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虞虞(巫祝 强取豪夺 高H)》 丰沮玉门 巫,祝也。 为“神职官员”。 古称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 西有虞氏,有话鬼通神之能,以舞降神,以符驱鬼,除魔卫道,救护万民。 因命曰:虞式神族。 ...... 虞千绫回忆着阿爹阿娘临时塞进她脑子里的家族辉煌史,她歪着脑袋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默默祈求老祖宗如果能听得到她的心声的话,请立马将她踢出这辉煌的族谱。 虞式神族么......她真的不配。 原因无他,甚至十分简单粗暴———就是她怕鬼。 虞氏虽在百年前归隐深山,但是中原大地依旧还流传着关于这个家族的各种美谈,大家说虞家通天神,晓天事,族里成员各个都有驱邪捉妖之才。 虞千绫想,如果她真的如家人所说是虞家的后代的话,那她为什么生来就怕鬼呢。 而且为什么这架马车只来接她回去,不把父母也带走呢。 如果她是虞家的后代的话,那阿爹为何在以前从未对她提起过她家的过去...... 众多疑问萦绕心头,让虞千绫觉得焦急又苦闷,然而父母却怪异地回答不了这些问题,只是沉默地将她送上了轿子。 来接她的车舆华美而精贵,只是停在这里就散发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场,“时间不早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声......父母的话音随着最后一句保重,渐渐消散在江南小镇的一个寻常的午后。 淡淡的,割裂了她与故乡的联系。 虞千绫长至十六岁,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远离家乡,怀揣着对前路的迷茫,她握紧着前胸前坠着的暖玉缩在车舆的角落里独自垂泪。 马车平稳地驾驶着,一路穿过江南春日的繁花,明明是以往都要驻足观赏的美景,可此时她却无暇欣赏。 车舆四角挂着的风铃声清脆而缥缈,像一首古老的安神曲,听得她昏昏沉沉。泪痕还挂在脸上,她却不知什么时候靠着车壁睡着了。 直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大颠簸将她颠醒,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又将她甩到车舆的另一角,后脑勺意外撞到硬棱,脑后传来剧烈的痛意,虞千绫扭曲着五官终于清醒了过来。 原先温顺的马此刻像是感受到了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背后追赶,正疯狂撂着蹄子向前奔去,前路平坦,马无所顾忌,堪称横冲直撞,玩了命地向前狂奔。 它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只要他们到达目的地就安全了。 虞千绫确比普通人有更为敏锐的直觉,与人相处时她可以感受到他人身上的善念或恶念,与动物相处时她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但是她终究不是天神,不仅解读不了更为深层次的人心,也不能窥探到一头马想要对她说的话。 此时的她同拉着她跑的马一样,处于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中。 被砸后的脑袋还嗡嗡地泛着余痛,前车之鉴让她热切地护紧了自己的脑袋,努力在轿子里维持着自己的平衡。 原先满心的悲伤已经在这动荡的车厢里被甩了个干净,感受到身后那股如影随形的阴冷,她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此刻,在虞千绫的脑子里只剩两个想法: 跳车逃跑。 或是相信白马可以帮她躲过一劫。 几乎从未出现过差错的直觉告诉她选择前一种的风险性极高,一是她不了解此时自己的情况,二是她还不了解对方的情况。 古语有言,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她若是两眼一摸黑瞎撞运气,可能会被霉运先撞了。就像她小时候不幸撞鬼一样,得了高人相助才得以逃过一劫。 背后阴气浓重,她躲在车舆里连回头看的勇气也没有。 未战先怯,望风而逃,她就是这样一个胆小的人。 所以她将希望寄托于驮着她赶路的这匹白马,虞千绫虔诚祈求它能努力再跑快些,努力甩开追在他们后面的这些脏东西,早日回到那传说中的虞家。 不管是真的假的,那个传说中的虞氏神族,都在此刻成为了她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颠簸之中,车内的所有东西都移了位,她只好伸手抓住身边的窗柩。 窗柩上垂下的锦帘此时也无助地在风中飘摇,打破着车内外明暗的界限,时不时向车内的少女展露出外面真实的景象。 冷风灌进车厢,吹得虞千绫头脑有些昏沉,扒在窗檐上的手指也渐渐感受不到知觉,虞千绫觉得自己此时恍若进入了一种无我的状态,可是背后的冷汗依旧贴着自己的衣衫,提醒着她此刻的正在经历的险境。 看一看吧,看一看吧,就算无法逃出生天,最后你也得知道自己死在哪里吧...... 心底的大石渐渐松动,她努力鼓起勇气,缓缓探出头往窗外看去,却不想这一眼,直接让她的心底冰凉。 她甚至怀疑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又或者是脑子被撞出了什么毛病,不然按照自然常理,她又怎么会看到在远隔千里之外西边之地才有的荒原雪山呢。 虽然不曾记路,但是虞千绫知道从自己离家至现在最长也不过半日,就算是传说中的雪龙驹也达不到这样可怕的速度,更别逞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她从春花烂漫的江南带到那么远的雪域高原了。 理智在拒绝接受,但是现实摆在面前。 虞千绫僵住了身体,感受到自己抓住窗柩的手在不停颤抖。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粗粝的白雪将她的皮肤刮出了一道刺眼的血线,可她却恍若未觉,少女的眼睛只是木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似乎在一遍一遍的确认眼前的真实。 荒原之上,除了寒风的声音,就只剩下马蹄的狂奔声。 天地间一片寂静,巍峨而沉默的莽莽山河在此时散发着无法用言语言述的可怕压迫感。 不是她的错觉,天地暗了下来。 入眼的光线瞬间减少,就在她所乘的这架车舆身后,不知何时,已是一片黑暗。 求生的本能让她收回了扒在窗柩上冻僵的手,乖巧地放回了她的膝上,她垂眸眨眼,暂断的回忆继续在她脑海展开: ......虞氏善巫祝之道,法力通天,不与世同,老祖得天命,不得腻于尘世,故举族迁隐大荒深山。此山名曰——丰沮玉门。 “丰沮玉门......” 虞千绫默默地念出这几个字,轻柔的声音似带着丝丝缱绻,似是与之有旧,与她僵硬的身体形成了两种极端。 当最后一声尾音消失在舌尖时,她却突然起身一把拉开了前方的帘门,似乎今日压抑的所有情绪都在此刻爆发了开来。 少女迎着扑面的风雪毫无闪躲钻出了车厢,撞入了辽阔的荒原雪域之中。 绯色的衣裙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她扶着车顶转头望去,只见无边的黑暗在她眼前翻腾,而自己即将奔往的前方,是刺眼的明亮。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 儿时曾阅过的《山海经》片段一字一句在她脑海中迸溅出来,真实又突兀地将远古的画面展现在她的面前。 虞千绫咬了咬牙,眼角泛起一抹冻结的湿意。 真是荒谬啊,她失力般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如这片荒原般沉寂。 白光在她的背后越来越亮,黑暗像被一把硕大的神剑一般拦截在山脚。 少女顶着风雪转头直视那抹罩在她头顶的圣洁白光,却感觉身体偶变轻盈,她的意识也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视线被不知名的霞色遮掩,唯有白光在眼中越来越亮。 “绫儿,我终于等到你了。” 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了一道幽幽的呢喃。 似鬼神耳语,令人心颤。 作者有话说: 丰沮(jū)玉门,一整座山名,《山海经》中真实的设定。 不要怕我(微H) 身体被牢牢禁锢,有人撑在她的身上,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她的面容。 他的手指从眉心一路滑落到下巴,末了张开手掌顺着捧住了她的侧脸,身体压低,呼吸渐近,她似乎还听到了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羞意裹满内心,她想要侧脸躲过,却不耐脸上的强硬,他微微用力掐住了她的脸,带着一股被拒绝的怒气,含住了她的唇。 热意罩住了她的大脑,竟让她一时无法思考,那人急切地含弄着她的唇瓣,透着一股她无法承受的热切,他的舌卷缠着她的,碾着她的唇辗转不休,不知过了多久,脑袋里传来一股窒息的感觉,她开始无意识发出求救的嘤咛,那人终于放过了她。 她张开嘴巴开始喘气,蓦然间好像听到了他轻笑的声音,她撇开了视线不想看他,有些恼恨于他方才咬她的行为,可是很快又被他捏住下巴转了回来。 可曾咬伤你了,她听到他又装作关切模样发问,莫名的,心里竟然有一些发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甚至对她自己的处境很迷惑,她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也许是梦吧,梦里常有这样自说自话的人,她要做的事情就是不回应,反正梦迟早都会醒的。 这样想着,于是她闭上了嘴巴不做回应,可是那人似乎又被激怒了,他忽而将他的手臂伸到她的面前让她咬,这一次,她终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她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却能感受到他身上压抑的情绪,她表情不解,但他却越发激动,对方眼瞳中燎原般的热意看得她心神颤动。 她不动,于是那人又把手臂凑得近了些,放柔声音哄道:放心咬,我不会生气的。 她摇了摇头,依旧表示拒绝,心底甚至有些害怕。 他仔细分辨着她的情绪,半晌过后,依旧还是抽回了手。 他似乎决定放过她了,极具压迫感的躯体从她身上撑起,沉默地坐在她的身旁,但眼神依旧落在她的身上,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想要离他稍远一些,但是他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在她动身之前一把将她扯到了怀中。 她的身体毫无间隙地贴在了他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同时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某些地方非比寻常的热切。 迟钝的大脑转了几个周天,终于在某个瞬间知晓了此物代表的含义,耳朵转瞬间烧成红霞,她下意识挣扎起来,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凄惨溃败。 他禁锢着她的身体,揉弄着她的腰际,亲吻她的耳,她不停扭动着身躯,清晰地感受到臀下的硬物可怖地膨胀,害怕的泪水从眼角中流出,他伸出舌头又将其舔去。 不要害怕我,他对她说,让我抱一抱,我好想你。 ...... 大梦初醒,虞千绫仍旧心有余悸。 她下意识抬手摸上自己的耳朵,是滚烫的,但是干燥的,没有梦中那种被舔舐留下的湿意,这个认知让她吐出了一口气,她按上自己的胸膛,试图平复内心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 明明知晓只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春梦,但她不知道自己竟会被一场梦影响成这样。 她有些恼怒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命令自己不准再想了,可没想到这个简单的动作竟无意间牵扯到了她的后脑,像针一般的疼痛催得她流出了点生理泪水,也催得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长睡后的混沌消除,她也记忆起了昏迷前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她记得自己此行是来隐居在丰沮玉门的虞家认祖归宗的。 父母将她送上了车舆,白马驮着她从江南来到了雪域,一路上平平顺顺,却在最后一段路上遇见了许多阴魂,她甚至还见到了书中形容的“阴阳割昏晓”的奇观,白光是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在她非常不合时宜做了一场春梦后,就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了。 从雪原到室内,必定是人救了她。 想到这里,虞千绫将注意力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她低头检查了一眼自己的未被人动过的衣着,心下安定,在床边顺利找到了自己鞋子穿好后,她开始慢慢踱步打量这处不算精致,但也说不上不潦草的石洞来。 石洞面积不小,但主人的使用范围却是有限。 她的视线略过周围摆放的一些家具,它们大多都普普通通的,与外界比起来甚至款式还有些老旧。 这里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具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虞千绫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新奇的地方,于是又把视线转移到了最初她躺过的那一张大床。 可以说,这张大床是这个石洞里最为精致的物件,它不仅看起来质量不错,上面甚至还雕刻了精致的花纹,床上由一层轻纱帐围起,床面上铺了一张漂亮又完整的虎皮毯。 在她的观念中,虎皮在市场上是有市而无价的,寻常人没有能力打下一只兽君,即使有能人打到了也会献给达官贵人,普通人家是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这种东西。 虞千绫对皮毛之物并不感兴趣,但是世人皆有好奇心,她看着眼前散发着光泽的漂亮皮毛,回忆起躺在它之上柔软的感觉,渐渐地伸出了手,全然未觉此时有个人站在自己的背后。 “很喜欢它?”突然耳后传来了一道低低的男声,带着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她心神一晃,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却不曾想他靠得竟是如此之近,她几乎整个身体都撞在了他的胸膛之中。 来人身量很高,站在身后就极具压迫感,和梦中的那个男人很像,可是她竟然在他出声前完全没有发现他。 虞千绫心里暗骂自己,脚步乱了几分,那人似是躲闪不及,被她无意中踩了几脚。 等到她听到了他发出的压抑抽痛声,她几乎整张脸都要烧红起来了,虞千绫此刻再也想不到任何旖旎,直想弯下腰诚恳地道谢。 她确实也是这样做的:“十分抱歉恩人,我不是故意的!您的脚没事儿吧?” 对方并未回答,她只能尴尬着面色偷偷抬眼看他,却没想到对方也在等待着她的抬头,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隔空相触,虞千绫的心脏忽就跳漏了一拍。 和她预想中的恩人不同,没想到,救她命的,竟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漂亮少年。 他长着一副谪仙似的容貌,眼眸狭长,眉如墨画,自端一派清冷神色,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是说不出来的奇怪,好似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似的。 虞千绫绞尽脑汁好好回忆了一遍可能存在的相识记忆,但最终依旧以失败告终。 她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但是对方的眼神却执着得却不容忽视。 于是虞千绫对着他指了指自己,开口问:“恩人,你是认识我吗?” 他似乎被她的话触动,不经意垂下了眼皮,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之色,“不曾。”少年幽幽答道,“只是见你头发乱了,多看了几眼。” !!! 这句话让本就尴尬的虞千绫想要原地跺脚,她不仅踩了别人,还在他面前自作多情。 言语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只得扯了扯嘴角一把薅住了自己的头发,上手一摸,果不其然发现了脑袋上翘起来不平整的起伏。 想要开口问对方是否有梳子,但却看到对方径直向她走来,她不知为何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少年脚步微滞,黝黑的眼睛降了温度,冷冷地看着她,“怕我?” 压抑的气场从他身上扩散开来,让虞千绫感受到了危险,她扣了扣手指想要说不是,但是他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没有说什么就这样走了。 石洞中再次恢复了宁静,经此一事,虞千绫也失去了扒拉头发的心情,原本她也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发型,刚刚弄头发只是尴尬之下找事情做而已,却没想到惹得少年生了气。 虞千绫不太懂男子的想法,平常也没怎么在意过男子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是她的恩人,她觉得她得揣度一下他刚刚生气的原因,然后再去哄哄他? 计划落定,她朝着洞口走了出去,却意外在半道上发现了一样新出现在洞穴里的东西,是一个由蓝白布包裹好的团状物,在冰凉的木桌上蒸腾出了一圈水汽。 心中有一种猜测,她折返回去打开了它,发现里面原来装着一根冒着热气的金黄红薯和两个剥了壳的鸡蛋。 若是为自己准备吃食绝不会如此复杂,这一包东西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想明白的一瞬间,虞千绫的心情复杂了起来。 她真该死啊,她想。 没有独自吃掉少年留下的食物,她重新把蓝布系了起来,拿在手里,想要找人道歉,却没想到出门便看见了他的身影。 少年没有出去很久,但此时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雪白,她抬头看,原来天上正在落着纷繁的大雪。 林中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她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有了真实的对比,虞千绫才回味起石洞中的温暖,她记得,里面似乎是点了炭盆的。 少年察觉了她的动静,没有温度的眼神从远方投向了她,虞千绫咬了咬牙,踩着积雪向他跑去,蓝白布包塞回他的手中,不等他反应,又抬手拍掉了落在他肩膀的雪。 江南已经迎来了春季,不曾想此处还是大风纷飞的模样,虞千绫穿的是初春的衣服,虽算不上单薄,但也无力抵抗属于北方的严寒。 她只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冻结成冰了。 拍雪的手此时已经冻成了红色,她的牙关都开始打颤起来,少年没有要动的意思,她只能强制地拉起他的手带着他离开这个冻死人的地方。 但是她转身踏步,发现自己又被身后的力道拉了回去,她花了那么大力拉他,可他竟一动未动,看着少年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她恼怒之心瞬起,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张牙舞爪的神情: “你不走是想要冻死在这里吗?!” 虞千绫往常是个不爱发怒的人,但是她发现有些时候发怒确实是有必要的,譬如现在。 被人怒视了一番后,少年僵冷的脸色竟诡异地松动了下来,他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望进她的眼中,带着怪异的执着与滚烫,烫得她下意识放松了抓住的手。 “为何” “跟我回去好吗?” “......好。” 景渊哥哥 许是过大的温差让虞千绫生了病。 吃了少年准备的东西,躺了少年休息的床,她当天下午便晕晕沉沉发起热来。 原以为是撞到脑袋留下的后遗症,她原先还说着要等雪停出去外面看上一看,早上回去后穿上带着的厚衣服,她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却不曾想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质。 身体发着虚汗,脑袋也开始痛起来,她躺在柔软的虎皮毯上难受的来回翻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总之,等她醒来之时,已经是另一天的天明了。 很神奇,原本的难受竟在一场觉后全然消失,她甚至感觉到精神比以往更好,虞千绫把这一切的功劳归结于昨日尽心尽力照顾她的少年。 此时,少年正好从山洞外走了进来,还给她带回了新鲜的果子,“都洗干净了,过来吃。” 虞千绫看着少年的脸,内心暖融融的,她想,虽然他脾气有些难以捉摸,但是一个好人。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手软,虞千绫占了他那么多便宜,便开始毫不吝啬拍起彩虹屁来: “多谢恩人,恩人人美心善,品貌非凡,面如冠玉,好人有好报。” 话音落下,本以为他会开心一些,却不曾想少年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讽笑。 “我又说错话了?”虞千绫紧张。 少年摇头,“我不是个好人。”他这样说。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杏仁眼中明晃晃地表达着她的不解,许是看得太认真,竟没注意到他何时垂首凑到了她的面前。 他似乎在此时忽然产生了些许恶趣味,按住她的肩膀缓缓拉开了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可他却说: “大家都叫我灾星,唯恐躲之不及,连我的父母也怕我,你却说我是个好人。” “可是你救了我,还收留我照顾我。” “呵,那么天真,不怕我另有所图?”他轻笑一声,用饶有趣味的眼神逡巡了一圈她的脸庞,同时,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少年极具侵略性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脸上传来的摩挲感让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虞千绫下意识憋住了气,内心在紧张,可是却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我能感受到,你对我没有恶意。” 少年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神依旧灼灼地看向她,等待着她的后面的解释。 虞千绫呼出了一口气,“阿爹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可是你却救了我一命,还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饮食起居,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恩人。” “至于灾星不灾星的,我从来都不信这些,幼子初生而赤裸,无前尘,无天命,世人皆是平等的个体,灾福兴衰,皆是人后加于身罢了,我既然不信,自然不会怕你。” 贺兰景渊看着虞千绫说出了同前世一样的话,他心中酸涩翻滚,千年后重逢后的不安与患得患失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安抚。 她的体温灼烧着他的掌心,他扶着她的肩头,几乎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控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这一世不能再重蹈以前的覆辙了,他一遍遍告诉自己。 心绪颤动,本能尚且能用理智压制,但是眼中如烈焰般滚烫的情意却无所遁形。 虞千绫看着聚焦在她脸上的灼热目光,再一次不知所措起来,又是那样的眼神......难道他在听了她的话后—— 太感动了? 她基于少年古怪的性格,此时开始大胆猜测,结合之前他自己所说的经历,虞千绫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 出于对于可怜人,以及对恩人的报答心,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一头扎到了贺兰景渊的怀中。 少女身形纤细,声音软软,头靠在他的胸前,手臂环住了他的背,小手还有节奏的轻轻拍打起来,在贺兰景渊还没从少女突然的“投怀送抱”中反应过来时,他听到了她轻轻柔柔的安慰: “我们都是大人了,开心是可以的,难过是可以的,想哭也是可以的,如果你听了我的话太感动了,可以大声哭出来,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 他默默地环住了她的腰,磨了磨她的发顶,半晌过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不想哭。” “但我确实很感动。” “因为,你是第一个不像别人那样看待我的人。” 少年声线偏低,带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人的好听磁性。许是经此一事,他终于对她放下了戒备,总是冰冷的声音此时变得温软下来,从他的胸腔内轰隆响起,毫无阻碍传入她的耳道,震得她耳朵竟然有些酥麻。 她花了些时间才终于回想起,自己的脸是贴在少年身上的哪个部位。 后知后觉,少女的羞怯终于从某个角落里冒出,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情绪,在虞千绫还没反应时,她的手就已经推开他的胸膛让自己远离了他的怀抱。 本想装作无事发生,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泛红的耳尖明晃晃地出卖了她的真实内心。 贺兰景渊配合地松开环住她的手,温着眉眼看着她在他的视线下躲闪着眼神。 他看着她轻咬着嘴唇,眼睛像小鹿般地眨动转移,应当是忽然想到什么,她的眼神又一瞬间亮起,少女装模作样,浅浅向他低了低头,开口道: “恩人见谅,在你这借住了两日都没有对你说过我的名字,我叫虞千绫,大家都叫我阿绫,你也可以叫我——” “绫儿。” 他见到她睫毛微颤,于是刻意地放缓了吐字节奏,有意无意凑近了她的耳朵,再次唤了一遍绫儿。 然后,事情就如同他料想中那样,少女耳尖的霞色渐渐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他装作不知,又故意问她: “怎么脸红了,是不可以这样叫吗?” “自然......可以。还有,我才没有脸红,你不要总是拿我打趣。” 少女用毫无杀伤力的水盈盈眼神剜了他一眼,终于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恩人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应该怎么唤你呢?” “......看起来似乎比我没有大几岁。” 他听见了她的嘀咕,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我叫贺兰景渊。” “比你大上几岁,绫儿可以唤我景渊哥哥。” ...... 兽君而已 虞千绫出门一趟,给自己认了一个异父异母的哥哥。 这位新哥哥面冷心热,心思敏感,行动力强。 在虞千绫走走看看绕了洞穴十几圈,又叽叽喳喳单方面对他说了好多话后,他终于看出了她的无聊,主动提出现在可以带她去外面活动活动。 “现在真的可以出去吗?人会不会被冻成冰棍?” “可以。”新哥哥回应了她前一个问题,针对后一个问题,他用实际行为为她披上了不会被冻成人形冰棍的保障——一件并不厚重但是十分保暖的毛领斗篷。 新装备让虞千绫很满意,虽然有一些偏长拖地,但是保证了她在外面不会被冻死。 于是少女开心之余,兴奋地抓住了少年的手臂顺手摇了摇,“那我们去做什么啊?堆雪人、打雪仗、冰钓是不是也可以......” 贺兰景渊替她戴上了斗篷的帽子,细心地替她扯了扯帽檐,最后用拇指磨了磨她的侧颊,“我们去打猎。” “走吧,跟着我。” ...... 外面已不再下雪,比起前两日,风也小了很多。正如少年所说,现在是一个可以出门的好时间。 虞千绫踩着少年留下的雪印,慢悠悠走在走在这片陌生而辽阔的雪国疆域上。 此处就是丰沮玉门了,虞千绫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这座神山。 她想要试着融入这里,但不知为何又下意识抵触着这里的一切。 少年走在前面为她开路,他贴心地迈小了步子让她能踩着他的脚印顺利前进,虞千绫脚踩捷径,思想却在开小差。 不知何时起,少年的身影悄悄消失在这片茫茫的大山之中,等她看到眼前中断于某个沟渠的脚步,周围再无新的雪印时,她的心脏都跳漏了一拍,所有发散出去的神思都在此刻收回。 风从光秃秃的林间穿过,制造出某种兽类的声响,虞千绫维持着原先的动作呆呆地站在原地,身边唯一熟悉的人突然消失在天地之间,再回首看来时的脚印,竟也同时消失了。 双重打击之下,她本能地不知所措起来,“景渊哥哥.......” “景渊哥哥.......!” “景渊哥哥.......!!” 对着前方的山林呼喊了几声,最终也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虞千绫此时真的开始后怕起来。 刚刚观察途中,虞千绫已经知晓这林子极大,如果仅凭她一个人走的话根本辨不清方向。再者她也不了解此地的具体情况,万一她乱走到一处危险的地方自寻死路,那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大脑里推算了数种可能,虞千绫最终决定还是停留在原地。 他会回来找她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林间的风不知何时悄悄变大了,吹得晃动了缀着积雪的树枝,一大块积雪正在树枝上摇摇欲坠,而树枝的下方就是少女。 虞千绫在雪地里等了多久,贺兰景渊就在旁边的树旁守着她看了她多久,他看到她从绕圈走逛,到垂首抱膝,从一开始的搓手产热,到后面的自暴自弃。 斗篷里的小脸肉眼可见得褪去了原来的血色,染上了和雪一样的白。 贺兰景渊在积雪掉落之前,终于从阴暗中走出,走到少女前面,拉起了她的手,没有什么表情的问她:“以后走路还敢不专心吗?” 她委委屈屈摇头,泛红的眼眶中还有晶莹在闪动。 那一瞬间,贺兰景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难受得有些喘不过气,冷硬的心脏再次破开一条裂缝,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他抬手替她擦去浸湿眼角的泪,又将她冻僵的小手整个包在他的手心之中。 “不要与我走散,记住了吗?”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真暗藏深意的话。 奈何这一世的虞千绫注定不会懂,她懵懵懂懂点了点头,在接下去的一路一反常态,十分听话又亲近地贴着他走,生怕他再次“抛”下她一个人不见了。 两人在接下去的一路上彼此沉默,直到贺兰景渊说到了,虞千绫才如梦初醒般开口,“到了?这里.......就是我们要来打猎的地方吗?”可是周围看起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不是我们,是我去打猎,绫儿乖乖待在这里。”少年纠正她的话,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一处刚好可以遮风的石碓边,又塞给了她一张黄色的纸条,告诉她,这是可以护她平安的东西。 “绫儿不必害怕,等我回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虞千绫拧着眉头,对少年的安排表示不满,“你不带我一起去,还给我这个东西,是因为要打的猎物很危险吗?” 她认出了少年塞给她的东西是在传闻中虞氏族人才会绘制的符箓,她会知道这个东西,要得益于当日来接她的马车上贴了许多这样的东西。 贺兰景渊有些意外她的敏锐,顿了片刻,而后诚实地摇头:“与我而言,并不算危险。” 虞千绫看着少年独行专断的模样有些头疼,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此刻她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追问他打猎的细节,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我们,不是,你现在是准备去猎什么动物啊,太危险的我们就不去了好不好?” “不危险,只是寻常兽君而已。” ...... 虞千绫花了许久才消化了他口中的“不危险,只是寻常兽君而已”是什么意思,等消化明白之后,她对这位面如冠玉,貌同谪仙的新哥哥有了新的认识——他实属是一位少年勇士。 原来床上那床柔软的虎皮毯真的是他自己弄回来的。 虞千绫反省自己年少不识真英雄,她决定在回去之后对他再多恭敬几分,但是现在,她要劝他再考虑考虑。 她恳切地拉住了欲走的少年,真诚地开口道:“景渊哥哥,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虽然你已经有成功经验了,但是上一次归上一次,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的,万一今天的兽君脾气比较不好,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我手无缚鸡之力,有心也救不了你啊......” 虞千绫勤勤恳恳,真真切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放弃,最后得到了少年一记摸头表扬。 她看着他弯起眉眼,面部表情十分动容,“原来绫儿竟是这般关心于我,你且放心,哥哥一定给你做一条新的虎皮毯。” ...... “你说,你去猎虎的目的,是为了我做一条新的虎皮毯?”她难以置信问他,对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应: “不是喜欢床上那条虎皮毯吗?再做一条有何不可。” 寒风在呼啸,虞千绫看着新哥哥伟岸的身躯觉得有些缥缈,她不知道他竟会对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般好。 阿娘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人甘愿付出不求回报。 理智告诉自己她应该拒绝掉这一份她极有可能负担不起的礼物,仅仅是救命的恩情她就已经偿还不起了,何况这一份礼物还有关他的安危。 她不敢想象如果他因她而伤,她的内心要承担多大的负罪感。 “景渊哥哥,你不要去了,我担心你......” 话未说完,虞千绫转头四望可是这周围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 同睡一榻 少年抛下她一人前往深山,虞千绫没有办法只能在原地等他。 许多个“一会儿”过去,直到林中的风声渐响,雪花也再次从茫茫天际飘落下来,她身后挡风的石碓上甚至已经落了一层薄雪,虞千绫知道,少年所说的“一会儿”,现在应该要结束了。 日头渐渐落下山坡,丛林中的光线也比之前更加黯淡,虞千绫算了算时间,她大概在这儿等了他近一个时辰。 少年去时胜券在握,可是现在音信杳无,不安的情绪萦绕在虞千绫的心头,她的面上布满凝重。 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就像一个临危受命的跛脚小兵,即使没有打胜仗的本事,但也要为了身上的这份责任为之一战。 毕竟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可是如今她准备要深入敌军内部,却连如何走的路线都不知,这属实也太过于被动与可笑了。 猎猎的寒风刮在她的脸上,虞千绫看向苍茫的四周,最终把视线落在了手中一直紧攥着的符箓身上。 若它真的是虞氏神族的符箓,而她真的是虞家的嫡亲血脉的话......少女的手在颤抖,但是她却拿起地上的碎石片,毅然决然往自己的手掌心一划,一瞬间鲜红的血珠从细嫩的皮肉中破口而出,染红了她的手掌,却也点亮了手中的符箓。 原来是真的...... 虞千绫立在原地,心情复杂地看着跃动着金光的符箓从她的掌心漂浮到空中,似是在等待着主人的命令,接下去她应该做什么呢...... 她开始回忆着脑海中并不清晰的记忆,在那段记忆中,所有人都在说话,都在合手朝拜,在场唯一一个没有说话的人是那个一身黑袍神秘男子,他们似乎都称他为——巫师。 黑袍巫师是一个游迹中原的神秘之人,无人知晓他的来处,也无人知晓他最终要去往何方,他像一颗不甚明显,但是存在感极强的砂砾一般存在于虞千绫的幼年记忆之中,她之所以回想起他,是因为她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雨帘潺潺,寒气四起,小阿绫偷跑出来卖糖葫芦,却被一场大雨困住了脚步,天色渐暗,路上行人都在匆匆归家,而她既没有伞,又在这个弯七扭八的巷子中迷失了回家的路。 她原本抱着膝头在谁家一所废弃的祠堂里难过垂泪,可是这时候身旁出现了一个人,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极度显眼的黑袍,脸上还扣着半张面具,赫然就是那个神秘的巫师。 认出来人,一瞬间,小阿绫哭声止停,她擦掉眼泪,睁着大眼睛看着那人从袖中摸出了一个迭成方形的符包给她,“拿着它可以避雨,也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回去吧,别让你的父母担心了。” 巫师如坊间传闻那般神秘,他递给了她符包之后便欲抬步离开,根本没有想过小阿绫会大着胆子扯住了他的衣袖,她睁着一双好奇又天真地眼睛问他:“巫师大人,您真的能通天晓地,与天神对话吗?” 听到她的话后,巫师立身停顿,似是过了许久才回答:“我只是个江湖术士,自然不能与天神对话,世上唯一有此能力的,应当只有那个家族了吧。” “您是说那个传闻中的虞氏神族吗?”小阿绫捂住嘴哇得惊讶起来。 巫师看了她一眼,立身于雨帘之下,又将眼神投向朦胧的远方,“虞氏嫡族,可造鬼神符箓,可通天地阴阳,神思所领,便指远方......” ...... 他的模样在她的记忆中渐渐淡去,可是说过的话却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神思所领,便指远方......” 虞千绫看着眼前的符箓,慢慢抬手将心中所想一笔一划重新写在了符箓之上——找到贺兰景渊。 最后一笔落下,黄色的符纸上散发出了比之前强上几倍的金光,鲜红的血迹覆盖了之前神秘的符文,符箓无风自动,浮在空中,给她指引了方向。 虞千绫花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顺利找到了少年,他如料想中一般受伤倒在了雪地之中,风雪在林中呼啸,他似乎已经在这里躺了许久,连身上都披上了一层白色的雪,而他的身边,也躺着一头同样披着雪的巨大兽君。 他打到了虎,但是没能带着回来。 虞千绫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寒风灌入她的肺叶,她深深浅浅踩在没入她小腿的雪层中,摔了几跤,终于蹒跚地来到了少年的身边。 她扑在他的身上,为他抹去落在脸上的雪,僵冷的手指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也感受不到他的体温,虞千绫又将耳朵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直到听到熟悉的心跳,她才终于确信他还活着。 “贺兰景渊!贺兰景渊!景渊,醒醒,别睡了!”滚烫的热泪滑落到少年的脸上,伴随着少女的摇晃,一点一滴,终于叫醒了失去意识的他。 贺兰景渊睁开眼睛,抿了抿滑到唇缝中的苦涩咸味,看到了红着眼睛的少女,唇边勾起一道淡笑,“别哭了,我还没死。” 话音落下,她终于终于不再摇晃他。少女的手捧住了他的脸,她把脸凑得近近的与他对视,蒲扇般的睫毛沾着潮湿的泪,伴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扫在他脸颊,在他的心里泛起了一股痒。 贺兰景渊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五指收拢,牢牢地圈在自己的手中。 “呜呜呜呜呜,你终于醒了,你真的醒了,你身上有什么地方受伤吗?现在还能走吗?现在太阳要下山了,我们现在回去好不好?” 贺兰景渊看着她的样子,摇了摇头,“我身体无碍,只是现在我们回不去了。” “风雪渐大,夜路并不好走,如果绫儿不介意今夜与我同睡一榻,这附近倒是有个可以暂居一晚的地方。” “你可介意?” “......这个地方,在哪里?” * 严寒加诸于身,冒着一路风雪,虞千绫驮着明明走路都走不稳,但是强说自己没事的少年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了他所说的落脚之地。 这是一个离虎山不远的小山谷,一眼望去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某处白雪覆盖的地方,却有一个异样的隆起。 “那里就是我与你说的暂住之地了。”少年肯定了她的猜想,虞千绫看了他一眼,然后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他带到了谷中那座小房子前。 小房子看起来十分破败,连门口的木门都漏了缝隙,由此可见里面的情况注定也不会太好。 虞千绫呼出了一口气,谈不上什么失落,现在的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取取暖,如果再在外边吹风,她怀疑自己今夜就会香消玉殒在这座雪山中。 少年用脚踢开了门,虞千绫扶着他走入了室内,将他安置在了屋内唯一一张床榻之上,而她则在放下身上沉重的包袱后,再度起身,走到门口,用力一合,将外面的风雪尽数关在了门外。 天光已经垂落到地平线下,大地披上了夜幕的外衣,屋外风雪肆虐呼啸,屋内男女的气息相互交闻。 “怎么不过来?”他开口问她,虞千绫张了张嘴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没有被褥......” “是啊。” “因为没有被褥,所以你只能与我同睡一榻,互相取暖,才不至于冻死在这里。” ...... 无耻之徒(微HH含强吻剧情) 交缠的躯体驱散了冬日的严寒,虞千绫在昨夜临睡前明明计划好了只是贴着少年取取暖,没想到自己睡着睡着竟滚到了他的怀中。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缠在少年的身上,头顶是他清浅的呼吸,手掌下是他起伏的胸膛,而她的某一只大腿竟缠在他的腰上,如此亲近的距离,两人彼此的体温毫无间隙地交互交换,怪不得在如此环境下,她都没有被冻醒。 虞千绫一方面感激着少年给她做了一晚上的人型暖手袋,另一方面又觉得十分尴尬。长成至今,她还是第一次与一个异性贴得如此之近,彼此宽衣解带,仅着着单薄的亵衣裤交颈而眠,虽然她本想卷在自己的斗篷里老实入睡,但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掌心属于异性的体温,烫得虞千绫耳朵都染上了樱色。 她眨了眨眼睛,放浅了呼吸,像个小贼一般轻轻的、慢慢的把手脚先后收回到应该摆放的位置,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就当快要成功的时候,少年竟抱着她转了个身,她的整个身体都被揉在了他的怀中。 好消息是她的手脚都顺利回归了,坏消息是他的四肢都扒在了她的身上,更坏的消息是她的臀后被抵上了一根异样的棍状物。 不容忽视的热度与大小让虞千绫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此物的身份,几日前梦境中的那段记忆依旧还让她心有余悸,她没有想过她竟会在几日后的现实中,真真切切再次体验一边被男子的阳具抵住臀的经历。 虞千绫的整个脸蛋都胀成了红色,而身后的始作俑者还陷在梦境中一无所知,他圈着她的腰肢,甚至还把头埋在了她的颈间,少年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的皮肤上,烫得虞千绫身体都颤了起来,一道怪异的咛声从她的喉管中溢出,娇娇细细,吓得她在下一刻赶紧咬住了自己的贝齿。 她僵着不敢乱动,因为感受到感受到臀后越发膨胀的硬物,也因为听到了耳边越发粗重的呼吸声,她分不清理智去思考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她只知道当耳垂毫无防备被身后之人含入口中之时,她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少年的舌湿湿热热,灵活又耐心地含弄着她敏感的耳,她低呼一声下意识想要躲闪,他又用力了些力气合嘴咬住了那一团小小的软肉,虞千绫便不敢再乱动。 