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正文 第 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 章 小说宅阅读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文案 温子河生年已满千,觉得要操心的破事桩桩件件。 他的家族里有人要找他的麻烦,他的手下是二百五和杀胚,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居然狗胆包天地把歪脑筋动到了他的身上。 陆夜白:我还是想追你 温子河:不行 陆夜白:为什么? 温子河:我比你大 陆夜白: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叫你一声哥 温子河:我比你大了一千岁 陆夜白:这也没什么,我的小祖宗 温子河:…… 执着戏精半妖攻X脸皮防弹俊美妖受 1V1 HE 伪养成 先出场的是受 PS:本文正剧风,剧情向,前三章略微慢热,恳请小天使坚持食用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子河,陆夜白 ┃ 配角:关凝,毕尧,段予铭 ┃ 其它:谈恋爱斗反派的日常 第1章 老宅 夏至一过,锡京市的气温就以体感可知的速度高了起来。 烈日当空,光秃秃的水泥地面让太阳烤得好似一块炭火,隔着鞋底都觉得脚下一阵滚烫。能在这种天气出门的,除了真爱,大概就只有勤勤恳恳的业务员了。 中介公司的小刘抹了一把汗涔涔的额头,再次扣响一扇紧闭的木门。 这是他第八次来了。简直没见过比自己更没脸没皮的房产中介了,可是架不住买主死心眼,砸了大笔的钱要小刘替他跑成这一单。 这木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材质,无论是看着还是敲着都挺高档的。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他急忙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微微鞠了一躬,满脸堆笑说:“哎呀方管家,还记得我吧?您看……” 当他视线里出现的不是方管家那张好脾气的脸,而是一张年轻面孔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闭了嘴。 那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眼睛里分明含着礼貌的笑,但是却流露出“快滚”的气息。 小刘前几次来,次次被主人派管家打发惯了,这会儿看到个陌生面孔,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咽了一口唾沫:“您好,我是优佳房产的刘明,您是这房子的主人吧?” “嗯。”那人懒懒散散地往门上一靠,声音听起来还有种说不出的悦耳,“您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之前也和您家管家说过了,我这有位客人想要买下您的宅子,说他有天路过,见这宅子十分合眼缘。委托我过来问一问,您有出售的意向吗?价钱非常了七八遍,都能倒背如流了。 “抱歉。”那人微微抬了抬眼皮,话说得还挺押韵,“祖传老宅,不租不卖。” 小刘本来也就没抱有希望,听了这话,想礼貌告辞,却听到那人问他:“你都来了八回了吧?” “是是,这是第九次了。”他苦笑,想到对方是嫌自己缠人了,也为自己开脱了几句,“客人不好惹,不来回跑就觉得我们没尽心尽力。” 那人朝他微笑了一下,低声说:“我有一个办法,你回去对他说了,保证他从此不再勉强。” “什么办法?”小刘要是个兔子,这会儿耳朵都竖成九十度了。 “你去和他说……”那人一字一顿,“这是个凶宅。” “这……您就不介意?”小刘瞪着眼睛。头次见到这么大方往自己住宅泼脏水的,这要是万一以后想卖,还怎么卖的出去? “那你和他说,只要他住进来,这儿立马成凶宅。” 这句的威慑力明显甩出前一句十条街,那人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认真,让小刘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那人丢下这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后,转身把木门一关,闭门谢客了。 最后小刘还是回到中介所,苦着脸拨通了买主的电话,他当然不能把那人的话转述,索性心一横,绘声绘色地向买主编造了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宅血案。 温子河关上门后,走到院子里的秋千架边,挥挥手赶走了长期蹲守在上面的一只花尾巴大公鸡,鸠占鹊巢般地躺了下去。 看这动作的流畅程度,应该没少干过这种事儿。 那鸡敢怒不敢言,迈着小碎步跑了,没跑几步,被一只手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来人一边轻抚公鸡脖颈后的毛,一边朝闭目养神的温子河说道:“我们少主果然好气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了个中介的小跑腿。”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 章 温子河摆摆手,还谦虚上了:“不敢当。” 段予铭有心噎他一下,没料他还真能顺着杆子往上爬,不过自己打嘴仗落下风惯了,也没在意:“说来你这新官都驾到三四天了,我这旧官也该走了。清闲日子过不久啊。” “回去做你的妖族世子,和妖族上下扯皮,哪比得上在这里有意思。”温子河笑了一下,“你既然如此不舍,要不别回去了,继续留在锡京,我也好落个轻松。” 段予铭瞅了这人一眼,见他躺在秋千架上,半闭着眼睛,神情闲适,让人觉得他不是来交接工作的,而是来度假的。 “这是你留下的老摊子,我再眷恋,也得还给你自己看着。”段予铭一口回绝,然后道,“你走的这三年,陆公子很正常,他附近的人里边,也没有妖族的势力。” 温子河原本是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听到这个名字,一双眼睛下意识地睁开了,随后他又半眯起眼睛,含混地应了一声:“唔。” 这是明摆着不想讨论工作,段予铭却不识相,径自说:“我没像你之前那样去他身边,毕竟他现在长大了,不像小时候,能被你一骗就骗成了好朋友。我只能远远地派人盯着他,隔三差五确认一次他身上没有妖气。” “都二十一年了,他身上也没出过什么变化。瞎盯着多没意思。”温子河一伸手从花藤上揪了朵小花苞,放在手里把玩,“我什么时候能退休?” 段予铭瞪了这毫无上进心的人一眼:“您能要点脸吗?你这岁数说退休,让我们家那些老东西出去卖命?” 温子河见他急了,将手里的花苞投掷出去,笑道:“逗你的。那东西是在我眼皮底下溜走的,我自然会留在这里,等着亲手将它送回坟墓的那一天。” “那三年前,你干嘛走啊?害的老爷子让我来给你接班。”段予铭毫不客气地问道。 温子河像是一下子被问住了,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不是说过我受伤了吗?” “得了吧,锡京谁伤得了你?”段予铭给他一个白眼,“你不愿意提离开的理由,我也不勉强你。只是,如今老爷子身体不好了,妖族内部难免动荡,我必须回去。如果这个关头,陆公子身上的东西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那一千年前的场景,可能又要重现了。” “我知道。”温子河这回是认真地答了一句,想给这忧心天下的好友吃颗定心丸,轻声说,“我会看好他。” 段予铭清楚温子河大事不含糊的性子,见他这样说,放下心来:“照我看来,他身上那东西潜伏了二十一年,也没有动静,没准是当初逃亡时元气大伤,如今掀不起大浪。不过话也不能说死,没准哪一天情况就翻天了。子河,你既回来了,便像之前那样,去他身边可好?一来有事容易应对,二来,你们相处十多年,多少会有些感情吧?你回去也好与他叙叙旧。” 温子河难得沉默,眼光看向别处,似是失了一会儿神,半晌才开口:“其实,我昨天上街,碰到了陆的妈妈。闲谈了几句,她邀我去她家吃饭。” 段予铭一听这话,眼中闪现出激动:“那不正好吗!天赐良机!” 温子河:“……” 总觉得段予铭此刻的表情怪怪的,好像巴不得立马将他打包好,送到陆家去。 陆家……他何尝不想回去看看呢? 只是,想起那个年轻人,他心里还是有一道坎过不去。 “我再想一想。寻个恰当的理由回去,不能让人觉得突兀吧。”温子河说。 段予铭一点头:“没错,以你瞎扯淡的功力,什么恰当的理由寻不出来?我很放心的。你明天就上门,务必花言巧语,骗得陆公子与你重新恢复旧日友谊,然后继续待在他身边,嗯,偷窥。” “滚。”温子河骂道,“偷窥这种事儿你干了三年了好么?” 这一声骂没引起段予铭的任何反应,倒是边上一直啄食的鸡僵硬了一下。它听不出主人话里的玩笑意思,只当主人动怒了,一时间两脚僵硬,瞪着溜圆的眼睛,犹犹豫豫地往主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它好像很怕我。”温子河若有所思。 “当初它在我家待着,老爷子好吃好喝伺候着,它不惜福,非要离家出走,跑你这儿来。让它吃点苦头,应该。不过你也别成天虐待它,老爷子会心疼。”段予铭四下环顾庭院,发现能坐的地方只有温子河身边,便走了过去,“你别说,你这院子破破烂烂的,还养了只鸡,真有点像小农村。”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高雅的人,一生只想闲云野鹤,混吃等死。”温子河看起来丝毫不介意他的评价,“等锡京的事儿结束了,我就去养老。” 段予铭见他反复提及养老,试探了一句:“若是将来继位的是我,你……” 温子河像是察觉不出他话里的深意,笑盈盈道:“你继位了是最好,到时候,千万别忘了给我安个闲职。” 段予铭叹了一口气。 他虽与温子河有千年的交情,但还是时常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人,不知道这人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有时候甚至想,假使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坐上了妖族最显赫的那个位子,这个人还会在他身边吗? 他觉得温子河就像一条喂不熟、拴不住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个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攻出场~嘿嘿嘿~ 第2章 故人 陆夜白简单地收拾了一点随身物品,用一个黑色的背包装着,背上就出了校门。 正是下午,他眯着眼睛避过了太强烈的光线,拐上一条林荫道。 那一条道让树叶遮得很严实,两旁坐着的人,不是带着墨镜的假半仙,就是三三五五聚在一起唠嗑下棋的大爷。 他迈步往前走去,冷不防让人拽住了袖子。他回过身,见是个穿着白背心的大爷,问道:“有事儿吗大爷?” 大爷摇着蒲扇:“你有女朋友没有?” 陆夜白没想到路边随便来个人都要关心他的终身大事,愣了愣,但还是耐心回答了:“没有。” “那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有个像你这么大的姑娘,成天窝房间里头,每个月话费用掉好几百,一接起电话笑的牙花子都出来了……是谈恋爱了不?”大爷一边说,一边看着边上架着眼镜的大妈,像是劝慰般地说,“年轻人了解年轻人,要真是这样,回头叫她爸和她谈谈。” 陆夜白推测出了大概,笑了笑:“您直接问她不就行了,还逮个陌生人来问。” “问她她不说的嘛,小姑娘挺能藏秘密的。”大妈叹气。 陆夜白:“不过您孙女有我这么大,找男朋友就别管了吧。” 大妈往腿上拍了一下:“那不行,工作都没找着,怎么能谈恋爱呢?起码得毕业。” “现在对象多不好找,毕业了又有毕业的事,早点找到早点安心嘛,您还能早点抱孙子。” 陆夜白也不急着走,往树下一坐,就这么和大爷大妈聊了起来,倒是个自来熟。 大爷大概是正帮大妈排忧解难,原本是站定了大妈这边,听了年轻小伙子的几句话,墙头草似的摆了起来:“小伙子说得挺对的。我看现在没找着对象的都被叫成‘单身狗’了,你看,没对象的连人都不算,都降成狗了!” 陆夜白没想到这大爷还挺能跟潮流,当下哭笑不得:“大爷说的挺有道理……”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 章 大妈朝立场不坚定的大爷唾弃地看了一眼,然后集中火力朝向小伙子,非要为自家的糟心事辩论出个结果来:“那你这么帅的小伙子怎么没对象?” “想有来着,人不要我。”这一直语气轻快的小伙子忽然叹了一口气,仿佛还带着点愁。 大妈也没好意思再问,满脑子又陷回自家孙女那点事儿里了。倒是大爷鼓励了一句:“勇敢追啊!小伙子!” 我是想勇敢追来着,陆夜白心想,但是那个人很多年前就不告而别了。 他站起身来,脸上轻松的神色不再,心事重重地往前走去。 “小伙子还是个情圣……”大爷望着他的背影,朝大妈嘀咕了一句。 第三年了。陆夜白想。 他往地铁座位上一靠,脑袋枕到了硬硬的窗户,疲倦地闭上了眼。 他没像大部分受了情伤的人那样终日颓废不堪,反而保持一惯的的样子,那人走之前他是什么样,走之后他还是什么样。 身边压根没人知道他身上还发生过这么一桩表白被拒的事儿。 连他自己,现在也能假装不在乎地用一句“人不要我”来将这事儿一笔带过。 但表面隐藏的越天/衣无缝,内里破绽就越多。这些年,那不告而别的人,每夜都会在他的梦里出现。 那人眉眼清晰如画,薄唇轻启,带着笑意,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梦醒,便化为泡影,只剩空荡荡的一颗真心。 从K大到家要坐两个小时的地铁,陆夜白为了避开下班高峰,特意逃掉了下午的课,三点多就到了。 “回来了?这么早,下午没上课?”妈妈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着把一条鱼开膛破肚,“冰箱里有水果,快吃饭了,少吃一点。” “嗯。”陆夜白应了一声,算是巧妙地把有没有课的问题也带过了。 “等下有个熟人要来。”妈妈忽然说。 “谁?”陆夜白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汽水,用牙撬开了瓶盖,含糊地问,“您不会又给我相亲吧?” 刚才遇到的大妈和他妈妈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巴不得用笼子锁着孙女,另一个却恨不得把他五花大绑放超市里按斤卖。 明明他大学都还没毕业,也不知道急个什么。 他就略微走了一会儿神,等回过神来,他妈妈似乎是已经说完了一句话。 他正想再问一遍,却听到门铃响了。 “我去吧。”他把瓶盖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到玄关,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脸上挂着“妇女之友”式笑容,晃眼看去会觉得他好像开心得不得了,却糊弄不了陆夜白。 那人的笑容很标准也很客套,眼里没什么情绪,却在门打开的那刻露出了真实的惊讶。 而他自己握住门把的手,也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微微颤抖起来。 那每夜入梦的模样此刻就在眼前,宛若刀裁的眉毛斜飞入鬓,眼角微挑,眼里笼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显得瞳仁与眼白不太分明,让他看人的目光自带了一股深情。 三年一过,好像没过,这人外表几乎没怎么变。 温子河见陆夜白半天没说话,想着这孩子可能有点生疏了,便单手扶上防盗门,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以为来开门的会是你妈妈——想什么呢?堵着门不让我进去吗?” 而后与轻松的语气不同,他略带紧张地偷偷看了陆夜白一眼。 平日里他一向不是什么察言观色的好手,却在见到陆夜白的那一刹,福至心灵,开窍了。 要遭。他心想。 下一秒他听到陆夜白开口,声音冷淡:“请问你找谁?” 温子河:“……” 这哪家的熊孩子?记忆是金鱼吗? 他不信陆夜白是真忘,三年前他离开的时候陆夜白都十八岁了,又不是记吃不记打的半大孩子。 再细看那人的表情,温子河更是不能再明白了。这摆明了没忘,说不定还把温子河最希望他忘了的东西记了个清清楚楚。 幸好陆妈妈走出厨房门拯救了他:“怎么站在外面说话呢?子河是越来越好看了,快进来——夜白,让让。” 陆妈妈很是热情。她一直都很喜欢温子河这孩子。 十多年前,温子河和家人一起搬到了对门,他比陆夜白大几岁,像个亲哥似的照顾他,有时候自己下班晚,回家就能看到他一脸严肃地催着自家孩子写作业。 她拎着打包来的盒饭,陆夜白却说他俩已经吃过了,还评价温子河做的饭比她做的好吃。 陆夜白这熊孩子在温子河面前好像格外服帖,温子河家教好,父母又经常不在家,她便将他当半个儿子看待。 后来温子河去外地工作,走得急,只给她打了个电话,而后好几年音讯全无。前些天刚碰上,她便邀人来家里吃饭了。 温子河总算是进了门,他把带来的营养品放在一边,借着这些动作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陆夜白那臭着的脸,对着陆妈妈眯着眼笑道:“阿姨看着一点都没变,皮肤保养的真好。” 这句话讨了中年女人的欢心,但她面上还是责怪道:“带点营养品就能赔罪啦?你说你,一去工作,第二天家就搬了,后来一个电话都不给。就算忘了我们老的,别把小的也忘了,以前多好的感情啊?你刚走那几天我看他魂不守舍的,肯定是挂念你,后来他虽然嘴上不说,我也看得出来,舍不得呢。你说你三年里半个电话都没有——啧,儿大不中留,我看是这么个道理。” 这番话成功地让试图张嘴的温子河沉默了。 温子河心想,果然今天这样子是装给我看的,心里还是怨着我呢。再一看陆夜白那更冷的脸色,顿觉心中七上八下。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 章 偏偏陆妈妈进了厨房还在讲述他俩小时候是如何如何亲密无间……他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 “我给你带了东西。”他摸了摸鼻子,从一堆营养品里拿出一个盒子,对着面若寒霜的陆夜白开了口,“无人机,你们年轻人是不是爱玩这个?” 陆夜白看了他一眼,这人外表看起来也是个十足的年轻人,却爱操着这么一口长辈的腔调。 “谢谢。”他很客套地答了一句。 面对这个人,他可没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索性少说话。 温子河听他终于开口和自己说了话,只当自己挨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心下一松,这会儿又转向厨房,说道:“我那工作,都在深山里跑来跑去的,没信号。” 这是个很不走心的理由,温子河没指望能糊弄过陆夜白,只想略微给陆妈妈提一句,没想到陆夜白抬眼朝他看了一眼,动作还挺大,被他注意到了。 于是他似乎是受到了鼓励,对着陆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没打草稿就开始侃侃而谈,也不知道是想说给谁听:“我自工作起就赶上了一趟外出考察,一直都在西北山里……” 他以为陆夜白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不想陆夜白从他开始讲述“深山里的故事”开始,就兴趣缺缺地把头扭向了别处。 他觉得这死孩子的性格实在是扭曲得太厉害了,怎么三年不见,变得这么不好说话? 陆夜白虽然没把目光往那人身上放,但是那人的声音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此刻内心快乱成了一团麻,刚打开门的时候,这些年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几乎一下子飞的没踪没影,他一再克制,才忍住没问对方半个字。 毕竟,他没有立场。 三年前,对方既没有没有嘲讽过他的一厢情愿,也没有玩弄他的感情一走了之,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所以他冷淡的态度与其说是在给人脸色看,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靠近了。 但是他见着这人好像越黏越紧,隐隐还透露着讨好的意味,这会又不可避免地想入非非起来。 他又回来了,是不是说明,当初让他离开的,不是自己呢?也就是说,其实他并不那么排斥…… 他还没来得及再往下想,听到那人的声音传来:“我说,你准备装不认识我装到什么时候?” 这回的语气不像以往逗他玩似的,陆夜白仿佛还嗅到一点生气的情绪在里面,他心下一喜,却警告自己不要得意忘形,目光看向别处,维持着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我没有。” 温子河:“……” 他觉得这孩子的毛是顺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还是这种排版看着顺眼一点~ 第3章 痴心 温子河的耐心其实很有限,他这人最怕麻烦,而偏偏哄人是他最不擅长的事之一。 他正想对此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譬如大男人怎么能因为这么点事就耿耿于怀呢?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俗话还说“低头不见抬头见”…… 他毫无逻辑地想着,冷不丁感觉自己裸/露在外的脚背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舔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一条雪白的大狗正吐着舌头看他,似乎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这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起来嘴巴咧得很开,显得有点傻气。 “这是……”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陆小白?” 一旁的陆夜白听到这个名字,强装淡定的表情也微微抽搐了起来。 他没忘记以前温子河是怎样给狗起了名字,然后又孜孜不倦地用这个名字来调戏他的。 陆小白是条萨摩耶犬,三年前陆妈妈朋友家的狗生孩子,便抱养了一条回来。 陆夜白记得温子河见到它的第一眼,便不容商量地拍板了“陆小白”这名字,而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不告而别了。 所以这么多年,陆夜白为了赌气,也没喊过这名字一次。 “长这么大了都。”温子河抚摸着陆小白的毛,似是有点感叹。 “狗的寿命很短,三年足够它长这么大了。”陆夜白冷不丁地开口,刻意加重了“三年”,而后察觉到自己嘴巴没闭紧,又不说话了。 正巧陆妈妈从厨房端了一盘菜出来,看到这一幕,觉得这俩孩子分别多年,生疏消得倒挺快,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满意:“聊得这么火热呢?看来感情真的很好,先过来吃饭,边吃边聊吧。阿姨也有很多话要问你呢,子河。” 于是两个“感情很好”的孩子暂时抛下了正“聊得火热”的话题,一个帮忙端菜,一个踱步到餐桌前坐下,有意无意地逗着狗。 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长方形的木质西餐桌,陆妈妈坐一边,陆夜白和温子河挨着坐在另一边,好像一对亲密的兄弟。 中间的小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泡,香气四溢。 陆夜白一言不发,只顾夹菜吃饭,似乎是铁了心要做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君子。陆妈妈和温子河倒更像亲生的,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说话。 “你陆叔叔今晚不回来吃,咱们仨先小聚一回。”陆妈妈往温子河碗里夹着菜,“你这次回来了不走了吧?” 陆夜白借着单手支撑下巴的动作,似有似无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橘黄色的灯光给那人脸上镀了一层暖意,他看到那人笑盈盈地开口:“不走了,还是家乡好啊。” 陆夜白提起的心忽然间就放了下来,大概是听答案之前太紧张,这会儿心情一松,他的嘴连带着也松了:“有住的地方吗?” 话刚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两嘴巴子。 但是又矛盾地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在锡北学府大道那边有个小房子,离你的大学很近,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玩。” 温子河见陆夜白终于不再装哑巴,顿觉破冰有戏,说话时都带上了点儿不易察觉的讨好语气。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 章 没料陆夜白轻轻摇头,神色淡然:“不好,太麻烦你了。” 一年里有半年吃他做的饭长大的熊孩子,居然也学会不露声色地要和他拉开距离了。 温子河磨了磨牙,还没开口,就听到陆妈妈接话:“是离K大很近,你俩又能互相有个照应,我很放心。不过你是一个人住吗?” “不是。”温子河说。 他注意到陆夜白朝他看了一眼,神情里不知含着什么意味。 “有女朋友了?”方才闲谈她已经知道温子河的父母早已搬去外地,闻言自然做出了猜想,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同居,十分正常。 温子河想到了宅子里那一干形形色/色的妖怪,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便笼统概括了一句:“不是女朋友。不过有几个朋友暂住我家,还养了个……宠物。” 陆夜白听了前一句,微微松了口气,听了后一句,又开始猜测起了是什么朋友。 他觉得今天自己一晚上的心情七上八下,对温子河有关的一切都在意的不得了,却碍于此前的决心,只能落在一个“猜”字上。 扰他心乱的罪魁祸首偏偏不自知地坐在他身边,空调的冷气还把那人身上淡淡的男香往他鼻子里送…… 这一点若有若无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竟然不知怎么地奇迹般抚平了他有点焦躁的心。 三年前那人不告而别,于他而言是最大不过的打击。 他没料自己只是略微朝他透露了一点儿,就能把他吓得逃开了。那段时间他反复地想,要是没这么急躁、能够慢慢来就好了。 可惜终究没有后悔药。 世上也无忘情水。他那多年前就萌生的念头,如今在他心里越扎越深,让他自我嫌恶,又欲罢不能。 随后三人边吃边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多数时候是陆妈妈问,温子河答,陆夜白再从中攫取信息,拼拼凑凑地了解完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虽然真实度还有待考据。 分别的时候两人终于没有刚见面时那样的尴尬气氛,还互相交换了手机号。 临睡前陆夜白冲了个澡,趿拉着拖鞋走回房间的时候,瞥见陆小白在沙发上摆了个极尽舒适的姿势呼呼大睡,一条狗腿还架在一个盒子上。 那是温子河给买的无人机。 他掀起陆小白的狗腿,有心在这腿上打一下,又生怕陆小白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轻轻把盒子抽出来,提回了房间。 随后他察觉到自己的立场太不坚定,又重重把那盒子一放,让它孤零零地待在房间的一角。 他爬上床准备睡觉,却架不住意志力太弱,开始细细回想今晚的几个小时。那人多年不见的眉眼,说话时的神态,穿着的白色衬衣,若有若无的淡香……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怎么会就这样回来了呢?当初不是决绝地走了、连句话也没留给他么? 他开始怀疑今晚只是一场梦,隔一会儿就掐自己一把,就这么辗转了几次,愣是耗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睡着,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寤寐思服”。 他索性起身,打算看一会儿书,却瞥见手机屏幕一亮,进了一条信息:“睡了吗?” 发件人:温子河。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了手机,手指在键盘上动了动,愣是没打上半个字。 沉默了半晌,他看着屏幕熄灭,而后把手机紧贴在胸前,闭了闭眼。 那多年来从没放下的痴心妄想,又以一种更加不可抗拒的姿态,要将他引向更深的深渊。 而他,好像还甘之如饴。 温子河左右等不到陆夜白的回信,又打了一行字过去:“明天我来接你去学校。晚安。” 