,一抹水珠泛在眼尾,余怀生无视着王文涛的挑衅看过去。 什么啊...笑的这么温柔。 吴佟对上他的眼,余怀生立马转过身:“你笑起来真怪。” “这几天晚上海边有蓝眼泪,想去看吗?”吴佟戳了戳余怀生的后背。 余怀生眼冒金光,他踹了脚王文涛:“吴佟说一起去看蓝眼泪,走着?” “好啊,你应该还没见过鼓浪屿的蓝眼泪,闪瞎你们城里人的眼。”王文涛兴致勃勃,他朝着吴佟抛去眉眼。 似乎想与吴佟一起让这个城里小少爷开开眼界的战线。 三人走在环岛路上,吴佟一个人背两个人的包,他走的有些慢。 “有那么好看吗?”余怀生噘着嘴,很是不屑。 “吁,一会可别急着往海里扑腾。”王文涛嘲讽。 “我才不会。” 少爷端着架子,又不是没见过海,他才不会像个水猴子一样在海边蹦跶,尤其是在吴佟面前。 多丢人。 “余怀生,一会扑腾累了,我不背你回家。”吴佟率先发出警告。 “都说了我不会!”余怀生好面子,被左右夹击嘲讽实在不好受。 “余怀生你丢不丢人,累了还要人背啊?”王文涛的嫌弃之意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受到。 少爷蔫儿了。 一双手突然插入他耳上的发丝,指尖的香气萦绕在鼻腔内,吴佟扭过他的头,贴在耳边,声音又低又沉:“余怀生,看这边。” 顺着他的方向,余怀生望了过去。 暮色渐沉,海天一线,海波荡漾上沙滩,荧蓝色的光辉镶嵌在海边,起起伏伏,聚在一起又消散,风吹芦苇,芦絮飘散在余怀生的身上。 吴佟正打算抚去时,余怀生窜了出去。 像个猴。 他直奔海边,嘴里肆意的叫着,一头扎进海水里,蓝色的光圈盘旋在与海水接触的肌肤上,余怀生眼冒金光,咧着嘴傻笑。 “小土狗。”王文涛无情嘲讽。 余怀生一脸茫然,歪了下头,像是在询问:不过来一起玩吗? 他瞥了眼吴佟,十分得意:“这就是鼓浪屿人的尊严!” 随即,站在他身边这个土生土长的鼓浪屿人,把书包甩在他身上,也一头扎进了海边。 “草,你们等我!”王文涛一把脱掉上衣跟了过去。 余怀生的水性不算好,只敢在最浅的区域踩水,海风极大,身形晃晃悠悠落入一个人的怀里:“不要踩在石头上,脚埋入沙子里才站得稳。” 吴佟扶着余怀生将他定住。 “站好了吗?” “好了。”余怀生的脚陷入沙子里,稳扎稳打。 下一秒,吴佟大手一挥朝着余怀生泼了一脸海水。 余怀生:? 背后的王文涛也突袭了上来,余怀生上半身湿了个透。 “吴佟!王文涛!你俩死了!” 少爷只能嘴上出出气,在他想追赶上吴佟时,脚焊在沙子里似的,十分吃力。 “你倒是泼水啊?我浑身还干着呢。”吴佟笑意盈盈,他站的很远。 “狡诈!” “狐狸精!” 余怀生也不知道从哪想到的狐狸精三个字形容吴佟,大概是他长得又好看,人又很狡诈。 “吴佟。”余怀生蹙着眉,微微弯身:“好疼,被割着脚了。” 吴佟连忙走过去:“让我看看。” 啪——浪花溅起。 余怀生一把揽住吴佟的脸朝着海里淹过去,他的脚早就从沙子里拔出来了。 吴佟踉跄几下,顶着一头海藻在脸上,像个男鬼。 余怀生后仰在沙滩与海水交界处,肆意的笑着。 他和王文涛的笑声一个低一个高,和双重演奏会似的,吴佟黑着脸把海藻甩到一边。 “你怎么这么单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余怀生躺在沙滩上,闭起眼。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吴佟掀起衣角擦了擦脸上的沙子。 在听到余怀生受伤,他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的行动,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 虽是初秋,但鼓浪屿还是有些潮热,闷的少年脸颊绯红。 “那你乐意一会背我回家吗?” 余怀生朝着吴佟坐过去,海风顺着他们身体之间的狭小距离钻过去,却将距离越缩越短。 第28章 纤长的睫毛像是在吴佟心上挠了下。 对岸就是厦门,夜空中突然泛上几个白点,烟花绽放在他们之间,照亮了吴佟湿热的眼,他的瞳仁有些微颤,紧盯着余怀生唇下的小痣。 “乐意。” 他的应允混在风声中,格外清晰。 余怀生的侧脸在烟花照应下,忽明忽暗,他笑起来,嘴角上扬,那粒小痣也随之牵动着。 “鼓浪屿的烟花怎么都这么好看啊?”余怀生笑着问吴佟:“你会一直待在鼓浪屿吗?” “不会。”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好可惜,这么漂亮的烟花。”余怀生举起一只手比划着。 “那你会一直待在这吗?” 余怀生笑着,却有些落寞,他捧起一把沙子,任风吹散在手间流逝,他缓缓开口:“我去哪儿都一样呀。” “去哪儿都是一个人。” 他的笑让吴佟忽视了这是一句多么沉重的话,吴佟勾住那只捧着沙的手,轻轻勾了下,热烈的风也无法掩盖两人快速搏动着的心跳。 “有我呢。”吴佟说。 余怀生的心空掉一拍。 -------------------- 第15章 与光同行1 余怀生觉得自己有做警察的天赋,用着超高超敏锐的直觉发现吴佟的不对劲。 放学后一溜烟跑没弯儿。 他用各种理由推辞余怀生,吴佟一定在瞒着些什么。 晚自习结束后的前五分钟,余怀生漫不经心,淡淡的朝后桌开口:“你最近是在和女朋友约会吗?” “噗——” 一口水精准命中他的背,少爷哪能受这种委屈,他蹙起眉嫌弃的脱下外套:“吴佟,你反应这么激烈干什么?” 外套甩给吴佟:“给我洗了。” 有女朋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吴佟抱着吉他就往外走,一句话也没有给他撂下。 “你谈恋爱不怕影响学习吗?” 余怀生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吴佟什么时候学过习? “我也有自己的lt;a href=https:///tuijian/kongjianwen/ target=_blankgt;空间,不一定非得每天围着你打转吧?”吴佟站在门口侧过身,神色自若。 “哦......”余怀生小声回应,想了想,他又开口:“围着我打转不开心吗?” 吴佟似乎是轻叹了口气,捏住背包的手有些发紧:“还有能让我更开心的事情。” 原来只有余怀生自己觉得和吴佟在一起是最开心的事情。 他垂下头,手在课桌边角上剐蹭,才想说些什么时,吴佟已经走了。 悄无声息。 余怀生骑着自行车,天边乌云蔓延了过来,鼓浪屿上多台风多雨,他已经习惯了。 在路过那个吴佟会早起给他买牛奶的铺子时,余怀生停下了。 老板才将卷闸门关一半,转过头问:“娃娃买牛奶伐?” 余怀生木讷的点了点头,他犹豫着开口:“你这是不是经常早上有一个学生来买鲜牛奶?” 老板一怔,摸着下巴开口:“有个娃娃,每天早上准时准点都会来买,还非得要热的。” “怎么了?娃娃。” “他最近这几天早上会买几瓶?”余怀生摸着侧包的空瓶子,他的大脑空空,已然不清楚自己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了。 “一瓶。” 那就是吴佟只会给他买牛奶。 没有给其他人。 余怀生拿过老板递过来的牛奶,仰起脖喝了口,嘴边勾起笑。 “还是吴佟给的好喝。” 晚上余怀生罕见的主动上吴佟家里吃饭,以往都是吴佟在楼下倒数一套威胁恐吓加催促,他才会主动下楼。 这样显得他是被邀请过去的。 “姥姥,吴佟呢?”余怀生向吴佟屋内张望,空无一人,吉他也不在。 “不知道哇,最近回来总是很晚。”吴姥姥往桌上端饭,拍了下他的肩,语重心长:“怀生,你可得把吴佟看住了。” 两人坐在桌上,今天的吴姥姥话格外的多,都是围绕着吴佟展开。 “佟佟啊,以前学习很好的,那个老秦主任都说他是闭着眼都可以学好的伐。“ 老人叹了口气,摇摇头,橙黄的灯光映照在她脸庞的沟壑上,增添了柔和的光辉。 “为什么现在不学了呢?”余怀生一直觉得很奇怪,吴佟每天都在学校百无聊赖的睡着,也没有老师多关注他。 “不好说......不好说啊,娃娃。”老人朝着余怀生碗里夹了块最鲜嫩的肉:“吃,长身体。” “佟佟啊,以前没有的朋友的,他那么小就开始帮家里卖果果了。”吴姥姥突然用手擦过眼角泛出的泪,她抬眼环绕着这简陋的小屋。 老人一把捧住他的手:“娃娃,谢谢你做佟佟的朋友。” 余怀生心中微动,他像一颗高高在上的明星,有幸去体己尘世间最真实的困扰。 过去他只觉得和吴佟一起玩很开心,孤身一人进入这个小岛时,那时的余怀生真的以为就这样一个人烂在岛上。 是吴佟用最细致的照顾与牵引,让自己的生活重燃起向上的希望。 他应该去谢谢吴佟,愿意接纳这样坏脾气小孩。 余怀生挽住老人的手,他用磕磕绊绊的言语表述着:“我......妈妈不要我了的。” “要我的,只有姥姥......”他说着突然瘪起嘴,眼脸因为酸涩的情绪拥堵而轻颤,但余怀生没有哭。 第29章 “我只有姥姥和吴佟。” 巨大的酸楚堵在喉咙间,他窝在老人怀里,两人紧紧相拥,窗外狂风大作,灯影摇晃,门口的身影像是伫立了许久。 余怀生走出门外,沿着长街走了许久,才走到电话亭,他站了会儿才拉开门。 按照母亲之前的作息,心中默默算着中美时差,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时钟转到了九点,他才安下心来拨通电话。 指尖被秋风刮着,动作有些缓慢,他嘴上说着不要联系,在那个女人说出联系方式后,余怀生还是暗自记下了。 每按下一个数字,电话便嘟响一声,敲在余怀生的心上也随之一颤。 他很紧张。 “喂。”爽朗干练的声音传了过来,那边似乎还有煎油的滋啦声响。 萧苒再次开口:“是怀生吗?” “是我。” “最近还好吗?”电话那头又传来了食物装盘的声音,似乎和余怀生通话只是顺手做的一件小事。 “还好......” “我,这次考试也是第一名。” “还认识了新朋友......” 萧苒依然忙碌着,水声油声一股脑的往电话里灌,她没听清:“你说什么?” 热意顺着脸颊向下延伸,一颗心也随着萧苒的不在乎朝着地面沉去,狠狠地砸在水泥地上。 “没什么。” 余怀生的指头快被他摩擦破一层皮,血丝顺着伤口漫了出来。 “妈妈。”他的声音很小,被风淹没。 “我真的是个很坏的孩子吗?” 等不及听到那个答案,余怀生立马挂断了电话,小小电话亭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 泪水决堤,溃不成声,大声的哭喊都只会被埋进雨中,余怀生对爱的渴求被埋入了母亲为了自己家庭早上马不停蹄赶早餐的声响里。 这通电话成了山洪蔓延至山庄的最后一道防线。 单薄的身影顺着冰冷的铁皮朝下坐去,电话亭外的雨透过缝隙砸向余怀生,他半身被淋了个透。 “诶,让个地。”清冽的声音响起,落汤鸡似的吴佟出现在余怀生面前。 他硬生生的挤入这个狭小空间,两人并排坐在一起,肢体紧贴着,雨很冰凉,触碰在的一小寸皮肤却很滚烫,余怀生朝着角落缩了缩。 “你怎么来了?” “只是路过,进来避避雨。” “你看到什么了?”他小声嘀咕,头偏向一侧,努力遮盖住狼狈的泪痕。 “怎么着,你在这做见不得人的事呢?”吴佟推了一下余怀生,接着道:“你觉得鼓浪屿......怎么样?” “挺好。” “学校怎么样?” “挺好,就是课程太拖沓了,都是我学过的。”余怀生一本正经。 “王文涛呢?” “还不错。” “红果果呢?” “太酸了。” “那我呢?” 余怀生微怔,他侧过头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电话亭老旧的灯光似乎都落入了吴佟的眼,像是有星星。 “什......什么意思?” “我怎么样?” 心乱如麻,余怀生在吴佟只是问着玩和话里有话之间左右徘徊。 “我如果说不好呢?” “那我就在这揍你一顿。”吴佟举起拳头。 余怀生声颤着,磕磕绊绊:“好。” “这可是你说的。”吴佟喜笑颜开。 “什么啊......”余怀生看吴佟从包里拿出一颗糖塞进嘴里。 “你吃啥呢?” “吃的好东西。” “我也想吃。”余怀生看他从包里又拿出一颗糖塞嘴里,他推搡了下吴佟。 皱着眉:“你没看出来我很想吃吗?” 等吴佟拿出一颗糖剥好递到余少爷嘴边,他头一拧,嘴一撅。 “不吃了。” “哦,那我自己吃。” …… 余怀生正要发作,转过头嘴巴才张开,吴佟将那粒糖塞进余怀生嘴里。 指尖与唇短暂的触碰在一起,余怀生看见吴佟的脸蔓延上绯红,慌忙的收回手。 他有些疲倦的朝吴佟靠了靠,雨渐渐小了,被遮掩住的月色透过玻璃挥洒在两人身上,明晃晃,余怀生闭上眼。 “如果雨不停就好了。”吴佟挺直肩,让余怀生可以枕的舒服些。 “为什么呢?”余怀生问。 他有些迷糊,沉重细小的声音到他耳边已经被困意蚕食的仅留下几个字。 即使是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余怀生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个十分真切的梦。 他梦见吴佟朝着他的头抚摸,一直盯着自己。 “你好笨啊。” 可恶的吴佟梦里都在骂自己! “可是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这个梦如晴天霹雳,把余怀生吓得惊醒,他手忙脚乱,不敢与吴佟对视一眼。 “雨停了,我回家了。” 余少爷迈出没一步,下半身的酸麻才传达到脑神经,他痛苦的拧起脸。 缓缓侧过半身:“今天,也得背。” 吴佟今天脾气格外好,没嘲讽也没翻白眼,蹲下身一把揽过余怀生。 在背上余怀生没说一句话,他细品着那个诡异梦境,原来和他吴佟的兄弟情已经深厚到这种地步了吗? 余怀生幻想了下,如果吴佟现实朝着一个人含情脉脉的表白,会是什么样? 第30章 他不知道,但余怀生知道自己肯定会狠狠嘲笑他一番。 一定会狠狠!特别!嘲讽他! “你在想什么歪主意呢?” “你怎么知道?”余怀生笑着问。 “你不知道你一酝酿坏事脸上藏都藏不住吗?”吴佟指了指倒映他们俩身影的玻璃门。 “以后再告诉你。” “以后我也有个事儿要告诉你。” “什么啊?”余怀生的好奇心被勾起。 “以后再告诉你。”吴佟学着余怀生哼小调。 草,被耍了。 -------------------- 第16章 与光同行2 临近期中,余怀生开始备考,他很有自信可以拿到不错的名次。 可吴佟突然开始缺勤,不来学校的频率比以前多了很多。哪怕余怀生每天刻意早起,也没有见到吴佟一回。 后桌空荡荡一片,仿佛从来没有吴佟这个人似的。 秦疆将余怀生叫进办公室,这是开学以来第一次和余怀生正式的谈话。 “这次的期末你有把握吗?我看你最近有些走神,松懈啦?”秦疆对待好坏学生没有区别,戒尺在他手心摩梭。 余怀生看着都有些犯怵。 “有把握,没有松懈......就是,有点担心吴佟。” 秦疆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欲言又止,最后挥挥手让余怀生出去了。 “不用操心吴佟了,他自己有主意,好好考。” 吴佟有什么主意?余怀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似乎除了对那把吉他以外的事情毫无兴趣。 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刻,吴佟总是一个人,落寞着,漫无目的的,像只游魂。 细想下来他不曾了解过吴佟,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他现在所经历的什么? 天边的云飘向余怀生,他翘了晚自习,沿着牛奶铺子附近走着。 突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个衣服我新买的,你得赔钱。” 余怀生奔向小巷的步履突然停住,他看见那个少年骑着车停在路边,衣服上沾染着污渍,理直气壮的朝外岛游客要钱。 游客一愣,骂骂咧咧的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块丢给吴佟,钱飘落在地上,吴佟立马弯下腰拾起。 “晦气。”那一行人叫骂着。 吴佟像是没听见,他蹲在地上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钱,数了数,松了口气,将钱的边边角角捋平。 随后他从自行车篮拿出一件新衣服换上,将车推进转角处,藏在小巷里蓄势待发。 余怀生没有继续看下去了。 吴佟是在讹钱? 结合初次相遇时,余怀生心里有了答案。 那天余怀生学到了很晚,直到凌晨一点时,对面的灯才亮起,透过窗看见的人影略显疲惫,倒在了床上。 余怀生将写好的纸飞机揉作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还是改天吧...... 余怀生在接下来的这几天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他看着家门口放着的牛奶,蹲下身拿起,牛奶还是热的,吴佟似乎每天都算准了时间。 不会撞见余怀生,又可以送上热牛奶。 他把牛奶还了回去,纸条贴在瓶子上有些不稳,余怀生又贴上了一圈胶带——以后都不需要牛奶了。 余怀生想了想,又添上两个字。 “谢谢。” 余怀生转过身看见了吴佟,他手里捏着把钱,眼神有些闪躲:“你怎么来了?” “哦,想起来了,今天放假。”吴桐打开一个生了锈的小铁盒子,将零零散散的钱放了进去,侧过身时余怀生才看见他脸上挂了彩。 余怀生走近,有些生硬的板正吴佟的脸:“你怎么了?” 为什么讹钱?为什么不去学校?为什么受伤? 他满腹疑惑,却只能问一句你怎么了。 吴桐拍过他的手,顶了顶腮,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摔了一跤。” 他娴熟的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撸起袖子时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抓痕看着很可怖。 有新伤,有旧痂,吴佟不自然的又将袖子拉下,掩盖住伤痕。 “为什么骗我?”余怀生直愣愣的问出。 半晌,吴佟只自顾自的处理伤口,没有任何回应。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为什么要骗朋友?” 吴佟将棉布甩到一边,他的眼下一圈青紫,疲惫不堪。 “别闹了,我很累的。”吴佟看着桌上被归还的牛奶,愣了愣,他开口:“你不是快期末了吗?学的怎么样?有把握吗?”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过朋友?” 余怀生偏执的钻入这道无解的题。 “咱俩不是一直挺好的吗?”吴佟轻笑一声,他拿过那个牛奶瓶,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 余怀生一把拽住吴佟的衣领,他朝着床压了上去,眼眶通红。 牛奶瓶顺着手边砸碎在地上,泪珠顺着他的眼眶砸进了吴佟的心里。 “我不好,我最近不好。” “天天做早操很累,做题很累。” “我考试后退了几名,吃饭吃的也少了,因为压力大还长了白头发。” 余怀生的声音颤着,不停不休。 那句我还见不到你还是没有说出口。 拽着吴佟衣领的手突然发紧:“那你呢?吴佟,你在干什么?” 第31章 余怀生此刻无比渴望吴佟可以坦率些。 “我.....最近。” 吴佟别过头,他摸了摸鼻尖:“在忙。” 他拂过余怀生眼角的泪,又看了看他发间的几根白发,吴佟笑着说:“得好好的啊,余少爷。” 余怀生不吵不闹,也不会因为这个称谓撅着嘴翻白眼了。 他站起身,踩上那片碎玻璃,便签纸因为牛奶的浸湿,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牛奶,以后不需要了。” “行。”吴佟回答的很轻快。 余怀生走后,吴佟嘴边一直挂着的笑突然停住,他起身蹲在那滩牛奶污渍旁。 也不管会被扎手了,他捡起那张便签纸,用纸巾擦干,吴佟看了许久,直到泪水再次滴落在便签上。 “我最近......也不太好。” 他对着空旷的屋子回应着余怀生。 余怀生的火气在到达楼下时彻底没憋住,他一肚子气朝着电线杆踹过去。 “嗷嗷嗷!” 他抱着脚直跳,又怕被吴佟看见,嗷的很小声。 于是余怀生更委屈了。 他偷偷站在一个小角落抹泪,余怀生甚至不敢想吴佟到底有没有真心把他当朋友。 也不敢问出那些问题。 才入岛的孤寂与空虚又钻入了心间,余怀生蹲下看着上面的那扇窗拉上了窗帘。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很需要吴佟。 “坏蛋。” 他骂的很大声,故意给吴佟听的。 也不敢骂的太难听,怕吴佟急眼。 余怀生找上了王文涛。 他也是一问三不知,鼓浪屿上没有人真切的了解过吴佟。 “哥们儿,说句不好听的,咱也管不着吴佟。” 余怀生一愣,开口道:“我只是想让他好。” “但是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啊。” 王文涛蹙着眉,看向余怀生的眼光有些诡异,他试探着问:“你不会,不想和他只是朋友关系吧?” ...... 余怀生猛地站起身,他眨巴眨巴眼:“是啊!我不把他当朋友的,难怪呢!” 难怪他的心总随着吴佟上下起伏。 王文涛屯咽了口唾沫:“那是......” “家人!我把他当家里人了,才这么操心。”余怀生很是认真。 王文涛:......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王文涛拍了拍他的肩头,嘴边的笑意快没压住。 “你笑什么?我很认真的。”余怀生皱眉。 “诶,你觉得吴佟,作为男人,怎么样?” “什么意思?” “就是,吴佟看起来怎么样,长相,性格。”王文涛好奇的打量着余怀生的反应。 “帅,但是没我帅。” “学习不行,整天看着无所事事的,还爱打架,老受伤,有时候看着开朗有时候怪怪的。” “你能不能捡点好的说?”王文涛怼了一下他的肩头。 余怀生掰着手指头,低垂下眼:“就是......怪怪的,也,挺好的。” “怎么怪?怎么好?” “暴躁但是有时又很温柔,细心,耐心,做事情很认真很麻利,人也善良,每天都给我送牛奶喝。” “还给楼下的小狗每天喂饭,特别会哄人开心,” 余怀生的脸,越说越红,絮絮叨叨个没完。 “台风天还老来我家陪我,让他背我回家也从来不会拒绝......但是得先骂一骂我。” 余怀生甩了甩手,十个手指都数完了:“反正,这个人又好又坏的。” 王文涛目瞪口呆,仿佛余怀生是在描绘另一个人似的,温柔耐心细心这些词居然可以套在吴佟身上。 “你自己慢慢捋吧。”王文涛拧着眉,又语重心长的问出:“你谈过恋爱吗?” “没...没有。” “那你可别谈恋爱。”王文涛觉得余怀生恋爱起来,会把另一半气死。 和余怀生这样迟钝没心眼的人恋爱,就得热烈些。 含蓄一分,余怀生便丝毫无法察觉。 “草,怎么聊起这些了。考试你他妈能前几名,我掉名次了,就得竹笋炒肉了。” “叫声爹,我给你押题。”余怀生戏谑的笑着,在他看向王文涛时,那张脸突然布满震惊, 王文涛睁大眼:“我刚刚看见吴佟骑车过去了。” “他浑身是血。” 余怀生拿起包飞奔出去,那个身影很遥远,无法触及的距离。 “吴佟!” 他没有回头,一辆笨重的面包车飞驰而过,上面的人声嘈杂。 “小兔崽子!跑的他妈的还挺快。” “提速!给我追上!” 王文涛解开自行车锁,推给余怀生:“你先去追,我去知会一下老秦。” 余怀生踏上车,一路向前。 鼓浪屿有些机车道比较狭窄,自行车比面包车要轻便很多,但还是被甩了在身后。 面包车停在一个小巷口,通里不通外,吴佟很可能被堵死了。 余怀生把自行车甩到一边,那些人手上提溜着钢棍,三五人成行,气势汹汹的朝里面走去。 “怎么不继承你爹的老本行,跑去讹人了?”为首的刺头声音拔高了些,棍子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吴佟瘫软的坐在地上,无非就是打一顿的事情,他睁开眼看见了站在巷口的余怀生。 第32章 “滚!”吴佟叫出声,他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盯着余怀生的方向再次开口:“滚不滚?” “被打了一顿还这么嚣张?”为首的刺头拿起棍子朝着吴佟砸了过去。 几乎是闷着声,余怀生用手臂挡住了这一棍子。 他很怕疼,如果不是这群人在,他早就叫出了声,让吴佟背着去诊所。 “讹了多少?我给你们十倍。” -------------------- 第17章 与光同行3 刺头旁的瘦猴打量了一番余怀生,拖着细长的声音开腔:“十倍?你闹呢?” 余怀生把半昏迷的吴佟护在身后,他将手臂上的伤口捂住,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信我,今天你就有钱拿,你不信,打死我俩,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刺头虚着眼,他用棍子抵住余怀生的肩膀:“钱在哪?” “我家。” 刺头嗤笑一声,接着道:“我会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吴佟一把抓住余怀生的手,他呛了口血吐在地上:“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掺和什么?” 余怀生安抚性的拍了拍吴佟的肩头道:“我不会报警的,出了这条巷子,我们也不会跑。” “老大,不行,别信他的,外面的集市全是人” 刺头脾气被刺激上了头,生踹了一脚余怀生肚子:“要么现在给,要么把吴佟交出来。” 他蹲在地上,拍了拍余怀生的脸,一口黄牙突然露出:“这么宝贝他,什么关系啊?” 吴佟一拳飞了出去:“我操你大爷的,你再摸他一下试试???” 刺头被干翻在地上,他一脸懵逼,这小子刚刚不是还要死不活的吗??? 一群人蜂拥而上,个个凶煞,余怀生的耳边传来低语,夹杂着些血腥味儿:“我拖,你走。” 吴佟猛地将余怀生推向一边:“快跑!!” 余怀生从包里翻找着,泪水滴落在干涩的土地里,找到了! “我这有块表,我发誓,比十倍还要贵,你们可以去卖。”他的手颤着,被保存完好的腕表没有一丝划痕。 即使在场的人不识货,也都能看得出这块表价值不菲。 刺头松开吴佟的衣领,他绷着张脸拿过那块表:“假货?” “不,不是,你们去典当行看一看就知道了。” 刺头瞪了眼吴佟:“要不值这个价,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他揉搓了把脸,一边被吴佟一拳打的肿着老高。 “臭□□犯的儿子,这么招人稀罕?”他嘀咕着,冷哼一声。 吴佟瘫坐在地上,他伸过一只手拽住余怀生受伤的部位,微微用力。 “疼......”余怀生抽出手腕。 “现在知道疼了?刚刚怎么一声不吭?” 吴佟的目光沉沉,他的额角不断渗出血珠顺着脸流下,他犹豫着开口:“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了?” 余怀生坐在他身边,两人紧靠在一起,紧张过度的脑神经松弛了下来,他靠在吴佟的肩头。 “你为什么要讹钱?” “你还是讨厌我了是吗?”吴佟的大脑一团浆糊,昏昏沉沉,他勾起余怀生的小拇指,轻轻的,又勾了勾。 “讨厌。”余怀生回答的很干脆。 吴佟松开勾住的手指,余怀生侧目,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吴佟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的下唇有些颤抖,憋着一股子酸楚,眼角发红,他们在日与月同映照时对望。 有人的心空掉了一拍,余怀生的呼吸变得有些错乱。 “你,是被打傻了吗?” “不可以讨厌我。”有些幼稚,有些无赖,吴佟的另一面出现的让余怀生措手不及。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抚摸上吴佟的额头:“你发烧了,蠢猪。” 蠢猪不说话,靠着余怀生的肩头睡了过去。 “吴佟!余怀生!”巷口秦疆的声音拔高了吼出,刺的余怀生耳朵疼。 王文涛大概什么都没说,只说了吴佟浑身是血,余怀生将他搀扶起:“老师,我们还是先送吴佟去医院吧。” “我就知道这小子厮混在外面不干好事!”秦疆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一把将吴佟扛起,朝着医院赶去。 余怀生没有过多解释,糊弄几句将两人送了出去,秦疆走到半道又折返了回来。 他提溜着一个大果篮,拧着眉头:“给这个臭小子补补营养,好得快。” “好了我再收拾他!” “秦老师,你真好。”余怀生的直球措不及防,那个身子有些佝偻的男人扭头就走。 余怀生松了口气,他想削个苹果给吴佟吃。 五分钟后…… 少爷屡战屡败,一个圆滚滚的苹果削到最后只剩下个果核,余怀生瞪大眼又蹙起眉。 算是死磕在削苹果上了,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吴佟憋笑憋得肚子疼,笑出声来牵动着身上的伤口又疼的呲牙咧嘴的。 输液了一瓶,烧也退的差不多,吴佟一恢复精气神儿就开始嘲笑余怀生。 “少爷,你这脑子是不是只会解题?”他揉搓了把余怀生的发丝。 吴佟接过他手中的苹果,垂下眼,语气十分轻柔:“要把控好力度,削厚了......” 手上动作突然顿住,余怀生半个身子趴在他的腰肢上,两人间隔着一床薄被,他像个小孩。 第33章 小孩很累,一言不发,轻搂他的腰恨不得将整个人埋入吴佟的骨子里。 “怎么了这是?” 余怀生摇了摇脑袋,发丝摩挲在他的胸口,有些发痒。 “你很需要钱吗?”余怀生闷着声。 半晌,吴佟开口:“很需要。” “未来可以慢慢赚的。”余怀生没有办法去直视吴佟的眼,他是陌生的。 唯有两人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时,余怀生才会觉得这距离没有被拉开一分一毫,即使他什么都不知晓。 像个蠢货。 吴佟想搭上去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他叹息一声,还是以轻松的语气说出:“怀生,我没有未来的。” “什么叫没有未来,你说清楚。” 余怀生抬起头,他背靠月色,即使在昏暗之中,他的眼即使在昏暗之中,他的眼也很明亮清澈。 这样的人,无论被命运推到何处,都会保持着独属于自己的一份纯粹。 “说不清楚。” “我看你是不想说吧?”余怀生冷笑一声,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急于和吴佟建立起这种联系。 这种悲与痛都可以坦然告诉对方的关系。 “那你呢,你为什么非要问这些?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吴佟的心跳加快,格外刺耳。 “我......我。”余怀生会想起与王文涛的聊天,那句家人他死活也说不出口。 吴佟的笑意聚在眼底,他拍了拍余怀生的肩膀:“不要多想了,我只是好奇。” “以后吧,以后我都会告诉你的。”吴佟一把捏住余怀生的脸。 “少爷,你的嘴再撅着都能挂两斤香油了。”他打趣着。 余怀生的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见吴佟的话立马扬起嘴角:“那说好了哟。” “吴佟,我教你学习吧,书读得多了,路就宽了。”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套习题。 那人被子一盖,发出十分虚假的轻鼾。 余怀生撩起被子,头伸了进去,不知道是磨蹭了吴佟哪个部位,他突然涨红着脸把余怀生推了出去:“你他妈?男人被窝能随便钻吗??” “正因为是男人被窝,才能随便钻啊。”余怀生脱了外套朝着靠着吴佟躺下:“冷,我要挤一挤。” 吴佟突然一把抵住余怀生的下颌微微用力,他目光冷峻,睫毛掩住不悦的情绪:“谁的被窝都不能乱钻,知道了吗?不管男的女的。” 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余怀生口齿不清:“季岛辣。” 余怀生的内衬穿的很宽松,领口因为推搡有些开,吴佟无意晃了眼,他突然开始咳嗽起来。 “你自己睡床吧,我睡沙发。” “不行,我不抱东西睡不着!”余怀生一把揽过吴佟的腰,正经的练习册在地上随风翻页。 他像条癞皮狗,任性至极,不达目的不罢休,吴佟挣不过,也随着他去了。 “那个表,多钱啊?”吴佟猛然睁开眼。 余怀生窝在他身边,睡的倒是惬意,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贵,都快坏了。” “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 余怀生在心里默默的汪了声,那块表是他带出来的唯一一个关于家人的东西。 按照二手价来说,少说也能卖个几万了。 “你很喜欢手表吗?” “挺喜欢的。”余怀生朝着里侧蹭了蹭,腿不老实的搭在了吴佟身上,鼓浪屿的秋冬很冷,寒风刺骨。 “那我以后赔你一个。” “还讨厌我吗?”吴佟小心翼翼的问着,十分执着。 “比刚刚少点了。” 余怀生困意来的很快,吴佟却无心睡眠,他的手抬了又放,最后抚摸上余怀生的脸颊。 确定余怀生已经睡死了,吴佟才开口。 “不要跳了,真的好吵。” 他突然抚摸上自己的心房处。 这几天,余怀生打着照顾病号的幌子公然翘课,一到医院就拽着吴佟一起做题,等吴佟听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少爷又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 “来!挤一挤!多热乎!” 于是吴佟成功被挤去了沙发。 签订出院手续只能家属来签,吴姥姥腿脚不便,吴佟只好联系那个男人。 “我管你在哪,你来还是不来?”他逼问着,拳头紧攥着,一脸凶狠。 前台的护士被吓的杵在原地,听筒那边传来懒散的声音:“行行行,老子真是欠你的。” 吴晓东穿着起了球的毛衣,身上一股卤汁儿味,满是污渍的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他一向不修边幅。 吴佟与他保持住距离将那一页纸递出去:“签了赶紧走。” 那双手在接触吴佟肩膀之前,他一把握住,咬牙切齿般道:“别他妈碰我,听不懂人话是吗?” “是老子生,还不让老子碰?”吴晓东硬生生下压手腕,放在了吴佟肩上,他悄着声道:“见到那个女孩儿了吗?” 吴佟的睫翼随着情绪的波动而抖动着,他捏住手腕的气力增大了些。 “你为什么不去死?” 吴晓东畅快的笑了出来,他利索的在单子上签了字,大摇大摆的走出医院。 吴佟捡起地上的那张纸松了口气。 再忍一忍,再等一等。 总会熬出头的,他想。 第34章 -------------------- 第18章 与光同行4 余怀生在医院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病态瘦弱的身躯很扎眼,是吴晓东,他背着手径直朝余怀生走来。 没有说任何话,带着笑意深深看了眼他。 “请问你是吴佟的爸爸吗?” 余怀生攥紧书包的背带,这目光让他极其的不适应,他突然想到了吴佟曾说过的话:你得保护好自己。 他后退了两步,吴晓东没有再接着打量了,他拿出一杆烟,问:“学生,有火吗?”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吴晓东不耐烦的将烟草捏碎,他随意挥洒一地,道:“是,我是他亲爹。” “吴佟因为你这些年过得很憋屈。”余怀生拧着眉,他说出这话目的是什么呢? 打抱不平?还是真像吴佟那天说的,他余怀生只是想做个英雄而已。 不,他只是替吴佟觉得委屈。 “吴佟是我儿子,他这条命都是老子给的,替我受点罪,怎么了?”吴晓东嗤笑一声,才迈出一步就被余怀生拦下。 “他没有错,凭什么替你承担,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成为了你的儿子。”余怀生攥紧拳,克制着自己没一拳给那人打上去。 吴晓东手里残留的烟草一股脑抹在余怀生的身上,他戳着余怀生肩头,道:“少给我讲这些大道理,还是说......” 他突然拧上了余怀生的腰,痴笑着道:“还是说你想和叔叔玩一玩?” 余怀生一把将他推开,他的双手在战栗,他到底在干什么?和疯子,和一个□□犯讲道理? 远处突然来了五六个人,他们提溜着棍子和板砖,朝着吴晓东吹了声口哨。 “哟!老吴!正找你呢!” 吴晓东立马吓得想逃进医院,一块板砖精准命中他的后脑勺。 “跑!还能让你跑两回了?”满脸横肉的那人将吴晓东拖到一旁,铁棍抵住他的下巴,道:“这个月的钱呢?” 吴晓东双手合十求饶着:“都准备好了!我儿子就在医院里面!他住院了,钱才给的晚些。” 随后露出谄媚的笑,指了下余怀生:“这个是我儿子同学,他可以作证我说的话。” “我不会带你们去找吴佟的,再闹事我就叫保安了。”余怀生后退了两步,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听的云里雾里。 “钱在这。” 一只手安抚住他的肩膀,站在余怀生身后,他突然心安了。 吴佟将钱递了过去,那是一叠很厚零钱,他似乎可以窥见这些日子吴佟站在那个街角,一次又一次厚着脸皮冲撞出去。 “不行!不能给!”余怀生一把握住吴佟的手腕。 吴佟轻拍了拍他的后腰,轻声说:“松手吧,这钱得给。” “凭什么!”余怀生手下用力紧紧攥着。 吴佟还是挣脱了他的束缚,钱递交给了那个为首的人,他打开信封简单的清算了下。 “不对啊,人家明明白白说了要八百,你这怎么看都没有八百。” “住院,花钱了,没那么多能给。”吴佟将余怀生护在身后,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像是在寻找一个支点。 “下个月,翻倍补上,走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余怀生看着那双眼,又重复了一遍:“凭什么?” 地下瘫坐的吴晓东突然猖獗的笑了出来,很是畅快,死死盯着吴佟的背影,道:“凭什么?” “凭我是他亲爹!他流着我的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吴晓东的笑声刺激着余怀生的双耳。 一双手突然抚上吴佟的耳朵,温暖又轻柔,他微微仰头,眼梢弯弯,道:“不要听,吴佟。” 像是整个鼓浪屿上只剩两人了般,吴佟只能听见余怀生的声音。 “不是你的错,吴佟。”他说。 也许是大病初愈,吴佟的泪水总是格外的多,他摇了摇头,带着哭腔开口:“我是他的儿子,我是......□□犯的儿子。” “你只是没有选择,我们不能为了别人而活。” “那个女孩,什么都没做错。”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少年垂下头颅,像神佛面前最虔诚的信徒。 忏悔着不属于自己的罪行。 “你也什么都没做错。”余怀生拉起吴佟的手,他絮絮叨叨:“试一试吧,吴佟,试试为了自己活。” 吴佟紧紧攥着那双手,四年来被同学欺凌,瞧不起的眼神,肆意辱骂的言语,路过时阴阳怪气的冷笑。 全世界都在告诉吴佟,身为一个□□犯的儿子,你不配得到幸福。 只有余怀生告诉吴佟:你没有错。 身后如同恶魔一般的男人缓慢开口:“佟佟啊,那个女孩那天叫的好大声,你怎么不在家呢?” “你忘了吗?” “为什么偏偏要那天去给那个死女人上坟?” “想摆脱?想清清白白撂挑子?门都没有!” 他痴狂地不断添油加醋的叙述,字字戳心。 砰——人体与车剧烈碰撞,吴佟手上沾染上了不属于自己的血。 吴晓东扶着腰叫痛着,正想开口叫骂,吴佟又一脚踹上了他的一口牙。 “吴晓东,我去你妈的。” “这罪,谁他妈爱受谁受!” 安保火速集结,吴佟一把拽过余怀生的手,他回首,笑了出来:“我们走。” 第35章 吴佟在十八岁这年初尝了自由的味道,他亲手斩断了桎梏与禁锢。 飞鸟高唱着自由,无畏狂风怒号迎难而上。 余怀生紧握住那只手,他的声音很小:“吴佟。” “嗯?” “你刚刚那样子,帅爆了!”余怀生目光炯炯,眼底的秋色明晃晃的映进了吴佟心里。 