眼角泛上了一层湿意,她捂着自己极速乱跳的心脏,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误入虎口的幼弱羊羔的感觉。 “贺兰景渊,景渊,景渊哥哥......醒醒,你放开我!”她的手拍打在少年禁锢着她的手臂上,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叫不醒他,虞千绫又想着去挣扎,可是身后的少年高大有力,焊在她腰间的手臂如烙铁一般无法挣开,甚至在她的挣扎过程中又环着收紧了三分。 一番动作下来,两人更是贴紧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 她的双腿不知何时被他分开,那原本抵在臀后的硬物如今竟阴差阳错地抵在了她的腿心,少年的唇也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侧颈,湿热的吻如鹅羽一般密集又 轻柔地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手腕被大手钳住,最为脆弱的地方被一把危险的“利刃”抵住,虞千绫颤着身体发出无助的呜咽。 泪痕顺着面庞顺流而下,滑出了一道晶莹的泪痕,而有人顺着这道泪痕轻啄而上,在她的眼皮上落下了温柔的吻,“贺兰景渊......”她挣开眼睛看着伏在她身上呼吸不稳的少年,语气轻轻:“你唔——!” 她启唇开口一瞬,他竟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湿热的舌头滑入她的口腔,转眼就像蛇一样缠住了她,少年闭着眼睛在她的唇上来回辗转,他的手指勾着她的耳,晃动着腰部,有节奏地顶弄着她的腿心。 滚烫的龟头带着冲锋的力道撞击着她的柔软之地,敏感的花心承受不住如此刺激,节节败退吐出一股股花蜜,花蜜沾湿了主人的亵裤,还在一次次接触中,沾染到了“敌军”的身上。 在无人窥见的衣料之下,两人的下体勾连起了数道缠绵的细丝,伴随着越来越快撞击节奏,一道浓稠的白灼从硬物头部喷涌而出。 一瞬间,狭小的木屋之中被一股特殊的浓郁之气充斥,少年的喉间溢出了一道似痛似快的闷哼。 ......随着时间的过去,白昼正式驱散了黑夜,小木屋内也照入了第一缕阳光,阳光照在眼上,终于唤醒了床上的少年。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不见本应该躺在他身旁的少女,赶忙下床推门出去找她。 木门推开,山峦入眼,在这苍茫的天地间,他一眼就看到了雪地里的那个少女。 他走到她身后,拉起了蹲在地上神游的虞千绫,开口问:“怎么不唤醒我,自己就先跑出来了?” 他还问她什么原因,虞千绫深呼吸一口,她磨了磨牙,用还未褪去水意的杏眼瞪向他:“因为你根本叫不醒!” 少年立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回应,如此态度她看着不知为何怒上心头,满心的委屈化成了报复的动力,她恨恨地一把甩开了他拉住的手,走上前去用力地踩了他的脚面,“无耻之徒!”虞千绫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词指控他对她做的无耻之事。 唇瓣被啃咬过度肿了起来,她出门用雪敷了好久才让它肿得不太么明显,可是舌尖上的伤口、颈部的吻痕还有湿漉漉的腿心无一不在证明他欺负过她的痕迹。 虞千绫知道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她与贺兰景渊的关系停留在报恩阶段就好,昨日她顶着风雪救他一命,改日等她回到了虞家再帮他些忙,他们之间的恩情就该两清了。 可是她人生头一次受这样的委屈,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信任的人会对自己这样,巨大的落差之下她又推了少年一把,“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她转身不想理他,自顾自往前走,可是没走几步便听到一声怪异的咳声,行动比思想更加诚实,离去的脚步停驻,她扭头回去,只见一滩鲜红的血色撞入了她的眼帘。 天地寂静,两人都没有说话,虞千绫的视线从地上的血上慢慢转移到了吐血之人的身上,他仅着着一身单衣,佝偻着脊背,将唇际的血痕擦去,而后静静抬头与她对视。 此事此刻,一股奇异的感觉涌入了她的心田,虞千绫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不自觉往回走向了他。 距离少年三步站定,抬手抚上他的嘴角,“贺兰景渊......你怎么了?” ...... “我无碍。” 蝼蚁(二合一) 自诩人美心善的虞千绫因为少年吐血一事,决定暂时放下对他的成见,本着关爱患者的原则再次把人驮到室内。 重新回到只有两个人待着的小木屋,虞千绫的内心并不如她表现得那般平静,她知道自己的脸藏不住事情,所以一直低着头避免与少年再次有眼神的交流。 她沉默着把少年脱下的衣物全部堆给他,少年也沉默着一件一件穿上,衣料的摩挲声侵占了整间屋子,虞千绫低着头,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声音停止了,她抬眼快速瞥了一眼身旁的人,“你说的虎胆草是怎么回事?”她切入重点。 少年顿了一顿,与她解答:“虎胆草是长于虎山的一味草药,具有泻火清热、通腑降逆的功效,在传闻中它可解百毒,在丰沮玉门中十分有名,但是因为其生长之地过于危险,许多人不敢来摘。昨日我在猎虎途中,刚巧看到了一株虎胆草,也遇到了一个......故人。 此人行为卑劣,不知何时躲在树后,待我将虎猎杀完毕之际,忽然从我身后冲出向我撒了一包迷药,我当即服下了采摘到的虎胆草,但是因为吸入的迷药太多,在雪地里躺了一段时间才醒来......” 少年语调平平将昨日的事情讲与虞千绫听,她听完后也终于了解了昨日的事因,“既然说此草药可以解毒,那为何你还会吐血呢?” 见她如此认真的模样,贺兰景渊忍不住弯了弯唇,“......我说了那只是传闻而已,无人知晓它是否真的能解百毒,但确是有通腑之效的,我方才吐血,许是药剂过量,食多了罢......” 药剂过量,吃多了,这是什么不靠谱的解释。 虞千绫皱起眉头,面对他对自己身体毫不在意的态度,忍不住道:“子伤母痛,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你的母亲知晓了......” 虞千绫说至一半,忽然想起了他并不寻常的身世,立刻停住了嘴,心虚的眼神瞟到少年的脸上,才发现原来对方一直都在低着头注视着她。 她张了张嘴巴,拇指掐住了自己的食指,默默垂下了眼睛,“抱歉,我一时忘记了......” “无碍。” ...... 两人在小木屋的交谈以和平的方式落幕,走出山谷,少年告诉她,他还要去趟虎山,她点了点头,跟着他同去。 今日应当算得上虞千绫来到丰沮玉门后天气最好的一日,万里无云,晴空碧洗,如果没有早上这件事,她想她一定会在雪地里欢快地堆雪人。 少年对这一带显然十分熟悉,在她看来白茫茫的一片,在他的眼中却是一条条清晰的路线。虞千绫跟在少年身后,顺利回到了昨日离去时的虎山。 她环顾四周,努力分辨着寻到他的具体方位,她记得,在少年倒下的地方,是有一头高大的兽君尸体在的,可是她在原地看了许久,为何那巨大的尸体就这样不见了呢...... “虎尸......似乎不见了。” “可是昨日我找到你的时候明明还在的。” 虞千绫扯了扯少年的袖子,迟疑地说出她的判断,“会不会......有人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把它拖走了。” 昨日夜雪虽大,但是仅仅下了半夜就停,晨时的薄雪覆盖在昨日的旧雪层之上,勉勉强强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柔软的雪被,那些凌乱的、斑驳的、沉重的脚印,在日头的照耀下一时无所遁形。 少年的视线也同虞千绫一样落在了那些脚印之上,他沉默着看了许久,久到虞千绫心中充满了不详的预感。 她走上前,靠近一步,再次扯了扯少年的袖子摇了一摇,“景渊...哥哥,你还好吗?” 话音落下,少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虞千绫下意识抬眼,却在下一秒落入了一对黝黑的眼眸之中,少年的眼底由浓黑铺成,在平和的表层之下,翻滚着危险的巨浪,他目光冷凝,攫取着她的视线,虞千绫听到他开口问她: “绫儿还想要那张虎皮吗?” 她不敢摇头,也不想点头,但没想到这样的反应在少年的眼中就成了默认。 “别怕,既然被小偷偷走了,那我就去替你讨回来。” 他替她撩过被风吹乱的发丝,牵着她的手,从虎山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 不知走了多久,茫茫的视野中终于不见了林木,出现了一片不一样的东西。 那片东西鳞次栉比,星星点点,又有一定顺序分布在那一道山谷之中,像极了人类村庄的模样,“那些建筑......是村庄吗?”于是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朝着少年问道。 他看她一眼,而后点头,“这个村庄名叫巫村。” “巫村......”虞千绫跟着念。 “算是我旧时的家乡。” ...... 虞千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时忽然从旁边的树林里传来了噪杂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似是一堆人聚在一起说话。 虞千绫竖起耳朵,分辨着那些人说话的内容,只听见那些人说着不加掩饰的粗鄙狠毒骂词,而被骂的对象刚刚巧是站在她身旁的少年: “贺兰家那个被赶出去的灾星,一条贱命不知扒了些什么野草树根吃才让他活到了现在,昨日我同我爹去西边的山中猎虎,你猜怎么着,竟然瞧见他趴在雪地里抓野兔,一身衣衫破破旧旧,最后不仅没抓到兔子,还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吃屎。” 为首的熊样少年夸张地比划着,绘声绘色表演着口中之人当时的丑态,粗噶的声音中充满着对人的不屑,他豆小的眼神斜睨过去,身后的小弟纷纷凑上去吹捧: “那还用说,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灾星怎么可能比得上我蒋四哥,一只兔子都捕不到的痩杆站在我们四哥面前只有被比下去的份儿,我上次见他时候那小子还在被蛇追呢,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跑到虎山上去找死。”某小弟同样摆出一张不屑的嘴脸。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小子天生就是天煞孤星,克完了自己家和咱们村子,也许某日突发奇想,想去看看能不能克死山中的野兽吧,这可是他独一无二的技能,别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话音落下,众人哄笑成一团,冲天的声响振落了头顶上的积雪,落在众人头上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他们又闲七八嘴说聊了几句,终于有人说到了蒋家父子昨日打虎的事,“哎,说了那么久了,蒋四哥,你还没跟我们哥几个形容形容你昨日与你爹分头行动之后,你偶遇猛虎与那野兽单打独斗的场景呢!我可是好奇了一路了,你快跟我们说说。” “是啊是啊,四哥说说!”众人与说话的小弟一样,今早眼睛刚一睁开就听说了蒋家男人半夜从山中抬回来一头兽君的尸体。 兽君——那可是这巫村从未见过的兽类,不说这一辈,就连他们的祖父那一辈都没有成功猎到过一只,这可是丰沮玉门中性情最为凶悍的猛兽,不仅数量稀少,而且据说那兽生活的地方受鬼神保佑,虽然所有人都对其虎视眈眈,但是仍然不敢犯忌。 蒋家老四身材壮硕,但是他们这堆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们都知道此人外强中干,绝没有孤身斗兽的胆量,也不知为何突然发癫跑到最西边的虎山,竟还仅凭一人之力就打死了传闻中最为凶恶的兽君。 没有其他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众人只好相信事情真如蒋四所说的是他运气好,偶然碰到了百年难遇的老虎,而那老虎也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那般凶猛,只要掌握一定的技巧就可将其打死。 耳边的一道道吹捧听得蒋四心花怒放,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有了作为大哥的感觉,巨大的膨胀感冲散了心底隐秘的心虚,他眯了眯眼睛,仰着下巴,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始吹起牛来: “话说那猎到的兽君,身长九尺,体重千斤,一双兽眼炽热如芒,它的眉心隐有王字的花纹,全身的皮毛上布满了黑色与金色的纹路,虎首威猛,血盆大口一开,震彻山林,我蒋老四就是听到了它的叫声,才发现了它的踪迹。 当日虎山风雪交加,我蒋四在林中静静蹲守了两个时辰,才让我终于找到机会,在它栖卧的时候从它的背后横刀一砍,一刀斩在了老虎的脖子中间,那一瞬间,热血飙至天空,周围的雪地上都流满了那牲畜的血。 实话说,我蒋四也没想到,丰沮玉门中最为凶猛的野兽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若是以后有机会,哥必定带你们几个一起去那虎山猎虎.......” 其他人看着蒋四脸上骄傲自得的表情,自然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编的,他们没有见过兽君,在听了蒋四这番夸张到极致的话竟忍不住真的对他产生了崇拜之情,更是有小弟激动地握住了蒋四的手: “蒋四哥,您打死了这虎,以后就是我们巫村,乃至整座丰沮玉门的英雄啊。这些年来,山里出过那么多起老虎食人的惨事,那柱子家的弟弟就是去了一趟山中,结果不幸被出来觅食的兽君给叼了去,等到找到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一摊血肉模糊的血骨,大家当时都不敢寻老虎报仇,而您的英勇行为,真的是为我们大家扫除了巨大的后患啊!” 小弟说得情真意切,抓着他的手牢牢不肯放开,蒋四花了些力气才把他的手扒开,他大掌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假笑着接受他的奉承,在那厚厚的面具之下,实则心头涌上了一丝后怕,幸好...... 众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围着中间的少年谈论着要去蒋家看剥虎皮,蒋四大手一搂,爽快答应,“大家一会儿都来。” 一群顽劣少年浩浩荡荡咧着嘴角,终于从树林子穿了出来,他们中不知是谁,夸完了蒋四,在聊天的尽头还要最后再踩上一遍别人,而那个别人又是被所有人都讨厌的贺兰家灾星: “我们的蒋四哥如此英武神威,贺兰家的那个灾星与您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你们说,昨日我们四哥在打虎的时候,贺兰家的灾星是不是听到了虎啸之后躲在哪里吓得尿裤子啊?” 众人怀着极大的恶意再次捧腹大笑起来,他们之中有人仰着首,有人弯着腰,面上无一不是丑陋的笑意。 贺兰景渊冷眼看着这群不知死活的蝼蚁,大手放在虞千绫的肩膀之上,将她转了过去,“绫儿听话,不要看。” 一道凛风拂过山林,人群中那编排的最为起劲的少年忽然从喉间喷出了一口鲜红,瘦弱的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砸落在树干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顺子!”看着莫名受伤的同伴众人的脸上色彩各异,他们纷纷围到倒地的少年身边查探状况,无人注意站在最首端的蒋四。 贺兰景渊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那个将他贬得毫不入流,又胆大包天敢抢了他东西的蒋四,大手缓缓抬起,在虚空之中准确地捏住了对方的肥腻的脖颈,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一寸收紧,直至对方丑陋的脸上泛出了气竭的紫绀色,他随手一甩,将人甩到了地上。 肥壮的躯体在雪地之上砸出了硕大的大坑,粘稠的血从他的口中喷出,在周围散成了一朵糜艳的血花,蒋四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他捂着脖子狂咳了几声,眼中流出不可置信的神采:“贺兰杂种,你竟敢打我?!” 许是方才的一番牛逼将他自己都吹得膨胀起来,这时的蒋四被心中的愤怒占据了心神,面对一个从来都处于弱势地位的角色,他本能的想要反击,却无视了这中间不合理的存在——譬如,对方是如何在没有碰到他的情况下就把他甩出去的。 蒋四呸的一口吐掉了口中碎裂的牙齿,他怒瞪着眼睛,蹒跚着从雪地里爬起,一头往贺兰景渊的位置冲来,然后没冲几步,他的身体比前一次更高更惨地摔在地上。 他的脑门磕在了雪地里的硬石之上,一股热血从他的额角的破口中顺流涌出,不过一瞬,就盖住了他半张脸,看起来可怖异常。 蒋四的狐朋狗友们都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他们纷纷围在已经晕厥过去的顺子身边,见到前方逆着光步步逼近的身形,众人纷纷像一只沉默的鹌鹑,既不敢上前去搭救他们的“大哥”,也不敢出言反击他这个在他们心中连丐者都不如的灾星。 “呵。”贺兰景渊的眼神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的脸上处处写满了对他的恐惧、厌恶以及自相矛盾的讨好,他忽然觉得无趣。 “想活命吗?”他用口型问他们。 众人对视一眼,接着先后疯狂点头,似是生怕他反悔。 他微微勾起唇角,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温度,贺兰景渊抬头看了看天,慢慢转回了身,“那就看谁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到不了的,就自求多福吧。” 危险的气息渐渐远去,众人从地上爬起各自狂奔着冲回自己的家,然而,原本的白日转眼被黑幕所笼罩,林中不知从何时窜出了一具具诡异的灵体,他们形状恐怖,神色骇人,绝非尘世之物。 “啊!!!鬼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平静的林间猛然爆发出了一道道尖锐的惊叫声,众人狼狈的在林中逃窜,小弟们拔着腿试图跑出这个忽然像迷宫一般的林子,只有沾了满头血的蒋四在原地转着。 他的脸上诡异地融合了惧与笑两种神情,眼角滑着泪,脸色状若痴儿,他喃喃地重复口中的话:“我家是供奉过神的,我的小妹会保护我,你们不准伤害我!我家是供奉过神的,我的小妹......” 他转着转着一不小心踢到了昏倒在地上的小弟身上,精神崩溃之下竟把他当成是想要偷袭自己的恶鬼,心中的凶念一瞬间涌起,用沉重的身躯狠狠地压住了无意识的“恶鬼”。 沾满了鲜血的手掌用力在“恶鬼”颈间收紧,回想着自己不久前经历过的那股窒息的感觉,他脸上浮现出了恶毒的神色,“该死的贺兰家小杂种,你怎么没被冻死在野地里,你活着只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去死,去死,灾星去死!”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强,名叫李顺的少年被强烈的窒息感激得清醒了过来,他挣扎着用仅剩的力气试图扒开喉间的大手,奈何有心无力,在想要将他置于死地的疯狂力道下,他两眼一白,喉间的脆骨嘎达一响。 转瞬间,他的生命消逝在这个世间。 蒋四同样也听到了这道声音,对于他来说,这道声音是他胜利的证明,杀死了“鬼怪”,他开心得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哈哈哈,鬼被我杀了!鬼被我杀了!我家小妹在保护我——” “祁云” 回去路上,虞千绫一路都表现得十分正常,以至于贺兰景渊都没有发现她情绪上的不对劲。 回去之后,少年留她一人在屋内烤火,他出门处理今夜的吃食,虞千绫听话默默缩在火堆一旁,看着眼前晃动的火苗,她的眼皮重重的,不知不觉间,竟慢慢陷入了一段儿时的梦魇之中。 ...... 虞千绫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鬼了,如今再次梦见,内心的恐惧还是一如既往。 年幼时,她家还未搬到江南,一家都住在北边祖父留下的老宅中。 幽深的街巷里,虞家隔壁是一户死了丈夫的人家,一个年轻的寡妇带着一个与她同龄的小男孩一起相依为命。 在别人眼中,她与寡妇家的儿子是情同兄妹的青梅竹马。两人每天都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做不完的趣事。 可只有虞千绫知道,她那所谓的“青梅竹马”——其实是一个被鬼魂附身的小孩。 小孩名叫祁云,明明是个小男孩,可是他长得秀气又漂亮,小祁云不仅性格好,还因为可怜的身世,周围长辈都十分善待于他,而这里面长辈自己也包括自己的父母。 因着邻居的关系,比起其他同龄人,祁云与她的关系最为亲厚。 虞千绫记得在自己童年最为快乐的那段日子里,祁云还只是祁云,他们经常会一起去后山的竹林里挖竹笋,去河边抓鱼虾,祁云甚至还带着她去树上掏鸟蛋......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活动逐渐变成了去街头的香火铺看扎纸人,去荒地里找墓碑...... 幼时的小阿绫有些奇怪同伴的变化,她本能的不喜欢这些活动,但是小祁云却坚持要去,还不允许她拒绝,于是在某一天,小姑娘家的小小报复心起,她想要对方也尝尝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的滋味。 小阿绫在小祁云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把他骗到了一个佛堂之中。 就是在那里,她第一次看见了覆盖在他身上的另一个“影子”。 第一次看见影子的时候,小阿绫故意躲了对方五日,当日她惊慌地跑回家中,告诉父母自己与祁云吵架了,让他们千万别让他来找她。 可是没过几日,祁云忽然在某一日出现在她的卧房之中,小阿绫害怕又茫然,将目光投向笑得和蔼的父母。 父母告诉她,小祁云今日是特意带着礼物过来准备同她“握手言和”的,如果她把他看做是好朋友的话,就应该不计前嫌,接下这份礼物。 “阿绫,你把祁云看做是你的好朋友吗?”母亲这样问她。 “祁云当然是我的朋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想说他身上奇怪的影子,于是偷偷地瞄了祁云一眼,可是这一次看过去,竟发现那一日的看到的奇怪影子消失了。小阿绫觉得十分疑惑,但是心中依然本能地抗拒着,“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那是你们都在长大啊,孩童长大,每日都看起来不一样的,我家阿绫不是也比上半年长高许多吗。”母亲笑着摸着她的头温言解释。 幼时的虞千绫最听母亲的话,即便她当时内心并不愿意,但是依旧听了母亲的话与祁云“和好”了。 在那之后,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月,虽然他们依旧每日都在一起玩,虽然小阿绫单方面与祁云生疏了下来,但对方却对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热络。 走在街上时,他会时不时牵住她的小手,说街上有坏人,他牵着她走路最为安全。 一起玩耍时,他又会在莫名的时候站在她的身后,从她的发间扯出不知什么时候沾到头发上的杂草,责怪她真是粗心。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事情的转变发生在两个月后的立秋那日。 立秋日,原本健健康康的小阿绫莫名一睡不醒,而总与她玩在一起的祁云也在那一日失去了踪迹。 不见了儿子的隔壁家寡妇一夜之间像是得了失心疯,在盘问虞家无果后,整日跑到街上去寻自己的儿子。 又过了几日,寡妇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个高人,高人说他儿子的魂魄离体,需要摆特定的法阵将魂召回,于是寡妇又开始神神叨叨,没日没夜在家研究招魂的阵法,她将那请来的高人安置在自己院中,同他一道念叨起诡异的咒语。 虞家也为了治好自家女儿奔走探访了好多地方,找尽各种门路求医问药,可是都没什么结果。 日子又过了半个月,在父母已经绝望的情况下,躺了半个月的小阿绫竟不治而愈,只是她的身上多出了一样不属于她的东西——暖玉。 而她那突失踪了的“青梅竹马”也在同一日被一个樵夫发现,只不过那时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虞千绫在长大后追问过自己的父母,可是他们似乎十分不愿再提及有关于寡妇一家的事情,包括祁云是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他具体是怎么死的,寡妇得知儿子去世了后又发生了什么......他们统统都对她避而不谈。 自从那一次“大病”之后,虞家搬家了,从阴冷的深巷搬到了她后面一直定居的姑苏城。 当时的虞父虞母以为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们的生活从此就会恢复原样,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那件事情会成为自家女儿永远的梦魇。 其实,虞千绫在“大病”之前,曾见过祁云最后一面。 在那一晚,她才终于确定——祁云,已经不是“祁云”了。 秋分节气,日夜平分,阴阳平衡。 小阿绫蜷着身子陷在甜甜的梦香之中,正当她睡眠正酣的时候,一道诡异的吱吖声将她吵醒,那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冷风灌入室内,瞬间就降低了室内的温度,小阿绫无奈着只好起身关门,可是当她睁开眼睛,却看见她昔日的好朋友竟出现在她的房间之中,她瞬间吓了一跳,“祁云......”她唤他的名字,对方没有回应,但一道黑黑的影子却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影子没有实体,看起来只是一团触碰不到的空气,它的身体破破烂烂,光秃秃的脑袋上甚至没有五官,只有一对黑洞洞的窟窿,而它正用着那双黑洞洞的窟窿灼灼地“盯”着床上的她。 触及到满是鬼气的眼神,小阿绫惊呼一声缩到床角,虽然那是她觉得离危险最远的距离。可是影子手脚并用,几乎是眨眼之间的速度,就从地上爬上了她的床。 小阿绫紧紧地捏着被子不敢乱动,她的安静纵容着影子顺利地缠上她的身体,先是手,而后是身体的其他地方。 冰冷的气息覆盖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无法控制的生理恐惧让她一时都说不出完整的话。 小阿绫眼睁睁看着影子钻入她的被子,缠上了她的身体,又恶意地将它那张可怕的“脸”贴到了她的面前,她看见它咧开嘴,生疏地模仿起人类说话的动作,慢慢变动周围的组织,吐出她的名字: “阿绫————” 它的声音湿湿冷冷的,像是多雨的六月里放在冰窖里冷藏但腐烂了一半的咸鱼,散发着一股令人极度不适的潮湿阴冷与恶臭。 小阿绫屏住了呼吸,想要逃离它的视线,但却被一道莫名的力量控制住了行动。 她动不了身体,也转不了眼珠,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它望入影子黑洞洞的眼底——那里空无一物,但是却又诡异地装满了万物。 她聚焦不过瞬间,晕乎乎的感觉就排山倒海而来,小阿绫的眼皮不受控制慢慢垂落,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清晰地感受到影子张大了它的大嘴,似乎想要在这个瞬间将她一口吞食。 恐惧与悲戚同时萦绕心头,她本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与此,可不曾想到,变故在此发生。 忽然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股力道将缠在她身上的东西掀开,紧接着,她便听到了影子尖锐的惨叫:“啊————!!!” 痛恨、恐惧、不甘。 复杂的情绪交织升腾,最终齐齐演变为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贪念————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就可以吃到那株美人花了的魂血了...... 好可惜,好可惜!到底是谁!? 影子看了来人一眼,然后凭着最后一丝魂力负伤逃走,而小阿绫也在一道清越的安魂乐中慢慢失去了意识。 虞千绫曾数次追忆往昔,可是依旧回想不起那日在她失去意识前见到的人是谁,在她褪色的记忆中,她隐约记得:那人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而在他的衣摆一圈,则绣着一种特殊的纹样。 在她后来的某年岁月中,她终于得知,原来那特殊的纹样——是虞美人。 ...... 是我强迫你了吗?(微H) 可怕的梦魇伴随着清灵的乐曲渐渐淡去,意识重归现实,虞千绫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靠在别人的怀中。 原先的火苗已呈殆尽之势,熹微的火光映照在石壁之上,营造出了一种异样的氛围。 “醒了?”少年摩挲着她的头发,贴着她的耳际幽幽开口,低低的声音像是一只小虫子一般爬入她的耳道,耳上的绒毛立起,她下意识缩颈偏闪,点头回应了一声后就试图从他的怀中离开。 她的臀坐在少年的腿上,她的身体被圈在少年的怀中,她的手抵在了少年的胸口,虞千绫只想要两人保持友好的距离,可是他却执拗地圈着她不放。 “你做什么?”少女扁着嘴巴看向对方,语气莫名,而他依旧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慢慢垂首贴近她的脸。异性的气息如此近距离地铺洒在面颊之上,虞千绫此时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逼近的危险。 她僵着身体慢慢后退,可是对方却抬手按住了她的后脑,斩断了她躲避的后路。 两人的气息渐渐暧昧交缠,蓬勃的心跳掩盖了她的喘息,他的鼻尖蹭到了她的面颊,他的唇若近若离贴着着她的唇面游离,就当她以为他准备放过她的时候,少年却猛然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猝不及防,毫无准备,少年辗转在她的唇面,在她挣扎的时候,再一次用尖牙刺破了她的口腔。 淡淡的血腥味充盈在两人交缠的唇舌间,虞千绫吃痛之下用力推开了身前的少年,“你做什么?!”,两次被咬,还不能主动提起,这样一想,她心中忍不住委屈。 “我曾这样吻过你。”他却忽然用陈述的语气说出这句话,霎时间,虞千绫都忘记了呼吸,她眉目圆瞪,唇瓣颤抖,“......你在胡说什么?” “我们才没有亲过!”仿佛是为了强调什么似的,她又加大了音量,可是偏移的视线暴露了她的心虚。 下巴被不容拒绝的力道转回,少年的手指缓缓地摩挲在她湿润的唇面,唇面上泛起微微的痒,她不敢再动,可是他却又过分地将手指塞入了她的唇缝之中。 冰冷的手指滑入湿热的口腔,他的手指代替大舌再一次与她的舌亲密交缠,口腔中的涎液不断分泌,不一会就裹满了他的整根手指。 虞千绫红着眼睛看着他当着她的面将手指抽出,又当着她的面故意将沾满晶莹的手指展示给她看,少年盯着她的眼睛开口,“这才算没有亲过。” “贺兰公子,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她还想要挣扎,尤其是经历了两次他的强硬对待之后,虞千绫这才意识到这个少年是她招惹不起的。 虞千绫打死不认的态度终于惹怒了一直在克制脾气的少年,只见他忽然从身旁扯出了一件斗篷,那时昨日他出门前穿在身上的衣服,同样也是昨夜在小木屋时作为他们身下垫被的存在。 熟悉的斗篷被高扬在自己面前,其上沾染的气味也幽幽涌入她的鼻腔,少年带着她的手试图去戳碰那一块与周围颜色都不一样的湿团,可这时的虞千绫却疯狂挣扎着缩回她的手,“不要,不要,我不想摸!” 少女小小的脸上红白交织,看向他的目光里也盈满了抗拒与畏惧,贺兰景渊看着她可怜的神情,冷硬的心脏终还是软了一角,抓着少女的手缓缓松开了,但是面上的态度还是依旧强硬。 “看来绫儿不用我提点,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少女没有反驳,于是他又温软了语气问:“昨夜,是我强迫你了吗?” 他见她迟疑了半晌,然后顶着他灼灼的眼神,缓缓地摇了摇头,“只是......意外而已,许是那虎胆草的作用,让你......总之,我不会因此怪罪与你,也请贺兰公子忘了这件事吧。” 意外,忘记 ......呵。 得到答案的瞬间,和煦的眼神蓦然变得冷鸷,贺兰景渊轻嗤一声,心中所有克制的恶意全部解禁迸发出来,极致的毁灭欲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揽住了少女的腰,用揉进骨血的力道用力收紧,他偏头凑到她的耳边,如恶鬼一般嘶哑开口:“如果我说,那并非是意外呢,想让我忘记,你做梦!”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颈边,虞千绫皱着眉挣着他的力道,腰间传来的巨疼让她模糊了理智,以至于并未听清对方决绝的话。 眼角的泪花沾湿了她的长睫,她连说了好几声好疼后对方才终于松开了锢着她的手,虞千绫心中后怕,想要立刻逃离他的身边,可是少年依旧不放手。 他的手指刮擦着她的面颊,将留在她脸颊的泪痕抹去,虞千绫僵着身体感受着脸上不属于自己的触感,等到湿痕终于被全部抹去,她又听到他开口问她:“绫儿梦中叫的白衣哥哥是谁?” 白衣哥哥是幼时的小阿绫给那个救了她一命还送了她一块暖玉的男子取的名字,她不知道他的长相,不知道他的姓名,只记得他衣服的颜色,所以简单粗暴给他取了这样的名字。 可是她与他这样的渊源要说给少年听吗,如果说以前她是愿意的,但是现在她就是不想,所以虞千绫告诉贺兰景渊:“那是我邻居哥哥的名字,我......爱慕于他唔!” 话未说完,她的嘴忽然被一双大手捂住,对方的面上一片阴沉,眼底闪烁着冷鸷的光, “尼放唔吾......”她蠕动嘴巴,可是他捂得太紧,声音并不能透到外面。 少年既不说话,也不放开她,如此保持久了,虞千绫心中也有些后悔,她是不是不应该故意挑衅他,她这样说只是为了打消他对于她的多余念头,但是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唔唔尼先芳唔吾!”少年身上越来越强的威压让她感觉到危险,虞千绫想承认她方才是在骗他,可是现在却失去了开口的机会,她急得无意识开始在他身上扭动,但是没动一会儿就被少年按住了腰低声喝止。 “再动的话,我不保证我不会碰你。” 冷冷的话并没有什么情绪,但是虞千绫听出了其中真切实意的威胁,她呼吸一颤,迟缓地感受到了抵在她腿上的灼热硬物,彻底不敢再动了。 时间在两人之间缓缓流逝,虞千绫紧绷的身体都开始打起摆来,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少年的退步,他终于放开了捂住她的手,但是又按着她的肩膀偏执的逼她收回之前说过的话。 虞千绫求之不得,顺势而下,思虑了一番还是向少年解释清楚了她与白衣哥哥的关系,他沉默着听着她的解释,最终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回应,她不知道他信还是没信,反正她是决定这个地方是留不得了的。 不告而别 昨夜一事过去之后,虞千绫就打算借机同少年说她要离开的打算,可是心理建设来来回回做了几遍,她依旧没有当面说的勇气。 左思右想之下,她趁着少年出门的时候从角落里翻出来一套沾了灰的墨具,以身上带的手绢做纸,在上面一字一句写下这段时间对于少年的感激,并曾诺待她归家之后,一定为他送上丰厚的谢礼。 小小一张手帕被她全部填满,虞千绫晾干了字后将其迭起来放到了少年睡觉的矮塌上,那是他从杂货堆里临时拼拼凑凑起来的一张小矮塌,近九尺的男儿总要蜷起双腿才能将自己装入其中,而她则被他安置在原本属于他的那张舒适大床上。 虞千绫的视线从山洞中的每一处寸寸望过,犹如她第一日来这里的那一天,她不曾想过,虽然在这里的时日不多,但不知不觉也留下了不少值得铭记的记忆。 她心中感激少年对她的照顾,把他当自己的兄长、自己的朋友看待,可也仅限于此。 虞千绫没有忘记自己是来丰沮玉门认祖归宗的,如今她已在路上耗费了三四日,现在是应该主动找寻去虞家的路了,可是虞家在这丰沮玉门中地位超然,府邸神秘,她到底该如何找到回去的路呢。 当天午后,她用完了少年出门前给她留下的食物,准备出门走走,正当虞千绫在山洞外不远的山头上散心之际,她忽而在山的另一头听到了一道忽远忽近的男声。 男声清越温和,带着如风般的清冽,山风将他的呼喊声送到她的耳边,然后虞千绫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阿绫妹妹,你在哪里?” 她心头颤动,身体快于意识,虞千绫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她仰头遥望,而对面那人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一般,正巧也看见了在山另一头的她,“阿绫!”男子的眼中也闪过欣喜,他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虞千绫不知为何竟乖巧地听从了他的话。 她看见他如飞鸟一般越过山峦,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就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短暂的拥抱并没有持续很久,在虞千绫试图推开对方时,虞清远就已经收回了怀抱着少女的双臂。 他的手掌十分自然地落在了她的发顶,在她反应过来时她的发顶已经被他揉乱,虞千绫 下意识想要表达不满,但是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她的表情一时凝滞起来。 “怎么,出来那么久,阿绫连二哥都忘了?”男子故意做出生气的表情,可是眉眼中盛满了对她的担忧,虞清远见她不答,也没了逗弄的心思,他抓住虞千绫的手,认真着面色问她:“阿绫怎么不说话,可是山下有人欺负你了?” 他不等虞千绫回答,自己先绕着她转了一圈,见到少女外表并无伤痕,只是身上多出了一件明显属于男子的斗篷,这个认知让虞清远闪过一丝冷芒,但是又在少女叫他时转瞬间被掩盖。 “二哥?”虞千绫迟疑地张嘴唤道,见到他转眼回应,她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此人见到她第一面就认出了她的身份,不仅长相与她有三分相似,而且她与他还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他又称自己是她的二哥,虞千绫猜测,他大概就是虞家派来接他的族兄吧。 如此思考之下,她对来人的戒心也放低了许多,可是由着贺兰景渊的前车之鉴,虞千绫觉得与男子相处还是要注意一些距离,所以她扭了扭手腕,从青年的手中收回了自己的手,而后弯腰向对方行了一个大礼。 “族兄在上,阿绫见过族兄,前几日归程有异,故而耽误了归族的时间,还请兄长不要怪罪,族长那边.......”我会亲自请罚。 “族长那边我自会替你隐瞒。” 虞千绫猜测大家族势必规矩繁重,已经做好了被罚的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替她隐瞒这样的话,她一时震惊得瞪圆了眼睛,神情满是难以置信。 青年看她的表情也分外怪异,虞清远见她不说话,脸上终于还是挂上了严肃的表情,“阿绫,告诉二哥,这几日你一个人出门到底遇到什么事了,究竟是谁欺负了你,说出来,二哥帮你出气。” “可是这件斗篷的主人?”他忽然扯下了她的衣服掷到雪地里,虞千绫缓了片刻后才摇头说不是。 “那是别的人欺负你了?”虞千绫继续摇头。 “被山林里的兽类伤到了?”青年的语气越发担忧,虞千绫也听得眉头也皱得更紧。 在对方继续再问之前,她忽而打断了他的话。 “我可能不是你认识的阿绫。” ...... “阿绫这是何意?” “我叫虞千绫,是从江南来丰沮玉门认祖归宗的,不是你的旧识......我之前,并不认识你。” 冷风吹过两人之间,难言的怪异氛围萦绕在这座小小的山头,就当虞千绫想要问他的妹妹是否与她长得很像之时,对方忽然给她披上了自己的斗篷,青年垂着眉眼替她系上系带,末了又替她把他弄乱的头发抚平。 “阿绫这几日一定累坏了吧,二哥现在就带你回家,到家之后你再好好休息休息,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怕你偷跑出来一事被族长发现,二哥和叔父叔母都会保证你平平安安的,明日祭祖大典结束之后,不会再有人追究此事,阿绫跟我回去好吗?” 青年轻飘飘的字眼落在虞千绫的面前构画出了一副严肃的世家图画,她试图通过触摸这张厚重的画卷想要拾起被她遗忘在某个角落的回忆,可是虞千绫努力了许久,依旧一无所获。 她确信自己就是从江南而来的虞千绫,可他为何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呢。 “阿绫不信我?”青年的眼中流露出失落。 “我并非不信你,而是我真的不是你认识的人。”虞千绫摇头。 虞千绫再三否认,虞清远也无可奈何,他不再说话,而是转身背对着少女徒手画出了一个繁复的咒符,最后一笔落下,咒符金光闪动,眨眼间竟变成了一群翩翩的彩蝶。 彩蝶翅膀纤长,群起而飞,在山林间游了一圈后,又绕着虞千绫游戏飞舞,虞千绫被眼前的美景震撼,第一次见到如此梦幻的场景,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来,飞舞的蝶竟在她动作之后纷纷涌向了她的掌心。 但是待她想要触碰之时,那些彩蝶又一时之间全然消散了,她的神情有些怅然若失,这时青年忽然轻笑出声,“它们没有消失,而是躲在了你的身上,阿绫且看你的手腕之后。” 虞千绫应他指示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那里着落着一道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模样的蝴蝶状印痕,她顿时心下大惊,“怎么会......” “这是阿绫八岁的时候央求叔父给你下的蝶咒,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唤,只有你能解,你曾说当你有危险的时候,希望二哥第一时间找到你,这便是我确认你身份的证明。” 青年的话音落下,虞千绫久久不能回神,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眼前一黑,软着身体倒了下去。 巫祝少女(大长章) 虞千绫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虞家的了,她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 半梦半醒之际感觉到的头脑酸胀感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从床上坐起,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里是世间美名传扬的虞氏神族,她是回到虞家的虞家族人,而她却不确定自己究竟是谁了。 屋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虞千绫抬眼望向门口,没有等来她的回应,一群侍女便默认应允鱼贯而入,有人端来洗漱用的水盆,有人抱着一大箱装着衣物的箱子,有人拿着一盆精美的发饰,有人走到她的床前,撩开她床上的纱帐,蹲下身为她穿上鞋袜。 “小姐请下床,奴婢服侍您穿衣。” ...... 虞千绫像一个木偶一般任由这群人摆弄,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感受到了一股陌生。 无他,只是因为,她的眉心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粒瑰丽如血的美人痣。 虞千绫的手指放在这颗多出来的美人痣上,她手指搓动数回,可惜红痣依旧长在原处,若非她清晰地记得自己脸上从未有什么斑痣,她差点就要相信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了。 试图搓掉无果,虞千绫便放弃了这无用的举动,她端坐在镜台前,思索着她的来去,可是留给她发呆的时间并不多,没等她独处一会儿,侍女又在门外敲响了她的门: “小姐,吉时快到了,您应当出发了。” 虽然并不知晓这所谓的祭祖大典的流程,但是她也不敢贸然开口问人,怀着忐忑的心情,虞千绫顺着人流有惊无险地赶到了祭祖大典的现场。 一路上,她从旁人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这场盛典的消息,从而她得知了原来今日是虞家五年一度的祭祖盛典,无论是虞家现任的族长,还是其他德高望重的长老,都要同他们这些小辈们一同出席。 最重要的是,族中地位最高,最为神秘的巫祝大人也会出现。 在虞千绫有限的记忆之中,她曾经看到过关于巫祝的描述,“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 当初第一次触及到这段文字时,她所幻想的巫祝是一个身着鸦黑色长袍,舞着权杖怪力乱神的形象,时至今日,再次回想起这段文字,她发现她的头脑变成了一片虚无。 身边无人可以交流,她便自己放空,回味着形容巫祝的文字,她独自在脑中重新勾勒着她的形象,但却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在某次跨阶之时,不知是踩到了自己坠满翩跹鸟羽曳地裙摆,还是被裙上华丽却累赘的纤羽绊倒。 