然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面露惆怅地按压着眉心。 纵然此人对某方面再不敏感,他也能从陆夜白的眼神里看出不太一般的感情来。 真糟,怎么三年过去了,那人还没想开? 他不由得想起十多年前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的陆夜白。 那时候他化形成小孩,搬到了陆夜白家对门。 起初还怀着警惕,只是想远远地观察那孩子。但架不住那熊孩子一天又一天拿着热脸来贴他的冷屁股……渐渐地也玩到一块儿去了。 那时候陆夜白长得十分可爱,眼神明净得跟小天使似的,却淘气得不行。每天缠着不是要去欺负小姑娘,就是要爬树、赛自行车。 朝夕相处间,他看明白了,他的千古仇敌和这个蔫儿坏的小朋友,根本不能等同。 那个天真的二货小朋友,虽然熊,但是很讨人喜欢,他是真心想与其做朋友,都快忘了其实自己是个妖怪。 他未曾想过另一位更是陷得深,直接对他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 刚刚知道的时候他还想,怎么会呢? 那个人明明小时候酷爱欺负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中学的时候也没少收到过少女的情书,怎么就喜欢男人了呢? 于是他很失风度地跑了,有时候他回想起来都会在心里唾骂自己,活了千年的妖居然被人的一句话吓得缩了三年…… 跑了也就跑了,现在居然还要回来。 他本是没想好再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继续守着陆夜白,像段予铭之前那样远远地观察也行,虽然费力了点,好歹不用面对他。 但那日在光华路偶遇陆妈妈,闲谈几句陆妈妈便邀他去吃饭,于是他也就……顺其自然了。 他想着,段予铭也说了,那东西极有可能在陆夜白这辈子里都不会苏醒,那么自己平平凡凡地陪陆夜白度过这辈子,好像也不赖。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 章 眼下要先对他好,好到让他产生愧疚感,然后自然打破坚冰,恢复昔日美好情谊。 但是想到关于美好情谊的定义在二人的眼里的分歧,温子河的头又痛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 陆:想怎么样? 温:……你非要我自己说出来吗? 陆(盯着他):不然我做给你看? 【第三章尺度就这么大是不是不大好 第4章 蛇妖 “少主,下午地鹿族三老亭送来一个失踪案的案卷,说是世子要您查的。” 方叔似乎是嫌温子河的烦心事还不够多,捧着一叠纸走了过来。 他是温宅的管家,蓄着花白的一条长胡子,眉间刻着深深的皱纹,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真实年龄可远远不止这个数。 温子河暂时从那点不便提的忧思里脱身出来,口中说道:“段予铭真能给我找事,什么时候我也要替他们操心这些了?” 人类爱秩序,做什么都有遵守的一套规则,而妖怪天生最恨循规蹈矩,古时候占山为王的妖,逮到个人就能开膛破肚,掏心饮血,除了会点三脚猫功夫的道士,基本没人来管,很是无拘无束。 后来妖族入世的人越来越多,那一套也走不通了。 于是他们学会了在人间隐藏踪迹,凡是进入人间的妖族,必然要与凤栖山的本家做下不犯乱等诸多约定,一旦违反,就会由专人处理。 除此之外,妖族在人间分区管辖,每一族负责一个地区,在这些地区里,每族家主要设置专管登记来往妖怪、例行汇报等琐事的机构,便是三老亭。 这一套不算成熟的体系,自成立开始便一直沿用至今,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大概是妖怪们也渐渐受了人类文明的熏陶,安分守己了起来。 “这个月以来,连着失踪了好几个妖怪,也没往别地去的记录,还有只蛇妖,刚到锡京,登了记晚上就失踪了。”方叔替温子河放好案卷,尽量长话短说,以防自家少主捂着耳朵说不听,“世子说请您顺便查一查。” 三老亭的工作虽然繁杂,但是大多都是不用过脑子的差事,遇到个把稍难的案子,一般都会上报本家,由本家派出专人解决。 遇到再棘手的,报给从各族里挑选出的专管恶性案件的组织“乌衣”,万万轮不到温子河这等独立于妖族那一套体系之外的人。 一般来说,居住在凤栖山的本家会在所管辖的区域里留那么一些才干应对突发事件,免得办案不及时。 但这次的情况好巧不巧,负责管辖锡京的妖族是鹿族的旁支,叫做地鹿族,家主一系都在凤栖山,本地的地鹿族族人寥寥无几,大概觉得就算锡京的大小妖怪都死绝了也死不到他们家头上,只留了个三老亭专管杂事。 所以地鹿族的三老亭一报,就直接报往了凤栖山的本家。大概段予铭听说了,怕他太闲,给他找了个事做。 这“妖口失踪案”和他之前接到的各色任务相比,口味实在是太轻了。 但他正好需要一点事来缓冲一下与陆夜白的遭遇,便随手翻了翻案卷,手指在纸上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你刚刚说她登记当晚就失踪了,是怎么判定的?” 方叔正担心少主嫌麻烦撂挑子不干,没想到他这么问了一句,马上答道:“那只小蛇妖名叫白芷,26日下午她到了锡京,在三老亭登了记就走了。晚上她二叔过来寻她,三老亭几个人陪他出门探查了一下,还真在光华路公园里找到了几张带着血的鳞片。” “蛇鳞?”温子河看了一眼白芷化形后的照片,那是个十五六岁小姑娘,齐耳短发,就像中学里一抓一大把的女学生,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不过以能化形的妖的修为,遇到普通小混混,怎么说都不至于现了原形还失踪。 带走她的是道士?同类?还是她二叔也有问题? “是的。那二叔当下‘嗷’一嗓子就哭了,说人肯定是救不回来了。三老亭的人再要问,也没问出什么东西来。”方叔答,这些东西案卷上没写,全凭他和送案卷来的人闲聊了几句才知道这些个细节。 “把白家二叔和关凝的资料给我。”温子河说,“关凝睡了吗?” 方叔:“睡了,要不我现在去叫她起来?” “怎么好打扰女人的美容觉。”温子河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一干二净地显示着时间,也没新的信息进来,“明早再叫她吧,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位二叔,再去一趟光华路公园。” 像是上天也要为他接近陆夜白提供帮助,白芷失踪的地方,正巧和陆夜白家在同一条街道。 他盘算着早上办完白芷的事,下午正好去接人回学校。 在锡京市每日必有的早高峰里,一辆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报废的车,让温子河在“车会不会歇菜”的担忧里泡了一回,终于还是不辱使命地把他和关凝送到了城郊。 连续的高温天气终于在昨夜的一场雨之后略微收敛了,这一早空气还微微泛着湿意,微风拂在人脸上还带着点儿凉快。 温子河开门下车,冷不丁一个长条物品带着股劲风直直从他眼前横过,毫无疑问,如果出手的人偏了一丁点儿,这东西已经往温子河的太阳穴上招呼了。 温子河对此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微微往后仰了仰头,接过东西以后,朝身边的人看了一眼。 那是个极有风韵的女人,往那一站自带了强大的气场,她的眼尾描得极长,嘴唇上涂了深色的口红,不说话的时候冷艳得像个后妈,一说话……就像个二百五。 “少主您今天也好帅,我多么感激十年前那个调令,您知道我之前的首领吧,简直是更年期又小心眼,哪有少主清俊无俦!每天和他待在一起,没说几句话就要打架……不过我们现在是去哪来着?” 温子河避开了这听了数年毫无新意的奉承,淡淡地提醒她:“你之前那个首领,是妖王也不敢小瞧的,跟着他混比我有前途——你背后这样说他,当心被信鸦听去,传到他耳朵里,罚你去守墓。” 关凝立刻闭了嘴,四下查看有没有信鸦的踪迹。 确定了四周不光没有信鸦,连根鸟毛都没有之后,她长出一口气,而后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家这位少主来锡京之前就在极寒之顶守墓,难不成之前犯过什么事? 温子河解开布条,一把修长的刀露了出来。他单手握刀,动了动手腕,刀刃上银色的一线亮的有些刺眼。 他用手指轻轻抚上略弯的刀刃:“这刀不错,希望能用得久一点。哪来的?” “世子昨天送来的,您没回来我就忘了给了。您之前刀不是断了吗?世子特意叫人用玄铁造了一把,绝对的削铁如泥、吹毛立断!”关凝一张嘴就像开了闸的大坝,没有美男和好吃的,基本堵不上,“少主,您没有常用的刀,估计世子也觉得可惜了您的刀法,这回您可要好好珍惜它,让它多为您效力几天啊!” 温子河估计这次小小的走访用不上什么杀器,过了过眼就随手放进后座,见关凝还在说话,无奈地摆了摆手:“好了别说了,好像是你打的似的。早上和你说的失踪案没忘吧?忘了给你三秒想起来。” 关凝终于略微找回了公务人员的素质,眼珠一转:“我想起了。咱们现在就是在找那个叫白芷的。” “前面是白二叔的家,我总觉得他瞒了点什么东西,知道很多却不肯说的样子……”温子河说着,余光瞥见关凝在对着车窗描口红,眉头一蹙,“还不快跟来!”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 章 那边关凝却还嘤嘤嘤上了:“少主,您对女朋友也这么凶吗?” 这绣花枕头似的女人有很多介于白痴和花痴之间的行为,但确实曾经是“乌衣”的一员,后来借调到他手下,就一直跟着没走。 接触的时间一长,温子河就有点开始怀疑“乌衣”招人是个什么标准…… “我的女朋友如果是你这样的,那怕我是没个好脾气。”向来直白的少主如是说,不顾关凝的抗议,径自往前,“走了。” 那几步开外的地方是个小村庄,杵着一小幢一小幢的农村土别墅,灰白墙面,有的索性连外墙也没刷,露着红砖头,住在这里的多是附近的农民。 白二叔五年前到锡京市,在三老亭登记的住址就是这里。 第5章 明鉴 温子河与关凝这一趟来得多少有点运气的成分,他们刚进村庄,就看到白二叔提着个包裹,东张西望的,似乎是要出门。 那白二叔在锡京待了多年,可能是认出了他俩,心虚似的迈步就要走,被关凝提着领子,一把揪了回来。 “大人,该说的我都在三老亭那边说完了,三老亭也没给我们找着人。”白二叔是个肤色黝黑的农民模样的人,穿着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凉褂,搓着手,显得整个人有些苦哈哈的,“您来是……” “只是过来看看。”温子河淡淡地开口,“你是要出门?” “哦……我去城里办一些事,约了时间,去晚了不太好……”白二叔话里的意思简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没料那个人听不懂似的,望着他家的门,转身朝他笑了一下:“这大老远地来,我有些渴了。” 于是白二叔只好开门,请这来头不小的二位进去。 “大人,咱们也不绕着弯了,您来是有话要问我吧?不过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见温子河半天只顾喝茶,并不言语,白二叔沉不住气了。 “说完了?我看未必吧。”温子河此时整个人都陷进一张竹椅里,极其享受地躺着,微微眯着眼看着白二叔,“比如,你没说白芷手里到底拿了个什么东西啊。” 既然对方看起来心理素质不怎么好的样子,他也索性不迂回,单刀直入了。 白二叔实在不太擅长伪装自己,闻言僵了一下,而后说:“那和小芷失踪没什么关系。” “这样啊……不过你怎么这么肯定白芷救不回来了?就凭那两块带血的蛇鳞?”温子河似乎是对一旁桌上的一个小盒子感兴趣起来,细细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说,“怕不是你知道她手里的东西谁都想要吧?那人抢走东西还不够,却还要杀人,当真可恨……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眼神干净,应该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可惜了。” 他提到白芷的时候,语气略微放缓了一些,显得轻轻柔柔的,听着让人很舒服,但关凝看见白二叔的脸色煞白,嘴唇张了几下,好像光用鼻子喘气不够了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温子河的这番话戳到了白二叔绷紧的弦,他紧紧吸了一口气,而后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般,说道:“那东西是‘明鉴’,大人应该知道,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凡是参战的妖族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好处。‘明鉴’便是那龙的眼睛,可以照出妖怪的原形。我们蛇族得到的就是它。” 温子河微微沉了脸色。 白二叔所说的那场大战叫做“伐晦之征”,那之后妖族损失过半,元气大伤,好几个显赫的妖族死完了家中最后一个活物,从此再无血脉流传。 邪龙伏诛,大战结束后的数天里,瘴气弥漫山野,火凤吐出的真火没日没夜地在烧,烘烤着活人死物,凡人眼里,业火地狱大概也不过如此。 妖族付出折损一半的代价杀了邪龙以后,取它双眼制成明鉴,用龙骨、龙牙、龙角分别制成宝器,而后将龙的躯体卸成数块,以青铜鼎加封分别镇压在几座山上。 至此,各路妖族开始结盟,划分辖区,并世代以围剿之战中贡献最大的火鸟族一族为首领。 “小芷带着它来,我……是不放心的。”白二叔继续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早早和她说过,路上不要耽搁,登记了就过来。明鉴虽然不比龙牙制成的刀剑……但多少也是件宝器,总会叫人盯上。” “既然是蛇族家传的宝贝,那你们本家怎么没多派些人送她过来?”温子河看了一眼白二叔,“还是说,本家的人压根不知道这么个小姑娘偷走了他们的东西?” 他见白二叔不声响,便再紧逼了一步:“你想好了,现在白芷可能还有救。你把她从一颗蛋带成个小姑娘,不会忍心看着她死吧?她为了你可是背叛了家族,而你想利用家族还蒙在鼓里的时间差,做些什么?” “不,不是的。”白二叔忽地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里满是惊惧,“我没有害小芷,我不知道他们……” “他们?”温子河很是敏感地抓住了白二叔话里的关键,他拿起桌上雕着精细花纹的金色小盒子,问道,“是绑架了你老婆的……‘他们’吗?” 这回不光是白二叔,连着关凝也是一惊。 “别看着我,我瞎猜的。”温子河朝关凝一笑,“不过看样子是猜对了。” 他看着手里的小盒子,那是个描了金边做工精细的脂粉盒,显然不是白二叔在用的。对方既然能让白二叔背叛蛇族,有可能是手里有能威胁他的东西或者人。 那白二叔一时间似乎是忘记要做什么,双目失焦地在屋里四下扫了一圈,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个什么话。这回温子河倒是极有耐心,一直等到白二叔重新开口都没说半个字。 “他们……我也不知道是谁,劫走了我妻子。说要我用明鉴来换,还说不能告诉任何人。” “很老套的手法。”温子河点评了一句,“然后你给白芷送信,让她偷出明鉴,本来那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宝器,看守自然不严,更没人会对一个小姑娘严加防备。你养她长大,她自然会听你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小芷说过最迟五点钟会到……但是我等到了夜里,她还没来。我就去了三老亭……后来的事,大人应该都知道了。”白二叔仍是抑制不住地颤抖,面露痛苦之色,“那些人绑了我妻子,又把小芷害了……” 温子河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白二叔忽然觉得心一沉,就听到那人说:“既然你肯为保住你妻子的命,背叛蛇族,骗来白芷,又怎么会在我几句话之后就把一切都交代了个干干净净?我信你对妻子和白芷的真心不假,但其他话恐怕都是瞎编的吧?这也是他们教你的?” 这些话落在白二叔的肩头仿佛有千斤重,他听一句,肩膀就矮一分,最后整个人像是被抽出了骨头般,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关凝瞧着他,随后又看了一眼自家少主,那人依旧是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于是她默默地对白二叔产生了莫名的同情……一早全交代了不好吗?非要被人逗着玩儿似的问来问去。 “大人……果然瞒不过您。”白二叔一时间好像放弃了七弯八绕的心思,统统交代了,“小芷……那天下午,我是带着小芷找他们的,就在光华路公园中央的水池边,按他们说的,我把明鉴给了那个领头的。但是那领头的忽然抓住了小芷……” 白二叔似乎有点激动,连续抽着气说不下去了,于是温子河很好心地帮他接上了话:“你见情况不对,想拉出白芷就跑,与他们交了手,我猜猜,那蛇鳞是你的吧?” 关凝忍不住插了一句:“少主,您是怎么猜到的?” 她砍人杀人是一把好手,但委实不是块破案的料,看不出白二叔遮遮掩掩下的心虚,也看不出温子河究竟从哪里又推出了多少东西。 “因为他走路有点跛。”温子河说,剩下原因的却没再提。 他只是觉得以白二叔对白芷的疼爱,虽然骗她带出明鉴,但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白芷被那些人带走,而白二叔提起那些人时候,眼里露出的恐惧又太过真实,那便极有可能是他亲身领会了对方的厉害。 “是……是我的。”说话间,白二叔化为了原形,上身仍然保持着老汉模样,下身却变成了一条布满硬鳞的蛇尾巴。 那蛇尾上有一道长约七寸的伤口,深可见骨,那伤口一圈的蛇鳞几乎全数脱落,还有几片黏连着的,随着蛇尾的摆动也掉了下来。 “我修为不高,难敌对手,只能看着小芷被他们带走,但是他们说,要我今日之内去一个地方,把我妻子和小芷接回来。我一时心慌报了三老亭,后来又想起我妻子还在他们手里,所以见到大人,还想着隐瞒……望大人见谅。” “谅不谅的,与你有何干系?”温子河不耐烦地朝他看了一眼,“你现在最应该操心的是你老婆和白芷的命,而不是帮他们耍我们玩儿,你说呢?”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 章 这句话似是在说白二叔方才那一套掺假的说词,又像是有更深的言外之意,白二叔听了,嘴唇动了两下,没发声。 温子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从竹椅上起身,修长的手轻轻拍了拍白二叔的肩头,淡淡开口:“例行问话问完了,你要是想只身入龙潭虎穴……就去吧。不过我建议你……晚上再去。” 而后他也不等对方有反应,把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脂粉盒往桌上一搁,便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攻~ 第6章 再会 走出几步,关凝朝身后一看,没见白二叔的人影,却看到他家大门关上了,便问:“少主为何让他晚上再去?” 温子河摆出循循教导的姿态:“对手这么阴险狡诈,你能看着白二叔去给人送菜吗?” “但是我们可以现在陪他去啊!” “不行。”温子河摇头,“这一去我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等会儿还要去接人去学校呢。” 关凝腹诽了这不务正业的人一声,八卦之心也熊熊燃烧起来:“少主你有要泡的妞了吗?” 温子河总是在类似话题失聪,这会儿也自顾自地说:“不过你一会儿还是安排个人盯着他。光华路公园你就别跟我去了,我自己去就行,估计对方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他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关凝也对案子感兴趣起来。 “半真半假。”温子河很是体谅关凝,没等她问,就解释道,“白二叔对他老婆,对白芷的感情肯定不假,有人用这二人的性命威胁他也不假,但是他说漏了一个地方,白芷被带走是下午,他‘一时冲动’报了案,却是在半夜接近凌晨。中间间隔这么久,还没想起来自己有个老婆在对方手上,那他怕是真的脑子不好使。” 既然不是冲动之下报的案,那方才抖出明鉴的事情,便也像是有意为之了。他总觉得这背后不止是丢了个东西和绑架两个人那么简单,尤其那东西还是明鉴…… 关凝忍不住星星眼:“哇少主您居然记得这么多的案件细节!还有白二叔和白芷的背景!我以为您只是每天在宅子里吃饭睡觉打哆哆……您是从哪儿知道的?” 温子河:“案卷。” 随后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关凝,“我今早叫你看的,你没看?” 关凝成功地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那人还大尾巴狼似的摇摇头,说:“啧,你大概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每天在我家都是吃饭睡觉敷面膜……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那人还刻意用了和“吃饭睡觉打哆哆”相同的句式。 官大一级压死人,关凝毫无招架之力:“没有……” 这遭瘟的少主却要再步步紧逼:“那是对你不好?” 关凝都快哭了:“少主有什么事要我做您说吧,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认了。” “没那么可怕。”温子河看了她一眼,笑得让她心里发毛,“你去帮我借个东西。” 温子河开着一辆擦洗得锃亮的新车,停在了陆夜白家楼下一个极为显眼的位置。 原先那破车当然是关凝苦着脸开走了,也因为他要叫关凝去的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他大发慈悲地表示,要她开上公车,享受一回公车出行的待遇,以示安慰。 虽然关凝觉得这是雪上加霜,打个车车费还能报销,开个破车真是遭了罪了。但她唯恐这内心变态报复心又强的少主给她另外再找点事做,只好僵笑着接过了车钥匙。 她看着温子河坐上了方叔送来的新车,想着这人马上就要宝马香车会美人了,而自己却要去鬼地方借什么鬼的东西……那股子哀怨就怎么都挥之不去,半晌她对着温子河绝尘而去的车,幽幽地咒了一声约会失败。 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作为一只树妖,竟然修炼出了一张乌鸦嘴。 温子河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换新车接人这套动作,像极了动物界求偶的公鸟要把自己的破巢用亮晶晶的东西装饰得不那么像个破巢,而后去吸引母鸟的注意力。 但在效果上是惊人地一致了——陆夜白刚出门,就见着了那等在他家楼下、漆黑发亮的车,车窗里露着一张极为好看的侧脸。 就看了这么一眼,他本来自以为毫无破绽的一颗心又咔嚓地裂开一道口子,什么痴心妄想都往外窜。 他自知在温子河面前从来没办法伪装自己,要忍着不把自己那点心思漏个底儿掉更是不可能。所以他看了短信,没回,为了不被人接,还特意提早出了门。只是没想到这人来了一出守株待兔。 “你来得很早。”俩人目光对上,陆夜白只好这么说了一句。 “守株待兔嘛。”温子河朝他招招手,一副俩人早已约好的样子,“快上车。” 陆夜白看着他若无其事还笑眯眯的样子,心头火起,当初跑了就跑了,现在又回来献什么殷勤?但他还是压了一压烦躁的情绪,坐上了温子河的车。 他把不清温子河这番接近的目的,便为自己的不坚定找了个借口,只有四个字——静观其变。 他怀着那么一点点隐晦的希望,希望温子河回来真是因为自己。 “怎么不回我短信?”温子河不急着发动车子,闲聊似的看向他。 陆夜白招架不住那人的目光,面上装得极其辛苦,嘴唇翕动:“没看到。” 这俩人之间的神奇对话,好像是一对吵完架尚在冷战中的情侣。一方变着花样哄,另一方自矜着冷冷推拒。 “哦……你这孩子睡得还挺早。”温子河不在意,却听到陆夜白冷冷开口:“我不久前才过完21岁生日,而且,现在我比你高了。” 温子河心想,以我这年龄,做他祖宗都可以了,他为了个称呼介意什么劲儿? 他正想调侃陆夜白几句,目光看向身侧的人,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高鼻深目,眉角微扬,三年的时光把他原本稍带稚气的少年模样雕得略微成熟了一些,更显得气质不凡,只是好像凭空添了几分冷淡的气息。 好像真的不能再叫他“孩子”了。 他这样的条件,这些年应该没断过追求者吧?温子河忽而想到,自己是不是过于纠结往事导致判断力下降了。 没准陆夜白早早忘了那走偏了的感情,如今的冷淡是因为根本不在乎了呢? 他越想越有道理,禁不住试探了一句:“你今年大四了吧,交女朋友没有?” 这句话一出,却好像是踩到了陆夜白的尾巴,他眼中一寒,反问道:“你问这话什么意思?你明知……”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 章 他攥了攥拳,逼自己咽下后半句话,扭过头去不再看温子河。这没心没肺的人统共没和他说几句话,踩他的雷区倒是一踩一个准。 温子河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说:“……一别这么多年,总要先了解清楚你的情况不是?” 陆夜白:“我没什么可了解的。” 他能对自己看不惯的人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也能在路边随便遇着个人就能攀谈上几句,偏偏不能、也不想对这个人假装。 已经试探出结果的温子河尴尬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地拧了拧车钥匙。他知道陆夜白的态度从何而来,但他偏偏不能自己出言挑明。 他开着车,却想起三年前湖畔树下那个青年。那时候陆夜白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喜欢每天缠着他,甚至比以往缠得更紧。他先天对某方面缺根筋,迟钝的不行,等他反应过来陆夜白眼中含着的情绪是什么意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记得那眉目清朗的人背靠一棵柳树,像是压抑着什么,对他低低叫了一声:“子河。” 正想着,他耳畔真的响起了那么一声“子河”,声音里好像含着无数的缱绻。 “嗯?”他应了一声。 还真是陆夜白在和他说话,声音很轻,却刚巧能让他听到:“你如果这次回来,不是因为想法变了,就不要再来招惹我。” 温子河的第一反应是,我这怎么能算招惹呢? 他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去了荒无人烟的极寒之顶,一待就是千年,自然是没条件浪。好不容易下了山,又是因为揽了个照看陆夜白的活,每天都在扮演规律作息的学生……也没条件浪。虽然这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浪起来过,但好歹分得清自己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和男人……怎么想怎么奇怪。所以他怎么会去招惹陆夜白呢?他只不过是想让那个人待在自己视线可及的范围里而已。 出神间车子已经拐上了一条小路,正是光华路公园边上的那一条。月光透着漆黑的树影斑驳地洒下来,细细碎碎煞是好看,倒是有些良辰美景的味道。 “你想我离你远一点?”温子河虽没理解自己哪里像“招惹”,却听出陆夜白的给他的选择。 陆夜白心里一团乱麻,正后悔自己一时口快,还不知道怎么再开口,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自己往前,他的头不由自主地就要撞向前方厚厚的挡风玻璃,却被一只手按着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直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车子在打了个滑之后急急停下,他感到自己的位置被带着转了一圈,身体却仍是被对方抱得很紧。 眼前一片漆黑,只剩下那人身上的味道。他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听到上方的人开口说话,声音轻柔,像是在哄小孩儿睡觉:“不要怕。” 怕……什么? 第7章 遇袭 四周平静,耳畔只剩一个心跳声…… 他从温子河怀里出来,丝毫没心思因为这一个拥抱而遐想万千。他看到那平时总是懒懒散散的人此刻正凝神看着不远的某处,目光里带着点儿他很陌生的情绪,像是股狠劲儿。 而从被他凝视的那一处阴影里,似乎是传来一声轻笑。这笑声尖细,在漆黑而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 夜色……? 陆夜白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温子河来接他的时候还是下午,这才开了五分钟不到,怎么会到了夜里?还有,明明温子河开得很慢,为什么刹车的时候会有那么大的动静? 大概他太过沉迷于心中乱七八糟的事,全然没留神外界。不及细想,他听到那尖细又嘶哑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像是经年不用的琴弓在上锈的琴弦上狠狠锯了一把,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那声音说:“不知少主何时到的锡京?