他看了眼又转过头,像个闷葫芦。 “你是不是又发烧了?耳朵怎么这么红啊?”余怀生突然停下,他冰凉的手紧贴着吴佟的脖颈。 “咦?不烫啊?”他眨巴眨巴眼。 吴佟恶狠狠的将他手推开,冷着脸道:“你!” “我?” “你以后不许亮着眼睛看人。”吴佟意识到自己嘴快了,他快步朝家走去。 “我走了!” 余怀生一个人杵在原地,亮着眼睛?他眼睛不亮就成死人了吧? 他脑子真坏啦! 余怀生一路跟着吴佟,他去往的方向似乎也不是家里。 一路顺着山坡向上爬去,阴冷的风剐蹭着脸颊,他并不熟悉这蜿蜒山路,居然把吴佟跟丢了。 “吴佟?”无人回应。 眼前突然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小石头,待看清楚之后,余怀生愣住了,这上面篆刻着生前人的姓名与祖籍,这是一处坟场。 余怀生吓得后撤几步,一只手突然拍上了他的肩头。 “我~等你~好久~了~”低沉的声音宛若阴曹地府传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余怀生一拳挥舞上去,这下该轮到挨揍的人叫了。 “草!!!!” 吴佟捂着下巴,余怀生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手劲能这么大! “你怎么在这?”余怀生手足无措,那个被他一拳打上的部位正在迅速红肿。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 “行了,回家给我上药。”吴佟一把揽过余怀生的肩头,他也学着少爷那一招,连着叫痛,就没停过。 “哎哟,真的好疼啊。” “疼的上不了学。” “疼的写不了作业。” “疼的睡不着觉。” 跟谁学的这不要脸皮的招数,余怀生白了一眼,擦碘伏的手加重了些。 “嘶——”吴佟一把捏住余怀生的手腕。 外面刮来一阵邪风,连带着吴佟桌上的纸乱飘着,一张彩印的油纸掉在余怀生脚边。 他捡起来看着上面的内容:“市级选拔赛......歌唱之星。” 下面的报名表上还写着吴佟的名字,其他的详细信息还一片空白。 吴佟一把夺过那张纸,打着哈哈:“写着玩的。” “试试呗?”余怀生拿过那张油纸,十分认真:“报名时间快截止了,你不是喜欢唱歌吗?” 吴佟这次脸上的红晕余怀生是看明白了。 “你在害羞?”少爷直来直去,一语点破。 “我不试,我肯定不行。”吴佟看着床边的那把吉他,这几个月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练习,再加上梁二狗的指导,进步更是迅速。 “哦,你不感兴趣我就撕了。”余怀生正撕开一角,被吴佟抢了过来。 “我试!”他踌躇片刻,拿起笔在纸上填写着自己的信息。 “你第一首歌,要唱给谁啊?”余怀生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问过这个问题。 吴佟写完最后一字,他将油纸妥善保存好,他望向余怀生,睫毛轻撩着他的心尖。 有些窘迫,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有片刻的犹豫。 “唱给我喜欢的人。” “好啊,我一定会在场的。” 余怀生洁白的校服随着风翻飞着,他嘴角挂着笑,三角梅顺着风而上散落一地,鲜艳至极。 可吴佟的眼中容不下其他,他只记得那天晚上余怀生的眼睛也一样很闪,嘴边的小痣随着张口闭口牵动着。 “吴佟,这就是为了自己而活。” 有梦想就追逐,有情绪就去宣泄。 要热烈,要生动地与万物并存于世间。 -------------------- 第19章 少爷吃飞醋 吴佟需要通过区级、市级、再到省级,最终迈向全国的舞台。 所有参赛选手应当准备五首原创五首翻唱,这让吴佟的压力变得有些大了。 “我没写过歌,我只会唱别人的。”吴佟抱着吉他坐在床头,他低垂着头,手指在琴弦上抚摸着。 这些日子余怀生常常坐在他的窗边,拿着一本习题缠着吴佟弹曲子,他转了会笔,思索了下。 “写歌啊......你没灵感吗?” “没有,一个词都憋不出来,梁二狗也不知道怎么教我。” “那你为了我写吧。”余怀生说的漫不经心。 自信、洒脱,坦坦荡荡。 那双清明的眼兜着天上的弯月,含着淡漠的笑意,吴佟心头像是被猛砸了一下。 “去去去,看着你写我才没灵感呢。”吴佟摆摆手,红透了的脸被埋入被单里。 “嘁,不写算了。” 余怀生抬脚就走,身后人又急忙着开腔:“以后!” “以后,也许,可能,或许,应该。” “会给你写。” 余怀生深刻的意识到什么叫做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爷不稀罕。”他冷哼一声下了楼。 第36章 余怀生下楼正巧遇见了梁二狗,那个衣着特立独行的青年将摩托车停好,靠在电线杆旁,点燃一支烟,他扭动了下尾戒,见着余怀生打了声招呼:“哟,才和吴佟见完面啊?” 他递给余怀生一支烟,楼上突然传来吴佟的喊叫。 “梁二狗,你他妈要教他抽烟我把你店砸了!” 梁二狗一把将烟收了回去,仰着头笑道:“你这暴脾气,哪个姑娘能看上你?” 吴佟朝着他砸了个纸团:“梁闫我去大爷的。” 梁闫一把搂过余怀生的肩头,烟草与橙香味混淆在一起,十分刺鼻。 “你知道为什么吴佟不乐意我和你凑一块吗?” 余怀生有些发蒙,不过似乎每次和梁闫在一起时吴佟都会下意识的把他护在身后。 “为什么?” “他怕我泡你。”梁闫笑起时眼梢上翘,又野又痞气,一弯梨涡很浅,看人时总是很迷离。 “泡?你泡我?男的泡男的?”余怀生蹙着眉三连问,他下意识抵触梁闫的接近。 梁闫或是怕吴佟朝他后脑勺来一板砖,手还是放下了,抽完最后一口烟,道:“怎么?我听说你北京来的,那么大城市没有同性恋吗?” 同性恋......余怀生回想起班上那些总被叫同性恋的人,一群爱滋事的人给那些男孩取名叫“娘炮”。 “可是你看着也不娘啊。”余怀生眨巴眨巴眼。 梁闫突然笑了出来,在吴佟嘴里早就知道这少爷的不谙世事,没想到能清奇成这样。 “我还挺喜欢吴佟这小子的。”梁闫倚靠在摩托车旁,又点燃了一支烟。 余怀生心突然漏掉一拍,试探着问:“你......” “你不能喜欢吴佟。” 他明明不想说这句的,像是迫切的划清界限,将吴佟这个人物圈养在自己的领域。 “他是我的。”余怀生霸道又无理。 “是你的?他是你的什么?”梁闫眼波淡然,神色微动。 他比余怀生大了三岁,气势自然压他一头,梁闫朝着他走近了些。 “朋友。” 余怀生想了想,又补充道:“家人。” “是很重要的人。”余怀生的手有些战栗,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朋友?家人?这不是可以霸占他的理由啊......” 耳鸣突然作响,余怀生快要将嘴巴皮咬破了,他后退了两步,磕磕绊绊的开口:“反正不可以是你的。” 梁闫嗤之以鼻,嘲弄着余怀生:“我看你才是真娘炮。” “懦弱,畏畏缩缩,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 “你俩干什么呢?”吴佟揣着兜,扣着卫衣帽子,懒散的朝余怀生走去。 梁闫打着哈哈,他一把揽过吴佟的肩膀,露出爽朗的笑容:“他问我烟火大会的事儿呢。” “诶,吴佟,烟火大会要一起去驻唱吗?海边应该有很多人,唱完歌一起走一个?”梁闫比划了一下喝酒的手势,顺着吴佟的目光看向余怀生。 他故作镇静,像是要把水泥地看穿,吴佟甩开梁闫的手:“我不一定有时间。”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他软着声,抚摸上余怀生的额间。 “怎么脸滚烫?” 余怀生一把拉过吴佟的手,捏的格外紧,朝着家门口走去,几乎是将门甩过去,给梁闫一个下马威。 吴佟想开灯被余怀生一把拦下:“不要。” “不要开灯。” 两人在一片摸黑中,呼吸缠绕在一起,余怀生似乎还能闻见吴佟衣服上那股皂角的香气,他刻意的嗅了嗅。 “小狗鼻子。”吴佟察觉了出来,他轻笑一声。 “怎么了?你看不惯梁闫吗?” 余怀生有些恐慌,他想堵住吴佟的耳朵,或者用力制造些噪音,亦或者来一场台风雨。 只要盖住着如雷贯耳的心跳声。 他想,他也不会这般窘迫了。 “嗯,看不惯。”余怀生沉着声,他的额头轻触上吴佟的胸膛,又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许。” 不许和他玩。 余怀生为自己的卑劣而羞耻,最终还是没说出这句话。 “嗯?” “没事儿。”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中,吴佟吞咽了口唾沫,像是酝酿了许久才开口:“你愿意和我一起......” “愿意。”余怀生快一步的回应。 这份迫切让他的心跳变得更快了些。 “和我去烟火大会也愿意吗?” “愿意。”黑暗会将人的欲念与胆量放大,余怀生遵循着内心渴望,有些犹豫的开口:“可是你刚刚给梁闫说不一定有时间......” “对啊,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和你去,你不答应我......” “那你就会和他去?”余怀生自诩高深地试探。 “可是我觉得你不会拒绝我。” “谁说的!我可忙的很呢。”余怀生强压住嘴边的笑意,他要是有尾巴,都要摇到天上去了。 “那,大忙人,你要握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 吴佟贴近余怀生的耳朵,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又柔和又温暖,隔着一点距离在余怀生心间共振。 “哦,哦!忘记松开了。”余怀生立马松开手,他轻咳了两声道:“你手汗真多!黏黏糊糊的。” 第37章 他的手心一片潮湿,吴佟看着自己的手,有些疑惑:“可是我没有手汗。” “说你有就有!有病就治!”少爷把门打开,看着门外没有梁闫的身影,又将门拉大了些:“走吧,我还要刷题呢,期末要来了。” 街边的路灯映射进门缝,余怀生看清了吴佟的脸。 “你脸,怎么和红柿子一样。” “你也是。”吴佟戳上余怀生的脸颊,接着道:“还很烫。” “是天太热!”余怀生把吴佟的手拍下,迅速将门关住,秋风一股脑的往怀里钻,他打了个寒战。 半晌,门外一片寂静,余怀生似是无力的坐在地上,他捂上心口,快速的搏动与秒针滴答相互呼应。 为什么?他这么想。 梁闫自若无事的靠近吴佟,心中翻滚着种种阴暗的想法,在那一刻集体迸发。 余怀生甚至想将吴佟困住,让他的世界只能有自己一个人。 他突然想到了在北京时,父亲送他安眠的那只泰迪熊。 那些天来了许多做客的人,有个小孩午睡时想搂住那只泰迪熊,被余怀生发现后,年仅七岁的他第一次和人打起了架。 无论父母亲如何教育,小余怀生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 “我的。” 余怀生像是触及到了一片未知的领域,他自私的将吴佟归于个人所有物,却懦弱的连理由都给不了。 梁闫说的对,他是个娘炮。 余怀生一把将笔掀翻,他揉着发丝将头埋进书里。 一架纸飞机钻进来落在余怀生的手边,他拆开后看到了吴佟狗爬般的字迹。 这是吴佟写下的歌词,余怀生看着看着,绯红一路窜上了耳,梁闫三言两语似魔咒,他随之开始生气。 -一见梁闫灵感迸发是吧? 他没有折纸飞机,一团纸捏着甩了过去。 还《致你》呢。 明明说了没谈过恋爱,情歌倒是信手拈来。 肯定是被梁闫给带坏了!余怀生觉得等待吴佟回应的时间未必也太慢了。 他将窗户推得更大了些,防止吴佟丢不进来。 余怀生推开窗才发现,那团纸根本没到吴佟手里,安安静静的躺在一楼狭窄的过道中。 草...... 一架纸飞机又飞了过来。 -写的太好震撼到你了? 余怀生撕下一张纸下死劲儿写下几个大字,再用记号笔描重了些。 吴佟将那团皱巴巴的纸展开,只是看着字都能感受到少爷的煞气。 -我烦死你了。 -怎么又烦我了啊? -就是烦就是烦,你特烦。 -那我不烦你了。 吴佟丢过去后将窗门紧闭。 …… 没过一分钟,那扇窗又打开了,余怀生正气着呢。 纸飞机再次降落。 -还是烦一烦你吧。 余怀生勉为其难的原谅吴佟了,他找不出来生气的理由。 可吴佟偏心,他不会计较。 -------------------- 第20章 爱情不需要宝典 吴佟要参加比赛的事情二中人尽皆知,在那个年代能鼓起勇气迈向舞台也是另类的出彩。 秦疆看见吴佟终于能找点事儿做了,心情很是不错,他向来对于学生成绩没有硬要求,用他说的话就是:“人各有志,考大学的和摊煎饼的一样厉害。” 他凑到吴佟面前打量着那把吉他,拍了拍他的肩:“小吴啊,苟富贵,勿相忘。” 班里一阵笑声,吴佟的脸红到脖子根了,闷着声嗯了一句。 晚自习后校门口传来急躁的鸣笛声,似乎是梁闫的摩托。 余怀生探出窗,看见梁闫身着皮衣外套,牛仔裤上挂着各种五金饰品,嘴边叼着烟,比平时更骚包了! 这死花孔雀......余怀生心想。 吴佟听见鸣笛声背着吉他就朝外走。 “你干嘛去?”余怀生一把拽住他的背带,手下用力。 “和梁闫练歌去......怎么,你也想去?” “你是一个人开不了嗓吗?”余怀生蹙起眉,梁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对吴佟图谋不轨! 余怀生一把拉过发蒙的王文涛,斩钉截铁的道:“那我就去长长见识。” “我得回家啊,家远,祖宗诶。”王文涛试图挣脱开,被余怀生死死固定住。 “没事儿,梁闫有摩托,可以送你回家。”余怀生拖着王文涛就往校门口走。 梁闫见这一行三人,他把烟掐掉,不耐烦的道:“搁这玩过家家呢?” 王文涛后退一步,笑着有些勉强,不敢和梁闫对视,悄声对着余怀生耳朵道:“这什么社会杂乱份子?” “你说什么?”梁闫一把将王文涛揪了过去。 “没,没什么,我夸你长得帅,有气质!”王文涛被拎着和小鸡仔一样。 梁闫看不惯他一头卷毛,有些粗暴的向上一捋:“什么鬼造型。” 吴佟一脚踹上摩托车:“别作践人了。” 他拉过余怀生的书包朝自行车棚走去,王文涛在后面喊叫:“我呢!我呢!?” 梁闫拍了拍后座,说:“扶好我腰,摔死了我不负责。” 那流氓地痞的气势冲天,赶鸭子上架似的王文涛还是上了车。 余怀生听着王文涛的叫声响彻整条街,他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又紧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摆给谁看。 第38章 吴佟微微侧过身死盯着余怀生,眼神一下都不带转移的。 “感觉你最近怪怪的。” “没有怪。” “那你给我笑一个。”吴佟牵住余怀生的书包,让他走的更慢了些。 “梁闫是个同性恋,你知道吗?”余怀生停下脚步,他神色自若,没有任何表情。 “你知道了?”吴佟握住背带的手有些颤抖,他安抚住,露出笑:“他给我说过,喜欢男孩。” “你怎么看?”吴佟小心翼翼的牵起余怀生的衣角。 他突然觉得余怀生像只风筝。 只要吴佟松手一刻,他就一定会飘向远方或者坠落到地。 余怀生一把拍过他的手,嘟囔着:“我怎么看?我用眼睛看。” 所以吴佟知道梁闫是个同性恋还去和人家勾肩搭背。 “你讨厌同性恋吗?”吴佟迈出那一步,他突然拉住余怀生的手,潮湿浸湿了他的心底。 “还行,凑合,一般般。” “所以你讨厌吗?” 余怀生不敢回头看,他将手挣脱开,快速念叨了一句:“不讨厌。” “你不许看我脸。”余怀生揣着兜把口袋里的纸巾撕了个稀巴烂,他背对着吴佟,道:“那你,讨厌男孩喜欢男孩吗?” “还行,凑合,一般般。”吴佟效仿他的回答,余怀生没转身也都知道他一脸坏笑。 “喜欢。”吴佟突然开口。 是打雷了吗? 原来是心跳啊。 余怀生霎时间脑袋乱作一团,他快速走向自行车库,手忙脚乱的拿钥匙,一只手突然覆盖在他的手上,吴佟沉着声道:“笨,这不是你的车。” 紧贴上的肌肤,因为小跑而粗喘的热气,隔着胸膛同样火热跳动的心脏,在此刻无限放大,环绕在余怀生耳朵旁边,他后退一步将手抽走。 “看走眼了。” 路过吴佟时,他似乎还闻见了属于吴佟身上的香气。 余怀生骑上车就跑,身后又传来声音:“你走反了!!” …… 到!底!在!慌!什!么! 余怀生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深呼吸一口气跟着吴佟骑着走。 吴佟放慢节奏与余怀生并列骑着,他的声音透过风传进耳朵里:“我马上就要参加区级比赛,要出岛。” “来看看呗。”他补充道。 “第一首歌是写给谁的?”余怀生试探着,又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你会知道的。”吴佟猛地加速,他笑的肆意又跋扈。 余怀生看着那翻飞跃动的洁白校服,笑起时虎牙一边一个,眉眼弯弯,睫毛也随之轻颤,英朗又野性。 他的心头突然被猛烈一击。 这是余怀生第一次来到练习室,说是练习室,其实就是梁闫家里的地下室。 酒瓶与烟头混乱的摆放一起,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电影海报,还有一些梁闫表演时的照片。 余怀生一进屋就听见了王文涛的惨叫,他看见两个人以奇异的姿势卧倒在沙发上。 “余怀生救我!他非得给我打耳洞!!”王文涛捂着耳朵,紧闭着眼在角落瑟缩。 “来一个嘛!”梁闫跃跃欲试,他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闪着光芒的黑钻耳钉。 “打好了咱俩一起戴同款。”他十分阔气的将盒子摆在桌上。 “谁要和你戴同款啊!!” “欺负人很有意思吗?”余怀生一开口,火药味十足,他黑着脸将王文涛扶起。 这厮前几天还说喜欢吴佟,今天就转移对象。 阴晴不定! 梁闫冷眼盯着余怀生,似乎是很不爽,他超前走了两步,吴佟拦在余怀生身前。 “开始教吧。” 余怀生做题时十分讨厌嘈杂的声音,即使是音乐也不行,他坐在一旁抱着习题,时不时抬眼看一眼吴佟。 他抱着吉他调试琴弦,梁闫微微凑近,将吴佟的手摆放在正确的位置上。从这个角度看,两个人几乎紧紧贴在一起。 吴佟学的很认真,一步一步照做,梁闫今天出奇的温柔。 “今天还挺聪明。” 啪—— 余怀生将笔甩在地上,他站起身挤兑着梁闫,生硬又淡漠:“我教你怎么调。” “你会吗?”梁闫单挑一只眉,有些嘲弄的笑了笑。 这少爷自从上次谈话之后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把自己看穿 余怀生纤细修长的手指一路顺着吴佟手臂向着掌心划去,他能感受到吴佟肌肉突然紧绷在一起,柔着声道:“放轻松,看着我的手。” 调个琴弦哪儿来这么多事,余怀生耍着隐秘的小心机。 “怎么样?”吴佟试着调了一遍。 “比刚刚强多了。”余怀生夹枪带棒似的,暗里明里戳着梁闫脊梁骨。 王文涛从一堆习题抬起头,他嫌弃极了:“你们搁台上唱戏呢,两红脸一白脸的。” “还有,余怀生,你他妈做完了吗?上去一顿黏糊人?”王文涛回避着梁闫直勾勾的眼神,说完这句就又埋头苦干。 “谁黏糊人了!”余怀生甩开那只紧贴着的手。 “不早了,我回家了。”情绪凌驾与理智之上,余怀生变得不像余怀生。 他为了吴佟做了太多反常的事。 第39章 王文涛也收拾着包跟了出去,他凑上前道:“那个什么梁,真是个疯子,我才认识他半天,跑来邀请我一起去烟火大会。” 余怀生突然觉得王文涛要倒大霉。 “他难道不知道烟火大会一直都是情侣常去的吗?”王文涛接着补充道:“两大男人去,多怪啊。” 余怀生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情侣...... 他打着哈哈附和着道:“是啊,肉麻死了。” 余怀生沉默半晌,他身处一片未知汪洋中,除了海,他什么都看不清。 有些犹豫的开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呵,你这是问对人了。”王文涛和掏法宝一般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爱情葵花宝典》 “这什么?”余怀生想拿过,王文涛向后一缩,他两眼冒金光。 余怀生将一把零钱塞进了他怀中:“敢告诉别人你就死定了。” 回到家中后余怀生将窗帘,房门通通关闭好,确定不会有任何人看见,任何人打扰,这才松下一口气。 《葵花爱情宝典》第一章: 七条判断你是否喜欢一个人 1.喜欢ta的味道 余怀生想起来自己和条狗一样天天偷着嗅吴佟,他有些羞愧的埋下头,在那句话后面画了个小小的对钩。 2.遇见ta时心跳加速 这条......似乎,也中了。 余怀生不情愿的再画上个对钩。 3.极致的占有欲 粗糙的纸面,白底黑字清清楚楚,可余怀生却理解的费劲,他紧咬着嘴皮,脖子与脸颊火红成一片,如盛夏的火烧云般。 4.见面时会害羞。 5.渴望亲密肢体接触。 6.想进一步进展关系。 7.觉得ta哪个角度都无死角的好看。 作者在这章的结尾还留下了一段话:以上中了四条以上!恭喜你!坠入爱河啦! 坠入......爱河? 坠入爱河!?! 他把那本书甩在一边,嘀咕着:“还爱情宝典呢,靠这些就能判断了吗?” “危言耸听!”余怀生又自顾自的吐槽。 他听见楼下小狗在叫,余怀生推开窗。 “吴佟。” “大少爷,有何事吩咐啊?”吴佟抱起一只小狗,模仿着娃娃腔对着余怀生比划。 “那个......”余怀生将一直摇晃着的贝壳项链握住,踌躇了片刻,他笑着开口:“比赛,我会去看的。” “我刚好要出岛买点东西。”余怀生手下用力,手被贝壳边缘硌的发红。 吴佟十分坦然:“好啊。” 他笑着将小狗举起,狗也笑,人也笑。 小狗一样......余怀生心想。 -------------------- 第21章 出岛 吴佟参加比赛的日子很快到来了。 明明是吴佟要比赛,余怀生却比他还要兴奋,罕见的早起背着一个大包,口袋里鼓鼓囊囊装着钞票。 “吴佟!起床!还有五个小时就要比赛了!”余怀生杵在床边,伸出手指戳上吴佟的脸。 “困着呢。”吴佟握住那根手指,紧紧攥着又闭上了眼。 余怀生气馁的把包丢下,他蹲在床前,不由得打量起吴佟的脸。 睫毛好长... 鼻子也很挺... 眼睛...好亮,余怀生与那双眼对视上,他快速用手盖上吴佟的眼。 “你睡吧。” “你刚刚在偷看我吗?”吴佟拉下他的手,指尖缠在一起有些灼热。 “没有。” “你有。”吴佟伸着手剐蹭了下余怀生的鼻尖,他笑着:“撒谎精。” “我才不是呢。” 余怀生见实在叫不起来,他脱掉外衣蛄蛹着进了被窝,按照以前肯定是要脱光的,但是不想给吴佟占便宜,他这么想。 “余怀生你一天天净作践人。”冷风灌进被窝,吴佟闷在被子里打冷颤。 “怎么起床气这么大?” “你也有脸说我?”这人第二次见面就因为起床气跳下二楼和他干架,怎么好意思? 余怀生兴冲冲的掰着手指,他今天心情很好:“一会到了,我要去买三双球鞋,过冬的衣服,还有再买个新书包,我那个太丑了......” “你说,要不要再买台烘干机?洗完衣服还要晾好麻烦哦。” 吴佟不懂烘干机是个什么东西,他涨红着脸,道:“余怀生,你掰着手指头好好数数,我哪次没给你晾!” 他开始数落起余怀生,像个小大人:“每一次,你都把衣服忘在洗衣机里,我去打开的时候,都拧成一团了。” “还有,那个包怎么丑了?” “就是丑啊,谁现在还背这么花的,也不知道是谁塞进我家......”余怀生突然捂住嘴,他声音越来越小。 余怀生想起来了,他开学前抱怨岛上书包太丑,隔了一天家里就多了个花书包,他就凑合着背了一段时间。 他虚着眼睛偷看了眼吴佟,完了,铁定生气了。 “不买了,好看着呢。”余怀生戳了戳他的脸。 “就是花了点,土了点,你这审美有待提高啊。” “余怀生你再多说一句!”吴佟气得很,这是他精挑细选最时髦的一款,咬着牙才买下来的。 吴佟眼睛一闭,假寐着不搭理余怀生,他的睫毛轻颤着。 第40章 余怀生看着那张脸不自觉的靠近,两个人隔着一层衣物肌肤紧贴,他突然会想到那本《爱情宝典》。 这一刻,他中了几条呢? “错了。”他软着声哄。 随后余怀生钻进吴佟的怀里,清瘦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压力,可吴佟却十分抵抗:“你干嘛呢,会不会好好睡觉?” 他的脸红着像个柿子。 余怀生犹豫片刻,整个人俯下身,他的脖颈离吴佟很近,说话时喉咙间的震动似乎也可以感受得到。 “你闻闻我。” “你起开。”吴佟看着半个身子都在自己身上的余怀生,白皙的肌肤在他眼前晃荡,他克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过于粗重,接着道:“不想闻,起来咱们收拾收拾找梁二狗去。” 梁二狗三个字一出,余怀生的脸立马黑了。 “这才几点?这么早出发干嘛?” “不是,你跑来叫我起床,我现在要出发了你又不肯。” “你就这么急着去见梁闫是吧?”余怀生坐起,他把被子掀开,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让我起这么早不就是让我去见梁闫吗?”吴佟被冷风灌着难受,他见余怀生穿的也单薄,忽然将他整个人揽入被窝,力气没把控住,单薄的身体落进他怀里。 “冷,别动。”他沉着声,揽住余怀生的手紧了些。 “烦你。”少爷虽动弹不得,嘴巴不能停。 “怎么动不动就烦我啊。” “烦人精!”余怀生骂。 他转过身,又凑了上去,拧巴至极:“要不你再闻闻?” “不闻!”吴佟回绝的果断。 “闻闻嘛!”余怀生和个乱撒泼的狗似的。 “你怎么这么奇怪?”吴佟用手盖住半张脸,随后他揪着余怀生领子向下压,很小心的保持那最后一点距离,他在余怀生的脖间嗅了嗅。 很香,很好闻。 余怀生有些发蒙,当呼吸打在脖颈的那一刻,空气都在被他胸膛传来的动荡所震撼,距离让这个秋,这张床显得不那么冷了。 “你......你闻,闻够了吗?” 他垂眼看向吴佟,拽住衣领的手松了开来,吴佟僵硬的直起身,他推搡了下余怀生。 “你,出去。” “为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好不好闻呢!”余怀生有些闷。 随后他又觉得自己拿着一本书上的胡言乱语,对着人一一对应,似乎太蠢了。 可是余怀生不懂。 爱情宝典也不懂。 吴佟皱了下鼻子,他有些无辜,道:“完了,感冒了。” …… “下次,下次我告诉你!”吴佟挥挥手:“你先出去,我穿裤子。” 余怀生气着了,他拿起包和外套站起身:“没下次了!” 门才一关上,吴佟立马捂上了脸,盖上沾染上余怀生气味的被子,他红着脸看向天花板。 草!好他妈香! 吴佟从卫生间出来,发丝湿哒哒的,他擦着头发朝下走。余怀生被吴姥姥招呼着吃早餐,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摩托车响。 “别他妈吃了,晚一点有台风,邮轮停了,只有最早的一班。” 梁闫在门口叫唤着,吴佟来不及吃早餐,他背上余怀生的包和吉他朝外走去。 “姥姥我们先走了。”余怀生打好招呼。 “佟佟啊。”吴姥姥在门口喊着。 “放轻松,我们佟佟肯定能成......”她有些想不起来那个在电视机上出现过的词汇。 “大歌星。”余怀生笑着提醒。 “对,一定能成大歌星。”她朝着吴佟口袋里塞了些零钱:“出了岛也别顾着比赛,买点衣服,和同学玩一玩。” 吴佟将钱攥紧,他红着脸点了下头。 “吴佟,上车。”梁闫拍了拍后座。 余怀生突然意识到,摩托车只能坐两个人,他瞥了一眼那又狭窄位置又小的后座。 不怀好意.....这么坐肯定贴的严严实实。 “那你们先走吧,我骑自行车。” “你骑去码头,今天鼓浪屿就要多一个失踪人口了。”吴佟指了指不远处,是王文涛骑着小电动晃晃悠悠的开过来。 王文涛才停稳。 “怀生,走着。”他大清早特地来载余怀生。 余怀生摆摆手淡道:“王文涛,你下来。” 王文涛一脸懵逼的照做,梁闫一脸懵逼的看着吴佟笑。 余怀生坐上后座,拍了拍前面的位置:“来,吴佟,上车。” 王文涛:? 吴佟笑着把包递给余怀生跨坐上去,他朝着梁闫扬了下头:“一会见。” 合计着这两人怎么着都得黏在一起是吧?? “余怀生!你!”王文涛看着两人一路远去,又看了眼蓄势待发的摩托车有些犯怵:“梁哥,要不骑慢点吧咱。” 梁闫像是架小鸡仔一样把干瘦的王文涛朝后座一按,漫不经心的道:“嗯呢,慢点。” 随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王文涛的嗓门把一整座岛的鸡鸭鱼鹅全吵醒了。 邮轮停岸,是几个月前萧苒带着他乘坐的那班,油漆斑驳,正如对母亲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那是一个七月,余怀生在那一天才知道苦夏的滋味。 踏上邮轮的那一刻,有种恍惚的不实感,吴佟扶住他的胳膊,轻言:“慢点儿,别摔着。” 第41章 余怀生突然抬起头,他将身体重量微微倾斜,依着吴佟,笑着说:“谢谢啊,这几个月。” 吴佟带着他坐在第一排,外面海波荡漾,激浪偶尔会拍打在窗上,他们在大海中沉浮。 时隔了许久,吴佟才回答他的话:“没有你,我可能现在还天天在那个转角讹钱,还不属于我的债,赎不属于我的罪。” “和狗屎一样。”他毫不在意,洒脱的笑了出来轻摇着头,又看向窗外:“所以,也谢谢你。” 那只握着余怀生手臂的手微微紧了紧,他没有挣脱,吴佟也没有松开。 “你成大歌星了,那我要去做你的小跟班!”余怀生兴高采烈,摇了下吴佟胳膊:“吴老板~一个月给我开多少钱?” “看你表现。”吴佟从没想过自己会走到哪一步,他只记得在几个月前,在那个小酒吧里,余怀生告诉他:向前走就行了。 “我不会成了大明星还要天天给你晾衣服做饭吧?”吴佟突然不寒而栗。 “你也不嫌你女朋友吃醋啊?”余怀生用他自诩极高超的技巧试探了起来。 “谁说一定是女朋友。”吴佟转头盯着他,他眼中的深意像漩涡,吸引着余怀生一头栽进去。 “那是......什么呀?”他问。 吴佟正要开口,王文涛气势汹汹的走来,他们骑摩托车本比他们更快些,王文涛经不起吓扶着树一顿狂吐,慢上船一步。 “余怀生!你是不是人啊你。” “我坐那个破车!人在前面坐!魂他妈的在后面飞!”王文涛面色苍白,手舞足蹈的比划。 “我看你俩比情侣都要黏!”他甩下一句,和梁闫去别的地方坐下了。 余怀生突然陷入一阵沉默,一直交叠着的手臂突然都默契地躲开来。 一个看海,一个看地板。 两个人不约而同,红起了脸。 -------------------- 第22章 致余怀生 到赛场时一个秃头突然窜了出来,他递给吴佟一张名片,双眼放光围绕着他走了两圈。 “几岁。”直截了当。 “18。”吴佟回答。 “27号......我会关注你的。”秃头看着他的号码牌,拍了拍吴佟的肩膀,一个安保突然冲出来。 “泉叶子,你又来招揽人了,滚滚滚!”安保没给好脸色把泉叶子推了出去。 吴佟看着那张名片,往口袋里一放,他有些紧张。 “加油,兄弟。”梁闫指了一下王文涛背影:“我去看看这小子去进什么货。” “进某人爱看的。”吴佟瞥了眼余怀生,肩膀轻蹭,道:“你说呢?” 余怀生捂上吴佟的嘴,他摆摆手对着梁闫道:“要走赶紧走,我们进去了。” 场馆很小,台下观众寥寥无几,许多音乐器材还积了层灰。这次整个思明区报名的人只有五十个,最后入围的只有十人。 余怀生的掌心一片潮湿,他轻勾住吴佟的手指。 “别紧张。”他的声音在发颤,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却还在安慰别人。 “余怀生。”吴佟将他即将松开的小拇指又重新勾起。 “嗯?”余怀生侧过头。 “还记得那个废弃厂房,你问我的问题吗?” 余怀生的思绪回到了几个月之前,他拿着那台照相机,记录下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 他想起来了。 “记得。”他观望了四周,没有一个吴佟熟悉的人,余怀生的心跳猛然空了一拍。 “你说你的第一首歌是写给喜欢的人。” 紧紧勾着的小拇指缠绕在一起,吴佟背着光,发丝随着天窗穿来的风轻轻摇动,他特地翻出来一件极为正式的白衬衫,只为了今天。 他的眼闪动着,蕴藏着温柔以及几分踌躇,正想开口时,主持人拿起台本,偌大的赛场响起吴佟的名字。 “下一位,27号吴佟。” “加油。”余怀生突然握住吴佟的手腕,他故作轻松想缓解那人的紧张:“好好唱,我等着你给我开工资,当你的小助理呢。” “好。”吴佟背着那把吉他,在他踏上台上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种预感,命运在此刻朝着一个不可规避的方向前进着。 吴佟调试好琴弦,空旷的赛场,灰尘在阳光下飞舞着。 吴佟什么都可以看见,可他眼里只容得下余怀生一个人。 那个清瘦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对着口型:“我相信你。” “原创歌曲,《致你》” “演唱者,吴佟。” 两颗虎牙露出,吴佟看向余怀生,盯着他,一字一句,极其郑重。 “这首歌献给高三2班余怀生。” 不是高二的,不是高一的,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班级的余怀生。 是台下的,高三2班的余怀生。 余怀生的心脏猛然加速,台上的少年洁白衣袂随风飘扬,他注视着余怀生,一声琴弦拨动,独属于青春的悸动肆意搅乱着余怀生的胸膛。 遇见你的那天起, 路过的窗和眼占据我的遐想, 你的身影, 来来往往, 横穿在满是枯草的过场, 胆小云控制节拍, 乘着风也飘向你, 晒在午后阳光下, 乘着叶也落向你。 第42章 笨拙的像一只鱼, 写不出如何开口提情意, 到最后, 我只好反复斟酌, 小心翼翼偷偷靠近, 触碰你那向上牵动的印记, 致你。 一声乐响,一句词,撩拨的余怀生耳尖通红。 站在远处的光头突然开始鼓掌,他趁着安保上厕所又跑了进来。 三位评委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各自在评价表上给予a等的记号。吴佟抱着吉他鞠了一躬,他有些不敢下台,在中间伫立了许久,才慢吞吞的走下去。 两个人中间似乎和有壁垒一样,吴佟进一步,余怀生退一步。 “你......”吴佟全身跟有跳蚤似的,懊恼的挠了挠头。 “我?”余怀生的喉咙发紧。 几个评委朝着他俩扫了眼,吴佟突然挽着余怀生的手:“我们出去说。” “哦......”余怀生死盯着那节被握住的手腕,曾经这么接触过无数次,没有哪一次能让他灼烧至此。 吴佟怎么也烫烫的...... 他带着余怀生到了场馆外的小型操场,今天是周天,运动的学生几近没有,秋日高照,和煦的风吹过少年红透了的耳尖,似乎是个好天气。 “我刚刚好紧张。”吴佟先开口。 “但是看见你,我就不紧张了。”他的小指轻蹭过余怀生的手背。 “你唱的,很好。”余怀生的手向后一缩,心头酥软的不像话。 慢一点... 跳的慢一点吧。 “你喜欢吗?”吴佟握住一直颤着的手。 “喜欢...”他小声回应。 吴佟将余怀生整个人转了过来,双手扶住他的肩头,他的眼湿漉漉,明亮又热忱,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只是喜欢歌吗?” 余怀生此刻突然想到了那本爱情宝典,他怕不是要在七条准则全打上对钩了。 “还喜欢...你的味道。”余怀生向前凑近一点,他牵起吴佟的衣角,踌躇着不肯走向下一步。 万一呢?万一会错了意... 吴佟牵起余怀生的手,放在心口上,快速的搏动几近震麻他的指尖,吴佟突然笑了,小虎牙明晃晃,他的眼梢带着些眼泪。 “这是我的心,给你摸摸。” “还有,余怀生,我要比你先说一步。”吴佟的指尖掠过余怀生的掌心,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 轻轻的,朝着掌心一吻。 “我喜欢你,很久了。” 余怀生掌心一片潮热,他有些后缩,可吴佟的力度不容拒绝。 他应该说些什么呢?余怀生想。 “我也,很喜欢。” “你。” 余怀生磕磕绊绊,他的舌头像是在打结,在吴佟的温柔里越陷越深。 “那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啊?”吴佟偏头在他的手掌心间蹭了蹭,像条小狗,发丝掠过余怀生的指缝儿,痒痒的。 余怀生点点头,吴佟将他一把揽入怀中,两颗快速搏动的心脏此刻紧贴在一起。 他这是有男朋友了吗? 余怀生听见摩托车声响越来越近,两人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弹开,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梁闫揪着王文涛的领子提溜下来,他又气又想笑:“诶,我们知道我逮到什么了吗?这小子进货动作片去了!” 他兴冲冲分享出这么一个惊天大瓜。 那两人无动于衷,都微微侧身,耳朵烧红一片。 “你俩...干什么坏事儿了?”王文涛最敏锐,他死盯着余怀生不自然的神情。 “比赛,不顺利吗?”梁闫问。 “顺利!”两人异口同声,侧着身的弧度似乎更大了些。 “那我们...回岛?”王文涛紧贴着余怀生站,低声咬牙切齿的道:“我死也不坐他的车了。” “现在回不了,晚些有台风。”吴佟轻勾住余怀生的手指,轻轻摇了摇:“想到处走走吗?你不是说还要买东西吗?” 余怀生一把甩开他的手,干笑两声:“一会就要降雨了,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你好冷漠。”吴佟又凑到跟前,在他耳边悄声着说。 “你闭嘴!”余怀生似乎还没想好要怎么对待他的男朋友。 梁闫将烟掐灭,道:“台风天,靠近码头的宾馆肯定没房了,你们跟我来吧。” 他带着一行人左扭右拐到了一个废弃游乐场,电力供应不足,设施也只有半亮着灯。 天降骤雨,夹杂着狂风乱吹一通,余怀生的后背被雨水浸湿一片,他和吴佟躲进一个小茶杯里。 吴佟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他们看不见的。” “看不见......什么?”余怀生轻闻外套上淡淡的皂香,很安心。 那只骨节分明纤长的手轻轻贴了上来,两人的手在外套下十指相扣。 “看不见我们牵手。”吴佟别过头,接着道:“情侣都爱牵手。” “哦......” 情侣要干的事情还真多,余怀生心想。 “那我们恋爱,还会做什么呢?”他问起吴佟。 “那我得再观察观察。” 余怀生看见他男朋友的脸颊越来越红,狂风暴雨中两人坐在一起紧紧相依,用手输送着暖意。 “我以前没谈过恋爱的。”余怀生突然说起。 他一点经验都没有,怕谈不好。 第43章 “我也没。” 吴佟突然用有些抱怨的语气说着。 “我以为我会表白失败。”他紧了紧余怀生的手。 “为什么?” “我写歌给你看歌词的时候,你特冷漠。”吴佟的发丝沾着些雨珠,落下时像颗委屈的泪。 余怀生眼神乱飘,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以为是给梁闫写的,吃醋到不行才冷酷。 他猛然凑近,朝着吴佟脸颊上亲了一口,清脆声响淹没在雨夜中,吴佟睁大眼,肉眼可见的红起了脸。 “你在干嘛?”他克制住舌头想打结的冲动。 “哄你。”余怀生的嘴巴像是在发烫,明明只是亲了那么一小口。 “消气了吗?”余怀生问。 “我要是说没有,还可以再亲一口吗?” 坏吴佟...... 他男朋友怎么恋爱了这么流氓。 余怀生不理他,倚靠在吴佟的肩头闭上眼,整个设施突然开始转动,小茶杯随之转动,用绚烂的光斑为他们铸就一场美梦。 吴佟看着光斑一下又一下扫过余怀生的脸,他的轮廓在明暗间徘徊,似乎也是这种时刻,那天的海风格外的大,烟花升起时,吴佟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来已经喜欢这么久了啊... 他伸出手抚摸上余怀生唇下的小痣,轻声道:“好喜欢你。” “我也是。” 这一次,余怀生给出了回应。 -------------------- 第23章 戒烟 余怀生趴在吴佟怀里睡了一夜,太阳才出不久,吴佟一直点着他的鼻尖,沉着声道:“我们要赶邮轮,你醒醒。” “余怀生?”他轻捏住余怀生的脸颊,晃了晃,又道:“懒小狗。” “我不是。”余怀生有些迷糊,窝在这浑身酸痛,下了整夜的雨他居然没有感冒。 余怀生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他居然窝在吴佟身上睡着了! 等等...... 他好像是自己男朋友了。 男朋友!!!余怀生猛然坐起,昨天浑浑噩噩过了一整天,如大梦初醒般,他和吴佟谈恋爱这个事实更加深刻了。 “你?”余怀生指着吴佟,又指了下自己:“我......” “对啊,咱俩谈恋爱了。”吴佟和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余怀生逃窜了一路,下了邮轮直奔学校。 “余怀生,你别跑那么快啊。”吴佟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笑的洒脱又张扬,像是要将余怀生炫耀给全世界。 王文涛突然窜了出来,他下了邮轮一阵眩晕跑到草地吐了许久,他一把揽住余怀生的肩膀。 “不行了,我想给老秦请假。” “忍忍吧,今天好像要盘题呢。”余怀生怕王文涛滑下去,扶在腰上的手用了些力气。 “你不知道那个梁闫有多傻逼,昨晚一直缠着我,让我和他去玩旋转木马,多大个人了......”王文涛絮絮叨叨个没完。 余怀生突然也想和吴佟一起玩旋转木马。 他转过头,看见吴佟嘴边叼了根烟,见到余怀生回头立马熄灭。 自那天后,余怀生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在那时他忽然有种预感,这些记忆在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会持续地熠熠生辉,来提醒余怀生。 吴佟是个相当难忘的人。 他拆开包装,握住笔的手一顿,余怀生回想着。 潮湿的环海小道,吴佟背着一把吉他,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杆烟,火星在他唇边翻滚,一阵烟雾盘旋上天,他慌忙丢掉那只烟,两颗虎牙露出,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他写下:我男朋友是个烟虫。 亲亲的时候,得刷牙。 寥寥几字,余怀生埋进本子里,他今天在学校一天没和吴佟见着面,他在区级比赛拿下前十名轰动全校,很多人围着吴佟,将这个他们曾经瞧不起的少年捧向人气尖端。 他只能偷偷朝后桌拥堵着的人瞄一眼。 对面那扇窗关的严丝合缝,没有透露出一点光线,吴佟应该去练歌了。 余怀生的笔在草稿纸上左右乱划,他一只手扶着脑袋,做一道题看一眼对面的窗,又听着楼下的动静。 十一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余怀生套了件衣服,他拿出一瓶香水乱呲一通,又理了下被摸乱的发丝,站在镜子前看了好一会儿。 嗯,帅! 余怀生站在路灯下左右踱步,这条道十一点没有任何人,冷风穿过小巷直剐蹭他的耳朵,吴佟喂养的小流浪从窝里跑出来。 三只小流浪围着他打转,一口咬住余怀生的裤脚。 汪!小不点儿冲着他嗷了一声。 余怀生蹲下身抚摸上小狗的头,他嘀咕着:“你说什么我又听不懂。” “它在问余怀生今天有没有想吴佟?” 吴佟站在不远处,赶在生长期的末端他似乎又窜个了,比几个月前更高了些。他手上提着一个小盒子,朝余怀生摇了摇。 走到跟前时他蹲下,似乎是闻见了余怀生身上清冽的香气,他俯下身靠的更近了些。 “所以你想我吗?” 余怀生抱着书猛然站起,他后退两步:“没有啊,我忙着想题,没有心思想你呢。” 他装模装样拿着书,还咬起了笔头。 “可是你书拿反了诶。”吴佟笑着弹了下余怀生的额头。 第44章 “走,吃夜宵。”吴佟推搡着余怀生,他怕再逗下去某人就要发火了。 两人坐在小书桌旁,吴佟打开盒子,他很是兴奋:“北京烤鸭!” 每一片鸭肉都切的齐齐整整,很薄,肥瘦正好,小圆饼还冒着热气,余怀生看楞住:“你去哪儿买的?” “这个很难买吧......”余怀生又嘟囔了一句。 吴佟学着老板教的卷饼方法,一口给余怀生嘴里塞去,他眼里亮闪闪,期许着:“好吃吗?” “正不正宗?像不像北京那边的味道?” 余怀生细嚼慢咽,其实他不喜欢吃肥鸭肉,在北京的时候都是阿姨把肥肉剔除才吃的。 忍着一股肥腻味,他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好吃!” 吴佟一直没停给他投喂,像是下了决心要把余怀生清瘦的身体养的再强健点。 昏暗的屋子白炽灯时不时闪动着,两人坐在床头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吴佟朝着他挪近了一点。 “还挺冷的。” “嗯,是挺冷。”余怀生感受到指尖轻触在了一起,他没有躲开。 吴佟的耳朵烧的一片绯红,他挽过余怀生的手,紧紧贴合在一起时都感知到了因彼此而搏动的心跳。 海风都宁静了下来,没有人愿意去打破这一刻。 “你的手也很冷。”吴佟捏捏余怀生的手,沉着声道:“以后可以多拉拉你的手吗?” “好......”余怀生回握着那份温度。 “我看电视剧里,情侣,都是这样的”吴佟说着,做着无力辩驳。 “上学的时候可以拉吗?”他问。 “可以。” “放学呢?” “可以。”余怀生腮帮子被强行塞进一片又酸又甜的柠檬片,刺激得他直想发笑。 “那在学校,可以吗?”吴佟又问。 余怀生思考了一会,与吴佟十指相扣,侧过头看着他,唇下的小痣再次被牵动起。 他笑了:“偷偷的,可以。” “那我们,明天见?”吴佟有些恋恋不舍,手是一点都没想松开。 “再坐会儿吧。”余怀生朝着他贴近,轻轻倚靠上去。 吴佟勾了勾他的手指:“我走啦,你早点睡。” “明天见。”余怀生淡淡的说笑着。 在门闭上的一瞬间,余怀生躺在床上抱着本书开始扭来扭去。 恋爱的初体验将他捧上云端,明天他们居然要牵手一起去上学了诶! 余怀生莫名想起小时候父母安排他去参加研学,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活动,他激动的彻夜未眠,异常兴奋。 他掰着手指头算着,他们牵了手,亲了脸。 那下一步...... 余怀生想着突然将被子蒙住脸,他突然向朝着外面嗷一嗓子,压抑住满腔欣喜,他又开始拿着日记本,趴在床上写着。 -和吴佟谈恋爱,还不错。 那天余怀生起的格外早,他收拾的齐整,脖子被海风吹着有些瑟缩,在见到吴佟出门时还是挺直了腰杆。 “早啊。”他伸出一只手。 吴佟熟练的将牛奶塞进他的侧包,一把牵过余怀生的手:“早。” 他们很是默契的都早起了二十分钟,只为了不骑自行车,走去学校可以多拉20分钟的手。 吴佟的手很暖和,他喜欢沿着余怀生手腕和掌心摩挲,像是揉捏着一个玩具,两人的手紧贴在一起是这个早冬最炽热的火焰。 到了人多的地方时又默契的松开,余怀生总是无意间去剐蹭过吴佟的手背。 “你为什么喜欢抽烟?”他问。 “你不喜欢,我可以戒。”吴佟将烟掏出,递给余怀生。 他强硬的将烟塞进余怀生手里,笑着说:“你得帮我戒。” “怎么帮?” 吴佟将余怀生扯到一颗树后,手扶住他的头向下倾去,蜻蜓点水一吻落在余怀生的额头上。 “这样帮。”吴佟笑着揉搓了一下他的头。 余怀生有些发愣,他还以为吴佟要亲他的嘴呢...... 吴佟正想走出去,余怀生挽住他的手向回扯,他轻勾住吴佟的脖子向下微压,踮起脚吻上那片唇。 鼓浪屿最后残留的落叶被风席卷落下,飘散到两人脚下,少年迎着晨光享受这片刻的勇敢。 那个吻生涩而又短暂,余怀生似乎还磕上了吴佟的虎牙,他嘴里有些发痛。 “这样,肯定会,更有效果吧。”余怀生轻擦了下唇角,说话都有些支吾。 “有。”吴佟的身子很僵硬,他像个熟透了的柿子,又像一阵风掠过余怀生,他离开了那棵树下。 怎么走路还顺拐上了......余怀生心想。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吻技有多烂,直到王文涛提醒他唇角磕破了皮。 “我自己咬的!”余怀生反应极为激烈,他拿出张纸捂上去。 “这么慌干嘛?我又没说是谁给你啃上去的。”王文涛笑着,他看着那张红脸,突然僵住了:“不会吧?真是被人啃了!” “狗!狗啃的!”余怀生瞪大了眼,又补充:“打过疫苗了!你别担心。” “啧啧......这狗是忒毒啊。”王文涛摇了摇头。 吴佟开始猛烈的咳起嗽来,他朝着余怀生砸了团纸条。 -手伸到窗帘后面。 余怀生乖乖照做,他四下打量,将手伸了进去,那只带着些薄茧的手牢牢握住他,他们十指相扣了许久。 第45章 又是张纸条飞了过来。 -放学见,想戒烟了。 -------------------- 第24章 烟火里 二中的晚自习开始之前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课铃响起的那一刻吴佟起身,路过余怀生时在他的桌上敲了三下。 他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像是在招呼小狗。 “我在器材室等你。”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互动,明明如此平常,余怀生却心虚的跳空好几拍。 他急匆匆的跑到小卖部,掏出一把钱递给老板:“不用找了。”随后他拿走前台所有的口香糖,余怀生鬼鬼祟祟的跑到楼梯间,一个一个的打开盖子。 “刺鼻。” “吴佟不喜欢香蕉味。” “太齁了。” 他的鼻子都快闻到麻痹了,最后选了一款桃子味的,猛塞进嘴七八颗,心声如雷,余怀生左右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人才打开门。 余怀生被吴佟一只手带了进去,吴佟迅速将门闭上,双手环绕住余怀生的腰间,整个人倚在他身上。 “吴佟,你太重了。”余怀生双手抵着,他的腰被压着隐隐酸痛。 “再抱一会儿。”吴佟托住他的腰肢往桌子上一放,两人一高一低对视了许久,鼓浪屿的早冬似乎比以往干燥些,余怀生的喉咙此刻干的发紧。 吴佟像个小孩一直倚在他的怀里,小动作极多,一会儿咬他的校服拉链上下滑动,一会儿又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一会儿又侧耳听着余怀生心跳。 余怀生的舌尖被桃子味浸透了个遍,他盯着墙上钟表,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 吴佟怎么还不亲亲...... 是他误会了吗? “马上要上课了。”余怀生试探着,他捧起吴佟的脸,眨巴眨巴眼。 “我知道啊,还有五分钟。”吴佟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你......你不是,说......”余怀生的声音小到吴佟听不见,吴佟凑近些将他整个人抵在墙上。 “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戒烟吗?”余怀生紧纂着手,反复揉搓手间冒出的汗,他看着吴佟的眼底笑意渐浓,又开始懊悔。 这样会不会太主动了? 他也不是很喜欢亲嘴。 门外的人声逐渐增多,那些去吃饭的学生都回来了,余怀生有些慌张,道:“我们走......” 几乎是一瞬间,吴佟将外套脱下盖在两人头顶,一片朦胧的白色间,他吻上了余怀生。 他吻的很凶,余怀生的背脊被这股力抵着极酸,神经被酥麻刺激得兴奋不已,呼吸却又有些急促,温热的舌尖尝试着探入。 余怀生微睁大眼,他看见了吴佟的睫在轻颤,一只手突然捏住他的脖颈,微微向前带着。 “专心一点。”吴佟顿了会,勾起唇角又道:“宝宝。” 那句宝宝轻柔得不像话,像一根羽毛在余怀生耳边轻挠了一下。 少爷红着脸抵住吴佟的双手又松开来,心想,亲个嘴矫情个什么劲! 吴佟再次贴了上去,舌尖剐蹭过的一瞬间,余怀生的后脑有些发昏,他也想这样亲吻吴佟,于是他极其笨拙回吻了过去,生涩又急促。 上课铃响,余怀生瘫坐在桌子上,他对着玻璃窗照了照,嘴红成一片还有些发肿,吴佟亲的太狠了! 那个罪魁祸首看着他居然还能笑出来!烦人!余怀生心想,他拽着吴佟的衣领俯下身,舌尖轻滑过那颗虎牙,冷哼一声。 “你技术真的很差。”余怀生撂下这句,胡乱摸了下嘴。 “可是我看你很喜欢诶。” 走廊上空无一人,吴佟勾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余怀生甩开:“我不喜欢亲嘴!” 他指着吴佟,凶巴巴地:“以后也不许叫我宝宝!” 多大个人了,谈个恋爱还让人叫宝宝,太丢人了! “这可是你说的。”吴佟笑着揉搓了他的头,指尖在划过耳尖时又轻轻弹了下,有些戏弄。 余怀生在接下来这几天才深刻的认识到,他男朋友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说不亲!一下都不亲! 说不叫宝宝!一下都不叫! 余怀生气坏了,他坐在窗前好几个小时,都没见那扇窗打开,强逼着自己沉住心态,当楼下传来动静时,他立马起身向下看去。 是吴佟在逗狗。 他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面前的小黄汪了一声,吴佟低声道:“坐下。” 小黄乖乖照做。 他把火腿肠掰开一节丢在地上,小黄眼巴巴望着,在吴佟允许之后才咬起火腿。 “要乖,不汪汪叫。”吴佟不经意瞥过余怀生的门窗,接着道:“才会有肉吃。” 余怀生觉得怪,但不知道哪里怪。 过了一会门突然被敲响,余怀生打开门,吴佟进来时凑的很近,近到余怀生只需要踮脚就可以吻上那片唇。 可吴佟将距离把握的刚刚好,余怀生向后退了一步,冷着脸道:“你来干嘛?” “想你了。”吴佟环住他的腰。 自从恋爱后吴佟从不吝啬任何能表达喜欢的言语,每一次说的又直接又诚恳,余怀生感觉自己的心在他的靠近下,一下又一下,猛烈撞击着。 余怀生轻轻拽住吴佟的衣角,道:“鼓浪屿的冬天有点冷。” 与北京不同,鼓浪屿更多是湿冷,让余怀生很不习惯。 第46章 “好,我会多穿点衣服的。”吴佟把住腰的手紧了紧,他整张脸埋入余怀生的脖颈中,轻嗅着独属于他的味道。 “我又没提醒你多穿衣服。”余怀生红着脸嘟囔。 他在擅自解读什么呢...... 吴佟忽然捧住余怀生的脸,微微向上抬起,他目光沉沉,手指揉捏着余怀生的耳朵,酥麻的热意沿着耳后一路朝着头顶蔓延,余怀生被捉弄的有些呼吸急促。 “痒......” 在吴佟凑近的一瞬间,余怀生以为他会亲上,紧闭起双眼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话:“余同学,你闭眼干什么?” 原来吴佟不是要亲嘴! 余怀生有些气恼,但又不能发火,他黑着脸把吴佟赶了出去:“滚,不想看见你!”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余怀生又嚷嚷补充道:“只是暂时!” 吴佟又死乞白赖的靠在窗边,眼眸闪烁,道:“明晚十点,海边烟火大会要开始了。” “情侣都爱去那逛。”他又补充一句。 “知道了。”余怀生缓和了些语气又接着说:“会去的。” “明天见。” “明天见。”余怀生应。 鼓浪屿因为这场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明显变得闹热起来,许多工人在运输着烟花往海边搬去,这次的烟花听说是思明区有史以来最浩大的烟花盛宴。 余怀生不由得开始期许,本想着和吴佟一起出发去海边,可晚自习一下他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晚上到家时电话亭突然来了余怀生的转接电话,一个lt;a href=https:///tags_nan/dashuwen.html target=_blankgt;大叔引着他过去。 “一天打了好几个,我追问了一路才知道你的住处。”大叔指着电话亭。 “谢谢叔叔。”余怀生走进去,他想起上次在这不愉快的回忆,从那之后,余怀生再也没有联系过家人一次。 “喂。”余怀生回拨了回去。 萧苒的声音有些发颤,来不及和他寒暄,急促的张口:“怀生啊,我们打算明年春天接你来美国。” 这些时日被拼凑起的那面薄弱蝉翼的心房,在此刻哗然作响。 原来是碎了。 “你什么意思?我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畜生吗?”余怀生咄咄逼人,他没有半分喜悦。 “怀生,我知道你记恨妈妈,我当时也是无奈之举,能不能体谅......”萧苒的话被打断,余怀生克制住手下的颤抖,电话亭的封闭给了他落泪的勇气。 “你凭什么来扰乱我现在的生活?” “你凭什么觉得你开口我就一定要跟着你走?” “你凭什么......”余怀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挂断电话,整个人缩在电话亭的角落环抱住自己。 余怀生厌恶被抛弃,萧苒这样的做法无疑于在羞辱他。 他突然想到了那只被丢掉的小熊,只是因为一气之下,余怀生将他丢进了了垃圾桶,他没有给自己捡回来的机会。 主动放弃的人不配再拥有。 海边人声鼎沸,嘈杂一片,整个岛上的人都期许着这一场有史以来最盛大的烟花降临。 余怀生用冰水冲洗了脸,他不想让吴佟看出来自己哭过,在赴约的路上,余怀生的心情逐渐轻快了起来,在此时他突然意识到吴佟的重要性。 在被抛弃的那一刻,余怀生孑然一身,是吴佟的出现告诉他——余怀生并不是一个人。 原来人活在世上真的会因为另一个人也存在于生活中而感到开心。 眼前熙熙攘攘一片,人头躜动。余怀生四处张望,按道理来说吴佟个子出挑,他应该一眼就能找见,可烟火大会快开始了也没有见到吴佟的身影。 一个小孩突然拉住他的手:“请问你就是那个漂亮大哥哥吗?” 余怀生一猜就知道是吴佟的把戏,因为只有他形容过自己是个漂亮的人,他脸上一热,没有反驳。 小孩将他带着去了人烟稀少的一片小海滩,远离人群开外,又可以观赏到烟花,小孩牵着走到位之后又迅速跑来,他笑着开口:“大哥哥,你的小熊来了。” 小熊?什么小熊? 身后传来烟花巨响,光点齐齐升天在黑夜中绽放出绚烂的烟花,一簇簇盘在空中向人间挥洒光辉,余怀生仰望着,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刻。 “余怀生!” 他转过身,一个身着泰迪熊玩偶服的人在沙滩上蹦蹦跳跳,他手里捧着一只小熊,不知道在哪学会的舞蹈,围绕着余怀生跳着,最后定在原地比了个心。 余怀生笑着,他眼梢弯起:“吴佟,你好俗!” “大熊”停下,将小熊递出去,里面的人闷着声道:“你的小熊,我替你捡回来了。” 童年旧梦留下的创伤,在此刻被他的恋人用爱缝补,余怀生不争气的涌出泪水,他接过小熊用力抱在怀中。 吴佟摘下头套,一只手剐蹭过他的鼻尖:“爱哭鬼。”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余怀生问。 “弥补。”吴佟目光闪烁,烟花倒映入他的眼,手指轻抚过余怀生不停流淌的泪水。 “弥补什么?” “弥补你那时的快乐。”吴佟轻柔的掠过他的发丝。 余怀生忽然想起,在丢掉那只泰迪熊后,七岁的他确实伤心了许久,因为拧巴的性格而放弃掉心爱的事物,时至今日他也难以释怀。 第47章 “其实你可以活的再坦率一点。” “怎么......坦率?”余怀生问。 吴佟突然俯下身,将他抵在巨大的礁石上,道:“需要我教你吗?” 余怀生点点头。 “想让我亲亲你吗?”吴佟保持着那段距离没有近一步,看着余怀生逐渐涨的通红的脸。 他点点头。 “说出来,我看不懂。”吴佟蹭了蹭余怀生的鼻尖。 混蛋!余怀生揪住袖子,他咬紧唇,磕磕绊绊了许久才胡乱说出:“嗯嗯,嗯嗯我吗?” “听不懂,好好说。”吴佟捏住他的一边脸晃了晃。 余怀生几乎被他眼底藏着的笑吞没,他踏入了一片温柔的海,这片海只是静静流淌着,他便自愿沉沦。 “可以,亲亲我吗?”余怀生小着声,那只小熊被吴佟扯开,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向前带去,他整个人紧贴在吴佟身上。 “当然可以。”吴佟的笑轻佻又张扬。 他轻啄上那片唇,吴佟的亲吻总是很凶,急促到余怀生需要调整很久才能恢复呼吸。 他越想往后缩,那只紧扣着的手就越发紧,吴佟像是在惩罚他,在他的舌尖与唇瓣上乱咬一通。 “宝宝。”吴佟嘶哑着声。 余怀生不想回应。 “宝宝。”他软着声,像是在哄谁。 余怀生彻底招架不住了,他很是用力嗯了一声。 那两颗虎牙明晃晃的露出,吴佟很得意,他用力的亲了口余怀生,声响十分清脆。 “我好喜欢你。”他的声音被淹没在烟花里,可余怀生的脸越来越红了。 他不想那么大声的回应,只是对着口型,对望那双眼,自愿缴械。 “我好烦你。” 余怀生的“烦”就是喜欢,这一点只有吴佟知道。 -------------------- 第25章 黏人精 “听说了吗?那个高三二班的吴佟要去市里参加比赛了。” “二班班主任老秦还特批他不用在学校常驻走读,专心比赛,爽死了。” 余怀生竖起耳朵听着他们讨论,嘴边的笑没有压住,恨不得把“吴佟是我男朋友”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二中每天早上都有跑操,七八圈下来有些气喘吁吁,王文涛牵着余怀生袖子。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余怀生一瞬间僵住,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问,问这个干嘛?” “你脸红个什么劲儿??”王文涛瞪大了眼:“你不会真?!” 随后他压低声音:“真恋爱了?” 余怀生把他手拍开,看来王文涛没有察觉到,他放宽心道:“没有。” “这不对啊,你天天动不动就傻笑。” “也不知道和吴佟天天在讨论个啥,还传纸条......”王文涛分析着突然被余怀生打断。 “不是吴佟!”余怀生反应很激烈,他推搡开王文涛,在散尽的人群中横冲直撞。 他一路爬上三楼,那个背着吉他的身影伫立在办公室门口,秦疆将批假单递了出去。 “搞出成绩来。”他拍了拍吴佟的肩。 在吴佟转过身的一瞬间,余怀生躲进了教室,他藏在门后偷听着吴佟和王文涛在教室外聊天。 “余怀生呢?” “不知道啊,刚刚问了他几个问题,直接跑了。” 吴佟顿了会,又接着问:“什么问题?” “问他有没有谈恋爱啊,你有没有觉得余怀生最近特奇怪......” 余怀生透过那个缝隙看向吴佟,走廊尽头上的光照映在他的每根发丝上,他坦率又勇敢,笑时,虎牙尖尖。 “谈了吗?我不知道呢。”吴佟说。 余怀生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他还是没藏住,门被风轻轻带过,他男朋友直愣愣的盯着他。 “谈了。”余怀生走过去。 吴佟的吉他挡住视线,他的指尖绕过余怀生手腕,轻轻地牵上,他像是不知情似的,歪过头问:“谁啊?” 这人装什么装呢! “刚刚分手了。”余少爷耍起小性子,那只紧握着的手突然一松,心里像是被钻了个空洞,不安填满了那一处。 吴佟是生气了吗? “走了。” 来不及去揣摩他的神色,吴佟走出去又突然顿住:“我要出岛五六天。” 他是在给王文涛说还是再给自己说呢?余怀生心想,他木讷地点点头。 那个背影越走越远,余怀生却很难迈出那一步,他总觉得在这时应该去做些什么。 他追了出去,追赶着那个身影,吴佟回过身时余怀生紧抱住他,身体接触所带来的实感填满了余怀生的不安,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分,我开玩笑的。” 余怀生莫名在此时想到了几个月前和萧苒在码头别离,那份被抛弃的心情一直怀揣到现在,不安一旦产生,烙印至深的疤痕便开始作痛发烫。 吴佟伸出手抚摸上他的头,轻轻拍了下,他要做些什么才能抚慰余怀生的不安呢? “你要是敢提分手,我就死缠烂打。” 余怀生抬头,他问:“怎么个死缠烂打法啊?” “缠着你,再把你打一顿。” 余怀生笑了,沉着的心突然轻盈了不少,他轻勾住吴佟的手指,摇了摇,又举起他的手。 第48章 垂眸,向掌心一吻。 眉睫轻颤着,抬起时一双明亮的眼眸看向吴佟,像湖泊,笑时像一弯月,吴佟有些发愣。 “比赛加油。”余怀生想了想,又说:“早点回来。” 海风徐徐,迷了余怀生的眼,他感受到蜻蜓点水一吻落在自己的额间,吴佟露出两颗尖尖虎牙,掌心的余温印入每一寸骨节,让这个冬天也不那么冷了。 “会想我吗?”吴佟明知故问。 余怀生闷着声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呢,才五六天而已。” “我也想你。”吴佟不予计较余怀生的口是心非,因为余怀生的眼因不舍早就泛起了红。 “走了。” 一起勾着的手指突然分了开来,那个背影经过转角处便消失不见,余怀生的心突然空了一拍,怅然若失。 回到教室后王文涛还是穷追不舍,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余怀生不耐烦的反问:“那你先说说你吧。” “我?我怎么了?”王文涛笑的有些虚。 “你和梁闫什么情况?天天和他骑个摩托车到处跑。” 王文涛涨红着脸瞎解释:“我那是,我,我是,等一下。”他突然顿住。 “都是男人,一起玩怎么了?我又不是和他谈恋爱。” “你想和人家做朋友,人家可未必这么想。”余怀生这种没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来,梁闫看王文涛的眼神都要冒金光了。 “去去去,你以为谁跟吴佟似的。” “什么意思?”余怀生眨巴眨巴眼,王文涛明显话里有话,这次该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两小时的晚自习他给王文涛砸了三十多个纸团,每一张都写着——吴佟怎么了? 他男朋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文涛下了晚自习背上包就跑了,余怀生慢悠悠收拾着桌子,他抬头看着黑板的一角写着值日生吴佟,余怀生叹了口气。 怎么才过了一天...... 余怀生在路过小超市看见了吴佟的面孔,那台大彩电上播报着第一天的比赛结果。 看到的只是一张侧脸,他坐在台下拿着吉他抬头仰望着舞台的灯光,当听到吴佟的名字时才笑了出来。 店里几位中年人纷纷议论。 “这是吴佟,鼓浪屿的吴佟。” “要成大明星了,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 “他一定会走出去的。” 这与几个月前吴佟所处的环境大相庭径,他不再被人唾弃,不再被带上“□□犯儿子”的标签,他站在舞台上熠熠生辉,他会有光明的未来。 “恭喜啊,大明星。”余怀生说。 他掰着指头算着吴佟回来的时间,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撕下日历的旧页。 余怀生与对面的那扇暗窗相望,他拿出日记本,想着吴佟,发着呆,楼下小黄犬吠了一声他这才回过神。 一滴泪突然洒在了纸上,余怀生看着无意识写下的那行字——好想吴佟。 他提前撕下那页日历,吴佟会提前回来吗?余怀生觉着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恋个爱变得这么黏人...... 黏人精...他骂自己。 那天黄昏,晚霞飘荡了许久,余怀生蔫儿了似的,趴在桌上,楼下保安叔叔突然到班级后门找他。 “有个叫吴佟的,打进来电话说要找一个叫余怀生的同学.....”话才落地,余怀生跑了出去,在保安室接起那个电话。 “喂。”他的声音有些飘。 “我在码头。”吴佟的声音也有些急促,听筒那边的海风极大,将余怀生推向了吴佟。 他翻墙出校,沿着海岸一路骑着自行车,由于骑太快车链掉了半根,余怀生把车丢在一旁朝着码头跑去。 “吴佟!”余怀生看见了那个身影,少年站在高处,和嵌进晚霞里了一般,发丝随风晃动,他笑着挥手。 此刻,他比晚霞更热烈。 两人一路小跑在无人的海岸路上相拥,余怀生抱的很紧,他埋入吴佟的怀中。 “好想你。”这是余怀生第一次直率的表达思念。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风里,吴佟还想再听一遍,他问:“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 吴佟突然捏住他的后颈向前一带,吻上去,舌尖掠过内壁时他感受到余怀生的兴奋与颤栗,他比平时亲吻轻柔了许多,这个吻绵长而又热烈。 余怀生笨拙的用舌尖舔舐吴佟的唇瓣,他也想学吴佟一样。 可他男朋友坏,莫名其妙咬住他的舌头,有些疼,又有些酥麻。 “不要,不要了。”余怀生喘着气儿,再这么亲下去他的嘴巴肯定又要又红又肿了。 可吴佟不,余怀生越抵着他推开,他就亲的越凶,开始对着余怀生一阵轻咬,最后舌尖滑过他唇下的小痣,又响亮的在余怀生脸颊上亲了口。 “我男朋友的嘴真好亲。”吴佟又对着余怀生脸上亲了下。 余怀生的脸此刻比天边晚霞都还要在红些,他推搡了下吴佟:“你也......好亲。” 今天的余怀生怎么这么坦率!吴佟觉得有些惊奇。 草,更可爱了。 “你怎么亲人亲的,这么厉害。”余怀生小声嘟囔,又接着说:“不会是以前经常和别人亲嘴吧。” “余怀生你个负心汉。”吴佟佯装生气,他搂着余怀生的腰更紧了些,道:“我的初恋初吻可都是你,你自己嘴巴笨,可不能怪我。” 第49章 真有那么笨吗?余怀生心想。 “你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了?” “因为我梦见某人想我想的都哭了。”他剐蹭了下余怀生的鼻尖,笑的开怀。 “我才没有,我天天专心备考,哪里有功夫想你。” 余怀生想起日记本上的泪,一阵心慌,又补充道:“我才不是黏人精。” 吴佟看着自打见面就没有松开过的手,紧紧的抱在自己腰上。 嗯,一点都不黏。 -------------------- 第26章 成名 吴佟又走了,他不嫌麻烦两头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余怀生赌气似的踹了下石头。 怎么更想他了...... 余怀生恨不得计算着分秒盼吴佟回来,那天下午办公室被堵着个水泄不通,许多学生钻进去观看比赛结果,二中喧嚣不断,秦疆满面春风,罕见的没带戒尺上台。 他清了清嗓,笑着开口:“我们二中也出大人物了哈,吴佟同学成功拿下市级冠军,大家出出主意,看怎么给他庆祝一下。” “送花!” “送蛋糕呗,还都能吃。” “蛋糕人太多也分不了几块啊。” “那就送花吧。”一群人议论纷纷,商量着送什么花合适。 余怀生心里咯噔了一下,送男朋友的第一束花,怎么能让别人送!他站起身,自告奋勇:“老师,我来安排吧。” “行啊,他应该晚自习后就回来报道了。”秦疆看了下表接着道:“事后找老师来报销就行。” 吴佟走进教室时彩炮炸起,飘带四散,他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在余怀生身上,像是打了胜仗一般朝着他昂扬了下头。 余怀生端上蛋糕递到吴佟手上,手指碰撞间轻撩了一下他的指尖,他笑着说:“恭喜啊。” 秦疆揽过吴佟的肩,他眼角泛着热泪,这两年多看着这混小子从颓废再到为了自己的梦想奋斗,不禁感慨少年初长成。 那些曾欺凌过的,冷嘲热讽过的人,在此刻站在台下仰望着吴佟,像是轻而易举翻篇儿似的,他们依然是同窗两年半的校友。 “恭喜!” “往省赛冲!吴佟!” “给我们二中长长脸!”王文涛叫的最厉害。 不知道是谁开的这个头儿,这蛋糕还没切,一把奶油糊在了吴佟脸上。 好好的教室变成了甩奶油大战,余怀生离吴佟最近也难幸免,班里人和疯了似的四处逃窜糊奶油,高三生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弦突然松了下来,秦疆也任他们去了。 他冷着脸藏起笑意:“你们给我打扫......”话还没说完,王文涛朝着秦疆头上丢去一捧奶油。 大伙都傻了眼。 王文涛哭丧着脸:“老老老老老秦,我不不是故意的。” 秦疆拿起戒尺,朝着王文涛走去,他自觉的伸出双手,冰凉的触感朝脸上抹去,王文涛被戒尺上的奶油糊了一脸。 这小老头讪讪地笑了下走出教室。 秦疆真是破了天荒头一回,笑的惹人发寒。 班里又哄闹成一团,吴佟被重点攻击,他拉着余怀生的手躲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两人钻进窗帘里,沾满奶油的手没有松开一刻。 余怀生看向窗外高悬着的月,他觉得过往的许多时光都不如在鼓浪屿的这几个月。 他们如疯长的野草,生机盎然,拔高了冒。 吴佟与他十指紧扣,窗帘很长,两个人只露出了小腿那一节,无人关注。 “真可惜啊,蛋糕都没吃成。”余怀生趴在栏杆上,睫毛轻颤,白皙的肌肤在月光照耀下很清透,那颗小痣被奶油糊住看不太清。 “想吃甜的?”吴佟问。 余怀生点点头,吴佟从口袋里拿出一粒糖拆开,他喂到余怀生嘴里。 “吁,好奇怪的味道!”余怀生蹙着眉,吴佟怎么喜欢吃这种酸酸的糖。 “多奇怪?” “就很......”余怀生的唇被吴佟堵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吴佟似乎在吻他之前轻舔了口他嘴边的奶油。 淡淡的蜜意被带进嘴里缓和了那股酸劲儿,吴佟的手捏住余怀生的腰朝他怀里带去,隔着一层衣物,余怀生有些紧绷,他的腰很敏感。 果然,不是错觉,吴佟在接吻时很喜欢用舌尖去舔舐过唇下的那颗小痣。 “停,停一下。”余怀生被亲的天旋地转,舌尖被咬的发麻。 “怎么了?我已经咬的很轻了。”吴佟像是在撒娇,他埋入余怀生的脖颈,小声抱怨:“也可以再轻一点。” “腰,不可以。”余怀生羞红着脸,将吴佟的手卸下。 “为什么?” 他埋下头,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上面还有些奶油,明晃晃地映入吴佟的眼。 半晌,余怀生才磕磕绊绊的开口:“会,很奇怪,就是,嗯,奇怪。” 他将校服朝下拽了拽,吴佟贴近他的耳朵,慢慢悠悠的开口:“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佟突然贴近余怀生的脖颈,带着一些力度咬了下去,察觉到余怀生在后缩又扣住他的头,舌尖将奶油卷走,留下了一些红痕 又咬人......怎么和小狗一样。 余怀生突然很严肃,他觉得有关于接吻有必要好好和吴佟谈一次,他叉着腰,眉头拧在一起:“我有个很严肃的话题,一会回家我们谈谈。” 第50章 王文涛突然掀开窗帘:“你们偷偷摸摸躲在这!” 吴佟一把掐过余怀生的后颈,将那块没有消退的红痕盖住,对着王文涛说:“我俩不玩了,你一边儿去。” “你说归说,掐人家脖子干嘛?你能不能别老欺负余怀生了?”王文涛自讨没趣,他俯下身看着余怀生一直低着的头。 “你嘴边奶油怎么没了?我刚刚给你糊了好多。” 余怀生羞愤的抬起头瞪了眼吴佟:“狗舔的。” 吴佟揽过余怀生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汪汪。” 余怀生回到家里脱衣服脱得利索,身上沾满了奶油,热水淋下时才得以解疲,被吴佟咬过的地方在此刻变得火热。 他捂住后颈的那寸肌肤,对着镜子照起来,淡淡的牙印还存留着,余怀生的皮肤很敏感,痛感与快感都是相应比其他人要敏锐的多。 “吴小狗......”他嘟囔着抱怨。 吴佟敲响卧室门,余怀生迅速套上一件t恤,随便挑了件灰色运动裤搭上,在开门之前他又吃了颗糖。 桃子味浸在他的舌尖,吴佟似乎也才洗完澡,他拿着干毛巾揉搓着头发,十分自然的坐在床上,笑道:“说吧,什么事儿?” 余怀生有些难以启齿,要怎么说呢...... 亲亲不可以咬人? 亲亲不舒服? 不可以留下痕迹? “宝宝,坐下。”吴佟将毛巾甩在一旁,牵着余怀生的手。 余怀生佯装严肃,他丢掉吴佟的手,凶巴巴的讲道:“你亲嘴技术,很烂。” 虽然很舒服,但是烂,余怀生这么想。 吴佟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余怀生那么严肃要讨论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他有些为难似的蹙起眉头,眼眸泛着水光:“怎么办,看来我这个男朋友做的很差劲。” “我太笨了,宝宝。”吴佟扣住余怀生的手,接着道:“你教教我吧?” 吴佟态度这么好?余怀生似是宽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其实问题也没那么大,就是你老咬我。”他伸出舌尖,还有些红肿。 “我皮肤比很多人都要敏感一些呢。” “这样啊。”吴佟勾起唇角,死盯着余怀生伸出的那半截舌头,接着道:“那你教我吧。” “怎么教?” 接吻这个事儿,我好像是挺笨的,余怀生心想。 “亲我。”吴佟目光沉沉,扣住余怀生的那双手使了些力气将两人距拉的更近些。 他的手抚摸上余怀生的唇瓣,轻言:“用你喜欢的方式亲我,我会记住的。” “这怎么行?”余怀生有些发蒙,怎么还需要他去主动亲人了? “就当上课了,请开始你的教学,小老师。”他轻吻在余怀生脸颊上,蹭了下他的鼻尖。 吴佟身上总有种魔力,牵引着余怀生一言一行,他似要沉沦进去。 “还是算了吧。” “不行,不要。”吴佟回应的很果决。 他男朋友蛮不讲理!明明是他爱啃人,还非得让自己厚着脸皮主动去亲。 余怀生犹豫着,他半趴在吴佟身上,呼吸瞬间交错在一起,水蜜桃的香气充斥在二人唇间,他捂住吴佟的眼:“不可以看我。” “那我不看。”吴佟将他的手拿开,托住余怀生架在自己的腰间。 他似乎是在蛊惑余怀生:“你也闭上眼吧。” 余怀生乖乖照做,他贴近吴佟的唇,主动的伸出舌尖在上舔舐而过,随后他深入掠过内壁,轻柔至极。 “就是这样。”余怀生虚着眼,想看一眼吴佟的表情。 他!压!根!没!闭!眼! 吴佟饶有兴致的带着笑意盯着余怀生,他摇摇头,回味了一下余怀生小心翼翼的碰触,道:“不太懂,你再来一次。” “你怎么这么笨啊!”余怀生锤了一下他的心口,一回生,二回熟,他也没那么害羞了,舌头搅合进吴佟的唇间。 “嗯......参透一点点了,再来一次吧,余老师。” …… “再来一次吧,快懂了。” …… “最后一次了。” 亲到最后红肿着唇的居然是余怀生,他累到瘫在吴佟身上,心想,他男朋友怎么能笨到这种地步,这么简单的接吻,要教上七八回! “老师......”吴佟还想再来一次。 余怀生彻底放弃挣扎,他摆摆手:“不教了,你咬吧,随你啃了。” “真的?”吴佟抚过余怀生的头发丝儿。 “哪儿都行?” 他闷着声嗯了一句,下一瞬间,余怀生猛然睁开眼,耳尖拍打着热气,吴佟轻咬住他的耳朵,舌头掠过最敏感的那一处,引的他瑟缩了下。 “吴佟!”余怀生叫起来。 “诶。” “你!” “我?” “烦人精!”余怀生只会骂这一句。 “嗯,我也很喜欢你。”吴佟搂他搂上更紧了些。 余怀生在那天写下日记——吴佟是个流氓。 -------------------- 第27章 鼓浪屿醋精 临近期末,秦疆将二班一人一桌制,改成了两人一桌,优等扶持差等。此刻他在办公室盯着吴佟成绩单,眉头拧在一起,他弹了下试卷。 “你是怎么做到完美绕开正确答案的?” 第51章 “还有这个字儿,书面分都拿不到。” “作文水平这次倒是不错。” 他絮絮叨叨,吴佟埋着头耳根红成一片,按道理来说他一向不在意成绩,但偏偏今天余怀生在办公室里帮忙修订试卷。 秦疆喝了一口茶,砸吧了下嘴接着道:“学习比赛得两头抓,这次期末你排名要没进前一百五,比赛也就别去了。” “什么!”余怀生先叫了出来。 秦疆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那就你带吴佟吧,我看你俩天天黏一起,关系肯定不错。” “或者班长也行,吴佟你看......” “我选余怀生。”吴佟回答的很干脆,两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嘴角都有些压不住。 “哦,那我就勉为其难。”余少爷的嘴比石头硬,吴佟在走出去之前轻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一会儿见。”他轻声着说。 他什么意思?去哪儿见?干什么? 余怀生的思绪开始抛锚,他似乎开始迷恋上吴佟的亲吻,他们有些时候会去器材室,有些时候在学校天台,最近余怀生在家里刷题,吴佟也会装模装样的和他一起学。 只是......老是学着学着,就学到嘴上了。 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下吴佟的名字,然后猛然一惊。 怎么,陷得这么深了啊... 