当虞千绫发现自己失去了平衡时,她认命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准备接受一场无法躲避的摔倒。 腰侧悬挂的作响摇铃非常贴切地映照了她此时慌乱的心态,虞千绫以为自己会狼狈地扑倒在地,可是这时,忽然有人揽住了她的腰,对抗着着地的反方向,将她扯入了自己的怀中。 铺面的冷香传来,她愣了片刻,然后认出了来人是将她带回家的虞清远。 “二哥......”她微红着脸,自觉有些尴尬,可是还没等她尴尬完,虞千绫又看到了跟在虞清远身后的四个长辈模样的人,她的唇角彻底凝在原地。 不敢触及陌生长辈的眼神,虞千绫鸵鸟般的缩回虞清远的胸前。 青年面色如常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摆,见她没有抗拒,又在她的发顶抚了抚: “阿绫妹妹走慢些,时间还来得及,我本想与你一起来的,却不曾想你今日这般早就出门了。” 虞千绫皮笑肉不笑,借着高大身形的阻挡,她皱着脸暗暗地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认识这些人,求他帮她。 虞千绫将希望寄托在虞清远的身上,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事实也证明她的选择果然没有错,虞清远三言两语就带着她避开了身后之人探究的眼神。 他带着她平稳地混进内场,终于逃脱了长辈怪异眼神的虞千绫暗舒了一口气,“二哥,这次出门我忘记了好多事情,刚刚在我们身后的那几位长辈......是谁啊?” “他们是我们各自的父母。”青年笑意微微,语气平缓,可抛出来的却是一个惊天大雷,虞千绫的五官霎时变得生动起来,像一只炸毛的猫:“什么?!” 少女的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忽然炸响在虞清远的耳边,他像被少女的声音扰到,微微偏了偏头,等虞千绫内疚地朝他看来时,他又说是在骗她的,“其实只是普通长辈,阿绫与他们本就不熟,不必担心。” 尽管青年言辞切切,但依旧受到了虞千绫的飞来的一记怒瞪,“二哥莫要拿这种事吓我!” “以后不会了。”他态度良好的接受批评,虞千绫也不想在这种公开场合下过多表现,刚才的声响已经引来了部分人的注意,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闭嘴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坚持到仪式的结束。 虞千绫脚步缓慢,一步一视默默找着自己的位置,她一路走来,撞入了不少陌生又严肃的视线,其中不乏有些人带着不明的目光。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紧紧提着裙摆的手暴露了虞千绫的紧张,身后的青年不知不觉赶上了她的脚步,默默与她并肩而行。 好在,虞千绫终于还是有惊无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虞清远也正巧在她的身侧。 找到位置之后,她一直绷着一张小脸不打算与任何人交谈,奈何生人勿进依旧抵不住有人主动。就在她心无旁骛目视着前方袅娜的香火时,忽然间肩后传来了一道轻轻的戳弄,她漠视了几次,可那人依旧坚持,虞千绫终于转过身去,只见是一个与她同龄的少女。 “你做什么?” “表姐,这几天没看见你,是不是你又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故意不带我玩儿啊?”对方一张清丽的脸蛋,与她竟有六成的相像,忽视少女话间的刺耳,虞千绫第一眼就被她的长相吸引去了心神。 她沉默着打量对方的五官,可虞新月却把她的沉默解毒成了她对自己的不满,见到虞千绫并不回应她的话,她倏地收回了脸上的示好,转瞬间凝成了一抹白花似的愁怨,“表姐不回答我,是因为还在生新月上次的气吗,我那次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也喜——” 虞新月的话未说话,就被一声沉闷雄浑的钟声打断。 巫楼的钟声响起,在场所有人都纷纷严肃了脸色,虞千绫也顾不上再听这位表妹的抱怨,毫不留恋地转回了身体,徒留对方在她的背后投来恶狠的眼刀。 大钟足足敲了九九八十一次才终于停歇,等到浑厚的钟乐散尽,有人站上了祭祀高台高声唱祝,“祀典正始,各辈举香而祀————” 那人身着朱色羽衣,手握骨制权杖,正是虞家现任的一族之长。 洪亮绵长的声音从祭坛之上传出,似回旋笼罩住了整座楼宇,带着在场的所有人进入了一种肃穆空灵的情境之中。 无数翩跹的羽衣同时抬升又回落,齐齐的动作之下,似有万千仙鹤盘旋舞动,众人举首未放的香柱烟丝袅娜在空中,又像是为仙鹤制造出了缥缈的仙尘。 浓烈的焚香之气将众人包裹,认可般地赐予在场者无尽的祝福。 “祀毕,起————” 沐浴着香气的仙鹤们又齐齐一同起身,萦绕在各自头顶的香气飘摇着消失了。 虞千绫跟随着众人一同抬头,没有了烟雾的阻碍,视线终于穿透人群落到了最高处的祭坛之上。 作为司仪的族长依旧背对众人站立,他毕恭毕敬地朝着祭坛作稽首礼,然后起身缓缓步至祭坛中心,将手中的香柱插入坐于坛心的铜鼎之中。 香柱燃烧升至空中的白烟如腾龙一般朝着天际冲去,雄浑的钟声再次响起,祭坛之巅的男人慢慢举起双臂,将自己的骨杖平举于头顶,伴随着古朴回荡的钟声,平平无奇的骨杖竟散发出了长虹一般璀璨的光芒。 炫彩的光芒刺痛了虞千绫的双眼,其他人同她一般躲闪着光线,良久之后,一声近乎圣灵的神音从天地之上扩散开来: “神旨已定,请巫祝————” 虞千绫克制着自己不去触碰自己骤然发烫的眉心血痣,她尽力保持着和之前同样的神态,将注意力转移到即将出现的这个家族最为神秘的巫祝大人身上。 虽然身处此地,刚才才参与完一场“通天”的仪式,但是她仍仍不住怀疑: 将要出现的巫祝,真的是神的使者吗? 熟悉的钟声再次响起,众人已习惯了这道声音,万千的目光汇集一体,共同投射在那高高的祭坛之上,以至于没有人发现,他们期待的那个神使。 已经来了。 鬼魅一般的身影穿梭与人群之间,清脆的铃铛碰撞出空灵的声响,一道赤色的身影从无数素色之间轻舞穿过,留下一道看不清的神灵幻影。 那传说中的巫祝大人一席红纱掩面,眉心之间一点飞羽样式的花钿浅缀其上,倾身旋转间,轻易就带走了注视者们的目光。 身姿轻盈,舞姿曼妙,虞千绫睁大眼睛看着人群中穿越的美丽女子,灼烫的眉心此时竟平复下来,巫祝似乎有感,转眼间她已经舞到了她的身侧,转身回旋间又再次远离。 虞千绫眨了眨眼睛,视线依旧追随着女子的背影,直至她步至远方高台,她才将视线收回。 她悄悄看了眼身侧的青年,他的视线依旧落在高台之上,灼灼凝视着,像在看心中最崇敬的神。 她又侧眼像另一侧看去,那人也是同他一样的表情。 虞千绫也再次将目光聚于高台之上,可是为什么。 她看不见她了。 蛊惑(一更) 整个仪式结束以后,时间已经到了未时,日头蹉跌而下,坠落偏西。 虞千绫拖着疲惫的身躯,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自己温馨的小院,安静地消耗这几日经历的事情。 如此想着,她的脚步不由加快,然而,她还没走几步,有人非要阻挡她回家的路。 人虽未到,声音先行,虞千绫连身体都没转,就认出又是那个对她不友善的表妹。 “表姐,你等等新月,不要走那么快嘛。”她从后跟上来,猝不及防地挽住了她的手臂,虞千绫被迫只能停下,“新月表妹,你是有什么话非要在今天跟我说吗?”她都快被她激起了好奇心,虞千绫不懂,究竟是什么是值得她非要赖着她对她说的。 在她的印象中,她只有小时候非要去街头买糖葫芦的时候才会一遍又一遍厚着脸皮求着阿爹,那虞新月找她是为了买糖葫芦吗,这显然不是,所以虞千绫决定耐着性子想要听听她的诉求。 虞千绫任由她挽住自己的手,向她抱怨她走的太快了云云,她说她先前想要对她说的话还未说完,让她不要嫌弃她话多。虞千绫花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听她说完一些废话,在她的耐心终于快要用尽的时候对方终于进入了正题: “表姐不要生新月的气了嘛,我之前是看见仲谦哥哥送表姐的发钗太好看,才缠着仲谦哥哥也送我一支的,新月用虞家族人的身份发誓,我绝对没有破坏你们之间关系的意思,表姐好过得好,新月心里也开心。” 对方义正词严地说完,又“无意”地扶了抚头上的发钗,手指勾过发丝,每个动作都是在向她展示她头上的饰品。虞千绫听后无感,但还是配合地将目光转移到她的仲谦哥哥送给她的发钗上。 银质的弯月型发钗造型独特,做工细腻,在发钗的尾端还坠着一支纯白色小巧莲花,虽然略显突兀啊,但是整体上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件精品,不怪她如此自信地非要在她面前炫耀。 好奇心得到满足,虞千绫大方地夸赞一句“很不错”后,抽出了她的手准备提步回家。 她既不好奇她口中的仲谦哥哥是谁,也不想再留下来欣赏她头顶上精致的发钗,她只想回屋休息。 虞千绫以为她在满足了对方的虚荣心后就可以顺利脱身,却不想身后的少女依旧不依不饶,她尖声叫住了她,语气再无装模作样时的温柔,“虞千绫,你给我站住!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你是不是不敢承认你在嫉妒我?不敢承认仲谦哥哥移情别恋了!” 尖细的女声刺激着她的鼓膜,虞千绫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当她转头想要教育教育这个疯癫表妹时,忽然面前袭来了一只手,那手上的指甲上涂着红红的蔻丹,又尖又细,像极了话本中看到的女鬼。 蔻丹五指在她的眼前放大,只差一点就要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虞千绫下意识向后倒去,她以为她这一次总归逃不过摔跤的命运了,却没想到依旧是虞清远出现救了她一命,手腕上的蝶咒延伸出一根透明的长链,手握长链另一端的人轻轻一扯,就将她带离了危险地带。 虞千绫手抚胸膛,为自己得以保全的面容感到庆幸,同时也对再次救她一命的虞清远怀抱感激。 “二哥”多谢。她想要拉住虞清远道谢,可他却朝她笑了笑让她先回去。 虞千绫虽然迟疑,但是最终还是听从了青年的话一个人先行回了自己的小院,没有了当事人,在场仅剩的两个人也没有了维持和平的必要。 “虞新月,这种把戏请你适可而止!”虞清远一把甩开了虞新月的手,仿佛摸过什么脏东西似的,当着她的面就开始拭起手来。 虞新月看着心上人的动作脸色变得扭曲,但是她告诉自己,仲谦哥哥是喜欢她的,如果不是喜欢她,他不会送她发钗,也不会在上一次抱她了。 虞新月咬着牙一遍一遍催眠自己,终于在某次催眠中,她终于说服了自己,看着青年将欲离开的身影,她脚步加速,一头撞入了虞清远的怀中。 眨眼一瞬,眼底的恶毒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娇弱的白莲花姿态,她柔弱无骨地贴在青年的胸膛上,眼睛里也适时流出了被误解的委屈泪花: “仲谦哥哥,你误会新月了,我刚刚只是想摸摸千绫表姐的发钗,没有想要碰她的脸的......”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被一道大力推倒在地,手肘磕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泪花在此时应景滑落,虞新月张着嘴难以置信,她竟被自己的心上人如此对待。 她的眼神追随着青年离去的脚步,她祈求对方能再转头看她一眼,可是对方连一次脚步都没有停顿,他光风霁月的身影在眨眼间就消失在她面前。 长廊尽头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影,夕阳斜照在她的侧脸,割裂出明暗的分界线,虞新月目光死死地盯着空无一人的远方,她银牙紧咬: “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她长得那么像,你却只喜欢她,不喜欢我!我虞新月有哪里比不上虞千绫这个贱人的地方,为什么你不喜欢我还要送我发钗,为什么你不喜欢我还要在那夜这样对我?” 爱而不得的怨恨席卷了虞新月的理智,她的指甲深深地抠入皮肉,自己却恍若未知。 【想要把你心爱的人抢回来吗?】忽然一道带着恶意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她受惊般霎时向周围张望,然而看了一圈,并未在廊檐之下见到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 “你是谁?!竟有胆量在虞家装神弄鬼?”虽然这样说,但是身为虞家族人,她比谁都清楚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回想起从小到大撞见的灵异事件,虞新月虽然表面上强硬,实际上内心已经开始发虚了。 「恶」毫不留情地大声嗤笑她的色厉内荏,嘲笑她明明是个恶人,却没有胆量做出恶事。 虞新月反问它如何得知,「恶」不屑于回答如此蠢笨的问题,只是带着不耐烦出于本能地蛊惑: 【你爱的人不爱你,你难道就不想把他抢回来吗?只需要一点小计谋,就跟你先前做的一样,他就能投入的怀抱。】 原本还对「恶」抱着试探之心的虞新月听到它点出了除了自己之外无人知道的事情后,才真正重视起它来,“你怎会得知我之前做过的事情,那件事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听到虞新月还在自说自话,「恶」彻底不耐烦了起来,【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是超脱凡世的存在,自然知晓你曾经给虞清远下药,骗他干你的蠢事。】 粗俗的叙述没有丝毫遮掩,听得虞新月的额角直抽,不知这话令她想到什么,她眼中的怨毒又加深了几许,她抠着皮肉,咬牙恨恨道: “对啊!可是尽管我给他下了猛药,他依旧忍住了没有碰我,他把我当成了虞千绫那个贱人说了好多情话,但却在吻我的那一刻忽然清醒了过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虞新月翻滚的情绪不住升腾,连眼睛都激动得赤红: “他当时明明是动情了的,可是为什么偏偏又在后面想起了虞千绫那个贱人,就算是意乱情迷,就算是意乱情迷把我当做是那个贱人的替身,我也是愿意的啊,都怪虞千绫,都怪那个贱人,她就该去死,去死!” 虞新月已经彻底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恶」懒得听她又臭又长的抱怨,它对人世间的一切情绪都不感兴趣,除了最美味,力量最为磅礴的恶。 【既然你第一次功败垂成,那再试第二次说不定就成功了呢。不用担心虞清远不上钩,我会帮你达成你的愿望。】 「恶」幽幽地蛊惑着信徒,它很乐意看到众人为它所折腰的模样,只要他们屈从于自己的欲望,那就代表着臣服在它脚下,自愿献出他们最真诚的恶。 “你真的会帮我?”坏人依旧在犹豫,它不由分说为恶的土壤投下最后一把柴火: 【你不想要成为虞清远的女人吗?】 虞新月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折服在自己的欲望之下:“好,我相信你,我们合作。” 只要几句触及人心蛊惑,信徒就会轻而易举地上钩,看着虚空中那把燃烧的越来越旺盛的火苗,「恶」不由感慨,这就是恶欲的力量。 一定要逃开我身边?(H“梦”)二更 虞千绫回到小院后本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可是想着想着,她竟然迷迷糊糊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夕阳照入棱镜花窗,给房间披上了一层暖色的滤镜,余晖映照在少女的脸上,让她看上去一派恬静。 虞千绫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沉睡着,可是这时房间中却悄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来人行至她的塌前,俯身弯腰间就把人从柔软中挖出,固执地抱到自己的怀中。 他先是亲昵地吻了吻她的眉心,而后抱着她走出了房门。 气流波动,场景变换,转眼间,两人踏破虚空,来到了一处不似人间的火红花海之中。 男子一路穿过花海中的层层曲径,最终在一个清池边停下。 池水连通幽冥地泉,常年保持着灼热的温度,因得男子在此处下了一道术法,才能让普通人也能承受。 未除衣物,他就抱着少女一同下了水,温水没过两人的身躯,霎时洗去了附着在衣物上他人的气味。深吸一口,鼻息间又满是她干净的味道,男子紧了紧环抱着少女的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终于没有其他人的味道了。”他状若叹息地抵着少女的肩头说道,少女没有意识,无法回应他的话,他独自揉抚了对方的手良久,最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想要与她亲近的欲望,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腰带。 原先的华美羽衣在回房之时就已被少女换去,此时她仅着着一身简单的襦裙,系带松动,裙子便应声而落,艳丽的裙摆像一朵在水中盛开的牡丹,而在那花心之处,是凝脂如玉的睡美人。 美人的发丝晕染在池水中,面容氤氲在水汽里,沉静的睡颜澄澈安宁,似九天神女一般,让人不忍亵渎。 可有人却硬要渎神。 那人捞起了神女的腰肢,将人困在了自己的怀中,粗粝的指腹掠过她如玉的面庞,一边将她沾到脸上的发丝抚到脑后,一边又用灼灼的眼神在她面上逡巡,他幽暗跃动的视线从她的眉眼一路转换到饱满的红唇。 视线逐渐幽深,他的气息越来越重,鼻腔里诱人的气息逐渐蚕食着他的理智,终于在某个时刻,他成功地窃到了怀中的香玉。 黏腻的水渍交换声在安静的天地间铺开,池水幽幽晃动起来,制造出了拍岸的声响,虞千绫是被耳边嘈杂的水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幽幽醒来,发现自己泡在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巨大的温泉之中。 她的眼前是如梦如幻的渺渺水雾,面前是一日不见未来得及想念的熟悉面孔,“景渊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山下吗,怎么会同她一同出现在这处奇怪的地方,虞千绫还未从睡梦中脱离,没有弄清楚自己真实的处境。 她本以为自己见到的是现实,可当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近乎赤裸地出现在少年面前时,又觉得这一定是一场梦。 贴身穿着的小衣半解未解挂在她的身上,胸前的春光几乎一览无余,而她的亵裤被水浸湿变得近乎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大腿与腿间的隐秘地带。 池水的水位线在她的胸前拦截折断,她若是待在水中还可以借着池水遮掩自己的身形,可是少年却盯着她步步靠近,她只好后退着退到岸边。 对方幽暗肆意的眼神看得她无处遁形,虞千绫红着脸仅仅捂住自己的胸口,斥责他不准再靠近,然而对方恍若未闻,只是幽深的眼光变得更加的火热。 虞千绫从未做过如此真实的春梦,她几乎要被对方身上透出来的强大压迫感逼得双腿发软,虽然身上依稀有布片遮掩,但是她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早已身无一物。 皮肤暴露在外带给了虞千绫极度的不安感,她的一手撑在岸上,一手捂在胸前。 破出水面的皮肤滑下晶莹的水珠,一双带着水意的双眸带着胆怯的神色看着逼近的来人,少女还在踢动着水花阻止他的靠近,君珩滚了滚喉结,觉得自己的耐心就将告罄,他大步来到了少女的身前,扯过她的手,压着声音问她: “就那么怕我,一定要逃开我身边,嗯?” 低哑的声音蕴藏着压抑的怒与欲,听得虞千绫耳朵发麻,心虚不已。 她摇头说不是,面上露出虚假的恭维:“其实你是我见过最和蔼可亲,平日近人、慈眉善目的人了!”她都这样夸奖他了,他就不要再追着她跑了吧,这样的梦境真的很挑战人的心态。 虞千绫将眼前之人当成梦中人,只想哄他快些离开她的梦境,然而不知为何对方听后反而眼中聚起阴霾,浑身的气势比之前更盛。 她的手腕在他失控的力道下逐渐发白,虞千绫的眼角都疼出了泪花,“好疼,你放开我!” 这一回对方不多说立刻就放开了她的手,但他却又在下一刻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腰,跨动几步,将她一把提起放到了池边的高起的那块平石上。 高大的身躯缓缓逼近,极致的压迫感笼罩在虞千绫的心头,她缩着腿想远离对方,然而没动几步就被他伸手拉回。 骨节分明的大手圈在了她的脚腕之上,就像一只凶狠的猎鹰抓住了手下的猎物一般,没有丝毫想要放手的可能。 她的整个人毫不费力就被对方拖到自己的身下,此时的虞千绫全身心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不再有精力伸手去遮挡暴露的身躯。 湿布包裹着美丽的胴体,半透未透,欲说还休,营造出了一种朦胧的色欲美。 她僵着身体看着身上之人顺着她的脚踝一寸一寸抚摸上她的身体,他的指尖肆意流连在她的肌肤之上,明明没有用力,却令她不止颤抖,“不,不要碰我......”她试图拂开对方作乱的手,可是没等碰到就被君珩反压在头顶。 他扯下自己的腰带将少女的两只手捆绑在一起,大手扣住,身下下压,他架起少女的腿圈在自己的腰上,随着一记深重的顶动,少女扬起脖子发出了优美的呻吟。 菱花般的小嘴张开,软舌微伸向外,君珩凑近她的脸,与她的鼻尖相触,启唇问她:“不想让我碰你,绫儿还想让谁碰你?” 他边说着边又抚上了她的胸口,细带在大手的轻挑下惨烈断裂,本就摇摇欲坠挂在胸口的布料如今被彻底扔到一边。 娇嫩的雪乳被男子的大手粗暴托起,在手中揉捏几回后又猛然间捏住了顶端的小巧乳头,他用的力道并不算太大,只是指尖翻腾的摩挲让她觉得难耐,“嗯...好痒.......”虞千绫弓起背满脸都染上了潮红。 “不要......”从未有过的身体体验让她本能地感到无措,她没有回答君珩的问题,于是对方又用了其他的方式逼她回答,他竟然俯下身开始吃起了她的胸。 湿滑的舌尖绕着樱色的乳晕一圈圈逗弄,又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张嘴含住了她的乳头。 粗糙的舌尖与手指触摸起来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一层一层的颗粒包裹着柔嫩的樱果缠绕舔弄,不一会儿身体就袭来欢愉的酥麻。 君珩一边含弄着少女的乳头,一边又伸手滑入了她的腿心,潮湿的爱液不断从花穴中流出,随手一抹就沾满了他的整个手掌,他勾起唇角,找到了其中最为敏感的那颗花核,轻轻一揉,少女便敏感地颤了起来。 “嗯啊————” 叫声哀戚,娇媚婉转,君珩感受到手下新添的潮热,眼底幽暗更深,“绫儿回答我,要是答案让我满意了,景渊哥哥就让你舒服好不好?” 他的指尖温柔地动作着,脸上却布满了狠鸷的神色,“若是虞清远像我一样碰你,你会拒绝吗?” “......会。” “告诉我原因。” “呜呜因为我不喜欢他。” “.......那我呢?”他的手指微颤,浓黑的眼瞳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是个大混蛋。” ...... 呵,他自嘲一笑,闭了闭眼,隐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现在还不喜欢他没有关系,“既然如此,那绫儿以后要离虞清远远一点知道吗?” 但是她绝对不能喜欢别人。 尤其是那个人。 “装神弄鬼” 全身涌动着热潮,薄汗沾湿衣衫,梦中的少年用唇舌撩动她的全身,虞千绫喘着粗气恍然睁眼,发现自己竟在软榻上睡了一夜。 日光照亮了寝卧,驱散了弥散在梦中消散不去的氤氲水雾以及那人灼热幽深的的眼神,看到自己的衣物依旧完好,只是有些凌乱,她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蓬勃的心脏依然在胸腔内隆隆在跳动,香艳过分的梦境让她醒来后仍然心有余悸。 虞千绫下榻推开花窗,山间的凉风一下涌入室内,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她才感觉身上的热意开始缓缓消退。 汗水被气流带走,身体又泛上了微凉,知晓身体各处都泛着动情后的黏腻,她索性叫来侍女要了一桶水,在一场热水澡过后,虞千绫这才感觉自己真正清醒了过来。 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触目惊心的痕迹,就连一丝红痕也不曾有,只是下半身比起平常红糜了许多,想起换衣时那黏在腿心的亵裤,她的耳尖又悄悄染上了霞色。 这一场更比一场刺激的春梦扰乱了她平静的内心,世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不禁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白日里总是想着贺兰景渊所以才会在夜里也梦见他。 是不告而别心存愧疚才会无意识想他入梦,还是因为她倾心于他所以才将人梦做了自己的春梦对象?虞千绫自我分析了许久,觉得这两个说法都不对,但是她又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所以她哀怨一声决定不再去想。 ...... 这是虞千绫来到虞家的第三日,祭祖大典结束,就如虞清远所说的无人追究她“偷跑出家”一事,没有人追究她的过往,但是却有人来指导她的前路。 门外敲门声传来,侍女告知她院中有一对夫妻拜访,那对夫妻正是她个身份的亲生父母。 还未准备好见面的人忽然突兀地出现在生活中,对对方一无所知的虞千绫对此感到紧张,然而紧张过后,她还是选择了打开房门。 隔断消失,内外相通,里外的人一瞬间眼神相对。 等在院中的虞母见到自家面色红润的女儿,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她撇下身旁的夫君快步走上前握住了自家女儿的手,上下上下看了个遍后,才开口叹道:“请了祝由术后阿绫的果然气色好了不少,如此为娘也就放心了。” 虞千绫任由虞母牵着,她们一同进入了房间坐下,虞父也慢慢跟了上来,一家三口齐聚一堂,气氛并没有想象中融洽。 虞千绫在内心暗暗观察着这对夫妻,他们面容陌生,但是与她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虞母与她的阿娘一样是个温和慈祥的妇人,而虞父则比阿爹看起来威严一些。 他从进门时就一直肃着一张脸,等到虞母说完话,他才缓缓开口,“这几日在山下可曾闯出什么祸事?” 虞千绫微愣,然后摇头,凝滞在氛围在这对父女之间铺开,虞母见到情况不对,暗暗推了把身旁的丈夫,又拍了拍虞千绫的手臂道: “阿绫不要多想,你父亲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在外面受委屈。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你偷偷跑出家门,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父亲和我急得整夜都没有睡好觉。好在后来仲谦把你找回来了,我们这才安心......” 虞母似乎是个很爱说话的感性之人,她一个人说着说着还抹了把泪花,虞千绫静静地听着,从虞母的口中也知晓了大部分“她”以前离开出走的前因后果: “娘亲知道你前段时间受了委屈,虽然你没有对娘亲说,但是娘亲也能够猜出来。你与仲谦之间闹了矛盾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娘亲知晓你与仲谦两个都是好孩子,你再过不久也要及笄成人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阿绫答应娘亲有话就要好好说,不要再冲动行事,让我们担心了好吗?” 虞母的关心让虞千绫想到了自己的阿娘,她点了点头,正欲也抹一把感动的泪花,转眼间虞母又跳到了另一个话题,虞千绫的抬手的动作都僵持在原地: “阿绫啊,你二哥宠你疼你,既然你也心悦于他,你俩的事,就在这几日定了吧。” ...... 送走了虞父虞母,虞千绫感觉到心情一片沉重,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虞清远原来就是虞新月口中的仲谦哥哥,更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同对方还是这样的关系。 “胡闹,之前不是你告诉我们你非他不嫁的吗,为何现在又说不愿意了,看来是你娘亲宠坏你了,此般年岁还如此任性妄为,你这几日就在房间里好好想想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得起对你情深义重的兄长!” 虞父斥责的话犹在耳畔,她的心情有些郁闷。 闷在房间里难受,虽然虞父让她在房间里反思,但是她并不想听他的,她准备出去散散心,本来她今日也是准备要出去逛逛虞宅的。 消除陌生感的最快方式就是积极融入这里。 在还是阿爹阿娘的阿绫时,虞府在她的心目中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神秘图腾,在成为虞家人眼中的阿绫后,虞府变成了她陌生的新“家”,她作为这个家的新成员,也有必要了解这里。 虞千绫走在路上,细细地张望着虞家的每一处每一角,她一个人晃晃悠悠从她现住的起云筑,走到了东边的揽月阁,这才算是走完了虞府的四分之一。 日头慢慢西斜,虞千绫研究着从侍女手中骗来的虞家地形图,感慨果然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她原来只知尘间王公贵族府邸气派庄重,从未想过一个疆地的隐居家族竟也会有如辽阔恢弘的占地,红墙青瓦,飞檐翘脚,这里有极目望远的祭天台,庄严宏伟的巫楼,曲径通幽的九曲回廊,就连她一个小小的起云筑都能看到无边的美丽云海。 她午时的郁气已被虞府的华美冲击殆尽,现在留在虞千绫心底的只有无尽的赞叹,她边走边看,同时也记着脚下的路。 手中的地图并不详细,只是标记了大部分楼阁殿堂的名字,但是地图在手,能保证她能认识想要找到的地方,也能确保她归途不误。 然而等到她迷迷糊糊兜进一个奇怪的地方时,她承认自己话说太早了。 虞府虽大,但一路走来总能看到一些人丁,但是等她看着地图绕到这里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一个人。 周围的光线被渐渐吞噬,幽暗阴冷逐渐占满了整个院子,阴风阵阵,她拢紧了自己的衣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虞千绫总觉得周围有什么脏东西在暗处窥视着她。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这里可是“被神保佑”的虞氏家族,是丰沮玉门中最为光明的存在,可是,万一呢...... 有如实质的阴冷感勾起了不久前才经历过的梦魇回忆,虞千绫越看越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都透露着诡异,她感觉有看不见的人隐身在幽暗中,用着她那双阴冷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让她感觉到一种无所遁形的局促。 凉风浮过她的发丝,后颈感到微凉,她的神经一下子紧绷,瞬间感到毛骨悚然,不准备问是谁,虞千绫绷紧了小腿,打算下一秒就拔腿就离开。 与脏东西讲道理是最没用的,这是她总结人生数次撞鬼经历得出的经验。 猎物想跑,暗处的阴魂自然不让,她甩动手上的摇铃,渐渐贴到少女的身后。 少女的身上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澄澈的幽香,只有灵魂极为纯净的人类才会拥有,那是一种让天地间所有阴魂都趋之若鹜的高阶力量。 阴魂趴在虞千绫的背后,贪婪地吸取着她身上的纯净气息,同时在她耳边幽幽恐吓: “姑娘......姑娘......我死的好惨呐......地底下好冷好孤单,连一个知心人都没有......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阴冷的女声凝结着解不开的浓重哀怨,她似乎生前惨死,变成鬼后又不愿转世投胎,而是执着地徘徊在这里寻找“有缘人”陪她一起下地狱。 猜测成真,虞千绫的牙齿都在嘎嘎抖动起来,她脸色惨白,连呼吸都是轻的。 “求求你,别碰我......”也别贴我背上跟我说话...... 身体的本能在控制着她的情绪,但是虞千绫懂得在这种地方想要绝地求生哭是没有用的。 女鬼的手滑过了她的肩膀交叉圈住了她的脖子,伴随着越来越强的窒息感,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虞千绫抓着女鬼的手,用着残余的力气悄悄扯断了颈间的暖玉。 流转着幽光的碧玉贴到女鬼的皮肤,她和记忆中影子一样立刻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身后的阴冷消失,隐藏在暗处令人不适的目光终于有所收敛。 虞千绫顿了一顿,然后火速迈动步伐想要逃离这里,然而她的双腿已软,没走几步就跌趴在地。 不肯轻易放弃的背后之人在角落里暗暗催动着恶给她的最后一张制灵符,在虞千绫看不见的身后向她投来欲杀之而后快的狠毒眼神,看着逃跑不成而倒在地上的少女,虞新月心中的恶意无尽翻涌。 她抹去嘴角的血,默默念着咒语,催动着聚灵殿中徘徊的阴魂,试图再一次用阴魂夺走虞千绫的性命。 她手中有法宝她不惧,这次不能杀她她也不惧,总归还是能找到机会送她去死的,但是万一成功了,她不就省下了后面的麻烦了吗。 虞新月抑制不住的兴奋,口中的咒语也念得越来越快,血色的制灵符附在了另一个阴魂身上,这一次的阴魂有着比前一个更为壮硕的身躯,以及更为浓烈的鬼气。 她冷眼看着鬼再次悄悄飘到了少女的身后,他手中的屠刀已经抬起,就当他快要得手的时候,忽然前方一阵金光照来,鬼与她一同被强力反噬,她撤回不及呕出了一大口血后靠着柱子昏了过去。 层峦掩映下透过来的光芒驱散了阴暗,虞千绫并非对身后的危险一无所知,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她准备奋力一搏的时候,竟有人出现救了她一命。 那人逆着光步步向她走来,如同一位披着金甲的战神。 刺眼的光芒晃住了她的眼,让她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可是那人的声音却穿透阴翳传到了她耳际:“阿绫,你可有事?” 原来是他啊...... “二哥......” 西宅之火 辰星在天空闪耀,黑色的天幕下掩映着一片火红的花海,花朵芬芳的香气铺洒满整片夜空。 花海无声,唯有微风,虞千绫嗅闻着夜梦中的虞美人花香缓缓睁开了眼。 这已经是她撞见女鬼后的第七日了,虞母告诉她前三日她一直在昏迷,第四日醒后则被全家安排在小院里让她好好休息。 虞千绫无事可做,便一个人在书房中“好好休息”了四日,好不容易熬到巫医说她终于可以出门了,虞千绫套上衣服就往院外跑。 倒不是她多向往外面的世界,而是虞父虞母总是在身边关照着她让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虞母愧疚着自己没能照顾好自家的女儿,虞父后悔在当日将话说得太重,两口子补偿似的绕在虞千绫的身边,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好不容易从两夫妻的眼皮子底下脱身,虞千绫拉着侍女来到了虞家的小花园晒太阳。 说来也怪,在她修养的这几日天气总是阴天,连日阴云密布,窥不见一丝阳光,虞千绫觉得自己再不晒晒太阳心情会更加糟糕,所以选择了开阔且充满生机的这里。 热烈的日光扫除了连日里笼罩心头的阴霾,虞千绫嗅闻着周围芬香的气息,觉得自己躺久了身体轻盈了不少,她闭上眼睛静静沐浴着光尘之下,一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坐下了一个人。 直到感受到在她一声喷嚏过后盖在身上的一件衣服,她猛然睁眼才发现虞清远正坐在自己的身边。 连日来他对于她的特殊关照尤让虞千绫感动至今,更何况他又在那日救她于水火,除去虞父虞母套在他们身上影响他们关系的爱侣外衣,虞千绫发现她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哥哥的。 “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弯起嘴角问他。 “唔大概是一炷香前吧,我担心我家阿绫在这里坐着睡着了又梦游到危险的地方,所以在这里守着你。” “你胡说,我都没有坐在这里一炷香时间!”虞千绫听出青年在与她开玩笑,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拿起身上的衣服还给对方,“二哥,衣服还你,其实我不冷,就是忽然间鼻子有点痒才打喷嚏的。” “当真不冷?”他又问了一遍,虞千绫点头,他才收回了回去。 作为整个虞家虞千绫最信赖的人没有之一,没有了虞父虞母的打扰,虞千绫拖着虞清远一同慢悠悠逛起了小花园,她现在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得到了对方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承诺,她开始了她的解惑之旅: “二哥,父亲一直都对我很严厉吗?” “阿绫如果是指教育的话,事情的确是这样的,他自小就希望你成长为懂事的女孩子,但是你小时候贪玩,甚至好几次故意躲起来让大家找不到,他许是气你冥顽不灵,才对你严厉了些。” 虞清远看着少女落寞的样子,又点了点她的手腕,“可是蝶咒也是他为你下的,叔父总归......没有阿绫想象中那般不好。” ...... 虞千绫点点头,表示她听到了对方的话,她看了看虞清远,随即又张口问道:“在我下山之前,是与二哥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 这一次对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许是阿绫在生气我送了别人东西吧?” “你是说虞新月的那支发钗?” “嗯,但她头上戴的那支并不是我送的,我送她的......似乎是一只白色的花钗。” 青年语气平淡,并没有故意回避的意思,虞千绫原来还在暗地里猜想他与虞新月之间的关系,如此一问,倒是否决了她的猜想,联想到虞新月的那只新月簪下坠着的突兀白莲,她讶然问他,“二哥送的......不会是一只白莲花花簪吧?” “也许吧,库房里随意拿的,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了。”青年淡淡一笑,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想不到我家阿绫气性那么大,二哥向你保证除了你之外不再送别人东西了好不好?” 青年的眼神温柔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有些发烫,同虞清远的宠溺作对比,虞千绫觉得自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她刚想要解释自己并没有生气,只是好奇问问,但当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却被却被远方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声打断。 两人一同抬首向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虞府的西宅忽然间冒起了火光,滚滚的浓烟顺着西风弥散到虞家的四周,空气中逐渐传来了浓烈的刺鼻味。 待在自家院子中的众人见此异象纷纷从家中跑出,原本寂静的小花园渐渐纷闹起来,园中族人四散,作为通往西宅的必经地之一,小厮侍女也提着水桶着急忙慌穿插其间。 人群纷乱,杂言不止,虞千绫被虞清远护在身前,远离了人群的碰撞,但闲话却挡不住入耳: “西宅是四郎那家吧,我还记得他家有个女儿,今年还是巫祝的候选人,听说这小女娃不仅长得不错,还在符箓术上颇有能耐,是巫祝的强劲候选人啊,如今他家着火,不知那小女娃在不在家,若是在家被烧着了,可是我们虞家的一大损失啊......”一族人悲怆地感慨着。 “世叔此言差矣,巫祝之位乃神明亲自挑选,讲究的只是一个‘缘’字,我虞氏从古至今从未有过以才能选人的说法,这是对神明的一种亵渎。况且您说那四郎家的小女儿受伤了是损失,那我族里其他被神明选中的后辈如若受伤了就不是损失吗?”一族人一脸一正言辞反驳。 “我没有这样说......” “十三弟这话不错,下一任巫祝玄空未定,祭祖大典也才举办不久,今年巫祝的最终结果最早也要到双角东守时知道结果,众位在此时讨论这个话题似乎不太恰当。虞家虽有通鬼话神之能,但水火无情,即使是长在虞家,也没有绝对的安全,我们还是多关心关心火势罢。”有人反驳前两人,又提出了不同的观点。 “话说,前几日我听到一个奇怪的消息,这西府四郎的女儿不知一时间得了什么怪病,竟然连连好几日闭门不出,今日竟然家里还烧起来了,你们说这是不是有什么征兆?”又有一族人插话,传播了一个未曾听说的秘闻,引得众人八卦之心四起。 有人开端,就有人附和,“听起来的确有些古怪,我也听说三郎家的女儿,就是四郎家的女儿的表姐,似乎与她同一时间害上了大病,这几日都不见这两姐妹一同出来呢。” “好像确实如此,我这几日也没有看见三郎家的姑娘了,她们两姐妹......” 众人七嘴八舌不顾场合公然说起自己族人的八卦,嘈杂纷乱间,正说得兴致勃勃某个族人无意瞥到了他口中当事人的身影,他激动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脸上慢慢浮现出扭曲的神色,像一帧帧慢放的可笑戏剧。 说话人顿在原地,眼神直直向前,在场的其他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处不显眼的角落,有一对男女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场面一时陷入无声,忽然间却有一人的呼喊打破这场对峙。 “西宅那边的火被灭了,只是......”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匆匆从西边从跑来,他的脸上还沾染着黑灰,连衣袖都烧焦了半截,不难看出才经过一场危险的救灾活动。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众人把他当做打破尴尬的明灯,纷纷摆着他追问前方的结果,小厮被这众人的目光齐齐注视着,想到西边不妙的结果,他紧张得说话都哆嗦起来: “只是四爷家的新月小姐没能及时从房间里逃出来,似乎......毁容了。” 请君垂怜(二更) y edu9 .co m “毁容?!” 不是是谁在人群中大叫一声,小厮唯恐这些贵人将气撒到自己的身上,连忙又道: “新月小姐被救出来的时候全身都被烧坏了,血肉混合在一起,十分可怖,四爷看了之后又气又急,在大火被扑灭之后就把我们这群下人全部赶回来了。” 虽然四爷警告他们不准乱传,但是他深知这群主子的性子,这哪里是他不想说就能不说的,小厮怕说多了引火烧身,趁着众人惊讶之际,找了个借口火速溜走了。 在场之人无人在意小厮的去留,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又七七八八聊了起来。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du 8.com 虞清远和虞千绫默默远离了人群,行至回廊亭坐下,虞千绫几度欲言又止,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场火起的很奇怪,几乎是一时之间就窜起了巨大的火苗,这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可是周围人都没有指出这一点,难道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阴谋论吗,虞千绫怀疑自己。 青年看出了她的纠结,主动问她是不是对这场火有什么看法,虞千绫垂下了眼睛,然后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场火起得太快了而已,快到人都来不及逃出去就” 想到小厮的对于虞新月的描述,虞千绫的内心有些复杂,虽然知晓对方对她抱有敌意,可她自认为与她无冤无仇,虞千绫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但她也不想看到对方落得如此下场,迟疑了许久,她扯了扯青年的衣袖,问: “二哥,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阿绫不怪她先前想要伤你?” “还是有怪过的,当时我只觉得她性格过激,许是年纪小性格不定,却没想过从此怨恨她,如今她容貌毁坏,想必精神大受打击,作为族姐,我觉得我有必要去看看她的情况。” “阿绫既然心意已决,那二哥必然会支持你的决定,只是今日刚刚事发,西宅经过火情应当十分忙乱,二哥觉得如今不是一个好时机,我们改日,等西宅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再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嗯。” 虞清远在送完虞千绫回起云筑就各自分散,时光在喧闹中流逝,夜晚又悄然来临。 经历过一场火灾后的西宅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寂气味,满庭的芳草被火焰吞噬,徒留下疮痍的灰败。 虞新月从榻上一步一步爬到这满是枯草灰飞的院落中,糜烂的十指一次次狠狠嵌入泥中,即使鲜血流入泥土她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直到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白色锦靴,一直沉默的人突然仰头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怪笑: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是你!