在下真是有失远迎。” “闭嘴。”他听到温子河冷冷地开了口。这语气同样让他有点陌生。 还有……少主是哪门子称呼? 陆夜白感到手心沁出了冷汗。这曾经也是中二病重度患者的少年,遇到这么个中二病脑袋中梦寐以求的场景,却一点都不想逞英雄了。 那说话的人躲在暗处,有恃无恐般地忽略了这句话,发出一声嬉笑,继续说道:“少主早早察觉我们的动作,却还是继续开到了这里,难道不是想听在下说些什么吗?不要紧张,在下不会说不该说的事……在下只是给您提个醒,要‘变天’了,您就算不站在我家主人这边,也不该独霸您身边这位……” 那声音戛然而止了。 就在前一秒,陆夜白看到一把泛着冰蓝色荧光的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箭一般地掷向不远处的阴影里。 因为速度过快,那围绕刀身的荧光还落了一串星星点点在空中,沿着长刀飞过的轨迹正慢慢消失。 在大街上随手投掷凶器的温子河面无表情地开门下车,而后往车里看了一眼,把陆夜白给反锁了。 陆夜白:“……” 他看到四面车窗外慢慢笼罩上了淡淡的蓝色光晕,联想到方才那刀上的荧光,便知道是谁干的了。 透过那渐渐加深的光晕看,那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好像是要再玩一出凭空消失的把戏。 “温子河!你敢!”他几乎要把车把手掰断,车门却纹丝不动,于是又将拳头重重砸在挡风玻璃上,恶狠狠地出声,“你要是这次走了,我真的不会再原谅你!” 这张牙舞爪做着威胁的人内心虚得不行,要是那个人再次消失,一去三年、十年、甚至一辈子…… 他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那人听了这句话,修长的身形一滞,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而后他的眼前泛起更强的一片蓝色光晕,阻隔了他所有的视线。 他颓然跌回车座,砸过车窗的那股钝痛感还在手指上,他却好像丧失了所有感觉般,不再有反应。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个人……又一次没头没尾地不告而别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侧的车门被拉开,一股凉风灌了进来,顺带着捎来温温柔柔的一声:“你哭什么?” “我这里有点乱。”温子河拿钥匙开了门,对身后的人说道。 那人的眼里有一点红还未褪去,却坚决不承认自己流了眼泪,闻言说了声:“没关系。” 然后门打开了,他看到了夕阳下恣意生长的不知名藤蔓、老旧的秋千架、满院子的杂草,还有一只正在地里刨食的鸡。 这是个很不拘小节的院子,丝毫没有豪宅别院的矜持,生生活出了乡野小舍的风格。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 章 温子河似乎也是觉得这院子太过随心,摸了摸鼻子说:“还……没来得及装修。” 这俩人极有默契地都没去提刚刚经历的那一场。陆夜白默默跟着他回了家,他也没去解释方才的事情,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起码陆夜白不再夹枪带棒地说话了。 “院子很漂亮。”陆夜白说,“如果好好规划一下……” “有空再说吧。”温子河早已走出几步远,冲他一挥手,“先进来。” 他便听话地跟上了温子河。 这似乎是多年来再没有过的事了。 上中学以后,他性格里强势的部分慢慢显露了出来,认定的事往往说一不二,温子河更多时候都是在迁就他。而自己像今天这样什么也不问就顺从地跟人回了家,到更像是童年时的记忆。 那时候他是温子河身后甩不掉的小尾巴。 屋子和院子一脉相承地简朴,只有最简单的几处摆设,一门装饰用的屏风,脚下铺了看不出品种的木质地板,反着光,显得整洁又干净,细节处处不凡,像是世家大族的房子,就是太过空落落,简单到可以直接贴上“简装”俩字往房产中介一挂,卖个好价钱。 “少主。”他听见屋内有人这样叫了一声,循声望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那老人也看见了他,冲他微微鞠了一躬。 “方叔,熬一碗醒神汤。”温子河交待了一声,方叔面露惊讶,而后那点神色很快被掩盖住,转身走进了厨房。 温子河朝向他:“喝那个定一定神……吓到你没有?” 陆夜白的目光也看向那人,心说那个声音再怎么让人毛骨悚然,也不及你要走的万分之一可怕…… 他后来是真的没感到诡异了,满心都只剩了慌张。 “没有。”他听到自己说。 温子河看那人面色苍白,只当他不好意思承认:“我……和他有点过节。不过现在都解决了,他不会来找我了。” 陆夜白抬眼朝他看去:“你杀人了?” 他此刻内心有一点不好提的念头。从他跟着温子河回家起,他就没想着要站在温子河的对立面。就算他杀了人又如何,他反倒有点庆幸自己看见了那一切,这样就好像两个人拥有了共同的秘密一般。 这人多年泡在执念里的一颗心,居然都有点扭曲了。 温子河惊讶地看着他:“没有……怎么会?杀人是犯法的,我这么年轻,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做,为什么想不开?” 陆夜白问出那句话,心里设计了好几种温子河可能给出的回答,却万万没有这“死皮赖脸不承认”的一种。 他虽然没亲眼看到尸体,但是那刀扎进血肉发出的声音,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皱了皱眉,打算再从回忆里确认一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的遭遇处处透露着诡异。忽然暗下来的天色、过快的车速、说话嘶哑的怪人、会发光的刀……还有一个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温子河。 对啊,那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人,拔刀投掷的动作……看起来简直再熟练不过了。 “先喝一点汤。”温子河递了一碗感冒灵似的汤水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方叔他们家特制的安神草药,喝完我和你细说。” 信任眼前这个人才是他的本能。陆夜白接过汤药,抿了一口,恰好不烫嘴的温度,便一饮而尽了,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太勉强就算了。”这心口不一的人假装淡定,“如果你不是很愿意说。” 温子河这会儿走近他,在他身边坐下,依旧是副笑盈盈的轻松神态:“我有什么不愿说的——比起这个,刚刚在车上你喊了句什么?” “什么?”陆夜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如果我这次走了,回来的时候真的不会原谅我。那意思是不是……”那人话锋一转,似是在后面酝酿了什么等着他,“这次你是真的原谅我了?” 陆夜白被他带着绕了个弯,刚想驳斥他这神奇的逻辑,却觉得头一晕眩,偏偏那人还在追问着,只好应了一声:“算是吧。” 而后他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舒缓一下那上面传来的压迫感。脑袋里好像有无数根弦被绷紧,让人禁不住怀疑即将要断—— 一双略微冰冷的手轻抚上他的额头,引得他又一阵眩晕。随后那手指竟不轻不重地、一下下按起了他的穴位。 眼前一片模糊,窗户里投进来的白光晃在眼里有些刺眼,他看着那白光不断不断变大、晕染,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里喃喃道:如果这是个梦的话,就别醒了吧。 恍惚间他听到耳畔有个声音怅然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理了我,明天一醒,又该从头再来了。” 温子河把陆夜白抱到床上,再次察觉到自己确实不能倚老卖老地一口一个“那孩子”了,这人被他抱着还有点沉,不管是从面容还是身量上看,都十十足足是个成年男人了。 他看着陆夜白紧皱着眉头的睡颜,想着这年轻人哪来这么多心事,睡个觉都睡不安稳。不禁伸出手抚平他的眉间,然后替他盖上一层薄被,转身出了房间。 门外候着的是帮他一碗药放倒陆夜白的帮手,见他出来,忙问:“陆公子怎么样?” “睡着了。”温子河看上去似乎是有点累,走了几步站住了,“你祖传的迷神汤是个好东西。一会儿你随便和他说几句,他醒了就只记得你说的话了,是这样用的吧?” 方叔一点头:“您一进屋说‘醒神汤’我还当是听错了呢,咱们家哪有那种东西,唯一挨得上边的就是迷神汤了。” 温子河说:“迷神汤一听就不太像好东西。他会警惕。” 方叔:“……” 好像前一秒夸迷神汤是个好东西的人不是他似的。 “照看好他。”温子河似是有点不放心地往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看了一眼,而后提起刀迈步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陆(目瞪狗呆):老婆,你你你居然给我下迷/药? 温(扭头):无奈之举 陆:不行,我也要给你下药 温(哼):迷神汤对我们妖怪是没有用的 陆(笑):谁说我要下的是迷/药?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 章 第8章 毕尧 “少主,这边。”他刚出门,便有个声音轻声叫住了他。 那人身材修长,站的毕恭毕敬,一袭黑衣映衬得面色愈白,双唇没有血色,五官比一般东方人更为深邃,让人不禁联想起传说里的英俊吸血鬼。 正是外出数年的毕尧。 温子河知道他最近要来,也不惊讶。上车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缩着,而后问着那坐得笔直正开车的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那人目视前方,“我一到便去找您,看您和那个年轻人上了车,想着等您落单再来,便一路尾随了。” 多年不见,这人还是保持着当初的说话风格,言语词汇里处处透露出一股子犯罪分子的气息,堪称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良品。 温子河:“你跟着我们进了那些人的障阵?” “没有,我进不去。”毕尧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我跟了一会就看到少主的车失踪了,再追上去,怎么走都鬼打墙似的,转悠了半天,转出去之后就再没看到您。只好先回家里来。” “前边左转。”温子河指挥了一句,继续说道,“我本以为那是个普通的障法,没想到竟然还限定了对象。” 那陆夜白也能进去,是因为和自己距离太近,还是对方有意放行?他联想起阴影里那个戴面具的人说的话,不禁脸色一沉。 “和您一起的年轻人……”毕尧说,“他有点眼熟,是少主一直在窥视的那个人?” 纵然温子河知道此人说话就是这么别具一格,这会儿也哭笑不得:“什么窥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能进去,你觉得是对方故意为之吗?” 虽然是问句,但他心里也差不多有了答案。 如果能把毕尧都拦在外面,怎么会有把无关人员搅进来的漏洞?何况那声音难听的人话里有意无意地提及陆夜白,也像是居心叵测。 所以他没等人说完就一刀扔过去了。 毕尧:“我不知道。但我六年前至今一直奉命监视‘鸦’,没等揪到他的小辫子,世子就命令我回您的身边了。” 毕尧自小就是段予铭的心腹,十多年前随温子河一起来到了锡京,后来温子河觉得锡京这事儿实在太闲,他每天就跟玩角色扮演似的,便大手一挥,叫他回凤栖山去了。 毕尧这话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段予铭这狗鼻子不知道嗅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又是送刀又是派人,就差给他送封信写上“你有危险”四个字了。 这危险是冲他来的最好。 他忽然想起了白二叔那张皱纹交错的脸,被夺走的明鉴,阴影里那人话里话外要牵扯上陆夜白的意思……脑门上有根神经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我让关凝派人看着白二叔,我们出门前不久他出了门,现在在这里面。”温子河在车上时就把明鉴的案子大致和毕尧说了一遍,两人此刻正站在一间灯红酒绿的娱乐会所门口。 这娱乐会所门面不大,生意倒像是很好的样子,隔音门也隔不住里边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毕尧皱了皱眉:“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这抽刀砍人看着血溅三尺都能面无表情的人,不知怎么看见个声色场所反倒像见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温子河往那绘着繁复花纹的雕金大门上看了一眼:“走吧。” 推开门的那一刻,毕尧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空气里高浓度香水的味道甜的让人发腻,花花绿绿的灯光照射着升腾起来的干冰,远远看去舞池里似是有群魔在乱舞。 毕尧侧了侧身,让过了端着酒杯的侍者。心想他们这侍者倒是穿得最保守的,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名侍者西装背后露出的一大片脊背。 “伤风败俗。”此人一脸严肃地做出了个结论,“少主,我怎么没看见白二叔?” 温子河示意他跟着走,俩人绕过舞池,拐上了一旁通往二楼的楼梯:“我在白二叔身上放了个自己做的小东西,感应不到太远的距离,他应该在楼上。” “我觉得这有点像陷阱。”毕尧捂着鼻子,他还是不太适应空气里这股处处透露着不检点的味道,“好像就是为了把我们引过来。” “那我们就踩一踩,要是能找到挖陷阱的人岂不是更好?”温子河压低了声音,说话间两人已经拐上了二楼。 这间娱乐会所深刻诠释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楼是舞池和吧台,二楼是包厢,越走岔道越多。不知道地板和墙面用的是什么材料,站在楼上几乎听不到楼下震耳欲聋的噪音。 温子河做的小东西是一张薄片,是个鸟的形状,像被火烧过似的通体漆黑,那黑鸟在掌心里上下浮动,鸟嘴一直朝向前方,指引他们通往这条走廊的最尽头。 “好像从里面锁上了。”毕尧拧了拧门把手,然后抬起脚,往门把上踹了一下,“开了。” 这人办事永远是这么地干脆利落。 温子河反手用刀尖轻轻抵在门上,推开了门。这走廊尽头的房间像是一间储物间,没开灯,里边除了桌椅酒柜之外就缩了三个人,从面相上很容易就分辨出来:白二叔、白芷还有白二叔的老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三个人像是让什么东西夺走了神智一般,见到救兵来了,也不兴奋,呆呆地转着眼珠子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温子河迈步走过去,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有东西飞速闪过,立即叫到:“毕尧!” 毕尧在他出声的同时也已经追了出去,这一跑竟然带起了一股风,杂物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就在门关上的刹那,漆黑的角落里,三人中的一人无神的眼睛忽地恢复了神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嘴唇一开一合: “就剩下我们俩了。少主。” “这是……调虎离山?不对,瓮中捉鳖?”温子河笑了一下,“我可不是很想做这个‘鳖’。” “白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一声,然后说:“少主还是爱开玩笑。您远来是客,这不是待客的道理。但是您好像非常厌恶我们,只好将您请来这里说几句话。少主手里那把刀很快,我有些害怕,可不可以先放在地上呢?” “白芷”说着“我有些害怕”的时候,还真的从眼睛里流露出那么一丝害怕的情绪,像是个无助的少女。 温子河无所谓地把刀一放:“反正你附在白芷身上,我也不能对你动刀。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四周的墙壁上都贴了阻隔膜吧,你们把什么东西挡住了?” “这间房子的墙壁上有两层阻隔膜,中间隔着的是千年瘴潭里升腾起来的雾气,如果阻隔膜被破坏了,就会泄露,这一屋子……不,包括楼下的所有人,也会中毒而死哦。如果少主那把刀想动一下,我会比您更快划破那层阻隔膜。” “花了这么多心思,你想和我说什么话?”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2 章 “白芷”却反问一句:“二十一年前少主为何擅自离开极寒之顶?” 然后她像一人分饰二角般地答道:“自然是因为一直看守的东西不见了,要下山去找——不得不说世子和您真是滴水不漏,这么多年了都没人发现,要不是有心人提醒,我家主人自然想不到那邪龙的残魂,早在二十一年前就溜到了这锡京,还……附在个婴儿身上。” “少主那时候离开极寒之顶,想必就留在了锡京继续‘守墓’吧。我们这次能找到那个人,要多亏了明鉴,那个东西本来就是它的双眼,虽然被封印了,不过略费点力还是能解。就这么着,给我们主人指了条明路。” 果然是冲着陆夜白来的。 温子河眼角有根小神经一跳,就听到“白芷”说:“主人也自觉吃独食不是个道理,让我来问您一声,有没有个合作的意向?” “怎么合作?”他冷冷地开口。 “少主难道不恨段家的人吗?毕竟,那本该是您的位置呀。”“白芷”嘻嘻一笑,“主人愿意帮您,让那些袖手旁观、如今却高高在上的人们,也尝一尝孤立无援的滋味呀。” “抱歉。我没有兴趣。”温子河说,“你家主人自己有野心自己去干,反正多半都干不成就是了。谈判破裂,现在是要杀人灭口了吗?” 话音未落,他倒是玩了一次“先下手为强”——修长的五指迅速张开,原本手指里夹着的东西挣脱了束缚,急不可耐地直奔“白芷”而去,钉子似的东西在空中拉出几道白汽,直至没入“白芷”的额心、两肩和下腹。 白芷的身体立刻软绵绵地到了下去,随即她身上有个黑色的阴影蹿了出来,温子河反手一挥不知什么时候捡起来的刀,把那东西斩成了两截。 他看着刀上翻腾起来的黑气,不禁皱眉:“这是什么妖怪。” 那被斩成两截的黑色妖怪动了几下,有一截仍是吊着一口气,死不瞑目似的断断续续说:“你,不是妖吗……怎么能用……” 温子河极其恶劣地往它看起来像是嘴巴的部分踩了一脚,狭小的杂物间终于重归寂静。 第9章 追击 那从门口一晃而过的东西速度很快,毕尧好几次差点跟丢。 但是它好像有意在吊着他,消失一会儿之后又会出来,然后继续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仗着对路熟悉引着毕尧在会所里瞎转。 毕尧不怕对方把自己引开,因为他知道自家少主应付那些事向来游刃有余。 不过此刻他的脸色还是有点难看,不为别的,就因为平时他追捕的那些对象不是没命地逃,就是停下来背水一战。他还从没像今天这样被耍猴似的溜了好几圈。 “别让我抓到你。”他恶狠狠地想,目光紧盯着那个东西,随它拐进了一条走廊。 那东西身材极其矮小,裹了层花花绿绿的袍子,也不知道脸长了个啥样,跑起来像个大绣球在地上滚。 这么个玩笑似的东西把他带着跑成了狗……他也觉得面上有点挂不住。 跑过拐角的地方他没再跟进去,而是一闪身进了一个无人的包厢。隔着玻璃门他能大致看清外面的景象。 他微微凝神,调整呼吸,就这么等了几分钟,突然出手,隔着厚厚的玻璃门掷出一柄扫把杆。 那扫把杆是他跑过楼梯口时顺手拔下来的,此刻其勇武堪称一名骁将,快速冲破玻璃门,不辱使命地把门外的一个东西牢牢钉在了对面墙上。 那东西被捅了个对穿,也不挣扎,晃晃荡荡地挂在扫把杆上,花花绿绿的布料被走廊里的风吹得上下翻飞。 毕尧走过去,把布料一扯,直接扒了人家的衣服。 不过扒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这是个竹编的圆球,内里空心,隐隐传来什么东西晃动的声音。 他把那扫把杆捅出来的洞再扒了扒,一伸手摸到了里面的东西。 那东西表面呈弧状,外壳很坚硬,摸起来有一种滑腻腻的冰凉。 他立刻明白这是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仍然是毕尧开车,温子河不再是那副没型没款的样子了,他就保持着一个姿势,盯着手里的明鉴看了一路,好像要从这漆黑的一个圆球上看出什么花儿来。 “少主,怎么处理后座上这几个人?”将车停好,毕尧问道。 他们把娱乐会所里的瘴气处理完,又带回来三个不省人事的人质,此时已是深夜了。 “随意。”温子河头也不抬。 毕尧虽然出于习惯,什么事都要先问过一遍才做,但其实内心是早有打算的,这杀胚除了砍砍杀杀之外没有任何感情,听到少主这样说,就高高兴兴地把三人往院子里一扔了事。 温子河心思也全然不在这上面,跟着毕尧就进了屋。 没过多久,院子里头就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我我我一进门就是杂草丛,里里面有尸体!”关凝神色惶然,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舌头捋直,“妈呀吓死我啦!为什么把人放在院子里!” “一惊一乍的。”温子河出现在门边,看见外面这一站三躺,神色如常,“你怎么连夜回来了,大晚上赶路多危险,怎么不住在那里?” 关凝幽幽地说:“要是您,您住吗?” 她这一趟跑下来几乎是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太有了,刚刚那声尖叫大概算是应激状态的超常发挥,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躺到床上,面膜都不想贴了。 温子河这冷血的东西却还要压榨她的劳动力:“那什么,好像扔院子里是不太好,吓到哆哆怎么办。你把他们弄进来吧。” 关凝用奇异的目光看了这人一眼,好像平时逮着那只可怜的小公鸡玩命欺负的人不是他似的!居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替它着想起来! “丧尽天良!”她憋着最大的力气叫了一句,手指依次指过温子河和屋内的几人,“地主、包身工。” 又指指她自己和在树上睡着了的哆哆:“畜生!” 温子河一副喜闻乐见的表情。 毕尧倒是从屋里走出来,默不作声地扛起了地上躺着的三人,又一声不吭地走了回去。 “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关凝对这个从天而降的苦力自然是感激,屁颠颠地就跟了上去。 毕尧就像哑了火似的说不出话,只顾往里走,温子河在一旁又摆出大家长的架势,说:“下午。一到就去救了三个人,抢回了明鉴,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跑个腿都怨言这么大!” 关凝:“……”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3 章 真的,要不是她打不过,现在温子河的坟头草肯定五米高了。 毕尧不怎么温柔地把三个人往屋内地上一扔,正巧扔成了三具躯体并排,头南脚北,整整齐齐,不得不说是名抛尸的好手。 大概是被震了这么一下,白二叔三人居然睁开了眼睛。三人陆续跪地,掌心按在地面,头轻轻一碰地,朝温子河拜了一拜。 “多谢少主救命之恩!”拜完之后,白二叔大概还嫌不够似的,实打实用头撞了一次地板,撞出一声闷响,一次还不够,又要俯身再来一次。 关凝怕老人家又把头给磕出个大洞来,急忙上去扶了一把。 白二叔倒是执着,磕完三个头以后才站起来:“小的不该欺瞒少主,让少主身陷险境。” 听起来是这白二叔坑了少主? 关凝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一声不吭的毕尧,没记错的话,少主说这三个人是毕尧救回来的。 毕尧神情专注地只把目光放在少主身上,原地站成一根木桩,耳朵根子却不易察觉地红了。 “险境?”温子河一挑眉,“就他们?那算不得什么。” 白二叔送出一句马屁:“少主文武兼备……” 温子河显然不受用,打断了他:“这边坐吧——你要是真心想道歉,不妨给我们讲一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白二叔此刻见着妻子、甥女都在身边,内心甚是抚慰踏实,已经处在有问必答的状态了:“大概月初的时候,我和凤凤从集市回来,迎面碰见了三个混混模样的人,我一开始还以为遇上了抢劫,没想到我根本打不过那几个人。他们抓走凤凤,说要我拿明鉴来换。” “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话?有没有个声音很嘶哑、一听就让人不舒服的人?”温子河问。 白二叔摇头:“那三个人都说了话,没有这样的人。” 又继续说道:“我用信蜂传消息给小芷。小芷很快回信说会帮我带出来……” 说到这里,他带着一点忐忑,往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身上看了一眼。 白芷扭开了头。 这大难不死的小女孩面临着更血淋淋的事实——最疼爱自己的叔叔让自己背叛家族,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送死。虽然叔叔也努力救过她……可是那和自己付出的代价相比算的了什么? 她叛逆地从自认为束缚自己的牢笼里逃出来,没想到掉进的是这样一个深渊。 白二叔的目光得不到回应,最后苦笑了一下:“那天下午我带着小芷,还有明鉴在按他们说的地址找过去,在光华路公园水池边上,还是上次那三个人。把小芷抢走了,我受了伤。” “我一个人回了家,明鉴也没了,还搭进去凤凤和小芷,正不知道怎么办,熬到夜里也没想出个办法,就看到门外进来个人。我当时吓惨了,那个人却叫我不要怕,说按他说的做,就可以救回小芷和凤凤。我不敢报案,只能……” 关凝:“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你也敢信?” “他是抓走小芷的那三个人中的一个。”白二叔解释道。 “哦,那看来他们窝里反了。”温子河露出一副饶有兴味的表情来,“他让你把明鉴丢失的事情透露给我们对吗?” 如果是这样,就完全可以解释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白二叔那满脸写着“我有隐情快来问”的拙劣演技。因为人家盼着你深挖呢。 “是……的,那个人让我去报案,说只有把明鉴的事情捅出去,捅给对的人,那人才会帮我。” “荣幸之至。”温子河这贫嘴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改的过来,“看来在对方眼里,我的业务素质很高。” 白二叔这老实人听出温子河话里微微的讽刺之意,却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讽刺自己,当下颤颤巍巍道:“小的也是没办法……还望少主不要……” 温子河朝他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你继续说吧。” “本来按照计划,少主见我鬼鬼祟祟地出门,应该跟上来才对,我就趁机透露明鉴的事,然后引你们到‘碧海蓝天’。”白二叔说,“但是少主却叫我晚上再去,我虽然着急,也不能暴露自己,只能在屋里干熬着等。” “少主一向繁忙,多少的事情在后头等着他?不是说跟着你走就能走的。”毕尧站在边上,给自己家少主刷了一层能者多劳的光辉。 关凝知道自家少主的“事务”是什么,当下就要开口揭穿,却被温子河一句话噎的说不出来了,那人面不改色地接受了这这实不至,名不归的赞扬,附和道:“嗯。” 这个人的脸皮……怕不是玄铁打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兴奋):是不是玄铁打的,让我亲一口就知道了(吧唧) 温:…… 关凝:陆公子你亲了十多下了,还没判断出来啊? 第10章 符镯 “你进了那‘碧海蓝天’,接待你的是谁?”温子河自带了在懒散和严肃之间自由切换的特技,正经起来的时候还真像那么回事。 “那个人穿着‘碧海蓝天’的工作服,脸我没有见过。他带我去了二楼,让我去最里面的房间。我打开门看到凤凤和小芷,就晕过去了。” “他有没有发出过声音?” “那个人不会说话,是个哑巴。都是靠手指的。”白二叔说,“不过,我觉得那妖怪可能在那个地方隐藏了很久,因为他的同事都认识他,会叫他的名字,和他打招呼。” 温子河不置可否,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了几下:“是隐藏了很久,还是有东西附在了工作人员的身上?毕尧,明天你去‘碧海蓝天’,找一找那个哑巴侍者。” “是。”毕尧微一点头。 白二叔的陈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事情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压根不知道。这人把温子河他们引过去就算完成了使命,一直处在迷魂状态,直到被救醒。没掉皮也没少肉,也算对方对待人质态度不错了。 “方叔,麻烦你送他们回去了。”温子河说着,看了那不肯说话的小女孩一眼,板起了脸,“我听凤栖山那边说,你是不是正处在那个什么……青春期?和家里吵个架就能带着家传的宝贝离家出走,还能再败家点儿不?你没看新闻上那些离家出走的孩子,他们父母都急疯了么?” 