等回到教室时,按照秦疆新排的座位表,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最角落,吴佟搬桌子倒是积极,他对着余怀生招招手。 “累了吧?”吴佟拿出揣了满兜的零食递给余怀生:“吃点,都是你喜欢的。” 桌子很大,椅子也很宽,吴佟却把余怀生挤到最边边,两人紧靠在一起,余怀生有些心慌,他环顾四周低声着说:“你收敛点儿,别靠我这么近了。” 吴佟不动弹,得寸进尺握上了余怀生的手。 余怀生有些紧张,他甩开手低声说:“咱俩得避嫌。” “哦,好吧。”吴佟不情愿的挪开一些位置。 余怀生一本正经,他掏出草稿纸,上面列着一些计算题,他仔细看过吴佟的试卷,他的文科还不错,理科的计算板块一塌糊涂,要么不写,要么瞎写,那个字儿和狗爬似的,龙飞凤舞,写对了也会被扣书面分。 “你把这个写完,我就知道该教你哪儿了。” 吴佟半天不动弹。 余怀生怼了一下他的肩头,佯装恼怒:“我要生气了。” “没动力。”吴佟看见那些弯弯绕绕的数字就烦。 “我考不进150,老秦也会放我走的。” 余怀生冷着张脸,忙自己的,他不回应吴佟便慌了。 吴佟死乞白赖的黏上他:“错了,宝宝。” “我不和你抬杠了。” “我学。” 吴佟拿起笔开始写题,他做题注意力总是不集中,写一道,就偷偷在课桌下捏捏余怀生的手。 余怀生侧过眼,窗外撩拨起一阵风,窗帘纷飞,月光透过缝隙照耀在吴佟的轮廓上。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大概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吴佟的呢? 他莫名想到了与吴佟的初遇,三角梅被风带起,吴佟顺着风的方向骑着自行车向下坡驶去,回头与余怀生相望时,笑容那样热烈。 心突然空掉一拍,迟钝的人这才意识到,心动原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余怀生是对吴佟一见钟情的。 他空想着,直至班里仅剩他们二人,吴佟拿起才写完的题在余怀生面前晃悠了两下。 “小老师,开课了。” 小老师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他伸手拿着那几张草稿纸,吴佟向后一躲,他笑时虎牙尖尖。 “得给奖励。” 一个吻,蜻蜓点水落在吴佟的唇边,那颗小痣被牵动起,余怀生比从前坦率了许多,他笑:“原来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要早。” 吴佟最难以抵抗的就是余怀生突如其来的主动,他闷红着一张脸嗯了一下。 余怀生改完,突然笑不出来了,他看着吴佟满眼期待,看来要让他进前一百五真是任重而道远。 “怎么才对了7道。”吴佟直嘀咕,他有些气馁。 “已经很厉害了!”余怀生硬着头皮夸,吴佟蔫儿了似的开始收拾东西。 听见余怀生这话,他眨巴眨巴眼:“真那么厉害?” “对啊,你一天天上课睡觉,能对七道,真的很有天赋了。”余怀生撒起谎,面不改色。 吴佟轻咳了两下,脸颊绯红:“那我明天再多学学,多听听。” 两人走在无人的环海公路上,偶尔飞驰而过的车在身边掠过,车灯照亮那双紧握着的手,吴佟一直追问着。 “你大学打算考哪儿?以后做什么?” “我估计我是考不上了,但是我打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紧握住那只手,眼眸闪烁。 余怀生想了想,他以前想着家里有钱,这一生逍遥洒脱过着,也不错,但当他看见吴佟在舞台上熠熠生辉时,如明星一般。 他想,人是该有些理想去作为驱动力的。 “研究海洋生物学吧。”余怀生瞥过眼,月光粼粼照耀在海波之上,温柔而清透,远方传来鲸鸣声,他爱上了这片海。 “你说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呢?”吴佟突然问起,十指相扣的手突然一紧。 第52章 一对夫妻迎面走来,他们相挽着手,女人指了指天边月,男人突然轻吻上女人的额间,他笑弯了眼,侧耳对女人说着什么。 “会每天一起散步吧。” “你肯定散一半就要我背了。” “你不愿意吗?”余怀生撅起嘴,想松开那只手。 “我想你一辈子都小孩子脾性。”吴佟突然这么说,余怀生在那时并不懂这话的含义。 人怎么会一辈子小孩子呢? “诶,你生日什么时候?”吴佟问。 “开春,快了。”他的成年礼,在很久之前家里人就商讨过,要在北京那样的城市办的盛大,要宴请四方见证余怀生的成长。 可,现在似乎也不错。 余怀生的侧包突然飘下来一张信,粉色的纸格外晃眼,吴佟抢先一步捡起来。 “余同学......你好。”他念叨着。 洋洋洒洒一页纸,夸赞着余怀生无意间的帮助,本以为是一封感谢信,直到最后一行赫然几个大字“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吴佟睁大眼,他脸涨的通红,想把这张情书撕烂又被余怀生拦下:“人家的心意,拒绝就行了。” “一边和我谈恋爱,还有心思帮人家搬书,还背人家去医务室。”吴佟冷笑一声,这些事余怀生都没给他提起过。 “帮一帮,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吴佟这是,吃醋了?他想着,吴佟又突然把信纸塞进他手中。 “还有你天天和那个王文涛,勾肩搭背!” “一起讨论题,一起写作业,他还给你批改!” 那些平日里他不在意的细枝末节在此刻突然迸发。 “都是同学,互相帮助不挺正常?”余怀生并不在意。 “嗯,都是同学,我回家了。”吴佟快步朝家门走去,临近门口回过头发现余怀生并没有跟上来,门关的极重。 自那天后,余怀生时常感到身后一阵寒气。 王文涛又是个不识趣的,几乎每节自习都搬着小板凳挤在余怀生跟前,逮着他一顿问,把吴佟挤在最边角。 他趴在桌上与余怀生紧贴在一起,两人围绕着一道题讨论着。 “我感觉期末会压这道。”余怀生指着这题。 “呵。”吴佟突然笑了声。 “不,老秦上次讲了,这次期末不超纲,应该是这道。” “哼。”吴佟又冷哼。 “我都打算放弃最后一题了,每次都写不完。” “咳咳!咳咳咳!”吴佟突然开始咳嗽。 两人的注意力终于放下了吴佟身上,余怀生问:“你怎么了?感冒了?” 吴佟不吱声,冷着张脸,王文涛拉拉扯扯把余怀生带到自己座位上:“让他好好休息吧,咱俩别打扰他了。” 吴佟:? 余怀生只觉得这寒意越来越逼近自己,吴佟站在他身后,手指在课桌上敲了敲:“过来。” 王文涛正想开口,被吴佟一记眼刀劝退,像是会吃人,之前只在吴佟打架时看过这眼神,极具压迫和攻击性。 “我们去哪儿?晚自习还没下呢。”余怀生问着,突然他被吴佟拽入楼道狭小的一个隔间,那是储放打扫工具的,两人挤在里面贴的极近。 “干嘛呢......不是早上才亲过吗?”余怀生感受到吴佟的呼吸拍打在脖颈上,无比炽热。 他闷着声,有些委屈似的:“你是我的。” “好好好,我是你的,行了吧?我们先出去......”余怀生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十分不舒服。 “不许和别人贴那么近。” “不许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不许夸别人。” 吴佟霸道又无理,最后又闷声补充了一句:“只能喜欢我,夸我,和我在一起。” 余怀生正想嘲笑他一句幼稚鬼,吴佟在他的耳朵上轻揉了下,吻上唇边的痣向脖颈探去,他这次咬的很重。 吴佟在他被衣服遮盖住的那寸肌肤上留下印记,突然,几滴热泪挥洒在余怀生脖间。 他......怎么哭了? “好多人都喜欢你,他们围着你天天转。” “都是朋友嘛。”余怀生不解。 “可是我也想围着你天天转。” 余怀生突然笑了,他觉得吴佟哭的有些迷糊,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逻辑,倒真像个垂着尾巴的小狗。 “把你关起来。”吴佟又咬了一口他的唇。 半晌,又怯怯的说道:“开玩笑的,不要讨厌我。” 余怀生也效仿着他在吴佟的身上留下一个咬痕,他自愿沉沦:“嗯,不讨厌。” “永远。” 他无法克制自己,在十七岁这年疯狂迷恋上吴佟。 爱意似野草在心间疯长,肆意又张扬,少年的真心应当是钻石。 -------------------- 第28章 余怀生,你特可爱 吴佟真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非得亲眼看着余怀生去拒绝那个女孩,最后才心满意足的拽走他。 “满意了吧?”余怀生笑着问,这幼稚鬼的嘴都能翘到天上去。 吴佟总是顾着他,照料着他,偶尔这样小孩子一次似乎也不错,余怀生心想。 吴佟点点头,走到无人角落时牵起余怀生的手。 “我这阵子晚上可能去打工,多亏了进市级比赛了,现在岛上还有人收我去打零工。”吴佟突然说起,他眼梢上翘似乎是很期待某件事的降临。 第53章 “钱不够用了?”余怀生将那句“我可以给你”咽进肚子里。 “你不用操心了。”吴佟想了会,他垂下眼又讲:“晚自习后不能陪你回家了,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我家里那盏灯不会灭的。” 余怀生点点头,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睁开时一片清明,他淡淡地开口:“我等你。” “等我干嘛?”吴佟问。 余怀生点了点唇边,他笑起时像只猫,小痣随着嘴边弧度牵扯起:“亲我呀。” “不愿意也行,我也没有很喜欢亲嘴呢。” “那我就不给你留门咯。” 余怀生絮絮叨叨个没完,直到吴佟亲吻上他的脸颊。 “你特可爱,余怀生。”吴佟轻捏住余怀生鼻子晃了晃,又接着道:“我特别喜欢你。” “这么喜欢?那把我辛辛苦苦给你出的题做完。”余怀生嗤笑一声,拉着吴佟手往班里拽。 “我尿急!”他跑的比兔子都快。 余怀生坐在座位儿上,他手中转着笔等着吴佟磨磨唧唧的赶回来,王文涛又凑了上来。 “学霸,我又来了。” 他立马弹了开了。 可不能再让吴佟觉得他在招蜂引蝶了,他有男朋友!得自持! 这是余怀生想破了脑袋才悟得了的大道理,他才不想再被吴佟啃一顿。 “你离我远点,我能听见。”余怀生瞄了眼后窗,吴佟果然在偷偷盯着他俩。 他慢悠悠的走进教室,在坐进座位时,手搭在了余怀生肩上,贴近他的耳垂轻声道:“宝宝真乖。” 余怀生猛得开始咳嗽,嘴角有些没压住,把王文涛吓坏了:“算了算了,我问别人。” “天天宝宝宝宝的,也不嫌燥的慌。” 吴佟一听这话就起劲儿:“你也要这么叫我,叫别的也行。” 余怀生把头埋进书里,耳尖红的不像话,落在吴佟眼里,他得寸进尺朝着余怀生耳朵旁接着说:“叫我宝贝儿?” “滚。”余怀生捂住耳朵。 “亲爱的?” “滚!!” 余怀生凶巴巴的抬起眸:“你再这么肉麻,我今天给你多出一倍的题,不做完不许走!” 吴佟一下子就敛声了,大气儿不敢出一下。 “你打工是去什么地儿?”余怀生问起。 吴佟像是没听见,装模装样的做题,看着倒是认真。 “你笔帽都没按。” …… 余怀生看着他的头埋得更低,就不再追问了,这岛上无非就是去超市或者餐饮店做做工。 接下来好几天吴佟晚自习一下就赶着出去打工,晚上悄悄进到余怀生房间里,只是轻轻的在他额间一吻。 余怀生实在是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但是吴佟身上沾染上的酒精气味儿还是被余怀生闻见了,有时候很浓烈,有时一点都闻不太出来。 晚自习快结束时,余怀生拦下吴佟:“这么些天了,不休息吗?你眼下都泛青了。” 吴佟笑得勉强,他似安慰抚摸上余怀生的头:“要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余怀生还没有问出口,吴佟听见下课铃响便走了。 他回到家里将放钱的那个大行李箱拖出来,24寸的行李箱,全部都是现钞,他来了小半年竟然连十分之一都没花到。 余怀生将行李箱整理了一番,一个纸条顺着夹缝里掉了出来。 那是萧苒的字,余怀生最熟悉不过,他将纸条捋平整——“怀生,钱不够用了随时给妈妈打电话。” 这张纸条的最后面的字迹显然与前面有些不相符,虽然尽力想写得更工整些,但还是七扭八扭。 “爱你。” 他抚摸上那两个字,指尖有些发颤,酸楚在喉咙间哽了许久才说出话:“字丑死了。” 余怀生打开日记本,他随意翻了几页,几乎每一页都会出现吴佟的名字,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本书般。 2000年 冬 我也爱你。 天边骤然降下暴雨,窗户被吹动着,余怀生连忙关上,但日记本上的那几行字还是被雨水溅到了,字迹模糊了一片,他撕了下来随意放在一旁。 吴姥姥撑着伞在楼下吆喝:“怀生娃娃,别着凉了,明早来姥姥这喝姜汤暖暖。” “好,姥姥你赶快回去吧。” 老人伫立在楼下,他的伞被狂风剐蹭着,像是下一秒整个人会被吹跑似的:“不行,我去给佟佟送伞。” “我去!”余怀生急忙下楼,他拿过拿把伞,将吴姥姥搀扶进屋子,问:“吴佟在哪儿打工呢?” “他说是在什么,歌舞厅?”吴姥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陈旧的海报:“在这里。” 是梁闫驻唱的那个酒吧...... 余怀生拿起伞奔了出去,雨滴顺着风意钻入他的头发丝儿,眼前模糊一片,看见那块半死不活的霓虹红灯牌才放缓脚步。 他隔着一块透明玻璃向里面望去,吴佟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看不出来一点学生样,他熟练地在每个酒桌前端上酒并鞠躬。 一个喝得伶仃大醉的客人拽住吴佟的衣领,他拿出一叠钱摆在他面前:“喝,这钱就归你了。” 那客人死活还是个老主顾,他朝这儿的老板眨巴眨巴眼:“没问题吧,赵老板?” 第54章 “没问题。”吴佟先一步回答,他捧起酒杯就往肚子里灌,忍着一股辛辣吞入。 他鞠了一躬,晃晃悠悠地接下那几十块,随后十分小心的放入口袋中,在看向窗外的一瞬间,余怀生向一侧躲去。 少年的自尊是需要维护的,余怀生在十七岁这年懂得了这个道理。 他将伞放在一旁,又回头看了眼吴佟,他辗转于各个酒桌旁弯下自己的腰。 吴佟,这次这么需要钱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余怀生心想。 他回到家中先去安抚了吴姥姥,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里,脑海中不断回闪着吴佟工作时的模样。 心里......酸酸的。 楼下传来一阵响动,吴佟的步伐很轻,余怀生立马抹去眼角的泪,他将被子闷过头。 带着一股皂香席卷在空气中,吴佟这是才洗完澡就过来了。 也不怕着凉...... 余怀生感受到他坐在床边了许久,没有任何动作,那只手轻拍在被褥上,像是哄小孩入睡一般,吴佟缓缓开口:“祝你做个好梦。” 在吴佟站起身时,一只手从被窝探出反握住了他,余怀生的脸依旧闷在被窝里,他脸发烫地厉害:“留下来。” “陪我。”余怀生又说。 “头发,湿。” 余怀生察觉到吴佟的醉意未散,说话发音都有些含糊,他手下用力将吴佟拽上了床。 一片漆黑中,唯有那双眼闪烁着细碎光亮,吴佟有些迷离,也任余怀生去了,这张被子实在是有些小,要两个人紧贴在一起才能勉强盖好。 “得盖好,不能着凉。”余怀生又朝着吴佟怀里挤过去。 “太近了。” 余怀生欺负吴佟喝醉酒,迷糊的不像话,他吻上吴佟的脖颈,轻声道:“喜欢近一点。” “你不喜欢吗?”余怀生又问,这要是放在平时,放在白天,这些话他可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 粗重的呼吸在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些薄茧的手抚摸上余怀生的腰肢,他忍住那股欲拒还迎的酥麻痒意,头埋入吴佟的胸膛。 他的腰十分不安分的动了下:“痒。” “想咬。”吴佟迷离着眼,手撩拨着余怀生的腰部,淡淡的酒气随着吻进入他的嘴里,他似乎也有些晕眩起了。 余怀生点点头,他扯着被角,窗外暴雨如注可也依然压不过室内高涨的情意。 他感受到那片唇顺着脖颈朝下,一路轻柔地抚过,最后停留在他的侧腰间,吴佟咬上那一片,轻轻的齿痕烙印在他的腰间。 “好漂亮。”吴佟借着月色盯着那片红痕。 余怀生羞红着脸,他用被角遮住那一片,磕磕绊绊的开口:“还是睡吧。” 吴佟将那被子移开,他似乎清醒了许多,勾唇笑道:“我可以帮你。” 余怀生一定是疯了,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吴佟轻柔至极他亲吻上那一片儿,技巧生涩,舌尖轻绕盘旋,余怀生不敢出声一下。 他紧咬住嘴唇,眼角渗出泪,胸腔突然开始大幅度的起伏:“你快松口!” 浊白的液体溅射在吴佟的身上,两人大眼瞪大眼,余怀生拿着纸巾对着吴佟一顿乱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宝宝。”吴佟去厕所处理了会儿,他钻进被窝。 “你不走?”余怀生捂着脸,他不敢直视吴佟。 “用完了就赶我走?余小宝你好狠的心。”吴佟看穿他的羞怯一把将余怀生搂入怀中。 “再不睡觉,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余怀生立马发出虚假的轻鼾,吴佟吻上他的耳尖。 “晚安。” -------------------- 第29章 一往无前 老秦是个很严厉的人,他不苟言笑,却是个很好的老师,他告诉二班的所有人:人生路不止有一条,摊煎饼果子的和上大学的一样伟大。 他看着吴佟期末成绩单,面露微笑,等吴佟进办公室时才将嘴角压了下去。 “进了前120,不过你进步空间还是有的。”他淡漠地开口,引得旁边几个老师调笑。 “老秦就别憋你那得意洋洋的笑了。” “吴同学,你没进来之前,你班主任看着你成绩单笑了好久。” 吴佟按耐不住心中躁动,他想快点把这个消息讲给余怀生。 秦疆清了下嗓,接着道:“你全国决赛是在三月初吧?” “是的,老师。” “先把省赛拿下,要是进全国赛了,我带咱们班人去现场给你助威加油。” 吴佟眼眸闪烁,他一颗心轻盈了不少,仿佛被拖在了云端之上:“真的吗?老秦。” 他一时激动把秦疆外号叫了出来,秦疆戒尺才一抬,吴佟立马溜了出去:“谢谢老师!我走了先。” “这小子......”秦疆把戒尺一撂,在办公室趾高气昂起来:“还真给我长脸了!” 余怀生见吴佟一出办公室直奔着自己,满面春风,看来是考得不错。 他当着所有人面抱住了余怀生。 “118名!” 余怀生尴尬地笑了下,他脸有些僵,轻锤上吴佟的背:“这么多人呢。” “诶,我说你俩,能别这么肉麻吗?”王文涛比划着成绩单:“凭什么我这么努力,考的比吴佟还差!” 吴佟故作玄虚,张扬跋扈至极了:“懂不懂什么是爱.的.力.量!”他一字一顿,被不少人听见。 第55章 余怀生打着圆场,狠掐住吴佟大腿:“同桌的爱,同桌的爱。” 随后他低声威胁道:“吴佟,你再口无遮拦,我真的不理你了呢。” “好呢。”吴佟保持一段距离之后,又觉得保持的太远,硬是往他身边又凑了凑。 “你说咱俩有可能上一所大学吗?” 余怀生嘴边的笑险些没压住,他清清嗓道:“应该能吧,你再努努力。” 第一名是名次的上限,可不是余怀生的上限,他这个总分在整个福建省拿下状元没有一点问题。 “上大学......”吴佟像个满地打滚的小狗,兴致高的很:“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公开了?” “可以走在人群里拉手?” “咱们说不定还能住一间屋子!” “每天都可以一起吃饭了!”吴佟眼眸中闪烁着细碎光亮,无比希冀,带动着余怀生也有些期待起来了。 “每天都黏黏糊糊在一起,也不嫌腻......”余怀生嘟囔着,眼前题是一道都看不进去了。 他怕不是晚上做梦都能梦到上大学的日子。 老秦进到办公室监督自习,吴佟不敢说话了,他撕下一张字条,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将小纸条递了过去。 余怀生拆开小纸条,他的心头突然一颤。 -喜欢你怎么会腻呢。 余怀生侧过眼,窗外散落的晴光照映在吴佟身上,明暗交错,流利的轮廓被这来自天边的火烧云勾勒着,吴佟此刻的张扬与热烈被无限放大。 明明是枯木遍布整座岛屿的冬。 余怀生却在吴佟身上看见了那个初始心动的夏天。 窗帘突然被风刮起一阵,掩盖住吴佟的半张脸,风不停不歇,正如余怀生的心跳一般。 他起身,一只手拉着窗帘向后带去,寂静的教室中无人在意这一角落的风起,两人笼罩进窗帘时,余怀生吻了上去。 轻轻地,他垂眸,却也觉得时间过了许久,看着少年脸颊逐渐泛上的绯红,余怀生在坐下的一瞬间靠近吴佟的耳。 “喜欢你,我也不腻。” 吴佟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整得有些发蒙,他闷着声垂起头嗯了一声。 二中没有家长会这一说,大多数都是留守在岛上的孩子,父母在外务工,请家里长辈来学校也没有任何效益,他们短暂又仓促的寒假来临了。 吴佟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白天去山上摘果满街吆喝,晚上去那个小酒吧做服务生。 可即使再忙,余怀生每天早上的热牛奶从未间断,晚上回到家里洗漱完会轻柔的吻上余怀生的额头道晚安。 梁闫和王文涛有时候会上门来凑热闹,只要这两人一来,吴佟像是防贼一样,不去上班也要留在余怀生身边。 “你怎么防他们防这么紧?”余怀生明知故问,他喜欢在反复试探里去感受吴佟的喜欢。 “谁防了?”吴佟被拆穿后硬着嘴,又接着说:“只是和我休假的日子凑巧而已。” “那你明天休假吗?”余怀生问。 “不休。” “哦,那我明天和他们出岛去玩。” 吴佟利索的跑去楼下电话亭,没过几分钟又回来。 “休好了。“ 余怀生还是没忍住笑,他像是反应了过来,掐住余怀生的腰往床上扑:“你小子学坏了是吧?” “走嘛,男朋友。”余怀生罕见撒起了娇,勾住吴佟脖子在他身上蹭了蹭。 吴佟无力招架,只能应允了下来。 余怀生很少见吴佟打扮自己,有个词儿叫红气养人,他觉得套在他男朋友身上特合适。 黑色卫衣简约,里衬套了个灰色帽衫,嘴边叼着根棒棒糖,运动裤衬得吴佟身形比例极好,看着高挑又没那么清瘦,神采奕奕。 额间碎发还有些湿气儿,见着余怀生从家门口出来,朝着他挥手:“余小宝。” 说话声散漫至极,余怀生习惯了吴佟叫他的任何称呼,他笨手笨脚地围起围巾,怎么都打不出好看的结。 “过来。”吴佟伸出两根手指招呼了下。 余怀生老老实实的将围巾交出去,小声怨怼:“都怪你,害得我围围巾!” “为什么怪我?”吴佟明知故问。 “你自己看!”余怀生衣领向下扒拉,不是咬痕就是亲吻过的痕迹,怎么看怎么暧昧。 绯红蔓延上他的脸颊,吴佟诚恳的道歉:“对不起。” 吴佟这个坏东西,知错不改第一人。前天也说错了,昨天就继续咬上了!余怀生心里暗自骂了许多遭。 吴佟给他的围巾打了个很漂亮的结,遮盖住肌肤上的痕迹,勾住他的肩:“咱俩今天穿的真像情侣装,一白一黑的。” 余怀生有些羞怯时,吴姥姥慢悠悠从院子里走出来,指着两人,笑着道:“两娃娃穿的和黑白无常似的。” 余怀生:…… 吴佟:…… 到了游乐园时,王文涛朝着他俩挥手:“诶,搁这儿呢!” “梁二狗呢?”吴佟问。 “他?跑去坐过山车了。”王文涛指向头顶,梁闫的叫声响彻云端。 余怀生嗤笑一声:“又菜又爱玩。” “你行?”吴佟咬碎口中糖,他有些期待余怀生的反应。 “我?”余怀生喉咙动了动,看着那过山车突然来了个360°大旋转,吓得他往吴佟身后躲去。 第56章 “我肯定行!” 在男朋友面前不能输面子! “走着。”吴佟见梁闫晕头转向才下来,立马将他又按回座位。 他回过头示意余怀生上座:“那个胆子大的,坐我旁边压压阵。” 王文涛看热闹不嫌事大,趁机把想挣脱的梁闫安全扣全部扣好。 余怀生紧咬着唇,他的眉毛耷拉起,不情不愿的坐在吴佟旁,看着那似笑非笑的眼,和做坏事就会勾起的一侧唇角,吴佟将他安全扣牢牢固定住。 “害怕可以叫出来。” “呵,区区过山车。”余怀生的嘴可以拿去补天了。 “嗯,区区过山车,吓不倒我男朋友。”吴佟迎合着他,过山车一点一点地向上升起。 “谁叫谁是狗!” “余小狗。”吴佟剐蹭了一下他的鼻尖:“怎么不把眼睛睁开?” 余怀生缓了会儿,他依然紧闭眼磕磕绊绊的问:“到最高点了吗?” “没有呢,还早。” “你可以睁开眼看看风景。”吴佟又说。 余怀生紧扣着他的手,睁开眼的一瞬间,过山车在最高点突然向下驶去。 强烈的失重感和视野双重刺激,让余怀生几乎眩晕,他又气又恼:“吴佟!你个!大!骗子!!!” 倒是吴佟,他高扬着手笑的开怀极了,余怀生直到着地时脑袋都在眩晕,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站在门口的监管员指着他一顿调侃:“小兄弟,你是开园以来叫的最大声的!” 余怀生瘪着嘴,强忍着眼泪,王文涛招揽他们再玩一次,看见余怀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识趣地躲开了。 吴佟将他安置在椅子上,他在一旁蹲下,有些慌张:“哎哟喂,别哭了。” “错了,宝宝。” “我不是故意的。” 吴佟是有意的!余怀生甩开他的手。 “不哭不哭,我们去玩点不刺激的?” 余怀生一哭就没完没了,他顺着吴佟的指尖看去。 “大摆锤?” “海盗船?” “360°太阳轮?” …… 他到底是怎么理解不刺激的? “烦死你了,我可害怕了......”余怀生推搡了下吴佟,又接着道:“你知道,我怕,你还让我去。” 泪珠悬挂在下巴上,吴佟突然贴了上去,吻掉那滴泪,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接吻。 “全是人!”余怀生推开吴佟。 “没人认识我们。”吴佟得寸进尺,他站起身将余怀生的下巴扳起,吻上他的眼边的泪,他的脸颊,最后轻吻上那瓣唇。 “我们都是男孩儿!”余怀生慌张至极,他觉得整个游乐场的人都在用眼神审判他们。 “余怀生。”吴佟的声音沉沉,他用手抹去余怀生眼角的泪珠:“我不是弯的。” “我不喜欢男人。” 余怀生的头脑一阵发蒙。 那双眼温柔如水波,一点一点牵引余怀生沉沦其中。 “我只喜欢你,无关性别,我不在意别人什么看法,不在意别人同不同意。” “只要你还念着我,我就能一直喜欢你。” 字字句句落在余怀生耳朵里,他的心头一阵酥麻,耳尖炽热不已,余怀生觉得自己的这颗心比在过山车上搏动的再要热烈些。 他垂下眼,沉思了会,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吴佟一人,他们不畏世俗。 余怀生站起身吻上吴佟,他的眼眸湿润,瞳孔微微颤动,白皙的肌肤是因恋人而泛起的红润。 “吴佟。” “嗯?” 余怀生必须承认自己的情至深处,无法自拔,哽在喉间的话语道出,十分不易。 “我可能会一直念着你。” “那我就一直喜欢你。”吴佟回应的很果断。 他们陷入一片彩色海洋,如童话般,王文涛记得很仔细,那个正午,厦门降下薄雪的那一刻,一高一低两个身影交叠,没有任何阻挡。 他们亲吻上彼此,少年的头发丝儿都得了阳光的馈赠,如光一般。 吴佟温柔又虔诚,垂下头说了些什么。 他们一往无前,许下模糊的约定。 念念不忘的人不会轻易说再见。 -------------------- 第30章 迎神 鼓浪屿的年味儿比北京要浓重不少,自上次游乐园回来后吴佟忙活了好几天,吴姥姥特别注重过年新意,两栋小房被装饰得红红火火。 余怀生想帮着打下手贴春联,吴佟嫌他动作慢,一个人全贴完了。 他趴在窗口,吴佟鬼鬼祟祟背个包,回头给吴姥姥在说些什么,向上一望时余怀生缩回脑袋。 看这方向......是要上山? 余怀生一路跟在吴佟身后,走了半个钟头,吴佟停留在半山腰处,这是上回吴佟出院时跑来的地儿。 矮矮一座坟头,非得将杂草除干净才能见着逝者生前名,他从包里掏出一柄锄刀将周围清理干净,随后拿出一包纸钱和纸房子。 吴佟蹲下身,他的眼眸被睫毛掩盖着的,看不清思绪,直至一滴泪落下。 他似乎从未说起过自己的母亲,余怀生蹲在不远处,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响。 “想我不,老妈。”吴佟抹去眼角泪,他将酸楚哽在喉间,声音都开始打颤:“我反正还挺想你。” 第57章 “这次期末我是全年级118名,还不错吧?”吴佟摇了摇头轻笑出声。 “你放心,我遇见了很好的人,他教我,陪我,鼓励我,他说向前走就行了。” “哦对了,他还长得很漂亮,是个男孩儿,嘴巴下有颗痣,有点笨但是心眼儿好。” “姥姥身体没前两年好了,她老念叨着多卖点果子,多赚点钱,她总说,没给你凑齐手术费,是她的错。” “可我怎么觉得......是我的错呢?” 火焰腾飞,空中飘荡着灰烬和生者的思念,吴佟将手放在那簇火之上,烫意轻撩过指尖时,像是母亲握住了他的手。 吴佟感受到了灼烧却没有移开手,他拿起最后一叠纸钱丢了进去,抬眼看向坟头时,泪痕早已布满了整张脸,他的声颤得厉害:“妈,我想你,我有时候过的不好,但是我,没人陪。” “我想你。”吴佟的五脏六腑被酸楚搅动着厉害,疼的再说不出一句话。 海风穿过山林将少年的身姿吹得越发单薄,余怀生踩着一地枯叶走到吴佟身边,他摸上吴佟的脑袋轻揉了下。 “有我呢。” 吴佟一愣,他扬起头看向那双眼,满是悲悯与心疼。 “我陪你。”余怀生伸出一根小拇指:“拉钩!” 如此纤细,吴佟勾了上去,他似波涛汹涌之上的一艘小船,摇晃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个支点。 “余怀生,你幼稚死了。”吴佟勾住那根小指还晃了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话还是吴佟说出口的,余怀生挽住他的手向山下走去。 还没走到家门口,远处王文涛端着一大碗菜在门口候着,梁闫把摩托停稳,从车后面拿出两个果篮。 好巧不巧,四人齐聚。 “余怀生,我妈剁了一大盆馅儿,还有多余的,今儿除夕夜咱几个包饺子吃!”王文涛吆喝着。 吴姥姥喜出望外,她洗干净手把菜盆接了过去:“佟佟很少带同学来做客的!谢谢娃娃,来,进来坐!” 四人坐在电视机前,吴姥姥在露天小厨房忙活,说什么都不让他们帮忙。 吴佟用酸梅粉兑了点果汁,他似乎有些羞怯,耳尖尖红成一片。 “你们喝。” 梁闫拉着吴佟坐在旁边,王文涛怼了下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你把人吴佟拉你旁边坐着干嘛?” “你怎么这么事儿?我乐意不行?”梁闫来劲儿,他勾住吴佟脖子不撒手。 王文涛瞪了眼他,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 余怀生看着那只十分不知趣的手,表情阴沉,他走上二楼朝吴佟勾了下手指,像是在招呼小狗。 “我去上个厕所。”吴佟起身跟了上去。 屋内漆黑一片,吴佟正想开灯,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有些吃力,但他十分配合:“怎么了?” 余怀生默不作声,他将吴佟抵在墙上,学着吴佟教过他的,在脖间烙下绯红印记。 这个吻生涩至极,用了些力气,窗外烟花闪动,照亮余怀生掩于黑暗中的眼眸,他在生气,眼底淡漠,行为偏执。 “故意的?” “对,就是故意的。”他凶巴巴地瞪了眼坐在楼下沙发的梁闫。 “这么生气?那你再咬一口。”吴佟笑意更浓,他垂下头轻蹭了下余怀生的鼻尖。 “我讨厌别人和你挨在一起。”余怀生气恼得很。 “那我一会儿和你挨在一起。” “我还讨厌你和别人说太多话。” “那我一会儿和你多说说话。”吴佟摸着余怀生的头又顺着耳尖抚摸去,最后将一直低垂着的头抬了起来,他轻勾下巴笑道:“余小心眼子。” “没事,我也小心眼儿,咱俩臭味相投,天生一对,绝配!”吴佟想着法儿哄余怀生。 楼下吴姥姥吆喝:“佟佟!下来包饺子!” 余少爷被哄好后满面春风地下了楼,他看着备好的饺子皮跃跃欲试。 吴姥姥的手艺极佳,包的饺子个大圆润,他在一个饺子里塞了枚硬币。 “姥姥,为什么要塞硬币呀?”余怀生眨巴眨巴眼,在他这双巧手下已葬送第七个饺子了。 不是馅儿包少了就是合不住口,还有些破了皮儿。 吴姥姥举起那个硬币饺子,笑时和蔼又亲切:“吃了硬币饺,一年到头没烦恼。” “就是会幸福一年的意思。”吴佟怕余怀生不懂特地解释。 王文涛指着余怀生面前一堆失败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余怀生,自己包的自己吃完。” 梁闫直愣愣的看过去:“原来你在包饺子啊。” 他又补刀一句:“我以为在玩橡皮泥呢。” 余怀生拧着眉将自己的饺子反复观摩,好像是和他们的差别有点大...... “我不会嘛。”余怀生很小声,他没有包过饺子。 他的饺子在锅里被挑挑练练,散成一片儿,肉是肉,皮是皮的,余怀生自己都嫌弃。 “我吃。”吴佟拿着漏勺将他包好的每个形状迥异的饺子捞了起来,他笑,露出尖尖虎牙。 余怀生烧红着脸,他咬下饺子,牙被狠硌了一下,是那枚硬币。 “姥姥!我吃到硬币了!”余怀生眼梢弯起,将硬币拿了出来。 第58章 硬币在彩灯照耀下熠熠生辉,余怀生讨了个新年好彩头。 “怀生娃娃要幸福一年。” 余怀生突然看向吴佟,悄悄对着口型:“和你幸福一年哦。” 他眉梢眼尾尽是笑意,唇边小痣也随之牵动,笑时,总像只猫,白皙的肌肤泛上绯红。 吴佟指了指门外,两人悄摸溜了出去,余怀生回望确定没人跟上来时挽住吴佟的手:“不和他们一起看春晚吗?” “想带你去个地方。” “你们溜去哪儿!”王文涛穷追不舍。 “遭了,快跑!”吴佟拽住余怀生,他们迎着海风向一片虹光跑去,夜色被烟火与彩灯点明,越靠近海边越热闹。 余怀生兴奋极了,他紧握住吴佟的手,直至身后没有人追来才停下脚步。 “余怀生,看前面。”清冽柔和的声音入耳,吴佟扶正他的脑袋向前望去。 近三米高的神像连成一排有规有序地向前走着,身旁还有许多又小孩扮演的小神像肆意跑动着,旗鼓震天,火炮不断,他们在庄肃的声乐下前行。 无法形容眼前的震撼,余怀生后退一步跌进吴佟的怀抱中,人们戴着面具围绕着神像跳舞,嘴中唱着余怀生听不懂的歌谣。 一个小女孩朝他伸出了手。 “漂亮大哥哥,一起玩。” 烟火四起,他们在神像附近起舞,没有什么整齐划一的动作,只有鼓浪屿每个人高涨迎新年的热情。 察觉到余怀生有些累了,吴佟牵引着他走向海边,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守岁迎神,海边一望无际只留下两人漫步。 余怀生紧了下吴佟的手。 “你们这儿过年这么热闹啊?” “那你以前过年怎么过的?”吴佟问。 余怀生沉思了会,道:“我爸妈应酬太多。” “我都是一个人呢。”余怀生又道,他抬起眼望着海上烟火:“不过我也有人陪,家里的阿姨,还有小狗,也很热闹呢。” “她们给我一个人准备十几道菜,我都吃不下。”余怀生轻笑出声,极大的落差在此刻凝成酸楚。 原来他也没那么幸福。 “我明年也想吃你包的饺子。”吴佟突然说起。 “真的吗!”余怀生眼眸突然亮起,分不清是天上星还是眼角泪。 “我给你做鲅鱼馅儿的!我可喜欢了。” “那你得把馅儿多放点,我今天都没吃着肉。” “是嘛......”余怀生有些低落,他就知道,吴佟也不是真心想吃那碗饺子。 “也没事,我也没那么喜欢吃肉。” “那我就勉为其难,满足你咯。”余怀生臭屁极了。 鼓浪屿在烟花升起的那刻迎来新年,他们坐在沙滩上十指紧扣,余怀生望着烟花升起又落下。 他时常觉得这烟花是看不腻的,后来在别处看见烟花时才明白,是要吴佟在时,烟花才最美。 “新年快乐,余怀生。”吴佟扶着他的脖颈向侧带着,轻吻上余怀生的唇,浅尝辄止。 余怀生那天在海边待到了很晚,回到家里时他翻开日记本,写下。 -下一年,记得要给吴佟包鲅鱼饺子。 新年快乐,吴佟,祝你天天开心。 -------------------- 第31章 小鱼 开年第一天余怀生就赖着床起不来,以往在北京都是要很早去给亲戚拜年问好的。 “怀生娃娃。” 余怀生闷头捂进被子里,意识到是姥姥在楼下吆喝时他从床上蹦了起来,推开窗:“姥姥!” 他急匆匆下楼,睡裤七扭八扭,头发丝儿也乱糟糟的,余怀生笑着合起掌:“姥姥新年好呀!” “恭喜发财!”余怀生像只见着小鱼的野猫,双眼发亮。 吴姥姥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有些陈旧的小红包,里面厚厚一叠都是零钱:“娃娃乖,新年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好!” “不是,他为什么把我多30!”吴佟不乐意,他看着那厚厚一叠拧起眉。 “大让小,按道理来说你还要给怀生娃娃压岁钱哩。” “略!”余怀生把钱收好,等姥姥走后他又朝吴佟摊手。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想得美你,咱俩平辈儿。”吴佟揣好钱,他的钱可都有大用处呢,能攒一点是一点。 余怀生眉毛一耷拉,乌黑的眸色泛起水光,他噘嘴:“好吧。” 吴佟跟没事儿人似的数着小匣子里攒的钱,愣是没看他一眼,眼冒金光数了许久才发现余怀生抱住了自己的腿。 他向上仰头,眨巴眨巴眼,栗色的发丝儿也顺着朝后仰去露出额头,一副可怜吧啦的样儿,余怀生抱紧了些:“哥哥。” “什什什什么玩意儿???”吴佟舌头打绊子。 “吴佟哥哥。”他又叫了声。 吴佟的脸唰地红成一片,他把自己的存钱盒子递了出去,已然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了:“都给你。” “不要,你没诚意。”余怀生不抱他了,他蹲着侧过身,吴佟这个视角只能看见他缩成小小一团。 吴佟窸窸窣窣从存钱盒子里掏出些钱,一个小红包鼓鼓囊囊递了出去,他摸上余怀生的头:“新年好,少爷。” “求求你受了我的红包吧。”他又说着。 第59章 余怀生这才肯站起身接过红包,他掂量了一下,咧开嘴傻笑,他眼直勾勾盯着吴佟,道:“谢谢哥哥!” “不许叫这个了。”吴佟别过头,耳尖也红成一片。 那天余怀生在他跟前咯咯咯了一天,和个小公鸡一样。 高三生的假期被缩短一半,余怀生又不情不愿的返校,吴佟参加省赛他都没来得及去看。 王文涛隔着办公室门缝儿窥见那台小电视机,主持人高举起吴佟的手。 “吴佟又是第一名!!”他回到班里高声喊叫起来,余怀生眼一亮,没有一点做题的心思了。 “那个评委说吴佟这一路参赛以来个人原创曲都很出色,还问是写给谁的。”王文涛集结众人一起八卦,他的眼神儿直往余怀生身上瞥。 “写给谁的啊?” “肯定是写给对象的啊。” “我听过他写的歌,就好像是情书一样,每一首都和在表白一样,那个词儿,那个调儿!”石龙夸张极了,手舞足蹈。 自从吴佟一战成名后,他倒是成了班里粉头第一人,不被待见也得往人跟前凑。 “余怀生,你觉得是写给谁的啊?”班长问起:“你不是和吴佟关系最好了吗?” 一群人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余怀生面红耳赤,他总不能说都是写给自己的吧?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余怀生嘀咕着,他眼观鼻,鼻观心,埋头做题。 “你怎么不知道?”那个吊儿郎当都声音在门口响起。 吴佟回来的匆忙,风还在他的发丝儿间停留,笑起张扬极了,打了胜仗般回归,班里响起一阵掌声。 “恭喜啊,吴佟,要进军国赛了。”王文涛道贺着。 只有他能察觉到这两人隔着几米远拉丝的眼神儿。 “那得多感谢我的灵感缪斯。”吴佟直勾勾的穿过人群盯着余怀生,他笑,明明没有任何接触,余怀生却觉得这虎牙像是又在他身上落下一个痕迹 “情歌写给谁的啊,吴佟?”看热闹的开始起哄。 “余怀生。”他背着吉他喊了声他的名,班里突然归于一片宁静,余怀生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疯狂搏动,哽到嗓子眼般,吴佟敲了下黑板接着说:“记得擦黑板。” “草!”王文涛喊叫了声儿,这一句余怀生吓得他不轻。 纷乱的人声重回二班,吴佟使完坏就回到座位倚在桌上,似乎有些怨怼:“好想把你炫耀出去。” 余怀生好不容易平复好心跳,又因为这句话沸腾开来。 “我......”