竟然是你第一个来看我!仲谦哥哥,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现在来看我了” 少女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娇羞,如果忽略这一张布满水泡面目全非的脸,以及那一双溢满痴狂血红眼睛的话,虞清远觉得他可能不会像现在那么恶心。 触手可及的身影在她碰到的前一秒就挪开了脚步,虞新月看着自己捞了个空的丑陋手掌,被压抑的浓浓怨毒霎时从眼底迸溅开来,她崩溃尖叫: “啊————!!!你讨厌我的脸了是不是?!它现在变得如此丑陋,你一定不会再喜欢了,没有了这张脸,我再也比不上虞千绫那个贱人了,她凭什么能得到你的爱,凭什么烧的不是她的脸!” 刺耳的尖叫声在静夜中显得十分惊悚,但是除了几只飞腾而起的黑鸦,竟然没有惊动宅中其他人。 虞清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匍匐在地的狼狈少女,平日里戴在面上的君子面具已经褪去,看向扑倒在他脚前的虞新月满眼都沁满了冰冷。 “闭嘴!” 虞清远面上不带感情的冰冷刺痛了虞新月的心,精神受到了极大刺激的虞新月后知后觉开始慌乱起来,她没有听虞清远的话闭上嘴,反而又爬上去用脸贴着他的脚面开始卑微祈求: “求仲谦哥哥不要讨厌新月好不好,只要你不讨厌我,新月以后一定乖乖的不再去招惹阿绫表姐,你们在我面前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新月只求仲谦哥哥能分一丝眼神给我,这样的话新月死也无憾了。” 原先高高在上的骄傲小姐如今低至尘埃,扑在地上卑微又低贱,她激动地请求着,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浓水一同从脸颊滑落,虞清远不应,她只好拿出手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仲谦哥哥,看在那晚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再垂帘新月一次好不啊————!” 话未说尽,胸口处被猛然踹了一脚,对方并未收力,她被这毫无留情地踹翻在地。 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虞新月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慢慢走向她的来人,“仲谦哥哥你竟然——” “你的声音很难听,我告诉过你,让你闭嘴。”白玉扇骨挑起她的下巴,冰冷又危险,虞新月不敢乱动,可是对方却一步一步逼近,他就这样借着扇骨贴着她的皮肉缓缓展开扇面,颈部瞬间传来被利刃割裂的疼痛。 极速涌出的鲜血沾湿了她的衣物,更多的是流进了黑色的泥中。 喉管被扇面割断,难受的窒息感传来,虞新月的面色渐渐变为了紫绀,她没有想过自己的命竟然会断送在自己最为心爱的男子手中,巨大的不甘让她爆发出了临死前最后的生气。 沾满鲜血的手扯住了虞清远衣角的布料,她用粗哑的气声追问他为何杀她,只听到对方睨了她一眼,冷声嗤笑:“你还不配我杀你,只是替她以仇报仇罢了。” 未说是谁,但是两人心照不宣,月白的衣角从掌心滑落,她看着虞清远割断了自己的衣角,又踩碎了他送给自己的发簪,她犹记得当时那颗坠在新月下的白莲挂饰是她特意仿着那根莫名不见的白莲花簪找工匠熔制而成的,现在它就碎在她的眼前。 极致的恨意在她的心头爆发,虞新月后悔万分没有在那日杀了虞千绫,“都是那个贱人,都是那个贱人,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成为你的女人,你们都应该陪我一起死!” 她目眦欲裂地朝着离去的背影嘶吼着,可是风声穿透了她的喉管,让她的满腔愤懑尽数化为了永远无法实现的空谈。 疮痍的身躯渐渐冷去,西山冷风凄厉,阴云笼罩,死寂一片。 半夜之时,有人看见在原来烧过的旧址上又燃起了一阵鬼火,把原先抢救回来的一树一木重新烧成了灰烬,包括暂时安置在房里失去了逃生之能的新月小姐。 猎猎的衣袍在寒风中作响,「恶」开口笑他:【我以为你会把虞清远也烧死在这里。】 “死?” “他还没到到死的时候。” “但是你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瞒着我蛊惑他人,你的力量增进了不少,看来是该回到十九层炼狱好好‘休息’一下了。” 作者有话说: 二哥身心唯一哈,虞新月这么说是因为她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 还有两章又可以见到男主了,到时候安排男女主亲亲贴贴。 巫村禁忌(重逢倒计时1)三更 路上,虞千绫向萧大仁旁敲侧击问起村中是否发生了什么怪异的事情,她本意是想要打听贺兰景渊的踪迹,没想到竟阴差阳错得知了前些日子某件事情的后续。 “嗐,既然仙子问起,草民也不敢不说,只是怕扰了仙子的耳。” 虞千绫摇头表示不会,萧大仁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段时日,村子里大概真的进来了什么脏东西短短一个月时间,村子里的孩子五个疯了四个,还有一个死在了村口的山林里,那天算得上是村里的大好日子啊。 蒋家猎到了虎,李家却死了一个儿子,明明一切都正常,怎么就会发生那样的事呢”他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适当的哀戚,虞千绫静静地听着,忽然注意到说话之人停顿了片刻,她追问: “谁都没想到什么?”幽幽的女声入耳,轻柔却带着压迫,萧大仁抬头看了她一看后又用眼神巡了圈周围,低下头去却不肯再说了,“仙子,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这巫村有禁忌,您若实在想听,可以暂到草民家中坐会儿,草民再告知予您。” 男人磕磕巴巴说完这句话,顿时又觉得自己表达不妥,连忙又解释:“仙子放心,草民对您绝对没有不轨的心思,草民家中还有媳妇,她可以证明我是个好人的,您我千万不要多想” 萧大仁不善言辞,一番话陈情之语被他说得十分奇怪,虞千绫知晓此人用心不坏,且自己尚有自保能力,她也实在是想要听萧大仁的未尽之语,便应声答应去他家中。 萧大仁在路上向虞千绫解释,他们家并不是巫村的原住民,所以屋宅落在相对偏僻的地方,需要走上一会儿,望她不要介意。 虞千绫摆摆手表示理解,其实她想说他才是那个需要考虑如何跟自家娘子交代将她带回来的人。 两人一路无话,花了些时间终于来到了萧家的屋宅,萧家媳妇原本正坐在院子里摘菜,见到夫君归家脸上面露喜色,但是见到了他身后的虞千绫后喜色一时凝固在脸上。 “阿仁哥,这是” 萧家媳妇并未看清虞千绫的面容,只是隐约瞧见了女子袅娜的身影,孕妇情绪本就敏感,见到自家夫君忽然间带来个女子回来,她不免想歪,妇人撑着后腰愣在原地,一时院中气氛凝重。 萧大仁平日里总被媳妇骂朽木一根,但如今也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媳妇的情绪,他看看妇人,又看看虞千绫,黝黑的面庞上露出慌张的情绪,“哎芸娘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姑娘是虞家的仙子啊!” 虞千绫走近道歉,“抱歉叨扰两位,千绫此行前来是来打听一些事情的。” 芸娘知晓了虞千绫的身份之后不再对她产生敌意,她贴心地为她倒上热茶,然后又回到了院中安静地摘菜。 虞千绫追问萧大仁未说完的话,到了自家地界,他终于肯开口,“仙子所问之事说来复杂,也说来简单。自那日五个少年四疯一死后,贺兰家的大儿子竟突然回到了村中,他径直到了蒋家把蒋家猎到的那头虎尸带走了,还道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蒋家人蛮横,自是不愿,但是抵不过那少年强硬拳脚,硬生生吃了个闷亏,又过了几日,蒋家团结了整个村子决计报复,结果无疾而终。” “无疾而终是什么意思?”虞千绫听他酝酿了大半天,终于听到了贺兰景渊的消息,结果断在了半路,不免有些气恼。 萧大仁也自知理亏,但是他确实也不了解其他的情况,只能真诚道:“抱歉仙子,草民知道的只有那么多了,总之,这个村子里现在不是十分安宁。” “草民之所以跟您说这些,是想要告知您,若是仙子想要打听什么,千万不要靠近贺兰家。” “染上他们家,会有很多麻烦。” “所以贺兰家,就是这个村的禁忌?”还是他想说贺兰景渊就是村中的脏东西。 虞千绫情绪上头冷声逼问,听得萧大仁不免紧张,他下意识想要否认,可是摆动的头摇了一半又硬生生转了方向: “大家都说贺兰家出了一个天煞孤星,还说,那五个少年是因他而病,您是高贵的仙子,最好还是不要跟这户人家扯上关系为好。” 萧大仁硬着头皮说完最后的话,然后就见到对坐的少女忽然站起,竹制的椅脚发出凄厉的摩擦声,传到院中,惊到了外面的妇人,她扶着肚子快步向她走来欲向虞千绫下跪: “仙子恕罪,阿仁哥嘴笨,他绝对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萧大仁不愿自己怀孕的妻子承跪拜之礼,大手牢牢地抓着她,自己先于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开始了村口那一套说辞。 虞千绫深吸了一口气,将两夫妻齐齐托起,“你们不必跪我,今日多有叨扰,多谢两位招待,千绫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虞千绫不等两夫妻挽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浓重的负面情绪压在她的心头,虞千绫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她气别人对他的误解,更气自己对他的凉薄。 当日自己不是没有听到那五个少年对他的谩骂,可是她因为自己的原因都没有安慰他一句。 从未有过所有人都厌恶自己的经历,所以虞千绫在初见时听到他自述自己是灾星时并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直到今日亲自体会到了,又悔不当初。 她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对他好一些,她不该那么任性,不该无视别人的真心,她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他的性命。 从萧大仁口中她得知巫村人十分团结,又极端信奉“灾星”之说,想要光明正大打听贺兰景渊的消息是做不到了,所以她计划,等到入夜再去探探这条村子。 尤其是与少年起正面冲突的蒋家,以及萧大仁讳莫如深的贺兰家。 第二十章夜半寻人 夜幕坠星,巫村的灯火渐渐灭了。 虞千绫从夜色中走出,她刚刚探查完蒋家,里里外外都探查了个遍,但都没看见贺兰景渊的影子。 目标已经探查完一个,还剩下一个便是神秘的贺兰家。 走过黑黑的村道,穿过无数斜斜树影,虞千绫在路上捡了根树枝作拐才终于登上了村子尽头的那座山丘。 据她白日里打听到的消息,贺兰家多年离群索居,他们的房屋就在那座山丘的背面。 身上的力气几乎已经用尽,她近乎一日都没有进食,仅凭着一股强大意志力支撑着走到这里。 不知怎么回事,离贺兰家越近,她心悸得就越发厉害。 虞千绫拄着木杖小心拨开茂密的矮丛,借着月光寻找脚下的路,她一步一步,终于跌跌撞撞找到了藏在山丘阴影中的贺兰家。 这是一个用篱笆起来的屋子,从外观上看与村中其他村民的房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虞千绫立在篱笆之外,静静地分辨着屋内人的动静,她看到所有的屋子都已经熄了灯烛,屋内也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已经有过一次的经验指导她,下一步就应该翻墙撬锁进去主屋深入探查了,可就当她在思考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的屋子的时候,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了一道骇人的低吼。 吼声如寒风般凛冽,听起来像是压制痛苦以及某种特殊的情绪。 不似兽声,反倒像是......人的声音。 一瞬间,她的敏感神经被触动。 虞千绫收回了原本想要翻墙的手脚,转而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怪异的声音并非只出现一次,而是持续着,虽然断断续续,但足以让她辨认出发声的方向。 虞千绫缓缓朝着目标地前进着,那是贺兰家屋后的一处竹林,竹林茂密,遮挡了天上的月光,只照出婆娑的竹影。 虞千绫只身迈步期间,说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这几乎是她人生历程中最为大胆的一天,为了找一个人不顾危险深入险境,希望上天能赐予她好的结果。 胸腔里的心脏在砰砰狂跳,她一边分辨着周围的声音,一边还要扰除心跳声的干扰。 虞千绫用极缓的速度踩在地面上,脚下是软软的泥地,但是脚下的枯叶依旧会发出声音,不知贺兰家有没有起夜的习惯,她只好谨小慎微避免任何一种吵醒他们的可能。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自己想找的人就在附近,可是她努力在夜色中看了一圈,却依旧没有看到一个可疑的影子。 黑夜阻拦了她的视线,虞千绫恨不得此时是一个大白天,就在她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冒险画一张烟火咒的时候,忽然间她的脚被绊了一下。 一道细小的惊呼声从她的喉间逸出,又火速被她阻挡回自己的口中,虞千绫刚想要道一声有惊无险,可这时林中那道总是断断续续的低吼声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奇怪的木头嘎吱声。 来源地不是别处,正是源自于她的脚下。 嘎吱的声响越来越近,虞千绫惊得都忘记了呼吸,她知道,有人正在她的脚下踩着木梯往上爬。 从未想过的情况让她几乎失去了情绪管理,虞千绫此时竟不敢猜测那最近接现实的答案,她只是本能地慢慢蹲下身,用手拂开了脚下的枯烂的竹叶。 然后她看到了阻拦在她与他之间的————一道铁栏。 月光照不进黑暗的地牢,虞千绫也无法看到牢下之人的面容,她不敢喊出心中之人的名字,只是十分无措地去触碰那道冰冷的玄铁。 纤细的指尖落在了铁栏之上,那人试图从铁栏的缝隙中钻出,想要抓住她的手,但栏杆缝隙太窄,他始终无法成功,只是害得自己原本就受了伤的手更添新伤。 与此情景,让虞千绫心中大恸,她不由出声制止,“贺兰景渊,不要再动了!” 听到了她的话后对方停顿了一瞬,但是不过半刻他又再次动作起来,他口中神志不清地喊着她的名字,虞千绫不忍他继续作弄自己,只好努力找着打开铁栏的方法。 栏上有明显的锁孔,所以一定有开锁的钥匙,锁钥只会在落锁人的手中,而落锁的嫌疑人只有贺兰一家。 虞千绫知晓贺兰一家除去贺兰景渊之外还有其余三个人,说不清谁最有可能,所以她需要去每个人的房间里搜一遍,“景渊哥哥你再等等我,我去找开锁的钥匙,找到了之后就马上回来救你。” 虞千绫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抚着地牢中的少年,她才抽回了手,身型还未移动,但猛然间牢中之人就好像瞬间失控了一般,开始用手肘撞击头顶的铁栏,“不要走,不准走!” 少年的声音有如猛兽嘶吼,在寂静的竹林中炸起一道惊雷,虞千绫害怕惊动贺兰一家,便不敢再动。 但是她总要找出救他的办法,这个铁栏.......这个铁栏不知可否用熔金咒熔开,虞千绫逼迫自己回忆起不太熟练的术法,她以掌为符,咬破了手指在手掌上试着描画起熔金咒的符腾,然而试了几次皆是以失败告终。 她承认自己只是偶然瞥见过这一个咒法,实际上根本没有练过,虞千绫懊悔自己学艺不精,但此时后悔也于事无补。 暗色的血迹沾满了整个铁栏,外面是她的,里面是他的。 地牢里散发出幽幽的冷气,少年不知是闻到了她的血气,还是又受到了什么刺激,情绪变得愈加激动。 “绫儿,绫儿.......”他一遍遍哑声低唤着她的名字,虞千绫只道他身体难受,心中更加焦急,“嘘,景渊哥哥,我在想办法救你出来,你再坚持一下。” 虞千绫想要站起,然后蹲了太久一时腿脚发软,她不受控踉跄着向后倒去,身后是平地,并无什么危险,她皱了皱眉头后就从地上爬起。 手臂撑在地上借力,然而却触到一件怪异的物什,虞千绫连着地上的枯叶一同抓起,又细细将多余泥叶用手指扫去,一件散发着冷意的金属在她的手心发亮。 虞千绫将其拿起提到眼前,辨认出这是一把明晃晃的开锁钥匙。 锁与钥相距不足一尺,同样的颜色,相似的构造,让很难不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虞千绫颤颤微微将手中的锁对到铁栏的锁孔中,两者残忍地完美契合,沉重机关转动声从锁孔中传来,直到最后一道清脆的嘎达声落下,铁栏终于被打开了。 “景渊哥哥,我带你出去啊————!” 虞千绫掀起栏杆,伸手想要将少年拉出,却没想自己被用力一扯,随着他的力道一跃落入了黑暗的牢笼。 耳边虫声不再,万物的声音就此消失,在这方绝对宁静的天地之间,少年粗重的呼吸声成为了周围唯一的声响。 他的气息炽热如焰,身体僵硬如铁,铜铁般的手臂强势地揽在她的腰间。 虞千绫被护在他的胸口,她初初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瞬,下巴被大手锢住,一双薄唇狠狠压下堵住了她口中所有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 锁钥一尺之距,囹圄之境,希望在前,却无法逃脱,是所谓——杀人诛心。 下一章上肉! 贪欢(HH) 对方的动作狠厉而无情,呼吸间是他灼热的气息,挣扎间是他强势的禁锢。 少年恍若迷失,理智不存,犹如一头发情的野兽。 他捏着她的下巴,粗暴地吮着她的舌辗转推送,肆意狂放地夺取着她的气息。 黏腻的唾液交换声回响在耳边,虞千绫脸上涨满了薄红,她只是想来救人的,可谁能想到自己会被如此对待。 满心的怜惜歪曲成对于少年的抵触,她挣扎着试图偏头避开他的吻,可是此举却激怒了失去理智的少年,他忽然张口咬上了她的唇瓣。 尖锐的虎牙刺破了脆弱的唇,鲜红的血液从虞千绫的唇面流出,不等她喊痛,他又在下一刻将血液舔走。 吻顺理成章地沿着下巴逐渐落到了其他地方,他覆在她的身上,深嗅着她的脖颈,与此同时又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衣物。 亲自修补好的衣物被同一人再度破坏,腰带横断,亵裤撕裂,少年红着眼睛拉扯着她的小衣,一切似乎都与半月前的那个梦境重迭在一起。 虞千绫怯怯地唤了声面前失控的人,“景渊哥哥,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少年停了片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迷乱的眼神中透出了片刻的清明,她隐约看到了他的唇瓣颤动,但是却听不清具体的声音,虞千绫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们只是朋友,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的!” 可怜的声音落下,少年却忽然间分开了她的腿,一把架到了他的肩头两侧。 身体瞬间腾空,柳腰被迫抬起,她的私处猝不及防与一根灼热的硬物相贴。 他圆滑的龟头顶在她的花心,又烫又硬,吓得她倒吸了一口气,危险的警铃在头脑中疯狂作响,提醒她需尽快脱离险境,不然就会坠入无尽深渊。 可是虞千绫即使心有余,但虚软的手脚限制了她的发挥,少年的大掌钳制在她的腰际,清醒时刻她亦无法挣脱,如今他丧失了理智她只觉得如巨石一般无法撼动。 脑中的思索全在一时之间,少年品尝到了她的美好,在下一瞬只会更加汹涌地索取。 未等虞千绫思考出什么所以然来,她的声音猛然之间被撞碎在少年粗暴的顶弄中,粗硬的阴茎如利剑一般插过她的花唇,它一路张狂碾过细嫩的肉缝,又来回刺激着最中心的花核,不一会儿就研磨出了汩汩的淫水。 淫水裹满龟头,又沾满了肉柱,最后还流到了根部的那对囊袋之上,随着不歇的动作,一下又一下拍打出涩情的水声。 两人交融的下体难以形容的糜乱,虞千绫不愿去想,可是她控制不住身体的情动,她咬紧了牙关不愿让羞耻的声音传出,可是少年却恶意撩拨刺激着她。 胸前的小衣已被他扯开扔下,一双雪乳可怜巴巴瑟缩在空气中,似是望着对方爱惜怜悯。可是少年却张开了大掌粗暴地揉捏着雪白的乳团,乳肉从他的指缝中溢出,唤起了丝丝微疼,“唔嗯......轻点。” 她忍不住开口求他,本没报什么期望,可少年竟及时收了力道,虞千绫以为对方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她有望摆脱这种境况了,心头的欣喜还未成型,然后她就看到对方忽然间恶劣地张开了唇,用嘴叼住了她的娇乳。 少年的口舌如火,敏感的乳头被含入口中瞬间挺立如石,他伸舌灵活地绕着她的乳头旋转,没过多久她就缴械投降,无法控制的酥麻感一路从尾椎骨蔓延至大脑,渐渐蚕食着她的意识。 虞千绫告诉自己不能沉迷,不能沉迷。 可是身体怎么会那么舒服,她的血液中涌动着一股不知名的冲动,让她提不出力气拒绝对方,甚至让她沉醉其中。 少年的肉棒充血到极致,硬挺的龟头棱反复刮擦过已经被磨得肿胀的肉核,给她带来难以名状的舒爽,花穴一股一股地涌出羞耻的淫液,让摩擦变得更加的顺滑。 虞千绫浑身都染满了樱色,头脑昏昏沉沉,浑然不知自己竟无意识配合着少年的动作,他想吻她,她便张开唇,他撞击得重一些,她便搂紧他的脖颈。 娇软的身体似一只漂泊在大海中的帆船,风浪拍打着船身,在残酷的暴风雨下,她的耳边只剩下喧嚣的低吼。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忽然间开始痉挛,身下被蹂躏良久的花唇开始无节奏的翕动,虞千绫喘息着睁开茫然的眼睛,却见少年从她的身上翻身而起。 他的眼神如豹一般牢牢地盯着她,手却握着自己的肉棒疯狂套弄。 虞千绫只能隐约感受到他的动作,可是却敏锐地感知到了下一瞬落在自己胸腹上的星星点点。 那些星点撒发着浓重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昭告着两人在这方寸之地的亲密。 此刻,少年的口中的呓语终于清晰,虞千绫眨了眨眼睛,大悟道: 原来他说的是————“我的。” ...... 意识无限陷落,虞千绫不记得自己如何昏睡了过去,再有意识之时,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清池周围水汽袅袅,她梦见自己被抵在水中,双腿紧紧地缠绕在梦中少年的腰际。他埋头吮吸着她的脖颈,下半身却挺动着粗长的性器,毫不留情在她在体内摆腰深凿。 池水被他们的动作搅动,在岸边拍打出了阵阵浪花,少年一边揉捏着她的臀肉,一边又贴着她的脸与她热切深吻。 周围的池水温热清缓,宛如一双双温柔的手一同在她的身上撩拨,少年的粗硬来回刺激着她穴内的敏感点,她的身体不一会就动了情。 她闭起眼睛难耐着忍耐着这股灭顶的舒爽,内心藏羞不想让对方听见她的声音,可他却含笑摩挲上她发烫的脸颊,贴着她的耳喑哑着狎弄,“绫儿,景渊哥哥的大鸡巴操得你舒服吗......” 从未听过的粗鄙之语竟让她一瞬间到达了高潮,被操得软烂的阴道深处忽然间翻涌出一股无法控制的激流,喷射着从阴道口流出。 与此同时,脑中一道刺目的白光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控制不住嘤咛喘叫,“嗯啊————” 少年的肉棒还未来得及拔出就被她瞬间绞紧,花穴糜乱地开始痉挛,她攀着少年的肩膀大口地喘气。 昏沉之中,有人轻柔地吻着她的额角,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可怕的高潮余韵中缓了过来。 泪水糊住了她的视线,虞千绫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山洞。 作者有话说: 后面是真的在做梦,跟男主没有关系。 淫毒(大长章) 蛛网已被扫去,洞内又恢复成了原样。 虞千绫从床上爬起,环视周围,并没有看到少年的影子,然而她的身旁的位置却遗留着一股不属于她的余温,让她忍不住猜想。 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了一遍,虽然衣衫粗粝,但至少完整,比起昨夜自己被对方撕毁的的衣物,这已经算得上是十分体面了。 身着他衣,梦里是他,记忆是他,现实还是他,浓郁的异性气息萦绕在她鼻腔,虞千绫既觉得羞耻,又感觉郁闷。 一张小脸红白交织,她想不通,为何她诚心想要报个恩,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她竟然与他......昨夜的记忆昏昏沉沉,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回忆不起来,可是大梦初醒,梦中那股灭顶的感觉却让她记忆犹新。 亵裤湿哒哒地粘着她的腿心,虞千绫咬唇呼气,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正当她在沉思自己与少年的未来时,忽然间洞外传来了一串惊鸦的叫声,同时伴随着一道闷重的落地声,仿佛是树木倒塌的声响。 不安的感觉瞬间攥紧虞千绫的心脏,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不久前从她身旁离开的少年。 虽然她还没有做好如何与少年在做了那样的事之后再见面的心理准备,但是她并没有忘记他的身上有伤。 昨夜他的境遇她看在眼里,虽然黑暗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在亲密之际她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身上的伤口绝对比她想象中更多。 既然受了伤,为何还要对她做那样的事情,既然受了伤,为何还要趁她醒前离开,又做些令人担心的事情,心中一股道不明的火气燃烧着虞千绫的内心。 她咬了咬牙,顾不上套上衣服,径直循着外面的声音跑了出去。 找到少年的时候,他正握着拳用蛮力锤击着一颗树,力道凶狠得像一匹野狼,一颗人腰粗细的树干上在他的攻击下开出了裂缝,全然不像虞千绫想象中大病虚弱的模样,可是她看见他的手上已经血肉模糊了一片。 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到来,他抬起拳头还要继续,虞千绫却跑过去用力拦下了他的手,“别再打了!”他的动作忽然僵住,凶狠的眼神伴着她的声音慢慢染回了人间的色彩。 “疼不疼?”她不敢触碰那一片红,明明出来的时候带着气愤,但在见到了他的伤口之后,只剩下了小心翼翼。 少年的眼神静静地落在了她的脸上,半晌之后,才开口道:“你不该来的。” 语焉不明,意有所指,虞千绫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在这里与他辩论是非。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纠结也没有意义,但是他身上的伤需要及时治疗,既然被她找到了他,就没有放任他不管的道理,就像他之前在雪地里救了她一样。 风吹醒了她的头脑,也吹散了她脸上的热意,虽然已经到了春季,但是山中依旧寒凉,单薄的寝衣挂在身上,脖子里进了不少凉风。 即使不想表露出什么,她依旧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身体还闪过一阵激灵。 鸡皮疙瘩瞬间冒起,虞千绫连忙护住了自己的双臂,想要开口催少年现在跟她回去,却不想他竟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没等她拒绝,整个身体又忽然间腾空而起。 刻意避开的视线猝不及防相撞在一起,记忆中的朦胧褪去,虞千绫再度看清了他的脸,少年煞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然而眼底却流转着如深渊般浓稠的黑暗。 他的眼神如胶似墨,在眼瞳周围晕开了红,紧紧地攫取着她的视线。 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再度回到了虞千绫的身上,她心跳怦怦,一眼过后就忍不住瞥开了视线,“你抱我去哪里?”她注意到他走的并不是回山洞的路线,又忍不住开口问。 “后山。”少年滚了滚喉结,低声回答。 “后山......那里有什么?”虞千绫既疑惑又新奇,迟疑地问道。 “......绫儿想要沐浴吗?”听了她的话,他蓦然停下问她。 强烈的视线再度落在了她的脸上,十足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想要拒绝,虽然她身上确实不太舒服,但是这个澡也不是非洗不可,尤其是她不想要同他一道。 拒绝的话就要出口,然而少年的下一句话狠狠地堵住了她未出口的婉拒,“绫儿可知,你现在身上,满是我的味道......” !!! 少年平缓而低哑的声音如针线一般刺入虞千绫的耳膜,她倏的睁大了眼睛,耳朵迅速重新染上霞色,心跳如鼓在胸膛中急速跳动,她的视线终于落回了贺兰景渊的脸上。 少年的眼神依旧幽深,此时嘴角又增添了一抹作恶的狎弄,看得虞千绫心慌生怒,她咬着唇斥他:“你!” 要斥他什么呢,斥他不该把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宣之于口让她尴尬,还是斥他不该自己伤害自己害她担心...... 虞千绫拒绝她有好多想要骂他的话,但是见到他那张苍白的脸后最后都被压了下去,她气势汹汹的眼神在不见底的深渊交锋中主动退败,她再度沉默了下来。 既然没有再拒绝,少年便抱着她继续走到了后山。 后山树林茂密,比起光秃秃的山洞门口,这里更有一种静谧的感觉。 虞千绫安静地待在少年的怀中,任由他将自己带入深林,春意在这里先行展露了颜色,嫩枝抽条,草长莺飞,满山青绿过眼,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一片氤氲之境。 “就是这里了,这里的池水有升肌玉颜之功效,对于调养身体也有一定作用,绫儿受了寒,泡这汤池对你有用,你自己过去吧。”少年放下她来,为她指明了方向。 虞千绫看着眼前的温泉池,忍不住出神,但是感觉到少年离去的动作,她又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要留我一起?”她看见他的脸上缓缓勾起讽笑的弧度,深沉的黑瞳又落回到了她的身上。 “不...是......你要去哪儿?”她忽然紧张起来,磕磕绊绊问他,想到他刚刚嘱咐的那些话,她又迟疑开口,“既然汤池有调养身体的功效,那你比我更应该进去泡泡,我其实无事的,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虞千绫本着为他着想的心思甘愿谦让,可是对方一双深沉的眼睛又打消了她的热情,“我是说真的,你当真不要先进去吗?”她最后又问了一遍,可是对方主动缓缓扯开了她的手,“不必了,我在外面等你。” 蒸腾的水汽淹没了虞千绫的身体,就如少年所说,这里的池水有滋养身体的功效,她不过是泡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体都顺畅了许多。 身上的衣物除去,泉水浸润了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虞千绫看着身上留下的一个个吻痕,不由的联想到外面说在等着她的少年。 他在她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会被他的亲生父母一家关起来,他又为何会在昨晚袭击她,他为何早上要出去打那些树......焦灼的情绪聚满了她的胸膛,让她无心在这里悠哉地泡下去。 身体已经回暖,黏腻的痕迹也已经洗净,虞千绫拾起石头上的衣物,随手套上就忙着去寻外面的少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景渊哥哥,景渊哥哥,贺兰景渊!”虞千绫循着温泉池的周围找了几遍,最终在一个干枯的树洞里找到了他的身影。 高大的身躯痛苦地蜷缩在一方狭小树洞之内,他咬着自己的胳膊,将皮肉都咬出了血印,听到了她的声音后才将头抬起。 少年在暗,她在明。 虞千绫伸出手,轻轻唤他的名字,“景渊哥哥,跟我出来好不好?” 良久的沉默,无人搭上她的手,也无人回应她的话,虞千绫心中着急,怕他继续自残,只好收回手亲身挤进了树洞内。 洞内地方并不宽敞,少年一人就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位置,所以她只是蹲在了洞口,身体一半在里,一半在外。 同样的,暗,也将她笼罩。 “跟我出去好不好?”看不清他的容颜,但是闻到了他身上的浓郁血腥气味,虞千绫再度柔了声音,用哄人的语气,晓之以情,“你身上受伤了,我带你回去包扎,伤要好好处理才不会落下后遗症,要好好养伤才可以活到九十九......” “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他却忽然打断她,虞千绫皱眉,“谁说的,你年纪轻轻为何要说如此丧气的话,我看你面相就一定是个长寿之人,一定可以......” “我中毒了。”少年缓缓开口,“毒发多日,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少年语气沉沉,全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虞千绫听完默了默,眼神又落在了他血肉模糊的手上,“是什么毒,你知道吗?” “我命比草贱,绫儿不必替我忧心。”他忽而笑了起来,可是虞千绫听了更加心酸,“什么毒,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她提高音量迫他回答她。 少年停顿良久,最终才吐出毒的名称,“青竹鸢毒。” “青竹鸢毒......”熟悉的词汇在虞千绫的脑海中闪过,她忽然灵光一现,恍然想起,青竹鸢毒正巧是她前几日无意翻到的《万疆药典》中记录的一种蛇毒,亦是一种淫毒。 此毒有十日的潜伏期,中毒之人会出现先后出现幻觉、身体疼痛、燥热难眠等症状,并随着中毒时日的加长,身体会逐渐被淫毒所控制,若是在十日到来之期未找到解药,那么中毒之人最终会爆体身亡......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渐渐沉重的呼吸声,黑暗之中危险蔓延,虞千绫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夜他对她做那样的事了。 原来是淫毒发作...... “我知道这个毒,此毒并非无药可医......”她想到书上附的解毒药方,面孔忍不住发烫了起来。 《万疆药典》中记载的病症各式各样,有常见的小病,也有难解的大病,不管病症如何,它们都对应着一种奇异的解法。 有让食物中毒人吃六畜干屎末的,有对害癔症之人进行催眠治疗的,有让中邪之人服黄符水的......而书中对于青竹鸢这种淫毒的解药则是——阴阳之水。 “中毒者连续七日服用阴阳之水,辅以忍冬清热,毒遂解。”此乃原书上的记载,关于何为阴阳之水,书上也附加了注释。 “阴阳之水,男阳精女阴精混合之物,阴阳调和,可解至淫之毒。” 书上的大字如烈阳一般在她的脑中浮现出来,虞千绫的后背都发起汗来,她觉得这些话有些难以启齿,所以她问,“你好记得自己中毒多少日了吗?” “八日有余,许是九十日也说不准。”对方沉沉回答,似乎气息再一次紊乱起来,虞千绫攥紧了手指,默默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救你,你愿意听听吗?” 第二十三章:张开嘴巴,含住哥哥的龟头(长 春意送来暖风,吹拂着虞千绫的发丝,她在山洞外坐了许久,等到夕阳西下,她终于起身回了山洞。 少年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包好,他独坐在火炉前翻动着炉灰中的红薯。 暖色的火光为他添上了一层温暖的滤镜,苍白的脸终于变得有了些血色,不至于像白日里那么难看。 虞千绫看了看他的脸,又默默在他身旁坐下,“景渊哥哥,你别动了,我来吧。”她抢过他手中的火钳,接过了他扒拉灰的任务。 少年也没有与她抢,任由她抢去了手中的工具。 热汤在铁炉中翻腾,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虞千绫掩在热气之后,暗暗地窥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少年的神色静静的,一副没有生气的模样,可是微皱的眉头却无声暗示着他的所承受的痛苦。 青竹鸢中毒症状之一,全身疼痛,虞千绫莫名想起了这一点,心头也越加开始着急起来,按照少年所说的中毒日期来看,他极有可能已经到了解毒的限定之日。 想起白日里的那段对话,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她愿意替他解毒,却没想到他竟然拒绝了她。 火光之下,她看着他额角的青筋肉眼可见缓缓鼓起,连眉角都开始抽搐。 虞千绫忍不住开口问他,“很痛吗?”对方咬着牙短暂的瞥了她一眼,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尚可。” 可是你的表情不是那么说的,虞千绫知道他在逞强,但是面对他的执拗又偏生无能为力,怒气流转在她的血液中,她忽然从他身后扯出了一块沾了血的巾帕,展开示在他的面前,“这就是你说的尚可吗?” 明明吐了血,还要装作平静的模样,虞千绫从来没有见过贺兰景渊这种人,本以为是个冷漠的人,可是了解了他的生平过往之后,她只对他生出了浓浓的同情。 命运对他不公,可是一切都还有改变的机会,为什么不肯接受她的帮助呢,这可是他的命啊,“我在外面想了许久,若是再让我选一遍,我依旧愿意那么做。” 虞千绫触上他的脸,郑重地对他说:“因为我不想你死。” 话音落下,少年暗色的黑瞳瞬间收缩,紧紧地望入她的眼中,他的身体渐渐靠近,身上散发出的浓郁压迫感逐渐将她包围,“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他伸手覆住了她的手,将其拉下摩挲着她手背的皮肤。 手上传来奇异的痒意,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虞千绫的脸仍旧不受控地暗暗发红,“我知道。”她轻声道,“但是我一定会救你的。” 因为你也曾经救过我一命。 “阴阳之水,不进去也可以吧,我可以受得住的,不知道你身体”她磕磕巴巴说至一半,忽然眼神瞟了少年的腰一眼,那里有她亲自包扎好的伤口,不知后面会不会裂开 “在看什么?”他却忽然抬起了她的下巴,声音低哑冷凝,虞千绫看到了他黑沉眼底流转着的危险,如旋涡巨浪一般,只看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 她蓦然闭上了嘴,缓缓摇头,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朝着她的脸靠近。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虽然他的气质生寒,但是却留给了她一个极致温柔的吻。 没有强迫,不含情欲,简单的触碰之后,他便退开,“不后悔?”又最后一次问了她一遍。 “不后悔。” 话音刚落,少年就将她一把抱起,虞千绫攀着他的肩头,由他把她放倒在床铺之上。 床铺远离火炉,没有如此明亮的灯火,却有可与之比肩的高热温度,她睁眼看着他将她囚在他的身下,慢慢扯掉她穿着的衣物,又在她的身上烙下一个个轻吻。 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伴随着腰带的落下,她的身体霎时暴露在空气之中,少年的手指缓缓爬上她的手臂,抚过一个个他自己留下的印痕,向上而去,在她的锁骨之处,有一个不算深,但是颜色鲜红的齿痕。 少年的气息慢慢坠下,虞千绫再度感受到了软舌吸吮皮肤的感觉,那处传来一股半麻半酥的感觉,让她不由瑟缩起了肩膀,“怎么,疼了,还是冷了?” 感觉到她的动作,他从她的肩上半抬眼轻问,本就低沉的声音许是因为过分的克制,变得更加的沙哑,浓郁的欲色在他的黑眸中涌动,他在她的视角看来,像极了一头优雅进食的野兽。 野兽覆在自己的身上,而她正清醒地感知着他“狩猎”的进程。 虞千绫想,她应该喝些酒的,但是这里并没有酒,不能唤她入醉,她只好垂下了眼睛,将头偏到一边,不看他,也不想被看。 于是她缓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光线太亮了,你这样我会害羞。” 话落一瞬,燃烧的炉火忽然熄灭了,床榻之间彻底暗了下来,黑暗之中,少年抚着她的唇面,凑在她的耳边哑声问道:“如此,绫儿满意了吗?” 幽幽的语调带着浓重的情绪,听得虞千绫双耳发烫,她下意识舔了舔唇,却无意将他的指尖含入了口中,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到身上之人的呼吸声骤然加重。 少年的指尖未曾离开,她也不敢用舌头将其推出,虞千僵着身体感受着他的身体慢慢嵌入她的双腿,然后一只大手从未脱下的亵裤中慢慢滑入,最终触到了她的花唇。 “唔嗯~”冰冷的指尖与下体的极热相触,一瞬间就唤醒了她敏感的身体,大掌嵌在她的私处之中,修长的手指玩弄着她的阴唇上的沟壑,历乱无章,随心所欲。 粗糙的指腹绕着圈抚扫过糜红的花核,不一会就将其玩弄到充血硬起,最长的中指竟还寻着插入了她的阴道,在里面按压搅动。 未经开拓的肉穴经不起如此刺激,没过多久就颤抖着吐出一包花液,虞千绫红着脸咬着少年的指节感受到他的手慢慢从她的亵裤中抽出,然后一股吞咽声传来,他的手指忽然压住了她的舌,发出了似真似假的愉悦喟叹。 “好甜。”少年咬着她的耳朵在她身上叹道,喉结滚动,气息幽沉,他粗重的呼吸声暗示着他的兴奋,虞千绫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如今却几乎要被焚烧殆尽。 身体开始发烫起来,连着唇都觉得灼烫万分,少年的手有意无意地撩动着她的舌,逼得她眼角都开始发红。 “唔窝好热。”软舌在口腔中艰难地转动,虞千绫想告诉对方不要贴她那么紧,最好也快些把他的手指从她的嘴里拿出去。可是对方听完却会错了她的意,赞同的附和她的话:“是很热,我已经热了许久了,绫儿帮帮我好不好?” 有力的手臂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下,最终将一根滚烫的肉柱塞入了她的手中。 肉柱经络盘踞,粗大灼硬,尺寸惊人,她单手根本无法将其一手掌握。 她慌忙着想要抽回手,但是对方却强势地控着她不能逃脱,少年抚着她的发诱她,“它硬得好难受,帮帮哥哥,好不好,嗯?” 低哑的声线磁感又柔情,热气铺洒在耳边,她几乎要跟着他一起意乱情迷。脸蛋已经完全烧红,虞千绫张着嘴喘息着。 少年张口含吸起她的耳垂,再一次将她的思绪全部搅散。不知是谁先动了起来,等到手掌发烫发酸的时候,床铺间的气味已然浑浊复杂。 龟头上流出的清液沾满了肉棒,棒上鼓起的青筋摩擦着她的手掌,龟头棱脆弱且坚硬,整根巨物在她的手中发烫跳动,让她感觉到了此物无与伦比的巨大生命力。 本就无法握住的肉棒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胀大了一圈,在激烈的动作间几乎要在她的手中滑出。 耳边的喘息声越发粗重,许是过分欢愉,他的行为也变得愈加肆意起来。 口中的手指又塞入了一根,他搅动着双指夹着她的舌头逗弄,逼得她的涎水都从嘴角流出,不允许她抬手去擦,他伸舌将其一一舔去。 从耳后至前胸,少年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个个烙印,重迭的樱色在白皙的身体上灿烂绽放,未脱的小衣凌乱散开,他含着她的乳头,恶劣地用牙齿磨咬。 舌苔摩挲着顶端的敏感小孔,虞千绫颤抖着下意识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却引来了少年的一声闷哼,似疼似爽的声音传来,她无措地停顿了片刻。 肉棒的温度灼烫着她的手心,指缝的黏腻浸染着她的皮肤,她微微松开手,可是下一刻少年又迫使她重新握住,酸软的手臂再度被带着翻飞起来。 从硕大的阴囊到挺翘的龟头,她的掌心无数次贴着它们擦过,床榻吱嘎吱嘎摇晃出狂烈的声响,不知又撸了多久,她的手臂已经酸软到没有知觉,可是耳边的喘息声依旧没有停歇。 肉棒的温度灼烫到她几乎无法再握住,明明充血到坚硬,但是始终没有到达射精的临界点。 少年身上的热汗低落到她的身上,他伏在她的身上难受地喘着粗气,浓郁的异性气息彻底将她包围,虞千绫瘫软在他身下,感受着他揉抚着她的脸,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 情动的泪水从眼角滑出,少年吻上她的眼皮,哑声开口,“绫儿帮我含一含,好吗?” “含这是,什么意思?”陌生的词汇令她不解,但是结合现在的情形,她的头脑里产生了一种猜想,在呼吸间,两人的体位翻转,少年将她的猜想变为了现实。 转瞬之间,那根粗硬的肉棒就出现在她的颊边,浓烈的麝香味令人难以忽视,正当虞千绫僵着身体不知如何动作的时候,少年的手已经贴在了她的脑后,温柔引道:“乖,张开嘴巴,含住哥哥的龟头。” 后脑传来不容拒绝的力道,缓缓将她的头往他的胯下按去,圆圆的龟头贴到了她的唇,又钻入了她的嘴,她的檀口被迫最大限度地张开,可是依旧无法将他的龟头整个含住。 粗长的肉棒只进去了薇毫就卡在了少女的口中,虽然鸡巴硬到发痛,但到底是怕她受伤,贺兰景渊只好红着眼睛哄着她伸出舌头舔一舔龟头的表面。 软软的小舌轻扫在马眼周围,鸡巴的射精意愿又强了三分,看着少女乖巧的模样,他仍不满足,扣着她的后脑,贺兰景渊眼神幽暗。 “绫儿好乖,再舔一舔哥哥的肉棒,下面的蛋也吃一吃”软舌从龟头顺利转到了柱身之上,粗硬之上也留下了她的晶莹,看着她红着脸试探着舔上他的阴囊,那含羞的模样,贺兰景渊握紧了拳头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按住她的头强迫她吞下他的鸡巴。 她翘起的臀部在无意识地摆动,享受着她的服侍,他也愿意帮她同他共享极乐高峰。 沾着少女涎液的手指复又插入了她的花穴之中,小穴狭窄,经他扩张过一次也仅仅只能含入他的一双手指,贺兰景渊就着手指的滑腻直接插入了她的阴道。 饱满的两半阴唇吞没了他的指节,顺利地将他的手指含入,少女紧缩的肉壁层层附上,争先恐后开始吸吮起他的手指。 