白芷自出生起就没下过山,听不懂新闻什么鬼的,但是能听懂最后一句,神色绷了绷,问了一句:“我父亲母亲,知道吗?” 温子河朝她点了一下头,随即可能是觉得之前装得太过严厉,尽量放温柔了语气:“你也不要太过在意,回去之后好好和族里认个错,就算罚了你也是应该的。今后该做什么做什么,修炼出点本事再出凤栖山玩儿——顺便和族里说一声,明鉴我暂时借用,过段时间还回去。” 前一秒脸上还带点厉色的人无缝切换成了知心哥哥的模样,白芷抽了抽鼻子:“我会的。” “乖。”那人含着笑意,往她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4 章 关凝望着那笑意盈盈的少主,竟然有点出神:“我从来没见过少主这么具有……母性光辉的一面!” 毕尧大概是忍不了这形容词,也可能触景生情,开口说道:“少主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一个人在极寒之顶……大概也希望有这么个人,能给自己指条路吧。” “路?什么路?”关凝一头雾水,“他迷路才待在极寒之顶的吗?” 毕尧:“……” 温子河目送那几个人出了院门,才转过来不慌不忙道:“你以为我是你吗?” 关凝背后念叨别人,结果被人抓了个正着,为了不被报复,拼命开始思考有什么东西可以博君一笑,一笑泯恩仇…… 就想起了温子河让她借的东西。 她立刻武装上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边走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少主,为了借到它,灭绝真人拔了我原身的树叶,差点没把我疼死。她还说,这是借用,如果要购买,请少主亲自去谈价格……请您看在我劳苦功高的份上,饶小人一命。” 她口中的“灭绝真人”是一位道士,原名自然不叫这个,这是关凝某日看完一部武侠剧后灵光乍现给她取的“尊称”。 倒不是说她很凶,而是她行事那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让人觉得又灭又绝。 温子河看着满脸委屈的关凝,难得长回了点儿良心,大度地表示不计前嫌,并真诚安慰道:“辛苦了。” 关凝虽然痛恨这罪魁祸首,但是被这样一说,也觉得没什么了,毕竟他们家少主从大体上来讲,还是很爱护下属的。 温子河把四方形小盒子放在桌上,轻轻一按上边的锁扣,盖子“咔哒”一声弹开了。 “这是什么?”毕尧要凑上去看,被关凝一把拦住。 关凝:“你你你离它远点!道士的东西能有什么?那肯定是符咒!我们妖怪看了会瞎眼睛!” 做妖怪的要有保命的自觉,第一,远离道士,第二,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 从这两点看,温子河可能是个热爱作死的妖中怪胎。 “嘁,那点儿出息。”温子河这么说着,却也没英勇到直接用手去碰里面的东西。 那死在他刀下的黑色妖怪没说错,他的确是妖,碰不了符咒,却用四枚刻了驱邪符的钉子把它从白芷身体里打了出来,这要多亏了灭绝真人独特的创造。 至于那位道士为什么会帮妖怪……那就要归到渊源和各取所需上了。 “这是什么?”毕尧人倒是站住了,却依然执着地发问。 “这个叫做符镯,是一个类似于……”温子河有一点卡壳,“反正是对付妖怪用的。这不会灼伤眼睛,来看看也没什么。” “开玩笑吧?”关凝也才知道自己带回来个什么玩意儿,“我们……谁都戴不了这个。” “没说给你。”温子河朝她看了一眼,“给我房里那个人的。”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关凝脑子转了几个弯才明白过来,朝他挤眉弄眼:“少主你把你约会对象带回家了呀!” 温子河好像有点头疼,但还是解释道:“我们遇到袭击了。” 关凝很快地想到了自己下午那个“约会失败”的诅咒,讪笑了两声,弥补似的关心起来:“那少主您没事儿吧?哦您肯定没事……您的那位没事儿吧?” 温子河:“那是个男的。” 关凝大惊失色,随即用一种浮想联翩的口吻道:“少主你……” “你进去看看那人是谁!”温子河不算太坏的脾气终于被点着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关凝带着震惊的神色从里屋走出来,犹犹豫豫地说:“少主,色令智昏呐,您可想明白了,那人可是……” 温子河咬牙切齿:“关凝,我给你两秒钟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给剔出去,超过两秒,我亲手给你剔。” 关凝用手捂了捂嘴,点点头,表示剔出去了。 虽然她真的把俩人的关系想歪了,但是少主能知道她想歪了,也很耐人寻味呢。 她丝毫不知悔改,在心里默默地想。 等毕尧和关凝都去睡了,温子河才推门踏入他的房间。 他没再往里走,只是背靠着门框,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那睡着的人身上——他好像睡得挺安稳,大概迷神汤药效正浓。 那个人一觉醒来会忘记今天的诡异经历,又是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但他总觉得,盯上那人的目光不止一道,漆黑的房间里好像也危机四伏了起来,叫人不能安心。 必须尽快解决这些事。 那个和陆夜白一起碰到的、声音嘶哑的怪人,他事后回想起,竟然觉得有点儿熟悉,倒不是对那个音色熟悉,而是那个声音带给人的感觉,好像他们很多年前就见过、交谈过。 当时他不及考虑那么多,只想避免对方泄露更多的东西给陆夜白,所以隔空掷出了一刀。那一刀掷没掷中他自己还是有感觉的,但是当他遮蔽了陆夜白的视线,下车想要处理一下尸体的时候,却发现那草丛里什么人也没有,连血迹都没有留下。 然后是‘碧海蓝天’里那个黑色妖怪附在白芷身上说的话,像是试探,又像是有心在他心里埋一根刺。不断地要提醒他——段家人、甚至其他所有的妖族都对不起他,所以才弥补般地给他地位、尊他一声“少主”。 这件事,他当然早就知道了,虽然已经决定不去在意,但是也不太能容忍别人心怀不轨地提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微微起伏的情绪,又开始细细分析起来。 绑架白二叔妻子,拿到明鉴的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把这件事告诉自己?难道真的像他随口说的一样,是窝里反了吗?还是这背后又有别的深意…… 明鉴找回来了。更像是对方用完了还回来的。 不论如何,有人把目光盯到了陆夜白身上,这一点毋庸置疑—— “少主。”冷不丁后面响起一声低哑的声音,暂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他转过身,余光扫了一眼还在安睡的陆夜白,便就着倚在门上的姿势和毕尧说起话来了。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5 章 “我,只是世子手里的一把刀,如今在您手里,便认您做我的主人。”毕尧神情认真,看着他缓缓道。 “你大半夜不睡觉,就跑这来跟我表忠心?”温子河挑眉。 “少主有事不愿说,我不能多问。但希望少主能明白,自始至终,都有我们站在您身后。”毕尧说完,微微朝他鞠了一躬,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似的,抬脚就要走。 “等一下。”温子河叫住他,下巴朝床上躺着的人略微一抬,缓缓道,“关于他,你们知道的未必是对的。这次明鉴的事,给我很不好的预感,我们多年来在锡京,有点类似于看守宝藏,现在……有人开始打宝藏的主意了。” 毕尧微微一怔,随即道:“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喜欢写二百五呀 = = 第11章 假装 温子河放轻了步子,走到自己的床前,随即发现,床上的人睡得实在香,可能放一百只哆哆进来都吵不醒他。 妖怪其实一天不睡觉也无碍,他忙得连轴转的时候几天几夜都不觉得疲倦,这会儿不知道是他房间里这晦暗的光线,还是这股不知哪来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他竟然觉得有些困。 他往床边的地板上一坐,把床当做桌子,像上课偷偷打盹似的,头埋进了臂弯。 他的呼吸声渐稳,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双幽深如墨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陆夜白迷迷糊糊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准确地来说,是多个梦重叠在一起,在这几个梦之间他来回跳跃,梦见了无数个温子河。 梦里有那人年少稚气的模样,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训爬树的自己。 有那人无可奈何地朝自己笑的样子,那好像是因为他执意不让那人去一个女孩子的生日聚会。 还有,三年前见最后一面时,那人震惊的神色,和稍嫌冷淡的眉眼。 这些样子拼拼凑凑,在他眼前变成一张巨大的网,每一个网眼都是那人的样子,随随便便撞上一个,就是一段尘封的往事。 他看着那些走马灯似的画面,内心涌上一股莫名的恼怒——不知道该怪温子河长得天生多情,容易让人遐想,还是自己有眼疾,看错了对方的眼神——最早的时候,他以为是温子河先喜欢上了自己。 那么一个懒懒散散的人,对自己好像格外上心,看着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比别人更专注。 他在错觉和现实之间挣扎了半年之久,最后判定温子河是喜欢他的。 他弄不清自己是投桃报李,还是被激起了原本沉寂的想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了。 结果没料人家根本没那意思,一直到最后这么想的只有他自己。 他丝毫不觉得受打击。男子汉被拒绝个几次算什么,更何况只表白了一次,还展现不了他越挫越勇的个人志气。 但那人没给他机会……直接不告而别了。 他满腔的热情无处可散,最后都变成一捧凉血堵在他的心口。 而现在,那个始作俑者就在自己的眼前。 不太明亮的月光从雕花木窗里漏进来,细细碎碎地洒在那人的头发上。 那个人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也不怕憋着自己,陆夜白想伸手把他的脸转个方向,手指试探性地伸出去,又在空中停下,最后被他的另一只手抓了回去。 大概被憋得喘不上气了,那个人幅度很小地翻了身,终于把脸露了出来,陆夜白墨般的瞳孔里流露出了异样的情绪,但很快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细细地盯着面前沉睡的人看,直到清晨第一缕清光照在那人的眼皮上。 “他怎么还没醒?”陆夜白听到温子河站在他床前,似乎在对身边的一个人发出质询,“你不会药量用多了吧?别一醒来变成了个傻子。” “您再等等。也许是陆公子体质的原因。”是方叔的声音。 于是他适时地睁开了眼,目光迷蒙,似乎脑子还有点不清醒:“这是……哪里?” 温子河把人骗回家,又二话不说地药倒对方,本来就觉得心虚,这会儿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声音不禁轻柔了许多:“你不记得啦?别是烧糊涂了。” “我发烧了吗?”陆夜白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纯色被单,像是后知后觉般地喃喃道,“这是你家?” “嗯,打完退烧针,我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在学校,就先带你回来了。”温子河在他床边坐下,极其自然地用手在他额头上一贴,把后者激了个哆嗦,“唔,好像退了。” 陆夜白像是不习惯他的触碰,微微往后仰了仰头。 温子河也觉得自己莽撞了,狗爪子缩回来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声:“那个什么,想吃东西就起来吃一点吧,方叔熬了粥。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这“送你去学校”好像带着些魔力,在陆夜白的脑袋里抓了一把,带出了点儿什么东西。他怔了一怔,像是自言自语:“别又碰上……” “碰上什么?”温子河心中一紧。 “不知道。”陆夜白摇摇头,纤密的睫毛盖着眼睛,显得目光有些幽暗,“我记不清了。我是在你车上发起了烧对吗?” “是啊,多大的人了,发烧都能烧昏迷了。”温子河只当他是药效过后一时迷糊,露出一个友善的嘲讽脸,“不是还长大了几岁,个头比我高么?” 陆夜白看着这个没说几句正话就要开始把话题带跑的人,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温子河不想说的话是怎么都套不出来的,更何况那人还特别擅长借着贫嘴的毛病转移话题。 于是他也微微调整了战略,皱着眉,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缓缓开口:“我昨天……是看到你,那个刀……之后才烧晕过去的?” 这话带着不确定,也没说完整,但是足够让房间里那两个人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了。他很注意把握语气和神态,让自己看起来真的是零零散散记了几个片段的样子。 “刀?什么刀?”温子河明知故问,已经开始思考多服一副迷神汤会不会有副作用了。 “那个会发光的长刀。”陆夜白顿了顿,而后像是从回忆里得到了确认一般,肯定道,“没错,是你扔出去的。” 温子河:“你怕不是烧得不清醒,梦到了什么?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哪扔得动什么管制型工具?” 陆夜白看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眼,觉得他真堪当抵赖界的霸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大写的“大言不惭”。 他定了定神,知道自己用这方法套不出什么话,只得沉默。说来也都怪昨晚这个人伏在他面前睡觉,害他本来用来思考对策的时间,都耗在了“欣赏睡颜”这件事上,心跳如擂战鼓。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6 章 他怕自己逼问得太明显,对方又蛮不讲理地一碗药灌给他,那他可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像这次一样走运——不知道是方叔的迷神汤过期了还是怎么的,他做了迷迷糊糊的几个梦之后,就醒了。 意识还不甚清明的时候,他听到耳畔有个老人在絮絮叨叨地说话,那声音算不得好听,却有种出乎意料的魔力,能把人的注意力牢牢吸在上面。 “……突然发烧,温子河把你送到了医院,医生给你打了退烧针并嘱咐你休息。温子河担心在学校没人照顾你,和你说‘到我家来休息吧’,于是你……” 他一开始以为老人是在和自己说话,听着听着越发觉得毛骨悚然,这怎么听怎么像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洗脑催眠术! 他闭着眼睛,默不作声地听着,手心沁出了冷汗。一直到那个老人讲完“睡前故事”,起身离开,他才敢动一动发僵的脖子。 他想,我这是怎么了? 他使劲地掐了自己一把,判断这不是一个梦。除了大腿上传来的阵阵痛感,他还觉得如果自己身在梦中,不会产生掐自己一把这么清醒的想法。 那一眼他便认出这个老人就是温子河口中的“方叔”,是那个慈眉善目、给他熬“醒神汤”的人,然后他喝了醒神汤,就一觉不醒了。他眼皮一跳,原先本能地不想去猜想温子河,却发现种种迹象都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温子河不会害他。短暂的迷茫之后他定了神,乱成一团的脑袋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笔笔直直地杵在那里,他剩下的脑细胞都围绕着那一根标杆工作,冒出了很多听起来不着调的想法。 一直到温子河回来,到他房间里看过他,他都还在思索,差点就想直接问出口。最后还是假装安眠,等那人替他把门关上,他才壮着胆子猫腰到门口。 温子河想给自己催眠,说明今天看到的事他并不想告诉自己,出于要全部了解心上人的出发点,他很快决定要靠自己从温子河那里挖点真相出来。 “我没被催眠,这是命运,”他十分笃定地想,“命运要我接近他。” 他此时就像个鬼鬼祟祟、准备偷鸡的黄鼠狼,屏气靠着门,数着自己体内传来的隆隆的心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紧张之余他还有心思想,幸好我考听力从小到大都是满分。 门那边,隐隐传来温子河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碧海蓝天”娱乐会所这一阵的运气好像是不大好,先是涉嫌卖卖禁品被查,好不容易过了风头,又被身份不明的人闯进来,把二楼几个包厢的门窗墙捅了个乱七八糟。 老板不过二十多岁,接了自己父亲留下来的产业,没经营几天,糟心事就一桩接着一桩,边往楼上走,边在心里琢磨着去找个风水先生来看看。 在杂物间撒野那个人的大概属猫,天花板到四壁的一层墙皮连带着地板都刨了一遍,颇有种掘地三尺的气势。 年轻老板还不等喘口气,就看到了另一个包厢的惨状。那发酒疯般的人倒挺懂得就地取材,用他们会所里的扫把杆,把他们会所的玻璃门捅了个大洞,玻璃渣掉了一地,又嫌不够似的把扫把杆扎进墙里,墙面裂了一条大口子,露出里头的灰色水泥。 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保安注意,他大概养了一群饭桶。 那一根扫把杆还坚强地插在墙壁里,颇有站成永恒的气势,老板硬是看出了对方的嘲讽,伸手一握,使劲,没拔下来。 老板面上挂不住,气急败坏地对边上的侍者吼道:“还不快叫人过来收拾!” 那名侍者天生不会说话,打了几个手势,反倒朝老板走了过去。 老板皱眉,觉得这哑巴侍者的表情好像有点反常,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冷不防肩膀被人攥住,那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哑巴侍者跟金刚附体似的,手指快陷进他的肉里了。 “你……”老板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很快眼前一黑,因为疼痛失去了意识。 过了一会儿,他靠着墙站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哑巴侍者,勾起唇角一笑:“还是能说话的身体好呀,都快憋死我了。” 第12章 主人 “我想去学刻符咒。” 大清早的,这句话似乎有提神醒脑的功效,温家宅子里的几人聊天的不聊了,收拾屋子的不收了,连吵吵嚷嚷的鸡也不叫了,偏头瞪着绿豆般的眼睛瞧着他。 陆夜白对这效果很满意。他摸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那镯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他刚戴上就感到一股刺人的凉意,过了一会儿,竟然像个纹身似的贴紧了他的皮肤,擦都擦不掉了。 他的手腕上凭空出现了一圈看不懂的花纹——温子河说那是道士画的符咒,保平安的功效很灵,要他一直戴着。 陆夜白平时能和街坊四邻聊成一片,也能和同龄的年轻人玩到一起,动不动还客串一下学弟学妹的人生导师,一张巧舌如簧的嘴除了在温子河面前经常哑火,在其他地方基本是无人可挡。不过吃个早饭的功夫,他已经差不多和温子河家里住的人都混熟了。 关凝倒也不和他拘束,当即用筷子在桌面上一戳:“你一好好的21世纪人类,学这乱七八糟的干嘛?” 陆夜白斜了她一眼,划出了自认为的重点:“你不是人类啊?” 关凝条件反射地支吾了一声,想想刚刚自己也没暴露什么,便说:“我当然是人了,但是我深刻地知道人生应该用来追剧,不要浪费在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上。再说,修道是那几百年前都不盛行的事儿了,你想修还没地去呢。” 她其实并不清楚陆夜白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只是大概地知道并非普通人,不然少主也不会带着他们在锡京一待就是十多年,还要求对他隐瞒一切。 “我不知道子河什么时候也开始迷信了,会要我戴这个。不过仔细一想,古人也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假如把这个世界当成有怪力乱神的东西存在,不也挺有意思?”陆夜白倒是有理有据,“至于你说没人教我——那位道士想必还健在吧?‘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去学到这个东西是怎么画的,不就可以给你们一人画一个戴着了?” 关凝听了前面那些话,想叉腰笑两声“无知的人类”,听了最后一句,当即面如土色地摆摆手:“不……不……” 很好,陆夜白几乎在心里确认了。 他看着关凝,有心直接拿那个符镯往她身上挨一下,看看她有什么反应,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大能量,不敢随便实验。他昨天听墙角,其实只能模糊听到个大概,一开始疑心温子河是什么黑道世家的继承人,又觉得他像办案的公务人员,最后特别留意了关凝叫的那句“我们妖怪”。 没办法,她那一嗓子太大声了。 当别人告诉你,世界上有妖怪,而且妖怪就在身边的时候,你可能会惊慌、愤怒,更可能会把别人当成傻子。 但是当你无意中窥见了那光怪陆离的世界的一角,并且那些妖怪生动形象、如同常人般地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你又会觉得一切都很好接受。 不过,根据当时的语境,他并不能判断出温子河是人是妖,所以他要靠实践来检验。 这年轻人的中二病大概还没好利索,对神神鬼鬼的东西接受起来特别快,对与众不同的世界探索起来也特别有激情,尤其是那个世界里还有自己的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此刻朝他看了一眼,像是要从他若无其事的表情上看出什么东西来,最终还是没什么收获:“你的脑子,不会真的烧糊涂了吧?” 陆夜白早早立了雄心壮志,要以自己的凡人之躯,在真实的世界外表撕个口子,把自己也塞进去,自然不会因这点坎就退缩。闻言原先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消失不见,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们给我这个说起来很玄乎的镯子,又不肯让我真正学习到保护自己的办法,该不是我真的有什么危险,这会儿学也来不及了吧……” 这话算是不偏不倚地戳到温子河心窝里去了,他不及思索这不太符合陆夜白行事作风的一番话,满脑子都是“有危险”这三个字。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7 章 这小子最好不要长了一张乌鸦嘴,他想,有什么危险我都会替你挡过去,怕什么? 但是他心里又忽地冒起来一个按不下去的念头:灭绝真人的清修之地,他不爱去,其他妖怪也不爱去,没准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等他把锡京的事处理完,把黏在陆夜白身上的目光一个个撕下来,再把人接回来,正好。 于是他稍微放缓了语气,表露出家长式的担忧:“你大学还有课业。” “那没关系。”嗅到了那人话里妥协的意味,陆夜白立刻甩掉了原来那悲悲戚戚的样子,端正地坐好,“期末了,考完试就是暑假,没几天。” 温子河看着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心想,他不是知道了什么,在有意试探吧?但从陆夜白身上,他又看不出正常人类得知妖魔鬼怪该有的反应,只好咽下了猜疑,按兵不动。 随即他又很是心大地想,知道了又怎么样?大不了再药他一碗——先问问方叔有没有副作用。 他不知道迷神汤已经对陆夜白没用了。 午后时分,正是一天里阳光最毒辣刺眼的时候,路上看不见几个人,路边停着几辆车,外壳烫的可以直接当烧烤架用。 不知道是所谓的热岛效应,还是本来今年就不同寻常,锡京市这个夏天的高温,可谓来势汹汹,颇有些杀入全国三大火炉城市的势头。 一个男人出现在街头,立即引起了周围商铺里闲聊客的注意。 那个男人个头很高,粗略地看去接近两米,趿拉着草编拖鞋,大热天里穿了件破破烂烂的长袍,高鼻梁上却架着一副朋克风格的墨镜,让人一下子摸不准他的时尚路数。 那男人并不看两边,直接走进了“碧海蓝天”娱乐会所。 这娱乐会所的老板大概是真的请了位风水先生,按他的意见做了一番整改,一楼只剩下了吧台,金碧辉煌的舞池拆了,留出了一大块空地。大概风水先生还说,贵地气运不畅是因为员工的问题,于是老板辞退了所有的员工,另外换上了一批新的。 老板此刻叼着烟,本身就长得有点女气的脸在灯光下又多了一分阴柔:“这位客人,本店中午不营业——” 来人摘下墨镜,朝他看了一眼。 老板烟头掉落在大腿上,很快把他的西裤烧了一个小洞,他却顾不上在意,对来人恭恭敬敬地屈膝一跪:“主人。” 他的主人看起来没怎么休息好,脸色阴沉,并且散发出一种“我心情不好,大家心情也不要好”的狂躁气息。 老板知道主人天生长了一副这样的债主脸,倒也不是很惊慌,低声道:“您回来了。” “你找了这么个地方做你的基地。还挺入世。”主人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原来的基地没了,我正好路过这里,便想了一点办法弄下来了。人多的地方,水混,适合摸鱼。”老板从地上起来,说,“主人,您提早回来了。” “我们家那位孝顺的弟弟回去看老爷子了,我也跟着回去看了一看。演一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主人像是还沉浸在自己方才说的场景里,笑了一下,“怪没意思的,还是锡京舒坦,无拘无束。” 老板知道那是主人的家务事,不好插嘴,便换了个话题,汇报起了工作:“您不在的时候,明鉴丢了。” “丢了就丢了吧,目的都达到了。”主人很是大度,不在意地一挥手,接过旁边侍者递过来的酒,抿了一口,“反正也不能给我安在眼睛上。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那个小子……叫什么,什么白?” “陆夜白。”老板接上话茬,“但是少主抢走明鉴之后,就一直守着那个人,我们没办法接触到他。” “温子河?他来插手明鉴的事做什么?”主人似乎有点惊讶。 他对要做的事情能一直保密并不抱有期待,但是对方这么快就有所警觉,还是给他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老板:“是因为世子让他查蛇家小姑娘失踪的案子,才顺着藤查到明鉴的。” “我亲爱的弟弟,看来真的是有一位非常好的朋友。”主人长得不太和蔼,说起话来也总是这么一副阴气沉沉的样子,叫人听不出是真心地为弟弟感到高兴,还是有言外之意,“真让人羡慕。” “有少主在,我们做事很不顺畅。”老板说,但是没有提有自己人死在少主刀下的事情,毕竟那是他的自作主张,“就眼下,那小子身边已经有人在暗地里保护了。” “没关系。大人们喜欢把一些看起来很凶猛的动物驯养起来,让他们看护自家的婴儿。”主人顿了顿,“可再怎么看护,那也是个婴儿。把凶猛的动物牵走,小婴儿还不是任人揉捏吗?” “那……” “先不急。”主人慢悠悠地踱到沙发边,手撑着沙发扶手,缓缓坐下,“既然他先插手了这件事,就不是我有意破坏族内安稳了……不过我要先睡一会儿,这副眼睛不太顶用,两三天就快坏了。” 老板轻轻走到主人身边,十分训练有素地将一块毛巾覆盖在他闭着的双眼上,那毛巾大概裹了什么香薰,正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烟气:“请主人……好好休息。” 与恭恭敬敬的语气不同,老板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浮现出的是森冷的杀意。 第13章 道姑 温子河单手扶着方向盘,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上面敲打着,空调不断地把凉风送出来,却盖不住车子里那股热火朝天的气息。 他身侧的副驾驶上,陆夜白扭过头对着后座的俩人,他手里捏着三张牌,笑眯眯地往嘴唇上一盖:“这次我好像赢定了。” 关凝气势很足地把牌面朝下一扣:“我赌一百个巴掌。” 毕尧不带一丝波澜地发问:“那是什么赌注?” 这三个人彻底地把温子河当成了一个全职司机,凑在一起在玩一个“三张牌”的扑克游戏,规则很简单,按花色和点数比大小,牌好靠运气,赢牌还要靠心理。 他们图个好玩,也没赌什么东西,但是每个人都想赢。陆夜白和关凝两人都想靠气势镇住其他人,让他们选择弃牌,不料谁也不吃这套,关凝还气势汹汹地加了个“一百个巴掌的赌注”。 “就是我输了可以打我一百个巴掌。”关凝气势很足,不知道是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还是仗着脸皮厚扛揍。 “我弃牌。”毕尧把牌面往下一扣。 陆夜白把三张牌一亮,又看了关凝的牌,笑了:“你应该谢谢毕尧弃牌,不然你就要挨打了。” “啧,多谢毕大哥!”关凝冲身边的毕尧一抱拳,后者对这个称呼好像有点牙疼。 陆夜白笑了一下,伸手去摸毕尧的牌:“我看看你的……” 毕尧可能牙太疼了,居然没拦住。 