他正想开口,后门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是二班吧?” 恍若隔世般,那股玫瑰香气朝着余怀生席卷而来,他心一颤,下意识将与吴佟勾着的手甩开。 萧苒风尘仆仆,身着一件卡其色大衣,妆容精致却也遮掩不住她眼下的泛青,活脱脱一位贵妇人,比余怀生记忆中消瘦了不少。 那双眼朝着最后一排两人扫过去,余怀生站起身将吴佟挡在身后:“我们出去聊。” 吴佟收起懒散样坐的笔直,也不知道再给谁看,余怀生走到门口时回望着他。 “吴佟,一会一起回家。” 少年有些拘谨,只是点点头。 两人走到走廊最尽头,余怀生保持着距离,语气生硬:“回来干什么?” “你瘦了,怀生。”光鲜亮丽的女人掩面抹去泪,她想抱住余怀生,可那个被她抛弃掉的小孩满脸厌烦。 余怀生低垂着眼,没有回应一句,萧苒握起他的手:“是妈妈对不起你。” “你们一家三口在美国不过挺好?你跑回来干什么?”余怀生拧巴至极,他吸了下鼻子又甩开被紧握住的手。 “你现在道歉自己不觉得虚伪吗?早干嘛去了?” “怀生,跟妈妈回去吧,我们都协商好了,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好不好?”萧苒的声音颤得厉害,一字一句哽在喉间,余怀生一眼都不想多看。 “妈妈这半年来很想你,当初不应该抛弃你,怀生,跟妈妈走吧。” 这算什么? 余怀生心想着,他难道就这么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吗? 像个什么轻贱的玩意儿。 他努力克制住情绪,深呼吸一口气,胸腔却也轻颤着:“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想去美国,我也不想融入什么新家庭。” 他的眼瞟向窗外未枯死的梧桐树,淡漠开口:“我有新家人,也有朋友了,你走吧,过你的好日子去。” 余怀生自始至终不敢直视她一眼,五脏六腑像是被搅合着一起疼,他脑海中闪动过许多在北京生活时的回忆。 父亲虽然严苛死板但对家人温柔体贴,那样一个每年都会给慈善机构捐款数百万的人,他拯救了许多人,却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悬在高处的尸体时至今日也依然在余怀生脑海中晃荡着。 父亲丢掉家庭自己远去,余怀生心里恨,也不想再计较了。 而他的母亲,在父亲死后带着他二嫁重组,新家庭融不下余怀生。 他又一次被抛弃。 想到这时,垂下的睫突然颤着,一滴泪砸在两人间,余怀生抹掉泪水,转身就走了。 “你就这么狠心吗?怀生,丢掉妈妈真的舍得吗?”萧苒被他强硬的态度震慑到了,脸颊上布满泪痕看着很凄楚。 第60章 她细想下来,他的儿子似乎一向如此,只要谁敢主动放开了他的手,余怀生能做到头也不回的走了。 即使心里痛,即使懊悔,即使念念不忘。 余怀生沉默,他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舍得。”简短两字回应。 下课铃响,萧苒即使再悲拗也只能掩着面离开学校。 “妈妈在家里等你。” 余怀生去厕所冲了把脸,确定看不出来哭过才走进教室,吴佟朝门外张望:“走啦?你妈妈?” “嗯。”余怀生点点头。 他强撑起笑,轻怼了一下吴佟肩膀:“放心,啥事儿没有!晚自习过了咱俩去吃海蛎煎!” “我还想吃沙茶面!饿死了,你今天中午不在,都没人投喂我!”余怀生撅起嘴,他的眼还是有些发酸,他抬手揉眼:“今天,风怎么这么大......” 他自诩高超的演技绝对可以骗过吴佟! 那人眼眸深深,盯着他许久才开口:“你来。” 余怀生被吴佟牵着衣袖走出去,他低垂起头一言不发。 两人走到一个逼仄无人的角落时,头顶温和轻柔的声音响起。 “来,抱抱。” 吴佟敞开怀抱将余怀生揽进,那一刻,阴雨连绵的天空出现了一把伞,他倾斜一侧,泪水砸入地里,可雨水没有一滴落在余怀生的身上。 余怀生半张脸埋入吴佟怀中,他小声呜咽,两只手紧环着吴佟的腰不肯放轻:“她......凭什么?” 他哭的凶,呼吸急促起来,说话也打着绊子。 “不要我了,现在,又......” “又回来说......想让我跟她走。” “不想原谅,一点都,不想......但是,吴佟,妈妈......” 吴佟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慢慢说,不急的。” “想哭就哭,你可以在我这哭。” 余怀生这才将哽在喉咙里的话说出,他脸哭红一片儿,犹豫了许久才将那句话说完。 “妈妈她好像过得也很不好。” 少年硬着心肠也难抵过往记忆堆砌起的柔软,思念与怨怼在此刻如洪水般击碎最后一道防线。 吴佟吻过他眼角的泪,这副模样落在他眼里和生生用尖锐的钢针插入吴佟的心脏没什么区别。 “小宝,学会原谅也是人生的必修课。” 余怀生不懂,他稀里糊涂乱点一通头,将眼泪一股脑抹在吴佟身上。 “我要吃两份沙茶面。”他赖在吴佟身上不愿意起来,上课铃也响了许久。 “好,我的那份也给你。”吴佟应。 “我不想太早回家。” “好,那我就陪你。” 小孩哭完总是要逮着要糖果的,少爷孩子脾性又上来了。 “我累了你要背我回家。” “我哪次没背你?”吴佟捏住余怀生鼻尖,用了些力摇了摇。 “那......亲亲。”余怀生仰起头,眼角红润,他踮着脚索吻。 吴佟一改往日粗暴的接吻,轻轻地碰上余怀生的唇,浅尝辄止。 那天两人逃了课,赶在黄昏日落时将鼓浪屿转了个遍,余怀生敞开肚皮吃也没有吃完第二碗沙茶面。 吴佟说他人小肚皮大。 他们去海边做沙画,画到一半海浪突袭将余怀生画的小人冲走,他蹲在沙滩上难过了好久。 那个笑时露出虎牙尖尖的少年突然蹲下身,向后招揽了下手:“少爷,回家。” 这声少爷叫习惯了,余怀生格外受用。 他整个心轻盈了不少:“回家咯。” 回到家后没有见着萧苒,余怀生的心算是安定了下来,吴姥姥这深夜还没睡,她佝偻着身上门:“怀生娃娃。” 余怀生打开门,他听见一声猫叫,吴姥姥将口袋里的小橘猫提溜了出来,她递给余怀生:“姥姥今天出去赶集,遇见老刘家母猫下崽,给你带回来了一只最漂亮,最活泼的。” 小橘猫浑身绒毛像是在发着金光,他舔舐了下余怀生的手腕,似乎很是安心就那么睡着了。 “佟佟怕猫。”吴姥姥眼眸清明,那双布满创口与厚茧的手摸上余怀生的头,她轻拍两下。 “但是啊,姥姥怕你太孤独,小娃娃一个人住这么大一个房子。”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都怕余怀生太孤独,悲凉浸透了他整颗心。 余怀生一愣,他忍住眼眶直打转的泪水,不想让吴姥姥担心:“谢谢姥姥。” 那天余怀生盯着小猫看了许久,日记本被泪水溅湿一片,他提笔写下。 -小余今天有了小鱼。 -------------------- 第32章 暗涌 小鱼一早将余怀生踩醒,小小一团脾气却不小,渴了饿了就一直叫,用头蹭着余怀生。 煎蛋的飘香突然传上二楼,余怀生裹着毯子下楼,小鱼黏他黏的紧,也跟着下楼,圆滚滚一团跌跌撞撞,余怀生叹了声气将小鱼捡起。 他眼前一片朦胧,揉着眼道:“吴佟,我早上不想吃太油的煎蛋。” 直至那个背影逐渐清晰,余怀生有些无奈:“你怎么来着了?我不是说了让你走吗?” 萧苒似乎是一早就把家里大扫除收拾了一番,还新添了不少别的用具,她身子一僵,才道:“妈妈也做了水煮蛋,你想吃哪个就吃哪个。” 第61章 余怀生气冲冲的将门打开,他拔高了声:“你出去,我不吃你做的饭。” 萧苒将火关掉,卸掉妆容的她满脸疲态,眼下泛青更明显了些,余怀生注意到她的脖颈还有一圈淤青,十分明显,昨天带着丝巾没有看出来。 她缠着手轻挽住余怀生:“你吃吧,妈妈走。” 余怀生看着一桌精心准备好的早餐,牛奶还冒着热气,萧苒也还记得他从不吃面包边,仔细裁剪下来最柔软的一部分都留给了他。 “你能去哪儿?”余怀生将门紧闭住,他坐下拿起面包片咬了一口,将餐盘推给她:“我吃不完,你也......” 萧苒走上前将余怀生招揽入自己的怀抱,她哭的凄楚,清瘦的身形一直颤着:“妈妈太想有个家了,真的经不起折腾了,你爸说走就走,我一个人在那个家,真的好孤独......” 他欲抬起的手又放下,听见萧苒又道:“和妈妈去美国吧,怀生,妈妈需要你。” 余怀生推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拥抱,他低垂下眼,纤长睫毛随着情绪起伏而颤抖着,他攥紧拳:“我不能离开这。” 他曾以为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可余怀生错了,当她站在眼前的那一刻,他只会心疼,只会感慨妈妈怎么又老了? 他的血,他的骨,千丝万缕般向外奔腾,与母亲牵绕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离开?”萧苒有些惶恐,她触摸上脖颈的淤青,接着道:“妈妈打听过了,这个岛上治安不好,学校混混也多,尤其是隔壁那个吴佟!家里还是......” 砰——一声巨响,将吴佟养着的小黄都惊醒了,隔着一堵墙传来小声犬吠,余怀生将盘子摔碎一地。 “我不走。”他淡漠开口,冷冷瞥了眼萧苒:“还有,治安不好,混混多,你不也把我甩在这了?” 余怀生看见窗外一直徘徊着的声音,他抱起受惊的小鱼稍加安慰:“我去上学了,你爱咋咋。” 他努力打起精气神,收拾好后在门口见到了吴佟,他今天穿的格外齐整,校服雪白,衣领也打理的一丝不苟,手中捧着一瓶热牛奶。 “阿姨好。”吴佟朝着萧苒九十度鞠躬。 萧苒点了下头,在外她还是摆着自己贵妇人的架子,她看见门口摆着一排玻璃瓶,有些疑惑:“怀生,你不是说这个牌子的牛奶最难喝吗?” 她走上前整理起余怀生的衣领,拍了下他的肩头:“妈妈晚上给你做补汤和清粥火锅,不许像昨天一样野到半夜还不回家。” “牛奶我给你定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嗯,知道了。”余怀生有些抗拒,向后退一步,他坐上吴佟的后座:“我们走。” 他的眼掠过吴佟时,那绯红的耳尖,因攥紧瓶身而泛白的指尖尽落入他的眼底,窘迫又慌乱,吴佟将牛奶瓶塞进自己包里,他微微欠身:“那阿姨,我们就先走了。” 吴佟罕见得沉默起来,到校门口后余怀生蹦跶下车,他摊出手:“我要喝!” “凉了,对胃不好。”他揉了揉余怀生的头。 什么嘛......明明还是热乎的。 余怀生是真的很讨厌这个牌子牛奶的腥味,可他也是真的不想辜负吴佟每天大清早去买的心意。 他执拗至极,打开吴佟背包把牛奶瓶掏出来一股脑喝完,喝的实在是太快,他咳得厉害,空荡荡的瓶子被举起摆在吴佟面前。 “你送的,我都喜欢。” “明天我还要。” 余怀生活了十七年,破天荒头一回去照顾别人的敏感。 吴佟无言,他抱着余怀生了许久,他们像两块勉强拼凑起的圆镜,经不起任何冲击。 余怀生突然心生了个可怕的想法。 他们会分开吗? 萧苒在那天余怀生强硬回绝后再不提回美国的事情,她温柔又耐心,将余怀生的生活照料的细致入微。 他们像是回到了过去,到底还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余怀生尽力让自己不去计较被抛弃的事情,他的态度也变得柔和起来。 她做了一桌菜,摆盘精致,用料十足,萧苒朝着二楼喊:“怀生,去叫一下吴佟和他姥姥。” “真的!?”余怀生咧着嘴笑。 萧苒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我听街坊邻居说他们照顾你了好久,回请一顿也是应该的。” 余怀生听见她说这话立马窜了出去,像只兔子。 他走到吴佟房间,探头探脑:“吴佟?” “嗯?你来啦。”吴佟闷着被子,无精打采的。 “我妈要见你!” 那人闷在被窝里几乎是一瞬间的弹了起来,一头碎发睡得乱七八糟,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余怀生。 “真真真真真的?” “是是是是是的。”余怀生学着吴佟结巴,他拽着吴佟朝楼下走。 “等一下!”吴佟翻箱倒柜,压箱底掏出一件花卫衣,又掏出一件花裤衩。 余怀生看着那五颜六色拼凑在一起的丑衣服,他蹙紧眉:“你别说你要穿这一身。” “穿着不精神吗?看着喜气,长辈应该会喜欢吧?”吴佟板正张脸,拿着那两件花衣服在身上比划。 也难怪了,给余怀生买的书包都能是五彩斑斓小碎花的。 余怀生叹了声气,在他衣柜里翻出件白色卫衣甩过去:“这套。” 第62章 “你等等我,我去冲个澡。” 墨迹鬼......余怀生坐在床上,他翻起吴佟的歌词手稿。 “我爱的人像只猫......” “生命所有转折,需要你认可。”余怀生小声默念着,手稿上的每一首歌都是为了余怀生独家打造的情书。 少年热烈又纯粹的爱意扑面而来,看了没五分钟,这些词看的他脸越来越红,咔——浴室门响。 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吴佟懒洋洋地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他只下身裹着浴巾就出来了,发丝上的水珠滴落在胸肌上,蜿蜒性感的人鱼线腰右侧有一粒小痣,蓬勃而来的野性与朝气朝着余怀生涌去。 “盯着我看干嘛?”吴佟笑。 他别开眼,将衣服甩到吴佟身上:“你穿好衣服。” 余怀生的心乱作一团,他早就知道吴佟体格比他大出不少,直观近距离的看下来更是觉得了不得。 “你给我擦头发。”吴佟和耍赖一般,他环抱住余怀生架在腰间,坐在床上将头埋入他的怀中蹭了蹭。 “抱太紧......了。”余怀生的腰肢被紧紧环住酸痛的很。 “抱一抱嘛,这几天每天都偷偷摸摸的。” “特别想你。”吴小狗又蹭了蹭余怀生,湿发在余怀生身上都快蹭干了。 “黏人精......”余怀生嘀咕着,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用毛巾擦着发丝,香味萦绕在他鼻尖钻入肺腑,好似一团火焰,那双手把住他的腰,肆意揉捏着。 “擦......擦干了。” “走吧。”余怀生闷红着脸下楼,那个房间多待一秒都燥热的紧。 吴佟像个无赖,他勾着唇调笑:“余小宝,你羞什么羞。” 余怀生气恼极了,吴佟那是单纯让他擦头发吗? “我讨厌你!”他在楼下喊着。 萧苒在门口张望,她很热心肠,招揽着吴姥姥坐下,给她盛了碗汤:“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怀生的照顾。” “都是些小事情,怀生娃娃懂事,乖巧,我们街里街坊都说他是个好娃娃。” “哪里,他在北京那时候也皮着呢,这次就当来历练半年了,吃吃苦,也改改他那脾气。”萧苒给余怀生夹了块肉,她笑起如沐春风。 “我也知道你们家里情况不易,这是一点心意。” 萧苒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递交给吴姥姥,红色钞票十分扎眼。 吴佟放下筷子,桌下那只手紧紧挽住他:“他没有吃苦。” “他也不需要改脾气。”吴佟将那厚厚一叠钞票还了回去。 “是啊,怀生娃娃性格这么好,不用改的。”吴姥姥笑道。 萧苒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她看着吴佟笑道:“可是我怎么听街坊邻居说之前怀生让吴佟干什么都要给钱的。” 她皮笑肉不笑,没有深度了解便对吴佟家里打上了标签。 “你们家庭条件也不好,一点吃的用的问怀生要钱是很正常的事情,这钱还是收下的好,我也不想让怀生欠谁的。” 吴姥姥面色越来越僵,她佝偻着身站起来:“谢谢你的招待。” 她深深看了眼萧苒接着道:“怀生是个好娃娃,为人父母的还是多瞧瞧孩子想要的是什么。” “佟佟,你出来。” 一场饭局不欢而散,余怀生正想发火,吴佟跟着吴姥姥出去没几分钟,庭院中传来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你怎么能收怀生的钱!”吴姥姥是被气急了,她才上手。 余怀生看着吴姥姥进了屋才奔了出去,看见那个身影坐在路边,头顶悬挂着的明月也没有照亮他眼底分毫。 那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孩牵住他的手,以一种脆弱又卑微的姿态,吴佟将脸埋入余怀生的掌心里。 “我和你好,喜欢你,不是为了钱。”他的声颤得厉害,脸边微微肿起,吴姥姥打得力度不小。 “我只是想对自己喜欢的人好。” 吴佟抬头,乌黑的眸挂满了泪珠,只需要余怀生轻抚一下便立马滚落出眼眶:“真的。” “我什么都不要。” 他小心翼翼极了,生怕余怀生不信,又攥着那只手更紧了些。 “我知道的。” 吴佟总说余怀生像块玻璃,摆在任何一处时都可以安然无恙,但只要捧起就不能轻易放下,会碎。 可余怀生觉得吴佟才是那块需要被小心翼翼对待的玻璃。 言语就那样轻而易举在吴佟的自尊心上划出一道血口,余怀生手足无措,在这初春,鼓浪屿居然飘下了一场小雪,雪花坠在身上片刻便无影无踪。 他蹲下身,捧住吴佟的手,平静的注视着:“吴佟。” “嗯。” 余怀生轻吻上吴佟的掌心,他垂下眼眸,无比虔诚。 “我们以后结婚吧。” 十七岁的余怀生不够勇敢,但他被这汹涌到无法安置的感情一步一步朝前推去,心甘情愿许下承诺。 “好。”吴佟应了回去。 -------------------- 第33章 吴佟前程似锦 余怀生那夜去了吴姥姥的房间,他想替母亲道歉,那个老人只是用一双饱经风霜的手挽住他,一字一句,说着和吴佟相差无几的话。 “娃娃,姥姥对你好不是为了钱。” 萧苒寥寥数语泼了一盆脏水,本以为风过无痕,却在他们身上留下无可泯灭的印记。 第63章 越自卑,越在意。 越在意,越自卑。 悲剧是有预兆的,它盘旋在河底,暗自涌动,看似平静无奇,靠近一步便能被卷入。 当余怀生选择原谅萧苒的那一刻,暗流奔腾不息,等待着分离那刻将他溺毙其中。 他记得那天是个很晴朗的日子。 吴佟准备全国大赛忙的没边儿,连兼职都停了很久,余怀生早上起来看见桌上摆着一张纸条。 -余大寿星,你的生日我决定提前给你过了! -放学等你男朋友来接你! 结尾画着一个扭曲极了的爱心,余怀生小心翼翼将纸条揣进衣服里,他精心打扮了一番,在镜子前臭屁了许久,还是萧苒在楼下催,他才下楼。 “妈,吴佟要提前给我过生日,可能晚上要晚点回。” 萧苒的神色有些僵硬,随后又露出和煦的笑容:“我今天也正好要去给你挑礼物呢。” “有想要的吗?”萧苒抚摸上余怀生的头,眼底道不尽的温柔。 余怀生突然想起那只表,是父亲生前承诺给他的成人礼,怕萧苒问起,他有些心虚。 “你送啥都行!”余怀生叼着面包出门。 “牛奶忘拿了!” 余怀生回过头,他手中拿着一瓶冒着热气儿的牛奶瓶,他笑:“我现在只喝这个啦。” 他一路哼着歌,恨不得这一天快点翻篇,不知道吴佟给他准备的什么生日礼物呢? 只要别是衣服就行,余怀生想着,他实在不敢恭维吴佟的眼光。 在学校里的一分一秒都漫长极了,余怀生听见下课铃响,他迅速背起早就收拾好了的包朝校门口奔去。 朗朗晴日,海风向他奔来,他看见校门口那个身影,像是等待了许久,吴佟手捧着一束白山茶花,洁白衬衫与晚霞交映,虎牙尖尖露出一角,余怀生朝着吴佟怀里扑去。 “怎么还送花啊!”余怀生嘴里埋怨,却将一整束花揽入怀中,他埋下头深嗅,笑眼弯弯:“真好闻!” “少爷请上车。”吴佟倒真像个车童,他拍了拍后座,比了个请的手势。 欣喜在两人对视间迸发出来,余怀生坐上后座紧搂住吴佟的腰。 “什么礼物!”他特别好奇,在学校里实打实想了一天。 “好东西!”吴佟像只骄傲的小狗,他微昂了下头:“我眼睛都挑花了,看了好久好久。”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快到了。”吴佟那天张扬极了,快靠近海滩时他突然停下,拿出提前预备好的丝带蒙住余怀生的眼。 “慢慢走,别摔着。” 余怀生走了几步,旁边扶着的人突然默不作声,海风嘈杂,细小的对话也被淹没在其中。 丝带解开的一瞬,恰好天边那片火烧云朝着他涌去。 “余怀生!十八岁生日快乐!!” 齐整整的声音响彻海滩,王文涛举着蛋糕,梁闫点起烟花,彩色的飘带铺满天,眼前还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露天演唱台,台上的少年紧张到手都在发颤。 王文涛扯了下梁闫袖子低声道:“还站着干嘛?没眼力见儿。” 梁闫是被临时叫过来帮忙的,当余怀生出现时他目瞪口呆:“他俩......真的??” “真在一起了?” 王文涛比了个噤声动作:“他们不说,那我们就当不知道。” “为什么?” 那个头发有些微卷的少年回头望去,他无法形容作为一个局外人,当看见他们不畏惧世俗眼光在游乐园接吻,那时的震撼如久久不能平息的川流。 “这是我和他们的秘密。” 吴佟在这天给余怀生开了一个专属演唱会,他们吹着海风相望,与其说歌不如说是情书。 围绕着“余怀生”这么一个人,吴佟的灵感似乎无法殆尽。 “生命所有转折,需要你认可。” 曲终,最后一句余怀生印象很深刻,是那天在吴佟手稿上发现的。 “生日快乐,宝宝。”吴佟背着吉他走下台,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礼盒,如捧珍宝似的放在他的手心。 “快打开看看。” 余怀生抹掉眼角蓄着的泪,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倾尽所有,用心铸造这最盛大的成人礼。 “是表。”余怀生拿出那只白色腕带的手表,精致又小巧,很符合他的气质。 吴佟小心翼翼的将表给余怀生戴上,他弯起唇角,笑的却有些酸楚,泪珠打湿在干燥的沙地中,瞬间被蒸发。 为什么哭呢?余怀生心想。 “好漂亮。”吴佟盯着那节白皙的手腕看了许久。 当吴佟在橱窗里看见这只腕表的第一眼,也是他去酒吧做兼职的第一天,被醉醺醺的客人折辱时,他只想着余怀生带上这只表会有多合适。 “低一下头。”余怀生小声讲。 吴佟照做,那人便不用踮脚也可以吻上他的唇,柔软的触感停留在他的唇边,余怀生的脸颊比晚霞还要红上几分。 “这段时间,辛苦啦。” 他们那天在海边待了很久,有时说许多话,有时又一言不发,余怀生高兴,喝了点酒。 他趴在吴佟身上伸出小拇指,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我们不可以分开哦。” 每一次吴佟都应允了下来,他不厌其烦的勾上去。 第64章 “好。” 吴佟背着余怀生快到家时才放下,那扇门还开着,屋内的白炽灯晃动,余怀生酒劲儿上头黏着他不肯松手。 “亲亲我。” “不行,快松手,到你家了。” 不等吴佟行动,余怀生自己贴了上去。 那天余怀生醉过去前听到了相机快门的声音,小鱼在那个夜里叫的格外凄凉,它探头探脑朝楼下喊叫。 第二天吴佟突然向余怀生说起,他说他要走了。 余怀生问:“你要去哪儿?” 吴佟没有给回应,但是余怀生下了决心。 他在日记里写下。 2001年初夏 今年的夏天比去年要热很多 街头许多三角梅都被晒的打蔫儿 吴佟说他要走,但是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但是我想,他去哪儿,我跟着去哪就行。 高考前最后两个月,吴佟也变得越发忙了起来,余怀生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生日和吴佟去全国赛的日子撞上了,所以他才提前给余怀生过了生日。 虽然吴佟忙,但他老趁着夜色招呼余怀生下楼一起吃宵夜,他们偶尔也会上天台一边看星星看月亮一边聊些天马行空的趣事。 那是一段相当平和的时光。 余怀生回到家中,萧苒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往桌上甩出几张照片和文书。 “我什么都知道了。” 他看着那些照片,冰冷渗骨的寒意从脚底盘旋上心头,是余怀生与吴佟这些日子里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妈,我......”余怀生不知所措,萧苒突然搂住他进怀中:“好孩子,妈妈不怪你,一个□□犯的儿子能指望他有多纯良?” “不,吴佟不是,是我,是我和他纠缠上的,我们在恋爱。” 余怀生语无伦次,他一颗心被这突如其来的照片搅合成烂泥。 “我喜欢男孩儿。”余怀生鼓起勇气,萧苒眼中的诧异最终被怒火取代,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走向一条不归路。 “你喜欢他?那他有那么喜欢你吗?”萧苒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两个盒子。 “看好了!送你的表都是赠品!”她打开两个盒子,白色腕带的手表和余怀生戴的一模一样,另一只手表则是生日礼物。 贴在盒子上面的两个大字十分显著——赠品,刺进了余怀生的眼。 “余怀生,你是被迷了心智,才能让这种货色把你攀上,都怪我这半年没好好教育你!” “拿着一块破表赠品糊弄你,你还执迷不悟啊,儿子。”萧苒的泪溃不成声,她无法接受她的儿子成为一个同性恋。 门外人影晃动,是吴佟。 余怀生推开门对上那双饱含泪水,不可置疑的眼,吴佟踉踉跄跄朝后退了一步。 自尊心在此刻被烬灭。 “不......不是的。”他的声音颤的厉害。 那不是赠品,那是他去酒吧给人点头哈腰一个月赚来钱买的表,那是他在橱窗里第一眼相中的手表。 余怀生想逃离这里。 “带我走。”余怀生挽住那只即将离去的手。 “去哪儿都好。” 吴佟连甩开他的手都轻柔至极,不敢用上一丝力度,留下是轻轻的,而离去需要用力挽住那只主动伸过去的手。 他们都少一点勇气。 看着那个仓皇而逃的背影,余怀生默念着:“回头。” “回头啊。” “不是拉过勾了吗?”他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不休:“带我走。” “你不是那种畸形的同性恋,怀生,妈妈给你找医生,我们去看最好的心理医生。”萧苒痛彻心扉,他抱住余怀生。 “妈妈明天会去报警,把图片都交给警察,你还没有成年,怀生,这些最底层的人最擅长用善意伪装自己,都是假的。” “妈妈会让他进少管所,妈妈保护你。” 萧苒像是找到了一个证明自己是个好母亲的机遇,她十分积极想答得个高分。 好窒息...... 好想吐...... 余怀生朝着自己的胸膛锤去:“我他妈就是同性恋!我就是喜欢男孩!我就是喜欢吴佟!”他歇斯底里,余怀生被这份爱牢牢禁锢住,动弹不得。 “爸抛弃我,你也抛弃我......我只有他。” “为什么?”余怀生疯了一般用拳头砸向墙面。 “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你要把这一切弄得乱七八糟?” 清瘦的身体如薄纸,余怀生意识到萧苒不会轻易放过吴佟,他冷静了下来,站起身盯着散落了满地的照片。 现在要轮到他来亲手扼杀属于他们的旧时光。 他蹲下身捡起照片,小心翼翼的抹去滴落在上面的泪,最后一张是他们在路灯下,余怀生踮起脚轻吻上去。 吴佟低垂着眼,笑得温柔。 “我跟你回美国。” “不要再找吴佟麻烦了。” 余怀生在那天之后没有再见到吴佟一次,对面那扇窗户紧闭,他写了许多纸飞机没有一架能飞的过去。 终于,那个窗户有了动静,敞开了一半。 他丢进去了一架纸飞机。 只有去程,没有返程。 那架纸飞机似乎再也落回不了到余怀生的窗。 余怀生看着满屋行李,那个才上岛时因为路程蹉跎而坏掉的轮子还没修好,他曾以为他再不会离开鼓浪屿了。 第65章 这里有烟花。 还有吴佟。 临别时,那架纸飞机突然飞了回来,余怀生急忙展开那页纸,一颗心坠落在地。 -乖乖走,别回头看。 余怀生想过很多次,他只要吴佟迈出那一步,只要吴佟出现在任何地方,哪怕只是隔着人海相望一眼。 他可以坚持。 坚持到两人再相逢。 他将纸翻到背面,那是余怀生写的——你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就一直念着你。 泪珠晕染了那抹字迹,余怀生最终没有修好那个行李箱,他拖了一路上了邮轮。 几乎是一步三回头,那个开满三角梅的街道,再也见不到那个嘴边叼着一朵三角梅,笑时虎牙尖尖,一路高呼着驶向下坡路的吴佟。 距离登机还有半小时,余怀生盯着手腕的那只腕表,戴习惯了的蓝贝壳项链今天居然有些硌人。 机场人实在是太多,余怀生四处张望,他一颗心悬着。 “请飞往洛杉矶中转东京——大阪——国际航班的乘客排队登机。” “走吧,怀生。”萧苒督促着。 余怀生眼下一片红润,他摇头:“再等等。” “再等一等。” 只需要一眼,只需要一面。 机场的小电视突然放起全国歌唱大赛的选拔直播。 已经进入到最终阶段,今天是吴佟去参赛的日子。 “他要的是前途,不是你。”萧苒生硬至极,他将余怀生推进闸门,无论他怎么央求,她再没心软一次。 余怀生在狭长的通道走着,他神经恍惚,耳边传来吴佟的声音,他一直大喊着余怀生的名字。 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他习惯用日记去记录吴佟。 2001年,夏。 吴佟让我乖乖走,不能回头看 可是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 原来他没有来送我 原来,我们分手了。 他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下:祝吴佟前程似锦。 后来余怀生再也没有许下那个让吴佟天天开心的愿望了。 -------------------- 第34章 恋痛 余怀生的离开没有任何征兆,鼓浪屿也不会因为一个他而掀起轩然大波。 那吴佟呢? 不来见这最后一面,自然也不会难过吧? 余怀生沉浮于黑夜里,钻入这道无解的题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门外再次传来吵架的声响,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萧苒绘声绘色描绘的美好家庭,在余怀生到来的没几天便摔了个粉碎。 “他到底还在要里面关多久!” “我们家不需要废人!”男人的言语暴戾,声音拔高了讲,像是在刻意说给余怀生。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赶紧找公证人看着他签字!”随后传来一声巨响,他将萧苒推至角落。 余怀生只是听着,他将脸埋入被子里,不肯迈出这道门。 他绝食,滴水不沾,身体因为不适应美国的气候时而发寒,时而又发热,他都忍着,不抱怨一句。 “怀生......妈妈需要你。” “妈妈一个人在这个家好痛苦。”萧苒隔着门呼唤他的名字。 余怀生在那刻明白了,他的妈妈并不爱他,她爱的从始至终只有自己。 这是一个悲凉又客观的事实。 他掀开被子,身形单薄,晃晃悠悠的打开门,眼神空洞:“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萧苒准备的极为迅速,余怀生看着眼前这封文书,是父亲生前留下最后一笔巨额遗产,文书里清清楚楚写着余怀生归属。 “什么意思?”他问。 “你既然来我家住,你的房费水费吃穿用住不要钱啊?”那个名叫雷泽的小孩趾高气昂,说话毫不客气。 “怎么跟哥哥说话呢?”萧苒拽了下雷泽,她的语气柔和,不敢用上一点指责的语气。 余怀生看着萧苒身上露出的淤青,新旧叠加的伤痕,这就是她说的幸福家庭吗? “我签字,不要再打她了。”余怀生说的有气无力,他已经懒得计较这场预谋已久的带他回美国,是真心想让余怀生融入这个家庭,还是说...... 那个答案出现在三人眼底,那难掩对于金钱的渴望。 那个高壮的男人将烟掐灭,十分不耐烦:“知道了。” 余怀生便毫不犹豫在公证人的监督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的手腕变得更纤细了,皮包骨头,他盯着那节手腕上的表看了许久。 “你那表什么便宜货色?边角的编织线都没处理干净。”雷泽蹬鼻子上脸,坐在余怀生身边悄声说道:“我听说你是个同性恋?” “他不是!”萧苒将余怀生拉起,她面露难色,像是余怀生是个同性恋丢尽了她的颜面 “我是。”余怀生淡淡的开口。 “你不是!你是正常人,怀生。”萧苒慌乱至极,她看着雷群明脸色说话,生怕出一点差错。 “我是同性恋。” 话才落地,萧苒挥起手扇了上去:“别说了!” 那是余怀生从小到大第一次挨巴掌,委屈在心里泛起酸水,他低垂下头走进房间。 “草!同性恋真恶心!”雷泽蹙起眉,他其实不讨厌同性恋,美国在性取向这方面也十分开放。 可是他讨厌这个横插一脚进入他们家的余怀生。 第66章 于是他想方设法的找余怀生麻烦,最开始都只是小打小闹,余怀生从不反抗,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那天夜里他悄悄进入余怀生的房间, 到底是血浓于水,雷泽那作风和他爸如出一辙,暴戾的可怕,他拿起枕头捂住余怀生的口鼻。 “去死!和你妈都去死!” “我家里不需要你们!” 余怀生下意识的挣扎片刻,随后他垂下手,无法呼吸时,他想起了吴佟。 他们在夏天总跑去海边玩憋气比赛,余怀生每一次都赢不了,不到三十秒就钻出海面。 余怀生心里默数着。 40......41......42。 50......他赢了,余怀生等待着死亡降临,他感受到雷泽在他脖间摸索着,他推开雷泽,单薄的胸腔随着空气的挤入竟然有些作痛。 雷泽手上拿着一条项链,他有些嫌弃:“这什么啊。” 余怀生脖子前空荡荡,他飞扑上去想要抢回来,蓝色贝壳在夜里闪着光辉。 “给我!”泪珠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破贝壳有什么稀罕的?” 随后他将那枚蓝色贝壳碾成粉碎,踏在脚底之下。 “别踩了!不要踩了!”余怀生匍匐在地上,他的背脊骨骼清晰可见,透着一层睡衣起伏,看着有些可怖。 “求求你,别踩了,都坏掉了!” “我走,我离开这,不要踩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余怀生无力的拽住雷泽的裤脚,他只能求。 雷泽冷哼一声,他傲极了:“明天早上不要让我在家里看见你。” 他的泪珠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河,蜿蜒曲折,他这十八年任性惯了,过去有家底撑着,在鼓浪屿有吴佟兜着。 可如今,他的身后再无一人,没有再为余怀生撑腰了。 余怀生恍惚间想起了与吴佟看过的第一场烟花,他们与王文涛一同坐在沙滩上,烟花升起又落,光与暗之间,他们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一起。 那个少年告诉余怀生。 “有我呢。” 余怀生在地上翻找着,贝壳碎片散落一地,他怎么拼也拼不回原型,太阳升起时,他离开了那个家。 他带走的东西很少,一把蓝贝壳碎片,一只泰迪熊,还有几张萧苒偷拍下他与吴佟的合影。 他们那个时代太旧,世界太大,余怀生清楚的知道只要松开手,就再不能见到。 他像个拾荒者,想挽留住关于吴佟的一切。 余怀生从此活在回忆中。 2003年,非典在中国肆虐,数百名医护人员牺牲在抗疫第一线,这个消息漂洋过海来到美国。 挂在墙上的电视传来关于非典的报道,油炸的声响此起彼伏,一个单薄的身影娴熟地把控温度,露出的一节手臂上陈年旧疤叠加在一起,干瘦如柴,仿佛割开那层皮就能看见森森白骨。 “小余师傅,老样子,给我来份三合一。” 一个女孩年轻靓丽,栗色的长发及腰,她摘下耳机站在前台手里还抱着一张崭新唱片。 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她看见那张脸扬起,苍白的肌肤上渗出汗,身上的厨师衫被油烟熏黄一片,他点点头眼梢弯起,唇下的一颗小痣也随着笑而牵动着。 女孩一愣,她认识余怀生两年多,那个在雨里宁愿自己被打湿也要护住玩偶熊的男孩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 破碎、脆弱,像一支斩断腰,刺被拔光的玫瑰。 “你再这么不声不响的,以后不来光顾你生意了。” 余怀生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伎俩,他摇摇头很无奈,将做好的炸鸡推了出去。 “叶姿,谢谢你啊。”他的语气温柔又平静,同样也十分疏离。 “闷油瓶。”叶姿噘着嘴,她咬下一口炸鸡,店里这个点儿也不忙,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余怀生聊着 “你现在技术越来越好了,我记得两年前你来这第一天就炸糊了八只!”叶姿悄咪咪朝后厨小窗口投喂余怀生,他摇了摇头,嘴边挂着淡淡笑意。 “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一晃眼都两年了,得亏那是店长一时找不到代替的,要不然你学费都难凑!” 叶姿掏出一把钱放在台子上,她眨巴眨巴眼:“小费!” 余怀生将钱收下,叶姿很热心肠,要不是她两年前在路边多管闲事,他怕不是早就被街头歧视华人的流浪汉殴打至死。 “谢谢。”他只能说这一句。 叶姿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她抛了个媚眼递出去:“你可别惦记你那个前男友了,我给你介绍一个!” “有钱!温柔!还和你同一级!” 余怀生看着那串电话,他眼底黯然,将电话号码收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他要是当场拒绝,叶姿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她收下。 “你手里拿的谁的唱片啊?”余怀生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叶姿举起那张唱片,封面是一片梧桐树叶,右下角专辑名与歌手并列——《致你》吴佟。 恍然间余怀生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那条开满了三角梅的街道,他坐在吴佟的后座。 他说要给喜欢的人写歌。 他说演唱会要让余怀生坐第一排。 余怀生在那天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忘记一个人是从声音开始的。 第67章 “这个可是被称为华语乐坛之光的新生代第一人!”叶姿眼眸闪动,她接着道:“今年横空出世,一首《致你》火遍大江南北,可惜只在国内火,在美国买到他的唱片难于登天。” 余怀生才回过神,他低垂下眼,闷着声道:“那挺好的。” “哎哟,算了,我不和你说这个了,一看你就对这不感兴趣,明天教授讲座别迟到哈!” “还有!少去搞什么空针纹身了,和自残有什么区别!信不信我揍你!”叶姿张牙舞爪地举起拳头,没有注意到余怀生不自然的神情。 那扇门晃了晃,卷起几片梧桐叶进了店,余怀生从后厨走上前,他捡起那片树叶。 嘴角明明挂着笑,泪水却不断的涌出。 恭喜啊,大明星,你还是走出了那座岛。 余怀生下班已是深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进入一条狭窄逼仄的小道,霓虹灯牌发出刺眼的光晕。 推开门帘涌入一股消毒液的味道,眼前一个几乎纹遍全身的男人转过身,露出一口镶嵌着钻石的牙。 “不是才纹了不久么,你不会真是什么受虐狂吧?”他开着玩笑开始给工具做消杀。 余怀生脱下衣物,浑身遍布创口,他的体质自愈很慢,一个空针纹身可以持续一个月之久,有些恢复的好便看不出什么,有些因为感染留下淡淡的印记,一到夏日就会发痒作痛。 “阿文,开始吧。” 阿文习惯了这位老主顾的沉默寡言,他每次来到这的情绪都不相同,有时是板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有时是喝的伶仃大醉,像个小孩,认识余怀生的第一年时,他次次来都是哭着的。 “今天想要个什么图案?” 余怀生沉思片刻,他闭上眼:“梧桐叶。” 他用痛感来警示自己,不能比那时更快乐,余怀生记住了那时意气风发的吴佟,却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最怕痛的人。 -------------------- 加更!!!!!快夸我!!!! 第35章 余怀生被盯上了 la的街道种满了梧桐树,余怀生逼迫自己从不在春日里向上望去,可秋日里满天飘叶还是入了他的眼。 他伸出手接下一片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才初秋,余大编导就这么惆怅了?” 男人的声音温和又谦逊,他身着灰色西装,金丝眼镜是他的标志,从头精致到脚,处处一丝不苟,内敛谦和,完美的像gq的第十七页。 “许扬州?你不是去纽约出差了吗?”余怀生微睁大眼,他不动声色的将那只手撇下肩。 “提前回来几天,这不是立秋了嘛。”他提着一堆礼物袋塞进余怀生的手里,又道:“一年什么时候都可以出差,只有秋天不行。” “为什么?”余怀生问。 “你一个秋天能去做空针十来次,你说呢。”许扬州故作轻松叹口气,又道:“不过这吴佟出道四年发表了94首歌,9张专辑,还在国内用两年时间登顶华语乐坛......” 许扬州指向广场最中央的大屏幕,吴佟的全球巡回预告短片在这寸土寸金的la一天24小时播报。 “现在又在全球造势,声势浩大,你说......” “他的目的是什么?” 余怀生木讷着脸,他将礼物袋放进许扬州的手里:“以后别送我这些东西了,我用不着。” 许扬州一眼就看出余怀生在生气,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好了,我不提他了,我就是很讨厌他这么张扬的天天出现在你面前。” 余怀生平静的看了眼那大屏,六年,吴佟那股张扬劲儿未改,桀骜又轻狂,他在节目上代表中国说出那句:给我四年,时代广场的c位是我的脸。 时至今日,他做到了。 他垂下眼睑,踩上一片枯叶,淡淡开口:“你不提他,我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了。” “我家里前几天被贼撬门了,钥匙只配了一把,以后别再来给我做饭了。”余怀生又道,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这四年,许扬州虽没明说,但一直陪在他身边以朋友的身份,碍于叶姿的面子余怀生才缄口不言,没有戳破这窗户纸。 两人关系的改善是在他来美国的第四年,那一天,余怀生自杀了,许扬州破门而入将他从浴缸里捞起。 他看着那只从手腕延伸至大臂的竖切口,这是选择失血过多而亡最稳妥的方式。 许扬州追了上来,他笑着说:“莫斯特教授昨天在聚会还问起你了。” “问我干嘛?” “都过去四年了,他还在生气你从海洋生物学转去学导演。” “学不动而已。”余怀生看着脚下铺满了一地的落叶,耳尖有些发红。 “学不动你考什么年纪第一,那群人现在还叫我许老二呢。”许扬州有些恼怒,笑得却很温柔。 余怀生嘴边勾起笑,他摇了摇头:“我要回拍摄组了,你就送到这。” 迈出第一步时许扬州突然牵住了余怀生的手,这是过去不曾有过的,他一向很守规矩。 “九月中,和我去魁北克旅游吧,我之前过生日你答应的。” “我说的是和叶姿还有你。”余怀生将手抽出。 “怀生,给我个机会吧,石头敲了四年还有个缝儿呢。”许扬州朝他口袋里塞进一张机票。 第68章 “我会在机场等你一天。” “你......”余怀生蹙起眉,他心一沉,许扬州跑的倒是还快,一会儿就没影。 他看着那张机票出神了许久,最后放入口袋。 满大街张贴的海报,路过的每一家店都放着吴佟的歌,余怀生掏出两个耳塞堵入耳朵。 回到剧组导演突然找上他,他的中文极其拗口:“小余,我们这次要去纽约拍实景,那边据说要开演唱会,就那个很火的吴佟。” 一个女孩突然凑上来,欣喜若狂:“陈导说这次演唱会门票会报销!我们广告组还有在后台见到吴佟的机会!” “真的吗?十年老粉不请自来!” “不过余编似乎对吴佟兴趣不大啊。” “是,我不关注这些。”余怀生快速应回去。 看着摄影组一阵轰动,一些人想拉着他去看演唱会,余怀生摇摇头,他笑着推辞:“不了,我就留在这吧。” 余怀生与同事交集不深,平日里就陈鹤澜和他沟通多些,他坐在摄影机旁拿出编本指挥。 “陈导,你说咱们工作室有机会拍ceadan吗?”女孩打听着,她是吴佟的狂热粉丝。 “想什么呢,人家来美国出门拍摄都是御用好莱坞。” 余怀生叹了口气,在外面能看见吴佟的海报和大屏,满大街还放着他的歌,工作岗位上几乎六成华人同事都是吴佟粉丝。 六年面没见着,这人却不动声色地充斥在他生活中,让余怀生想淡忘都不行。 他掏出那张卷了边的机票,也许......去魁北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叮咚——手机振动了下,余怀生没有拿出来,这八成又是许扬州每天一条雷打不动的天气预报小短信。 叮咚——又是一声响。 他打开手机,一串陌生号码。 -还记得我吗? -好久不见。 哪来的垃圾短信……余怀生果断拉黑删除,最近la电信诈骗盛行,五花八门的招式层出不穷。 手机又振动一阵,他蹙起眉点开新短信,是新的电话号码。 -你拉黑我? 现在电信诈骗犯这么嚣张吗??余怀生窝火了一天,他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凝聚成一句国粹。 -滚一边去。 再次拉黑删除,直到下班也没有弹出一条短信了。 他打开家里的灯,灯光忽闪,屋内昏暗一片,余怀生踩上凳子略微调整,光亮重回视野,他看着几近是贴了一屋的吴佟海报轻叹气。 这四年的所有活动海报余怀生都收集了起来,还有一个架子专门放着吴佟的cd唱盘,甚至还有几盘市面上已经绝版的最初母带。 他脱下衣物,虽然是秋,气温却一直下不去,余怀生对着镜子照着后背,他的皮肤由于不断的去做空针纹身,愈合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而那些感染过的如火烧过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那些伤痕被衣物捂着直发痒,余怀生面无表情地掏出生理盐水消毒。 余怀生的身体对于痛感已经麻木,房间内响起吴佟最近一首的新歌,余怀生还是第一次听,他闭上眼,手腕蜿蜒至大臂处的伤痕十分可怖。 吴佟的新歌一改往日抒情,夜半时分听着居然有些伤感。 -想通电话, -问你最近还好吗, -想做个梦, -对你说放不下。 吴佟总说歌是要写给喜欢的人,所以这首歌他是写给谁的呢? 余怀生嗤笑一声,他将被子蒙过脑袋,这是他每次听吴佟歌时脑袋里的第一想法。 他居然明里暗里吃了四年醋。 他躺在床上踌躇了许久,手机屏幕亮了又熄,余怀生咬着手指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陈导,这么晚打扰你了。” 听筒那边一片嘈杂,似乎是在喝酒。 “没有没有,小余你说,什么事儿啊?” 余怀生看了眼墙上吴佟的海报,是吴佟站在三角梅下,叼着紫红色的花朵儿,笑时虎牙尖尖,这是他的第二张专辑封面图。 专辑名叫——小鱼。 “那个,去纽约是什么时候?”他垂下眼。 “九月中啊!机票都定好了。” “现在申请......还来得及吗?” “可以啊,你明天找小刘登记,我正愁拍摄团队少个编导呢。”听筒那边突然传来了个娇媚的声儿,是个男孩。 “鹤澜哥哥,别打电话了嘛。” 余怀生蹙起眉,他听着陈鹤澜和哈巴狗似的哄了回去,发出一些不可告人的声响,他立马切断电话。 他从枕头下拿出日记本拉开台灯,昏黄的灯光里,余怀生的眉睫微动,消瘦苍白的脸庞总是木木的,没有半分神采。 那只受伤的手写字有些费劲,余怀生一笔一划写着。 2007年秋 晴天 原来没人能代替吴佟, 虽然已经很久不见了。 那张去往魁北克的机票被夹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余怀生被一阵敲门声震醒,他虽然脾气被磋磨了不少,但起床气一如既往的大。 “谁啊?”他打开门。 一束白山茶递在他怀里,快递小哥念着贺卡上的内容:“追求者奉上。” 余怀生看着这白山茶花一愣,随后又自嘲般笑了笑:“你送错了。” 第69章 “就是这啊。”快递小哥看着门牌号:“那人说收件的是个漂亮男人。” 小哥环视了下余怀生,点点头,确认无误,他甩手走人。 余怀生将花随意丢进垃圾桶,最近怪事频出,有个贼进家门什么都没偷,只是撬了个锁还顺带看了眼他的冰箱,门都没关就走了。 还有那条匿名短信和这些花。 这里是美国,余怀生不能掉以轻心。 他打电话给叶姿:“你上回推给我的房产中介电话号码给我说一下,我得搬家了。” “我被人盯上了。”余怀生又强调一遍。 他看着街道车水马龙,早上的美国十分拥堵,一辆扎眼的红色跑车开足了马力一驰而过,极其嚣张,巨大的声响将他的睡意彻底驱散。 叮咚——电话振动一声,余怀生打开手机,又是陌生号码。 -白山茶的花语是什么? -------------------- 感谢在2023-11-04 15:23:21~2023-11-06 00:5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涟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余怀生,好久不见 余怀生觉得自己是真疯了,他为什么会觉得发短信的人是吴佟。 人生有许多个四个月,可六年却没有几个,他也不过只是吴佟功成名就的生命中的一记污点。 至少余怀生是这么想的,他也确实只是个自残成瘾,恋痛成性的失败者。 搬家的师傅来的很迅速,房产中介几乎是没用一个小时就敲定了新住所,这让余怀生怀疑这还是不是美国了,效率居然这么高? “余先生,这些报纸搬不搬呢?” 余怀生看着那一摞旧报纸齐齐整整的堆砌在地上,每一张上面排版或大或小都写着吴佟的名字。 “都拿上吧。” 余怀生问:“中介费是租金的百分之四十是吗?” “不用了,您这边是老客户了,这次免费给您找的房源。”中介笑的极为谄媚,他将钥匙递给余怀生。 “谢了。”他看着钥匙串的玩偶,似乎还是崭新的,是一只猫在吃一只鱼。 余怀生又看见了那辆红色莱肯hypersport,全球限量七台,落地9000万起。 这次离得很近,从远道驰来速度飙升,在余怀生跟前放慢了些速度,人脸都没看清又开走了。 他住的这个街区大多都是些中产阶级,从来没听过哪位权贵开得起莱肯。 师傅打包的速度很快,余怀生下车时看见眼前的房子大吃一惊,他急匆匆给中介打电话:“不是说的公寓吗?怎么是独栋别墅?” “那个房主急需用钱,你这价格给的合适就租出去了。” “放心住吧,余先生。” 那个房产中介挂的很快,他也来不及问更多。 余怀生搬家很匆忙,压根没有去看房子,早知道是独挡别墅他绝对不会搬到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很厌恶这样宽阔的空间,一个人住着像是被不安捆绑住一般。 余怀生挥了挥手:“搬进去吧。” 他大概收拾了会,余怀生自己的物品并不多,主要是海报和唱片需要花费时间收纳。 夜上三更,他突然听见了跑车熄火的声音。 余怀生撇开窗帘朝下看,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他带着墨镜,身形修长,大半张脸隐于树荫之下,月色摇曳,余怀生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似乎是察觉到楼上有人偷看,男人抬起头,也许是余怀生的错觉,他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嗤笑。 “小余。” 余怀生心一惊,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姓? 他才推开窗想询问,猫叫声软绵绵的传上来,一只身形纤长的小猫从台阶向男人,很是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裤脚。 “小鱼啊,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男人蹲下身抚摸起小鱼的下巴,接着道:“不好好吃饭就是坏孩子,坏孩子是要被好好教育的哦。”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又带着些压迫感。 男人鬼使神差般朝楼上看了眼,余怀生迅速将窗帘合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小猫也叫小鱼,六年前被他抛在了鼓浪屿,也不知道小鱼现在怎么样了…… 余怀生早上被一阵警笛鸣声吵醒,在la很常见,但却停在了自家楼下,他朝窗外探头,三四个警察上门探访,态度十分谦和。 这邻居看来不是个省事儿的家伙…… 余怀生从冰箱拿出一个速食饭团加热,随便应付一口就出了门。 门口那辆莱肯十分显眼,红色极为张扬,真没想到车主就是邻居。 滴—— 一声鸣笛,余怀生转身,许扬州下车给他打开了副驾驶门:“我送你上班,怀生。” “不用,我打个车。”余怀生对于那天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还留有芥蒂,他的脖颈似乎在发烫。 思绪又飘回那个冬,吴佟总是喜欢把他堵在窗帘后,给他的脖颈处咬出明显的红痕。 他得承认那个人浓烈又张扬的爱意难以忘怀,身体曾被触碰过的每一寸似乎都无法摆脱,那名为“吴佟”的归属权。 “怀生,上次我冒犯你了给你道歉,你别这么冷漠,好不好?”许扬州保持着与他的距离,眼底满是小心翼翼的破碎。 第70章 余怀生抚摸上后脖,看了眼时间,似乎也有些来不及了:“我们走吧。” 车飞驰过家门口的一瞬间,余怀生与那个站在门口撸猫的男人视线交错在一起,隔得极远,并没有看清楚五官。 许扬州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魁北克的秋天特别美,枫叶很红。” “我再想想吧。”余怀生看穿他的心思,他倚在一旁闭上眼。 “那个吴佟好像要去麦迪逊广场花园做第一站巡演。” “你……会去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许扬州信奉只要心诚,金石可开,可余怀生越淡然,越不在意,他便越害怕。 他不在意这份好要付出到什么时候,他怕的是余怀生和吴佟再次相逢。 “不去。”余怀生回答的干净利落。 “你搬新家了,我给你买了些生活用品,过几天给你送上门。”他温和的笑意如春风,想了想又道:“哦对了,你不是一直想吃海蛎煎吗?我招了个厦门老师傅,想吃随时去我那。” 听到这,余怀生心下一软:“不累吗?” “累什么?”许扬州轻笑一声。 “许哥,你是个很优秀正直的人,我这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吃了那些药,脑子也不好了,所以……”余怀生顿住,他眼底映入秋意的苍凉。 “该放手还是放手吧。” 许扬州故作轻松,嗤笑一声后,颤着声道:“要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那只想拍上余怀生肩头的手又放下,在这红灯的五十秒里,许扬州看着那张侧脸,骨相轻薄,肌肤苍白,余怀生是没什么生命力的,像是在过往的某个时刻被活活剜出了心脏。 他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余怀生时,他身影单薄,晃晃悠悠地站在秋风里,手上尽是一些不明显的烫疤,他抬起头看着梧桐枝丫,一只手抚摸上树干。 那一刻,那个脆弱的男人落下一滴泪,狠狠砸中了许扬州的心。 这滴泪滚烫炽热,一路烧穿了他整个心窝,许扬州那时便下了决心,他要将这满地碎片一点一点拼凑拾起。 四年了,几乎没有任何成效,他轻叹声气,道:“怀生啊,你看一看我吧,不要再活在过去了。” 余怀生闭着的眼十分不安分,眉睫轻颤,他用力吸了下鼻子,可眼泪还是顺着他的脸落下。 “我没有活在过去,我也没有想他,我只是……习惯一个人。”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就送到这吧,谢了。” 余怀生下车后有些恍惚,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他的头部阵痛,从口袋里摸索出几粒药塞进嘴里,按照节拍将呼吸控制住整个人才缓了过来。 这几年他很少为了吴佟哭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克制的很好了,直到街角忽然响起了吴佟的第一首出道单曲——致你。 余怀生的瞳孔颤抖,他捂住耳朵跪在地上,单薄的身体被冷意刺激的打寒颤,脑海中关于吴佟的片段反复掠过,那些因为他吃药而破碎的记忆开始复苏。 “这首歌献给高二三班余怀生。” “喜欢你,一点都不腻。” “余小宝,你又赖床。” “明年你给我包鲅鱼饺子吧。” 最后停留在那一句:“乖乖走,别回头。” 余怀生匍匐在地,迎来了一群人围观,他手攥成拳,不知力度轻重地砸着脑袋:“别想了!” “别想了!好疼……好疼……” “想忘掉……” 他大口喘着气,阵痛缓解了不少。la很繁华,却也冰冷,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搀扶一把,他莫名想到在鼓浪屿的第一天,那位看他被辣到给他倒水的老板。 如果不将那碗水泼出去,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吴佟了呢? 余怀生才站起身就被挤入人群中,浩浩荡荡半条街,人们拥堵在一起,他被挤的东倒西歪,耳边尖叫声不断。 “吴佟!给我签个名吧!” “ceadan!love you!” “你的演唱会我一定会去的!” 如冷水灌顶一般,余怀生瞬间清醒了起来,吴佟为什么会在这? 他被淹没在人群中,和被钉在原地一般,余怀生不敢往后看去,他受伤的那只手开始剧烈颤抖着。 余怀生向前迈去,泪水被秋风吹落,街边两个少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他们迎着晨光,开怀大笑。 “你骑的好慢啊!” “我只是想回头看就能看见你而已。” 随后一个200斤横肉的大汉凑热闹拥堵了进去,将余怀生推搡入人群中,他重心不稳朝后倒去。 乌木沉香的味道钻入他的鼻腔,那双手十分有力,牢牢扶住了余怀生的腰,贴在耳边的声音恍然如梦。 “好久不见,余怀生。” 那颗在六年前被活活剥离的心脏在此刻仿佛又重回了那空洞处。 猛烈、汹涌、撞击上余怀生的心口,富有生命力的开始快速搏动起来。 余怀生抬头望去,他的乌发被黑色的鸭舌帽遮盖住,几缕碎发落在眼前,深黑色的瞳孔,眉毛轻挑,嘴边噙着笑意。 与过往眼底的温柔不尽相同,现在的吴佟像是引人进入的无底洞,是禁区里诱人深陷危险的蜜饯。 具有冲击力和侵入性,在余怀生的心间横冲直撞。 他于此刻新生。 第71章 哽在喉间的话迟疑了许久才说出口:“好久……不见。” 吴佟将他的重心扶稳,他松开手打了个响指,一群保安有秩序的将粉丝与他们二人隔了开来,保持着一段距离。 吴佟若有所思一般,半晌,才开口:“咱俩多久没见了?” “三年?四年?”吴佟笑意深沉,居高临下的注视余怀生,后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已经六年了啊。” “嗯,六年。”余怀生应,他木讷着脸只求这颗心能跳的慢一点。 “不好意思啊,事情太多,太忙,记不清了。”吴佟客套着。 他拿出一张便利贴和笔,和提前准备好了似的。 “你的号码。” 没有询问,也不算请求,和命令一样说了出来。 余怀生僵在原地,踌躇万分:“我看你挺忙的,算了吧。” “是挺忙,所以……”吴佟贴近他的耳,冷着声道:“你能写快点吗?” 余怀生一边写,一边听着吴佟用淡漠的语气问:“送你上班的那男的,谁啊?” 他笔一顿,耳尖有些泛红:“男朋友。” “嗯,不错,真是佳偶天成。”吴佟将那张便利贴揉成一团,又小心翼翼的收入口袋中。 “咱老同学也好久不见了,留了你电话之后方便出来一起叙叙旧。” 老同学…… “我工作很忙。”余怀生发出拒绝的预示。 “我时间很多。” “我没兴趣和老同学叙旧。”余怀生咬着老同学三个字十分重。 “是我形容的不恰当了,我道歉。”吴佟故作歉疚,又道:“老情人是不是更恰当?” “还是……初恋?”他的语气轻佻极了,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余怀生的脸被风越吹越红,果然无论在什么时候,他对于吴佟的这一套都甘拜下风,毫无抵抗之力。 “我上班要迟到了。”余怀生落荒而逃,他挤开人群,那双眼似乎要将他的背影看穿,一直追随着他。 直到余怀生转入一个小巷中,他的心才得以片刻宁静。 他靠着墙蹲下身,双手捂住发烫的耳。 余怀生在那刻突然意识到,他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忘记吴佟了。 他会出现在大街小巷的播放器里,会出现在电视上,会出现在人们的嘴里。 会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余怀生,你还爱他。 -------------------- 第37章 原地的人 余怀生出神了许久,直到陈鹤澜当着他的面接通电话。 “你说什么?”他拔高了声,余怀生侧耳听着。 “ceadan换摄影组了??接下来巡演的所有摄影全部承接给莱卡??” 陈鹤澜眼冒金光,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次:“确定吗?这……这没道理啊?” 听筒那边的人很无奈:“谁知道这大明星想什么呢?他说你这摄影组有个编导他觉得不错,可以任用 ” “之后的巡演编排可能就要交给他做了。” “谁啊?” 余怀生不安到了极点,吴佟到底要干什么? “余——怀生?是这个名字,不过……行内名气也不高啊。” 陈鹤澜挂掉电话,整个工作室传来雷鸣般的欢呼声,莱卡代替了好莱坞拍摄组,这可是要上娱乐头条好几天的大新闻。 他们籍籍无名,居然可以为世界级别的新星去拍摄巡演全过程 “小余,好好干!”陈鹤澜激动的没神儿,他想一把搂住余怀生。 余怀生被生硬的搂住,他用两只手抵住,面露难色道:“我不去,我不想给他编导。” 陈鹤澜有些诧异,他拧起眉问:“为什么?你要是去编导吴佟的巡演,以后肯定在业内一飞冲天啊!” “对啊,余编,人家刚刚指名道姓要你呢。” “你不会和ceadan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往吧?”一个带眼镜的男人在他身边悄声问。 蒋远和余怀生同一年进工作室,却始终比余怀生职位低一级,他牙尖嘴利,说的话阴阳怪气极了。 “没有。” “我没时间。”余怀生回绝,他接着道:“我九月中要去魁北克旅游,今天是来请假的。” “和男朋友?那个经常来给你送饭的?”陈鹤澜八卦起来。 许扬州追他的头两年时隔几天就来拿着餐盒看望他,最后是余怀生强硬回绝这才频率减少了很多。 余怀生没有正面回复,陈鹤澜自讨没趣给他批了假,工作室能堪大用的编导本来就少,余怀生在这方面的造诣算拔尖,他自然当个宝供着。 接下来的许多天余怀生都没有收到吴佟的短信,他坐在片场反复打开手机,有些出神。 要了电话…又不来联系。 还说什么老同学…… 他穿的单薄,片场露天还是有些冷的,拿着编本的手开始发红,余怀生却感受不到分毫。 天降骤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拍摄设备昂贵经不得雨水浸泡,片场人员迅速开始收拾设备,余怀生站在雨里听着陈鹤澜说今天拍摄工作先暂停。 余怀生走在街区,路上行人匆匆穿梭在车水马龙间,街边被清扫的梧桐叶簇成一堆待在角落,一片枯叶随风而动停留在他的脚边。 像是敲响一扇门一般,轻轻叩了两下。 第72章 他曾在年少时许下那个希望恋人天天开心的愿望,人生在世,如果能做到每天开心,那也是极其了不得的事情。 这是一个伟大的愿望。 吴佟似乎实现了。 一辆布加迪chiron吸引了街上步履匆匆行人的眼,纯黑的车身线条凌厉又流畅,昏暗的天光下雨滴落在上面发出清脆声响。 车窗只降下了一掌的距离,那声音穿过雨声与人群直达他的耳边。 “余怀生。” 余怀生回过头,一只手探出窗外,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朝他动了动,勾着他一步一步朝车走去。 他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脚步,余怀生想转身逃离,吴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要我下车把你扛进来吗?” 吴佟这张脸要是出现在这片街区,大概他们俩今天都回不去了。 他老老实实的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一件大衣甩在余怀生身上,那人冷着声道:“穿着。” “我不穿。”余怀生难得耍起性子。 “爱穿不穿。”吴佟将热风调到最大,他瞥过余怀生因淋雨显得更苍白的肌肤,耳边却通红一片。 余怀生的颈部线条极具美感,雨珠挂在他的肌肤上朝下流去,他本就穿的单薄,淋了雨后衬衫紧贴着清瘦的身躯。 在脖颈上的那雨珠滑落至衣服上时,吴佟伸出手轻抚上去,蜻蜓点水一般用指骨节蹭掉那片湿润。 正如六年前的那个台风天,吴佟用手给他刮掉嘴唇上的那滴雨一般,炽烧着他整个心。 余怀生将吴佟的手拍下,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摆出一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样子。 车迟迟未动,余怀生开口:“咱俩不顺路,你还是把我放下吧。” 这话一出,油门像是踩到底了,突如其来的飞驰上马路。 “你要带我去哪?” “回家啊。” “咱俩不顺路。”余怀生看着窗外的大楼一栋栋掠过,他其实根本看不清在哪儿,但还是一口咬定不顺路。 “这地球是圆的。” 意思是余怀生住在南极他也能顺路。 吴佟停下车,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下车。” 那把黑伞高高举起,将余怀生遮蔽住,吴佟似乎是要送他到家门口,他脚步一顿:“不用送了,就到这吧。” 吴佟轻啧一声,饶有兴致:“我这么辛苦,不请我上门喝口茶?” “不行!”余怀生有些惶恐,那满屋的海报cd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衣服洗好,亲自给我送上门。”吴佟将那件大衣塞进余怀生怀中,他唇角勾起,手把手的将伞放进了余怀生手里,那只带着些薄茧的手紧紧包裹住他。 余怀生越抵抗他的触碰,吴佟就越强势。 “你松开!”他的手被牢牢握住。 “伞要握好了,下次跟着衣服一起还回来。” “你缺这点钱?”余怀生轻瞥过停在路上的布加迪,他呛了回去。 “缺,特别的缺,我赚钱可不容易了。”吴佟语重心长。 六年了……怎么还这么没皮没脸。 “着急穿呢,你可快点。”吴佟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在余怀生满眼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吴佟走到一旁的别墅,拿出钥匙打开门,小鱼扑上他身,他举起猫爪朝余怀生摆了摆:“地址在这哦~” 他笑起露出两颗尖尖虎牙,张扬跋扈,余怀生一时分不清是天边的雷声太响,还是他的心跳过□□速。 余怀生将门紧闭,那件大衣还残留着吴佟的气息,那双握住自己的手,触碰之处灼烧异常。 为什么…… 本以为再无交集的人如同一场盛大又猝不及防的派对,降临在余怀生的生活里。 叮咚—— 他打开手机,那些字明晃晃的进了他的眼。 吴佟-小鱼说它很想你。 余怀生心下才一软,又反应过来。 猫能说个屁话啊?? 他敲敲打打,怼了回去。 -你让小鱼亲自上门和我说。 吴佟-这么大雨,你好狠的心。 -滚 吴佟-你还让人家滚过来! -让你滚!!!! 吴佟-我滚不过来。 …… 过了半小时,没有得到回应的吴佟又发来了短信。 -你瘦了好多。 余怀生痴了般抚摸上那一行字,隔着屏幕,隔着两堵墙,隔着这六年。 他拨通了阿文电话。 “今天在吗?” “暴雨,店关门了。”阿文沉思了片刻又道:“六年了,怀生,你这样病态的自残要到什么时候?” 阿文很是气恼,挂断前说了句:“以后别来了,我不会给你做空针的。” 水珠顺着屏幕向下滑,他脱掉衣服站在镜子前,肋骨包裹在一层皮囊下清晰可见,他的锁骨间有一个彩色纹身,是枚蓝色贝壳,在月光的照映下正如六年前被踩碎时一样熠熠生辉。 他的身体几乎体无完肤,有些空针纹身恢复不好会留下淡淡的疤痕,右手臂蜿蜒可怖的伤疤格外显眼,一向不在意这些的他突然捂住那处。 “好丑陋……”余怀生拿出一把刻刀朝着大腿割去。 在逼近肌肤的一瞬,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余怀生的窗帘并没有合上,他将刻刀放下:“小鱼?” 第73章 小鱼用头蹭着玻璃,余怀生套上衣服打开窗。 “你怎么来了?身上都湿了。”余怀生蹲下身抚摸起小鱼,它似乎能感知到什么,十分温柔的舔舐余怀生的指尖,又叫了一声。 “吴佟呢?他怎么放你出来了?” 小鱼听不懂,它只会喵喵叫。 它爬上余怀生的床,窝在他的枕头上十分惬意的眯起眼。 “对不起啊,当初把你丢在岛上。”余怀生轻抚着小鱼的脑袋,它又叫了一声算是回应。 余怀生看着床边的泰迪熊,思绪回到他来美国的第四年,那一年他在学校被种族歧视,在炸鸡店里被新上任的店长骚扰被辞退。 那一年,余怀生学会了克制对吴佟的思念。 他本以为生活会朝美好的方向走去,主人公历经磨难也应该迎来一个好的结局。 可四年没有任何联络的雷泽突然找上门,他举着吴佟的照片告诉余怀生每个月不按时交钱,他会将这个大明星是同性恋的新闻卖给记者。 余怀生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挣扎,他平静地接受一切苦难。 “好。”他应。 第四年的秋,风和日丽,他将关于吴佟的所有东西藏进盒子里,泰迪熊向下按压的一瞬间,电流的声音窜过,随后来自四年前的声音抵达在余怀生的耳边。 “余怀生!你终于发现我了!” “我想说,我喜欢你,超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我想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 “发现这段音频之后要来亲我一口哦。” 少年的声音羞怯又热烈,余怀生将那四句话反复听了几千遍。 吴佟总是这样,他张扬、浓烈的情意缠着余怀生,不死不休,誓要将自己融入他的血与骨。 他划破自己的灵魂,于是花朵从血与骨里盘根错节,冒出了名为思念的绿意。 爱成为了压垮他最后的稻草。 余怀生在那天自杀了。 在他苏醒后不久,许扬州红着眼递他一张报纸:“吴佟要向美国发展了。” “和我无关。”余怀生死死盯着报纸上的那张脸。 许扬州赌余怀生会活下去,为了能见到吴佟的可能性而活下去。 他赌赢了。 门似乎是已经敲响很久,余怀生懒懒地从床上起来,雨已经停了,门开时浓郁的沉香涌入他的鼻腔里。 意识到是吴佟时,余怀生清醒了不少,他将门虚掩着:“干嘛?” “你把我的小鱼拐跑了。” 小鱼嗷嗷叫了一路,似乎是在抗议,它走出门咬了口吴佟裤脚。 “我就说他很想你吧。”吴佟灼热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看穿。 “嗯……我也,很想。”他磕磕绊绊的开口。 “真的很想吗?”吴佟走近一步,他湿润的呼吸打在余怀生的脸上,急切地祈求一个答案。 “吴佟。”余怀生抬起眸,疲倦铺满了他的眼底。 我也很想你。 “没事别来打扰我了,我有自己的生活。” 吴佟的神色被昏暗淹没,余怀生看不清晰,只听见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开口道:“你把我想的也太闲了,我哪有工夫来和老情人纠缠。” “再说了……”吴佟眼眸暗淡,他冷着声道:“你不是有男朋友了?” “是我多想了。”余怀生垂下眸,他觉得自己也未必太自恋了。 “小鱼!”吴佟突然怒斥一声,他一把抱住小鱼,咬牙切齿的道:“你跑什么?你也想有自己的生活了是吗?” 余怀生:? 小鱼:喵? 他在阴阳怪气谁呢? 吴佟看着确实是被小鱼气炸了,怒冲冲的抱着猫走了。 余怀生打开日记本,看着最新的那几行,他提笔补充上几个字。 2007年秋 晴天(特别晴朗的一天) 好久不见,大歌星。 好久不见,坏吴佟。 -------------------- 第38章 针锋相对 余怀生找了家干洗店将吴佟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好,他在门口徘徊了十来分钟,那扇门轻响,小鱼走了出来。 随之吴佟的声音响起:“你到底要在外面站多久?” 小鱼也意义不明的喵喵两句,一人一猫一唱一和的将余怀生推向屋内。 吴佟坐在沙发上,他将泡好的咖啡摆好:“坐会儿吧。” 当真是红气养人,吴佟随意套着一身休闲居家服看着也养眼极了,他的眼下有些泛青,看着状态不是很好。 余怀生将衣服放下,他坐在离吴佟最远的沙发上。 “喝点咖啡吧,看你站门外十来分钟了,也不嫌冷。”吴佟轻笑了声,他将咖啡递过去,顺势坐在了离余怀生最近的位置,让他避无可避。 “你家里,怎么样了?”吴佟突然问起。 “好着呢,一切都好。”余怀生眼下泛酸,六年都未曾觉得有多委屈,直到吴佟的到来。 就仿佛还在六年前,吴佟抱着余怀生,将他的所有情绪包容下,告诉余怀生:“有我呢。” 余怀生垂下眸,他问:“吴姥姥呢?最近怎么样?” 吴佟沉默片刻,用平静的口吻说出:“去世了,03年非典走的。” 余怀生心里一颤,他想起生病时递在嘴边的姜汤,还有那一声声怀生娃娃以及夜半哄他入睡的歌谣,他甚至在临走的最后一天都没能去给吴姥姥好好告别。 第74章 那双带着老茧却无比温暖的手再也抚摸不上他的头了。 他将眼角的泪抹去,小鱼窝在他腿上,轻轻舔舐掉被擦去的泪珠。 吴佟抽出一张纸递给余怀生,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24岁了,这眼泪怎么还说掉就掉呢。” 他笑着想抚摸上余怀生的脸,那只手悬停在空手一愣又收了回去。 “聊点开心的,还记得王文涛吗和梁二狗吗?” 余怀生点点头,他问:“他怎么样了?” “结婚了。”吴佟放下杯子又道:“他俩,结婚了。” 看着余怀生睁大的眼,吴佟说:“没想到吧,其实我上学那会儿就觉得他俩不对劲儿。” “后来王文涛家里出了点事故,大学没地方上,家里供不起了。”吴佟注视着窗外,平和又宁静:“梁闫四处打工,把王文涛大学供毕业了,毕业没多久两人就结婚了。” 余怀生轻笑了声,他摇摇头:“没想到梁闫还是个情种。” “是啊,我这几年把班里婚宴都参加了个遍,到底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多。” 半晌,两人再无半句对话。 吴佟看着他,云淡风轻的问出:“你呢?你和那个男的什么情况?” “他叫许扬州。”余怀生不敢对视上那双眼,他接着道:“是一个不错的人。” “怎么不错?”吴佟和在审讯犯人一般,语气冷了不少,脸上的笑却还挂着。 余怀生犹豫片刻,磕磕绊绊的开口:“就,各方面……挺好的呗。” 砰——陶瓷粉碎的声音划破了空气,咖啡四溅,吴佟的手被割裂出细小伤口,他淡然的抽出纸巾将手包裹住。 “你处理伤口吧,我们还是下次聊的好。”余怀生正欲起身,难以抵抗的大力将他整个人按在沙发上。 吴佟居高临下,凉薄的眼底似乎在克制些什么,他轻瞥过余怀生,道:“不用,就今天聊。” 他快速的将碎片收拾好,又挂起温和的笑容倚在沙发一角,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和你没关系吧?”余怀生蹙着眉。 吴佟嗤笑一声,他轻挑眉梢,道:“我可记得我们十七八岁的时候可什么都聊呢,怎么?” “现在不行了吗?”他的声音低沉,压迫在他一整颗心。 “那是因为我们当时在……” 余怀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佟打断:“因为当时我们在谈恋爱,所以你和你的小男朋友现在也会什么都聊吗?” 他嘴角的笑意轻佻至极,吴佟紧攥住余怀生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带向自己,眼底尽是被克制的疯狂,他轻抚过余怀生的脸颊,道:“所以……他知道你贴了一屋子我的海报吗?” “他知道你还想着我吗?” “他知道我送给你的所有东西你都没有丢吗?” 吴佟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让余怀生诧异,他一点一点逼近他的唇,眼眸垂下,道不尽的渴求在此刻迸发,随后他又一字一顿的说出:“他知道你的日记每一篇都是和我挂钩吗?” 啪——吴佟的脸上出现红印,他的理智被唤回,余怀生的手开始剧烈的发颤,他哽在喉间的哭腔轻而易举的击碎吴佟的心。 “你……你什么时候进的我家?”余怀生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如纸薄般的胸膛轻微起伏着,他捏紧了口袋中的药瓶,稳住声音又道:“别让我讨厌你。” 吴佟摸着一侧肿起的脸,他突然笑了,坦率的说出口:“比起讨厌,你云淡风轻的和别人恋爱更让我不痛快。” 他不怒反笑,牵着余怀生的手向掌心轻轻吻去。 “你疯了!吴佟。”余怀生将被紧攥着的手抽出。 “都过去了,我也要重新开始,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找到……”余怀生一顿,心如刀割:“找到,可以和你走一辈子,势均力敌的良人。” “那些海报,给我一个解释。”吴佟不甘心,他不信余怀生就能这么忘了他。 “没有解释,我回家就丢。” 吴佟冷笑一声,他在房间里踱步了会,又气又无奈,他说:“好!我看着你丢!” “哦对了,既然已经说开了,你和你的小男朋友天长地久,我也找我的有情人,工作你也没必要推辞了吧?”他又道,铁了心要和余怀生纠缠到底。 “我不去。”余怀生回绝。 “你不去就是放不下我。”吴佟像个撒泼无赖的小孩。 余怀生走到门前,用一种极为诡异的弧度弯起唇角:“我假请好了,要去魁北克度假。” “那祝你旅游,顺利,愉快!”吴佟最后那两个词儿咬的极重,他挂着虚假的笑容。 余怀生冲出门后窝在角落,他的指尖剧烈的抖动从瓶子里倒出几粒药,反复了两三次也没有用上力把药送进嘴里。 “废物!废人!你个废人!”他敲着自己的脑袋朝冰冷的草坪上磕去。 吞咽下药物之后,那阵头痛终于得到了缓解。 那些药物的副作用会导致记忆力变差,他不想忘,也不敢忘,于是用痛来记住吴佟,这是余怀生惯用的手法。 与吴佟见了面他才意识到这时隔六年的悬殊。 配不上,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在那天后两人再无联络,余怀生联系上房产中介咨询搬家的事情,那边也一直推脱,说暂时没有房源。 第75章 许扬州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他端着两杯咖啡递给余怀生:“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儿?” “你怎么来了?”余怀生淡淡一笑,他一想到自己利用了许扬州的存在去断吴佟的心思,不禁有些愧疚。 “我来要一个答案。”他笑的温和,又道:“都快九月中了,你想好了吗?” “我……”余怀生正想开口,手机突然振动了下,他打开手机眉头越皱越紧。 吴佟-洲际酒店70层顶楼。 他为什么要邀请自己去酒店?余怀生的耳边越发红,他正想回复个问号时,吴佟又发来了讯息。 吴佟-喝醉了,来接我。 “我有点事,下次给你答复。”余怀生说。 “那我就先走了?”许扬州的手挡住余怀生的手机屏幕,他微俯下身,很是郑重:“我想在机场见到你,怀生。” 