贺兰景渊顶着阻力浅浅在她的肉穴中进出,动作并不激烈,可是每一次抽出时都刮会出一层滑腻的花液,满手不过一会儿就沾上了她的晶莹,鼻腔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味道。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却让胸膛间的那股火燃烧得更甚。 快感在少女的抚弄下已经到达顶峰,囊袋里的精水早已鼓胀蓄满,只差最后一关,便可开闸喷涌。 他仰首滚动着喉结,感觉着胯下她生涩的舔弄,耳边是她娇细的喘息声,手下是她毛茸茸的发顶,眼睛垂下,是她羞红的脸颊。 少女带怯的莹润双眸在黑暗之中与他不期而遇,一下子击中了贺兰景渊的内心,最后一道精关在此刻打开,汹涌的情谊再也无法抑制。 白灼化为星矢,从马眼处激涌而出,虞千绫躲闪不急,全部射在了她的脸上。 浓稠的精液顺着她的脸颊顺流而下,划过唇面,混杂着她的眼泪,让整张脸看起来变得无比淫靡。 她僵在原地未动,贺兰景渊只好抬手将她拉起,少女潋滟的眼睛失去了焦距,看起来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玩偶,若不是感受到她微颤的身躯,他也许会忍不住再对她做一些过分的事。 将晶莹的手指在唇上抹过,贺兰景渊偏头含住了她的唇,舌尖微探,温柔调弄,没过一会儿,身上的青竹鸢毒果然顺利解开。 汹涌的情欲消退了几分,虽然仍有残余,但已经可控。 贺兰景渊替着她抹去射在脸上的精液,虽然东西擦去,但是气味仍在。 他环着少女的身体,一种微妙的占有欲在心中顷刻滋生放大,眼底的笑意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借着黑暗,他愉悦地勾起唇角,但是语气确是截然相反的低落,“抱歉绫儿,景渊哥哥不是故意的。” “累了吗,那就睡吧,我会守着你的。” 作者有话说: 假话:我不是故意的。 真话:我是有意的。 第二十四章:我的妻 一觉醒来,身体清爽,没有了昨夜那种黏腻的感觉。 记忆回笼,虞千绫忆起了她与少年之间的点滴,她的初心仅仅是不想让他死,可是等到真正开始做了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会后悔。 右手发酸,掌心由于摩挲太久而泛出了血丝,她看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回想起昨夜的羞耻记忆。 手心开始发烫,她下意识将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想要将温度降下来。 虞千绫面对着床外躺着,不知道她的身边还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直到身后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与他睡在了一起。 耳后落下了一个轻吻,毫无准备的她忽然身体一颤,下意识想要远离他的身边,然后还未挪动半分,腰间便落下了一只牢固的手,将她紧紧扣在了他的胸前。 “早啊,我的绫儿。”他的唇凑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在她耳边吹着气。少年晨起的声音低哑又带着放松的慵懒,独具一种惑人的磁性。 他的身体紧贴着她后背,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手指不知何时与他相扣,虞千绫感受着这亲密的姿态,倏尔产生了一股两人是新婚夫妻的荒唐错觉。 “你先放开我。”她缓了片刻后扭着拉开他的手,可是才出声,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娇柔含水,沙哑带媚,莫名将她拉回了昨晚某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记忆里艳色翻滚,淫靡至极,只是想起就让人浑身发烫。 少年锢着她的身体,忽然将她翻转面对着他,脸上的红晕刚刚泛起,虞千绫强忍着镇定下来,对着他展露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早上好,你抱得太紧了,我有些难受。” 语气柔和下来,果然少年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腰后的大手虽然仍旧未离开,但是她终于有了得以喘息的空间。 虞千绫不动声色的悄悄后退了几分,在对方极富压迫感的目光下,她开口问他,“景渊哥哥身体感觉可好?” “嗯,好些了。”视线强留在少年的身上,她看见他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健康的红,又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虞千绫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几分。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既然如此,那真是太好了,书上写的果然可信,我就说我一定能救活你的。” 少女的眼神天真而烂漫,贺兰景渊看着他的姑娘也不由勾起了唇角,眼前的笑靥勾惑着他的心神,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嗅闻她身上的气息。 身体慢慢贴近,他看着她脸上的红意逐渐加深,就当快要吻到她唇角的时候,忽然一双手抵住了他靠近的胸膛,“不可以。” 她对着他摇头,见他不动,手上的力气又增大了几分。 贺兰景渊看着她眼中的执意,顺道向后退去,但是却没有放开抓住的手,“为什么?”他握着少女的柔夷,执着固执的语气,仿佛是非要问到底的态度。 虞千绫看见他微沉的面容,闪了闪目光,嘴巴动了几下,最终化为柔声的试探,“景渊哥哥,我们......还当朋友好不好?” 话音落下,贺兰景渊的眼神瞬间加深,冷意在眼底流转,他沉黑的眸子中聚起怒意。 紧紧攫取着眼前之人的脸庞,如鹰隼一般将她锁入眼中,嘴角勾勒出了冷笑的弧度,他张开双臂将她囚在他与墙壁之间。 埋首在她颈边深嗅,幽香萦绕,是她身上独有的花香,除此之外,还混着其他道不明的气味。 少女脖颈上猩红的吻痕犹然在身,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偏头贴上了她的侧脸,幽幽张口,“绫儿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 唇瓣轻触着她的脸颊,似乎并不需要少女回答,他又接着开口,“我说过,你的身上沾满了我的味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的视线寸寸描摹过她身体的每一处,直至最后落到了她的唇上,沉沉的目光有如丝网,密密麻麻将她的身体全然包裹,他的气息还在迫近,她不由放轻了呼吸。 红晕弥散至耳尖,虞千绫微微偏了偏头避开他的视线。 躲避的动作更为心头增添了一层怒意,他暗了暗眼眸,恶意扣入了她的十指,捕捉到她微燥的唇瓣,他伸舌在其面上舔润又忽然一咬,引得少女低呼着皱起眉。 微红的眼眸投向他,贺兰景渊心中毫无怜惜,他紧盯着她的面容,缓声问她:“你觉得我们如此,还有可能做朋友吗?” “可是我把你当兄长看待,昨日也只是想报恩救你......无关情爱”虞千绫艰难张口,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与他听,可是话音未落,他忽然捏紧了她的手腕,少年身上的郁气猛增。 他咬着牙盯着她的双眼,恨恨捏着她的下巴转回,失控的力道让她尝到了痛楚,“我从来都不想当谁的兄长!虞千绫,我早说过,我当初救你是另有所图,昨夜之前,我给过你很多次离开的机会,是你说不后悔的,如今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我便将你看做我的妻,既已有夫妻之情,你当真狠心要抛下我吗?!” 少年一番言论激昂愤恨,听得虞千绫差点误以为自己犯下了抛夫弃子的巨大恶行,心中虽有愧疚,但是她并不认同对方的想法: “你我未曾成亲,怎能算夫妻。你知道的......肌肤之亲,是情势使然,既为治病,便不受风月枷锁。感情一事,最要慎重,阿绫不想耽误你,也不想让自己走错路,还请不要贺兰公子不要再为难于我了。” 身上的痛意刺激着虞千绫的情绪,她说着说着竟也忍不住恼了起来,用力挣开被制住的下巴,她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我是虞家的人......我有我自己的路。” 虽不知前路如何,但如今她责任在身,怎能被私情绊住脚步。她清楚救他之后终是要分道扬镳,不如把话说清楚道明白,免得以后纠缠不清。 少年听完她的话后哼声冷笑,“所以与我在一起,就是走了错路是吗?”语气依然强硬,但是她却看到对方浓黑的眼眸肉眼可见黯淡下来。 冷硬的心不知为何又酸软了下来,绝情的话犹在口中,但是看到他的眼神,内心忽然生出一抹悔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绫儿当真对我无意?”她想要开口找补,可是他却打断了她。 她抬眼望入他深深的眼底,意外探到了隐藏在其中的一抹希冀。 认识至今,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脆弱的、卑微的,像一只受了伤但是故作凶狠的狼犬,回想起当初面对同辈谩骂都面不改色的少年,她心中的恼意也渐渐平复。 重新恢复平静,反倒是有些酸闷起来。胸口结出一股郁气,她凝神分辨着这股情绪,可是想了又想,依旧辨不分明。 那感觉飞速,如蜜蜂轻蛰,了过无痕,不过一会儿,心口处又是一片空荡。 她疑惑这奇怪的感觉,察觉到少年还在看她,虞千绫回神,缓了缓语气,“我并非觉得你不好,只是......我更喜欢朋友这种关系。” 友情纯粹单纯,可以长长久久。爱情,她着实不太懂,只是潜意识觉得麻烦与危险。 想起旧时小姐妹向她哭诉自己与情郎如何如何的那段日月,她的脑仁都开始疼起来,虞千绫闭了闭眼睛,道:“男欢女爱着实复杂。” 颓然的语气饱含真情实意,一眼就知是有感而发。 贺兰景渊看着她下垂的双眼,语气骤然阴鸷起来,“绫儿以前有喜欢的人?” 声调冷冽,冰寒刺骨,虞千绫敏锐察觉到他不稳的情绪,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及时反应过来,快速回答:“没有。” 单薄的两个字并没有浇灭他的怒火,冷厉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只好又说,“我从未......爱慕过任何人。” 声音低低,但是眼色清明,贺兰景渊分辨着她话中的真假,知晓她并不喜说谎言,他才终于慢慢收回了自己身上的低气压。 眉眼间的狠厉还未消退,他就忍不住伸手将她捞回,柔软的身躯重新回到怀中,他才有了重新拥有她的真情实感。 汹涌的恶念得到遏制,眼底的阴霾也缓缓退去,从未爱慕过任何人吗......他抚着她的发丝慢慢吐息,在某个呼吸的间口,他轻轻贴着她的耳问她: “那,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耳语般的声音如彩蝶轻触耳畔,忽然触动了虞千绫的心,她慢慢眨了眨眼睛,真诚开口道:“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的。” 贺兰景渊抬眼,眼瞳中闪烁着意外的惊喜,没等这种欣喜化为实质,却又听到她说:“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她又在报复他了,他想。 心中苦涩蔓延,满腔情意抵不过千年之隔,“如此也罢,我不再......为难你,但绫儿也不要推开我好吗?” 少年的脸上弥漫出悲伤,虞千绫想到自己身上的任务,离钟离皇族到达还有六日剩余,这六日恰好与少年解毒的时日相符,她稍作思考,便点头答应了对方。 “嗯。” 第二十五章:他不想与我一道了 y e hua6 .c 在虞千绫的强烈要求下,少年在山洞里老老实实修整了两日,待到身上的伤口结了痂,六日之期余下四日的时候,她带着他一同去往了丰沮玉门山脚。 当日接任匆匆,虞家族长并没有留给她什么有用的东西,唯有头上一支虞美人花钗算是她意外发现的赠礼。 既无行装,也无财物,虞千绫第一次如此在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方向感不如贺兰景渊,当日与他说起她的任务时,他便主动请缨当上了此行的向导。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 eh ua 5. c om 步于山林,方知山峦之高,看着头上抽芽的绿枝,她才彻底相信,风雪时节已过,万物都迎来了新生。 少年一路伴她左右,话说开了之后,他对她也没有了以往的顾忌,对她的言行都肆意了许多。 虽然嘴上的态度有所松动,但是他性格中的偏执依旧未改,某日她在河边清洗衣物,并未告诉他自己的去向,不过两刻钟便见他满面寒霜翻山寻找。 那日夜里,他失控地掐着她的腿,惩罚了她半夜。种种场面,由不得她细想。 在山下耽误了几日,再赶往山脚便要抓紧行程。他们不说日夜兼程,也是在认认真真赶路,等到最后一夜的时候,虞千绫的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了。 简简单单吃了一餐,在少年处理残余的时候,她闭着眼睛靠着树睡着了。 眼皮落下,最后一道光线消失在眼瞳中,虞千绫做了一个久违的美梦。 梦中她回到了故乡,暮春时节,烟柳画桥,她穿着新装同好友一同出门游玩,湖畔一派桃红柳绿之姿,路上游人如织,天上纸鸢飘舞,天上人间,嬉戏声不断。 好友拉着她的手挤入了绿茵草地,催着她拿出她们出门带着的纸鸢,两人相互合作,对方拿着纸鸢奔跑放飞,而她则拿着线轮把控方向。 许是今日吉祥,温柔的春风顺利地将她们纸鸢带起,托到空中,好友转头朝着露出欣喜的笑容,她也展露出微笑。 她们在绿茵场上奔跑嬉闹,手中的纸鸢也越飞越高。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忽然间却有一阵飓风吹来,手中的线轮蓦然收紧,她的整个人也被纸鸢拉动,好友呼喊着她的名字: 绫儿绫儿 低哑的声音全然不是记忆中的甜美女声,虞千绫挣了挣沉重的眼皮,微光钻入双眼,她看到了眼前轻唤着她姓名的少年。 月光偏照着他的容颜,沿着他的脸半切划分,幽沉的双眼隐在暗色之下,艳色唇倒在月色下泛着光亮,两种不同的气质相互融合,竟生出了一种神魔共体的诡异之感。 今夜是为他解毒的最后一日,虞千绫半途睡着,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种时候被他唤醒,他将自己当成了树干让她倚靠,又伸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囚在自己的手臂与胸膛之间。 高大的身躯熨着她的身体,将所有寒意阻挡在外,她攀着他的肩膀,将首贴在他的胸膛之上。两人看似和谐,实际上私底下已经淫靡不堪了。 亵裤不知何时褪去,她光裸的臀腿掩藏在体面的衣裙之下,臀上是他宽大的手掌,臀下是他粗长的硬物。 水声在交合处泥泞作响,少年的喘息绕在耳畔,唇齿间呢喃着她的名,他低低的声音缱绻悠长,一声一声吹气在她耳边。 今夜的他似乎格外温柔,落下她身上的每一个吻都是轻的。湿热的温度烙在了她的眉间,鼻头,然后又是她的唇。 灵活的舌尖探入唇缝,游鱼般她口中游荡,虞千绫并不想让他知道她已经醒来,便配合着他的动作。 檀口张开,涎液都从嘴角滑落,他这次的亲吻并不算热烈,但是前所未有的缠绵。 辗转许久,他终于放开了她,脑中已有缺氧之兆,她迷迷糊糊睁眼看他,眼皮翕张开一条细缝,正巧将他的神色装入眼中。 黑色的瞳孔中情谊婉转,他紧紧注视着她的脸庞,透着一股无尽的深意。深邃的眼瞳望不到底,明明人近在眼前,他却用着一股悠远的眼神看她。 少年眼神灼灼,虞千绫轻瞥了一眼,便闭眼不敢再看。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除了偶尔几声的呢喃,后面就没有再说话。 两人体温相融,肢体相触,明明在做天底下最为亲密的事,但是两颗心却相距千里。 虞千绫赖乱七八糟发散着神思,身体的疲意再次催动着她的睡意,伴随着凌乱的呼吸声,她不知不觉靠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 来日醒来,她的衣衫已经完整穿上,除了下体有些微肿,其他并无什么感觉。 她睁眼之时少年已经醒来许久,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块湿帕递给她,虞千绫接过洁了面,用了些果子之后,便启程踏上了最后的行程。 经过他们这几日不懈的跋涉,目的地仅剩数十里之遥。虞千绫昨夜休息不错,今日体力也恢复了不少,踏上最后的路程,她内心还莫名有些不舍。 越到山脚,山林地貌越是有了新的变化,她知晓山中有溪水流过,但从从未想过竟然还有沼泽湿地。 贫瘠的野外经验让她一个不查踩入了泥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还有身后的少年拉住了她。后背落入熟悉的怀抱,她下意识紧紧攀住了他的手臂。 “可有受伤?”脚上微痛袭来,虞千绫暗暗皱了皱眉,可她不想在这种关头节外生枝,还是默默摇了摇头,“我无事,只是鞋子脏了而已。” 借着少年的力道离开了危险的沼泽湿地,轻描淡写过后本想与他商量另外的路线,可是不等她抬步,忽然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 视线落到他紧抿的唇,如此表情象征着他不愉的情绪,少年沉着面色将她抱到枯树枝上坐下,未说一言就又她脏污的鞋袜脱去。 宽大的手掌桎梏着她的脚踝,他的姿态强硬又冷酷,脚上的痛感加强,让虞千绫分不出究竟是伤口在痛还是他又失控了。 微动的嘴唇最终还是选择闭上,虞千绫看着少年扯过自己干净的衣摆一寸一寸拭去她脚上的脏污,污泥抹去,一道渗血的伤口在洁白的脚上清晰可见。 伤口处渐渐溢出深色的淤血,全然不像正常的划伤,她这才皱紧眉头心头有些后怕,“我是中毒了吗?”她张口问道,少年点头,“是染血虫。” 见她不安,他又抚了抚她的后背,“别害怕,会没事的。” 他神色冷凝,但是语气镇定,听到他的安慰虞千绫的情绪莫名也缓和了下来,猜测到他许是有过相同经历,正打算问他如何解毒,可是话未出口,便见他忽然俯下了身体。 流出的淤血被舌尖席卷,他垂首细细地吸吮着她的创口,随着最后一口毒血吐出,少年才慢慢起身,他伸出舌尖舔过自己的唇面,将残余的猩红咽下。 喉结滚过,虞千绫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她的手指追到他的唇瓣,湿润贴合着她的指节,无心多想,她皱着脸不死心追问:“你把毒血咽进去了?!” 见到她如此态度,贺兰景渊微愣,转念想到她的想法,他忽然萌生了一股捉弄她的意愿,垂下眼掩住眸中的笑,他轻声应道:“嗯,不注意就咽下去了。” “那你会不会有事啊?”她的神情愈加紧张,他眼中的笑意更甚,“我只知道这毒不会死,但会不会伤残就不好说了,若是残了也只好认命,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 贺兰景渊信口编撰着,说着说着忽然手指上落下了一滴泪,眼泪热热的,是她身上的温度。他停住了话,抬眼去看她的表情。 “对不起,又是我害了你。”漂亮的眼睛盈满了泪水,虞千绫红着眼睛懊恼起自己,泪水滑落她准备抬手去擦,却有一只手先于她替她把眼泪擦去,“别哭了,我不会有事。” 他的话音落下,她忍不住向他投去追问的目光,“是真的,绫儿还记得我吃过虎胆草吗,那草药有解毒的功效,除了某些特殊的毒,其他毒它都可以解除。” 贺兰景渊柔下眉眼向她解释,虞千绫见他神情正常也渐渐放下心来。 “嗯,那就好。” 由于弄脏了鞋子,她的脚又受了伤,即使虞千绫拒绝,少年依旧坚持背着她走。 少年体质强悍,不再需要配合她的速度,虞千绫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走起来是那么的快。两人花了比以往还短一半的时间就来到了丰沮玉门山口。 少年寻了个干净的位置将她放下,不等休息,他又拾了些柴火,很快又搭起了一个火架,脏鞋在沿路的路上已经洗净,此时两人坐在温暖的火堆前等待着贵客的到来。 白昼渐渐过去,黄昏拉开帷幕,霞光将天色染得明艳,虞千绫与贺兰景渊共同站在风沮玉门的山口。 听着山外隆隆的马蹄声,他们站在光亮之中,看着远道而来的钟离皇室背染浓黑,驱着数乘舆驾逐光而来。 天光之下,青绿之间,夺目的皇家车舆华丽璀璨,那是代表光明的颜色。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都向远方眺去,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夏国国君的舆驾比起当初来接她的白马也不遑多让,眨眼之间就从小小的黑点奔至了山口,清灵的銮铃声越来越近,马蹄声也愈加轰隆。 虞千绫正沉思着,忽然间少年开了口,“他们来了,你就要走了吗?”低沉的声音幽暗不明,若非贴在她的耳边响起,虞千绫也许并不会注意到。 她终于将视线收回,落到了贺兰景渊的脸上。 深不见底的眼瞳中是浓郁的神色,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的模样牢牢记下,感受着这种浓烈的情绪,虞千绫一时也沉默下来。 嘴唇微动,她慢慢倾身给了他一个拥抱,“相见有时,我会一直记得你。”短暂的拥抱一触即分,甚至等不及少年伸手,她就收回了双臂。 一个温情而又残忍的道别。 马蹄声近在耳边,眼前已经能看见架着车舆的马夫,虞千绫走至一边等待着贵客的来临,暗香浮动,是从车内飘散而出的龙涎熏香。 虞千绫看见一只苍劲的手臂缓缓撩开垂下的车帘,庄严又带着颓意的一张脸显露在她的面前,“吾是夏朝国君钟离岳,敢问姑娘可是虞氏族人?” 明明是问句,但是虞千绫却看到了他笃定的眼神,身为人君必有过人之处,虞千绫不怀疑他老道的识人之才,不多言,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回应,对方也礼貌地颔了颔首。 钟离岳向她道过谢,就指示黑甲侍卫替她备好车凳,迎她入轿,“如此,便麻烦虞姑娘带我一行人进山了。” 尚且还年轻的面容带着疲惫,虞千绫看了看眼前的精致马车,她默了默开口,“陛下,民女有个不情之请,此行我有一同伴与我同来,他家恰在回程之路上,敢问陛下能同否捎他一段。” 钟离岳顿了一顿,许是没有想过她会提这种要求。 虞家族人神通广大的名号深入人心,想不到还有有求于人的时候。看着眼前姑娘诚恳的面容,钟离岳吐了口气,末了,他还是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多谢陛下。”虞千绫弯腰向皇帝行了个礼,她勾起唇角转头寻找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少年,可是绿茵茫茫,周围再无他的身影。 她的目光兜巡了许久,最终颓然落下,“虞姑娘可曾寻到了自己的同伴?” 皇帝耐心地等着她,自然看出了无果的答案,虞千绫朝他看去,缓缓垂下了眉,“没有,许是他不想与我一道了” 钟离岳不知想到什么也叹息一声,疲惫的脸上更添了一抹愁郁,“还要再寻吗?” 虞千绫想了想后摇摇头,“那我们启程罢。” 作者有话说: 这里本来还有一场H戏的,改了情节,现在变得好温情。 俗话说,反派不搞事的时候就是在憋大招,男主再过不久就可以上位了! 补充:钟离是一个复姓,百家姓之一,比较稀少,但不是乱编的哈。 共雨 被她小看的虞美人花簪并非俗物,它不仅仅是一件饰物,更蕴含着奇异的能力。 光华流转,花瓣盛开,虞千绫顺着它的指引,顺利地将钟离皇族一行人带回了虞家。 离开几日,关于她就是下一任虞氏巫祝的消息已经流传开来,当日皇帝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此时她的新身份在虞家已经不是秘密。 一夜过后,众人收到她归来的消息,一时间院口人流络绎不绝,族长并未指派她其他的任务,虞千绫也不想与这些陌生亲戚打交道。 她嘱咐侍女替她守好大门,自己幽幽晃到了卧房后的一道矮墙边。推动地上的石块,几块石头一累,便搭够了足以翻出去的高度。 起云筑一面朝云海,一面靠竹林,虞千绫原先并没有打过这处竹林的主意,还是某一次侍女漏嘴提起,她才意外得知了原来这里还藏着另一条路。 竹林清幽,深邃无界,虞千绫沿着地上的足迹续续往前,一个古朴的凉亭出现在她的视野中。那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就发现的地方,虞千绫手持着书准备来此地躲闲。 竹影斑驳,风声萧萧,她缓缓行步至竹亭中,还未坐下却看到了桌子上一壶清茶白烟袅袅,岸桌上甚至还摆上了几迭精致的糕点。 虞千绫愣了一楞,随即反应过来此地已有人先于她占走。 清幽之地难得,但是有人早她一步也无话可说,正抉择着自己要不要打道回府,忽然间,林间风声渐大,天色也转瞬间黯淡,天空中轰隆一声巨响,白光闪过,骤雨铿锵落下。 突然间的骤雨如泼墨一般,将整片竹林染成了昏暗的色调。 雨丝如帘,从天降落,接地隐没,将整个竹林都笼罩一片磅礴的水雾之中。 竹亭牢固,但并不挡雨,前进无路,后退无门,虞千绫被迫困在这座竹亭之中,雨丝染湿了她的衣裙,脸上也落上了丝丝雨雾,正当她抉择着是否要跑出去冲一把的时候,竹林小道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人身形修长,容貌被模糊在雨帘之中,就在虞千绫努力分辨的时候,那人高扬着手朝她呼喊,“阿绫!” 是虞清远。 他疾步着朝她跑来,雨水将他的衣衫淋透,几瞬呼吸间便他便来到了她的面前,潮湿的水汽铺面迎来,虞千绫下意识抓住他伸出的手,把他拉到了竹亭淋不到雨水的地方。 青年抓住了她的手,又俯下身轻轻将她带入了怀中,轻轻一贴,一触即分,耳边传来他清越的声音,沙沙的,含着某种缱绻的情绪,“阿绫无事吧?” 虞千绫微愣,虽不明他问的是什么,但是她感受了他对她的关心,摇了摇头,对方紧张的脸色终于有所松懈,“无事就好,阿绫别怕,二哥在。” 听着他熟悉的安慰,虞千绫后知后觉明白了他如此态度的原因,撞鬼那日他抱着她回来时他也是如此说的。 被雨水浸寒的心渐渐回暖起来,她拿出手帕替他擦去面上的雨水,青年面色微僵,但是很快又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二哥的脸湿了。”她补充道。 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配合着擦拭,可是全身都被淋得湿漉漉的,即使擦干了脸,水还会从发中流出,手帕很快染湿,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他伸手制止了她继续的动作。 “阿绫有心了,二哥的脸上已经干了许多,不必再擦。”他将她转了个方向,避开偏转飘来的细密雨丝,问她:“身上可冷?” 虞清远的视线落在了她沾湿的裙摆身上,虞千绫同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抖了抖裙摆,衣料都沾黏在一起,确实都湿透了,但所幸她衣服穿得不少,并不觉得冷。 抿着嘴角摇了摇头,虞千绫反而看了看他湿漉漉的全身。 青年身姿挺拔,直如松柏,从前襟到脚面,轻轻的视线寸寸掠过,看得虞清远反而不自在了起来,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紧贴在身上的布料,他轻咳一声,将少女的视线拨回了原位。 “二哥无事,我是男子,自然也不怕寒。” 亭外雨水潺潺,整片林子都响动着清脆的穿林打叶声响,雨雾从地面升起,让周围变得更加朦胧,“可惜这里没有雨伞,我们恐怕要被困在此地了。” 青年清幽的声音响起,说着拉着她坐了下来,抬手间替她倒了杯茶,塞到她的手中,“壶中恐进了雨水,别喝,拿来暖暖手吧。” 他语气自然,不见一丝羞惭,“所以这是......二哥备下的茶点?”虞千绫微微提高音量,她先前从未想过这个占了她的位置的人会是他。 听到了她的话后,青年的表情一瞬间的落寞,唇边泛起苦笑,恍若自语道:“你果然又不记得了。” 亭中空间有限,两人坐得极近,虞千绫自然听到了虞清远的话,她下意识闪了闪眸光,“嗯。”声音低低的认了下来。对方微叹了一口气。 本就无意为难她,摸了摸她的发丝,他缓缓开口:“这处竹林连接着你我的院所,是仅有你我才能进来的秘密基地,小时候,你最是喜欢来这个竹亭......” 虞清远耐心地与她说着两人的往事,时间慢慢过去,雨势也渐渐减缓,身上后知后觉爬上了凉意,她无意间触到了虞清远的手,一片冰寒,远不是他说的“不怕寒”的样子。 “二哥。”她忽然打断他,抢过桌上的茶壶为他换上一杯新茶,她指了指亭外的雨,“雨变小了,我们一会儿......冲回院子吧。” 虞清远的眼中划过讶异,视线在少女的脸上停留几分,他轻轻挑了挑眉,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好啊。” 手中的热茶熨帖着他的掌心,虞清远分出神注意着渐小的雨,忽然说道:“中午阿绫准备吃什么?” 跳跃的话题让虞千绫有些懵,她想了一想,脑子里跳出了对方说的给她新鲜挖的竹笋,“油焖春笋吧。”少女干脆地回答。 虞清远嘴角的笑意更深,“好。”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他瞥了眼外面的细雨,又开口:“恐怕还要再加上一锅姜茶。” 少女偏头看他,他却拉起了她的手,“不是说要冲回院子吗,跟着二哥。” 他的大手将她的手全然包裹,冲出竹亭,细细的春雨落到身上,并没有想象中冰凉。两人一路狂奔,不知谁先开始笑出了声,轻灵般的笑声洒在了竹林的路上。 雨雾缥缈间,眼前的人渐渐变小,变成了十二三岁少年的模样,他一身月白衣袍,头扎一根同色发带,握着她的手回眸向她微笑,“阿绫妹妹,跟紧二哥,不然要被坏人抓去了。” 脚下一个踉跄,虞千绫受着惯性往前扑去,她惊呼一声,扑在了眼前之人的后背上。 后背传来温软的感觉,虞清远转身扶住她,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不小心绊着了?” 她微微点头,“小心些,跟着二哥。”没有责怪,一直都是那样温和包容的态度。 他抬手替她遮去了雨丝,朦胧的少年幻影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眼前清隽的面容,“可还能走,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快要到了。” “嗯,可以。”虞千绫点了点头,青年复又牵起她的手,像是忽然想到,她开口喊住他,“二哥。” “什么?” “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啊。” “......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了你,要是阿绫想知道的话,改日二哥画给你看吧。” 作者有话说: 二哥是女主的守护天使。 第二十七章:人皇的愿望 为了回报虞清远的赠笋之情,虞千绫隔日起了一大早跑出厨房做了一碟子绿豆酥,这是她唯一会做的糕点。 昨日他为她准备的茶点全部泡了汤,他还又替她熬了一大锅姜茶,虞千绫知恩图报,跨上了提篮就踏上了去晏清轩的路。 不知是她第一日的闭门谢客表示了她的态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找虞清远的路上她一路畅通无阻。 走过蜿蜒的曲廊,她叩响了晏清轩的门。 虞清远喜静,院内侍仆不多,替他开门的就是他身边唯二的贴身小厮,名唤西竹。 西竹话少,做事沉稳,替她开了门后就将她引着到了虞清远的卧房门口。三声敲门声落下,屋内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 屋内脚步渐近,门扇打开,露出了一张微微发白的脸,“阿绫来了啊。”他似乎没有料想到她的到来,愣了片刻才侧身邀她进去。 接过她手上的食盒,虞清远掩了掩鼻,又低下头轻咳了一声,清隽的脸上泛出倦意,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又歉意一笑: “抱歉了阿绫,二哥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恐怕不能好好招待你了。” “二哥你是生病了吗?”虞千绫摇了摇头,制止住青年为她倒茶的动作,虞清远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莫名其妙就害了病,想起前不久替少女抗下的处罚,摇了摇头,把思绪掐断。 这十多年都那么过来了,既然认定与此事无关,那也没有必要告知她,让她多想。 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他索性承认了下来,“许是最近休息不好吧,换季咳嗽是正常的事,阿绫不必担心。” 依旧是一副温柔兄长的模样,虞千绫回想昨日的冰凉温度,她心中升起愧疚。两个救了她命的人都因她而伤,看着青年微白的脸,她打开了提来的食盒。 香软的绿豆酥还留有余温,虞千绫将碟子端出,推到虞清远的面前,“二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绿豆酥,少糖还放了山药,正好适合你这样的病人,你尝尝看。” 对方含着笑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细嚼,末了夸赞她,“许久没有吃到过阿绫的手艺了,还是一样好吃。”虞千绫心虚地扯了扯嘴角,因为对自己的厨艺有术,所以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虞清远的话。 她今日来不仅是送糕点的,昨日冒雨回来他换下的衣服还留在她的院中,让侍女洗净晾干了之后她顺道也拿着来还他。 月白色的衣袍迭得整齐,放在篮子的最下层,“二哥,你的衣服我也给你带来了。”虞千绫将衣服取出递给对方,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间门外传来了西竹的敲门声。 短促的敲门声清脆而有力,瞬间惊动了屋内的两人,“进。” 微哑的声线带着微不可察的不愉,西竹的脚步微滞,但是依然抬步走进了房间,“公子,小姐。”他向着虞清远行了行礼,但是说话的方向却是面对的她。 虞千绫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西竹说:“千绫小姐,族长请您去符望殿。” 虞千绫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虽然已经被选为下一任巫祝,但是继位典礼未成,大家依然以小姐的名义唤她。 猝不及防接到消息虞千绫消化了片刻才接受,她向着西竹点了点头,然后又向身旁的虞清远致了声歉。青年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体谅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温和道: “去吧,二哥会好好休息的。” “嗯。” ...... 符望殿位于虞宅的中央,属于虞家现任族长虞星河的领地。 星辰图下,虞星河静静等候着少女的来临,他身量高大,背却有些佝偻,黑色的兜帽之下隐藏一双浑浊的双眼。 背对阳光,虞千绫进门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身影,还是等到他走近了她的身边,她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族长。” 对方严肃沉默,点头应下了她的招呼后,又带着她走入了后殿。 穿过几道暗门,他们进入了一个昏暗的房间。 烛影晃动,光华流转,贵气逼人的人皇褪去了华丽的衮龙袍低调地坐在光影的暗处,见她来临,他才动了动身,让虞千绫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她就是在下与陛下说的虞家下一任巫祝。”虞星河张口将她引荐给人皇,话音落下,钟离岳蕴着颓色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她的身上。 生硬地扯开微干的嘴角,对方竟也同她行了个礼,“原来当日来接吾的姑娘就是巫祝大人,吾竟有眼不识了,还请巫祝大人莫怪。” 对方过于恭敬的态度让虞千绫感觉略微不适,也许是还未很好的适应新的身份,也许心中不妙的直觉,她转眼瞥了一眼身旁的黑袍男子,见对方依旧沉默如初,她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人皇的礼。 “陛下客气,继任仪式还未举办,千绫依旧还只是虞家的普通小辈罢了。” “不知族长大人请千绫来所谓何事?”应对完了人皇,虞千绫又将问题抛回给了虞星河。 被点到的男人不能再作沉默,只见他默默走到了房间最中心的那张桌案旁,零零杂杂的物品中央,摆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古朴龟甲。 虞千绫看着他拿起龟甲,将其放置在一个用界尺架起的水碗之上,龟背向下,龟内壳向上,水碗底部放着一块不知名的泥丸,不知他做了什么,忽然间泥丸无火自燃。不一会儿,龟壳就开始传出了开裂的声音。 满堂寂静,除了在动手操作的虞星河,其余两人都在静静地看着。 裂开的声响愈发密集,屋内的气氛就愈加凝重。 龟板已经裂开到极致,虞千绫又见他将龟板取下,置在桌上摆放着玉石版上,碗内之水依旧还在沸腾,却在忽然之间被人尽数洒在了龟板之上。 一瞬间,古朴的壳面裂痕徒生,一副玄妙的吉凶图就此成型。 虞星河古井般的眼神幽幽扫过,他垂了垂眼,终于转过了身,“第三卜,依旧是凶。” 没有明确的称谓,但并不影响他人接收这道信息,虞千绫眨了眨眼睛,然后将视线投到了身旁的人皇身上。 判定生死的判词落下,钟离岳本就颓然的眼中更添了一抹失望的颜色,“如此......真的不能救吗。”他口中喃喃,依旧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应陛下要求,在下已为陛下作了卜筮,三次皆为不吉,卜筮便不再进行。虞氏通神,神旨不可违,若您还想要求最后一个答案,您身旁的未来巫祝大人可以给您回答。” 虞星河三言两语忽然把话题引导了她的身上,虞千绫颤了颤呼吸,看着人皇微红的眼睛,她迟疑着开口:“这......”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虞星河,看着高深莫测的男人,她又悄悄咽了咽口水。 把原先想要说的话咽下,吐出一口浊气,她面对着钟离岳肃了肃表情:“陛下,千绫虽不知您所求何愿,但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死生祸福,皆为天命......不可强求。”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落下,年轻的君王终于还是接受了事实,身体重掩阴影处,良久过后,他点了点头,哑声道:“朕......知晓了。” 后殿的氛围令人难受,没有了她的事,告别了虞星河和人皇,她独自一人走在符望殿的抄手游廊上。 方才男人占卜时的景象她还记忆犹新,回忆着看见的神秘龟甲裂痕,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拐角。 拐角通向东西两方,两方皆是陌生的景物,正当她在脑中抉择着要走哪条路时,忽然间身后传来了一道低幽的声音:“路不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带着平静的语气,她连忙转头望去,只见虞星河正站在她的身后。 “族长......您什么时候出来的。”她惊讶出口。 “你离开后不久。”他这次倒是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了她答案。 虞千绫点点头,表示知晓,“多谢族长告知千绫。”她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伫立在原地的虞星河,见对方站在原地未动,直觉他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于是她又张了张口,问道: “族长您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男人兜帽下的眼皮掀起,幽深的目光聚在了她的脸上,似乎过了良久,虞千绫才听到他缓缓开口:“ 无事。” “方才想问,如今不想问了。” 寥寥数言,却满含着一股厚重的情绪,虞千绫默了默,“族长是想问我人皇的事吧。”她开口问道。 他没有反驳,她抿了抿嘴角,迟疑着开口:“千绫学艺不精,并不精通卜卦问天,您卜筮的卦象我看不懂,但是我知道有些事不能逆天而为。” 想起当日在院外两个侍女的对话,虞千绫也心有感触,巫祝存在的意义就是借神之力成人之事,但并非所有愿望皆能实现,譬如人死不能复生,人也无法长生不死。 虽还未在此位,但她也明白即使高为巫祝,所做之事实则有限。 作为北辰之星,人间帝皇的钟离岳,天生贵胄,肥马轻裘,历经千辛来到这里,除了生死之事有所求,其他之因她不作他想。可唯有这个,是她不认可的。 虞星河没有答话,她亦不再多说,两人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空气沉寂了半晌,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往者不谏,来者可追,放不下的,终究是执念罢了。”幽幽说完,他深邃的眼神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时日不早了,巫祝大人请回吧,出口在前方,这回......可不要再走错路。” “多谢族长为千绫指路,那千绫先行告退了。”她微微屈膝拜别虞星河,脑中思考着他别有深意的话,正要踏出殿门时,一张黄符飘来,她凝神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 明日钟离皇族启程离山。 第二十八章:该死之人(3500) 虞千绫没有想过仅隔三日,她就再次获得了下山的机会。 钟离皇室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当初入山之时她在山口接应他们,离开时人皇婉拒了她的送客之礼,只要求她把他们送下山。 华美精致的车舆缓缓前进,到了分别之地,钟离岳向她摆了摆手,“巫祝大人送到此处即可,来府几日,多有叨扰,还望大人见谅。”他的嘴角勾出一道勉强的笑意。 “陛下多礼,您乃国君,虞氏是臣民,此为人伦纲常,您无需向我致歉。”虞千绫同样笑了笑,末了提起裙摆下了马车。 “如此,千绫便送到此处,从此地回京一路艰险,还请陛下多加保重。” “好,巫祝大人同样保重。”人皇黯淡的眼眸轻轻落在了她的身上,片刻后,他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 钟离岳自顾自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间开口叫住了正欲转身离去的少女:“且慢!” 虞千绫转头看他,疑惑问道:“陛下还有事?” 脑子里忽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快得令人抓不住踪迹,钟离岳压了压太阳穴,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朕只是......”他说了一半又合上了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朕是想说,巫祝大人可还要寻一寻你那日的朋友?” 虞千绫眨眼看向他,“陛下......何意?” 钟离岳的眼神投向远方:“既然同路,就再去见见他吧。” 他没有给出解释,只是留下了这样一句似有深意的话,放下车帘,启程离开了。 丽日当空,虞千绫回味着人皇最后留下的话一路思考,明明没有目的,等到回神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来到了熟悉的地界。 深林掩映,鸟雀嘲哳,白日之下,是绵延的翠绿。 她拨开林叶随着心往前走,隐隐的却听到了似远似近的哄闹声响,虞千绫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加快脚步,终于找到了声音来源。 树林里的空地上,众人正乱哄哄地围在一起,包围圈的中心似乎是一对母子,那女人声音凄厉,面容狰狞,拽着自己孩子的衣服狠声责骂着: “孽子,你怎么这么狠心,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见死不救!我莫水仙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了你这样的灾星!” 女人嗓音刺耳,难听的话语接连不断,周围的人围拥着将最中心的少年逼到树边,高高的棍棒就要落下,忽然间,一道翩跹的人影挡在了少年与棍棒之前: “住手,我看谁敢打他!” 清丽的声线泛着冷意,浑然结成一种上位者的威压。 众人的视线一同落在了这个莫名出现的小姑娘身上,有人想要开口驱赶,却又在看到了她脸上的虚无之后哆嗦着嘴唇,膝盖忍不住发软下跪:“是虞家的仙子。” 人群中有人喊出了她的身份,接连着前一刻挥着拳脚耍着蛮力的这群人在此刻竟纷纷向她跪下了身。 视野中一群乌泱泱的黑色头颅,虽然垂下了脸,但是她依旧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离她最近的莫水仙不惧她的身份,还伸手扯住了她的衣摆: “仙子,您看在我儿快要不行了的份上,帮帮我们一家吧,只要您接受这小子替他弟弟祈福供奉,我儿子就会好了。” 面前的女人面容妍丽,但是气质却十分污浊,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视线转到了身后的少年身上。 方才在人群外的时候并未看清,如今仔细将视线投放到他的身上,只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少年素色的衣衫上染上了几道暗红,在众人的拉扯下又变得凌乱狼狈,他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却在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时微微颤了颤眸子,“你怎么来了。” 