那边陆夜白却是有一些惊讶,毕尧的三张牌比他的大很多,可以说是扔出来保赢的那种组合。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8 章 这人转了几个弯立即明白过来:“哈哈,这牌的确没什么希望。” 然后快速把毕尧的牌和自己的牌和到了一起。 他整理好了牌,冲后座上还想再玩的关凝摆摆手:“开车呢,睡一会,我们也别太吵了,影响司机驾驶。” 随即他头往温子河的方向一偏,闭上了眼睛,好像真的准备睡觉似的。 妖怪也有七情六欲。他为自己的发现高兴了一下。 其实他们只是玩游戏,没人会真的打巴掌,这点毕尧肯定知道。但他这一根筋好像转不过弯来似的,听关凝说输了要挨巴掌,就主动做了输的那一个,非要把游戏也玩得一片痴心。 “可惜他开车,不能打牌。”陆夜白放任思维天马行空,“不然我就也让他一次,甚至可以站出来替他挨巴掌。” 车在路上跑的时间久了,原先活蹦乱跳的三个人都尸体似的昏睡,只有温子河一个人神色清明地看着前方。 他本来是开车去接陆夜白的,带上关凝纯属对方胡搅蛮缠,他不想费口舌。接到陆夜白,又带了一直暗中保护他的毕尧。温子河懒得再往家里跑一趟,便载着多出来的两个人,往灭绝真人清修的地方去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怕自己和陆夜白独处,气氛不免又尴尬起来。 他一路上听着陆夜白和别人聊得眉飞色舞,心想,怎么他对我就半个屁都放不出来? 他偏头看了那熟睡的人一眼,一时琢磨不透这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的路数了。 灭绝真人住的地方在邻市,开车其实不算很远,就是交通不便。因为那座山既没什么神话传说,也没长出个像佛像龙的外形,远看是山,近看还是山,这种没有特色的山一抓一大把,一直都没有人愿意花大成本去开发,自然也没人想去修一条齐整的公路。 车子开到离山脚一公里的地方就开不过去了,前面的路太颠簸,开车等于受罪,还不如走路。温子河把车停好,叫醒车上横七竖探索精神的道士就这么一路抓,一路和妖怪聊天,还真成立了一个门派叫做“一心门”,刚开始只是和妖怪聊天,渐渐地也著书立说——只是没人看——最后发展成了个专门研究妖怪的来历、心理、修炼方式、身体构造……的门派。 后来江山改姓,新皇不喜修道,开始责令扫除金丹仙药这些乌烟瘴气的玩意儿。民间那些大派自然首当其冲,挨个衰落了。唯有这个看起来像个野鸡门派的一心门,历经千年不倒,弟子虽少,好歹后继有人。 大概这既不修仙也不炼丹的门派压根没被人当做是个道门。 温子河小时候因为机缘巧合救过那个叫做济森的人一命。因此这妖怪和道士之前的奇妙交情也就这么延续下来了。一心门的每一任传人他都会去拜访,然后给他们讲一些“你师祖科举没中然后不得已来修炼”、“你师父小时候爬树掉下来”的故事。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9 章 讲到阮真人这一代,讲不下去了。 阮真人就像是她祖上那位济森上人附体一样,对研究妖怪充满了空前绝后的兴趣。温子河头次上门拜访就被抓着问了三个时辰的问题,诸如“你从哪里来”、“一千年前妖族真的打过仗吗”,“妖怪吃人吗”……甚至连书里记载的小妖小怪、人妖奇遇都要拿到他面前考据一番,可谓不堪回首之噩梦。 加上现在阮真人隐居的地方多多少少沾了点法术,他渐渐也不太去了,逢年过节表示一下慰问,其他时间有多远跑多远。 毕竟妖怪经常去找道士,虽然没黄鼠狼给鸡拜年那么可恨,好像于情于理都不太像那么一回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温:为什么你对我就半个屁都放不出来? 陆:…… 温:说话! 陆(拟声):噗? 第14章 留宿 陆夜白觉得温子河有点不正常。 这人和他一起坐在阮真人家里,就像屁股下面坐着口热锅似的,每隔几分钟都要起来在屋子里转一圈,表面还若无其事。 来的路上他其实不是有意冷淡温子河,只是单单觉得什么话对他说,都要先斟酌一番,有些话经过斟酌被他烂在了肚子里,有些话等他想好怎么说,已经过了该说的时候了。 这会儿他倒是把握住了机会:“子河,你不舒服吗?” “没有。”温子河回答得倒很快,然后第十二次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缓缓踱步走圈。 陆夜白:“……” 温子河虽然平日里处事不惊,但是这一点好品质只要跟陆夜白挨上一点儿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其实没意识到自己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只想找个能和阮真人独处的机会,好亲自叮嘱她一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但是阮真人一直坐在一边,动都不动一下。 “师父,我学些什么?”陆夜白还是个自来熟,人家都没认他,他就先叫上了。 “你想学什么?”阮真人一抬眼皮。 “自然是刻符咒。”陆夜白说,“治病安神,驱邪的有没有?” 阮真人:“就这么几天,你还真想学出点东西?刻符咒不是那么简单的,要先炼精化气,引气入体。”说完阮真人朝他上下打量一眼,似乎在考量他有无精气可化。 陆夜白扛住了她挑剔的目光,露出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微笑:“要不然给我讲讲妖怪什么的也行啊,先从文化课入手。” 温子河:“你学的唯物主义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阮真人:“……” 她觉得这此人的存在才是对唯物主义最大的挑衅。 其实关凝和她说过,不能对陆夜白透露关于妖怪的事。但是阮真人活到这么大,入的门派是“一心门”,修的道是“不知道”,凡事都讲究“随心随欲”四个字,倒也没很放在心上,反倒起初的想法是毁一毁年轻人的世界观。 没料年轻人的世界观生得清奇,好像本来就包括了妖怪这件事。 她有心与这年轻人洽谈一番,开始有点嫌弃温子河碍手碍脚了——反正这么个妖怪放在她面前,她不能随便研究,还不如早点赶出去。 于是她起身清了清嗓子:“温先生今天要在这里留宿吗?” 以往温子河在她这里待不了几分钟,就会被她的各种问题问得想跑,留宿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从这一点看,温子河今天的忍耐力是破纪录了,她盘算着赶跑温先生,再与徒弟聊一聊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结果温先生答:“好。” 阮真人又对温先生产生了浓厚的研究兴趣——探究妖怪反常行为背后的想法。 “我这里一般就我一个人住,书房勉强算个客房,虽然没来过客人。”阮真人指挥陆夜白抱来被子,“你们只能挤一挤了。夜里天凉,被子管够。” 阮真人大概真的有些潜心学问,书房里三面墙都被做成了顶天立地的,有几本还掉在地上。 陆夜白捡起那几本书,瞅了一眼,《柳州幽靈》、《山北摭怪》、《名山川草木鸟兽妖怪簿子》,封面老旧,多有缺损,像是很久远的古书。 来对地方了,他有点兴奋地想。 提出学习刻符咒的时候,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温子河的反应,如果可能的话,找一位真正的道士,问问他妖怪到底算怎么回事。结果他居然成了道姑的徒弟。可谓一步登天,人生大喜。 温子河不知道陆夜白心中的算计,他看着那张床,突然有点后悔。他想,我把人送到就好了,干嘛还跟进来?跟进来也就算了,为什么一时脑热还要住下来?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送孩子去上大学的老父亲,非要多看几眼自家孩子才肯走,这么一眼又一眼地耽搁,误了回程的火车——毕尧和关凝听说他要留宿,就先把车开回去了。 “老父亲”内心一片凄凉,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子河,你可以不用躺得这么规矩。”陆夜白顿了顿,发现自己越来越能逮着说话的机会了,语气不由得轻快许多,“我觉得你好像被放进水晶棺里的白雪公主。” 温子河看了一下自己的睡姿,仰面朝天,被子盖得严实,双手交叠在胸前,工整得下一秒就可以下葬。 于是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口中问道:“什么白雪公主?” 他虽然也装模作样地陪陆夜白度过了一次童年,但是这种一听就属于小朋友的故事自然在他的脑海里留不下什么印象。 陆夜白单手枕在后脑勺上,竟然用一种极其舒缓的语气,慢慢给他讲起了故事:“从前,在遥远的国度里,有一个国王和王后……” 他的声线有点低,每次停顿都带着点儿缭绕的尾音,不轻不重地在温子河心头撩了一下。这么一个低龄的童话故事,愣是让他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缠/绵缱绻感。 温子河就在这流淌的声河里,回想起了高中的时候。那年他们一起去参加冬令营,年轻小伙子们仗着火力旺,在地上打的通铺睡,那时候他身边躺着的也是陆夜白,俩人睡一个被窝,把被子叠起来盖在身上。 他很是怀念那段轻轻松松的时光,好像自己真的能一辈子做他的朋友。 现在他们算什么呢? “不管算什么。”温子河没想出答案,便也不和自己为难,“我要他平平安安。”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0 章 他原先还觉得身边睡着个人处处别扭,压力很大,这会儿竟然在压力源的娓娓道来里安了心,慢慢阖上了眼。 陆夜白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不再有动静,微微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问:“我能睡过来一点吗?我快掉下去了。” 温子河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陆夜白的狗胆迅速壮了起来,整个人往温子河那边挪去一点,然后微微侧过身,调整到最适合看身边人的姿势,转而有点惆怅地想——阮真人家被子怎么这么多,就不能只给他们一条吗? 和阮真人隐居的不知名小山相比,相距不远的雁山可谓是很有名了。 整座山绵延数十公里,只有两个较大的起伏,两个起伏中间又露出一个小突起,云雾缭绕间远远望去,更像是一只大鹏鸟伏趴在地平线上。 大概给山命名的人觉得“大鹏山”太过粗犷,不符合江南的柔婉之气,便取了“雁山”一名。 正值暑假,因为雁山植被覆盖率特别高,很适合乘凉避暑,有不少人慕名而来,顺便吸一口天然纯氧憋在肺里带回去。 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趁着大人们歇脚聊天,追着一只不知名的虫子跑离了熟悉的人群,竟然谁也没发现。 不知耗了多久,小男孩才抓到了虫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往回走,冷不丁脚下一滑——正逢下过雨,他这么一摔,虫子从手里飞了出去,自己直接溜出好几米,好险不险,有半个身子悬空在山中小道的外面。 小男孩“哇”地嚎了一嗓子,眼泪鼻涕一起乱流,他慌乱地伸出小脚,想够一够边上的树根,没料这一动,直接加剧了险情——他整个人都从小道上滑了出去,正往云雾缭绕的空中坠落! 小男孩不懂生死,失重感让他本能地害怕,带着哭音叫了出来。不远处有人听出是熟悉的童音,四下一看发现自家的孩子不见了,撕心裂肺地喊出一个名字: “小桐!” 就在这时,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伸了出来,修长的五指一把揪住正在下落的小男孩的衣领,轻轻一带,把眼泪鼻涕糊一脸的小男孩就这么提了上来。 小男孩跌坐在地上,方才灌进口鼻的风让他呛咳得停不下来,一张小脸咳得通红。那救他上来的人伸出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下,止住了他的咳嗽。 “谢谢大哥哥。”小男孩迷茫了一会儿,然后像小狗似的蹭到那人身边,仰着头看他。小朋友总是对力气大的人产生好感,刚刚被这么一捞,小男孩顿时就觉得,眼前这个大哥哥很厉害,起码力气是很大的。 大哥哥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地一转身,走了几步就在林间没影了。几乎同时地,小男孩被一双手搂过,紧紧抱在怀里。 “小桐,你是要吓死妈妈啊!”听见喊声赶过来的年轻母亲脸色苍白,哆嗦了好一阵才松手,上下检查自家孩子,“怎么了?刚刚是不是你在叫?” “嗯。”小男孩一点头,指着边上的路,“我刚刚从那里掉下去了。” 那路上还有很明显的一道痕迹,像是什么东西滑了下去,母亲皱了皱眉:“那你怎么上来的?” “有个超人。这样就把我抓上来了。”小男孩做了一个动作,很笃定地说,接着埋怨起了妈妈,“要不是你来了,我可以和他说上话的!” 母亲脸色变了一变,顾不上拍掉孩子身上的土,抱起人就急匆匆地走了——雁山一带容易撞邪,她是听说过的,没想到真的遇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注:《柳州幽靈》等书名都是在现有书籍的基础上东拼西凑编来的。 如假包换的船戏 (捂脸) 第15章 段鸦 妖族世子段予铭,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无数小姑娘都想嫁给他。 侍女星霓出生在鹿家一个很小的旁支,凭地位高攀不上,另辟蹊径,走了一点关系,把自己顽强地安插/进世子院中清一色的汉子里,做个侍奉左右的婢女,盼望着世子的目光早一点落到她身上。 没料世子那脑袋构造不一般,里头装着有国计民生,家国天下,就是没有儿女之情。 每天不是坐在案头看数不清的资料,就是一个人出门四处转悠,自己一阵阵的秋波送到这石雕似的人身上,可算是白瞎了。 她虽然名义上是侍女,其实并没有活可干,待了一阵子觉得泡世子无望,便终日坐在院子里嗑瓜子看戏文,这天她正摊开一本,就听着后头竹林里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这低沉稳重的声音是她家世子无疑,似乎有点无奈:“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走正门,非要从后山结界里过吗?” 另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舒心,还带着点儿笑意:“我今天要是走正门,就看不到你扶老奶奶过马路了。” 她家世子气急败坏:“滚。” 不得了,星霓心想,世子的好脾气是出了名的,今天居然也能吐出这种粗鄙之词。她不由得往两人来的方向看过去,世子边上站着的那人白衣黑裤,生的气韵不凡,桃花眼,薄唇,是个十足的翩翩公子。 她三两下拍掉落在身上的瓜子壳,待两人走近,低低唤了一声:“世子。” “不用拘谨。”段予铭见她这会儿规规矩矩,想起来这小姑娘是不认得温子河的,便提了一句,“他是少主。” “见过少主。”她朝人微微一笑,对方也礼貌地一点头,笑了一下。 星霓对少主有所耳闻,她原以为地位这样高的一个人,应该有些目中无人,没料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 她望着两人的背影,忽然觉得世子这种儒雅大方的类型看多了,换个口味也不错。 温子河一早从阮真人那里出来,陆夜白还睡得沉,他也没去叫,好歹有了点时间和阮真人交代了几句,办完正事就往凤栖山来了。 凤栖山偌大一个山,想要安安稳稳隐于俗世是不大现实的,它位于雁山的背面,整座山上都有结界,外人眼里看不到,也能防止附近的人误入。 他不想太过招摇,便从雁山寻了条道,好巧不巧,看到段予铭救了个涕泪横流的小朋友。 段予铭本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被他赞了一句“见义勇为”,便觉得处处不自在了。 “我来找你可是说正事儿的。”温子河与他进了屋,倒不是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模样了,他拿出了个圆球似的东西,放在桌案上,“帮我把它物归原主吧。” 段予铭走过去,拿起来细细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行崭新的符咒上:“你加过封印了。” “嗯,今天早上带到一位道士那里封印的。”温子河说,“有人把原先的封印破坏掉了。你让我查这个,我查到了,也该给我一个交代吧?这次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段予铭见他识破,也不隐瞒,想了一会儿,说道:“前段时间,我派去监视鸦的人传来消息,说有一阵子没见到‘鸦羽’中的几个人了,怀疑鸦在别的地方有些动作。之后我碰巧听说蛇家跑了个小姑娘,凤栖山结界哪是那么个小姑娘就能跑出去的?我便去了一趟,发现明鉴也不见了,还有人说见过那小姑娘失踪前和鸦羽的人在一起。我才觉得这事儿有点不简单。” 正值叛逆期的小姑娘,恰好收到叔叔的来信,又遇上能帮自己逃出结界的人——狗屎运也不是这么个走法。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1 章 “所以你想让我先去探一探。”温子河说,随即微微皱了眉,“不得不说,你那个哥哥,和你真的不像,简直不是一个娘生的。” 他很少在凤栖山露面,但段家的人他是很熟悉的。 段鸦其人,跟名字一样,长相看起来也不是很吉利,阴沉脸,鹰钩鼻,嘴角下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狂躁的气息。他负责妖族里的情报工作,掌管官方送信的“信鸦”,还有一支私卫队,叫做“鸦羽”。 看来此人是真的对这种鸟情有独钟。 段予铭要监视他亲哥,倒不是存心和他哥过不去,而是这位鸦公子有前科——当年他听说老妖王有意跳过自己,选段予铭做继位人,差点就造了老妖王的反,被镇压之后就一直关着。 不过大概天底下道义比不过血缘,时间一久,老妖王心软了,原谅了段鸦,让他继续掌管情报工作,渐渐地对他这两年来发展私卫的事,也老糊涂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段予铭没他爹那么心大,他的宅心仁厚只对着需要保护的妖族子民,并不想在他哥面前当圣母,所以派了人监控鸦羽,处处限制。这两方就这样彼此心知肚明地互相耗着,大概等老妖王两腿一蹬,就要内战了。 如今老妖王的身体江河日下,段鸦做事明目张胆起来也不足为怪。 段予铭叹出一口气:“……鸦他生下来眼睛就是坏的,那一双眼睛只是勉勉强强能用,老爷子不想传位给他,大概也有这个原因。原先我看着他只身体有缺陷,近来心也扭曲得很。不过他到底用明鉴做了什么?” 提起这个,温子河不免又想到陆夜白,语气沉了沉:“他应该是用了某种方法,由明鉴得知了应晦残魂在陆夜白身上。” 段予铭脸色一变。 千年前那场大战后,邪龙应晦其实并没有死绝,还剩下一缕残魂,被火凤封印在了极寒之顶。 应晦带来的记忆太过可怕,是腥风血雨、生灵涂炭,是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的妖族人心中,提都不敢提的噩梦。 “不管鸦他打什么鬼主意……”段予铭恶狠狠地咬了咬牙,竟含着一股慑人的杀伐之气,“他休想把妖族再弄得天翻地覆。” 温子河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平复心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眼下,我把陆夜白送到了一个地方,暂时藏了一藏。但是今后如何保护他,其实我还没有想好。” “保护?”段予铭讶异地朝他看了一眼,“子河,你十多年和他朝夕相处,对他有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觉得他还能置身事外吗?” 温子河怔住了。 当年应晦的残魂逃亡,他几乎是刚刚得知就跟着追了出去。 可惜为时已晚,应晦已经窜进了一个孕妇的身体里。那孕妇肚子起伏不甚明显,大概是趁着走路还方便,正和家人一道在雁山游玩。 没料这么一玩,彻彻底底改变了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命运。 温子河默不作声地跟着孕妇一行人,一路到了锡京。 他原以为应晦出逃,应该是带了十足的把握要卷土重来,说不定会害了孕妇的性命,没料孕妇怀胎安安稳稳,后来便是陆夜白出生、渐渐长大。 他常常立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看着这个孩子,揣测着这孩子的皮囊里,装得究竟是怎么样的一颗心。会不会,就是狡猾的应晦所化? 他不敢肯定,便也化形成了个小孩子,本来只想更方便试探,没料和那孩子成了朋友。 他这辈子从不与人交恶,真正的朋友却也没有几个。说不珍惜,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 段予铭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语气难得得沉重:“你必须想明白,他迟早会知道——现在已经有人把手伸了过去,你能藏起他一时,怎么藏起一世?你我都清楚,应晦的妖力太强,心机又深沉,当年给予我们一族力量的火凤祖……耗尽修为才勉强把他打成了个残魂关起来,他当年有没有留后招,谁都不知道的。现在我们姑且将那小子算成我们这边的人,万一应晦真的通过他的身体醒过来,到时候顶着一张那小子的脸朝你说话,你是用刀捅他还是保护他?” 温子河平日里和段予铭说话,从来都只有他噎别人的份,还没有遭遇过今天这样的败局。 但偏偏对方一遇到有关应晦的事,就好像多了几张能言善辩的嘴巴,说的话句句在理。 他几度张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能把罪怪在段予铭不会说人话上——怎么句句都像刺一样扎他的心呢? “你让我再想一想。”他似是累极了,往躺椅上一靠,闭目不再言语。 “世子,少主走了。”星霓见两个人在屋内没聊多久,少主便走了出来,好像脸色还不大好。自己壮起胆子搭了句腔,他没听见似的径直走了。 星霓默默吐了一口血,要到什么时候她的秋波才能被人正常接收? “嗯。”段予铭淡淡应了一句,“可能我有点惹他不高兴了。” “少主是您的故交。不会放在心上。”星霓知道二人关系,小声安慰了一句。 “这次不会,他没那么小气,只是有点想不开。”段予铭摸着温子河送还回来的明鉴,从那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竟觉得有点陌生,“今后……怕是真的会记恨我了。” 似乎在应和这句话,竹林里潇潇风起,鸣响瑟瑟飘来,他双目空空地从窗子里望出去,碧涛下,看见了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白衣小少年。 第16章 银棺 温子河从段予铭那里出来,其实没走,而是上了一趟极寒之顶。 凤栖山山顶,千年来春风不度,雪虐风饕,一眼望去满目皆白,无际无涯,叫人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温子河轻车熟路地往一个方向走过去,直到看见小小的“守墓亭”。 极寒之顶的外围一圈用来埋葬妖族逝去的人,由几个犯了轻罪的妖族子弟看守,那些子弟自然认得他,为首的那个朝他恭恭敬敬地一弯腰:“少主怎么会从山下来?” “去世子那里坐了坐。”温子河往亭柱一靠,“你们不会打我的小报告吧?” 几个子弟互相看了一眼,按理说守墓是不能擅自外出的,但世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怎么敢追究。闻言连声答:“哪敢哪敢。” 温子河把几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笑了一下:“那我悄悄地回去,你们假装没见过我。” 说完他也没管别人的反应,径直从墓地的正门走了进去,不漏痕迹地把自己从一个闯入者,变成了归人。 几名子弟暗自腹诽:看这大摇大摆的样子,算哪门子的“悄悄”? “银棺”在极寒之顶最高的地方,外头守墓的子弟是不能进墓地的,自然走不到这里面。就算有人进来了,也会被结界挡回去。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那云雾缭绕的空中,不一会儿就被一股力量吸了进去。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2 章 视线被白雾短暂地蒙蔽,待他能看清的时候,已经站在结界里面了。面前出现了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条件反射地一惊,随即想起——这是他二十一年前离开的时候,留下的傀儡。 那傀儡不会说话,只是个长成少主模样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二十多年一过,身体已经有点摇摇欲坠的势头了。 看见这么个弱柳扶风的自己,温子河也觉得甚是不自在,三两下把傀儡修了一修,就放它自己溜达去了。 银棺,便是当年关着应晦残魂的地方,看上去是个晶莹剔透的矮圆柱,不知怎么地竟让他想起陆夜白故事里的“水晶棺”。 “水晶棺”里现在空空如也,既没躺着白雪公主,也没关着残暴的魂魄。 他背靠着“水晶棺”坐下。虽然这是他仇人曾经的墓地,毕竟也是千年来待惯了的地方,四周寂寥,反倒让人心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凛冽的寒气直达肺部,略微抚慰了心头起伏的情绪。 与此同时,他的耳畔又不断回响起段予铭的话,一会儿是“你觉得他还能置身事外?”,一会儿是“你是拿刀捅他还是保护他?” ——于是压下去的情绪又冒出头来了。 千年霜雪,也没吹得他心硬如坚冰。但凡遇上和陆夜白有关的事,他好像就特别容易急躁、分神、婆婆妈妈。 明鉴的事一发生,尤其是到了现在,他便知道陆夜白这辈子恐怕不能做个正常人了。这些年他也没停止过寻找将应晦赶出来的办法,最终却一无所得。毕竟妖怪跑到凡人的肚子里,附在一个胎儿身上,没有古例可循,谁都不知道应晦还会不会醒,醒来的那天,陆夜白又会怎么样—— 他看着他从挂着鼻涕的熊孩子,长成了个标致的年轻人,心态上既像关照着自家的小辈,又像是看着自己的朋友。自然希望自己能护着他一辈子。 极寒之顶云雾缭绕,寒气凛冽,他不怕冷似的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夏天到来了,师父院子里的菜真好看,有绿绿的丝瓜,黄黄的南瓜,还有一排排的小辣椒……” 陆夜白单手插腰,另一只手把锄头杵在地上,望着阮真人家后院的菜地,口中一个一个地点过去,编起了小学生作文。他穿一件短袖,裤腿卷到了小腿肚,看起来还真有点正经务农的架势。 “很好。”他自己很是满意,“所有的品种都浇完了。” 这就是阮真人给他安排的修行。当他照料完阮真人的菜园子,就可以去,大把大把的志怪游记,还可以和阮真人聊天,偶尔观看她刻符咒。 这几天他收获颇丰,已然重塑了一个全新而完整的世界观。 阮真人也很是满意——她一辈子就没遇上过愿意和自己聊天的东西——已经正式地把他收为徒弟,他今后就算是“一心门”的有且仅有的弟子了,不出意外,还会是下一任掌门。 不管有没有实质意义,说起来都觉得挺厉害的。 也怪温子河和阮真人打交道太少,如果他知道阮真人是这么个德性,打死他都不会送陆夜白来这里。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陆夜白许久没听过这熟悉的旋律,心里又挂念着某人,跟巴甫洛夫的狗似的迅速一接,含着点隐晦的小期待:“喂。” “夜白,你在那个夏令营里了没有?”是他妈妈。 陆夜白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自作多情的尴尬:“在啊,有事儿吗?” “怎么样?好不好玩?上什么课?”那边陆妈妈像是个话篓子,不停地往外冒问题,“你说你怎么一去就没个消息?你别学子河玩那一套啊我给你说,这么好几天了,你爸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哪有。这不没信号吗。”陆夜白顺嘴一说,察觉到了之后立刻补充,“我是说实验室里头全封闭,一天下来没个信号。” 这不知名的山上还真的没什么信号,陆夜白经常搜不到网,他妈妈能把电话打进来,大概也是人品攒得不错。不过不提温子河还好,一提他就想起了那人说过工作的地方没信号,难不成就在这里? 他原以为温子河是妖怪的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这会儿忽然觉得温子河也可能是个道士。 他胡乱想着,那边他妈妈再说什么他也只顾瞎应声。挂了电话,他对着屏幕上的短信,现学现卖地教训了一句:你说你怎么一去就没个消息? 那短信还是他们重逢那天温子河发来的,只有两条,他没事就拿出来看一看,能看出一百种味道。 他把手机塞回裤兜,忽然想起了喜马拉雅山猴子的故事——山脚下村庄里的人越是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只喜马拉雅山的猴子,就越会去想,所以一辈子都没能点石成金。 他觉得温子河就是那只喜马拉雅山的猴子,孜孜不倦地在他的脑海里上蹿下跳,赶都赶不走。 “师父哎!”他朝屋里大喊了一声,做出高高兴兴的模样来,“我浇完啦!我们什么时候来聊天儿呀?” 他自小就学会了怎样说话讨喜,擅长和各种类型的人相处,这几天摸准了阮真人的喜好,愣是装出了个求知欲旺盛的傻白甜。 阮真人很快出现在门口:“是授课。现在你是我一心门的正式弟子了,自然要教你一些正统知识。” 陆夜白:“没问题,您讲什么我听什么。” 