余怀生眼神躲闪,或许去魁北克度度假,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错。他嗯了一声算是应允,许扬州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回复过去。 -我没车 吴佟-你叫声小鱼,它给你开门。 -你没助理吗?我不去。 吴佟突然没了音讯,余怀生高举过头顶检查网络信号,屏幕亮了又熄,如此反复了十来次。 叮咚——余怀生打开手机。 吴佟-好吧……虽然我头晕眼花压根站不稳,但是没关系。 吴佟-你早点睡吧,不用担心我。 见余怀生半天没回复,吴佟又强调了一遍。 吴佟-真的不用担心。 在他发来这三条讯息的功夫里,余怀生已经把他的车钥匙拿到手了,他蹲下身摸了摸小鱼的脑袋。 “小鱼好乖。” 余怀生的驾照还是许扬州手把手带出来的,他没有车,技术也不够娴熟。 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在la大道上晃晃悠悠,好似喝了假酒,他把超跑开出了街头蹦蹦的气势,慢悠悠的朝着市中心开去。 洲际酒店位于la市中心,在繁华与荒废共存的街头,从酒店进出的商务人士与街头并列的流浪汉形成鲜明对比,那个清瘦的身影与这辆将暴力美学实行到极致的布加迪形成视觉的反差。 余怀生走进电梯,临近70层时他听见了嘈杂人声和音乐交织在一起,整个顶层全是国际知名的明星,围绕着泳池狂欢,袒露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低垂下头给吴佟发讯息。 -你在哪? 没人在意这个清秀的亚洲人什么来头,余怀生拉住一个服务生问:“where's ceadan?” 服务生指着远处的一个玻璃小白屋,那人背对着这场华丽的派对,只是静静的,不动声色地面朝这座城市的另一面繁华。 那个背影孤寂又落寞,余怀生心上一酸,他推开门,看着小桌子上喝空了的几瓶香槟,带着些怨怼开口:“你怎么喝这么多?” 吴佟将最后那点酒一饮而尽,他转过身顺势坐在沙发上,脸上泛着红晕,那双眼透露着意味不明的迷离,他牵起余怀生的手,轻轻勾了勾。 “坐会儿。” 余怀生看着那节向后仰着的脖颈,有力的呼吸在灼烧着他,他将手抽出:“不坐,你走不走?” “今天是我出道第四年。”吴佟昏昏沉沉感知着手上的余温,他接着说:“这样的日子,我还是觉得……” “得你在我身边。”吴佟手上用力将余怀生在沙发按下。 那人像是醉意上了头,肆无忌惮的朝着他身上靠近,最后在余怀生的冷眼下乖乖上躺在了他的腿上。 他在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世界的聚光灯都照耀在这位天才巨星上。 可在这小小一间屋子里,吴佟却像个小孩一般,他借着酒劲儿死死握住余怀生的手。 “你都不问我……过得好不好。”他的声音含糊不清,胡乱将泪水抹在了余怀生垫着他脑袋的手中。 “那你过的好不好?” “我才不告诉你”吴佟肆意而为,他的泪亲吻上余怀生的指尖,缓缓开口:“上次,是我的错。” “是我太凶了。”他嘟囔着,声音很小。 “原谅我,好不好。”吴佟往余怀生怀里又蹭了蹭。 “我没有生气。”余怀生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松了下来,吴佟醉的糊涂,他也自然什么话都敢说了。 “你就是在生气,你今天来接我都不情不愿的……” “都不怕我被人带走了……” 吴佟这话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余怀生打量着这常年健身有力的身体,和近一米九的个头。 放大街上躺着都没人敢带回去吧……他心想。 “只要你以后别逾矩,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那句朋友轻飘飘的,余怀生咬着牙说出,可能是他的错觉,那个前一秒还在撒娇的人,现在却突然冷着脸。 只是一瞬,吴佟重新挂着笑:“好啊,我们做朋友。” “你们几号去魁北克,要不要我送送你们?”他站起身,又倒了杯酒,握住杯柄的指尖紧到泛白。 “15号,不用了。” 吴佟可不能送他们,这弥天大谎要是被拆穿了,余怀生要钻进地缝儿里。 “哟,我也送不成,和我演唱会撞档期了。”吴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的眼神清明,那个哭着撒娇求原谅的人无影无踪,看不出来半分醉意。 第76章 吴佟拉开门时,余怀生突然叫住他:“吴佟。” “怎么了?” 他背靠无尽繁华,一切华丽的事物都将余怀生衬的无力而苍白,眼底藏着淡淡笑意,他开口:“出道四周年快乐,大明星。” 吴佟木讷的应了回去:“谢了。” 随后余怀生看着吴佟似逃荒般走了出去,捂住心口,脸颊带着耳尖绯红一片。 怎么看着怪怪的……他心想。 随后在第二天,整个工作室收到了吴佟推迟演唱会的消息,余怀生看着报纸,洋洋洒洒一大篇全是对于吴佟为什么推迟演唱会的猜想。 他打开手机又关上,还是发了出去。 -怎么推迟演唱会了? 几乎是秒回,余怀生看着消息愣了愣。 吴佟-家里小猫不听话,要教育教育。 ……这什么意思? -------------------- 感谢在2023-11-08 08:33:27~2023-11-09 09:1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菜采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花语 余怀生万万没想到,吴佟的心眼子能耍到他们工作室内部!陈鹤澜哭丧着脸求余怀生:“祖宗诶,别请假了。” “顶替你的编导生病了,来不了,现场每个人把控会乱套的。” “我都说好了……你找别人不行吗?” 在陈鹤澜的软磨硬泡下,余怀生还是答应了,才聊完不久,一条讯息传了过来。 吴佟-去旅游的行李准备好了吗? 啧……果然是他…… 余怀生选择性无视,不一会又来了条。 吴佟-你无视我,我就要登门造访了。 他耍着性子硬是不回复一句,余怀生还真不信吴佟能跑来工作室折腾他。 他有些歉疚的打给许扬州:“许哥,魁北克可能去不了了,工作上……出了点情况。” 听筒那边沉默一阵,柔着声道:“没事的怀生,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我听说,你们工作室接到了吴佟的商业合作?你们……见面了吗?”许扬州试探着。 “当然见到了。”那股乌木沉香涌入余怀生的鼻腔,比他高出不少的个头,站在身后将余怀生笼罩进阴影中,吴佟抢过手机。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呢。”他又说。 “吴佟!我还给我!”余怀生将他拽进一个设备间,狭小的空间只能容得下他们两个。 听筒那边的声音带着些怒气:“你最好离怀生远一点。” 吴佟嗤笑一声,他搂住余怀生的腰朝着自己紧贴上,微俯下身,湿润的呼吸打在余怀生的脸上,吴佟将电话递给余怀生,他低声说:“你来告诉他,我们离得…远不远?” 余怀生正想开口,吴佟就把电话掐了。 他恼羞成怒,一拳打在吴佟的胸膛上:“你有病啊,吴佟。” “你来这干什么?不怕被人拍到吗?”余怀生向外四处张望,还好这个点工作室没什么人。 一片幽暗中,吴佟倚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嘶哑着道:“我说了,你不回复我,我就来你工作室。” “狡辩!”余怀生推开他,他的耳朵绯红一片经不得挑逗。 “嗯,是狡辩。”千丝万缕般的火热将两人包裹住,吴佟离他的唇越来越近,他顿住:“只是想你了,找个借口而已。”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唇,余怀生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下,他嘟囔着:“不懂分寸的坏东西……” 敲着外面人散尽了,余怀生将吴佟推了出去,他面红耳赤的挥挥手:“快点走。” “那我走了?” “走!”余怀生督促道。 “真走了?” 一记眼刀飞过去,吴佟不情不愿的带上口罩和帽子,看着委屈巴巴的,余怀生心想。 “我们明天彩排见!”吴佟走了没以后又冲回来紧紧抱了下余怀生。 余怀生被撩拨的心定不下来,回到家后他像往日一样写下日记,一想到吴佟悄默默把他的日记全看完了,余怀生的耳尖越发红。 秋,晴天 吴佟说他很想我, 他一定在撒谎。 门外传来小声敲动,余怀生站起身,吴佟指了指自家门暗示他过去。 这大明星怎么天天这么闲呢?逮着他消遣。 余怀生探出头问:“干嘛?” 一阵椰香飘满了整个院子,勾的他不由自主的往吴佟家里走去,最后满面赤红的坐在饭桌前。 他怕吴佟嘲笑他是个贪吃鬼。 吴佟在厨房一阵忙活,没几分钟端来了一个小砂锅,他掀开盖子:“吃点儿。” “我也不是很喜欢吃椰子鸡呢。”余怀生小声嘟囔。 咕——他的肚子一阵响,余怀生用咳嗽声遮盖自己的尴尬,他咬住唇指着小鱼:“它饿的肚子都响了。” 小鱼:喵? 吴佟配合着他的精湛演技给小鱼倒上猫粮,小鱼也配合着两人应付了几口。 “你和许扬州做过没?”吴佟突然开口。 余怀生被汤呛着直咳嗽:“你,你神经病啊?”他快把头埋进碗里了,耳尖连带着脖颈绯红一片。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圆这个谎了。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余怀生问。 第77章 “我在给自己找醋吃。”吴佟冷笑一声,他用纸巾擦过余怀生的嘴角。 他冷哼一声,摆正余怀生的脸注视着那双眼,道:“算了,你也都二十三四了,很正常。”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余怀生觉得这椰子鸡都一股子醋味儿,他气不打一处来,有种被泼了一盆子污水的感觉。 “没有!”他囧着眉,一板一眼的澄清,筷子摔在桌子上,又强调一遍:“一次……都没。” “哦,我也没。”吴佟风轻云淡,可余怀生分明看见他嘴角都压不住了,还要装酷! “你这么惊讶干嘛?我可不像某人,这恋爱说谈就谈,一点都不念旧情。”吴佟敲了敲桌子,他勾起唇笑的很是张扬。 余怀生别过头轻笑出声,他质疑道:“我看你是舍不得你的事业吧。” 他突然想到了萧苒在他耳边说的那句:“吴佟要前途,不要你。” 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可这么些年也一直是他心上的一道坎。 那天吴佟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头,淡然的开口:“如果让我在前途和恋人里二选一,我永远选择后者。” 这句话直到后来,丘叶子向他说起关于吴佟的这六年,余怀生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余怀生把碗推开,他闷着声道:“走了,随便你。” 吴佟这个坏东西,话说的这么好听,当初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来见! “晚安!余小宝。”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吴佟和没事人似的,站在门口冲着余怀生招手。 余怀生深夜辗转未眠,清早又被门铃声吵醒。 “余先生!您的鲜花到了!” la最敬业的就是华人快递员,他们抱着把门敲烂也要把货送到手的决心,余怀生掀开被子,路过床边瞥见一群人看热闹,包括吴佟。 他穿着长毛衫,内搭了一件休闲白t,手捧咖啡十分惬意,六年了,衣品倒是见长了不少,余怀生心想。 他打开门的一瞬,浓郁的白山茶香味涌入余怀生的鼻腔,这不是他随手一丢就能丢的花,这是一辆装载着数千朵白山茶的花车。 快递员戏精上身,深情款款地念出贺卡内容:“亲爱的余,你!是天边的一弯月!” “你!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 “你!是展翅高飞的雄鹰翱翔于天际,也是迎着狂暴风雨前进的海燕!” “你照亮了……唔!”余怀生瞪大眼,他捂住快递员的嘴,慌忙道:“别念了!” 他整个人和被泼了红颜料似的,又羞又恼,街坊邻居中有许多华裔,看着这个清瘦的男人在大清早出尽风头。 他看着那张狗爬一样的字迹,气的直发笑,打开手机给吴佟发讯息。 -土。 吴佟-qaq -? 吴佟-哭哭,花了我好多钱呢。 -你哭个毛啊! 那天余怀生在工作室心绪不宁,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把关于演唱会的工作做好就行。 可是……他真的好想见吴佟。 他想问一问白山茶的花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怀生看着那串电话号码,手机打开又关闭,几乎是无意识的打出字。 -你在干嘛? 吴佟平时再忙也会很快的回复他,都过了两三个小时了……怎么还没个信儿。 直到快下班了,吴佟才回复过来。 吴佟-想我了? 余怀生数着秒,过了五分钟才回复过去。 -没有呢。 吴佟-余小宝词典p31第八条,在干嘛=我好想你! -不是!没有! 余怀生按键盘的声音都大了不少,他拧着眉红着脸,一旁的同事都注意到了他的反常。 “余编,什么人啊,让你气成这样。”蒋远一副看乐子的模样。 他们这个余编进工作室两年,天天死板着张脸,不笑也不爱生气,居然有一天能看到这样有生气的余怀生。 “男朋友吧~”女同事也跟着起哄。 “不是!”余怀生闷红着张脸,在讯息里谴责吴佟。 -烦死你了!!! 工作室今晚整个团队都要一起去纽约提前布置好拍摄设施,吴佟已经在纽约待着了,他看着大屏上面对采访时的吴佟,落落大方,侃侃而谈。 作为一个中国人,独占美国歌坛一方,屹立不倒。 当记者采访问道:“ceadan这么些年写的歌都是以谁为灵感缪斯的呢?” 吴佟看向镜头,看向余怀生,他们隔着冰冷的屏幕遥遥相望,他勾起唇,笑道:“我想,等有一天他心里有了答案,我可能会考虑公布这个人。” “什么样的答案呢?” “应该是他十七岁的时候,给我的承诺吧。” 吴佟这话说的稀里糊涂,将记者也绕了进去。 可余怀生明白,也只有他知道。 雪夜里紧紧握着的双手,他盯着那双湿透了的眼,轻轻吻在少年的掌心上。 他对着鼓浪屿难得一见的春雪;对着波涛汹涌撞击着礁石的海浪;对着因他自尊心岌岌可危的少年承诺。 “我们以后结婚吧。” 一个承诺,一个应允。 余怀生看完采访后红着脸上了车,什么嘛……这样的小事也能记这么久。 一个好心的女同事给余怀生打来电话:“余编,你的药还在桌上呢。” 第78章 余怀生沉思片刻,他这些日子一直很稳定,似乎也不太需要带着药了,他柔着声道:“不用了小王,谢谢。” 叮咚—— 吴佟-welcome to new york. 余怀生轻声哼了下,他打开日记,看着今天写的两则,嘴边挂着笑。 晴 吴佟送了我一车山茶花 真浪费 …… 怎么办, 山茶花家里都摆不下啦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立马将日记本合上,旁边的女生嗅了下余怀生身上的味道。 “余编,你喜欢白山茶啊?身上好浓郁的花香。” “有……有吗?”余怀生闻了下衣服,确实已经被腌入味了。 女孩笑着眼梢弯弯,她说:“白山茶的花语还挺有意思的。” “什么啊?”余怀生问。 “你怎敢轻视我对你的爱。” 麻木陈旧的心在那刻被这孱弱洁白的花朵撬开一个小缝儿,余怀生抚摸上心房,他侧过头看着窗外不停掠过的风景。 才没有轻视……他想。 -------------------- 笑得我门牙都着凉了哈哈哈哈哈太太太太可爱了 才没有轻视呢~~~~ 宝宝们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提,无敌听劝!!! 第40章 余小宝解读说明 吴佟花大手笔为莱卡摄影组布置了接风宴,余怀生远远望着大厅菜肴丰盛,迎合不同口味也准备了不尽相同的菜系。 “ceadan真的好大方!这次安排的酒店也是最好的。” “是啊,之前给一些咖位一般的明星拍摄哪有这待遇。” “多亏了余编,这次愿意一起来。” 听着他们议论纷纷,余怀生讪讪地笑了下算是回应,一个光头突然将他拦下:“你是余怀生?” 余怀生一愣,这人溜光水滑的头顶外加着一脸的谄媚笑容,好像……之前在哪见过? “你是?”他问。 “我是丘叶子,吴佟的经纪人。”他从口袋中掏出名片。 丘叶子……余怀生想起来了,吴佟第一次参加比赛时,也是这个光头硬冲进赛场给吴佟欢呼鼓掌,还递给了吴佟名片。 “你好,我是余怀生,这次拍摄组的舞台编导。”他伸出手与丘叶子客套着。 “余先生和当年……大不相同啊。”丘叶子不禁感慨,现在的余怀生比过去沉稳了许多,身形也单薄了不少,但总觉得变化翻天覆地,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低垂下眼,点了点头:“丘先生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 “在你看完吴佟的演出后,我有话和你谈。”他拿出一张便利贴写下酒店房号:“到时候见。” 秋风萧瑟,吹过余怀生的耳,他看那张名片久久出神,直到一只手抚摸上他的头。 “吴佟你……”余怀生转过身时却看见了许扬州,他微睁大眼,有些窘迫,道:“许哥?你怎么来纽约了。” “你和吴佟见过面了,这个事情怎么没给我提起?”许扬州问,那个一向儒雅随和的男人此刻笑得却有些僵。 “有什么可说的……”余怀生后退一步,许扬州此刻的神情像是持有什么身份一般,逼着他。 “我们是朋友啊,四年的好友,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呢?”许扬州捧住余怀生的手,他笑的渗人。 “你过去伤心的每一刻……我都在你身边啊,怀生,你忘了吗?”他不知分寸的向余怀生吻去。 在他垂下头的一瞬间,余怀生将他推开:“许扬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许扬州突然拽住他的手腕,那个一向待他温和有礼的老大哥此刻如摘了面具的野兽般,步步紧逼将余怀生吞噬,他摸着余怀生手臂上的自残疤痕。 “你忘了啊?余怀生,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他怒目圆睁,手上的力气只增不减,几乎要将余怀生整个手骨捏碎。 “你为了来这边给他编导放我鸽子?你是不是忘了他对你做的事情?要我给你回忆回忆吗?” “别说了……”余怀生无措地摇头,他捂住脑袋,直到退无可退,冰冷的墙面抵住他的背,寒意入骨。 他用力将余怀生捂住耳朵的手拿下:“你怎么就这么廉价呢?六年前你眼巴巴的要他见你最后一面……他来了吗?” 许扬州轻笑一声,他抚摸上余怀生的脸颊接着道:“你让他带你走,他怎么跑了呢?” “别说了,别说了!”余怀生头疼欲裂,许扬州这么些年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吴佟,亲手揭开他的疤痕,如此反复。 “你为什么总是要在我面前反反复复的提他!”余怀生歇斯底里地质问,他突然嗤笑一声,发了狂的拍打许扬州的脸:“你想让我恨吴佟。” “是吗?”他似是惋惜一般,叹声气又摇了摇头:“许扬州,像我这样活够了今天没明天的人……” “拿什么去爱人家啊……” 他的泪泯灭在秋风里,被吹干后无影无踪,余怀生推开许扬州,他一言不发,甚至连宣泄的心情都没有。 余怀生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物都厌倦到了极点。 好累……他漫无目的沿着马路走着,许扬州追在后面一直道歉,余怀生只是挥了挥手。 “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第79章 他平静地接受一切悲剧降临。 余怀生进便利店里买了瓶烧酒,纽约的流浪汉对比la的只多不少,他们向他吹口哨,有些趁着他不注意摸了把余怀生的腰。 他转过头,毫无生气的眼死死盯住那个流浪汉,余怀生将最后一口酒喝完,他冷着脸走了过去。 砰——碎片四溅,他将烧酒瓶敲上了流浪汉的头:“我去你妈的。” 没有一个人敢上来继续挑衅余怀生,就好像这个瘦小的男人时刻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想死的人无所畏惧。 叮咚—— 余怀生晃晃悠悠的打开手机,他倚在街边喝完手里最后一瓶酒。 吴佟-今晚为你专门开的小灶,全是北京和厦门菜,好吃吗? 烧酒实在是有些上头,余怀生晃了晃头,努力看清楚屏幕上的每一个字。 -没有吃成呢。。。 像是被苛待了的小孩,正在和大人小声抱怨,余怀生眼边有些发酸。 吴佟-没有去吃吗?我专门让丘叶子去接你的。 -没有呢 吴佟-你现在人在哪呢?酒店附近吗? -不知道呢 -你在干嘛你在干嘛你在干嘛你在干嘛! 余怀生一口气打了一长串过去,要不是手指被秋风冻得僵硬,他还能再打一行。 他想这么干好久了,趁着醉意壮胆,他又发过去了一行你在干嘛。 时隔了许久,吴佟才发来了消息。 吴佟-想见我吗? 余怀生懵里懵懂看了许久才把吴佟的意思参透,他把手机屏熄灭,不动声色的找个小角落。 他蹲下身,眼泪也随之掉落下来,余怀生不敢说想。 要他再次闯入吴佟的生活,给予他一个看不见春意的冬季,余怀生做不到。 破碎的、不堪的泥泞中,拖着满身疮痍的小孩独自前行,直到一把伞越过头顶。 “找到你了。” 那一瞬,雨突然停了片刻。 “你怎么……来了?”余怀生口齿不清,他握住那只伸出的手。 “因为你在说,你很想我。” 吴佟突然从背后掏出一个小本子,陈旧的纸张微微泛黄,他翻到第31页。 1.小宝在周六总是馋椰子鸡。 2.余大人发脾气的前兆是噘嘴,挂一斤香油瓶是有点生气,两斤……自求多福吧。 3.小老师很喜欢教育人,要多配合他,不懂也要装懂! 4.小宝怕雷声,台风天要多去他屋里看看他。 5.小宝说烦你,其实是喜欢的意思。 6.小宝嘴硬的时候会不看人眼睛。 7.余小宝听不出来人七弯八绕的说辞,恋爱沟通要直接一点。 8.余小宝问你在干嘛,什么都不要管,去找他,他一定是想你了。 …… 余怀生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那寥寥一页纸,他撅起嘴,下巴微微颤抖:“字,真难看。” 9.小宝噘嘴的时候下巴颤抖肯定是受委屈了。 他看见了最后一行,眼巴巴的含泪望着吴佟,硬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不哭不哭,委屈死了你。”吴佟克制着想搂住他的冲动,只是轻轻剐蹭了下余怀生的鼻尖。 “怎么了?要不要和我说说?”他问。 余怀生摇摇头,他走近一步,轻轻将头抵在吴佟的怀中,小声哽咽:“抱一抱我,就一小会儿,好不好?” 他们在雨中相拥,秋雨绵绵,冰冷彻骨,也无法将因经年念念不忘的旧情熄灭。 跳动的火焰闪烁在黑夜里,交织缠绕。 吴佟轻轻拍打着余怀生的背,很难形容与他重逢时的感受。 就好像亲眼在见证萎靡腐烂的玫瑰在下一刻凋零,而意气风发的少年死在了下一瞬间。 他无法,也不能松开余怀生的手。 松开了不是下一个六年,而是生死两相隔,吴佟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 “你……真的还好吗?”吴佟抚摸上余怀生的头。 “也没那么差啦。” “可是你不好好吃饭。”他摸了摸那凸起的甚至有些可怖的脊骨,手都是发颤着的。 余怀生开着玩笑,想缓解这压抑的氛围:“六年前你不是还抱怨,做了大明星会不会还要给我收拾烂摊子嘛。” “我现在啊,有还不错的工作,两三好友。”余怀生松开那个怀抱,她勾起唇,笑得淡然:“我很好,你只管向前走就好了。” 吴佟前路光明灿烂,而他余怀生作茧自缚,待想挣脱束缚向前走时,却发现能高飞的羽翼早就被这几年的烈火灼烧成灰烬。 “你不觉得我们,太遗憾了吗?”吴佟一字一顿,他将那个清瘦的身体再次拥入怀中,趴在他的肩头,他的耳边。 余怀生推开他的怀抱,强颜欢笑:“谢谢你,我清醒了很多,先回酒店了。” “余怀生。”吴佟突然勾住了他的手腕。 他往余怀生的手里塞进了一张票根:“来看我的演唱会吧。” “可是我明天要在后台指挥……”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吴佟打断了。 “你尽管来看,我已经安排好了。” 余怀生垂下眼,微乎其微的做出反应,他点了点头:“会去看的。” “大明星,加油啊。”他笑起,嘴边的小痣微微上扬,眼梢弯弯,像只猫。 第80章 那夜醉醺醺的余怀生走一截路回头望一次,无一例外,吴佟像是在填补六年前在机场的那份空缺。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站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中。 吴佟在告诉余怀生: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直到你真正回头看的那一刻。 -------------------- 余小宝,回头看看吧,呜呜呜呜写的我眼酸鼻子酸手酸的多来点书评直接动力max!! 第41章 念念不忘1 麦迪逊公园座无虚席,门票早在一个月前便遭快速抢空,吴佟是历史上第一个踏上麦迪逊公园表演的华人,在万众瞩目下,所有人高举荧光棒呼喊着吴佟的名字。 余怀生坐在台下第一排,说是第一排,其实只有他这一个座位,离舞台最近,看的也是最清晰的。 不少粉丝开始揣测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份,吴佟在登台前给余怀生传了简讯,他低垂下眼看,心尖一颤。 吴佟-小熊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眼前的大屏幕突然熄灭,倒计时十秒,他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快速搏动,正如他与吴佟相见的第一面。 所有的灯光此刻都属于他一人,光与暗在他脸庞略过,升降台缓缓上升,吴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清爽利落,手持着余怀生多年前送给他的那把吉他。 余怀生回想起他们的第一次相遇,那个衣袂翻飞的少年嘴边叼着一朵艳丽的三角梅,他朝着下坡路一路飞驰。 吴佟永远热烈而鲜活,在他的记忆里熠熠生辉。 台下轰动一片,粉丝的尖叫此起彼伏,余怀生眼边湿红一片,他大力高举起荧光棒为吴佟欢呼。 吴佟站定后轻撩琴弦,他看向余怀生,伸出食指比在嘴间噤声,在一片寂静,在光里。 他说:“这首歌,献给阔别六年的余怀生。” “致你。” 吴佟将麦拿远,他朝着余怀生做着口型,耳畔仿佛响起了他的声音。 “致我们。” 偌大的场馆唯有他是牵动所有人目光的明星,无论是唱功还是舞台控场和气氛空前绝后,最后吴佟官宣了未公开新曲。 依然是传统的ramp;b曲风,副歌抓耳,歌词动人,道不尽思想与欣喜的这首歌叫——《致我们》 两个小时,34首歌,每一首歌都致余怀生。 吴佟在今天宣布了他的灵感缪斯。 全世界都在猜测余怀生到底是谁?他与吴佟的过往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怀生与吴佟这两个名字迅速出现在美国各大头条上。 故事其实很简单,两个少年在冬季相爱了117天,他们在初春分离,而吴佟这六年,是丘叶子与余怀生再度相见才揭开了故事的序幕。 丘叶子坐在一旁,在他处理完第六个紧急公关的电话后才有时间和余怀生面谈。 “吴佟的演唱会不错吧?”他热忱的邀请余怀生坐下,给他倒了杯咖啡。 “很好,他的演唱会……”余怀生眼眸微动,坚定的又重复了一次:“很好。” “外面现在都在猜测你和吴佟到底什么关系。” “嗯,我知道。”在演唱会结束后,余怀生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同事怀着八卦的心情一直在轰炸他。 “是朋友吧?”丘叶子问:“或者是说,你想成为他登顶的绊脚石?” 他话说的直接,余怀生沉默片刻,哽在喉间的话才道出:“他这六年,过得好吗?” 没有余怀生的吴佟,这六年过得好吗? 丘叶子欲言又止,他不信余怀生还没听明白他的明示:“他姥姥是非典死的。” “我知道。” “为了给吴姥姥看病欠下了很多债,在你离开后,他为了还债签约了无名的野路子公司,没有任何出路被安排进鱼龙混杂的厦门地下酒吧……做驻唱。” “被雪藏了两年,要不是我找到了他,他的嗓子就废掉了。” 丘叶子的语气十分平静,余怀生的胃开始翻江倒海,他忍住因痛而想吐的冲动。 “国赛……那年的国赛前三名不是有很多钱拿吗?”余怀生捏住杯柄的手指泛白,他又问:“吴佟的实力,第一都没问题吧?” “为什么……” 丘叶子宛若看待一个孩童无知般,他嗤笑一声,道:“你不知道?” “他那年弃赛了。”他说。 余怀生摇头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他不可能弃赛的。 “他没有理由弃赛。”余怀生像是和丘叶子杠上了,极其坚定的说出:“ 吴佟为了国赛准备了整整三个多月,他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丘叶子蹙起眉,他望着窗外,像是陷入了那段泛黄的记忆。 “吴佟为了见你最后一面,放弃了比赛。” 轻描淡写的略过,惊起余怀生心中千层波涛,一字一句在他心上剜出血与肉,忏悔在缝隙间蓬勃生长。 “我当时也不相信,但是他哭了很久。”丘叶子轻笑了声,又道:“20岁的人了,喝了些酒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自己蠢,没见过世面,在机场弯弯绕绕就是没找到去往美国的候机室。” 余怀生回想起六年前,登机通道耳边人声嘈杂,飞机降落与轨道衔接发出的刺耳声,萧苒的轻声嘲讽在那一刻一股脑的钻入余怀生的耳朵里。 恍惚间,他听见了那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身后高呼着余怀生的名字。 第81章 那一句句余怀生在六年后直达他的耳畔,震耳欲聋,几乎要将他整颗心折了。 “后来呢?”余怀生的泪流不止,歉疚像是发了狂在他心间疯长。 “他花了两年时间,几乎全年无休,不停的写歌、发歌,到处宣传,有一段时间过劳,声带差点废了。” “我在那时候问吴佟,为什么要这么拼?” 余怀生听着他平静的叙述,丘叶子看着他,一字一句阐述着以他们为主角的悲剧。 “吴佟说,他想让你看见他,然后……记住他。” 出道四年,九十四首单曲,九张专辑,吴佟从鼓浪屿爬到了世界顶端,只为了让太平洋之外的余怀生看见自己,记住自己。 因为,念念不忘的人不会轻易说再见。 吴佟做到了。 “他找到你之后,一门心思全在你这,不与公司提前协商就在演唱会提起你的名字。”丘叶子的情绪有些激动,一改刚刚温和谦逊的模样。 “你会毁了他的,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 叮咚——吴佟的简讯传来。 吴佟-你欠我一个吻。 那反复播放了几千遍的音频在耳边响起。 “余怀生!你终于发现我了!” “我想说,我喜欢你,超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我想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 “发现这段音频之后要来亲我一口哦。” 六年前的余怀生没有听见,六年后的余怀生没有勇气。 “我知道了,我会离开。”他轻描淡写,可泪水早已决堤,迈出门的那一刻余怀生冲向厕所,他抱着马桶干呕,胃部如刀搅般疼痛。 他凭什么暗自埋怨吴佟这六年? 余怀生一拳一拳锤着自己的肚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颤着手拿出药塞进嘴里,瘫软了许久,手机铃声响起,吴佟居然给他打电话了。 “喂。” “你怎么了?说话有气无力的。”吴佟问。 “有点感冒。” 吴佟的声音很兴奋,他轻笑,道:“严不严重?我一会儿给你买药。 “哦对了,晚上的庆功宴,来不来?” 余怀生将口中的药片嚼碎,苦涩泛在嘴边,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好啊,一会你给我发地址。” “我接你吧。” “不用,我晚上……还有点事。” “我的演唱会,好吗?”他小心翼翼,翘首以待。 “特别好。”余怀生回应,衷心的夸赞,听着吴佟的笑声,他嘴边挂着淡然笑意,道:“晚上我的事情如果没有处理完,你就不用等我了。” “没事,之后我再准备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庆功宴。” “吴佟。”余怀生突然开口。 “我在呢。” “不要等我了。”他强调了一遍。 “如果你实在赶不到的话,也没事。”吴佟没有察觉到这隔着听筒的哭颤,余怀生挂断了电话。 那天余怀生回到家,他收拾自己的行李,恍然如昨日,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他的东西很少,关于吴佟的东西却很多,而余怀生只是收拾好了自己的衣物。 那本泛黄边角都卷了边的日记随风而动,一页一页,定格在2000年,夏。 每一篇字迹褪色的几行字下面都有或多或少新的字迹,是吴佟。 2000年,夏。 今天被人讹了,和小土狗一样的人,有点黑。 我记住他了。 吴佟: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惦记我了? 2000年,秋。 送给吴佟了把吉他,他说歌要写给喜欢的人。 我有点好奇,但是又不敢问。 吴佟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这篇吴佟回应的最多:他的嘴边有颗小痣,瘦瘦的,白白的,长得很漂亮。 有时候不好好吃饭,只愿意吃我做的饭,就是嘴巴有点挑剔。 说话七弯八绕还喜欢嘴硬,但是我懂就好。 还有点笨笨的,但是很可爱。 特别怕疼,特别娇贵。 是个少爷,是余怀生。 余怀生触摸上那几行字迹,明明这些话写下来轻如羽翼,却像块千斤巨石压在他的心口,拖延住他即将别离的步伐。 他继续往后翻动。 2001年,除夕夜。 -下一年,记得要给吴佟包鲅鱼饺子。 新年快乐,吴佟,祝你天天开心。 吴佟:六年了,这顿饺子我还没吃上呢,今年你可别想耍赖了。 像是十分不满,又在后面加了好几个感叹号。 2001年,夏。 吴佟让我乖乖走,不能回头看 可是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 原来他没有来送我 原来,我们分手了。 下方的字无比刺眼,吴佟没有任何解释。 “对不起,是我太笨。” 2004年,秋。 我的觉越来越少,梦越来越多了。 我的梦一多半都在想吴佟,有些时候那张脸变的模糊不清,我好惶恐。 我好害怕。 我的躯体和骨血在午夜发出沸腾的声音,经常疲惫,经常痛苦的掉眼泪。 我想吴佟。 这一张余怀生的每一笔都混乱不堪,像是刺耳的白噪音与车鸣长啸声音混杂在一起。 第82章 是他深陷抑郁的那一年。 吴佟没有给到任何回应,那一小页纸的字迹被泪水溅湿,一笔一划都在褪色。 余怀生合上本子,他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勇气了,夜已深,他在窗边坐了很久,吴佟不断发来的消息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离开了。 -------------------- 第42章 念念不忘2 余怀生到机场后给叶姿打了通电话,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 “我打算去魁北克散散心。” “一个人?许扬州给我说他最近都联系不上你,怀生,你现在这个状态能去哪儿?”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又擅自戒断药了。”叶姿焦急又无可奈何。 “没事的,叶姿,我自己身体我心里有数。”余怀生淡然的笑了笑,他的脸色很苍白,轻抚去眼边的泪,接着道:“我只是想去看一看魁北克的枫叶。”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阵,她轻言:“怀生,年底……年底能见面吧?” 余怀生将电话挂掉,没有明天的人拿什么去给别人承诺呢? 许扬州似乎是知道了余怀生即将离开美国,一通接着一通不停歇的打了过来,余怀生将手机关机,站在门口长舒一口气,他不想去候机室坐着,总能联想到不愉快的回忆。 他突发奇想跑去超市买了盒烟,吴佟六年前很喜欢抽的一个牌子,余怀生不会抽烟,辛辣入肺呛的他直咳嗽。 其实是明天的飞机,可余怀生不想在家里多待,他总觉得吴佟会在这个夜出现在他的面前。 余怀生站在秋风中,手里的烟没停过,站了一夜,抽了一盒。 恍然间又回到了在厦门机场时的那份心情,那时他无比盼望吴佟的出现,而如今他只希望明天可以快点降临。 阴云密布,今天不是个适合出行的日子,骤雨将至,滴落在漆黑的车身上,清脆的声响击碎余怀生紧绷着的神经,他向后退了两步,吴佟从车上下来。 他站在雨里,一旁的保镖撑着伞,车灯将他整张脸照映的清晰夺目,可唯独照不清他的眼眸。 阴沉、不耐的,身后昏暗一片,他如这场暴雨一般朝着余怀生侵袭而来,走近时,他才看见了吴佟眼底隐忍的怒火。 吴佟低垂下眼,他将最后一口烟吐到余怀生的脸上,那些穿着黑衣的保镖将他们围起,众多游客看着这架势纷纷退让。 他轻抚摸上余怀生的脸颊,低垂下眼看见了那张去往魁北克的机票,带这些力度扼住余怀生的下颌:“你又想跑。” “和你无关了,吴佟。”余怀生将他的手拍下,别过头强忍住眼边酸意:“我们早就结束了,是要翻篇了,你难不成还要把我绑回去?” “不结束。” “不翻篇。” “你不走我会考虑绑回去。”他一字一顿回答余怀生的话。 许扬州似乎是才从叶姿那得知余怀生的去向,他将车停稳后急匆匆的赶来。 “吴先生,请你自重。”许扬州将余怀生护在身后。 “自重?”吴佟几近疯狂,他捂嘴笑得张狂极了,他拍了拍许扬州的肩,笑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压抑已久长达六年的思念在此刻变成最隐秘邪恶的占有。 “吴佟,别让我记恨你。”余怀生的右手藏在衣袖下剧烈的抖动。 “好啊,那你恨!”吴佟搂住余怀生的腰往怀里带,他死死禁锢,一群保镖将许扬州揽住。 他眼睑红成一片,手上越发用力,像是要把余怀生嵌入骨里,咬牙切齿般道:“恨,你就恨我吧,恨总比忘了我好。” “总比不爱我好。”吴佟朝着余怀生脖颈间轻咬上,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滑入他的脖颈。 吴佟没有变的,余怀生在那刻突然意识到,他的爱如烧不尽的星星火焰,一点点风吹草动便可燎遍荒原。 不死不休,不停不歇。 压的余怀生无法呼吸,惩戒似的咬痕在作痛,许扬州举着电话威胁着要曝光给媒体。 吴佟风轻云淡,拿捏了他的死穴:“你们这假情侣的把戏我也看腻了,正好,替我宣告给所有人。” 他步步紧逼,压许扬州一头,俯身在他耳边笑道:“我俩热恋正欢呢。” “你无耻!”余怀生锤上他的胸膛:“你有没有一点道德底线!” 吴佟故作惊讶,笑道:“对,我是小人,我无耻,我没道德底线。” “你受不了,你就忍着。”他亲吻上余怀生的耳尖,吴佟勾了勾手指,对着保镖道:“把许先生送进候机室,别耽误人家旅游。” 余怀生被丢进后车座,他的手被吴佟用领带捆住,心知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他开口讥讽道:“疯子!混蛋!” 他来来回回只会骂这两句。 