他动了动嘴唇,眼神牢牢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瘦削的脸颊比起别离时又添了几分苍白,虞千绫对上他黝黑的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好吗”刚到嘴边就又被人打断,“你认识这小灾星?!”夸张的女声有力地穿透了她的耳膜,虞千绫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头一把将自己的衣摆从女人手中扯回。 贺兰一家的名声先前只是耳闻,如今亲眼见到,更觉得荒唐不堪,想起当初那所阴暗潮湿的地牢,虞千绫就忍不住冷下了脸,嘲讽的眼神落到了女人的头顶,只听她了冷冷开口: “你的儿子不正在被你们逼迫着走向绝路吗,怎么还需要我帮了。” 含刺的回答传到莫水仙的耳中令她心中一跳,那孽子的身型被眼前的虞姓女子挡在了身后,她心里暗暗地揣摩着两人的关系,但是表面上装出了一副心痛的模样。 挑起的眼梢里滚了滚泪珠,莫水仙期期艾艾,难得示弱: “仙子误会了......我,不是,草民,草民说要救的不是您身后的孽......人,而是我的小儿子,他今年才十五有余,明明只是个少年稚子,可是命格不好,近日里害病不起,我们夫妻是怕他挺不过今年这个大关,这才......” 这才把自己不受宠爱的大儿子抓起来送出去,试图用他换回小儿子的生命。 虞千绫心中默默替女人将未出口的话补全,紧了紧袖下的手,她忽然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睛,肃着脸喊了声停。 明明声音不大,但莫名传递出了一股威压,威压之下,在场之人无不惶恐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中心的少女。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莫水仙都一时闭上了嘴。风声飒飒,唯有众人的喘息声在起伏作响。 凝滞的气氛下,只有一个人在暗处缓缓勾起了嘴角。 贺兰景渊悄悄贴近了身前的少女,改变了被她保护的姿势,站在了她的身旁,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暗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霎时转眼看他,他这次没并没有说话,而是朝着她摇了摇头。 手上熟悉的温度传来,虞千绫紧绷的神经略微所有缓解,她对着他说了一句不用担心,正欲走上前准备与众人理论,但是此时寂静的林中忽然传出了一道车轱辘的声响。 她的眼神向声音的来源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粗衣的男人推着一辆改良过的板车朝这边前进,板车上搭着一个篷子,她并不能看清里面的东西,但是虞千绫却清楚的看到男人在见到她之后陡然慢下了脚步。 突兀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不止是她,众人的视线也纷纷落到了贺兰石的身上,莫水仙见到自己男人忽然又激动起来,她甚至站起了身,直直向着男人的方向冲去。 “贺兰石,你怎么不多给我们阿旭多盖条被子!”她跑着冲到了板车旁,半个身体钻进篷子,莫水仙细致地给小儿子掖了掖被子,见到他的脸色又差了许多,她的内心漫过难以言说的沉痛。 钻出篷子狠狠地瞪了她身旁的少年一眼,见到他依旧平静无波的面容,她忍不住咬了咬牙,眼中聚起一抹令人无法理解的怨毒。 想起板车上小儿子苍白虚弱的面容,似是再喘几口气就会离她而去,莫水仙掐了掐手掌,管不了任何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再次跑到虞千绫的身前,利落地跪下对她磕起了头: “虞家仙子,我儿,我儿是真的快不行了,我家阿旭他自出生的时候就差点没了,我们俩夫妻花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才将他养那么大,我们不曾对他寄予厚望,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我今日冲撞您,只是为了救他,请求您大发善心,帮帮我们一家吧。” 女人悲戚地跪在地上哀求着她的怜悯,那推着板车的男人也同样走过来跪下了身。 磕头的声音掷地有声,虞千绫看着两道起伏的身影,心中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不敢看身旁少年的目光,无事两夫妻的动作,她抬脚走到了板车旁。 车篷并不严密,仅仅只罩住了板车的一半面积,站在车尾,她微微垂首便看到了车里的少年。 他的确如女人所说的瘦弱惨淡,浑身病气,普通的容颜上刻着一双聚满尘俗的双眼,那双眼中有着贺兰两夫妻同样浑浊的色彩。 听见她的脚步,贺兰旭向她投来友好的目光,“听说您是虞家的仙子。”他弯起嘴角低低对着她吐出平静的话语。 虞千绫转了转眼睛,不答他的话,反而将锐利的视线落到了对方的眉心,那里黑云笼罩,聚满阴气,她虽不通五行卜卦,但也看得出此人患疾已深,怕是药石罔效。 不自觉对比起两兄弟的境遇,不知谁的命运更惨一些,虞千绫看了片刻即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点了点头,“你知道,你的日子不多了吗?” 清冷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落入安静的人群瞬间炸开了一场纷乱,人们七嘴八舌地闲话私语,而最为敏感的贺兰家夫妻则再次激动起来。 莫水仙高昂的声音响起,“怎会?!”她飞速地爬起来奔到板车前,莫名的眼神先是落到了虞千绫的身上,而后又聚集到贺兰旭的面颊。 伸出手慈爱地抚了抚小儿子的脸,不赞成地指正她的话,“我们家阿旭会好起来的,他一定可以活得长长久久!” 母爱从她的眼眶中溢出,她身上透出了一股柔和的光辉,莫水仙说着说着眼中也聚起了泪水,血丝爬上她的眼球,“我们家阿旭怎么会死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泪。 蓬内气流不畅,不想让小儿子呼吸难受,她只好撑着双臂搭在了板车之上,痛苦侵染着她的整颗心脏,莫水仙的情绪越发不稳。 忽然间,空旷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个灰白的身影,他身姿挺拔,傲骨难折,长了一张冠玉不凡的神仙面,实际上却是一个活脱脱的在世恶鬼,若非百分百确认是她莫水仙亲生,她绝对会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把他掐死喂狼。 回忆起十多年来他为贺兰家带来的灾祸,莫水仙心中恼恨非常,名为仇恨的那根神经被挑动,她的脸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阴冷的眼神落到了少年的身上,虞千绫看见她立起身子直直向着她的方向指来,“该死的人怎么会是我家阿旭呢,明明已经是贺兰景渊这个孽子!” 第二十九章:“敢碰她,找死。”(4800大长 女人声音尖利,情绪已呈崩溃之状。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贺兰石提步上前拉住了莫水仙的手臂,古板的面上皱起一道折痕,“水仙......”他似乎低声暗示着什么,可是没说几句就被莫水仙一把推开。 她红着眼睛忽然又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的丈夫,女人眼神恨恨,气息不稳,指着眼前的男人,她第一次骂得如此爽快: “贺兰石,你也有脸拦我!?当初贺兰景渊那灾星出生时说要溺死他的人是谁,你还记得吗?现在知道跑出来演父子情深了,那你不妨问问十三岁被你赶出家门的大儿子现在还认不认你这个爹!” 莫水仙神情癫狂,对面的男人被她骂得脸色铁青,他动了动嘴角的肌肉,干干地吐了几个字:“不要再说了。” “让我不要说,我凭什么不说!你们父子俩都是狼心狗肺,当初生下贺兰景渊时你觉得他与你长得不像,不认他的人是你,后来说他不祥的人也是你,你从未尽到过一个好父亲的责任,甚至还亲手抓毒蛇将这种冷血畜生和亲子关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做了那么多令人不齿的事情,你还有脸让我住嘴!?” 背地里做过的脏污事情猛然间被这个女人一下子全部抖出,男人木讷的脸上也现出几分狰狞,凶戾之气在他的胸膛间翻涌,就在众人毫无心理准备之际,贺兰石忽然出手,抽了莫水仙一掌。 清脆的巴掌声传来,林中忽然间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的呼吸声也放到最低,仿佛是不敢打扰这一家人的撕闹。 大家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私底下眼神已经交换过数轮,震惊过后,人们的交谈声复起,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眼神纷纷落到了贺兰一家人身上。 在巫村之中,贺兰一家向来神秘,他们自十几年前就搬离了村子,在巫村尽头的那座小山丘上定居下来。 两夫妻与村民们交际不多,所以大多数人并不了解他们家的事情,他们所知道的不过是他家曾有一个被赶出家门的灾星,并隐隐听说过被莫水仙保护得很好的病弱小儿子罢了。 丰沮玉门,各地都信奉鬼神,浩渺大山,宗教信仰浓郁,生活中发生的各种怪异事情,人们总喜欢将其标记为鬼神灵异。 虞氏神族定居于此百年,百年之中,村中从来都是一片祥和,但是约二十年前,村子忽然变得不太平起来。 先是发了一场百年难遇的雪灾,那一年冻死饿死了村里好多人,然后又是村里各户人家圈养的家畜莫名死伤了大半,紧接着山中又传出了山虎食人的消息...... 零零碎碎不太平的事情持续了数年,直到某一年村中来了个巫师算命,算出贺兰家的大儿子正是导致这一切灾祸的源头,从此他的头上便被冠上了“灾星”的名号。 被横眉冷对是小时候贺兰景渊的家常便饭,父母厌恶他,村民不喜他,即使他什么坏事都没做,但是人们总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算在他的头上。 刀不插在自己的身上永远都不会感同身受,此刻听着“灾星”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往,有些曾经同样伤害过他的人竟对他产生了微妙的同情心理,有人开始窸窸窣窣交头: “没想到这贺兰家两夫妻竟然如此恶毒,那贺兰石更是知人知面,没想到竟做得出溺死亲子的事情。” “这不是没有溺死吗,要我说,祸害就得早日处置,不要忘记村里疯了的那几个小子,那蒋家的儿子说就是那灾星害的他日日撞鬼的。”有人并不赞同,出声反驳。 “可是蒋家那小子贯爱吹牛,颠倒黑白之事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就拿蒋家抓虎那件事说,你们当真相信那虎是蒋四自己抓的?”那人说着嗤笑了一声,“若是他真有如此能力,那为何贺兰家小子来抢虎的时候他连一击都没有挡住就摔倒在地,甚至蒋家男人齐上都没有挡住对方。” 此人说得有理有据,不少人赞同他的观点,“是啊,贺兰家那小子自从被赶出家门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村子一趟,上一次如此高调到蒋家夺虎怕真是蒋双一家抢了人家的东西。” 结合当初那一家人遮遮掩掩的行为,以及平日里令人看不惯的作风,不少人倒向了贺兰景渊这一边,“那这么说,蒋家老四的陈词并不可信,我们这次是错怪了贺兰家那小子?” 有人迟疑地说出口,但没有人敢应。 “可是巫师说这小子是个灾星啊。” “.......但是似乎,他也没有害死过人,父母不爱,兄弟不合,这小子.......看起来挺可怜的。” “你是同情这小灾星了,别忘记你今日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 民心在不知觉中有了偏向。 众人在纷繁议论着,身边的贺兰家夫妻也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莫水仙受辱暴起,扯着男人的头发同样给了他两个巴掌,她眼中血染怨念,胸腔内满是不忿,想起十月怀胎的苦痛,又想起如今即将失去亲子的无奈。 自家的男人没有出息,心爱的小儿子命不久矣,唯有被她放弃的大儿子活得人模人样。可是凭什么,她是生他的亲母,就算她不要他了,他生来是贺兰家的人,死依旧也要当贺兰家的鬼。 心爱的小儿子的咳声在耳边渐响,她的心性越发的不稳,众人的吵闹声吵得她头疼欲裂,仿佛脑中的神经都乱作了一团。 莫水仙的脑中开始回荡起一道鬼魅般的声音,“娘亲,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声音哀戚,如泣如诉,听得她的整个心脏揪起。 眼中泛着泪光,她撞开还欲与她纠缠的男人,对着板车上的少年,她又哭又笑,“别担心啊,阿旭,娘亲一定会救你的,娘亲一定会救你的.......” 这可是她拜了九九八十一日神佛才求得的宝贝,为了养他长大不知道花了她多少心血,莫水仙自诩给了小儿子百分之两百的母爱,用了真心才养大的孩子,叫她如何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唯一能帮她的人就站在身旁,可是对方却始终不松口,看着贺兰旭越发青白的脸色,她忽然拉住了虞千绫的手,丧着脸求她: “虞家仙子,您来自神山中的虞家,虞家历代保佑山中的子民,你们慈悲为怀,救济苍生,若是草民有什么地方得罪您的,您罚我便是,还请您大发善心,救救我的孩子吧!” 女人的手抓得紧紧的,叫人难以挣脱,虞千绫用力扯了扯手,发现最终只是徒劳。 手上被捏出了红痕,虞千绫扫了一眼,然后又落到了女人的身上。 她语气平静,但是声音却是沉沉,对着莫水仙布满血丝的眼睛,她缓缓启唇:“虞家有能,为济苍生不错,可祖上有规,一不济大恶之人,二不济将死之人,三不济已死之人。 贵公子是否属大恶之人先不论,但他此时死气缠身,属于将死之相,此乃命定之天数,因果之定理,恕虞某爱莫能助。” 将回应人皇的按一套回答同样说予女人听,她听完神情怆然,眼圈发红,难以接受。 手上的力道愈发加大,女人的指甲都陷入了她的皮肉里,虞千绫皱着眉头想要甩开,但此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如果说刚才莫水仙是克制着情绪的话,那么此时她的怒气完全爆发了开来,少年的介入完全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她狰狞着脸色,放开虞千绫的手,她转而扯住了贺兰景渊的手臂,上面瞬间就留下了几道血红的伤痕,她像是挟持了一个人质一般,牢牢地扯着少年的手不放,红着眼质问着她: “那他呢,那这个灾星你为何又要帮他,他可是个不祥之人啊,出生就克了全家人,就是因为生了他,我才会整日噩梦缠身,他爹因为他摔下过山崖,家里的牲畜也在生他的那年全都死光,那一年那场噩梦般的大雪就更不用说,他甚至还克自己亲弟弟的命......” 莫水仙越说声音越凄厉,眼中甚至弥漫上了异样的猩红: “说啊,为什么要帮他?!”高昂的余音弥散在山林中,虞千绫的视线落在了始终平静的少年脸上,他沉沉的视线与她隔空交汇,她紧了紧牙,而后开口: “因为他不是你们口中的不祥之人,他是我人生中的贵人!”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眼神都聚到了她的身上,眼前之人的视线更是灼灼。 难言的话一旦出口,剩下的话就没有那么难说,对着女人讥诮的眼神,虞千绫丝毫不怯: “你们身为父母苛待偏心,恶狠刻薄,身为邻里是非不辨,助纣为虐。年少时虐待驱逐,年长时又来索命,他明明身上不染纤尘,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从不善待他也罢,竟还打着他的主意想要以命换命?” 虞千绫说着说着越发觉得这群人荒唐,她扯了扯嘴角,冰冷的眼神落到了莫水仙和贺兰石的身上,“你们,根本不配做他的父母。” 冷沉的话音落下,一张符箓不知何时贴在了莫水仙的手上,灼烧的感觉一路从手臂蔓延至头颅,不等女人撒开手,她就已经把少年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你们不接纳他,我虞家接纳他,记住了,从今往后,贺兰景渊与你们再无任何瓜葛。” “他不是灾星,是我虞家的人。” 少女身姿单薄,但此时真正宛如一个神女,她姿容美丽,高贵难近,一颦一笑,一言一语皆代表着神的旨意。 庄严的“神旨”落下,众人缓了许久才接受这个现实。 被他们嫌了十几年“灾星”在遇到了虞家女之后一朝翻身成为了“虞家人”。 虽然内心各有想法,但是碍在虞千绫在场,他们也只是闭紧了嘴巴。 贺兰家夫妻亦是睁大了眼睛,比起村民,他们相比更难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他是我贺兰家的血脉。”贺兰石骨子里浸润的大男子主义思想让他不愿接受这样的说法。 虞千绫瞥了他一眼,刚想出口驳他,却有一道声音先于她出了口: “生而不养,不配为父,养而不仁,不配为人。” 冷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这是在这场闹剧之中,身为当事人的他第一次张口发言。 贺兰景渊的视线轻蔑的落到了男人的身上,他嘲讽地勾起一个弧度,简单又冰冷地陈述:“母不慈,父不仁,双亲不善,我亦弃之。” 短短一句话,无情割裂了他与身前两人的联系。这场闹剧演到现在该到结束的时候了,面对着这群令人厌恶的人,他的耐心快要告罄。 牵起虞千绫的手,一道神压铺在了众人的头顶,贺兰景渊提步欲走,可是此时不说话的板车蓬中却传出了虚弱的声音: “咳咳咳大哥且慢,可否听小弟一言。” 低低的声音无力而缥缈,像极了鬼魂的耳语,他提起的脚步一顿,将少女挡在身后,冷锐的眼神向后射去。 躺着的少年桀然一笑,抬起枯瘦的手臂从怀中颤颤巍巍摸出了一块暗红色的玉石,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忽然扬起手朝着虞千绫抛来。 “阿旭不可!这可是保你的护身玉石,怎可以......”女人厉声扑身阻挡,却在触碰到玉石的刹那化成了一阵血雾。 血腥的气味随风飘散,几乎是瞬间就笼罩了整个树林。 玉石吸着人血,不断涌出着同色的浓雾,陡然徒生的惊悚变故惊到了树林中的每个人,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此时再也没有看戏的心思,众人纷纷拔腿试图逃离这个血色迷障。 可是肉体凡胎怎能躲过恶鬼设下的陷阱,接连不断的凄厉叫声在四周响起,贺兰景渊牢牢抓紧着少女的手,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半寸。 “绫儿别怕,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他半抱着她站在血雾之中。 话音落下,一道鬼魅的沉吟随之而来,“大哥,怎么不来收下我的玉石,是不想......还是不敢啊————” 板车上的少年边说边掀起身上的被子,厚重的被子落下,他瘦弱的躯体也暴露在空气之中。 血雾同样侵染着他的皮肉,只见一块一块完好的皮肉逐渐炸开,不一会儿,一个完整的人眨眼就蜕变成了一个染血的骨头架子。 “骨架人”行动不便,但是嘴巴依旧能说,他似真似幻地发出鬼魅般的吟唱,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然将虞千绫带入了幻境。 当虞千绫睁眼之时,她已经松开了贺兰景渊的手,孤身站在这片血林之中。 眼前血气浓郁,让人难以分辨此时的方位,不仅模糊了咫尺间的距离,也模糊了她的嗅觉。 冲鼻的烟熏味涌入她的鼻腔,虞千绫皱了皱鼻头,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可是她明明已经捂得很紧,那烟味仿佛无孔不入,依旧猛烈地灌入她的鼻喉。 胸腔内窒息感传来,她难以克制地弯腰咳嗽。 烟雾扰乱着人的意识,一串光怪陆离的片段闪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鲜血、祭坛、火焰...... 大脑的神经像是被拉断又重新组合,虞千绫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大量的冷汗,眼前的一切都在莫名颠转,忽然间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道阴暗的耳语: “他是我们的仇人,他是我们的仇人,不要信他,杀了他,杀了他......” 浓郁的阴暗将她裹挟,虞千绫抱着自己的脑袋紧紧捂住了耳朵。 头好痛,烟好大,周围为什么燃起了烈火,谁来救救她! 噬鬼引诱着少女,就当它以为自己快要攻破虞千绫的心理防线之时,一道强劲的神力袭来,攻破了它精心设计了百年的血网阵。 魂魄受到重击,附着的骨架烟云一样消散,它的本体逸散在空中,恨恨地盯着站在阵法中心的男人,它迸射着恶毒的眼神,桀桀笑着。 “你对她做了什么?”拿捏着它的残魄,男人冷声逼问。 噬鬼但笑不应,只是眼中的怨毒更深,“你猜。”它张了张嘴,不出声只用口型挑衅他。 贺兰景渊眼神一凛,脸上聚满阴鸷,五指收紧,将残魂困于手掌。 “敢碰她,找死。” 第三十章:你愿意跟我回虞家吗? 乌黑色的残魂在他的手中粉碎成烟,与周围漫天的血雾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噬鬼灵魂已逝,由它结成的血网阵自然也随之破解。 血雾渐渐消散,林子又恢复成了原先平和的模样。 周围无人语,只有喳喳的鸟鸣声。 幽幽的鬼语不再,周身灼热也逐渐消退,虞千绫如溺水之人偶然抓到了一根浮木一般,紧紧地扯住贺兰景渊的衣袖,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张口喘息。 喉中似仍有浓烟呛鼻,她不断干咳着,泪水都盈湿了眼角。 少女眼尾发红,神色怆然,贺兰景渊点了她的眉心不动声色给她输了一段神息,磅礴清冽的神息入体,瞬间扫除了身体里的所有阴邪。 神台瞬间变得清明,头脑也不再胀痛,虞千绫睁开了眼睛,终于从噬境中清醒过来。 白昼入眼,周围景象依旧,只是没有了嘈杂的众人,林间只剩下她与少年。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晃了晃头,剧痛过后的大脑仿佛忘却了什么,她凝神去想,却只寻到一片虚无以及一阵残余的胆颤。 衣袖上的手依旧紧紧着抓着,贺兰景渊看着她的脸,眸色深浅难辨,似是过了半晌,又或只是过了片刻,他伸出大掌盖住了手臂上的纤手,放柔了声音,缓缓张口: “无事,山中气候多变,迷瘴多发,此地正值风口,刚才不幸吹来了一阵瘴气,把你我都卷入了其中......” 他轻抚着少女的手指,声音微微压低,“那些人,都已经走了。” 山风同他的落下的尾音一同飘入了她的耳道,虞千绫动了动被他触碰的手指,“瘴气?”轻轻的声音带着难以抓住的缥缈,她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脸上。 心中仍有疑问惊扰,虞千绫想不明白身上那股浓烈的灼烧感从何而来,只得将问题抛给了身边唯一可寻求答案的人,希望贺兰景渊能够解答她的疑问。 他也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对她耐心解释:“瘴气多发于深山湿地,乃蛇鼠百兽尸体腐烂所生,此气无色但有毒,若是不幸吸入,就会产生幻觉。山中的村民猎户大多遭过此毒,他们一见气来,早纷纷逃窜离开。” 少年平静地道着,将瘴气的缘由讲予她听。 脑中的记忆模糊黯淡,既然百思不得其故,虞千绫也放弃了追索。 迷瘴的理由听起来有理有据,不仅能解释她身上的怪异,还能解释众人消失的原因,她呼出了一口气庆祝自己劫后余生。 “山林里果然是危机重重。”她自语轻言,少年也温声应和。 “绫儿身体可有碍?”他专注地眼神落在她的面上,声音低沉温柔,凝满了不作假的关心。 明明鬼语已经散去,可不知为何她的耳边似乎又叫嚣着一声声告诫,垂下的目光微微一闪,虞千绫摇了摇头,道:“我无事。” “你呢?”目光落下,少年衣衫上隐出的血迹也无处遁形,灰白的衣料上斑驳着棍棒落下的痕迹,有磨破的孔洞,也有人为撕毁的裂口。 直到此时,虞千绫才第一次认真看他的模样。 咫尺的距离,少年脸上的血丝显而易见,那一块皮肤似乎还泛起了微肿。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唇角,却见对方在她的目光下默默勾起了一道愉悦的弧度。 她不解抬眼,却见少年对着她轻笑,“我也无事。” “因为你来了。” 少年的目光热切且灼热,流转着难以掩饰的情谊,他依旧平静地陈述,如她所求般克制,但是握着她的手掌的力度却是强势。 虞千绫颤了颤睫毛,莫名想起了三日前与他告别的场景。 那日山门大开,人皇降临,她想寻他的身影,却发现他已悄悄离开。 钟离岳临别时的话尤响在耳畔,她忽然觉得她今日出现在这里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本无心招惹,可阴差阳错为他挡下了一场灾祸。 血亲邻里犹如豺狼,她于狼口夺护人,是为仁义,虞千绫自问此行心无愧疚,虽然她初心为好,但是却从头至尾没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 当时凭着愤懑说出的豪言壮语,如今想来反倒有一些羞耻,鬓发下的耳朵悄悄爬上了微红,她张了张口:“其实......我也是意外才碰见了你。” 不想要隐瞒,也不想他日后知道真相后失望,虞千绫将实情告诉了少年。 她告诉他她这次下山是为了护送钟离皇室离开,偶然路过此地,听见人声喧闹,才从村民手里救下了他。 她细心观察着他的神色,但见一抹失落凝聚在他的眼中,少年的眼眸微微闪动,最后恢复成了一潭平静而幽深的湖水。 湖水浓黑而望不到底,她琢磨不清他的心意,只好再次张口: “你有怪我,不是特意来救你的吗?” 话音落下,似乎过了良久,少年才转了转眼睛,哑声回答:“你来了,就已经很好了。” 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大,苍白的脸上露出微苦的笑容,仿佛强调似的,他看着她的脸反问: “不管初衷是什么,但帮了我的人最终还是你,不是吗?” 少年视线如丝,裹紧着她的思绪,虞千绫看着他嘴角不知何时拉扯出来的血丝,内心结出了一腔微酸,“对不起......” 没有明确的道歉缘由,但她此时只是觉得抱歉。 垂下的手缓缓落到了他嘴角的伤口处,不敢戳碰,只是问道:“疼不疼?” 少年又是摇头,甚至还发出了一道轻笑,“小伤而已。” 淡淡的血腥味随着山风飘入她的鼻腔,虞千绫手指微蜷,不再敢触碰他的身体。 不久之前说过的豪言壮志还在她的耳边回响,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面对着他的脸,她却不再能那么自然地说出口了。 目光微垂,她咬了咬唇,吐了口气之后,虞千绫才对上了他的眼睛:“我之前说的话都是出自我的真心,若是这里容不下你,虞家就是你的靠山。” 话音落下,却久久没有回应,她看到他神色动容,更萦绕着一股她看不懂的情绪。 幽深的眼底暗流涌动,静静地释放出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他握住的手渐渐收紧,目光轻扫着两人交握的手,少年缓缓开口:“靠山......” 两个字在他口中翻动,虞千绫在此时莫名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情绪,一种强烈的直冲她的脑海,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她的嘴已经自己张口: “如果景渊哥哥愿意的话,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虞家就是你以后的家。” 当时与贺兰夫妻对峙时一闪而过的想法竟以这种方式成为了现实,虞千绫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时怎么发生的,等她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落地,无法再收回。 她抬眼看向少年,他亦是认真地看她,这次没有等太久,她听见他拉开嘴唇张口问: “可是当真?” 小心翼翼的语气带着令人疼惜的破碎感,让她说不出否认的话,想到他十余年来受过的不公平遭遇,又想到他们之间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细细理来,他们之间实属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 大事随心,小事随性,万事随缘。虞千绫回味着不知从谁口中学来的人生大道,决定跟着自己的本心走。于是她咽了咽口水,郑重地点了点头,张口道: “当真。” “若是以后谁再欺负你,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所以,你愿意跟我回虞家吗?” 第三十一章:“岁岁有今朝” 虞千绫空手离的家,回家之时却抱回了一只兔子,一床毯子,并且还带回了一个大活人。 虞家自隐世以来便不轻易接待外客,除了前几日到来的人皇,以及一些通过特殊渠道拜上虞府的山民,能够从大门光明正大走进来并且由未来巫祝举荐留下的,贺兰景渊还是头一个。 携着少年走在虞府之中,即使有意低调,但还是引来了许多目光。 侍女小厮路过身旁侧眼探寻,几张半熟的脸隐在柱后时隐时现,偌大的虞府因着陌生少年的到来而倍具生机。 一路穿过回廊将人带回了起云筑,放下怀中的兔子递给开门的侍女,虞千绫带着少年进入院子,向他介绍道:“这就是我住的地方啦,虽然地方不大,但是景色却很好。” 指着院外远眺就能看到的云海,又带他看过了屋后郁郁葱葱的竹林,把该认识的人和物屋子都介绍了一遍,最后推开了为他准备的房门。 门扇开启,一股尘封的气味传来。 这间屋子是院中空闲下来的侧屋,自从建院以来,一直都没有什么人住过,连她自己也只是偶尔进出过几次。 作为主人的另一间卧房,侍女也会定时来这边打扫,但是由于长久不通风的原因,屋内的味道并没有那么清新。 微微低咳了几声,虞千绫扯出了一道僵硬的笑容,侧身挡住了少年的路,“这里很久没有住过人了,灰尘有些大,我还是叫人来重新打扫一下吧。” 还是头一回邀人同住一院,想起初到山中时对方对她的照顾,虞千绫觉得轮到她做东,也不能委屈了对方。 话音落下,已经准备好喊人过来,却不曾想少年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可是你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自己打扫的道理。”虞千绫本能反驳,但是话说出口后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合适,是她说要把他当成家人的,但现在又将他当成了客人。 少年的眼神落在她的头顶,虞千绫的手心开始冒出热汗:“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房间不用你来打扫啦!” 将少年手中的木箱接过,耍赖般地藏在身后,喊来了侍女,嘱咐她们一定要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又考虑到少年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虞千绫忙前忙后,叮嘱了一大堆,直到日落西沉,她才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厨房飘来了阵阵菜香,肚子也有打鸣的迹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邀着少年一同坐下用餐。 丰盛的菜肴摆上餐桌,追赶着夕阳的余晖,虞千绫亲自为少年倒了一杯果酒。 想起民间的风俗,喝酒必定要配上几句祝酒词才不枉欢宴一场。 俱怀逸兴,对酒当歌,那是豪士的酒礼,虞千绫不是侠客名士,她举起酒杯和少年的酒杯碰了一碰,扬唇露出白牙:“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小妹在这里祝贺兰兄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好花常有,好梦长留。” 清脆的碰杯声落下,她仰着脖子将酒水一饮而尽,酒液滑入喉管,虞千绫吊了吊眉头,感觉今日的青梅酒似乎比以往更烈了几分。 思绪仅仅一瞬,酒杯放下,看到少年仍未动杯,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疑惑道:“景渊哥哥为何不喝,这酒不会醉人的,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贺兰景渊的视线幽幽,闻着香甜的酒味,他蓦然回忆起了一桩已然尘封多年的往事。 杯中酒色清澈,香味醇厚,独含一种雪莲的香气,是他千年之前为她亲自酿制的雪莲酒。 雪莲长于丰沮玉门高山上的岩缝,它耐寒喜高,数量稀少,但有极高的药用价值。 当年她的体质不太好,他便只身去了玉门雪山将雪莲采了回来替她泡了这坛雪莲酒,酒坛埋在院中那棵老树下,本来想着来年再同她共饮,没想到......后来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不知她如何寻到了那瓶酒,贺兰景渊的目光落在了少女微红的脸蛋上,比起姑娘家喝的果酒来说,莲酒微烈,药劲迅猛,入口不久就会全身发热。 她本就不是耐酒的体质,果不其然喝了一小杯后就开始变得晕晕沉沉。 白嫩的脸颊上泛起红晕,眼中也泛起了一层水润,贺兰景渊看了她一眼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嗯,多谢绫儿的美意,喝完了。”怕她不信,故意又把酒杯翻转。 莲酒的酒效慢慢挥发,虞千绫的头脑也变得慢慢昏沉,熹微的残阳晃着她的眼睛,残阳之下,是少年的俊美的侧颜。 身体好像有些不受控制,莫名向着他的方向倒去,他扶住了她的身体,眼神看向她,“你喝醉了。”他的声音也格外温柔。 重重摇了摇头,虞千绫并不承认,“我没有,你胡说!” 背光的视角下,他似乎浅浅扬了扬唇,视线也格外轻柔。 余晖渐渐散尽,侍女悄悄为他们又点上了灯烛,烛火照亮了他的眼眸,幽深之中似有星河流转。 对视只是一瞬,但在不知名的某个瞬间,她的心头忽有异样划过。虞千绫张了张嘴巴,想要对他说句什么,但是她一张口,那抹一闪而过的想法就如浮云般消散。 张口哑言,她自己也糊涂了。 胃中空空荡荡,午时没有进食,现在已经没有了多少残余的能量。见到少年也不动,虞千绫便拾起了东道主的责任感,举起筷子给对方的碗中夹了好多菜。 鸡鸭鱼肉,珍馐小食,只要装在菜碟中的,她都给他夹了一份。 巴掌大的碗中除了米饭,上面盖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贺兰景渊看着迭得高高的饭碗,不由哑然笑出了声。 虞千绫的筷子仍是不停,他只好制住了她的手,“不要再夹了,菜都要倒下去了。” 少女听言,目光直直,眼神发懵,“因为你没有吃才会倒,景渊哥哥要多吃点,这样才会长得又高又壮。”呆呆地说着啊,倒是收回了继续夹菜的手。 有理由怀疑她似乎把他当成了某种非人的物种,贺兰景渊叹了口气,拿起筷子给虞千绫夹了些清淡的菜,“景渊哥哥吃,绫儿也吃。” 哄着她把晚饭吃完,贺兰景渊也解决掉了碗中的食物。 莲酒的后劲渐渐袭来,他比少女多饮了几杯,如今身上也有一丝醉意。 一顿饭后,夕阳已经彻底落山,天幕染上黑沉,侍女见主人踉跄准备来扶,可是没等碰到就被一双冰冷的眼神隔空喝止。 温润的少年转眼间转变了气势,让秋芷毫无防备,对方那双浓黑的眼睛仿佛寒霜冰冻,只看了一眼便让她身躯颤抖,想着自己的职责,她收回了试图扶住虞千绫的手,发抖着虚指向东边: “公子,您的......您的房间奴婢们已经打扫好了,今夜可以入住。” 对方没有回应,或许他简单地点了个头,或许他根本没有认真听她的话,稳健的脚步声响起,她垂首等了许久才抬眼去看,只见院中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 第三十二章:这样就高潮了?(H) 夜半时分,屋内灯烛未燃,一室昏暗。 白色的熏香缈缈袅娜在空气之中,似一双温柔的手安抚着床榻上的少女。 全身发着热气,血液仿佛在血管中翻滚,梦中是翻滚的被浪,耳边是男女交欢的暧昧声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仿佛代入了梦中之人。 身体莫名产生了一种渴望,并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股渴望变得越发的强烈。 腿心似乎已经流出了春水,衣衫也被汗水打湿,虞千绫乱扯着自己的衣领,张嘴喃喃:“好热......” 被子被她踢到了一边,睡前好好穿着的寝衣凌乱地挂在身上,一大片春光露出,而被窥探着的少女却一无所知。 宁静的少女闺阁中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一道黑影从帘外穿过,缓步走到了卧房的内间。 他身型高大,步伐轻轻,拢着一身的冷峻气势,停在了帷幔之前。 窗外雨声渐渐,细雨绵绵,风从窗缝中钻入了室内,吹动了挂在床幔上的铜铃。 清越的铃声伴着风声回响,恰巧与床榻上间歇响起的嘤咛声相合,共和合奏出了一曲引人入胜的优美乐章。 一只骨节分明大手穿过纱幔,随之他的整个人也隐入帐中,高大的身影坐在床沿,给床铺覆上了一层穿不透的阴影。 白皙没入他的眼底,浓沉的视线攀爬着莹白的肌肤一路向上,最后落在了少女潮红的脸上。 她依旧陷在春潮之中,对房中的不速之客一无所知,直到冰冷的手指攀爬到她的脸上为她将下热意,虞千绫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夜帐之中,来人着着一身暗色衣衫,他披着头发,发丝仅用一根发带束起,如此随意的装扮是她少见的模样。 凉凉的发丝落在她的肩头,熟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虽然黑暗将他的面容遮掩,但是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唔哥哥我好热,帮帮我......” 嘴里胡乱地念叨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隐秘之处渴望翻腾,整个身体都躁动叫嚣着。 潋滟的眼眶中映照着少年谪仙般的脸庞,悠悠远远,似真似幻,也许是她梦中的身影。 血液中酒意左右着为数不多的理智,虞千绫缓缓伸出了手绕在了少年的颈后,双臂交缠,把两人的呼吸都圈在同一方空间里。 潮热的气息交融,对方也顺从着她的动作,鼻尖相触,抬眼便是咫尺之距。 他幽暗的视线落从上滑落定格在她的唇上,她颤了颤睫毛,呼吸一滞,然后吐出幽幽兰香,“亲亲我好不好......” 绵绵的话音落下,耳边的呼吸声骤然加重,颈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钳制的力道,她微微皱眉,想要开口说话,可是下一刻唇就被封合。 两人之间的距离霎时贴近,没有咫尺阻碍,对方湿滑的舌一举钻入她的口腔,啃噬着她的唇瓣,纠缠着她的软舌,他辗转贴着她的唇面,将她的氧气尽数夺走。 颈上的大手时有时无地收紧,虞千绫被迫张着嘴巴从对方身上夺取氧气,胸膛起伏得剧烈,她的脑中也变得空白。 闭上眼睛,周围是火红的帷幔,是婚房才有的喜色。 屋中喜烛静燃,风铃轻摇。 帐中人影重迭,韫色一片。 透白的涎丝沾染在两人的双唇之间,辗转间是猩红的舌头缠卷,呢喃时是灼热的气息递换。 肺叶中氧气枯竭,手脚都变得无力酸麻起来,全身血液如岩浆般翻滚着,虞千绫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条落入沸水中的活鱼,在恶劣的环境中苦苦挣扎。 少年覆压得严实,她的手甚至没有办法抵在两人的胸膛之间,耳边的喘息声愈加粗重,他的呼吸,他的力道都带着一股失控的感觉。 唇上泛起熟悉的痛意,又是一道牙齿咬破的伤口。 眼中的水意滑落,她的手臂拢在他的背后,手掌接连落下,身上的少年才停下了动作。 单薄的衣料下是他绷紧的肌肉,他停住了动作,她的手掌也同时僵住。 贴合的双唇终于分开,她也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起伏着胸膛呼吸着新鲜的氧气,逸散的精神又重新盈回。 对方不说话,她也沉默着。眼角窸窣的摩擦声传来,她躲了躲微微睁开了眼睛。 帐中本就昏暗,此时又多了一个他后变得更加不明。耷拉的睫毛阻挡着她的视线,但是仅凭感觉依旧可以感受到对方极大的存在感。 幽沉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庞上,虞千绫莫名觉得觉得有些害怕,于是她眨了眨眼睛颤颤巍巍开口:“你弄疼我了。” 少年动作一滞,停了半刻又重新揉抚上她的脸颊,低哑的声音贴着耳骨传来,带着惑人的引诱,“现在,还疼吗?”语罢,他张开了唇舔上了她的耳廓。 暧昧的水声渐起,耳垂不知何时落入了他的口中,唇齿吸吮着软肉,她的身体忽然闪过一道过电般的战栗。 “嗯~”喉中不可自控地发出婉转的呻吟,同时下半身似乎又吐出了一包花液。 小腹处干枯地在燃烧,空虚占满了她的整个身体。 手被对方按住举在头顶,所以她动了动尚还自由的双腿,将其缠在了少年的腰间,相贴之处巨物蓬勃,又硬又烫直戳着她的腿根。 淫水已将亵裤浸透,对方身上也衣料单薄,她仅仅只是微微动了动,两人的性器就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花唇隔着布料亲吻着少年的肉棒,肉棒柱身上青茎盘踞,耸然挺翘,散发着灼热的热度,严丝合缝地卡嵌在她的花缝中,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快慰。 腰肢轻晃,它便在花缝中磨动,花液从阴道中流出,干渴了许久的身体像来了一场姗姗来迟的春雨。 少女的脸上潮红愈深,她紧咬着贝齿妄图堵住聚在喉管中的婉转,可是身体实在愉悦得过分,骤然间,一阵短促的嘤咛声起,她整个身体不受控开始战栗。 ...... “这样就高潮了?”安静过后,耳边传来了少年戏谑的轻笑,他声音低低,带着欲望的沙哑。 泄过一次后的身体情欲稍解,但没过多久又涌来了一波更为凶猛的欲望。 如果说之前她还理智尚存的话,那么此时她便是欲火焚身,理智瓦解。 浑身都叫嚣着不满足,尤其下半身更甚,无从解脱的少女甚至都急出了一身热汗,她皱着眉头不停扭动着身躯。 衣衫已在纠缠间散开敞怀,莹润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鲜艳的红丝挂在纤细的脖颈上,芍药肚兜松松垮垮,只要随意一扯,就能看见全部春光。 硬起的乳头将布料顶起,丰润的双峰上樱花绽放,乳房同下面的小嘴一起密密麻麻传来渴望,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叫嚣着想要寻求满足。 硬物依旧贴合着她的花心,生机勃勃,时时跳动,隔靴搔痒般的有一搭没一搭研磨着她的花缝,可是上半身的双乳却无人安抚,孤零零地被遗忘在肚兜之下。 乳尖敏感,即使无人触碰就已经自我挺立,盖在微潮的布料之下竟发闷得紧。 被欲望支配的身体本就毫无道理,许是太热,许是太闷,少女竟自己把单薄的布片一把扯开,红绳松断,美好尽展眼前。 饱满高挺的一对美乳如两座洁白的山峦,山峦之顶长着两棵美艳的樱树,樱树枝叶繁茂,花朵妃红,妖艳欲滴。 两团雪乳伴随着主人的呼吸高低起伏,起起落落,像两只跃动的白兔,惹人怜爱。 肚兜解开,胸前已然毫无遮挡,可是胸中的闷意却无一丝解除。 少女不解,心绪忧堵,身上燥热更重,迷乱之间,她的脑中闪过了许多凌乱的片段,红烛暖床,凤冠霞帔,这明明是她的大喜之日。 身下是她的婚床,床上该是她的夫君,他们今夜一起喝过了合卺酒,现在应该是入洞房的时候。 拜过天地,结发同心,夫妻敦伦,合天地之理。 昏暗的床帐中,对方视线灼灼,他身体覆下,将她压在床榻与他之间,滚烫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分明也是动情之状。 铺面的异性之气钻入她的鼻腔,她的大脑愈加昏沉,胸腔中的心脏凌乱地跳动着,她忽然扬起头贴上了他的唇。 轻轻的吻一触即分,但却留下了灼热的温度,短短一瞬,两人的心跳都陡然加快。 借着夜色遮掩,一切迷乱都无迹可寻。 贺兰景渊循着她的气息,想要重新吻上,却听见少女靠在他的肩头幽幽张口: “夫君,阿绫的胸口好痒,你帮帮我好不好......” 第三十三章:答错了就操死你(HH) y u sh 话音落下,少年的气息陡加重。 暗色的目光落到她的胸口,如浓雾团聚,虽然脸色未变,可是眼底已经翻涌起了狂澜。 原先的动作一滞,他微微偏头轻啄了啄少女的锁骨,扶着她的腰将人提上来几分,胸膛渐渐压下,莹白尽在眼底。 雪乳上的红缨伴着少女的呼吸颤抖,他微微勾唇,忽然间伸手刮了刮她一侧的奶头,在她瑟缩之时压低声音说道:“当然,这是作为夫君的分内之事。” 声音幽幽,呼吸沉沉,滚烫的鼻息喷洒在敏感的乳头上,乳晕周围的皮肤也开始收缩,少女攀在他手臂上的力道乍然加重,贺兰景渊嘴角的弧度却越发加深。 他缓缓张开大掌盖住了一侧的雪乳随手一捏,柔软的乳房瞬间变幻出了另一种形状,少女的喘息声骤然变得急促,他适合开口问她:“绫儿是喜欢被夫君揉奶” 拉长的余音未落,只见贺兰景渊又忽然低下了头,将娇乳顶上的樱色奶头含入口中,粗糙的舌尖扫着奶尖来回舔弄,大舌一卷,整个奶头便被全然包裹其中。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快感的刺激,喉间发出小兽般的呜咽,整个前胸条件反射地含拢,整个身体抬起,头颅埋在他的颈窝。 柔软的发丝淌到他的肩头,借着喘息的间隙,贺兰景渊半含着奶头再次开口,“还是喜欢被夫君这样吃奶” 不加修饰的粗话径直传入虞千绫的耳朵,她整张脸因为羞怯都变得绯红,酒精搅乱着她的意识,但最基础的分辨能力并没有消失。 一边因为少年的粗话而觉得羞耻,一边又被身体的快感绑架而自愿沉溺其中。 身体中的空虚一阵强过一阵,蚀骨的难耐感冲击着她的心理防线,少年还含弄着她的敏感不时逗弄,虞千绫咬着下唇,闭上眼睛祈求,“都喜欢夫君再多吃一些另一边也要。” 娇软的语气带着示弱般的祈求,传入他的耳中,挑动了他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 眼底欲火翻腾,手掌失控地捏紧,丰盈的乳肉在他手中失去了原有的形状,他眯了眯眼睛在她呼痛的时候道了一声好。 双手从胸侧将两边的乳肉拢起,乳肉挤压,中间形成了一道幽深的沟壑。 