阮真人也不爱惜自己的道袍,往门槛上一坐:“我先给你讲一讲我们门派的发展史。” 陆夜白:“……” 他不想听哪门子的门派发展史。 但他还是答:“好啊师父。” 阮真人咳了一声,和他大眼对小眼,半晌道:“不好意思,我也不记得了。” 陆夜白连忙说:“师父,您不要觉得收了我这个徒弟,就非得摆出像模像样的架势。我们门派,‘一心’二字,讲究的不就是随心随欲吗?您想说什么说什么,我都爱听,野史杂怪最好不过。” 阮真人本来觉得自己收了个徒弟,算是个正经师父了,想装模作样一会儿,听到徒弟这么上道,她“哈哈”笑了两声:“不瞒你说,我的师父爱讲些个门派历史,我想学着他,又记不住。那我就给你说一说你昨天看的那本《柳州幽靈》,你看完没有?” 陆夜白把锄头随手往墙上一靠:“看完了。里面一共提到了三十二个妖怪,六个会吃人。” 阮真人摆摆手:“现在会吃人的妖怪不多了。里头记载的妖也死的差不多了。” “怎么死的?自然老死吗?”陆夜白问道。他已经知道,所谓妖怪的一生,其实有点类似于拉长版的人类的一生,也有爱恨别离,生老病死。 阮真人似乎没在回答他:“门派的历史我不甚了解,但是妖族里有一段历史,我研究了很久,你要是愿意听,我现在讲。” 陆夜白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发生转折的,但妖族历史他爱听,没准能摸清温子河是个什么来路,便说:“徒弟洗耳恭听。”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3 章 “你知道为什么现在世人都觉得世界上没有妖了吗?因为妖数量很少了。以往百姓们夜里是不敢出门的,因为山里有很多妖怪,并不全害人,但也有些很残暴的。”阮真人说,“大概一千年前,妖族发生了一场大战,那场大战之后,最残暴的那个妖怪死翘了,联合起来围剿他的那些个妖族也死了有一半吧,剩下的全数跟着妖王迁到了凤栖山藏了起来,说来也就在附近。” “凤栖山?”陆夜白细细在脑袋里搜寻了一遍,“我好像长这么大都没听过。” “在雁山一带,有结界,一般人进不去,更加不知道了。”阮真人说,“《柳州幽靈》里的妖怪,大多数都死在那场大战里了。我听师父说,当年被他们围剿弄死的妖怪,是一条龙,不知道修了哪门子的妖道,实力逆天强横,最终死没死,倒还是有几个人在争论。” “那种东西如果没死的话,应该憋不住会出来作恶吧?”陆夜白说,随即像是无心地提了一句,“师父,那本书里还记了个会变幻成各种模样的妖怪,那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靠修炼成妖的,化成人形之后长什么模样看运气。那些一生下来就是妖的,就像我们人一样,大概骨子里有类似基因的东西。一般不能随便变成别的模样。”阮真人顿了顿,“不过也有例外,你说的那种妖怪叫‘面妖’,天生就会变成各种样子骗人,也死在那场大战里了。还有一种妖怪会杀人之后附身,看起来就是那个人的模样了,也算你说的变幻。不过也很多年没人记载过了,大概就存在于乡野奇谈里。” 陆夜白点了点头,更直白了一点:“师父,你有没有见过妖怪假扮成人,一路从小孩长成了大人的?” 阮真人看了他一眼:“那其实是在不断地在变化自己的模样,一般妖怪做不到,做到了也很耗费修为的,修为一短,命就短了,多不值。再说一路这么瞎变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陆夜白有心再问一问,但是怕自己太过急躁——这阮真人的屁股极有可能和温子河坐在同一条板凳上,别回头就把他卖了。 温子河……到底是什么呢? 和他住在一起的妖怪叫他少主,他有一把看起来不同寻常的刀,他用刀很熟练,还能用法术遮盖掉车的门窗……怎么想都不太像人。 如果他真的是妖怪,耗费了修为也要变成小孩子待在锡京,图什么? 陆夜白感到自己脑袋里的问题够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晃了晃头,忽然回忆起他假装睡着那天,听到房门口温子河对毕尧说,锡京有个宝藏—— 那个宝藏,又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喜马拉雅山猴子故事(来自度娘): 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下,住着一群山民,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苦劳作却收获甚少。有一天,从山外来了一个游客,他对山民们说:“我知道一个咒语,只要对着大山,在心里默念这个咒语,你们面前就会出现一大堆金币。我可以把咒语教给你们,但你们要先给我一笔钱作为酬劳。” 于是山民好不容易凑齐了那笔钱交给他,然后席地而坐洗耳恭听。山外来客开始传授:“咒语是:****************,但你们在念这个咒语的时候心里千万不能想到喜马拉雅山的猴子,否则咒语就会失效。” 山民们说:“一定,一定。谁回去想什么喜马拉雅山的猴子呀。” 游客走了,山民作好准备,每个人都面对大山虔诚地念起了咒语。但是,那只喜马拉雅山的猴子总是出现在脑中,他们愈是提醒自己不要去想,猴子的影象愈是清晰。最终,没有人面前出现金币。山民们想:他说的没错,咒语果然失效了。 第17章 回家 大概是陆夜白悬梁刺股般的学习态度感动了上苍,神仙决定给他个惊喜——这天他刚起床,就看见门外立着个修长的人影。 他抓了一把睡成鸡窝的头发,思考是退回去还是往前扑,就这么犹豫了几秒的功夫,那人转过身来:“你还起得挺早?” 陆夜白虽然心中念着某人,但好歹每日有书籍作伴,师父陪聊,对妖怪世界的探索冲淡了他一部分想念,还觉得时间过得不算慢。这会儿见到这人,才觉得当真像古人说的那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修行期间,我都是六点起的。”陆夜白见着拯救发型无望,随手从边上拿了一顶竹笠,欲盖弥彰地压住了头发,成了个不伦不类的样子,不知道要去搞什么名堂。 温子河:“你干什么?” 陆夜白:“……” 他拿起竹笠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做错决定了,这会儿只有硬着头皮道:“我出去巡山。” 温子河直接走过去,从他头上把那可笑的竹笠拿下来了:“巡什么山?我来接你回家。” 这五天里,他和毕尧去查了明鉴事件里几个可疑的人,比如那个哑巴侍者,但那些人就跟蒸发了似的,统统不见了。自那之后,对方也没有什么行动,很是沉得住气。加上他昨晚又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没等天亮就急匆匆地赶到阮真人这里了。 他总觉得陆夜白在这里也不大让人放心,还是拎回去按在眼皮底下好。 “这么快?”陆夜白惊讶地一挑眉,方才被竹笠勾起的一撮呆毛晃了一下,“你想我了?” 温子河:“……” 陆夜白:“……” 他这几天太过于得意忘形,以为自己接近了温子河的世界不止一点点,原先压抑着的心思肆无忌惮地冒出来,口中也没个遮拦起来。 他咳了一声,强行掩饰道:“我是说,友谊,友情,那个……” 温子河也绷紧了脸:“嗯,你去收拾东西吧。我去找阮真人。” 陆夜白望着他快走成同手同脚的背影,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温水煮青蛙,一切慢慢来。 阮真人看到温子河主动往她的方向走过来,疑心自己看花了眼,忙搓了两下眼睛,温子河已经快走到她面前了。 “我来接他回去。”温子河站得离她三步远。 “哦,你在门口大声说一句就好了,没必要走过来。”阮真人看出了他不是真心找她说话,更像是躲着她徒弟。 奇了怪了,她想,我徒弟长得玉树临风,品行也端正,有什么可忌惮的? “他这几天没给你添麻烦吧?你和他乱说什么没有?” 温子河的重点显然在最后一句,阮真人觉得说实话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便神色自如答:“什么都没说。” 于是后来坐在温子河车上的陆夜白,就替他师父挨了这一顿骂。 “她简直岂有此理!”温子河难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说,就她知道的多么?我看她是瞎卖弄。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都是胡说八道!” 陆夜白看着这个颠倒黑白的人,竟然觉得他有点可爱:“子河,我在师父这里住了几天,就像是重新开蒙明智了。她告诉我真实的世界,我求之不得。再说这胡说八道的究竟是我师父呢,还是你呢?现在我们俩一起坐在车里说着话,这情景熟不熟悉?你要是说忘了,我可记得,这不就是我们碰到妖怪那天的场景么?” 前一秒暴跳如雷的人忽然安静了。温子河带着点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半晌才说:“你怎么知道?” 陆夜白:“我还知道你给我下药,想让我忘记这些。但是我也搞不明白……那个药是没试用过吗?还是过期了,反正没起作用。” 迷神汤哪有过期一说,用在普通人身上更是从未出过差错。温子河突然伸出手,攥上陆夜白的手腕,在陆夜白问出“你这是耍流氓吗”的时候,又适时地放开了。 没有妖气,他暗暗舒了一口气,是巧合? 那边陆夜白却像是让他一爪子扰乱了心绪,支支吾吾地说:“你老这样,我会以为你也对我有意思。” 温子河很糟心地看了他一眼。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4 章 他满心挂念这小子的安危,这小子倒好,脑袋里都塞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不是,我检查一下符镯,嗯,没有损坏。” 向来处事淡定的温子河也有今天——他抓的是陆夜白的左手,而符镯在右手。 陆夜白差点笑出声,但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往下怕太过,便假装没注意,主动转移了话题:“哦,反正现在我都知道了。我还在师父那里留了一本日记,记录了这些天的所闻所见。师父答应我,如果我不幸遭遇毒手,会带着日记帮我想起来。” 说完,他像小狗似的看了温子河一眼:“你不会又要给我下药吧?” “我要烧了灭绝真人的破房子。”温子河没理他,自顾自地咬牙念了一句。 陆夜白心里渐渐有了底,大着胆子,用一种介于天真和撒娇之间的语气道:“有妖怪的世界是多么可爱,我不想忘。” 其实他想说的是,有你的世界才可爱。 温子河斜了他一眼,没作声。 这是妥协了,陆夜白不禁在心里嘚瑟起来,温子河这个人,其实温柔的很,虽然偶尔像小朋友一样喜欢斗嘴,还挺好对付的。 他轻轻哼了句小调,头往车玻璃上一搁,也不管车子颠簸震得脑袋疼,明目张胆地偷看他的司机。 但他其实想错了。温子河是对他好,也并非毫无原则。 如果放在更早几天,再来一碗这种事情温子河也不是做不出来,在他的一惯的想法里,陆夜白就该什么都不知道,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地过一辈子。但是那天和段予铭谈过之后,他又回去琢磨了几天,发现自己好像是没有立场替陆夜白做决定。 他当年一时疏忽,让应晦逃出去害了这孩子一生,现在又瞒着他真相,说是怕他接受不了、感到害怕,其实何尝不是在阻止他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把? 那边陆夜白侧着头看他,目光灼灼,他假装看不见,心里却暂时压下了那些个软弱的担忧,面对未知的前路,没来由地稍微有了点底气。 因为原先约定在阮真人家待二十天,陆夜白给家里编造的也是“参加为期二十天的夏令营”,他提前了这么多天回来,自然只能暂时住进温子河家里。 他从阮真人家里带了很多书出来,这会儿他看着温子河帮着把书搬下车,后知后觉地问道:“你这几天是不是想通了,想放任我自己去探索?” 如果温子河真的想像之前那样骗他,是不会纵容他带这么多记载着妖怪的书回来的。 温子河:“我没看清。” 陆夜白:“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不可爱。”说完他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乐滋滋地搬书去了。 温子河觉得他的语气太过暧昧,但是又挑不出什么错,说了反而显得自作多情,只好一声不吭地搬书,真是一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陆夜白搬完最后一趟,刚要迈步进门,看到门槛上立着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那公鸡比一般的肉鸡长得漂亮,没有杂毛,眼珠是绿色的,头部的羽毛高高立起,正一动不动地歪头盯着他,张着翅膀不让他过。 不知道陆夜白从哪里学来的读心术,神奇地从那鸡的脸上读出“滚出去”的意思。他便毫不客气地抬起脚,用更趾高气昂的姿态,直接从鸡的头上迈了过去。 等他伤害了公鸡幼小的心灵之后,才想到,这鸡这不像是养来吃的,可能是温子河的宠物,于是他迅速拎起鸡的脖子,趁主人没发现之前,爱屋及乌地对它露出一个微笑。 那鸡先是威慑不成,又被拎着脖子,不知道对方的路数,胆战心惊,两眼一闭地装死去了。 “别理它,它就这样,喜欢欺负生人。”温子河在屋里说了一句。 按段予铭的说法,他家这只鸡好歹也活了千年,愣是没修出个人形,大概道行都用来长心眼了。作为一只会看人下菜碟的鸡,除了在温子河面前跟个瘟鸡似的,其他时候,基本上就是个我行我素的大爷。关凝、毕尧不跟它计较,方叔是个饲养员,它便把自己当成了家中的二把手。 二把手想给陆夜白一个下马威,没料人类的身高太作弊,只好认栽,收拢了翅膀,退位让贤。 “它有名字吗?”陆夜白把鸡放在地上。 “段哆哆。哆哆嗦嗦的哆哆。”温子河说完这句话,大概也觉得有点拗口,轻声笑了出来。 那边陆夜白咂摸上了这个构造和陆小白很是相似的名字,语气怪异地问了一句:“姓段?” 这年轻人大概以为全天下都和他一样好这口,早早把温子河周遭的人分析完了——毕尧喜欢关凝,方叔年纪太大,他本来以为自己没有情敌,又从哪里冒出了个姓段的? “这是我们世子家的鸡,自己跑来玩的。”那边关凝说道,“世子姓段,因为这个鸡见到少主就哆哆嗦嗦的,我就叫它段哆哆了。” 陆夜白莫名地得意起来,看来温子河起过名的宠物只有他们家的那条狗。 那边温子河却没在意两人的对话,倚在书房门口,指了指身后:“过来,你就睡书房吧。” 在阮真人家,他睡的那个简易稻草床就在书房里,他正感叹自己走到哪儿都是睡书房的命,走进去一看,愣住了。 古朴的书房被保养得很干净,没有半点装饰,却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雅致。书桌旁有一张木质窄沙发,靠墙是一面大书柜,下午三点的阳光从外面透进来,照得木头红闪闪的。 那面书柜最醒目的一层里,满满当当都是他带回来的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老婆,如果你是妖怪的话…… 温:嗯?怎么 陆:你以前给我做的那些饭,是蛤/蟆变的吗? 温:…… 第18章 食疗 锡江集团的老总,四十刚出头,去医院一检查,心肝脾肺没一个好的,被医生要求立即住院手术,附赠一番语重心长的养生之道。 人越有钱越惜命,他当然不想短命,他的亿万资产,没命享受就等于没有。不过他在生意场上走惯了,酒色财气样样沾,要是从此都不碰,也感到没什么乐趣。 他坐上自家的车,对司机吩咐了一句:“回家,拿点住院的东西——他妈的,不检查屁事没有,一检查什么毛病都跟着来。” 司机是个新来的,各方面素质都比前一个要高,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一转方向盘,车子稳稳当当地驶了出去。 “黄总。”司机说,“像您这样的富贵之人,难免都会有一些小毛病,治治就好,不碍事的。我前一位雇主,心脏出了个大毛病,没几天就治好了。”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5 章 黄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几天?他嗑仙丹了?少糊弄人。” 司机依然保持着微笑:“我不敢骗您。只是不能透露前任雇主的私人信息,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黄总想了一想,觉得司机应该不会吃饱了撑的诳他,就冲这司机不卑不亢的态度,可能是个大人物的手下,他在脑袋里搜寻了一圈,很快问道:“华闻集团?” 华闻集团是他们锡江集团最大的竞争对手,去年华闻集团的老总得了心脏病,据可靠消息是命不久矣了,他正跃跃欲试准备趁他们内部动摇,在股市上狠狠赚一笔,没料过了几天,那老总活蹦乱跳地上班了,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司机没说话,在黄总心里,就算默认了。 他一改之前的态度,追问道:“他在哪里治的?” 司机的职业素质很过关:“您有猜测,不妨打电话问一问。” 黄总也不是不讲理的老板,听了这话也不为难。立即给华闻集团的老总打了个电话,他们虽然生意场上水火不容,但是私下里却没那么闹得那么僵,处在互相虚伪的状态:“哎,喂,杜总?” 几分钟后,黄总面色怪异地挂了电话—— 杜总说他的心脏病不是医院治好的,而是在一个专做食疗的“膳房”里吃好的。 “看到你们少主了吗?”陆夜白抓着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大清早的,人就不见了。” “他出去了。”毕尧答。 “他平时很忙吗?我住在这里是不是打扰他了。”陆夜白停住了。 “哪有,你想多了。我们少主很闲的,吃饭,睡觉,往竹椅上一躺,欺负哆哆。”关凝见温子河不在,抓住了机会像在和谁告状,“没人能管他。” “那他可能是想躲着我。”陆夜白一转身想道,“我还是让他不自在了。” 不过他也没伤春悲秋太久,追到那个人本来就是一场持久战,他会躲避也在意料之中。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林师傅对吧?你们来了没有?” 温子河其实是出门办正事的,他去了一趟三老亭,要了他们近几个月来全部的案卷。 只是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私心。因为这趟跑腿完全可以交给他家任何一个人,他非要亲自去。跑这一趟也不过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他都躲在家对面的咖啡馆里——像极了一个和老婆吵完架,有家不敢回的男人。 这人蓄意离家出走的行为终于是遭到了报应,等他傍晚边回家的时候,他的家,已经不是早上的那个样子了。 外院的木门被很好地擦洗过,幽幽发亮,进门是一条新铺的小径,秋千架被刷成了深木色,一下子就从“掉漆的破烂架子”变成了“别致的小憩处”,靠墙新栽了一棵高大的芙蓉树,地上的杂草没了,种满了不知名的各色花草,连在花丛里打转的哆哆,步子都迈得格外矜持。 始作俑者好像还有点紧张,站在门边,早早地注意到了他,半天才吱声:“不喜欢吗?” 温子河天生缺乏审美情趣,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答了一句:“唔,还好,漂亮。” “我问了方叔。”陆夜白朝他走过来,心里七上八下,“他说,你交代过,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不突破你的原则都可以,我就自作主张了一下。” 温子河有种被方叔出卖了的感觉,不过他本来就对这些外物不在意,陆夜白给他院子改了就改了,别拆了就行。 他不说话,那边陆夜白倒是得寸进尺起来:“在你心里,我的地位是不是很高啊?” 于是他成功地遭到了一个白眼,像是反驳他这句话,温子河骂了一声“吃饱了撑的”。 陆夜白微微笑起来。关凝从那个笑容里咂摸出了不得了的滋味,当即在脑内展开了刹不住车的联想。 温子河觉得此地再也待不下去,急匆匆往屋内一走,给门边的方叔撂了一句:“把钱算给他。” 方叔见他手里拿着一叠东西,问道:“少主去了三老亭?您有东西要拿怎么不叫我去?” “嗯,我顺便路过就拿了。”温子河说,“毕尧呢?” 方叔:“在房间里……宅?”这是他新从关凝那里学来的词,还没熟练掌握。 温子河走进房间:“把他叫过来。”顿了顿又说:“外面那个,他爱干什么干什么,看着他别出事就行。” 方叔觉得说这话的少主,十分像被熊孩子烦到了的家长,语气里透露出一种“眼不见为净”的味道。他觉得少主态度非常多变,一会儿费着心思保护人家,一会儿嫌别人烦,不禁替陆公子感到委屈,摇摇头,喊人去了。 几分钟后,毕尧轻轻敲了敲门框。 “把门关上。”温子河看也没看来人,自陆夜白住到书房之后,他就把原先放在书房的东西都腾到了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都摊在地上。 他正对着一面墙,墙上悬挂着一副地图,正是锡京和雁山这一带,红色的笔在其中的几座山上标了点。 “这些是应晦的埋骨地。”毕尧看了一会儿,很快说道。应晦生前作恶多端,死得那叫一个普天同庆,身体被分成数块,分别埋葬在以凤栖山为中心的几座山头。 “不错。”温子河说,“你跟着世子已久,关于应晦,可从他那里知道过什么?” “少主在极寒之顶的时候,偶尔会下来找世子。我那时候觉得,您应该没有犯过什么罪,镇守极寒之顶,有别的原因。”毕尧双手抱在胸前,站得笔直,“后来世子隐约提过,我便有了些猜想,只是不敢求证。应晦当年是不是没死?大战之后被关在极寒之顶,所以少主一直镇守在那里?” 这人平时沉默寡言,其实心思很细,又因为忠诚克己,很多话都憋在心里不说。 温子河点点头:“应晦当时剩下一股残魂,被段予铭他们家先祖镇压在极寒之顶。二十一年前,跑了。” 毕尧听着前面的话,神色还如常,听了最后一句,万年不太有表情的脸也露出了惊讶之色:“跑了?他活过来了?” “没有。他用魂魄的形态,跑进了……陆公子妈妈的肚子里。” 毕尧反应了一会儿,觉得此生有限的“惊讶”表情大概要在今天用完了:“陆公子……” “先不要告诉他。”温子河往地板上一坐,“他已经知道世上有妖族了,一步步来吧。十多年前你来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工作很闲?现在,我们怕是要忙起来了。” “有人盯上陆公子了。”毕尧非常聪明,联想起那天他们在房门口说的话,很快做出了判断,“是谁?”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6 章 “是段鸦。”温子河说,“我还有一个猜想,不过还没有得到验证,眼下,我们还是先防他。” “我不明白。”毕尧向来说话不拐弯,“应晦那个魂魄,逃亡到人的肚子里,却没掀起什么风浪,会不会早就消亡了?鸦公子打起陆公子的主意,是想夺取应晦的力量,还是另有算计?如果他要夺取力量,怎么夺?” 他向来话很少,只管做事,但当少主将他看作商谈问题的同伴时,又会尽职尽责地把考虑到的问题都罗列一遍,还会有种问到底的劲头。 而他那向来说一不二、行事果断的少主,竟然沉默了半晌,轻声说:“我不知道。” 这事前无古例,他迈出每一步,都要先反复思考事情会不会发展得难以收场。他怕自己关心则乱,才想着把毕尧也拉进来,给他理智的建议。 毕尧那一根筋看不懂温子河对陆夜白复杂的感情,只当少主是感到挫败,说道:“少主不必担心,前方有敌人,我们斩杀便是。” 温子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唔,好。我有时候会不在,你帮我保护好他。除了他的真实身份,别的事都可以告诉他。” “明白了。”毕尧说,“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温子河把心里那点柔软收了起来,恢复了正常:“明鉴的案子里,对方的势力露了个头。但他们的行动有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我今早去三老亭拿了他们最近几个月的案卷,不多,但全是妖怪失踪案。” 作者有话要说:  二百五小作者又要努力地开始搞阴谋了 其实非常想在文案里加一句: 本文作者智商有限 主角与反派智商均随作者 诸君一看 不必当真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9章 麻烦 方叔把白芷的案子送过来的时候,提到过锡京的妖怪陆续失踪,当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这会儿,他打算从蛛丝马迹开始深究了,再看这几件失踪案,怎么看都觉得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这三个妖怪,判定为失踪是在上个月,但从时间上来看,年初起就没有任何消息了。”温子河翻开其中薄薄的一页纸,目光停留在妖怪的名字上,“它们是一支小族,都还不会化形。” 毕尧立得笔直,皱眉:“居然没有人来查。” 一般这种三老亭登记在册的异常事件,就算不上报给“乌衣”,也会报给管理本地的本家。地鹿族居住在凤栖山,虽然对锡京不上心,但不会大胆到连个人都不派出来看一看。 失踪案一拖就是半年,那几个妖怪如果真的是被抓走的,骨头可能都成渣了。 “你抽空回一趟山。去探一探地鹿族的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温子河也不讲究,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床上一坐,“我去他们无形族里看一看。” 普通人类应该抓不到妖怪,毕竟妖怪活了那么多年,又擅长隐蔽,再不济打不过也能跑;道士是很多年都没见过了的,据他所知,锡京一带会降妖除魔的道士,只有阮真人,那是个醉心学术的货色,就算对妖怪再感兴趣,也干不出绑架人家半年的事儿。 他正想着,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扣门声:“我能进来吗?” 他迅速起身把墙上的地图撕下来折好,往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里一塞,说:“可以。” 门很快被推开了,陆夜白从外面探进一个脑袋:“你们在做什么?” 毕尧想起温子河说过不用瞒他,便板板正正地答:“我们在分析妖怪失踪案。” 温子河:“……” 他才察觉到自己之前思虑不周,没对毕尧交代清楚。他原本想表达的意思是,如果陆夜白想问有关妖怪的知识,大可以说,没想到毕尧还真的一板一眼,“什么事都告诉他”。 时间不能倒流,不小心说错了话的少主,有苦只能往肚里咽。 “我,”陆夜白看起来有点紧张,还压抑着一丝丝兴奋,“我可以看一看吗?我,就看一看。” 这小子的好奇心简直旺盛过了头,居然要把手伸到他管的案子上,这是嫌自己命不够长还是命不够长? “有什么好看的?”温子河板起了脸。他近来发现,只要把陆夜白当做个不省心的熊孩子看待,心里的那些尴尬就能消除不少。 “子河,你板起脸的样子一点都不凶。”陆夜白学着他的样子板起了脸,随即笑眯眯地说,“还有点好看。” 温子河受到了来自熊孩子的调戏,哑口无言了。 他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接陆夜白的话,导致那小子最近经常对他搞偷袭,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那些话语似是而非,见好就收,他连发作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在心里等那股别扭劲自己消下去。 “师父说实践出真知。”陆夜白看来是有心要在自己的人生里作个大死,刚知道世界上有妖怪没几天,就迫不及待要和妖怪正面接触了,“我想看一下现在社会上的妖怪是个什么样。” “会有危险。”温子河说,“万一你出了事呢?” “我只是看一看,绝对不插手。”陆夜白保证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绝不添麻烦。” 他肯定想瞎掺和,温子河叹了一口气,发现他家里住的人个个表里不一,除了斯斯文文的杀胚,还有高贵冷艳的傻姑娘,现在又多了一个口口声声不添麻烦的麻烦精。 最后也不知道麻烦精用了什么办法,还真的让他看成了那些案卷。说是案卷,其实只有薄薄的三张纸,每张纸上记录了失踪妖怪的基本信息,以及判定失踪的依据。 “山藕。”陆夜白口中念叨着那第一个失踪妖怪的名字,“听起来怪好吃的,有种脆生生的感觉。” “有一些妖怪,因为先天缺损,一生是不能化成人形的,修为也都很一般。”温子河没有理会陆夜白的遐想,但还是好心作了个背景介绍,“这些妖怪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互相扶持的小家族,叫做‘无形’。失踪的三个妖怪,山藕、长躄、迁鸟,都是这个家族里的。” 陆夜白用目光请示了一下少主,像上课发言似的说道:“我听说过这个长躄。它最早被记载是在一本《谈州志怪》里,应该是唐朝年间。书里说它‘足长八尺有余,状如扁珠,烹其足可治脚疾’。” 说白了就是一只腿很长的大蜘蛛。 这年轻人在阮真人家,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看书,还真的学到了一些本领。不过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把这个妖怪记得这么仔细,完全是因为那个“躄”字不会念,查了字典。 温子河朝他看了一眼:“你真的这么喜欢看这些妖怪书么?” 陆夜白:“喜欢。” 温子河沉默了一会儿:“我那里有一些书,回头我挑了给你。” 禁令被放宽了,陆夜白很是得意地想,他在逐渐允许我走进他的世界。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7 章 他强行止住自己的遐想,把眼光放回案卷。