骂的越起劲儿,吴佟笑的就越灿烂,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十八岁那会儿就觉得你骂人特可爱,来来回回往外蹦的就几个词儿。” 吴佟紧贴着余怀生,在他耳边厮磨道:“手是不是弄疼了?一会到了就给你解开。” “你现在就给我解开!”余怀生耳边绯红一片直发痒。 “不行啊,小宝,解开了你就又跑了。”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亲吻上余怀生的耳边,隔着胸膛火热的呼吸与他共振同鸣。 第83章 余怀生忍着阵痛,如千万根针碾着他的后脑勺,躯体化的症状在他身上很明显,连带着胃部灼烧,险些疼晕过去,他只是咬牙忍着。 吴佟将他搂住,一下车一群记者围堵在一起,余怀生痛的有些发昏,他感受到吴佟将他护在怀里,轻轻地拍打他的背。 嘈杂的人声一股脑的涌进余怀生的耳边。 “ceadan,请问旁边的是余怀生,余先生吗?” “两人目前处于什么阶段的关系呢?” “有粉丝细扒出你这些年所创作的作品都是围绕着一个人,方便解释下吗?” “余先生是你的恋人吗?” 吴佟将余怀生的脸护住,他转过身面对不断闪动的摄像机。 他笑:“我在单方面明恋余先生。” “有点难追,但我尽力。” 张扬跋扈,是吴佟的底色,他在十八岁时说要将余怀生炫耀给全世界,他做到了。 丘叶子站在远处一脸焦急给吴佟说着什么,他无视掉,记者被拦在了电梯外。 吴佟轻柔的将余怀生放在床上“水……”余怀生虚着声,瘦骨嶙峋的身体如纸薄,他将水递过去时才发现余怀生的不对劲。 “余怀生?”他手探入余怀生的脖颈,滚烫一片,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吴佟慌忙地拨通电话:“叫魏谦上来。” 一名年轻上医生着急忙慌的给余怀生量好体温,他蹙起眉:“得把他衣服换了,被雨淋湿了,捂着被子会加重病情。” “我来。”吴佟冷冷瞥了他一眼,魏谦识趣的转过身。 吴佟捡起滚落在地上的橙色药瓶,他问:“魏谦……劳拉西泮,是什么药?” “劳拉西泮属于第二类精神类药品,治疗焦虑障碍和抑郁症这种精神疾病的。”魏谦答得一板一眼。 “不……不可能……怎么会?他,他说这两天过的还不错的,他……他最怕吃药的。” “怎么会抑郁?”吴佟眼里盈满了泪,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动,将余怀生单薄的衣物脱下。 所见之处满目疮痍,余怀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在这一瞬都凌迟在吴佟的心上,他抚摸上那道14cm的缝合线,又看见了那枚小小的蓝贝壳纹身,手在空中悬停。 他抬起手给自己了一巴掌:“你他妈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魏谦作为一个医者,他劝诫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他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他身上的痕迹是空针纹身,只会疼,不留痕,只不过因为他不好好护理所以留下了很多疤痕,如果以一个患有抑郁的角度出发,这只是一种自残的方式。”魏谦看着那个跪在一旁浑身颤栗的男人,不经有些诧异。 听闻这吴佟脾性最张扬……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皮包骨似的人难受成这样。 吴佟泪流不止,只是捧着余怀生的手,他怕松了手,又会是一个六年,他害怕了。 他指着余怀生手臂上蜿蜒曲折的长疤,颤着声问:“那这个呢?是做手术留下的吗?” 魏谦摇头,道:“他应该之前自杀过,手术留下的痕迹不是这样的。” “我就先走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记住,千万不要再刺激他了。”魏谦语重心长地叮咛。 吴佟握着余怀生的手守了大半夜,他跪在地上,那个耀眼夺目的大明星自愿折腰。 他向天神祷告了一夜,只求余怀生平安喜乐。 他想要余怀生快乐。 凌晨时分,余怀生昏昏沉沉,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开满三角梅的街道,回到了那个夜晚。 他说:“带我走。” “怀生……余怀生?”耳边传来呢喃细语,余怀生睁开眼看着他,明明只过了一夜,吴佟怎么这么憔悴了? 余怀生说不出话来,他的嗓子干涩,看着吴佟跪在床边哭着像个小孩,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要怎么样,你才能留在我身边。” 茫然、无措,交织在这张脸上,他的手颤的厉害握住余怀生:“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好好活着就行。” “答应我……”吴佟站起身,他不敢对余怀生再造成什么刺激了:“我现在就走,我不出现在你面前,我也不骚扰你了。” 吴佟只要余怀生活着,他偷偷瞧着就行。 他正要走出时,一只手挽住了他。 余怀生将手盖住眼睛,他这么些年第一次袒露了自己的脆弱,积压已久的委屈宣泄而出,他小声抽泣着正如他的呼吸一样轻。 他说:“怎么办啊……吴佟,活着,真的好没意思。” 余怀生伸出手紧握住吴佟,又接着小声抱怨着:“好痛的……身上,好痛的。” “有时候头痛,有时候胃痛,还有些时候,腰,也疼。”他紧着眉在身上指指点点:“这里,还有这里,有时候也好痛。” 他卸下所有防备,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依然是因为手指破了缠着吴佟包扎的娇气包。 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吴佟,余怀生的下巴轻轻抽动着,他噘着嘴,每一句话都像是殆尽最后一丝气力。 “好痛啊,吴佟。” 余怀生烧的迷糊,他紧紧抱住吴佟,将眼泪一股脑的往吴佟身上蹭,整个头埋入他的脖颈泣不成声。 第84章 “缝伤口的时候……好痛。” “被油溅到手了,也好痛。” “还有人欺负我呢,好多人……” 吴佟默不作声,一字一句如利刃,刀刀剜入血与骨,痛的他几乎窒息。 他轻拍着余怀生的后背,听着他把这些年的委屈一通宣泄。 “你送我的蓝色贝壳还被一个坏蛋踩碎了。” “他们骗我……吴佟,骗我……来美国,我想你,我想……姥姥。” 吴佟亲吻上那泪流不止的眼,他声颤的厉害:“辛苦了,这么些年。” “是我来的太迟了,是我没有勇气,是我太笨了……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原谅我……小宝。”他鼓起勇气环抱住余怀生,吴佟应该怎么做呢? 他要怎么做,才能把那个小孩子脾性的余怀生从命运里讨回来? 吴佟在那时下了决定,山高路远,余怀生这片凋零的枯叶飘向何方他跟着便是了。 “带我走。”余怀生趴在他的耳边,轻轻蹭了蹭。 “好,我带你走。” 这句应答在六年后才说出口,吴佟觉得太晚,可余怀生不觉得。 “我要吃椰子鸡。”余怀生说,他清醒了不少,耳根子红的发烫,赖在吴佟身上不愿意抬起头。 “我一会就给你做。” “我不想留在美国了。”余怀生小声嘟囔。 “你想去哪就去哪儿。”吴佟揉了揉余怀生的头,他很高兴余怀生愿意给他提诉求。 他宁愿余少爷一辈子小孩子脾性。 余怀生试探了几番,困得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迷迷糊糊里吴佟朝着他耳边说了好些话。 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句话。 “余小宝,我想和你好一辈子。” -------------------- 芜湖芜湖芜湖接下来甜甜甜,快快快完结了宝贝们 给点建议和评论么么哒哈哈哈,番外也会出的很火速。 第43章 三角梅开了 吴佟退出乐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球,他本应面临着巨额违约金和众多广告官司,而丘叶子只是挥挥手没有追究,他只说了句:“你不会后悔就行。” “怎么会呢。”吴佟回答的很坚定。 那个冉冉升起的歌唱新星,在他发表最后一张专辑《致我们》后像是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没有人知道吴佟去了哪里,随着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余怀生。 余怀生总听吴佟说自己越来越难伺候了,他只是嘴上抱怨,却陪着余怀生在魁北克养病了接近一年。 最初余怀生还是提防着的,他再也经不起任何全身心交付后又抽离的折腾,吴佟常常与他保持着距离,生怕刺激到他。 魁北克的秋很盛大,枫叶随风四起在空中悬浮又降落,余怀生常常坐在院子里,觉得冷了吴佟就过去给他盖个小毯子,看书看的睡着了,吴佟便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进屋子里。 余怀生在他怀里被扰醒,他轻咳了两声:“我还是想在外面睡。” 吴佟将他抱到床上,温声道:“秋天太冷了,你感冒都还没好呢。”他思索了番又道:“等下次,下次太阳出来了可以在外面睡会儿。” 余怀生的肌肤依旧苍白,可这一年的时间被养回来了不少,吴佟变着法儿的给他做lt;a href=https:///tuijian/meishiwen/ target=_blankgt;美食。 他起身头枕在吴佟的臂弯里,小声哭着:“我是不是特没出息。” “我怎么老生病,吴佟……”余怀生的声音很轻,有些怨怼,眼里闪烁着泪光,流落在吴佟的指尖时他能感受到那只手在发抖。 他耐下心抚摸着余怀生的头,淡淡道:“小宝,我们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什么时候才能好呢……”余怀生有些疲倦,他总是嗜睡,轻轻地蹭了蹭吴佟的手。 “别怕,有我呢。” 余怀生睡梦中听见了吴佟在哽咽,他好心疼,但是他不敢睁开眼,他怕自己又开始自我谴责,又一次抛下吴佟远去。 吴佟总爱夸他,哪怕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也要夸耀一番。 比如他今晚多吃了一块肉,米饭也比之前吃多了半碗,他会俯下身摸摸余怀生的头:“今天胃口怎么这么好?好棒啊,余小宝。” 余怀生脸颊泛红,他还以为吴佟刚刚俯身是想亲他呢。 这一年他没有亲过余怀生一次,看他总是兴致乏乏的样子也不敢多亲密接触。 他低垂下头,把碗推出去一点,磕磕绊绊的道:“那我就……再吃一碗吧。” “吃饭就吃饭,怎么还脸红了?”吴佟有些担忧的抚摸上他的脸颊:“身体有不舒服吗?是不是早上去踩树叶堆衣服又穿少了?” 余怀生摇摇头,他为自己的不耻想法而羞愧。 可是……为什么都一年了…… 怎么还不和我亲嘴呢……余怀生不由得这么想。 他的脸越来越红,站起身直愣愣的道:“我要出门散步。” “我陪你一起。”吴佟才将围裙脱下,余怀生像个兔子一下子窜了出去。 “余怀生,你又不带围巾!”他着急忙慌的拿起药瓶和围巾追了出去。 余少爷一脚把院子里的树叶堆踢散,气冲冲的往外走,他当然知道自己很没道理了。 都怪吴佟!把自己都惯坏了…… 第85章 余怀生心想着,脚步放缓,一条围巾牢牢的圈住他,吴佟将他的衣领和扣子都系好确定不透风了才松了口气。 “冷吗?最近这几天要下雪,你出门必须把我喊上。” 吴佟真是怕了,去年冬天他们初来乍到,不知道加拿大的风雪能这么大。 余怀生说着出去散步,散着散着晕倒在雪地里,进了一次急救室,他命悬一线,从那之后吴佟再不让他一个人出门了。 “知道了,余怀生小声嘟囔。”他噘着嘴后退一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25岁的人了,我晚上就起个夜你就吓得满屋子找,还哭鼻子呢。”吴佟轻笑了两声,又问:“说吧,你在气什么呢?” 余怀生摇摇头,吴佟挽住他冰凉的手,昏黄的路灯照映在这满地枫叶上,光与影之间,似火焰在舞蹈,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在其间穿梭。 这是他们的日常了,吃完饭下楼散散步,有时候余怀生状态好,两个人会聊很多事情,有时候他兴致乏乏,吴佟就陪着他一圈又一圈的走着。 他们十分默契,一言不发。 “这里的冬天太冷。”余怀生说。 “想去哪儿?我陪你。” “我想回鼓浪屿了。”余怀生轻轻勾了勾他的手,又道:“我们回去看看姥姥吧。” 余怀生这一年来很少说这么多话,也很少提及鼓浪屿的事情,吴佟心尖一颤,他紧握住余怀生的手,轻声道:“一切都听你的。” 那天的风很大,余怀生的声音却很清晰,他笑,嘴边的小痣也随着牵动上扬。 “你不是说……还欠你一个吻吗?” 余怀生走近一步,踮起脚,他的耳尖绯红,他看见吴佟眼里的欣喜与酸楚,在冰凉的嘴唇贴上来的一瞬间,泪意决堤,他轻轻的回吻余怀生。 两人屹立在秋风里,他们接受着上帝对于心诚者的祝福。 吴佟无法做到浅尝辄止,余怀生那天被亲的迷糊,几近缺氧他才停了下来。 “怎么亲人还这么粗暴……”余怀生小声抱怨。 吴佟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冷哼一声:“许扬州比我温柔呗。” 余怀生涨红着一张脸:“你怎么又提他!我和他……” “没有!”他强调。 一个许扬州,吴佟整整吃了一年的醋,总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比如:“我和许扬州谁帅?” “我和许扬州谁性格好?” “许扬州和我掉进河里你会救谁……” 余怀生和哄小孩一样不厌其烦的去安抚吴佟。 “我都要气死了!”吴佟咬牙切齿:“他居然还敢来魁北克找你,死缠烂打的!” 余怀生一想到当时那个场景,他突然嗤笑一声:“你也是,人家就上门来探病,你非得举个棒子把人吓走。” 吴佟脸一红头埋进余怀生脖颈里:“别说了……丢死人了。” “你当时还说什么,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余怀生轻拍着他的肩调笑着:“你怎么和那个□□一样。” “我们回家吧。”吴佟和小狗一样舔了下余怀生的脖颈。 “回家干嘛……”余怀生突感不妙,他后退一步,黑白分明的眼有些躲闪,磕磕绊绊的又道:“你……不会要对我耍流氓吧?” 吴佟轻笑一声,他揉了揉余怀生的发丝,道:“余小宝,你思想也太龌龊了。” 吴佟突然一把将他扛起,余怀生为自己时有时无的奇怪想法而感到羞耻时,他被放在床上,昏暗的房间,窗外北风呼啸,室内的温度却莫名上升。 余怀生有些燥热……他轻轻勾住吴佟的手。 “可以……和我睡吗?”他小心翼翼用含蓄的语言试探着,耳边连带着脖子一片红。 吴佟勾起唇,他轻佻的笑了笑,与余怀生十指相扣:“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睡吗?” “不是这个睡……”余怀生闷红住脸,他将吴佟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边轻轻蹭了蹭,又抬起头眨巴眨巴眼,像个温顺的小动物敞开肚皮撒娇。 “那是什么?”吴佟问。 余怀生主动的贴上去,轻吻他的脸颊与耳后又在脖颈间闷声道:“你怎么这么笨……” 他羞的头都不敢抬一下,吴佟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尖,笑道:“余怀生,你得说出来。” 吴佟在他耳边厮磨,余怀生痒得受不了后缩了一下又被他一把搂过去,他双手抵在吴佟的胸口,舌头和打结了一样磕磕绊绊。 “想……要……” 他被吴佟蛊惑住了,余怀生反应过来时,他微睁大眼,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把吴佟一把推开钻入被窝,和一只被人撬开洞穴的小松鼠一样瑟瑟发抖。 “我要睡觉了!” “我刚刚开玩笑的!” 吴佟一言不发,他走了出去。 魁北克降下了第一场雪,巨大的落地窗被雪映照进白色光辉,摇摇晃晃,余怀生在床上等了许久。 他不知道吴佟去做什么了,但他笃定他会回来。 门锁轻响,颀长的身影在床边伫立,吴佟手里提着一袋小盒子,余怀生好奇的向外探头,他眨巴眨巴眼看着那个袋子。 余怀生看清楚上面的几个字母后又把头闷住:“我真的是在开玩笑!” “哦,那你睡吧,我去冲个冷水澡。”吴佟将袋子放在床头柜,他嘴边挂着笑,指尖还落在余怀生脖颈上滑动了两圈,轻声道:“不用等我,先睡吧。” 第86章 余怀生大脑发蒙,吴佟为什么要在下雪天洗冷水澡? 为什么还要说不用等他了? 洗个澡需要花费那么长时间吗? 门关上后余怀生抱着被子满床翻滚,怎么总是轻而易举被他的话牵着鼻子走! 就这出息! 那些小盒子和蜇人似的,余怀生拿出一盒,他默念上面的文字:“极薄……0.01……” “怎么全是极薄……” “这个油……又是什么?”余怀生打开说明书仔细阅读,他的脸越看越涨红,丝毫没有注意有人带着一身湿气站在床边。 “这个东西你不用研究。”吴佟笑着将那一小罐从余怀生手里拿出,那个清瘦的身影又像个小兔子钻进被窝里了。 吴佟还是没有丝毫行动,他掀开被角偷看正在擦头发的吴佟,下身只围了一条浴巾,他的身材比例很好,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随着微微粗重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水珠顺着性感蜿蜒的人鱼线一路向下滑去,停留在他腰间的一颗痣上。 那颗痣微微泛棕,像一只眼窥探余怀生邪恶的想法,他伸出手点在了那颗痣上,余怀生听见吴佟闷着嗯了声。 他紧捏住余怀生的手腕:“现在也是在开玩笑吗?” 余怀生闷红着脸递交出手里攥着的小盒子,他的眼眸迷离,轻撩动系的好好的睡衣扣,白皙的脖颈展露在吴佟面前,一言不发,却又什么都说了。 他轻摇头,与那双含着笑意的眼对望。 “只要你说不,可以随时停。”吴佟说着,他嘴边叼着余怀生刚刚看过的0.01…… “我体力哪有那么差……”余怀生小声嘟囔。 他的耳边传来塑料包装撕碎的声音,随后那只被紧握住的手轻轻套入,黏腻的水蜜桃味儿沾满了他一整只手,余怀生在发抖。 “我不想脱衣服……”余怀生的瞳仁都在抖动,他捂住自己右手那条可怖的伤疤。 “小宝,你在我眼里是全天下最漂亮的人。”他目光沉沉,轻吻上余怀生每一寸伤疤,泪水滴落在那些蜿蜒的痕迹之上,悄声无息的治愈着,吴佟会是余怀生最虔诚的信徒。 可信徒不讲理,是个无赖。 余怀生捶打在他的背脊上,哭腔都在颤着:“不要,不要……不要了。” 吴佟假装听不见,紧捏住他腰肢的手又加大了力气。 “你个骗子……无赖……你刚刚说的……可以……停。” 他摇摇晃晃,晕晕沉沉,被刺激的找不到北,嘴唇被吴佟拥堵住,热烈又粗暴的亲吻,用舌尖划过他最敏感的上颚,每轻掠过他的身体都不禁颤了颤。 “混蛋……骗子……” “我讨厌你……” 余怀生突然不敢再骂了,为什么他越骂吴佟,他的力度就越大?甚至……越来越兴奋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折腾散架。 他整张脸埋入被子里,身上遍布咬痕,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脖撩进他的头发间,轻轻的将余怀生的脸扭了过来。 “余怀生,叫声老公听听。” 余怀生摇头,他看见吴佟第四次从小盒子拿出水蜜桃的包装袋。 他才想开口,吴佟的两根手指放入他的嘴间,带着些薄茧的手指在他的牙口摩挲:“嘘——” “我现在不想听了。”吴佟沉着声撕开包装袋。 余怀生后悔的很,他的瞳孔失焦,被十指紧扣住的手都在颤抖,清瘦的腰腹上甚至能看得出粗暴的运动轨迹,他失了智,看着自己的腰肢,本就没几斤肉,被撑着一片鼓鼓的。 “老公……老公。”他呜咽着嗓整张脸哭的通红,眼神迷离。 “为什么……这里也会在动……老公,我害怕……”余怀生的大脑宕机无法思考,他不清楚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紧紧勾住吴佟的脖子,余怀生噘着嘴,眼泪没完没了的向下掉。 吴佟咬上他的肩颈,轻轻蹭了蹭:“我的小宝好漂亮。” “这里鼓鼓的,也很漂亮……” 在余怀生晕厥前,他只记得那天的水蜜桃味后面又换成了草莓味儿。 -------------------- 把我们余小宝都钓成翘嘴了哈哈哈哈,烧起来!!! 第44章 好烦你 余怀生睡得格外沉,他像是掉进了一个充满水蜜桃香精的世界,摇曳着被捧入云端,幸福与疲倦共存,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温声细语。 吴佟的声音很低沉他轻声在余怀生耳边厮磨:“小宝,起床了。” 见那人半天不动弹,吴佟又轻揉了下余怀生的脸,他嘟囔着:“少爷,你早饭午饭都没吃,马上要吃晚饭了,真饿一天呐?” 余怀生微微动身,腰上被牵连的酸痛不已,昨夜的每一寸咬痕在此刻灼烧,他猛然睁开眼,有些发蒙:“好痛……” “我不想理你……”余怀生睡得迷糊,可意志很清醒,吴佟昨晚怎么折腾他可历历在目,他冷哼一声蒙住被子:“讨厌你。” “错了嘛。”吴佟推搡了下他。 错了又不改!道歉倒是比谁都快!余怀生心想,他朝着床边蛄蛹,硬生生和吴佟保持上一段距离。 “你明明说了……”他羞红了脸,凶巴巴地接着道:“说了可以停。” 小鱼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它喜欢余怀生的紧,缩在床尾一团朝着吴佟哈气,凶狠的喵了声。 第87章 “大骗子!”余怀生骂。 “喵!”小鱼也跟着骂。 吴佟自知做过了火,他悄无声息的走到余怀生面朝的床边,咚——他往地上一跪,老老实实的垂下眼:“宝宝,我错了。” 他伸出手拽住余怀生的衣袖,轻轻摇了摇,打量着他的表情,又道:“下次我轻一点。” “只是轻一点吗!”余怀生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他磕磕绊绊满面羞红的道:“你昨晚,又咬我……还让我说了好多,好多奇怪的话!” “还不让我捂嘴!我一捂嘴,你就,你就……”余怀生找不到词形容,他又羞又恼裹起被子又哼了声:“讨厌鬼!” 吴佟几乎是从下午哄到凌晨,嘴里甜言蜜语,糖衣炮弹加持下,居然又把余怀生哄到了床上。 余怀生这次学乖了,他想着多配合少遭罪,可他没想到越配合吴佟越兴奋,好在那人识趣,在余怀生精疲力尽时喊了几声:“老公,不要了。”便停了。 吴佟总喜欢他叫老公,想方设法的在日常生活中讨好余怀生,可余怀生偏不叫,他羞恼的道:“还没结婚叫什么老公……” “那我们结婚?”吴佟在他怀里蹭了蹭,雪夜里壁炉中的火焰腾飞,映入余怀生眼中的不可置信,仔细筛选过的影片他一眼都看不进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余怀生的不安,吴佟抚摸上他的头:“想说什么?小宝。”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继续发展事业了吗?”余怀生想起吴佟唱歌时闪耀着的眸,他如此热爱又野心勃勃。 “我只是喜欢唱歌,在哪儿都能唱。”吴佟搂住余怀生,下巴轻轻在他的发丝尖儿蹭了蹭,道:“不要多想,不要给自己负担。” 余怀生低垂下眼,不可否认他的确想占有吴佟一个人一辈子,他握住那双手,问:“不觉得可惜吗?” 奋斗了四年,闻名全球,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余怀生心里有些泛酸,他时常觉得,吴佟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可惜什么?”吴佟直愣愣的问出。 他的目光坦诚又无畏,似乎在讲述一个极其常见的道理:“我说了,前途和你二选一,我永远选择你。” “为什么……”余怀生鬼使神差的问出。 “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余怀生的泪水在眼边泛滥。 “我爱你,你知道的。”吴佟亲吻上他眼边的泪珠,他笑,剐蹭了下余怀生哭红了的鼻尖,道:“我们余小宝是觉得太幸福了才哭的吧?” 余怀生很用力的点点头,他在吴佟面前掉眼泪总是轻而易举的。 因为爱,所以被给予做小孩的权利。 也因为爱,才会笃定每一次的落泪都会被吴佟轻柔的抚去。 他整颗脑袋埋进吴佟的脖颈间,超小声的在他的耳畔说着,吴佟嘴边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好幸福。” “你说的好小声!”吴佟模仿着他的悄声语气,他又道:“可以说一句爱我吗?” “下一次。”余怀生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 “余小宝,你怎么说爱我还要打欠条呢?”吴佟恨铁不成钢似的揉捏了下他的脸:“那我可等着了。” 在吴佟主动提起结婚的事情后,余怀生用身上仅存的积蓄在魁北克十分有名的银饰手工店定制了对戒,他有些气馁,身上的钱甚至连一颗漂亮的钻石都镶嵌不起。 他打起精神有事没事就往外跑,瞒着吴佟在魁北克当地的一家炸鸡店做兼职,干了好多年的老本行,余怀生自然得心应手。 “小余师傅,你的电话响了。” 同事拿着他的手机挥了挥,余怀生将油温控好伸手去接,看见是吴佟打来的立马挂了。 -我和新认识的朋友在外面散步呢。 余怀生心虚,踌躇了好久,油温没控制好溅上他的手,食指被烫的翻起一层皮。 叮咚——一顿狂轰乱炸,余怀生紧张的额角出汗。 吴佟-什么朋友? 吴佟-男孩女孩儿? 吴佟-你最近怎么老往外面跑? 吴佟-懂了,淡了,腻了。 吴佟-你这是不要我了 吴佟-!!! 吴佟这是在闹脾气呢……余怀生心想,他手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笨拙地敲打键盘。 -老公,我在外面很想你,晚上想吃海蛎煎。 发出去不过三秒,叮咚—— 吴佟-再来份沙茶面?我今天去超市特意买的奶椰子,给你熬汤喝。 吴佟-哦对了,你冬天脚凉,回来前给我发消息,我烧壶水给你泡脚。 吴佟-老公也想你。 “小余师傅,别笑了,炸鸡全糊了!” 余怀生这才把手机放下,他嘴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他给店长说:“明天我多上三个钟。” “吃得消吗?”店长看了眼他清瘦的身形,摇摇晃晃的在冬雪里都能被刮跑,余怀生笑着点头。 他想给吴佟的对戒上镶嵌一颗最漂亮的钻石。 他们约定好在初春回到鼓浪屿,余怀生悄悄摸摸的在外打工了一个冬,吴佟问起他手上烫疤时也只是搪塞过去。 可那年的加拿大暴雪连绵,在最冷的时候几乎没办法出门,许多门店都暂停歇业,余怀生也收到了通知。 他看着手里那一小摞入了油烟味儿的钱,轻叹声气:“怎么还差了点……” 第88章 最后还是定制了两枚素环,余怀生看着内圈的字母,他神情复杂,在面对吴佟的许多次都想将戒指递出去。 可不够,余怀生总认为吴佟可以拥有更好的。 爱到深处常觉亏欠,他决定把这个计划再延迟一段时日,蓝丝绒的戒指盒被摆在了床头柜最深处,连带着余怀生的心意一起藏了起来。 余怀生后来的许多年常常回忆那一刻,那是一个初春。 距离吴佟退出乐坛已经一年多了,余怀生的病也好的大差不差,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吴佟也总能很敏锐的捕捉到他的变化。 余怀生从店里上完晚班,出来后惊奇的发现戒指盒里少了吴佟的那枚,他反复在口袋里摸索。 “在盒子里……怎么会丢呢?”余怀生急得眼角泛泪,满地寻找着那枚戒指,几乎是沿着长街看了一路就是没有发现那枚戒指的踪迹。 春风掠过带落冒着新意的梧桐叶,就那样,像是被安排好了,熙攘人群中,晃晃悠悠飘向了余怀生。 在抬眼的一瞬间,余怀生的眼被风迷住,他伸出手抓住那抹绿,蓬勃的茎叶透过光,余怀生将叶子拿开。 他看见了吴佟,不是在眼前,而是在大屏幕上。 吴佟的出现让许多人驻足,他被簇拥进人群中,那样瘦小的身影被轻而易举的吞没,没有人知道他是今夜的主角。 记者拥作一团将每支话筒都尽可能的伸向吴佟的嘴边。 吴佟身着一件正式的黑色礼服,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去,独属于中国含蓄的气质与自身的野性不羁中和的刚刚好,一改往日张狂的作风,他面对着镜头认真的过了头。 “这次突如其来召开发布会是想官宣什么消息呢。” 那双明亮热忱的眼透过屏幕看向余怀生,吴佟伸出手将手背大大方方的亮出。 “我订婚了,和我的初恋。” 那枚朴素的素环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而台上的人却比它更耀眼。 吴佟在十八岁的时候决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要将余怀生炫耀给全世界。 他做到了。 真心自当是比钻石珍贵。 “请问初恋是从几岁开始的呢?” “18岁。” “这么些年有分开过吗?” 吴佟眼一沉,温和的笑道:“分开过六年。” “想问一下ceadan是如何与初恋又重新走到了一起呢?” 他看着镜头,眼梢弯弯:“因为我的爱人说:他会一直念着我。” “也因为,念念不忘的人不会轻易说再见。” 余怀生背靠着车水马龙,他手边还捏着那一小片梧桐叶,耳尖红的不成样子。 悄悄地,余怀生伸出左手,中指上的素环闪着光芒,他们隔着屏幕遥遥相望。 吴佟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是余怀生世界里闪闪发亮的明星。 而余怀生会是他唯一的听众。 “那就祝我们……天天开心。”他小声默念。 发布会停止的一瞬间,余怀生朝着家里狂奔而去,无数飘零的梧桐叶伴随着他,他们朝着一个方向在路上相遇。 余怀生奔向了自己的光,两只佩戴着对戒的手十指相扣,昏黄的路灯与天上的明星在见证此刻。 他踮起脚亲吻上吴佟的耳尖。 “好烦你。” “嗯,我也爱你。” ——正文结—— --------------------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作为读者的我们却只能看到这了,祝我们在生活里也能遇见念念不忘,经年不衰的爱情,那一定是人生中非常美好的一段记忆。 高甜番外[2-3章]会在接下来的这几天发出,另一本书《你耳朵怎么这么红》的主人公也会在本书番外客串。 这是我的第二本书,还有很多不足需要磨砺,感谢每个愿意了解他们故事的人,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第三本书《漂亮瞎子》正在拟定人设和故事情节中 慕can又疯又舔京圈权贵疯狗攻x拜金势利暴躁无心漂亮瞎子受 靳戌文x邱小成 [眼病会好][大概率受虐攻][轻喜] 这本的受是三本里容貌最上乘的,妖艳那一挂!! 感谢关注感谢收藏么么哒,我会继续加油的 第45章 在后车座 2007年夏 吴佟像个小管家,管我管的好好哦 王文涛问我会不会觉得束缚 可是爱怎么会觉得被束缚呢? 他不管我,我会很难过的呢 2007 7.2 哎哟,吴佟讨厌死了 2007 7.3 讨厌 2007 7.3 他又来公司接我,还不带口罩! 今天送花,明天送蛋糕的!我都吃胖了好几斤呢! 好多同事都知道大明星是我老公呢 有点害羞…… 2007 7.4 今天吴佟不来接我,他去工作室了 我不开心 余怀生讲日记本锁了起来,吴佟可不是君子,他老偷偷看他日记呢,真没礼貌!他想。 王文涛突然发来了短信。 王文涛-嘛呢?梁闫说乐队晚一点有聚会,你一起来热闹热闹? 他想了想,吴佟今天似乎会晚回家。 -你们出去喝酒不管你们家小小梁吗? 王文涛-什么小小梁,人家叫梁玉荆,我妈喜欢的紧带回鼓浪屿看着了。 第89章 小小梁是王文涛和梁闫去福利院领养的被遗弃的小孩,才四五岁。 余怀生主动提起过有关于领养小孩的事情,吴佟说:“这辈子我只要你这一个小孩。” 想到这他突然笑了,白皙的肌肤上绒毛染上晴光,他身形也没有以前那样瘦的骇人了,身上能淡化的疤痕也在吴佟的照料下几乎看不见,明明都二十五六的人了看着还和个少年郎似的。 -那我下班过去。 余怀生想着还是不给吴佟说的好,他最近忙着音乐监制几乎昼夜颠倒。 梁闫和王文涛比以前成熟稳重了不少,一个在北京cbd做财经记者,一个已经是知名摇滚乐队黑豹的主唱,余怀生姗姗来迟被罚了几杯酒。 地下酒吧鱼龙混杂,他们拥堵在一个小包间里,唯有余怀生白的发亮,看着乖巧又干净,和瓷娃娃一样,王文涛还是那一头小卷毛戴着副金丝眼镜,瞅着文质彬彬的紧。 “你家那位不是看你看的紧吗?这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王文涛笑着举起杯子和余怀生碰了下。过去他找余怀生喝酒,十次有九次吴佟会跟着,守着他家余少爷不能喝多更不能喝醉。 “我想出来就出来。”余怀生心虚的眨巴眨巴眼,喝点酒踉踉跄跄的,又道:“他才管不着呢!” 余怀生就好这口面子,像是刻意争口气似的,举着杯子猛干烈酒,完全没注意手机叮咚响个不停。 喝到最后只剩下王文涛梁闫和余怀生三人,王文涛这人坏心眼子,他把话筒递给醉醺醺的余怀生嘴边,道:“小怀生,你现在干嘛呢?” 余怀生躺在沙发上,实在是太热,他将白衬衫扯开一角,雪白修长的脖颈露了出来,再往下看上次吴佟留下的牙印淡化了不少,他摆摆手,道:“我醒了酒回家,不要告诉吴佟。” “你不是说你不怕吴佟吗?”王文涛又将话筒递到余怀生嘴边。 只听见余怀生嗤笑一声,又冷哼:“我才不怕他呢!我在家里那可是横着走!” 王文涛看着他兄弟喝成这样,连着啧了几声:“你不怕吴佟知道你喝这么大?” “不怕!” “真不怕?”王文涛又问了一句。 余怀生迷迷糊糊的半昏过去:“不怕……” 凌冽的风透过门吹向余怀生,他半睁开眼,看见了一个身影,眼里微压的怒火还是泄了底,带着些薄茧的手轻轻扶过他的脖颈细细揉捏又往余怀生的头发丝里伸进去,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余小宝,你有点不乖。” 余怀生起身环住吴佟的腰,轻轻蹭了蹭,他笑,丝毫没有注意问题的严重性:“我给他们说我在家里横着走,你可不许拆我台。” 他说话小小声,左右看了下房间:“咦,他们人呢?” “嗯,不拆你台,小余小螃蟹。”吴佟的语气很冷,还是没让余怀生的话落在地上,他神色不悦的扫了眼桌上空空如也的两大瓶伏特加。 吴佟揪住余怀生的脸摇了摇,轻叹一口气,还是没舍得发火:“所以小螃蟹玩开心了吗?” 余怀生点点头后张开双手,他的面色绯红一片,酒气轻轻向外吐露,被拆开的两粒纽扣敞着,软着声道:“抱,回家。” “你在叫谁抱你回家?”吴佟轻轻剐蹭了下他的鼻子,鲜少见余怀生喝醉,逗一逗还怪好玩的,说话也不弯弯绕绕了。 “在叫吴佟。”余怀生朝他眨巴眨巴眼。 “吴佟是谁?不认识。” “是我的老公啦。”他笑的眼梢弯弯,吴佟看愣了眼。 他手有些发僵环过余怀生的腰,两只腿似水蛇缠绕在他腰上,余怀生整张脸埋入吴佟的脖颈,火热的呼吸扑打在他每根凸起的血管上。 余怀生在他脖间乱啄一通毫无技巧,亲的累了就伸出舌头像个小狗又舔舔,他迷迷糊糊的盯着吴佟。 “老公,你浑身好烫。” 吴佟架起他的腰十分用力,余怀生轻哼一声:“好痛,不要捏我嘛。” 这句话在此刻竟也变得分外邪恶,吴佟低垂着眼,昏黄的路灯在他的眉睫间扫下一层光晕,渴求与悸动无处可藏,他将余怀生塞进后车座又把门关上。 夏日的衣服都很轻薄,两人在狭小的后车座里紧贴着,余怀生晕晕乎乎蹭着吴佟,嘴里含糊其辞,发出类似小动物的轻哼声。 “小宝。”吴佟将车门锁住,他咬上余怀生的耳尖,悄声道:“回家还是在车里?” 余怀生有些发蒙,随即问:“回家干什么?在车里又干什么?” 说完这话他又不安分的朝着吴佟腿上一躺,察觉到吴佟身子有些僵硬也没有停下动作,上方的声音又响起,低沉又有些嘶哑:“干.你。” 吴佟轻笑一声,他两根手指塞进余怀生嘴里搅动着,又道:“现在明白了吗?” 余怀生现在明白了,那两根手指划过他的上颚时,他的神经都在发颤:“坏东西。”他骂,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了眼,这个点儿大街上空无一人。 可余怀生还是不情愿,他挣扎起身,双手被吴佟反捏着,那人在他耳边厮磨:“乖小宝。” “不会很久的... ...” 手上几下撩拨,不等吴佟再央求,余怀生醉醺醺的自己趴了下去。 借着一点点光亮一对腰窝如恶魔的眼,看穿吴佟所思所想,淡淡的、他烙下牙印,宣誓所有权。 第90章 “我们小宝特别乖。” 吴佟嘴上总是乖巧又爱服软,身上的亏是一点都不吃,边哄着,边一点一点探的更深些。 余怀生转过头,泪水糊了他一脸,耳根红透了,又支吾着道:“别太用力……” “感觉……好奇怪……” 酒精的加持下余怀生自然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吴佟低沉着声回应:“怎么奇怪了?可以给我说说吗?小宝。” “不要,坏东西。”余怀生骂,他手上无力地挣扎,吴佟护住他的脑袋防止撞到车壁上,听着他在狭小的空间里呜咽。 余怀生哭的一抽一抽的像个小孩,他双手被吴佟紧扣,迷离的眼眸在他身上游走,眼红着像只小兔子。 “好好,听你的。” 余怀生呜咽着又被吴佟环抱在怀里,他俯视着那人,紧咬着自己的嘴皮不敢出声。 “小宝,喝醉酒了怎么看着笨笨的。”吴佟亲吻上他下巴间的小痣,舌尖在上盘旋,他笑,宠溺捏碎了埋进眼底。 余怀生囧着眉,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白皙光洁的脸蛋红彤彤的沾满了水渍,他吸吸鼻子,骂:“我讨厌你,混蛋。” “嗯呢,混蛋也很爱你。” 红色莱肯在黑夜里轻微上下起伏,欲与张力如罪恶的玫瑰在午夜时分绽放,如藤蔓缠绕,如火焰交织。 骗子……余怀生在心里碎碎念,还是没忍住躺在车上睡了过去,他精疲力竭,原来吴佟说的一会就好是一个多小时。 大清早坏东西又来献殷勤了,在家里鼓捣了一桌余怀生爱吃的,吴佟蹭着余怀生耳边:“小余小螃蟹,在家里横着走这么久了,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趁人之危!”余怀生拔高了声,又道:“肯定是王文涛那个坏家伙和你沆瀣一气!” “是不是他给你打电话了!”余怀生质疑,他摸着酸痛的腰,转过去敲了下吴佟脑袋。 “何止呢,你扯个嗓子拿着话筒高呼吴佟我爱你的时候,我隔着电话听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余怀生立马捂住被子,他的耳边烧红一片:“吴佟!你是条狗吧!” “汪!”那人没皮没脸,搂住余怀生的腰往怀里带:“哎哟喂,我的小宝怎么会这么可爱。” “你几天不是说要去参加方伯伯的饭局吗?”吴佟闷着声道。 余怀生立马从床上起身,他慌忙极了:“你快点捯饬,他们家规矩可严了。” 两人到方宅时险些迟到,这是北京私人四合院中最为豪华的,小时候听父亲讲过,北京方家往上数十八代都是贵族,也和余怀生沾亲带故点,方伯伯的生日他在北京自然是要来的。 余怀生的这一天过得十分压抑,在这四角天空里的云都要比其他地方阴沉些,整个宅子里仆人恪守职责,大人们带着虚伪的面具,一片灰蒙蒙的。 可只有一个小孩,黑白分明的眼亮极了,像是从不归属于这片天地,他高举着风筝站在树上朝着余怀生招手。 “哥哥,你看我的风筝,飞得高不高!” 他像是这死板的宅子里唯一的光彩,一个女人站在树下笑的和蔼,她挥挥手示意小孩下来:“阿衍,小心一点。 “小鸟飞的高有自由,风筝飞的也高为什么没有自由呢?”小孩问。 “风筝要剪断自己的线,才会有自由。”余怀生遥遥相望,他给了那个小孩一个答案。 小方衍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他匆忙钻进房间里,拿着一把小剪刀,咔——一声轻响。 那个风筝飞走了,飞的又高又远。 在那一刻,他实现了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