少女的乳儿生得白嫩,他只是抓着揉弄了几下上面就显现出五指的红痕,他捧在掌心颠了一颠,更有雪色的乳波泛起。 少女遮眼挡住自己的眼睛,他故意伸手将其挪开,刮着她的脸颊,贺兰景渊拉开嘴角,“绫儿究竟是吃了什么,一双奶子才能生得那么娇。” 潮红的脸上热度未降,眼睛也被情欲烧得微红,虞千绫睁开聚满水汽的双眼,微微偏头,脸蛋便落入对方的掌心,眨眼间,纤长的睫毛轻扫,她难耐地吐息着。 檀口微张,舌尖霎时在贺兰景渊的掌心留下一道湿痕。 脸颊蹭动,黛眉蹙起,她伸腿勾着少年的腰肢,说话间语气都急促起来,“唔嗯好痒,全身都好难受,夫君快帮帮我” 背脊反弓,小腹贴着他腹部分明的肌块上,一双乳儿向上抬高,像极了主动送上门的雪兔。 丰盈占了满手,细腻的皮肤贴触着他的掌心,贺兰景渊下意识抓紧,乳肉从指缝中溢出,少女还在张着嘴在催促。 她半睁着眼睛迷离地看着他,潮红满脸,娇喘微微,雪白的身躯颤抖着,一声一声地勾他,“夫君,再含一含,乳头好舒服” “嗯啊,不要咬那里疼” “夫君,你压在我身上好重啊我都动不了了” 一对乳头在他的含弄下变得愈加坚挺,淡淡的樱色由浅变深,挂上了透亮的晶莹。 乳头周围的乳晕也醉上了软红,乳上指痕密布,香汗淋漓,埋首于深沟之间,贺兰景渊沿着心口吻一路吻到了少女的小腹。 虎口掐着她的纤腰,他一边戏弄着小巧的腹脐,一边又抽开了她的裤带,轻薄的绸裤轻松拉下,少女的身体彻底一览无余。 抬眼是起伏的山峦,往下看是光洁的丘谷,低洼之地流水潺潺,只是轻轻拢了把就沾了满手的黏腻。 推开粘稠的花液将其复涂在花唇上,找到最中心的花核,循着揉捻,不一会儿少女的脚趾也舒爽得蜷缩起来。 找了个软枕将其垫在少女的后腰处,后背沉下,腰腹自然抬起。 一瞬间,芬芳之地骤然贴近,贺兰景渊滚了滚喉结,张开五指掐住了她的腿弯,向着外侧渐渐用力,遮掩住的美好终于暴露在他的眼前。 光裸的耻丘水润莹莹,两片肉馒头将充血的阴核包裹,徒留下隐秘的小洞在不停流水。 大手沿着腿弯一路向上,捧住了软腻的娇臀,小臂微微用力将臀托起,此刻,花心离他的唇仅是比邻。 她身下的芬芳全然钻入他的鼻腔,她亦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手臂上是她的指尖勾缠,少女绵绵地张合着嘴巴,“下面也好痒,流了好多水,夫君帮我” 缠绵的余音散落在床帐之中,贺兰景渊紧了紧喉咙,翻起潮涌的眼睛,现出最深处的暗色,他反手锁住了少女的手腕,将五指插入她的指缝之间。 骨肉互相贴合,双掌相对,他幽幽启唇,“求我。” 空气似乎静止了一瞬,许是怀疑自己听错,又或者是低估了他的恶劣,少女顿了一顿,短暂的抉择之后,她掐了掐声音,决定屈服于自己的欲望,“求求你————” 轻软的声线带着特意夹出了细音,音调婉转,尾调上扬,半含着微颤的哭腔。 话音一出,他的下腹都骤然一紧。 理智抵挡不住靠近她的本能,五指收紧,他吸了一口后垂首埋入了少女隐秘的腿心。 舌尖从细嫩的花缝中来回穿过,最为敏感的阴核被粗糙的舌苔裹挟舔弄,他灵活地逗弄着她身下所有的敏感点,甚至还钻入了下面那个会流水的小洞中舔弄。 深色的头颅隐入腿心起伏晃动,大掌肆意揉捏着她的臀瓣,明明用了不小的力道,可是却带来了无尽的酥麻。 来自下半身的快感沿着脊柱一路上涌积累,最后在她的大脑中炸开,类似烟花般的闪耀白光一瞬间侵占了满脑,她全身都控住不住痉挛起来。 喉中发出尖锐的叫声,下面也忽然泻出一滩淫水。 绣床的床铺彻底被她打湿,她半阖着眼睛无力地瘫软在绣床上。 高潮后的身体万分敏感,只是轻轻一碰就忍不住瑟缩,更别逞论把一根灼热的硬物贴在她尚在痉挛的阴道口了。 “嘶,好烫”她忍不住合了合腿,制住了贺兰景渊的动作。 圆滑的龟头在她的阴道口顶弄,浅浅顶入又滑出,他的尺寸与她的小洞并不相称,一手都无法掌握的大小无论如何试想似乎都无法插入一个狭窄的洞口。 害怕让她本能地躲闪,双腿越夹越紧,连他的靠近她都侧脸避开,原本应该落在唇上的吻偏落到唇角。 少女睫毛轻颤,抵着他的双肩水意莹莹。 贺兰景渊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微扯唇角,眼中没有笑意,嘴角也是冷凝,手指擎住了她的下巴逼她转回,“怎么,不想要夫君操你了吗,嗯?” 冷沉的声音平缓而寒塞,透着一股无形的危险,他手指幽幽掠过她的身躯,只是轻抚便又重新挑起了她体内的热意,小腹中的空虚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次卷土重来。 花穴借着肉棒的顶弄一汩一汩吐出清液,阴道口一翕一张竟主动地想要吃入少年的粗硬,下半身滑腻不堪,赤裸裸打脸着她前一刻的“清心寡欲”。 作乱的手指在她的小腹同耻丘画着圈,带起了撩人的瘙痒。 身上热潮汹涌,抵抗力几乎不存,少年的手指依旧未松,偏执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要的。”她憋了半晌终于吐出两个字。 话音落下,周遭的气氛终于没有那么凝滞,耳边传来似有似无的冷笑声,也许是觉得她的话还不够明确,对方又要求道: “绫儿要什么,说清楚,夫君才能给你。” 小肚鸡肠,蓄意报复。 虞千绫咬了咬下唇,蹭了蹭他的鼻尖:“要夫君同我成周公之礼。” 龟头已经顶入阴道口,只要一个挺身就能完全占有她,嘴上虽然无言,但身体已经在慢慢沉入。 狭窄的肉穴渐渐被粗硬撑大,未经过扩张的处子之穴艰难地吞入着他的分身,两半穴肉被利刃从中间劈开,穴口的肉壁拉伸着甚至都透出了血管的颜色。 龟头入体,四面八方的软肉层层覆上。 贺兰景渊克制着想要一插到底的冲动,额角的青筋鼓起,汗水从鬓间滑落,他操纵肉棒在少女的阴道里浅浅进出,想要让她慢慢适应,然而越动却闻到了越浓的血腥味。 抬眼看少女小脸微骤,但眉宇间并无极致痛苦的神色,他僵了僵复又向两人交合的身下看去,只见水光之中,红丝挂垂。 他将肉棒从她的身体里拔出,一瞬间,猩红的血从阴道口流出。 红白之间,分外显眼。 床铺已不能再睡,他沉默过后将少女穿上衣服后捞起抱回了他的房间。 前一刻还在缠着他要的少女在来潮之后竟怪异的消停了下来,眼皮轻阖,呼吸浅浅,安静地躺在他的臂弯之间。 红潮还未完全从她的脸上消退,她的意识尚在,他便偏头吻了吻她的唇,气息交缠,爱意更加绵长,满腔的情谊藏在心中无法全然诉说,贺兰景渊忍不住再抱她更紧一些。 落在她房中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腰佩早已被他手碾成灰,物虽烬灭,但心绪难平。揉捏着她的手,不知想到什么,他幽深的眼睛里狠厉复现,“你的夫君只能是我!” 寒声入耳,仿佛无意唤醒了迷糊的少女,她眼睫微颤,缓缓轻唤道:“哥哥”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ro ush u wu2. c o m “绫儿告诉我,我是哪个哥哥?”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幽寒,想到另一种可能心底的戾气更是不住翻涌,贴着她的耳低声威胁: “如果答错了就操死你。” 帘外的雨水已经停歇,乌云消散,星月重回天空,冷暗的月华斜入室内,虞千绫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少年一张神魔面孔,两种气质在他身上神奇融合,浓黑的眼瞳紧紧追随着她,望穿眼底,竟感受到一股连绵两世的熟悉之感。 还是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但没等想明白时他的名字已经脱口而出:“贺兰景渊。” 一字一句将他的名字念出,轻柔的语气恍若情人间的私语,她眨着星眼望入少年的眼底,无形地左右着他的心绪: “你是我的,景渊哥哥。” 第三十四章:上巳节,及笄礼。 夜雨过后,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照着日光醒来,虞千绫睁眼,发现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虞家没有族人必须要早起到学的家规,也没有侍女敢来催她起床,昨夜她请贺兰景渊喝酒,然后她不幸醉酒,似乎就这样一夜睡到了天明。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余晖之时的饭桌上,她敲了敲微沉的脑袋,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掀开被子下床,晃晃悠悠的走到衣架旁,伸手一抓,是一件男款的长衫,而非她常穿的襦裙。 呆滞的大脑停转了片刻,她的肢体僵硬起来。挪动脚步看向了周围。 嗯,是熟悉陈设,但不是她的房间。 再看看手上的衣衫,是熟悉的样式,但不是她的衣裙。 简洁的装饰入眼,虞千绫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根本不是她的房间,而是她昨日分出来给少年住的东房。 巨大的信息量涌入她的脑海,最后一丝困意也被打散。 条件反射般转头看向床铺,床铺虽然凌乱,但是没有第二个人,屋子里静声悄悄,虞千绫拢着亵衣逃也似的拔腿离开了东屋。 赤着脚跑回自己的卧房,关门喘息,又叫来一桶干净的水。 脱尽了衣物整个身体都没入水中,直至气绝才从水中冒出,温热的水洗去了身体上的疲惫,但没有洗去精神上的忧虑。 任凭她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来昨晚发生过的事情,她承认自己酒量不好,昨日大概率是拿错了烈酒才一口宿醉,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宿醉了还会发酒疯到别人的屋子里去睡觉。 低头摩挲着胸口以及腿上的红痕,得益于之前替他解毒的经验,虞千绫第一眼就认出了是熟悉的吻痕。 雪乳上的吻痕密密麻麻,双腿之间的更是惨烈,她从小体质特殊,身上不易留疤,但眼下的红痕鲜亮密集,让她实在难以想象昨日他们之间的火热“战况”。 手掌没入腿间,花唇间的圆核微微肿起,下面的洞口也有些微不适,甚至手上还沾染上了一缕血丝。 虞千绫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也曾同小姐妹一样看过一些风月话本,在大多数的风月话本中,女子同男子第一次同房总会经历一次破身之痛。 什么“刀劈般的破开”、“鲜红的落红”等等形容恰巧踩中了她怀疑的点。 胸乳有被揉捏过的痕迹,下半身的状态也不正常,她今日又是从别人的床上醒来,结合种种迹象,她的心里有一种可怕的猜想。 又在水中泡了半柱香时间,在水彻底变凉之前,虞千绫从桶中跨出,重新捡了套新衣裳穿上,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莹白的肌肤变得比之前更加的透亮,琥珀色的眼眸像是盈满了秋水,侧身看着自己的身姿,似乎连胸脯比之前都更丰盈了些。 手指掐上自己的脸颊,指尖细腻非常,一丝粗糙的感觉都没有。 眉心的朱砂痣鲜艳如血,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得自己像是习得了某种回春之术。 春回大地,万福复苏,她就像长在泥土中的花草一样,到了抽芽绽放的季节。 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太久,终于有人来敲她的房门,“小姐,午餐已经备好了。”是侍女的声音。 洗了个澡后腹中不是很饿,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虞千绫回她先放起来,她饿了自会出来吃。侍女听完离开,但是没过多久,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两次敲门的间隙不过半盏茶,虞千绫正在屋中翻动着铺盖,眼见熟悉的铺盖全然换了新的,她心中忧意加深。 随着酒精的代谢,她的脑中竟又忽然间跳出些零星的片段,片段朦朦胧胧,但能确定她昨夜是躺在自己床上的。 帐顶的铜铃未卸,春风从窗缝中吹过带起了清灵的声响。 记忆碎片中床笫晃动,铜铃坠响,娇细的女声低声渴求,一遍一遍拍打出淫靡的水渍声。 忆到此处,某些猜想已经能够确定,耳廓上染上羞红,忽然的敲门声惊动了她。 亟需某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虞千绫大步走到门前,双手拉开,一道清隽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前面。 “二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虞清远一身翠绿长袍着身,既无折扇,也无腰饰,简简单单站在她房门口,也自成一道风景。 苍颓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见到她时,青年展开笑颜,只看得见飞扬的神采。 许是来多了她的卧房,他的神态从容又自在,坐下给他们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让虞千绫生出一种他才是房间主人的既视感。 她直觉他今日似乎有些不正常,但是他不开口,她也当做不知,“二哥的身体看上去好了很多。”她挑了个无关痛痒的话题作为开场,对方也淡笑接过。 “是啊,几乎痊愈了,要是阿绫妹妹能再给二哥做几次养生糕点,想必二哥现在已经好全了。”弯起嘴角轻笑,他自然而然打着她的趣。 “做糕点没什么问题,可是我只会做绿豆酥......”虞千绫尴尬笑笑,勇于承认自己厨艺上的短板,虞清远也配合地勾了勾唇,直言他并不在意。 “只要是阿绫做的,二哥都不介意。” 一杯茶水下肚,两人聊了些府上最近发生的事情,“没想到我家的阿绫现在都要成为一家的巫祝了,小时候你总是贪玩不爱学习,如今当上了巫祝就不能像以往那么懈怠了。” 虞清远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掏出一本书,“这是你十四岁生辰那年二哥想要送你的,但那时你没有学习的心思,我便换了件礼物。” “如今观过往,真的是时移世易了。” 接过虞清远递过来的书,随手翻阅,便看见里面记满了非虞家人不得外传的高等符箓之术,甚至比她书柜中的更加丰富完整。 点头认同虞清远所说的时移世易,先前她看这些书只觉得枯燥,但是渐渐地她也没有像当初如此抗拒了,越是学习就越是觉得法术的精妙。 翻阅着珍藏版的箓集,虞千绫不自觉弯起了嘴角,“多谢二哥赠书,我会好好学的。” 缓缓呷了一口茶,虞清远眉眼温柔,“嗯,你的血脉天赋不在任何人之下,只要认真好学,必能有一番成就。”他毫不吝啬地夸奖她,听得虞千绫内心回暖。 两人自然然而聊到了另一个话题,“说来,阿绫今年的生辰也快到了,有想好要什么礼物吗?”虞清远淡淡问她,“女儿家长大了,心思也难猜,怕自己给你挑的礼物不喜,还是来问问你的意见。” 三月初三上巳节,是她的生辰,亦是她的及笄礼。 这段时日过得太过糊涂,如果没有虞清远的提醒,她几乎就要忘却了自己的生辰。 阳春三月,迎春花开,三月,是一年中她最喜欢的时节。 以前每年的这个日子,她都是和父母一起过的,如今身份大变,对于这个日子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摇了摇头,启唇实话道:“我没什么想要的,二哥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听到她的回应,青年默了默,眉头微皱,思考了一番重新开口:“那到时候,二哥带你去流觞河畔祓禊祈福吧,上巳节那日府上管制松懈,我们去山下放纸鸢,二哥给你做一个大大的纸鸢作为阿绫长大成人的贺礼。” 这种新奇的赠礼虞千绫闻所未闻,流觞河她没有听过也没有去过,想到以后也许再也没有那么自由的日子了,她稍作思考,便张口答应了他。 “如果没有临时安排的话......”她给了个限定条件,免得到时候计划泡汤。 青年听完笑笑,摸了摸她的发顶,“那说好了,三月初三,二哥接你出去玩。” “嗯。” 作者有话说: 本文的及笄年龄是私设,女主及笄十七岁,十五岁真的太小啦。 关于前面的H章节,男女主一直是擦边性行为,因为某种原因男主在克制自己,后面删减了些剧情,很快就能看到真正的H了。 第三十五章:“云泥之别”(3400情敌对峙剧 两个人坐在一起聊了许久,几杯茶水下肚,空荡的肚子被茶水灌饱,真正的吃不下其他东西,甚至还有一种想要小解的冲动。 虞千绫坐在凳子上面露难色,“二哥,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在房里等我一下。” 皱着脸快步走向门外,卧房中只剩下了虞清远一个人。 他放下茶杯站起,闲庭信步般在她卧房中兜转了一圈,在软榻上并没有找到他遗失的腰佩,那还剩下一种可能便是在遗落在屏风之后。 雕花屏风后摆着一个大大的浴桶,浴桶之中飘着花瓣,浴水甚至还伴有余温。少女换下的衣物搭在屏风之上,轻轻嗅闻,便是一股靡靡的女儿香。 那是一股独属于她的气味,淡雅清新,但就是久绕心田,让人难以忘却。 当事人已经离开,无人看得到他的行为,虞清远撩水拾起一片花瓣,放到自己的鼻下,深吸一口气嗅闻,果然上面沾染上了她身上的芬芳。 他勾起唇,缓缓下移贴上他的唇瓣,轻轻一碰,在花瓣上留下了一个轻吻。 门口吱呀声传来,以为是少女方便完回来,他收起了花瓣拢在袖中,转身准备迎接,却不曾想在门口见到了一个陌生少年。 他虽一身缊袍敝衣,但通身贵气天成,眼神锐利,神台清明,一眼便能辨出绝非寻常之辈。 听闻了他许多故事,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如果说之前是对此人无感的话,那么现在见到他就是本能地不喜。 “你为何会在这里。”那人先声质问,冷傲的眼神瞥向他,不含任何尊重,反倒是毫不遮掩的敌意。 虞清远冷笑反击,“我是阿绫的哥哥,自然能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里,而你......”他顿了一顿,仿佛恍然大悟,“应当是我家阿绫发善心带回来的‘客人’吧。” 某两个字被他重读,刻意拎出来强调他们之间的不同,想让对方认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 刻薄的话音落下,对方也毫不示弱,无视他的话自顾自走进屋子,食篮放下,将其中的碗碟一件件取出,全部摆满了之后,他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不是‘客人’,我是她认可的新,家,人。”幽幽一字一句陈述,这是他唯一一次如此有耐心与他交流。 森冷的眼神望入虞清远的眼底,攫取到对方愤怒的怒火,贺兰景渊亦是勾唇笑了笑。 “兄长而已,自然是比不上未来夫君的。”精准在他的伤口撒盐,虞清远果然很快失去了镇定,“你什么意思?” 清隽的脸上霎时布满阴云,转眼就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伸手将少年的领口攥起,冷声道:“你接近她果然是别有用心!” 怒气迸发,心里计较着不让对方好过的主意,然而话音未落,两人的身型就掉了个位置。 挣开衣领的限制,贺兰景渊反手就扭转了受人掣肘的局势。 拎着虞清远的衣领将其压在屏风之上,屏风受力倾倒,砸裂了满水的木桶,两人在漫水的废墟中僵持,贺兰景渊本就冷厉的眼神变得更为冰寒。 “你好像真的把自己当做了正人君子。”薄唇微动,出口满是讽意。“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求不属于你的东西,她与你,是云泥之别。” “呵,同样的话不妨送给你自己,谁是云,谁是泥,想来贺兰公子比虞某更加清楚。” 领间的力道逐渐收紧,两人身上的杀意尽数倾泻而出,虞清远的指尖划弄出聚灵符,只等符成便可瞬间攻击。 两人都毫不手软地对方下着杀招,正值剑拔弩张之际,如厕归来的虞千绫跨进了卧房。 浴桶中的水淌了半屋,原本她离开时干干净净的房间在一刻钟内变突成这幅模样。 见到她来,在屋内斗法的两人心照不宣各自松开了对方的衣领。 敛了敛神色,虞清远率先开口:“这位小兄弟不请自来,二哥以为是坏人,就与他‘切磋’了一番。” 眼神清明,如果不了解真相根本看不出他说的是谎话。虞千绫的眼神依次从两人脸上掠过,即使不问,也知道真相并非虞清远所说的那样。 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和谐的气氛,虞千绫作为院子的主人,被迫无奈出来当中间人。 走至内屋一人一边两人拉开,对着虞清远向他介绍贺兰景渊,向着贺兰景渊对他介绍虞清远。 “二哥,这是在山下帮助过我的公子,他姓贺兰,名景渊。” “......幸会。” “景渊哥哥,这是我二哥,他叫虞清远。” “嗯,幸会。” 双方各自虚与委蛇了一番,看在虞千绫的面子上才没有继续战火。 地板被水渍沾湿,走着走着,有人伸出了胳膊揽过了少女的肩膀,隔绝了与另一个人的接触。 “地上湿滑,绫儿小心些。”贺兰景渊扯过虞千绫的胳膊将她半抱在怀中,美人在怀,他越过少女的发顶暗自向另一人投入轻鄙的目光。 内间已湿,索性外间还未完全遭殃,桌上摆着他带回来的红枣滋补汤以及各色点心,贺兰景渊拉着虞千绫坐下,将还温热的汤盅端给了她。 “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甜汤,喝下去身体会舒服一些。”刻意放柔的语调同刚才与虞清远对话时天差地别,头顶上落下沉沉的视线,虞千绫端着汤盅的手莫名发虚。 勺子在甜汤中胡乱地搅动,上面飘着的红枣刺着她的眼睛,想问的话不能当着两人的面说出口,这时虞清远也在她的右侧落座下来。 他拾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未嚼几口却忽然皱眉,本着良好的素养没有当着人面吐出,但是剩余的部分则被他置回了盘中,“抱歉,忽然感觉有些饿了,虞某吃块糕点贺兰公子应当不介意吧。” 开口问他,但又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回答,连少年的脸都没看,只是把虞千绫手中的汤盅抢了过去,她的眼神向他看来,虞清远才缓缓解释: “这糕点的手艺比起阿绫你的差远了,糕体不软糯,馅料过于甜腻,连最简单的糕点都做成这样,想必这盅甜汤味道也不会太好。” 他看着她的脸眼神真诚,“唔,看你的状态是有些疲惫,都这么大了还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等过会儿二哥亲自下厨给你煮碗补气汤喝喝。” 青年一下子输出了许多话,他的面色愈加和煦,她左侧的气息就愈加冷冽。 “不用麻烦二哥了,其实我身体挺好的。”虞千绫扬起假笑回绝了虞清远的热心肠,感受着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她有一种不拒绝她就要完蛋的直觉。 凭她这段时间对于两人的了解,虞清远虽然时时对她是一副好脾气,但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春风拂面,今日之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而贺兰景渊就更不用说,他虽然对她好,但是他骨子里就是一个既冷漠又偏执的少年,他的行为几乎都在她的意料之外,让人防不胜防。 一渊不两蛟。 两个气场不合的人凑在一起,凭她十几年的经验,继续纠缠下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少年眼神如冰落在两人相触的手上,虞千绫不动声色将手从虞清远手掌中抽回,扫过桌上精致的糕点,她摸了摸被茶水灌满的腹部: “我用完午餐如今有些困倦,想小憩一会儿,要不,你们都先回去吧。” 为保真实,她又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率先起身将两人都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一个一个有序推至门外。 天光不知何时变暗,云层低垂,又有下雨的征兆。 转向虞清远的一边,她言辞诚恳:“二哥,天似乎又要下雨了,你才病愈,可千万不能再受寒了,啊我这里有伞......”她说着跑进屋子拿了把伞递给他,“下雨有伞,有备无患,你回去路上走慢些。” 少女的送人之意明显,虞清远接过伞缓了半刻才道了一句多谢,见他被赶,站在对岸的人眼神轻轻,嘴角挂着不经意的嘲讽。 冷嘲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转向门外的步伐一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虞清道:“对了阿绫,二哥上次在你房中换衣时不小心落下了一块腰佩,你可曾见到?” 话音落下,不等少女回答,对面之人陡然冷了脸色,杀意从少年的眼中再次迸溅,妒意显眼。 “好似不曾。”她虽然做了否定回答,但虞清远却嘴角弯弯,“那许是我落在其他地方了吧,二哥再去其他地方寻寻。” 他最后一个字说完,天空中忽然劈下一道闪电,亮光一闪,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传来,雨水倾盆般落下,瞬间打湿了立在外檐下的青年。 雨伞还未打开就被淋了一身,虞清远的身上顿时略显狼狈,虽然有少女拉了他一把,但是他依旧淋了个彻底。 春雨寒凉,细细密密钻入骨髓,身上又泛起了似针似冰的痛。掩了掩唇,低低地咳了一声,他主动后退几步远离了虞千绫的身边。 “二哥你......” 弯起嘴角朝着少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二哥无事。”垂下的眼睫上水珠落下,虞清远的眼眸中暗色划过。 雨水哒哒,给周围的景致披上了一层烟灰色的外衣,立在檐下,呼吸都有些莫名不畅。 三人各怀心思,此时,一道青碧色的身影从忽然从院外跑进,他神色焦急穿过院亭,见到虞清远更是控制不住激动的神色。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立不远处的虞千绫和贺兰景渊,东柏行礼后走到虞清远的身边附耳说了一个消息。听完消息,虞清远原本还算和煦的面容转瞬间也染上了暗色。 雨势正大,可他却撑起了伞走到廊外,“院中忽然发生了件事情,二哥先行回去处理了,阿绫也回房吧,你身子娇弱,免得受冻。” 淡色的眼瞳在她的面上停留了一分,又越过她短暂地略过了她的身后之人,仿佛别有深意地开口:“只是阿绫休息时记得把门窗关紧。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新春特别章:“愿”(非正文)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处理完幽冥司的公务,他又来到了丰沮玉门。 昔日的虞宅已经在百年的风雨中毁损破败,池中锦鲤不存,花树凋谢。他拿着酒壶走到装载着两人记忆的起云筑,只有那里还剩下一方净土。 推门而入,寒风萧瑟,沉灰四起,沙沙的枯叶铺落在地,竟没有落脚的地方。 脑中鲜亮的身影就像这满庭的枯叶一般被蒙上了灰尘,他抬了抬眼眸,心念一动,手上蓦然出现了一把笤帚。 弯着腰认认真真把庭院的枯叶扫了个干净,落红归泥,日头也到了西垂的时分。 听闻阙说,今日是人间的除夕夜。 岁暮除夕夜,人间团圆时。 曾几何时,他也曾有过如此和美的时光。 仰首灌下一口酒,他翻开了当年她赠予他的一本诗集。 当年以贺兰家长子的身份出生在这里,村中闭塞,他每日被繁重的家事所累,并没有多少学习的机会。等到有能力时脱离他们,那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学习年岁。 与他相处久了,她也知道了些他不肯展露出来的缺点。 外界的书籍对于山中的普通百姓们来说是值千金的稀有物件,他当时花了好些精力才搜到一些供自己学习读书写字,可环境所限,他学了许久,也只能接触到些下里巴人的内容。 作为凡人少年时他自卑又自负,既知晓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远如天堑,但天然自负觉得自己一定能得她青睐。 到了虞家,环境之改变天差地别。他不想让她看出他学识浅薄,便经常待在她的书房中借阅她的书。 赠书之日正巧也是一个冬日,那日白雪纷纷,腊梅绽放,她装作不经意经过他的身边,从袖桶了抽出了一本书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 “唔,是山外的各代文豪的诗集,父亲逼我看这个,但是我不喜欢,你喜欢读书,所以我想着不如给你看。” 翻开已经磨损得发黄的书页,他耐心性子一篇一篇重新读过,暗色的眼眸氤氲着温柔的光彩,直到一行诗剧入眼,他翻页的动作慢了下来。 晰晰燎火光,氲氲腊酒香。 嗤嗤童稚戏,迢迢岁夜长。 堂上书账前,长幼合成行。 以我最年长,次第来称觞。 …… 十分应景,是一首写除夕夜的诗,只是他没有这个福气,能与她有这样的未来。 呷下一口酒,他醉躺在她曾经最爱躺的软塌上,耳边万籁俱静,没有飞鸟虫鸣,也没有燃烛烟杖。 他与夜色一共入眠,筑了一个不存在的美梦。 “夫君,醒醒!啊呀你怎么睡着了,一会儿我们还要出门呢。” 她梳着妇人的发髻,一边抱怨着他一边又浸了条巾帕替他擦了擦脸。 屋外灯火通明,即使呆在屋内也听得到爆竹的声响,他按了按头恍然: 今日是除夕佳节,今年是他们新婚的第一年,按照习俗,他们要在午夜钟声敲响之时,去城中最大的寺庙中祈愿。 按照她的要求换上一套新衣,两人一同携手去了街上。 除夕之夜,玉壶光转,街上少行人,但看看高挂的五彩灯笼,心中也盛满了过节的满足。 着新衣,敬神明,辞旧迎新,祈来年好运。 来到街尾最大的崇福寺,这里烟火缭绕,香客如织。 各自请了三炷香拜过佛祖,她携着他挤到了人群最盛的祈愿树旁,“夫君,我们也去拿两块祈愿牌吧,听说这个很灵的!” 她睁着星亮的眼睛开口祈求,他自然不会拒绝。“那你在这里等我。” 挤入纷杂的人群,他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两块祈愿牌,将牌递到她的手上,他自然地开口问:“绫儿想许什么愿望?” 话音落下,她骤然转身向他投来防备的目光,“愿望怎么能提前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写你的,我写我的,我们谁也不能偷看谁的。”她似乎并不相信他的人品,特地背过了身挡着他的视线落笔。 少女的态度认真而虔诚,琉璃色的耳坠在月华之下反射出明亮的光彩,照明了她一半的侧脸,他本想解释他不会偷看,但是张了张嘴后又无奈把话吞下。 祈愿牌上缠着一根红色的丝带,尾端还坠着一个小巧的铃铛,他没有告诉她,这是庙中特意发给有缘人的特殊愿牌。 发给他牌的沙弥并没有说此牌会不会比其他普通的愿牌更能受到上天的保佑,但是他偏向理解为上天选中了他们,更愿意给予他们多一点的祝福。 墨色的笔尖轻慎重地落下,提笔而下,他将心中的愿望拓写在空白的祈愿牌上。 木牌闪着墨光,身旁暖香袭来,是她凑在他的肩旁眨眼,“夫君,你也写好了吧。” 灵动的眼眸闪动着狡黠的光,越过他的肩头落在了他刚写好的牌上,他也不遮,就让她大大方方地看。 只见不大的愿牌上挤了不长不短的一句话————愿她与我,年岁常虞,共占春风。 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红,她娇嗔睨他,“你怎么都不遮一下,被我看到了那就......” 话还未说完,他便截住了她的话,“愿望写下来,都会灵验的。” “谁看都无妨。” 他拎起祈愿牌吹了一吹,新墨被木头吸收,上面的字体更加牢固,向她伸出口,“绫儿的祈愿牌可要夫君一起挂?” 她迟疑会儿了后默默将她的祈愿牌递到了他的手上,眼眸垂落,耳廓发红,躲闪着他的目光,他忍不住开口笑问:“哦?这次不怕我偷看了?” “你都大方给我看了,我当然也没有那么小气!”她据理反驳。 唇角勾起,拢了拢她的肩头,将两块祈愿牌放在一起,找了个最高的地方挂上。 绿枝摇曳处,两条红丝带随风舞动,铃铛撞击出清灵的声响,他隔着万千心愿在高处看到了她的心愿————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是冯延已着写的《春日宴》,牌上小字密密麻麻,但是每个都写得娟秀端正。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对方的牌上,周围人声不断,但在这一方天地间他们只听了到风铃的清响。 抬头仰望处,暮色的天空中骤然炸开了一束璀璨的烟花,它闪射的光芒如彩虹般斑斓,流光四溢,夜同鱼龙舞。 寺庙中代表辞旧的钟声也在这一刻敲响。 梵音阵阵,香雾缥缈,在一片喜乐之中,他们互相对望: “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本章与正文无关,但跟前世篇有些关联,可以当做番外看。新年快乐大家! 第三十六章:你在怕什么?(3600) 脚步声双双离去,檐下只剩下了她与少年两人。 雨依旧在下,落到庭中的门海中泛起阵阵涟漪,风过,竹叶莎莎响动,带来微寒。 虞千绫蜷了蜷手,想回到室内,可是这时肩上忽然落下了一件大氅,上面还沾染着温热的余温。 转头而去,少年的声音传来,“雨水寒凉,初春易感,你穿得单薄,衣服还是披上吧。” 他自然地走上前立在她身边,大掌牵起了她微凉的手,转到飘雨的外侧,替她挡住了不断飘进来的雨丝。 “可要回房休息?”他垂眸问她。 本身就没有什么困意,更何况还有一个他在身边,虞千绫思考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这会儿又精神了,睡不着了。” “嗯。”他沉沉的声音传来,余下也是沉默。 屋内淌着水,屋外下着雨,她看着自己白色的毛领,忽然想到了昨天带回来的那只兔子。 白色的兔子一身雪色的皮毛,肥肥胖胖的,昨日叫侍女抱走养在屋后临时搭建的竹棚中,那里地势低洼,是雨水汇集之处。 本以为这几天会是好天气,没想到昨夜忽然一场春雨,今日又下了一场骤雨...... 虞千绫猛然间睁大眼眸向着少年转去,“你送我兔子,可能......”已经变成落汤兔了。 起云筑里有厨艺精湛的侍女,也有勤劳贴心梳妆技术一流的侍女,但是就是没有会搭竹棚的侍女。 虞千绫撑着伞赶到屋后时,那一只白兔子正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缩在没有漏水的角落静静注视着她。 雨水打湿了它身上的毛发,长长的白毛粘在一起,灰扑扑的,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棚顶已经有人暗暗加固过,但是骤雨来得太过猛烈,损毁了它的窝。 把伞柄交给少年,她俯身将地上的兔子抱起,两双水盈的眼睛向身边之人投去,虞千绫默默挤到他的身边,“麻烦景渊哥哥帮我撑个伞吧。” ...... 屋中的水渍已被处理干净,损坏的屏风和澡桶也换上了新的,屋中点上了炭盆,两人一兔一起待在房间中取暖。 她与少年相邻坐着,洗干净的白兔懒洋洋趴在他们中间晒毛。 将身上微湿的氅衣换下,衣摆在外面的时候拖在了地上染上了些泥尘,虞千绫指了一指,“改天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少年微微抬眼而后点了点头,摸了摸兔子的耳朵,他闲谈般的向她问起,“头还疼吗?” “啊?”她反应了片刻后闪了闪眼睛,“......不疼,昨晚......只是稍稍有点醉酒罢了。” 他挑眉轻笑了一声,不对此言论做出评价,“那休息得如何?”他又换了个话题。 自然地拿起钳子翻动炭盆里的炭火,虞千绫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觉得身上充满了压力。眼神不自觉地向不远处的大床上飘去,她现在才注意到不知何人给她换上了一套红色的床被。 他幽深的目光也随之跟来,虞千绫在注意到时顿时收回了眼神,身体被炭火熏得发热,同时她的脸上也染上了微红,“嗯......其实我,对昨晚的事情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回的房间,不记得为何会和他睡在一起,也不记得最后和他做没做...... 手指不自觉在袖下扣动着,她垂着眼眸,此时竟有些不敢看他,“景渊哥哥,我们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话音落下,明显地感受到来自对岸的视线热度更高,他沉默地看着她,半晌过后又听他开口问道:“绫儿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低沉的嗓音中带着迫人的气息,贺兰景渊伸出手缓缓将她颊边掉落的发丝撩到耳后,手指离开时又有意无意捏了捏她的耳垂。 耳旁痒意袭来,虞千绫下意识偏了偏头,可却被一只大手扶住了下巴,“你在怕什么?” 他说着话离她身体更近,手臂被禁锢在他的手中,他的视线牢牢锁紧着她,虞千绫颤了颤眼睛,声音都不自觉地发虚,“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他侵略性的气息笼罩在她身上,手指慢慢下滑,微微挑开了她合拢的衣领,纤细洁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与之一同暴露的还有上面璀璨绽放的梅花。 那是她刻意遮挡起来的痕迹。 带着微茧的手指缓缓摩挲过颈间的吻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珍惜易碎的工艺品,虞千绫猛然吸气截住了他的手,再也假装不了之前的平静,“你做什么?!” 怒颜厉声,她露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想要挣开对方的禁锢。 一番拉扯角逐,奈何体力落败,她被一把扯入了贺兰景渊的怀中。 臀下是他曲起的双腿,身后是他灼热的呼吸,颈上再度被覆上湿热,轻柔的吻陆续上移,直到亲得她耳朵通红,“吻我的妻子有什么不对吗?” 自然的口吻让人猜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其他,虞千绫心头惴惴,心中猜测的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实。 在未曾得到过答案时,她有反问过自己是否讨厌他,又是否能够真的接受他,然后问心数遍,都不及身体的反应来的真实。 有人说过人的身体永远比嘴巴更诚实,她不清自己的内心,但是却知道自己并不反感与他接触。 他没有逼她做出选择,她心中也还有一堆问题想问,虞千绫默了默,然后第一次认真看向贺兰景渊,“那昨夜结束之后......是你抱着我去你房间的?” 她就着回忆不起的疑点问他,他也耐着性子回答,“嗯,你房间的床铺湿了,不能再用,所以我把你带回了我的房间。” 旖旎的事情被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虞千绫忍不住缩了缩脚趾,视线落到火红的床铺上,她开口:“那我的被褥也是你故意让她们这么换的吗?” 他迟疑了片刻,然后点头承认:“我仅是觉得红色更称这帘床幔。” 桃色的床幔配上喜色的被褥,莫名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虞千绫撇了撇嘴,低声嗫嚅道“骗子。” 她的声音不算高也不算小,见少年听到了并未反驳,她又与他算起了早上的账,“你说昨夜我们同睡一床,为何早上起来不见你的身影,我问过侍女,她们说你很早就离开了,虞府占地极广,你在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而且你出门没有告诉任何人,万一走丢了,我————” 她说到这里猛然截住了话题,而被训斥的当事人却松了松嘴角。贺兰景渊勾了勾唇,幽幽的语气缓缓淌开,“你什么,绫儿是想说......你会担心我?” 脸颊上传来痒意,是他的手指在摩挲她的脸,她用力闭了闭眼,然后重重地说了句没有,“我是怕你在府里迷路了回不来。” 口是心非,贺兰景渊捏了捏她的脸轻笑了一下,缓了缓脸色才正色道,“卯时的时候,虞家族长邀我去了一趟符望殿。” 短短一句话,就足以解释他为何不在的原因。虞千绫的神情也恢复过来,想起神秘莫测的虞星河,她确实也担心他会在这里受到一些不公平待遇。 “我在带你回来前送信告诉过族长,他也知道我将你暂时安排在我这里的事情。”想起这么说对于他来说过于苍白,她又补充,“族长为人严肃,行事诡秘,府中至今还未有过接纳外姓人的先河,他虽然没有阻止这件事,但是对待你的态度可能不会很好。” 虞千绫斟酌着词汇向少年阐述着他所要面临的现状,“......总之,你最近这些日子不要再自己跑出去了,要出门的时候也要先告诉我,知道了吗。” ...... “好。”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弯着眼睛回应,久违的被重视的感觉蓦然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想要让她彻底安心,他末了又补上了一句,“绫儿放心,族长并没有为难我。” “真的?” “真的。” 那真是令人有些意外。 两人纠缠着,天色不知何时又偷偷放了晴,趁他不注意,虞千绫悄然从他的怀中起了身,捂了捂肚子,现在是真的感觉到腹中饥饿。 她正欲出门喊人将中午剩下的饭菜热热端给她,却没想到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在她想着美食的时候,就有人端着一碟刚褒好的鸡丝粥敲响了她房间的门。 房门打开,鸡汤的香味流入她的鼻腔,她的肚子也适时在此刻鸣叫了一身,“就放在桌子上吧,多谢。”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她顿了顿后转头看他,问道: “这是你让人给我准备的?” “嗯,注意到你胃口不太好,我让人煨暖了鸡汤做成粥给你端来。”他倒是大方承认。 清淡的鸡丝粥上点缀了些葱丝,看着格外有食欲,她舀起粥一口一口喝着,感觉胃都暖和了不少,“还挺好喝的,和平常府中的菜口味不太一样......”甚至还有一些熟悉的味道。 她随口说着,忽然间脑中却浮现出了一个有些不切实际,但极有可能是真的的想法,抬眼望向对边的贺兰景渊,虞千绫捧着碗缓缓道:“这该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他神色未变,但是眼神柔和了少许,评判般的反问她:“绫儿吃了我那么多餐,现在才尝出味道?” 桌上他一开始带来的糕点已经收起放在桌子的一边,虞千绫的视线暗暗望去,忍不住求证:“......那这些糕点也是你做的?” 他微微挑了挑眉并未回答,但她知道这种回应即是默认,“你到底......起得有多早。” 她忍不住惊心。 先不论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她将他带回来的本意也不是让他替她做饭的,看着贺兰景渊满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虞千绫道:“其实,景渊哥哥你不用做这些的。” “厨房里有厨娘,你也不是虞家的下人,这些事情......” “你不愿意吃我做的菜?”他的语气瞬间冷沉,像是想到什么令人不开心的人,眼底也聚起暗色,“还是说,你更喜欢另一人做的东西。” 忽如其来的较量没有任何前兆,虞千绫知道他在说虞清远,但是她不明白两人不合的原因,只是解释,“没有,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拿你和二哥比,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而已......” 当着别人的面表露自己的真心,未经思考说出口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颊上一篇滚烫,他忽如其来地情绪在她几句话的安抚下也忽然降下。 少年握住了她的手,弯腰缓缓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周身冷硬的气息也慢慢软和下来。 微沉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有些失控了,吓到你了吧。” ...... “没有。” 第三十七章:莲子羹 日子一天天过去,少年也渐渐融入了这里。 他似乎打算常住在她的院子里,连府中专门给他配的院子都拒绝了。 她不赶人,府中所有人都无权决定他的去留。 虞千绫在渐深的春意中逐渐习惯了她的新身份,也逐渐习惯了有人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这么说也许不太恰当,但是她真的觉得这些日子她被服务得太过到位了。 翻看着虞星河前几日给她布置的任务,书房门按时被敲响,虞千绫抬眼,只见少年一身蓝袍,端着一碗桂圆莲子羹放到了她的桌旁,“认真看了那么久的书,应当休息一下了。” 他伸手她手中的箓传合拢,书盏换位,勺柄转眼间落在她的手中。 看向盏中的糖水,今日又是不同的品类,拂了拂上面飘着的每日固定的红枣,虞千绫缓缓将莲子羹喝下。 吃了多日的养生羹,感觉最近身体也好了不少,除了失序的经期还未调整回来,她的皮肤和气色都变好了不少。 将喝干净的空碗放下,虞千绫向他道了道谢,“又麻烦你了景渊哥哥,你这几日自己都早出晚归的,还要来给我送吃食。” 虞星河似乎看中了他身上的某种能力从而对他另眼相待,他不仅给他安排了立得住脚的身份,而且还派给他一些秘密的任务。与她相比,他的日子只有过得更加辛苦。 “你我之间不用说麻烦,照顾你不是件麻烦的事情。”而他听了她的话后却摇了摇头,纠正她的说辞的同时,他又顺手将空碗接过。 “今日的莲子羹好喝吗?”似乎十分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想起前几日他与虞清远再次对上的场面,虞千绫反应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嗯,很好喝。” 见他神色依旧平淡,她又补充道:“是我至今为止喝过最好喝的莲子羹。” 话音落下,他的唇角才染上些许笑意,“既然绫儿喜欢,那我以后常做给你喝。” 他含着笑再自然不过地替她整理起桌上凌乱的书籍,翻开的书页被放回原位,连茶杯里都换上了一杯新茶,这几日他做惯这些事,虞千绫也不觉得被影响。 花瓶中的旧花被换成了黄色的腊梅,腊梅气味芬芳,如寒霜晴雪,凛冽又带着不可诉说的温柔,暗香盈满内室,虞千绫闻着闻着也悄然泛起困意。 窗外日头正长,她眯着眼睛看着少年俯身喂过笼中的兔子,眨了几次眼睛,不知何时他忽然又出现在她的身旁,“困了?” 低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带着缱绻的温柔,虞千绫恍然回了回神,她下意识摇头,“没有,我还能继续看。” 虞星河的任务中要求她必须要在上巳节前读完这些书,到时候她将会正式作为虞家的巫祝替丰沮玉门所有百姓祈福作礼,祈愿来年。这不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更是整个丰沮玉门给她的压力。 