不知道哪来的重口味,猜了一句:“它们,会不会……被抓去吃了?” 毕尧摇头,认真回答:“应该不会。上面记载的治脚疾,是对于人类而言的,这种书古僻,就算有人看过也不一定信以为真;如果是妖怪吃妖怪,其实长不了多少修行,还会被本家通缉,现在已经很少有妖怪互食的情况出现了。” 也是,现在医疗这么发达,什么脚疾治不好?陆夜白想着,再在脑海里搜索其余两个妖怪的名字,却是没有收获了,毕竟他的脑袋也不是数字图书馆,什么东西都塞得进去。 “很晚了。去睡吧。”温子河忽然对他说。 陆夜白知道这是不希望他再往下接触了,他也不想太过缠人,毕竟他对妖怪的了解还停留在理论知识层面,留在这里也是添乱,便很懂事地说:“好。你……不要睡得太晚。” 温子河把自己代入“陆夜白长辈”的角色久了,听了这句话,居然涌上一点“被熊孩子关心”的感动,答应了一句:“不会的。” 这轻声的一句,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悄然投进谁的心波里,荡开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与锡京相邻的南州市多山,更像是个妖族盘踞的大本营。 妖族里几乎所有的妖怪,本家都在南州的凤栖山,但那些不会化形的妖,却是住在另一个叫做灵歌山的地方。 这其中倒没有族内不和之说,只是因为那座山上水源丰沛,草木繁多,月华精气浓,最适合修行,除了面积太小之外,是妖族隐居的最最理想之地。当初火鸟族家主段炎鳞做了妖族族长,便拍板将这个小地方给了无形一族,也算是个变相保护。 温子河一路畅通无阻,把失踪妖口的资料往无形族家主面前一放,却发现对方一脸茫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虽然说是有我这个家主,但大家随意惯了,出门从来不报备的。”无形家主是个四足兽,像马,又长了一对鹿角,“要不是少主来,我都不知道他们下山了。” 温子河对这个家主是彻底没脾气了:“千年来你们都这样?” “对啊。”无形家主光有庞大的体积,声音却轻得像蚊子哼哼,“一般大家都待在这里修行,哪会有人要跑出去啊。修行这事儿吧,虽然没见谁修出个人样过,但总是不死心的,谁甘愿做最弱最小的那一股势力呢?我们……” “你等一下。”温子河打断他越跑越远的话题,“山里的结界,被闯破的话,你这里有没有感应?” “这个是有的。”无形家主终于说了一句像样话,“不过我从来没感应到过。” 姑且把这个无形家主算作个正经家主,他感应不到结界被破,说明那三个妖怪不是偷跑出去的,而是从结界的“门”里出去的。 “你们守门的人总有吧?” “有。”无形家主说,“就是失踪的这个‘迁鸟’。”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一抱头,叫起来:“这么说我们的‘门’有半年没人守了!” 得,这个案子是查不下去了。 温子河压了一压心头的火气,继续保持讲道理的样子:“意思是,你这一山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处于放养状态——那有紧急情况你怎么联系他们?” 无形家主大概还沉浸在没人看门的慌张里,听了这话,铜铃般的大眼睛眨了两下,竟然还有些蠢萌。 他说:“在山顶喊一嗓子就好了。” 温子河:“……” “不过,迁鸟是守门人,他身上有东西,是植入进去的,不会掉。”无形家主可能看少主的脸色太差,怕他吃了自己,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是我们族人‘识踪’的一块指甲,用另一块指甲,可以找到迁鸟。” 听起来和当初他放在白二叔身上的东西差不多,这个小破家族总算有一点能拿得出手的玩意儿。 “带我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注:文中的妖怪都是瞎编的。 长躄“足长八尺有余,状如扁珠,烹其足可治脚疾”这句话也是我编的。 以前听说过蜘蛛有一种古称叫扁珠,但是再去考证又搜不到了,就这样吧嘿嘿嘿。 第20章 初探 照温子河来看,识踪这个妖怪,有问必答,且答得十分清楚,比那个无形家主靠谱一百倍。他很快地从识踪那里拿到另一块指甲,并且还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 “他们三个是一起走的。没错,那天迁鸟来问过我要不要和他们走,被我拒绝了。”识踪是一只青蛙,生了双人手形状的前爪,“那个时候我在冬眠,实在是没有力气跟他们走。” “他们没说去哪里么?”温子河看着手中的指甲,问道。 “没有,但是迁鸟说他在守门的时候遇到‘那个人’,那个人说会带他们去修炼,对,是修炼,说是能练成人形。当时我是很心动的,无奈在冬眠期间,真的走不了。” “几月你可还记得?他有没有说过那个人是什么样子?”温子河问道。 识踪先是点头,后来摇头:“是一月。他没有说那个人的长相,只说那人是从凤栖山来的,在妖王的藏书阁偷来了一本增长道行的古籍,想选几个资历尚佳的一/同/修/习。” 先不说世上有没有这种古籍,妖王的藏书阁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这灵歌山的妖怪们还真是说什么都信。千年修行也不知道修了点什么东西出来,既不长道行,也不长脑子,真是天真又单纯,偏偏还怀揣着极大的渴望。若谁有意引他们出山,用“化成人形”来诱惑,再好不过。 失踪案成了拐卖案。温子河问明白了指甲的用法,给识踪留了一只信蜂,让他有情况通知一声,便下了山。 灵歌山距锡京比较远,等他回到温宅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天都快蒙蒙亮了。 哆哆看到他进来,习惯性地要开始打鸣,被他一个眼神吓得闭了嘴。这人扼杀了公鸡的生理习性,却毫不自知,往秋千上一坐,可怜公鸡没打出来的鸣就一直憋在了嗓子里。 “你回来了。”陆夜白也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起得早一直守在门口,温子河进院子都没发出过声音,还是让他逮到了。 “嗯。”温子河说,“你今天起得这么早,有事么?” “没有。你昨晚没回来,”陆夜白把头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轻声说,“我睡不着。” 他轻轻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地面,简直像个……没等到丈夫回家的小媳妇。 温子河被自己脑袋中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面上强装镇定:“哦,有什么好等的,你自己先睡好了……” 此言一出,他悲剧地发现,对话的走向,被自己越说越诡异了。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8 章 他平时遇到问题,都能条理清晰地思考,偏偏遇上陆夜白,逻辑都不管用了,口才也荡然无存,就跟哑巴吃了黄连似的,节节败退,可谓阴沟里翻船。 那边陆夜白方才鼓足了勇气,刻意用上一副幽怨的语气,正偷偷在心里揣摩对方的反应,一辈子没这么忐忑不安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人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克星,还真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缘分。 “我想等你。” 他能见温子河一面实在是太困难了,像这样两人独处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于是迅速做出了个“再进一步”的决定。 温子河脸上纸糊的一层“镇定”被捅破了,他几乎是有点挫败地朝陆夜白招招手:“你过来。” “这一步迈得可能有点大,他承受不了了。”陆夜白一边走过去,一边在心里想,就像一个做错了事被班主任请去喝茶的小男孩。 他在秋千上挨着温子河坐下,留了一点安全距离,以免对方不自在。 “你怎么想的?”他听到温子河问他。 这句话问得指向不明,但是陆夜白心里明白,在“进”与“退”之间踌躇几秒,他平静了下来:“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子河,我想见你。” 温子河受不了这种深情款款的语气,当即不自在起来,习惯性地开始装傻:“见我干什么?我很好看?” “嗯。”陆夜白乘机把他端详了个够,才认真地说,“好看。” 温子河:“……” 他果然不太适合给别人做思想工作,没说几句话,就后悔把人叫过来了。 “其实,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陆夜白往秋千背上一靠,“这个答案,你想听也好,不想听也好,都和三年前一样,我还喜欢你,想追你,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什么人。” 温子河本来想迂回地讲道理,还没开始迂,就遭到了这么一长串的表白,向来缜密的大脑宣布死机,语言器官迅速崩溃,连半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起来。 看来,在“克对方”这点上,还是陆夜白更胜一筹。 温子河终于是挤出来一句话:“你只不过是搞错了对我的感情。男人和男人之间,有哪门子的喜欢?” 陆夜白:“喜欢上你之前,我也以为没有。” 见温子河不说话,他又委委屈屈地问了一句:“你会又像三年前那样跑了么?还是再给我一碗药,让我忘了今天?” 他有意在埋怨自己,温子河不会听不出来:“我不会。” “其实刚刚才算是真正的表白。”陆夜白说,“我们现在不用‘好好学习’了,我能追你吗?” 温子河让他问得一愣。 三年前,陆夜白给他的表白,其实根本不能算个正式表白。 那天,他们去光华路公园骑自行车,骑了几圈,就在一旁休息闲聊。他正往湖水里扔小石子玩,听到身旁陆夜白轻声问他:“子河。如果我给你递情书,你也会叫我‘好好学习’吗?” 这说的是白天他拒绝了一个女生,理由是让人家好好学习,他以为陆夜白在拿这事儿取乐,便随意说:“那当然。” 陆夜白:“那我好好学习以后,你能不能考虑我?” 温子河没有理他。 回去的路上,陆夜白便和这事较上了劲,言语间总是提及,好像非要问出个结果来。他终于不耐烦地朝陆夜白瞪了一眼,却和那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目光里是一腔的情深意切。 迟钝如他也知道不是玩笑,当晚怎么想怎么无法面对,索性一跑了之了。 他也觉得这事儿自己做的不道德,这次回来,心里感到诸多亏欠。这些天对陆夜白的小动作处处忍让,也不是没有这个原因。他希望陆夜白能“见好就收”,但是他其实想错了。 他活这么多年没爱过谁,不懂那种在心上人面前,永远不知足的感觉。 “不能。”他沉默了一会儿答道,“那时候我初次遇到这样的事,心态上不成熟。没能好好给你一个答复,是我的错。但那情况放在今天也一样,我们不可能,你别想什么追不追的,白费力气。” 他是对陆夜白感情很深,也将他看得很重,但终归不能与爱情混为一谈。 “没关系。”陆夜白说,“我回房间可以给‘正’字画第二笔了。” “什么‘正’?” “被你拒绝的次数,三年前第一次,三年后第二次。”陆夜白数着手指头,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你真的非常狠心。” 非常狠心的温子河哑口无言,觉得这顶冤枉的大帽子怕是摘不下来了。 提起了往事,他的思绪也不由得往回飘了几年,问:“你从小就喜欢男人?我记得那年冬令营我们夜谈,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男的女的?” “男的。”陆夜白干脆地说,随即看向他,语气放缓,“那时候就躺在我身边。” 温子河让他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内心茫然得只剩下一句“他当时喜欢的人就是我”。 他简直要开始怀疑自己当年对陆夜白做了什么容易引起误会的事,不然为什么这好好的一个小伙子,眼光长偏了,会对他打起了歪主意? “我就只希望你做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半晌,温子河开口,并不看他,“别的事我没有想过。” 陆夜白却笑了:“你大概不知道,很多年前开始,我最大的忧虑就是你。” 他顿了顿,用眼神把温子河的侧脸描摹了一遍,发现真是越看越好看,才说:“我这个人,在谁面前都能曲意逢迎,其实是有点虚伪的。不过我虽然习惯顺着别人的意思说话,其实心里并不在意他人怎样看待我。唯独在你面前,我总要反复回想之前的表现是不是有所欠缺,我不知道怎样才讨你喜欢,所以总是忧虑,恨不得活出一千种性格任你挑选。今天怕是要让你失望,我不能掐灭那些虚妄的念想,你如果感到不自在,今后我可以压抑,但我在这里等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没别的原因。” 陆选手今天是超常发挥了,一番话既表露了心迹,又透露出隐隐的委屈感,叫温选手应对不能,只能借着办案的理由匆匆走回房去。 陆夜白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回味了半晌,而后对哆哆招了一下手。哆哆自从上次战败,已经把他当成了少主之外最大的腕,屁颠颠地就跑过来了。 “你给我见证一下,这是我开始追他的第一天。”没遭到强硬回绝的陆夜白单手摸着鸡脑袋,感到胸中的斗志不减反增,迫不及待地要找个“人”分享一下。 哆哆朝他歪了一下头,神情庄重。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29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出自司马相如《凤求凰》 第21章 坟场 那块识踪的指甲盖,据说只有在夜里某个时间,才能指引着找到另一块。温子河白天无事可干,缩回房间说是办案,其实是在看有关应晦的书。 应晦此妖,活着的时候大家敢怒不敢言,死了以后任人发挥,生前大大小小的破事被妖怪们编成了书,广为传颂,结局都是“反派倒下了,正义的妖族联盟赢得了胜利”,还有几本流传到了民间成了话本。这些书里都带有夸张的成分,把应晦描写成一个面目丑陋,体大如山,散发着恶臭的怪物。 应晦作恶的时候,温子河其实还很小,但也记得那是个人模人样的东西,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这个人身上血债累累。温子河把那些书翻了一遍,尽是些想象力丰富的胡说八道,索性躺在床上,随手把一本翻开的书盖在脸上。 他觉得自己前半生太过懒散,混吃等死的日子过着过着遭就到了报应,现在老天爷要把他毕生所有的烦心事一次性抛出来,给他个痛快。 应晦,段鸦,陆夜白。每个名字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却都像石头似的压在他心上。尤其是陆夜白,紧要关头尽会给他添堵,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少主,您在吗?”门外响起毕尧的声音。 他把书从脸上拿下来:“在。你过来。” 毕尧向来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温子河让他抽空回山,他连夜就走,又一刻也不耽搁地回来,昨天夜里就到温宅了。 “我昨天找了地鹿族的族长,他说这件事他知道,当时派了家中一名手下去查看,但是还没出山,就被挡回来了。”毕尧在他床前立正,开始汇报工作。 “被谁?”温子河皱眉。 “是鸦公子的手下。鸦羽的一员,名字叫做‘支山’,他在鸦羽里说话非常有分量,鸦公子很器重他,偶尔会让他涉及公务。”毕尧前几年曾经监视过鸦,对鸦羽的构成了如指掌,“支山说,这件事鸦公子已经知道了,涉及面甚广,不是地鹿族可以插手的,他们便再也没有过问了。” 那地鹿族族长,本来就是个只扫门前雪的货色,可以的话,连门前雪都不想扫,听到不用自己插手,当然是就此省去了一桩麻烦。而刻意掩盖此事的人,也好将阴谋继续进行下去。堪称“两全其美”。 事情到这一步,温子河不得不承认,他的倒霉预感还挺灵,觉得这几件小失踪案不简单,情况还真的复杂了起来。 “那个支山,现在在哪里?”温子河抬头问道。 “不知道。我昨天在鸦羽训练的院中偷窥,没有看到这个人,还少了另外三个。”毕尧说。 “多半都在锡京。”温子河想。对方的势力往锡京渗透,他并不意外,但是这三只小妖怪,和他们有半毛钱关系? 自古月黑风高夜,都适合干一些不怎么见的了光的事。 一辆面包车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驶出锡京市区,往城郊方向开去。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叼着一支价格不菲的香烟,吞云吐雾间,朝边上的人说;“这个月第二趟了,他们是不是越来越频繁了?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啊?” “别担心,那位大人身居高位,有他护着,自然出不了事。”另一人答。 “出了事他们也能全身而退,到时候我们的死活谁来管?我看这些事还是不要做为妙,夜路走多了,总要撞鬼的。”司机狠狠吸了一口烟,“我准备跑完这单,就向家主请示不干了。这里的好日子过着舒坦,却不踏实。” “你以为说不干就能不干?再说了,手上沾了血的不是咱们,是‘厨子’。”另一人宽慰道,“我们只做一些扫尾的工作而已。” “‘厨子’都是我们一族受器重的人才,家主怎么舍得动?出了事随时都可以拿我们上去顶包。”司机双手握着方向盘,“还有一种更坏的情况是,家主自身难保,那大家这绑在一条绳子上,一个都跑不了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另一人终于是忍不住了。 “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一趟有点不吉利,像是要出事。”司机哆嗦了一下,轻轻把刹车踩到底,“到了。” 面包车停下的地方是一座废弃工厂的门口,那工厂因为地理位置不好,又沾了点风水不详的缘故,早在上世纪就没人经营了,一直破破烂烂地杵在这荒郊野岭。 司机拉开车门,身子往里探去,抱怨道:“天气热,都他妈放臭了。” 另一人上前搭了把手,两人一起扛着一大袋子东西,走进工厂大门。那个袋子很沉,里头像是装了很多块零碎的东西,表面十分不平整。 他们俩扛着这一袋子东西,走得有点吃力,终于是走到了厂房最里面。司机移开靠墙的木板,露出里面的小房间。 司机一只脚踏上房间的地面,感到脚底下没之前那么热了,有点疑惑地朝身后转过去:“你有没有……” 他看到他同伴面色惊恐地僵在原地,与此同时,自己的喉间,横上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毕尧三两下把绑着的人打回了原形——是个鼠妖。它现出原形之后,因为身体变小,原本捆在身上的绳子松了,却不敢逃,缩在墙角。 它那位正准备金盆洗手的司机同伴也耷拉着脑袋——电视剧里演的没错,金盆洗手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词,他前头刚说完“跑完这单就不干”,现在就被刀架脖子上了。 那刀闪着寒光,他一点都不想试试它快不快,咽了咽口水,对拿刀的年轻人说:“大人,有事好商量,要问什么,我们都说……” 那年轻人看起来神情随意,但是拿刀的手非常稳,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是你说的,如果说的不是实话,我可能会生气。” 司机立刻一点头,下巴的皮肤不小心擦到了冰凉的刀刃,又是一阵冷汗:“您……怎么称呼?能先把刀放下来吗?我就是一个跑腿的,我……” 年轻人很好说话,闻言把刀一收:“你说。” “我……大人想知道什么?”司机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那刀上的杀意太明显了,靠气势都能让他投降。 “这袋子里是什么?”年轻人用下巴示意。 “是,是上面要我们处理的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每个月按照吩咐,扔到这里。”司机说。 年轻人却没那么好糊弄,放下的刀又架回他的脖子上:“一次机会,浪费了。” 司机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当即抖得跟筛糠似的:“里里里面是,病死的妖怪。” 他不说实话会吃不了兜着走,但他说了实话,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病死的?”年轻人一挑眉。 另一个一袭黑衣的年轻人走过去,掀开了袋子:“像是妖怪残余的身体组织。” 这个定义听起来还挺正常的,但司机知道,那袋子里装的是一坨坨血糊糊的东西,深紫、墨绿、深红几种颜色的块状物体混在一起,视觉上就让人作呕,更不要说那股熏人的臭气了。那个黑衣人能一脸平静地作出准确判断,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0 章 两盏不省油的灯站在司机面前,大肆燃烧着他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胆量。 “是病死的。大人您可能不知道,我们本家前几年被一把火烧了,现在没有人在凤栖山了,全都在锡京。”司机还是壮着胆子说,“我们族里死了人,都是放这里埋的。” “这是得了‘五马分尸病’?”年轻人看来很有闲情逸致,要和他开个玩笑,“我头次看到有病成七零八落的妖怪。” 那个黑衣服的年轻人,虽然看起来是拿刀年轻人的手下,但脾气可能是要差一点,面色一沉,就要往司机身上动武。 司机下意识地一躲,却感到自己的背部抵上了刀尖,在这种左右夹攻的状况下,只好苦着脸答:“是我们族里斗殴死的。我们鼠族向来内斗,都是死无全尸的,这个您可以问我们家主。” 鼠族好内斗,在妖族里算不得什么秘密。他们的家主历代由斗殴产生,内斗时不讲规矩,只看结果,什么下三滥的伎俩都用。但鼠族人丝毫不以为耻,反倒觉得每一代家主都是力量的象征,陶醉得不得了。 这代家主前几年靠内斗上台之后,输给他的那人不服,一把火烧了大家的老巢,打算来个同归于尽,结果自己死了,家主命大,带着剩下的族人迁到了锡京。鼠族因为历来内斗消耗,又加上几个跑得慢的死在了大火里,现在说是个家族,其实也只剩了十来号人。 这些事情温子河有所耳闻,不过从来都觉得与己无关,没当回事过。 “我是要去找你们家主。”温子河用刀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在考虑是带活着的你去,还是死的你去。” “你最好说实话。少主耐心不多。”毕尧板着脸补充了一句。 司机虽然害怕,但神智还清楚,听了这话,觉得自己今天是倒了血霉,竟然碰上了妖族那位少主。他们家主既然被少主盯上了,那多半没救了,他没必要为家主卖命卖到最后。 于是他说:“其实,这里面的妖怪是‘膳房’里运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外面玩 存稿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 心痛…… 第22章 膳房 “这是你第三次改口了。”温子河用刀在他的背部上下划拉,没割破,却足够引起对方的恐惧,“是不是要给你放点血,你才能说真话?” “我这次说的绝对是真的。”司机对这黑社会般的审问风格叫苦不迭,举起了双手,“之前一直瞎改口,是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少主明察秋毫。这些妖怪的尸体是‘膳房’用完剩下的废弃物,我们每个月3号都会跑一趟,把它们运到这个火坑里烧了。这个月超额了,这是第二趟。” 看来鼠族入世以后,日子过得还挺现代化,司机开口就是一副古装剧里的投降腔,一定没少看电视。 温子河和毕尧对视了一眼,沉声问道:“‘膳房’是什么?” 司机:“‘膳房’在金光大厦18层,一个叫善月养生馆的地方。那个养生馆做一些药浴、熏蒸、食疗,现在人类都爱养生,我们家主觉得这是一条财路,便在去年冬天开了这个养生馆。” 温子河:“听起来你们还挺抓得住商机,不过这个养生馆,是把妖怪切碎了泡药浴,还是把妖怪煮了吃呐?” 司机被这冷冷的语气吓得一哆嗦,忙说:“我们两个地位很低,家主究竟拿那些妖怪做了什么,我们不敢问的。” “平时见也没见过?”毕尧怀疑地朝他看了一眼。 “没有见过。我们平时没有家主的允许,进不了膳房,也见不到膳房的人。”司机说,“我们全都在锡京分散而居,家主和其他人每天去膳房上班。每月3号,等他们离开,我们两个才去接货,工作时间是完全岔开的。” “你们负责最后的‘清洁工作’。”温子河朝他看了一眼,“是觉得手上没有沾血,所以交代得这么快么?” 司机:“不瞒您说,我一直觉得家主迟早要出事儿,今天被少主抓到了,我心里反而踏实了。” 头次见到洗心革面这么快的反派,那鼠族家主大概也是看这人胆小,没让他接触更血腥的工作。 一直蹲在墙角装尸体的鼠妖朝司机瞪了一眼,司机没觉察,却让毕尧逮到了。 方才毕尧揍他,就是因为这鼠妖梗着脖子,满脸写着“老子不说”,于是毕尧就满脸不爽地打了他一顿。 这会儿毕尧见他还是不配合,又不爽了:“怎么,你有意见?” 那鼠妖大概豁出去了,并不理他,朝司机说话:“今天在这里被少主逮到了,我自认倒霉,你怎么能这么没有骨气?你当真觉得家主会因为这件小事就栽了么?” “小事?”温子河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你们鼠族好内斗,毕竟是族内事务,妖族懒得干涉。还真当给你们脸了?我倒要问一问,残害旁族也成了小事,是你们胆子包了天,还是当妖族管事的都是饭桶?” 司机听了这正义凛然的一番话,生怕少主下一秒就要抽刀替天行道,急忙答:“万万不敢轻视少主,我这同伴不过对家主忠诚了些。我们想在锡京继续生活下去,都只能按家主说的做。” “既然他这么忠诚,就先替你们家主探探黄泉路。”毕尧冷着脸,朝墙角鼠妖走过去。 这鼠妖被打发着和司机一起做事,其实也算不得家族内的人物,只是仗着家族背后有位大人撑腰,说话才有几分底气。这会儿见毕尧心黑手狠,居然要在这里就把他解决了,不禁也慌乱起来。 温子河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像是含着什么深意,点了一句:“远水未必救得了近火。” 鼠妖的脸色一下跟刷了漆似的惨白,他原先还嫌弃司机胆小,这会儿为了保命,立即改口:“少主说的是。不过关于膳房的信息,我们也只知道那些了。” “膳房里都有哪些人,你总知道吧?”温子河朝他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却让后者毛骨悚然。 这主仆二人对两只妖怪,先是拳打脚踢,后来是恐吓威胁,办案过程实在有损文明,问完了话,毕尧索性粗暴到底,把它们绑成了个大闸蟹,往后备箱里一塞,利落地盖上箱盖。 看来不光是抛尸,此人绑票的业务熟练度也叫人叹为观止。 他们不急着把妖怪押送回凤栖山,打算先关起来,以免打草惊蛇。 “少主,我们扣留了这两只妖怪,鼠族那边如果有所察觉,会不会立即把手头的东西收拾了,消除证据?”毕尧问道。 温子河看着窗外:“暂且,赌一把吧。” 今天能抓到人,本来就是个意外收获。这会儿如果放回去,却是打草惊蛇了。他方才检查过,二人身上并无异常,根据司机的交代,膳房和他们平日联系又少,他赌短时间内家主察觉不到二人失踪。 只是也不知道那位家主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带着全族下海,干起了非法的营生。要说在妖族上层没人罩着,恐怕没人会信。 从时间上来看,鼠族开始做这行是去年冬天,难道早在那个时候,段鸦就张开翅膀,对他们进行庇护了么? 那两只妖怪被塞在后备箱里,叫苦不迭,直叹今天家主干破事没看黄历,坑了他们。却不知他们在今天被抓,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必然中的巧合。 这天晚上,关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陆夜白在房间里看书,温子河一个人独坐院中,忽然瞥见识踪的指甲盖莹莹亮了起来,缓缓飘到了空中。 他知道这是时间到了,叫上毕尧,两个人随着那萤火虫般的光点,驱车进了那个工厂。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1 章 那工厂内部空空落落,一览无余,他走到角落里,往木板上扣了两下,便知道后头别有洞天。毕尧难得没有展现破门而入的绝活,轻轻移开了木板。 木板后面是一个小房间,中间有一个井盖,金属表面像是被高温烘得通红。温子河弯腰在地面上方不远处探了一探,立即感到一股热气熏了上来。 而那块识踪的指甲盖,却还要往里面飘。地面虽然烫,好歹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跟着指甲盖走过去,看见它停在了井盖的上方,似乎在告诉他们,另一块指甲盖,就在这下面。 不用掀开也知道那下头是个火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迁鸟的骨灰。 毕尧小心地揭开井盖,立即有股热气伴着不知名的味道翻涌上来,迅速弥漫开。 “少主小心!”毕尧拦在温子河前面。 “没事,应该只是热气。”温子河说着,手指在空中捻了捻,“有粉末状的东西。” 看来这位少主不懂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现在手里不知道捻着什么东西的骨灰,也依然淡定如初。 毕尧往井里看了一眼:“是妖火。就算是妖怪,在这里面烧上几天,也成灰了。” 