她自觉天赋有限,又是半道出家,在紧迫的时间内,只有更加用工努力,才能无愧于巫祝这个新身份。 看着她疲惫的双眼,贺兰景渊忍不住抚了抚她的长发,道:“绫儿何故如此逞强,累了就去休息,一张一弛,劳逸结合,才能长久。” 虞千绫认同他理念,但是无奈时间迫人,她最近又不知为何总是静不下心来,夜间睡眠质量不好另说,就连白日里都频繁的躁动,导致学习的状态大打折扣。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说了一半,想到某些难以启齿的事情,虞千绫又合上了嘴巴。 耳朵悄悄染上暗红,她摆了摆手,自我说服似的说到:“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我如今身为虞家的巫祝,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懈怠了。” 重新翻开合拢的箓传,却看到贺兰景渊依旧一动不动立在她的身旁,冷调的腊梅香混杂着男子身上独有体味悄悄钻入她的鼻腔,虞千绫不动声色的悄悄远离了他一些。 “时间不早了,景渊哥哥今日不去忙吗?”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气息平稳,虞千绫开口问他可还有什么事未做,原本只是顺嘴一问,没想到他真的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而是先从怀中摸出来一只绣着双飞彩蝶的香囊,香囊鼓鼓的,用了她最喜欢的桃色作衬。 贺兰景渊把手中的香囊亲自挂到虞千绫的腰间,如此做完,他才解释道:“这里面装了些凝神静气的药草,还有些许晒干的菩提花,长佩戴在身上可以缓解神经焦虑,我想这应该对你有些用处。” 对方淡淡地说完,平静的语气下掩饰不住对她的关怀,虞千绫垂首看了看精致的香囊,良久之后才道了声谢谢,“你送了我东西,我都不知道要回赠你些什么好......我都不会刺绣......” 自言自语般落下一句,末了听到少年的轻笑传来,黑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柔和的神色,覆盖住了一闪而过的促狭,“无事,我不介意。” 短处暴露于人前,虞千绫心中闪过片刻的不自在,眼神偏斜着落到别处,她忽然看到了那株腊梅花,“那株腊梅......我记得只有在山下才有。” 目光重新落回少年的身上,只不过这一次带上了淡淡的疑问,虞千绫张口道:“景渊哥哥昨日是下山了吗?” 终于扯回正题,贺兰景渊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正色,收起脸上的揶揄,他没有否认虞千绫的猜测,对于更多的事情他目前只能保持沉默,“......不错,我这几日下山忙了一些事情。” “是族长派你做的?” “嗯,事情有一些麻烦......”看着少女琥珀色的眼睛,贺兰景渊情不自禁离她更近,弯下腰双手撑在座椅两边,他缓缓道:“后几日,我暂时不在府中,绫儿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虞千绫没有说应也没有说不应,反应有些呆呆的,她张口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能赶得上三月三吗。 她没有告诉过他那日是自己的生辰,仅仅只是希望到时候他能一同参加祈福典礼,揽上一些好运罢了。 可若是有事在身不得不离开,她似乎也不能强求。 上巳节离今仅有五日之期,虞千绫私心希望他能早日回来,可是少年却说他也不知道归程。 琉璃眼中凝上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虞千绫扯了扯嘴角,道:“我也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只是存了许多符箓说不定可以帮得到你。” 拉开桌子的抽屉,那里塞满了她练习囤下的符箓,找了个小巧的盒子装了满满一盒,虞千绫把她的心意也径直塞到贺兰景渊的怀中,“这些都是些中低阶的符箓,虽然威力有限,但是足以抵挡大部分伤害了。” 她近期一直在研究箓书,对于符箓之术不说精通,但也比之前瞎子过河好上许多,一一对着他讲解符箓的用法,先前他也有用符的经验,但实际上那种方法只能发挥其六成的功效,大大浪费了有限的符纸。 她认真的讲解着,原以为少年也在用心地听,却没想他一直盯着她在看。 灼热的眼神在一个地方停留了许久,虞千绫后知后觉脸上凝上一层可疑的红霜,“你在看哪里?!”将少年的脸推远了一些,她才感觉到气息呼吸顺畅了些许。 他的喉间发出笑音,端正地收走了她送给他的符箓盒子,又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忽然靠近,在垂涎已久的地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她睁眼瞪他,贺兰景渊却伸出大掌抚了抚她的脸,手下的力道克制又温柔,虞千绫听到他附耳道:“我会早日回来的。” 第三十八章:美人像,桂花落。(3900) 窗外春色正好,今日是贺兰景渊离开的第二日,离上祈福典礼也只有三日之期了。 虞千绫本一如往常坐在书房中“闭关”,但莫名却收到了虞清远的邀请。 拿着手上东柏递给她的纸条,虞千绫一路沿着竹林往最深处走,终于看到了坐落在竹林尽头的潇湘落。 院落之外,竹影横斜,清风悠然。 一白衣青年坐在竹林之中信手弹着古琴,见到她来,又停下了手站起来含笑迎接她,“阿绫,你来了。” 提起煮沸的水壶,拨弄茶叶,姿态优美地替她沏上一壶茶,茶汤流水般落杯,虞清远才缓缓道明他请她来的来意。 “阿绫可还记得不久前你曾问过我看一副画像?” 清茶入杯,同时也唤醒了虞千绫的记忆,她幽幽想起前段日子的那个雨天看到的诡妙画面,少年与青年的模样融为一体,让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抬眼看去,眼前人白衣清隽,蓦然又与那幻视中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她一时有些出神,还是虞清远在她面前摇了摇手才唤回了她的神智,“哦,我记得,二哥是想起来要画给我看了吗?” 她穿过对方的肩膀看到了他身后的桌案,上面摆好了齐全的画具,宣纸画笔罗列,只等作画人提笔。 虞清远点头作应,含着笑嘱咐她乖乖坐在位置上,而他则走到了桌案处,画笔提起,仿佛描摹过千万遍似的,一道袅娜的身影刷刷几笔便跃然纸上。 抬眼时,是在捕捉现实之人的神韵,抬手间,是在描绘纸上之人的姿态。 热茶变温,林中又起了风,好在最后一笔终于落下,朱砂点眉,美人如幻。 作画人喊她来瞧,虞千绫以为看见的是少年时候的他,却没想到却蓦然看到了不曾认识的自己。 画中的少女着月色纱衣斜倚阑干,她眸若星河,笑意浅浅,游弋在虚空之中,恍若天上的仙子。 伸出手指不可置信的指向自己,虞千绫问:“二哥,你画的是我?” “是啊,难道不像吗?”青年将画提起同她做比,看了又看,眼中满是欣赏的神采,他闲聊般提起创作的灵感,“其实,这是我昨晚梦中的你......” 他并未详细说他做了何种梦,只是道昨夜的梦份外真实,让他印象尤为深刻,“说来也怪,平常的梦基本都是醒来就忘的,不知道为何昨日的梦境却如此真实,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青年脸上也是迷惑,但见到她一脸怪异的表情,他还是将注意力分到了她的身上,“怎么了阿绫,你是不喜欢这画吗?” 虞千绫摇头,“没有,二哥特意送我的,我怎么会不喜欢,只是觉得你把我画得太美了,有些不敢认而已。” “那就好。” “阿绫不是还想看二哥的小时候的画像吗,那我现在画给你?” “好啊,麻烦二哥了。” ...... 虞千绫抱着两卷画回小院时太阳已经西斜了,卧房昏暗,她点燃了灯烛,将新收到的两卷画册分别摊开摆放在桌台之上。 烛影晃动,照亮了两幅出自同一人的画,左手边是清新隽永的少年郎,他说这是他十二三岁时的模样。右手边是出尘脱俗仙子模样的她,是他梦中她的样子。 虞千绫盯着两幅画看了许久,无尽的熟悉感将她裹挟,可是她想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脑力几乎被透支,她扶了扶额头,泄气般趴在桌案之上。 侍女给她端来了饭菜,可是她却没有胃口,近日里身体上的疲惫一股脑全在此时压在了她的身上,迷迷糊糊的,她就这样睡了过去。 月影阑珊,在无人私语之时,挂在少女脖子上的暖玉却幽幽发出了莹洁的光。 光芒将她的整个人身笼罩,带着她进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 意识昏昏沉沉,虞千绫再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以真实的形体进入了一个怪异的地方。 这里暮色沉沉,没有一丝人气,高低错落的房屋之中,竟无一盏亮着的灯光,就连她此处所在的街道之上,也是一片萧瑟。 枯黄的落叶散落街头,残旧的灯笼挂在檐角摇曳,一阵呼啸的秋风吹过,贯通的长街上回荡出一声厉鬼似的哀叫。 纵使噩梦做过许多,但虞千绫还是第一次在梦中有如此真实的体验。 冷风穿透她的衣衫,带起了瑟瑟寒意,她握紧了拳头,下意识地拔腿远离了脚下的危险中心。 虞千绫就近躲到了街边废弃的摊子下,罗起四散的旧箩筐,把漏风的挡住,如此下来,她才短暂的有了安全的感觉。 长街萧瑟,主道之上竟有罡风呼啸,她躲在摊子下一动也不敢动,把所有神思都聚集在了外面。 所以她看见,自她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之后,长街山卷起了长街之上卷起了一道令人恐惧的风暴。 地上的落叶被尽数卷起,摇晃的灯笼也从檐角晃落,几乎是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都开始一种不受控的状态摆动起来。 凄厉的风声渐大,她的发丝凌乱扬起,视线被遮,但是这不妨碍她看到从地平线上渐渐升起的那一轮血红的月亮。 皓月如血,发散着诡异的气息,月华如血丝纠缠,在那些纠缠的血丝间,竟幽幽飘荡出了许许多多的狰狞鬼魂,它们有魂无骨,阴暗骇人,只是眨眼,鬼魂的数量已经蔽日。 要说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桀桀声在头顶响动,忽如其来的冷意漫布虞千绫的全身。当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场唯一的活物时,本能的求生欲让她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 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她的大脑思考不了其他任何东西,唯一在脑中闪动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 虞千绫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终于跑离了恶鬼长街,周围没有灯光,她只能慌不择路随意钻入了一条民居街巷。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刻果真会觉醒自己想象不到的力量,周围阴暗潮湿,可她竟有精力分辨出了她经过的这些蜿蜒街巷似乎就是儿时她还未搬家时住过的地方。 清冷的空气弥漫着熟悉的桂花甜香,一如幼时的甜腻过往。 脚下的青石板回荡着她奔跑的声音,遥远的画面在她眼前渐渐清晰。 巷子的轮廓对比上了她记忆中的样子,昏暗的屋宅零星亮起了灯,罩在她头顶的那一轮硕大的血月也逐渐变成了寻常的银光。 虞千绫渐渐慢慢脚步,喘息着回头看,身后已无那些黑色的鬼影。 胸膛剧烈起伏,她撑着墙停留在原地,巷中仍有过堂秋风,但是她现在却不觉得冷了。 眼前的房子十几年如一日,甚至木门上的那对春联还依然如旧。 不知为何,当她踏上这处故土时心中忽然涌上了一股久违的安定,当她看到这扇旧门时,那股安定凝为了一种抚平内心的宁静。 幻梦变换万千,陌生之境总是暗藏危机,这还是虞千绫第一次在梦中产生这种安定的感觉,哪怕这里是祁云家的隔壁。 深巷寒嚣,不如屋内温暖,她休息了片刻后就选择推门进入。 门扇吱呀响起,沁人的丹桂花香扑鼻而来,踏入庭中,虞千绫看到银白的月光漫散天井,银光落下,似乎将一切的恶意与邪意全部驱除,只留下满庭的宁静。 桂花树下,水井之旁,她停在盛大的桂树一端,看到了立在另一端的一道月白色身影,枝叶阻隔了他们的视线,但隔着如此距离,她依旧感受到了一种穿越山海的熟悉。 那是一种来自血脉灵魂的共鸣。 “敢问公子是谁?” “我叫祈年,是你的......故人。”他清雅的声音传来,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让人觉得舒适温暖。 虞千绫看不清他的面容,看她看到了他月白衣摆之上的虞美人花纹,那是仅在那人身上才看到过的印记。 心中直觉强烈,她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莫非......你是,当初赠我暖玉的那个哥哥?!” 远处传来轻笑,对反没有否认,而是含笑着赞赏她,“没有想到,阿绫竟还记得我。” “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他不明不白落下一句问候,熟稔的语气,好似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虞千绫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是点了点头,“你说的故人是什么意思,是我们以前......就认识吗?” 巨大的疑惑埋藏在她的内心,虞千绫问出口,但是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天井之中,脚步声响起,有人越过桂树天庭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来人一身如玉的气质,月袍乌发,谦谦君子。他满身精致,然一张脸却隐约不清。 祈年在她身前站定,温声道:“确实如此。” 话音落下,虞千绫的脸上更添疑惑,看着她如此表情,祈年又忍不住道:“阿绫现在想不起来没有关系,时间到了,你自然会想起。” 对方的态度高深莫测,虞千绫放弃了从他身上找到解释。 原以为入梦是一场意外,但是现在想来,应当也不尽然。 明白眼前之人并非普通人,她组织着语言,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入了我的梦,是有事情想要告诉我吗?” 祈年的眼中流过欣慰,想起即将要告诉她的事情,眼底又微不可察闪过一道暗芒,“春意渐浓,你的成人之期也愈近......” 温凉的手指在她眉心一点,流光浸入红痣,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段陌生的内容,“这是清心诀,能助人在意乱心烦的时候静下来。”他缓缓放下手,缓了半刻才说: “我想,阿绫应该最近用得着。” 明明没有点名什么,但是虞千绫瞬间有被戳中心思的尴尬,她低头闪了闪目光,错过了对方眼中眨眼闪过的阴霾。 “谢谢公子。”她扯了扯衣摆。 “叫我祈年就好。”对方的嗓音似乎微微冷沉,他开口纠正她,并在不知不觉间又靠近了几步 。 大风忽起,桂树摇摆,飞花穿庭,落了两人满头。 祈年抬手默默将她发顶的花叶拾去,却没有管自己身上的落花,“好了,发间的东西摘干净了。”他莞尔看她,面对如此温和的笑脸,虞千绫也生不出什么其他脾气。 “多谢公子,你身上的花叶也还没摘掉。”她淡淡提起,却不想对方竟把头低了下来,问她能否帮他一下。 “麻烦阿绫了。”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对方自然的弯腰低下头。 愣了片刻,她最终还是缓缓伸出了手。 花香盈鼻,她心中莫名而起的熟悉感更盛,“你......”还有其他的名字吗,她忽然张口想问,却在此时听到了一道梵钟的声响。 庭中空寂了一瞬,再缓神,祈年已经弯腰站起,不经意地看了眼头上的明月,他面上露出可惜的表情,“时间快要到了。” 他又转头看她,“梦也就要醒了。” 悠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虞千绫听到他说,“再过不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再见面时,你就会认出我了。” 男子言语淡淡,但是一字一句都满含深意,本以为他可以帮自己解决疑惑,但是没想疑惑更深。 月光渐渐黯淡,他的身影也肉眼可见的快速变浅,虞千绫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是手掌一合,只抓住了飘零的落花。 偃蹇月中桂,结根依青天。天风绕月起,吹子下人间。 金桂落手,人影不再,她骤然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臂下是今日新收到的人物画像,窗外是半升的明月,她的头有些微痛,虞千绫抚了抚头顶,上面果真没有了细碎的桂花,但是——却留下了满手幽香。 她静静坐在了原地,一夜无眠。 第三十九章:祀高禖 q uy ushuwu. co m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祈福仪式的当日。 虞千绫一夜无梦,隔日醒来,她默默任由侍女替她梳妆穿衣。 展开双臂,柔软的细纱贴在了她的肌肤之上,画上精致的妆容,长发由发簪挽起,虞美人花簪插在如云的乌发间,衬得她的面容越发娇艳。 阳三月,天地交通,万物始生,是以举仲春之会。 巫者起舞祷运,以御田祖,以祈甘雨。 虞千绫一身溢彩礼袍高站祭台之上,头顶是晴阳,身下是万民。 这一次,就连虞星河都站在高台之下。 高处视角,把天地万物都一览而尽。 应是长老们共同施展的水镜巫术,竟联通了山上下两境,让她看见了丰沮玉门山中从未见过的其他子民。 白烟袅袅飘向天空,她拂袖高举香柱,口中念出她滚烂于心的咒语。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 o18w.vi p 神圣的吟唱有如游龙,以浩瀚之势覆盖满整片高山大地。 香柱无火自燃,烟气呈现一条朦胧直线与天空相交,像是天神回应了她的祈祷,在庄严的氛围下,她一步一步向前,将香柱插入香案上的香炉中。 末了,她退步跪拜,结印告谢,是以礼成。 整个祈福仪式完毕,群人散去,一声声激烈的擂鼓声中,台下突又涌上一大群赤膊男子。 他们头系雪羽,面涂异彩,个个肌肉蓬发,随着鼓点节奏舞起英勇而夸张的舞蹈。 鼓声如雷,震天撼地,天地似乎都为之震动。 随着鼓点的加速,巫者们的肢体也摆动更为大胆,甚至还带上了迷幻诱惑的色彩。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受到了这场万舞的感染,全身心沉浸在乐舞之中。 乌云不知从何处聚集而来,直到鼓声最急促密集的时刻,天空中突然一声巨响,众人纷纷抬眼,看到万千丝线织成的雨帘从天幕垂下。 喜悦凝成实质,山下山下,整座丰沮玉门,骤然爆发出一道嘹亮的高呼—— 仁哉上苍,赐吾甘雨,常川听从,万物朝宗! 同一时间。 幽冥界,极北深渊。 四周幽暗一片,到处都散发着一股鬼气森森的可怖之感。 数不清的魂体游离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它们无影无形,仅凭着一股强大的怨气在这里徘徊了数千万年。 传说中,此地是千万年前古墟大战的遗留战场。 大战使得无数将士在这里折损,他们曾经都是各族的勇士,可死后只能在这个充满血腥死寂的异域空间内长眠。 被困在深渊中的灵魂,灵魂无法消散,更加无法得到救赎,他们当初为天地捐躯,可是死后却被人遗忘,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的英魂逐渐化身为了一股股怨气,与鬼魅同生。 当初的古战场,就这样变成了幽冥界的另一处“鬼域”。 极北深渊由幽冥司与四方神殿同管,原先的千万年中,此地属于不对外开放的禁地,然在千年之前,这里迎来了它的第一个拜访者。 自他开始,此地就由三界禁地转变为了用来惩戒触犯天规神仙的惩戒之地。 九重天有令,流放此地之神,须以身侍魂,直至引渡数万魂灵,才能走出这片极北深渊。 深渊中心,一年轻男子锁链缠身,悬于天地之间,他乌袍乌瞳,一身玄色鎏金长袍,浑身生人勿进的气势。 空旷的天地之间,鬼语与罡风猎猎,他就这样展臂于黑暗之中,任由周围饥肠辘辘的魂体啃食他的神力。 一千年之期,如今是最后一个百年,扑在他身上的魂灵一批接着一批,神力源源不断从脊骨中被抽出,被啃食之人却始终无动于衷。 深渊之地无春秋,不知外面的日月转了几转,灵魂的疼痛已经让他麻木,可是他的神智却始终清醒着。 几乎是以超支身体的方式身饲魂体数日,终于在约定日的最后一天引渡完成了最后一批魂体。 【你现在满身罡气,就准备这幅样子去找她?】「恶」问他。 【这是我与她的承诺。】 上巳祈福大典在一场浩浩荡荡的春雨中迎来了尾声。 鼓点散去,祭台之下也人去楼空。 虞千绫一人伫立高台,她抬手触摸天上的雨丝,微凉,却带着无尽的生机。 沐浴在春雨之下,她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放松,那是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似乎能洗涤灵魂的感觉。 无人在场,她便尽情地展臂起舞,无数春雨落身,她将自己幻想成一朵渴望雨露滋养的花朵。 高台之下,有人目光追随。 撑着的伞被他放下,原本想送出去的避雨符也被他收回,虞清远一层一层迈上高高的台阶,目光相对,两人分别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春日远山。 “二哥,原来你在等我啊”她目光莹莹。 “是啊,不是说好了,生辰日我带你祓禊祈福吗。”他从背后拿出不曾淋湿的彩绘纸鸢,朝着少女扬了一扬。 虽然自己雨水加身,但是没有让它淋到分毫。 将纸鸢递给她,同时也向着她伸出了手,掌心摊开,姿态谦和,他轻轻启唇邀问:“阿绫可要同二哥一起走?” “嗯。” 虞千绫不曾知道原来上巳节这日山中会是如此的热闹。 跟着虞清远熟门熟路溜下了山,他带着她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流觞河。 这里百花盛开,蝶舞花香,是虞千绫从未见过的美好景色。 好景配美人,在她们的周围更有身着各式衣衫的男男女女,共同聚在这条河边各自玩耍。 虞千绫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站在她的身后,“阿绫。”身后传来熟悉的唤声,她不设防的转过头去,却猛然被一簇凉水扑了面。 近距离下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她就算掩面去挡,也依旧被柳枝水淋了半头。 这里的河水似乎比雨水更寒,浸入衣衫,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压着眼睛向始作俑者投去幽怨的目光,虞千绫叉腰理直气壮,“二哥你怎么捉弄我?!” 抬臂擦去脸上的水渍,她一边佯装生气,一边却趁着对方不注意飞快夺过了他手中的柳条。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河里沾了一树枝的水,报复性的一甩,虞清远也受到了她的“祝福”。 两人追寻着玩了一路,直到凉风吹得她打了个巨大的喷嚏,虞清远才提议结束这个幼稚的游戏。 用上符箓弄干了身上的衣服,他把她带到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地方问她要不要放纸鸢。 东风正好,正是放纸鸢的好日子,拿着青年特地为她准备的彩绘风筝,虞千绫却被一座奇怪的寺庙吸引去了心神。 在平坦的绿地尽头,突兀的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寺庙,寺庙的香火似乎格外鼎盛,从庙中而起的香雾就如云层一般袅袅聚起。 她睁着疑惑的眸子,指着那座人来人往的寺庙好奇询问,“二哥,你知道那座寺庙供奉哪个神仙吗,怎么如此多信徒?” 虞清远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此一眼,他便沉默了下来。 此寺庙香火常年鼎盛,尤其在上巳节这日,只因为里面供奉着一座与后代香火有关的神明——高禖神。 千百年来,丰沮玉门以苦难闻名,此地条件恶劣,人丁稀薄,传说,某一年,高禖神降临此地,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新的生机,百年虔诚供奉,无数新生命才得以顺利降生。 阳三月,阴阳交接之时也。凡求雨之大体,丈夫欲臧,女子欲和,会男女,而乐神。 每年的三月三上巳节,丰沮玉门几乎所有的适婚男女都会来此地祈求姻缘,而那些新婚夫妻也会来此地祈求子嗣。 人伦生育,自然而已。 简单几句话,面对着少女干净的目光,他不知为何却堵在口中。 久未回答,她好奇的目光更甚,“难道是什么不能说的神明?”她自言自语开始猜测,答案越发离谱,虞清远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如实相告:“是高禖神。” “高禖神?似乎不曾听说过。” 看着她不罢休的样子,他又轻声跟上一句:“高禖神主管婚姻与生育,众人去此庙,多为求子或求姻缘。” “这样啊”感受到她的目光渐渐落下,虞清远原本要想说的话也停在口中。 “二哥还是陪你去放纸鸢吧。” “二哥,我想去庙中看看,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他的话音落下,虞千绫的话音也同时响起,未曾想象过期待忽然变成现实,巨大的欣喜砸中了他,虞清远的表情有些失控。 他抓住她的手轻轻问她想去那里做什么,却听到她道: “我想去替我和二哥都求一门好姻缘。” 第四十章:佛堂交欢(H) 走在路上,才始觉香客之盛。 来祭祀高禖神的人比她想象中多上好多,然最麻烦的事不是挤着走路,而是要面对一个个对着她跪拜行礼的百姓。 巫祝的样貌普通人无法窥见,但是她今日主持了一场几乎全山人都参与了的祈福典礼,大家都认出了她的装扮。 无奈于自己华丽的一身,没有其他衣服可换,又不能在外面脱掉衣物,虞千绫只能在重重的注目礼下艰难前进。 虽然走在身旁的虞清远替她分走了许多火力,但是一路上她也违心收下了不少祝福。 行至半路,虞千绫终于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暗暗戳了戳不在状态的虞清远,她提议道:“要不我们走个后门,用点小技法过去吧。” 摇了摇被她拔下来的虞美人花钗,虞千绫告诉他只要她念出咒语,这支花钗就会直接把两人送到高禖庙。 “二哥,你意下如何?” 虞清远打起精神挤出一抹笑意,点头回应了她的提议,“阿绫要想如何便如何吧。” 得了虞清远的同意,虞千绫也不再犹豫,神秘的咒语从她的口中流出,手指轻触花簪,眨眼间,两人就消失在原地。 再回神时,她已经出现在了高禖寺庙之中,然而转身寻找虞清远的身影,他却莫名不见了。 寺庙清幽,与在外看到的情况不符,她高声喊着虞清远的名字,可是除了回音,什么都没有听到。 鼎盛的香火在头顶上凝结成云,可是进入寺庙的那些人不知为何犹如人间蒸发,一个人影都没在此处寻到。 明明是充满人气的一个寺庙在此时却宛如一个空庙,她不合时宜的开始恐惧起来。 前几日梦见的恐怖长街还时不时惊扰着她,虞千绫觉得自己是有点招灵体质在身上的,因为她同样感受到了一种阴暗的氛围。 头顶上传来强烈的窥探感,她抬头望天,值得安慰的是她没有在这里看到梦中的血月,但是她见到了一只停在屋顶的红眼玄鸟。 玄鸟抬着下巴俯视着她,见到她抬眼看它,忽然间它以一种高傲的姿态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没有了奇怪生物的窥探,她憋着的气一股脑泄了出来,双腿有些发软,她一个踉跄坐到了柱脚的莲台之上。 莲台花瓣凸起,从外观上看可谓精美绝伦,可外人所不知的是它的莲心藏着一道机关,而虞千绫作为气运之子,她的手好巧不巧正按在那莲心之上。 手下的凸起渐渐下沉,当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开启的机关已经不受她的控制。 冰凉的石板一寸寸挪开,虞千绫以一种无法逃离的姿态落入了寺庙的地底。 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过后,虞千绫睁开眼睛,然后她看到了足以铭记一生的荒唐画面。 庄严的佛堂之中,数不胜数的男男女女正在裸身交欢。 他们正对着高大的高禖女神,男子站于女子身后,将各自的高挺的性器插入女子的穴中,女子则分开腿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腹,模仿高禖神怀孕的模样,用最直接的方式回馈神灵对他们的祝福。 佛堂之中此起彼伏响动着男女的吟叫低吼,伴随着浓郁的淫靡气息,虞千绫在看了一眼后就忍不住背过身去。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开始默念祈年传给她的清心诀: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微风渐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 念着念着,她猛然汹涌的情欲在清心诀的作用下渐渐平息,可是肉体的欲望却在某双大手的抚摸下火热燃起。 虞千绫闭着眼睛,可是她依旧清晰地感受到此时自己的身后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极具压迫感,他轻轻一拢,便将她的身体容纳在怀中。 他俯身贴着她的脖颈,将下巴靠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同时又捏住了她的下巴,将手指强势地塞入了她的口中。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她的舌头,迫使她再不能发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虞千绫害怕地扭身挣扎,牙齿也开始用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逃离男人的掌控。可是她如蚁的力道根本挣脱不开男人,即使尖锐的牙齿咬破了他的指节,可是对方根本受不影响,反而更加恶劣在她的口腔中翻动起来。 她背对着众人被反手压在墙壁之上,男人徒手撕开了她的衣领,像野兽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分辨着她身上的气息。 密密麻麻的吻在白皙的脖颈上落下,她身上的衣物也被男人全部剥光,华贵的衣裙在转瞬间成为了碎片,破布一般被仍在地上。 阴风流转,她裸露的皮肤也感受到阵阵凉意。 虞千绫后知后觉意识到此时的她也如佛堂中那些女人一样被剥了个精光,极致的羞耻与害怕让她不由颤抖起来。 水雾弥漫上她的眼瞳,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反抗身后之人的钳制,但是对方身型如铁,不仅没有被她推动分毫,反而她越是反抗越是被他拥得更紧,也愈加.......兴奋。 他一边垂首肆意吻着她的肩头,另外空余的两只双手从她的脖颈一路向下,爱抚过她的胸乳、小腹、最终没入了下半身的隐秘之地。 阴唇被对方修长的手指分开,没入肉缝,找到最中心那颗花核,粗糙的指腹毫无章法地搓动着它,不消一会儿,不争气的软穴便吐出一包淫水。 身体情动得厉害,可是她心中的愤恨感更深。身后之人的硬物已经抵在了她的腰臀之上,灼热硬挺,蓄势待发,可是她不想莫名委身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下。 头上的花钗晃出凌乱的声响,当在假意攀附在男人肩膀之时,她的手臂猛然翻转,飞快拔出头上的簪子将尖锐的那一头对准了男人的胸膛,手臂用力,发簪扎入血肉。 闷沉的声音从对方喉中传来,她拔出簪子,感到到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 血腥味盖住了原先的淫靡之气,混合上佛堂中原有的香火味,在这偏僻昏暗的一角,发酵出难以形容的诡秘芳香。 第四十一章:“阴阳交合,神明赐福。” 少女决绝的眼神刺痛了他的眼,几日不见,不曾想过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光景。 高禖庙,求姻缘。 当初说了会等他回来,可却在今日与另一个男人携手来到这里。 还未完全净化的怨灵之气在影响着他的理智,身上的鲜血汩汩流出,他看了一眼伤口,嘴角勾起嘲弄的笑。 【醒醒吧,她根本就不爱你,甚至对你没有一丝丝感情。她害怕你,想要逃离你,就算是扎穿了你的心脏她也不会有一丝丝迟疑。】 【你让她觉得恐惧,只有那个人才是她的依靠对象,他们甚至还在今天相伴来高禖庙祈福。我的殿下不会不知道一男一女一同来这里祈福意味着什么吧......】「恶」肆意地大笑着: 【他们,是来求姻缘的啊——】 邪恶的狞笑在他的身体里响起,它成功捕获到身体主人心境最不平稳的时刻,攻其弱点,蚕其心智,用尽所有办法削弱他的意志力。 等到了对反无法再压制它的时刻,它就能翻身成为身体的主人了。 “闭嘴,她爱的人是我,她也只能爱我!我与她才是上天注定的情缘,那人充其量不过是她的兄长罢了!” 【哈哈哈哈兄长?殿下真会自欺欺人,你活了那么多年,见过哪家兄妹会结伴来求春神的,是一时兴起祈求他们情谊长存,还是祈求婚姻美满,多子多福啊——】 「恶」拉长着声音毫不客气地讽刺,它笑得越发猖狂,君珩身上的戾气就越重。 “她是属于我的,只有我才是她的男人。”他寒着脸冷声重申,但是「恶」仍旧不买账。 【属于你的?你不会不知道她身上都沾着谁的味道吧,你不就是嗅到了那人留在她身上的味道,才不可自控地撕碎了她的衣物吗。】 【只是这样让你如此妒忌,那如果他们在你不在的时候私下又做了某些更加亲密的事......】 它未尽的话留给了男人足够的想象空间,感受到某人越发失控的情绪,「恶」兴奋地勾起了嘴角,共生千万年,它对他的了解程度比起他自己只多不少。 冒着火星的干柴只差最后一簇烈火,只要点燃了它,那便很难,再扑灭了...... 【看,我们小千绫的眼神是多么的可怜,殿下不妨上去问上一问,她的心里,现在是不是在等着虞清远来救她啊——】 ...... 佛堂的光线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除了最中心的高禖女神像,所有的地方都陷入了黑暗, 虞千绫护着裸露的身子步步后退,此时,进来之时见到的男男女女已经全部消失,那些此起彼伏的娇喘低吟也沉默于黑暗。 虫鸣消迹,萤煌葳蕤,此时此刻,在这里的,只剩下了她与他两个人。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一步一步,清晰得让人心生寒意。 他靠近,她后退,循环往复,你追我赶。直至她的后背贴到了冰冷的佛像,虞千绫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琉璃色的眼眸张皇着恐惧,盈着水盈盈的湿泪,看着黑暗中的人影。 “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了......”她压着声音低低地祈求。 凄惶的声音落下,眼见黑暗中的身影停顿了半刻,她以为对方改变了想法,喜悦未传到脸上,耳朵先听到骤然发沉的喘息声。 脸色瞬间凝结,她不敢再说话,只是紧紧将自己贴在佛像脚下。 高禖神脚下的那两盏灯烛是整个地宫唯一的光亮,它照亮着虞千绫的眼睛,同时暴露了她的位置。 花朵永远向阳,所以引得生在在黑暗中的猎手也逐阳而去。 君珩看着躲在光亮处的少女,他的心头被嫉妒与暴戾充斥,「恶」在不停的激怒着他,而她也睁着恐惧的眼眸躲闪。 他步步靠近,走近时也忍不住在想,此刻她心中念的那个人究竟谁...... 她的眼睛莹莹,真的是如「恶」所说,在期盼着虞清远来救她吗。 想到这里他冷冷地扯了扯脸皮,心道若是这个答案,那她注定会失望了。 火光掩映着她的脸,前世的种种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浮现,想起她最终的结局,他的眼底闪过猩红,恶念在他的胸膛间翻腾,君珩的脸逐渐扭曲—— 那个人有什么好,虞家的人有什么好,那些人不会像他这样爱她,不会像他对她一样好,他们会老会死,人活一世,寿数最长不过百年,只有他能永远陪在她身边! 为何她最终的选择永远不是他,为什么总是那么狠心要将他抛在一边...... 眼底聚满偏执与阴鸷,君珩幽幽拉开僵硬的嘴角,露出一道令人胆寒的笑容,“绫儿......”他在暗色中轻唤她的名字。 话音落下,他看见躲在佛像下的少女微睁眼睛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 此时,他的心中竟升起一道难以言喻的满足。 再多看他一眼,不要再看别人,只要她承认她此时念的那个人是他,他可以不计较她捅他的那一下。 胸膛中响动着嗬嗬的笑声,他的脚步逼近,最后停步在明与暗的最后一道交界线前。 明明是尺寸之距,却犹如天堑。 少女抱膝缩在佛像脚下,颤抖的同时,又用着防备的姿态看着站在暗中的他。 她不加遮掩的目光犹如一根利剑,仅仅一眼,就又一次射中了他流血的心脏。心中传来窒息,君珩白了白脸色,缓缓蹲下了身。 “你在怕我。”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显而易见的现实,沙哑着道出真相,他的面上也露出嘲弄的表情。 “我当真那么令你厌恶?!”似乎是不肯接受事实,他又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反问。 手臂从黑暗中穿出,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臂,因为过于激动,他的身体也向她的身体倾去。 一声低呼声传来,打破了明与暗的界限。 耳边梵音袅袅,侵扰着她听不懂的高深偈语,梵语入耳,身体也跟着卷起一层接着一层情欲,全身热意滚烫,她的头脑也跟着迷茫。 神思迷幻难分真假,在静谧与嘈杂之间,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叫她的名字。 步履声越近,那人的气息也渐浓,黑暗中的人影说着令她听不懂的话语,但是她后知后觉终于分辨出了他的声音。 所有的事情几乎发生在一瞬间,臂膀上痛楚传来,他的面容也跟着出现在她的眼前。 少年如玉的脸上戾气纵生,红丝染上眼球,鲜血喷溅到他的脖颈,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同时欺身将她按在了佛像前的那块莲花座上。 “......告诉我,你现在看到的人是谁?” “......贺兰景渊。”虞千绫看着他的眼睛顺从的回答。 他的发丝落在了她的颈间,凉凉的,带着解渴般的舒爽,引得她不由自主主动贴近了一分。 “不对,换一种说法,我是你的谁?”他仍不放过她,带着誓不罢休的语气,迫她回答他的问题。 大掌在她的手臂上从里往外游走,虞千绫眨了眨眼睛,回想起某个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片段,咬了咬贝齿,她迟疑道,“......夫君?” “再叫。”他的眼中燃起炽火,压着声音勾抚着她的脸颊,可是这一回虞千绫却摇了摇头。 “你不是我的夫君,我们都没有拜过堂,结过亲,这样算不上正紧的夫妻的。” 少女的声音如此传来,君珩的身体僵了半刻,似是想到什么,他身上的瞬间戾气退去了许多,脸上依然凝着偏执,可是他却在此时低下头轻轻碰了碰虞千绫的唇。 声音微抖着,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嗯,一切都怪我,那绫儿愿意嫁给我吗......” “......高禖庙,结良缘......” “......我爱慕你许久,等了你许久......” “......阴阳交合,神明赐福......” “......今生今世,非你不娶......” “......阴阳交合,神明赐福......” ...... 低哑的男声混着扰人的梵音潜入混沌的大脑,虞千绫使劲保持着清明,可是依旧挡不住身体的本能。 身体中的血液在翻滚着,口舌都生出极致的躁意,少年俯下身亲吻着她的唇瓣,她第一次主动张开嘴巴,配合着他与他接吻。 第四十二章:求哥哥用力操我(HHH初夜剧情) 佛堂之中,昏暗之间,喘息声渐起。 莲花座上,一男一女相拥着深吻。 大舌缠卷着小舌,犹如游龙戏弄着宝珠,津液相互交缠,气息相互交融,分来之时,两人的唇面还拉扯着绵长的细丝。 少女的脸上弥散着红晕,她盈着一双琉璃眼,勾着君珩的脖颈蹭着他的下巴,“唔......景渊哥哥我好难受......帮帮我” 纤长的腿像灵蛇一般盘坐于他的腰际,她似乎十分急切,一边哼着不着调的娇喘,一边舞着手不得章法地撕扯着他的衣衫。 领口被她拉扯开,腰带也被她弄松,娇软的臀一蹭一蹭弄得他的鸡巴硬得发疼。 裤头支起一个高高的帐篷,君珩看着她推了推自己的肉棒,然后又点了点他带着他看背后的佛像。 慈祥的高禖女神像不知何时变幻了模样,她脱去了华丽的衣衫,袒胸露乳,俯身下犬,在她的身后同时还出现了一个面带面具的强壮男子,他肌肉蓬发,性器粗长。女子俯身将臀翘起,男子则挺腰将性器插入女子的穴内。 烛火掩映着金色的佛像,光影晃动,佛像也好像有了生命。 “看,高禖神说只要我们像他们一样就会得到祝福。”少女好像一个忠实的信徒,她眼神炽热,语气向往,“......肌肤相亲,阴阳相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念叨着神神秘秘的词,她学着面前的高禖女神,撑着双臂,软下腰肢,学着犬类伸展一样将白臀翘起,花穴莹润着充沛的淫汁,少女转头,软语向他抛来一句邀请: “哥哥,我的小穴好痒,你来帮帮我好不好......” 无知觉的轻摇着臀,两条纤腿并拢在一起,水润的花瓣紧紧闭合成一条细缝,娇娇软软,俏生生的,似乎在无声等待着别人的采摘。 喉结滚了一轮,他的气息也陡然加重,沉沉的视线顺着她优美的脊背滑到她的腰窝,又从腰窝落到了最惹眼的潮湿之地。 情不自禁伸出手抚上她的花缝,微微用力,指节便沉入两半软肉之中。 冰冷沾上湿热,引得她身体一颤,喉间发出细细的娇吟,“嘶,好冰......”话音落下,他的眼底越是幽深。 沿着肉缝浅浅划了一道,掠过她流水的小洞,同时也擦过最核心那颗花核,他眼眸落下之际,忽然掰开了少女的两片肉瓣,俯首含住最中心那颗敏感。 粗糙的舌苔舔过细嫩的穴肉,鼻梁顶着充血的花核上下蹭动,不过不会儿便刺激得花穴中吐出了一股股清液。 少女爽得摇着臀躲闪,他掐住了她的腰,哑声命令她老实点。 骨节分明的手指循着水意最丰盈的小洞从外向里节节深入,手指探入,穴内的软肉蜂拥附上。 他一边舔弄着她的穴肉,一边动着手指替她做扩张。 窄窄的小穴从一开始的一根手指逐渐进阶到如今能吃下三根,花核充血到极致,她的双股间也已变得泥泞一片,撸了撸肿胀的鸡巴,君珩在她的背上落下一吻。 “绫儿,我已经忍不住了.......” 扶住她的臀,上下滑动沾了些促进润滑的爱液,等到柱身裹满了透亮的晶莹,他终于将龟头对准翕张着的小穴。 暗着眼眸,特意俯身贴到她的耳迹,“可能会有一些疼.......” 幽幽的声音入耳,他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就挺腰贯穿了整个阴道。 粗长的肉棒从洞口一路挺到幽深的甬道尽头,直至顶到了少女的宫颈口,他才接上了上一句未尽的话,“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利刃插入身体,脑中瞬间炸开一种被劈裂的痛楚,婴儿小臂粗长的肉棒一记贯穿她的阴道,虞千绫撑起的胳膊都忍不住发抖。 “嗯啊!好疼————” 她塌下腰肢,流下眼泪,试图通过示弱来寻求对方的怜悯,却不曾想到他竟拉过了她的手将其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平坦的腹部起伏着怪异的凸起,少年一遍轻啄着她的耳,一边幽幽告诉她那是他入她身体的证明,“现在你是我的了......”他的嗓音中弥漫着怪异的笑意,“我也是你的。” 挺动着腰,把插入她身体中的巨物从阴道中缓缓拔出,又用更重的力道撞入。 肉棒拔出时带着红色的软肉,挺进时又往最深处的宫颈口更深一分。 紧绷的甬道在肉棒在操动下逐渐变得松软,阴道口淅淅沥沥流下红白相交的粘液,少女的喉中也彼伏溢出娇细的嘤咛。 她半睁着眼眸乖巧的伏在地上被他操干,腰肢下塌,双乳坠悬,翘着一对白臀任由他在她的身体中驰骋。 腹部起伏着他的形状,身上留下了他的痕迹,君珩看着乖巧得过分的虞千绫,心中的恶意再一次被挑动。 大掌拉起她的胳膊,揽过她的肩头让她面向自己。偏头吻过她眼角垂落的湿泪,他忽然重重地顶了一记她的花心。 肉棒全然没入她的整个阴道,圆滑的龟头顶弄着宫颈口,连后面跟着的一对软蛋都重重地拍打在阴道口。 以完全占有的姿势让少女整个人都陷在他的胸膛之间,她抽着气颤抖着身体,但他却邪恶地拉起了嘴角,亲吻着她潮红的脸蛋,他耐心诱哄:“绫儿,景渊哥哥操得你爽不爽?” 少女的娇喘随之而至,但是她痴痴地望着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若不是她的身体诚实的夹紧着他的肉棒,他甚至不知道她会有那么渴求他。 柔着声线,君珩教她,“绫儿应该说,景渊哥哥操得我很爽,绫儿的小穴好痒,求哥哥用力操我。” 空出手朝着她的下腹摸去,找到那颗被干得肿胀的阴核,他调教般地揉动着,“说哦,说了哥哥就奖励你......” 粗长的肉棒假意拔出,仅仅留了些空,她的阴道深处便传来密密麻麻的空虚,虞千绫抬了抬眼睛,扇动卷曲的睫毛,急声挽留他,“呜呜不要拔出去......会痒,继续先前那样就好......” “先前哪样?绫儿不说明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抬着腰渐渐远离。 尽管穴肉留恋着肉棒,下意识想要追寻,但碍于少年锁紧着她腰肢,让虞千绫不能挪动一寸。 龟头退到阴道口,躁动翻涌的空虚感几乎要将她逼疯,红彤彤的眼眶中不自觉再次盈满湿泪,勾住少年的脖子将吻送到他的嘴边,虞千绫一边吻着一边认输求他: “哥哥操得我很爽,再用力操我好不好......啊!” 话音落下,同样急不可耐的肉棒用恶狠狠的力道飞速操入了她的肉穴,阴道再次被粗壮填满,就连花核都得到了安抚,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却总是觉得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