他快速灭了火,识踪的指甲盖往井里飘了下去,落到了最底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却没有找到,一直跟个幽灵似的在井里游荡。 “看来迁鸟在这里被烧死了。”毕尧说。 “嘘。”温子河在唇上竖起食指,轻轻盖上井盖。毕尧立即退出去将木板轻声归位,隐进门外黑暗的角落里。 小房间里只剩下温子河一个人,他一闪身,缩进了木材后面的缝隙。 过了一会儿,隐约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木板门被移开了—— “子河。”陆夜白见他进门,从沙发上站起来。 那边关凝怀疑自己最近某类小说看多了,看谁都像弯的,正在自我反省中。这会儿见了快速起立的陆夜白,心里的疑团反而大了一分。 前几分钟,她看到一直窝在房间里的陆夜白突然走了出来,往沙发上一坐,也不看电视,正暗自纳闷呢,结果没多久少主就回来了。她不得不怀疑陆夜白在身上安了个探测雷达,一感应到温姓少主就进入备战状态。 她脑内小剧场的另一位主人公把刀往门边一放,也不看他们:“都没睡呢?熬到这大半夜,磕药了?” “我们在等您回家。”关凝不放过拍马屁的任何一个机会,一脸谄媚。 但是这个马屁好像拍到了马腿上,温子河并不受用,反而对“等他回家”这句话有点过敏,十分不自在地摆摆手:“别瞎等。” 与此同时他眼前又回现出凌晨那个小媳妇模样的陆夜白,真是怎么想怎么头疼。 为了强行扭转“小媳妇和晚归丈夫”的糟糕设定,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啰嗦的家长,转向陆夜白:“你怎么也不睡?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熬这么晚,你身体很好?” “我睡不着。”陆夜白幽幽说。 温子河让他的眼神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生怕他下一句又蹦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只能自己先转移话题:“我们带回来两只妖怪……先关起来。” 话音刚落,一种类似于惊喜的亮光从陆夜白眼中闪过,他身后无形的大尾巴摇了起来:“妖怪?” 温子河:“……” 他急于转移话题,结果慌不择路,又撞到了这小子感兴趣的东西身上了! 第23章 金光 如果老天爷让温子河做一道选择题,第一个选项是消除陆夜白对妖怪的好奇心,第二个选项是让陆夜白忘记对他的感情,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选哪一个,因为每一个都能了却他一桩心事。 幸好老天爷不让他为难,干脆把两个选项都灭了——他没得选,只能面对这个既对自己有奇怪想法、又对妖怪感兴趣的年轻人。 现在他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当初自己把陆夜白送到阮真人那里,相当于变相地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说来也玄乎,这位少主自从遇到陆夜白开始,就不断陷入了挖坑自己跳、转移话题越转越糟和哑口无言的死循环——基本上只要面对着陆夜白,他就处在这三种状态里。 那个麻烦精见他半天不说话,又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语气:“我看看不行吗?” 温子河:“站远点儿。” 陆夜白很听话地往后一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让毕尧把关起来的妖怪又抓出来亮了个相。 “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少主对陆公子挺好的,虽然总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关凝偷偷用肩膀撞了一下毕尧。 毕尧原本站得笔直,冷不防被撞得晃了一下,他清清嗓子,道:“少主就是这样的人,表面懒散又冷淡,其实很温柔。” “我不觉得他冷淡,他好像总是喜欢和我斗嘴。”关凝说。 “那是因为你也喜欢吧?”毕尧斜了她一眼。 半晌,关凝道:“好像是的。” 这么说他们少主还真是个很随意的人,对手下的人没有任何规矩,全凭他们自觉,对毕尧,少主说话做事简单利落,对自己,少主就偶尔耍耍嘴皮子——好像都是在配合他们。 真正的少主,是个什么样子呢?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少主和陆公子有一点相像,都是那种相处起来不费力,但你又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少主,这个案子,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因为被安排了“看护陆夜白”的任务,关凝没有参与这个案子,但也从毕尧那里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温子河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夜白,为了不显得刻意回避,便直言了:“我们打算明天去金光大厦看一看,先弄清楚‘膳房’是个什么东西。” 说是明天,此时早已过了夜半,其实也就是几个小时之后。 陆夜白听过几人的对话,早在心中理出了案情。不过他自认为妖怪打架,凡人帮不上忙,这会儿也不吱声,只顾看着面前这俩俘虏。 一提到老鼠,他就不由得想起“獐头鼠目”、“贼眉鼠眼”一类的词,这俩妖怪长得还真有点磕碜。见多了温子河、关凝、毕尧这样生得好的,他都快以为妖怪都有一副好皮囊了。 “嗯……”陆夜白清了清嗓子,开启了人生中第一次对陌生妖怪的搭讪,“二位怎么称呼?”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2 章 他留意到温子河看了他一眼,没作声,这说明他的行为在划定的安全界限内。 那两个鼠妖分不清眼前的是人是妖,看这人目若朗星,气质不凡,也当他是个妖族的人物,俩人争先恐后地一起答话,声音竟重叠在一起了。 “慢慢来。一个一个来。”陆夜白估计自己是沾了温子河的光,内心涌上一股莫名的激动,他强压下那些小遐思,对两妖道,“你们怎么被抓的?你先说。” 被点到名的司机见陆夜白这么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以为他审人审惯了,内心更是不敢小看,连忙把自己被抓的过程仔细说了。 那个有勇有谋的人可是他的温子河。 陆夜白听得心里美滋滋,恨不得掏出笔记本来记上一遍。 那边温子河又听了一遍司机的供词,与之前在工厂听到的比对了一番,发现用词多有出入,语序也乱,但基本情况一致,推断出司机方才所言,应该是真话。 鼠族里有人认得他,如果明天要进去察看,必然不能用真实的长相。 温子河放其他人在客厅,自己悄然回了房间。 早晨九点,在小白领们高跟鞋蹬地的声音里,金光大厦醒过来了。 这一栋大厦共26层,租用给了不同的小公司,一楼有个服务台,左走是楼梯,右走是电梯,相当的一目了然。 有个懵头懵脑的年轻小伙子,穿着“阳光花卉”的工作服,手里抱着个长长的鲜花礼盒,站在门外四处张望,面对着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好像连脚都不敢踩上去。 服务台的小姑娘也是刚上班不久,挺热心,朝他招了招手。 那小伙子如蒙大赦,小跑到了服务台。 “找谁?”她问。 小伙子的脸上还带着汗珠:“请问一下,鸿飞律师事务所在哪里啊?” “13层。”服务台小姑娘答,“你送货地址上没写吗?” “只写了金光大厦鸿飞律师事务所。”小伙子笑了一下,朝她伸出手,“多谢你了。” 小姑娘没有见过一点小事就要握手的人,但好在小伙子长得不赖,她便伸出手,让小伙子轻轻握了一下。 小伙子朝她鞠了一躬,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他按下数字“13”,目光若有若无地在电梯内的监控摄像头上扫过。 电梯很快就到了目的层,他抱紧手里的礼盒出了门,没往鸿飞律师事务所的大牌子那走,而是拐进了一旁的楼梯间。 他原本打算从13层走上18层,没料楼梯间里还有一个人,那个男人的声音从楼上传过来,好像在和谁打电话,他原地站定,屏息靠着墙。 “……是的,我现在从善月养生馆出来了。手续办完了,一名介绍人我写的是杜总的名字。”那人说,“不过他们给了我一条写着您的编码的项链,要求您入席时佩戴,一直戴到晚宴结束。”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表示同意,只听打电话的那人说:“哎,那好的黄总,我这就把项链送过来。” 随即他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从上头传来——大概对方从18层边打电话边往下走,现在已经快走到他所在的13层了。 他把礼盒往胸前一横,用了个最碍手碍脚的抱法,假装视野受阻,莽莽撞撞地往上跑去,没跑几步就撞在了个西装革履的人身上。 小伙子看起来瘦弱,劲却很大,西装革履的人冷不防让鲜花礼盒抡了一下头,当即摔倒在地,眼前发黑,几乎快晕过去了。 小伙子也撞得不轻,倒在了地上。他像是挣扎着要站起来,手指碰到了掉落在一旁的项链,他快速看了一眼,那链绳是用草编的,坠子是一个正方形,上头镂空出“104”三个数字。 他从地上站起来,迅速去扶那个男人:“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因为客人说一定要在九点半之前送到!” “着急不会早一点出门吗?这他妈都几点了?”西装革履的人揉了揉撞得发疼的脑门,看见这弱声弱气的小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快滚!” “是是是,真的不好意思。”小伙子把散落在地上的花重新捡回盒子里仔细装好,那边西装革履的人嘴里骂着脏话,捡起项链,拐进13层坐电梯去了。 送花的小伙子望着他的背影,随手在礼盒里划拉了两下,用花瓣盖住里面露出的一线刀刃,然后盯着自己发黑的指尖,脸色凝重起来。 “18层只有一个叫‘善月养生馆’的地方。”温子河进了温宅,把刀往桌上一放,“不过他们的势力应该就只限于那一层,一楼进门的小姑娘是个人类。膳房门口设有结界,只有人类可以通过,妖怪进去一定会惊动他们家主。” 这时候温宅客厅里只有关、毕二人,陆夜白毕竟肉体凡胎,连着两天两夜没睡觉,这会儿已经睡死在房间里了。 关凝心细眼尖,看到温子河的黑了一半的小指,惊叫了一声:“少主,你的手怎么了?” “不碍事。”温子河顿了顿,“会恢复的,我先把情况和你们说一遍。” 他原本以为自己多少能摸进养生馆内部,没料门都进不去,只能靠超凡的听力,大致推测里面的情况,“善月养生馆,也就是膳房,表面上看,就是个做养生服务的地方,里面有药浴、食疗、针灸推拿,谁都能进。但是他们还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晚宴’,每月一场,进入晚宴有严格的审查制度。要填写资料,等待审核,此外还需要一名推荐人。” “又是膳房又是晚宴,听起来是个吃东西的地方。”关凝若有所思。 “没错,他们平时提供给客人的,只是普通的药膳,不然无形一族早就被杀得不剩了。能进入晚宴的客人,才会吃到特殊的东西。”温子河说着往自己的手指上看了一眼,“这些客人进入晚宴,会佩戴一条有编码的项链,妖怪不能碰。” 毕尧:“少主,您还记不记得陆公子说,妖怪有可能被抓去吃了?” 温子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看来是真的让他猜对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重口味,但有些妖怪,的确是可以吃的,采用正确的烹饪方法,祛除妖肉里的毒素,吃了以后对人类的身体有大补的作用。 只不过,吃妖怪的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吃下去的究竟是什么。 提到陆夜白,他这会儿趁人不在,问了一句:“他白天做了些什么?” 这语气平常的一句话,往关凝的耳朵里一走,就变成“充满爱意的关心”了,关凝答:“他一直靠在门口像等谁似的,我催了好几遍才去睡觉。” 明明温子河一走就扛不住困意去睡觉的陆夜白,要是知道自己有了这么个积极的助攻,不知道会不会笑醒。 温子河为这贼心不死的臭小子头疼上了,十分不讲道理地想,那小子明明说了可以压抑,怎么反而有种越来越猖狂的势头?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3 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我控制不住我寄几啊! 温(叹气) 陆:老婆别生气,我压抑还不行么?来啵一个 温:…… 小剧场2: 在一起前—— 温(头疼:你就不能克制一点吗? 陆(委屈 在一起后—— 温(腰疼:你不能克制一点吗? 陆(笑 第24章 难得 下一次“晚宴”在八月初,他们还有几天时间去准备最后的行动。 温子河的意思是晚宴当天把鼠族围在里面一锅端了,人赃俱获。只不过光凭他们三个,堵门的人手都不够,何况还要分一个人出去保护陆夜白。他便让关凝回一趟“娘家”,调几个乌衣的人过来。 从性质上讲,乌衣是一个处理恶性案件的组织,提供从查案到抓人的一条龙服务。但妖族各家也不是吃闲饭的,基本上都能保证自己的辖区稳定,真正到了乌衣手里的案子,大多都只剩下抓捕一件事了。 他们抓捕手段向来粗暴残忍,归案的妖怪非死即伤,如此狂暴的组织,在里头随便挑一个人出来,都是柄杀人的好刀,这么多的好刀聚在一起,就是个武器库了。 温子河此前虽然一直在极寒之顶守墓,但更像是个救火队队员,哪里火烧眉毛了,他就过去捞一把。妖族史上发生的几件大案,包括平叛段鸦,他都和乌衣的人一起行动,渐渐也和这武器库有了出生入死的交情。 “挑你信得过的。”出门前,他对关凝叮嘱了一句。 关凝楞了一下,随即答:“好。” 温子河转身往秋千架走去,看着头顶明晃晃的日光,忽然发现他没什么要紧的事做了。 这位以懒散著称的少主,往前不管是守墓,还是待在陆夜白身边,都绝不给自己找事干,最近不过忙起来几天,短暂地有了个空闲,他竟然还不适应了。 他在秋千上坐下,一靠椅背,晃荡了两下。 温宅里设过了结界,一年四季,不管外头是酷暑还是严冬,院子里温度都是极其宜人的,夏天连空调费都省了。 荡秋千这么悠闲的事情,也能让温子河心里毛躁起来。他可能被劳模附了体,榨出了所有的工作热情,心中磨刀霍霍,恨不得立刻闯入金光大厦,把那獐头鼠目的鼠族家主抓出来遛一遛。无奈行动时间未到,只能先在心里头忙碌起来。 这次的妖怪拐卖案,更像是他主动找上了段鸦的麻烦。 他原本是想从这几桩案子里,揣摩出段鸦下一步的行动,以便应对。没料查到现在,案情和他的想象有些出入,虽然已经证明了这背后的确有段鸦的势力在搞鬼,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段鸦平日里虽然为人狂放,但顾及形象,从不对子民下黑手。这件事上,他却直接出面拦住地鹿族,任由鼠族残害妖怪,肆意妄为,实在是反常。而且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段鸦和鼠族有什么渊源,他为什么要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庇护这个小族? 温子河忽然想起了那个叫做支山的妖怪,那妖怪对地鹿族家主说的话,究竟是段鸦的意思,还是自作主张? 他正想着,哆哆忽然扑棱着翅膀,跳上了秋千。 温子河并没有虐待小动物的爱好,平时欺负哆哆,只是逗它玩。哆哆活了这么多年,心眼剔透,自然明白这点,这会儿见主人思虑甚重,应该无暇骚扰自己,便大着胆子在温子河身边蹲坐下来,蹭了个秋千荡荡。 一人一鸡静默无声,远远看去,倒是一幅和谐养眼的画面。 陆夜白一觉睡醒,看看天色已是傍晚边,他几乎是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心想,那人回来没有? 他三两步出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那个人,头斜靠在秋千椅背上,也不嫌硌得慌,就这么睡着了。 看来虽然说是身份高贵的少主,其实也不太讲究,床前、稻草堆、秋千架,四处都能睡着,可谓很好打发。 陆夜白原地站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哆哆见他来,立即跳下秋千,像是完成了交接任务,继续去巡逻它的院子了。 他弯下腰,单手轻轻搭上秋千的椅背,隔着虚空把人半圈在怀里。 面前的人生得清俊,那一双眼睛睁开的时候颇为风流灵动,让人心跳失速,闭上的时候又显得他整个人安静柔软。他睡得很沉,大概再厉害的妖怪也扛不住连日连夜的奔走。 陆夜白伸出手,轻轻抚上了那人微蹙的眉间,倒不是想替他抚平,纯粹就是手痒摸一摸,心里觉得那人皱眉的样子也好看得不行。 “这不是在耍流氓。”他一下子回过神来,讪讪地缩回了手,心里强装镇定。目光一路流连到了那人形状姣好的薄唇上,却是不能不直视自己流氓的内心了。 他静默了一会儿,缓缓低下头,近得可以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吹在了那人鼻尖。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像是预先咂摸了一番那个人唇上的柔软,随即重重往后退了一步。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陆夜白你怎么能干出偷袭这种事儿呢? 他脑袋里的“君子小人”略占上风,“流氓小人”不甘心地缩在角落里等待卷土重来。他坐在一旁的矮桌上静静地守了一会儿,任凭俩小人在他脑袋里打得不可开交,也没靠近温子河半步。 哆哆朝他看了一眼,似乎发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悲鸣。 可能是他后退的动作太大,把温子河从沉睡状态里惊了一惊,没过多久,温子河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于是没亲上“睡美人”的王子,只能永远错过了这个机会,在一旁扼腕叹息了。 “我睡了多久?”温子河从秋千上坐起来。 “我不知道,我也刚过来没多久。”陆夜白朝温子河看了一眼,立刻缩回了目光,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些缱绻的遐思,实在不适合看着此人说话。 温子河并没有思考陆夜白没事在这里瞎坐什么,道:“都傍晚了,你饿不饿?”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4 章 “不饿。”欣赏美色欣赏饱了,陆夜白又偷偷在心里补上一句。 “你今早……那两个妖怪还说了什么?”温子河今晨没等他们聊完,就先回房间了,事后想了一想,总归对这臭小子不太放心。虽然妖怪是绑起来的,边上也有毕尧和关凝,他也说不上自己不放心什么。 “唔,我怕你听了不好意思。”陆夜白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翘,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温子河见他这笑容,就跟偷到了鸡蛋的黄鼠狼似的,心头升起点不祥的预感:“说了什么?” 陆夜白轻咳一声,像要做什么官方发言:“他们说,少主有胆有谋,深入敌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刀光剑影让他们花眼,没几秒就制伏了他们。” 这年轻人不打草稿也编得绘声绘色,粘两片质彬彬的书生。 关凝显然没有停留在以貌取人的层次,用脚踢了踢竹椅:“师弟,起床。” 首领方才只是假寐,这会儿听到个熟悉而挑衅的声音,立即睁了眼:“胡说!师弟也是你叫的?叫首领饶你不死。” 关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声音还挺大,昨晚没被师弟打够?”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5 章 首领:“你信不信现在我揍死你?” 这俩人见面就吵架,已经成了打招呼的方式了。吵了几句,这些年的陌生感也就消了,首领坐起来问她:“你走了有二十年了吧,怎么今天想到回来了?” “来看看你啊。”关凝望着不远处的一簇花丛,“怕你这幅老骨头,让新鲜的师弟师妹们拆散了。” “都二十年了,你才关心起我散没散架,是不是有点没良心?”首领斜了她一眼。 关凝也不再继续开玩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其实,我是想回来看看师父。” “你这傻丫头。”首领往她头上拍了一下,“这么多年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想开了。师父又不在这里,极寒之顶上头的那个不过是个衣冠冢……” 他看着关凝渐渐沉下去的表情,咽回了后面的话,从竹椅上站起来,往前晃荡着走了几步:“还愣着干嘛?跟首领走。” 师父自然是当初她拜的那个师父,把他们从挂着鼻涕只会乱挥拳的小屁孩,教成了独当一面的黑衣杀器。 然后,就不见了。 弟子们找她,妖族的人也找她,但这么个好好的人,竟然真的从天地之间消失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万念俱灰间,她给师父在极寒之顶设了一个衣冠冢。 她时常想,要是师父回来了,看到这个衣冠冢,非揍死自己不可。但是她又盼望着那一顿揍,盼了好几百年,也没等来。 极寒之顶外围的子弟们验过身份,自然放行,她与首领一路走过去,径直来到那个小小的墓前。 首领往边上走了几步,靠着一棵树:“我站远点,有什么话,你尽管跟师父说吧,我不偷听。” “师父。”她立于墓前,“我回来看您了。走的是当初您弄出来的那个狗洞。” 她师父是个生得极好看的女人,凤眼蛾眉,唇红齿白,年纪轻轻就做了家主,但也非常不靠谱,放着自己家不管,跑来给乌衣成员做师父。这师父当得也不太像话,每天不是看他们互相打架,就是带着他们漫山遍野地跑。 那天他们师徒几人溜达到了雁山一带,师父不知道从哪里看出这是个训练的好地方,要让他们几个在这里比试比试。关凝不敌首领,正落下风,师父却在这时对首领下了个黑手,一剑逼退首领,结果剑上的妖气在凤栖山结界上轰了个洞。 师父大概也没想到那剑那么好使,无奈已经犯了错,只好到妖王那里领了一顿骂。但是那个洞,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障眼法,竟然给遮盖了过去,一直保留到现在。 她想起自己不着调的师父,轻声笑起来:“我现在跟着少主,他老说我脱线,可您就是这样的啊。” 当年那个年幼无知的小女孩,自然而然地效仿着最敬重的长辈,希望最后能够活成她的模样。 衣冠冢里只有师父留下的一支玉钗,她轻轻抚上装着玉钗的小盒子,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年轻男人,低声说:“师父,有人想害我少主……唔,还有他喜欢的人。这个人在妖族势力很大,爪牙伸向了很多地方,我想赌一把,首领不在其中。” 温子河给阮真人拟了一封信,刚交给信蜂,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大笑。 那豪放派的人物“哈哈”笑了几声后,对着屋子里喊:“温子河,快出来与我切磋!” 温子河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见到院中站的果然是那个斯文书生模样的人,叹了一口气:“完淡。” 很不幸,这就是堂堂乌衣首领的名字。搁在古代还好,放在现代,因为神奇地和“完蛋”重了音,就有点喜剧色彩了。 完淡:“多年没听你叫我的名字了,上次听到还是你被打得求饶的时候。” 旁边一向严肃的毕尧,想象了一下少主叫着“完蛋”求饶的画面,觉得太美,也憋不出漏了一声笑。 温子河对这种满脸找揍的直接无视之,靠在门上一句话也不说。 完淡自觉没趣,加上本来就是自己胡扯,也不再往下展开话题,迈步正要往院门里走,瞧见一只公鸡堵在前面,便从鸡身上找话题:“你怎么养了这么个玩意儿?” 说完,他大喇喇地伸手往挡路鸡的尾巴上一摸,本来他手劲就大,这么一摸直接拔掉了几根鸡毛,把哆哆吓得避之不及,差点学会飞行。 完淡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成了哆哆心中的“温宅第三把手”,他方才摸这公鸡的尾巴,其实没看出那鸡在挑衅,纯粹只是手贱。 温子河懒得回答他,正要转身进屋,见到后头关凝走过来,便在屋门口等了一等。 关凝身后跟着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人,好像是刚从一场斗殴里回来,那小年轻自我介绍道:“少主,我是守新啊。” 虽然因为他脸上的伤,辨认起来略有难度,温子河还是点点头:“我记得你,你脸上怎么了?” 守新吸了吸鼻子:“和首领比武。” 乌衣向来崇尚“在切磋中进步”,温子河知道完淡是个什么德行,见怪不怪,一转身:“进屋说话吧。” 关凝原本认为,有少主在的方圆五米之内,必有陆夜白,这会儿没见着人,便问:“陆公子呢?” “书房。”温子河往沙发上一坐,示意其他几人随意。 “听起来,你这里还住了别人?”完淡在他身旁坐下,“谁?能打架么?和我相比谁比较强?” 温子河原本是想请几个帮手,没料请来了个斗鸡,觉得此人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好,当即道:“别去烦他。” 关凝补充:“他是人,少主的人。” 这是何等让人头疼的表述。 温子河只能解释道:“是我的一个朋友。和妖族没什么关系。” 这个意思多半就是不会打了,完淡对那个未曾谋面的人也失去了兴趣,把脚往茶几上一搁:“所以这次,你让关凝叫我们来,是什么事?” 温子河切入正题也很是迅速:“我最近闲得无聊,替本地三老亭查几桩旧案。结果发现这当中牵扯诸多,上报给妖王怕是等不及,算是以私人名义,请你们过来。” 完淡:“有句话要先说,破案什么的我不在行,我只能抓人。” 温子河微微一笑:“我们就只剩下抓人这件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淡这个名儿真的是我一时兴起…… 第26章 计划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6 章 毕尧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小黑板,挂在电视机上,温子河站在黑板前,不时用长刀在黑板上指指点点——乍一看去,温宅好像成了个暑期补习班。 温子河虽然觉得这个架势不太对味,好在方便讲述,也就没介意,继续道:“养生馆里人员构成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根据那两个鼠妖的交代,和我昨天的探路,应该是准确的。现在我们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通过结界,进入到里面。” 完淡:“那个结界是只在进门处,还是整个膳房里都有?” 温子河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消了他的念头:“整个膳房都有,所以从窗户突破是不行的。” 毕尧:“我们有五个人,可以同时突入,趁他们反应不及,统统抓起来。” 一旁的守新揉了揉发青的眼角,道:“刚刚少主说,晚宴是供给人类吃的,也就是说,我们行动当晚,那里面会有人类。” 牵扯到了人类,妖怪就很难办事了,既要防止暴露自己,又要防止误杀。简单粗暴地冲进去“统统抓起来”,不光有可能抓错,还会影响行动速度,看来行不通。 完淡显然没仔细听案情,这会儿后知后觉地一拍茶几:“给人吃妖怪?胆子包了天了,鼠族家主还真是有创意!” 没人理他。 随即他又问:“那为什么要选在有人的时候行动?” 毕尧:“人赃俱获。” 温子河并不是妖族里的霸王,虽然游离在外多年,做事随心,但也得讲规矩,他没往上报备是怕打草惊蛇,事后还好说,如果就这么冲过去把鼠族逮捕归案,却拿不出证据,难免引人议论。他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尽量按规矩来。 “结界还是一个难题。”关凝把话题带了回来,“如果我们贸然行动,打草惊蛇,鼠族的人一逃,追捕起来就很费力了。” 这也是温子河心中所想,他的目的就是活捉鼠族全家,尤其是那个家主,他有很多事情要问,断然不能放人逃之夭夭。 温子河的手指轻扣黑板:“不过这个结界,是最普通的那一种,就像一个玻璃罩,外头的妖怪进不去,里头的妖怪如果要出来,必定要先费一番工夫解开结界。那么,如果他们遇到紧急情况怎么办?” 关凝:“那就只能等死了。” 毕尧:“他们应该还有一条内部逃生通道。” 这俩人的答案几乎同时出口,高下立见,一个是上课打瞌睡的糊涂虫扯淡,一个是标准的优等生回答,好在温老师的耳朵早已带上自动过滤功能,只留下了他要听的:“这只是我的猜想,不过若真有这样一条逃生通道,也可以成为我们入/侵的路径。” “你去踩点的时候,见到过没有?”完淡问他。 “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反推。”温子河转身指向黑板上的一点,“如果我是那个家主,我会选这里做逃生通道。鼠族的人从这里跳下去,就是大厦后面的巷子,四通八达,几秒钟之内就能蹿得没影。” “说白了,这就是你的猜测。”完淡说。 “但我一向猜得很准。”温子河走到沙发上坐下,“要验证也很简单,去我说的通道出口守着,应该能看到鼠族的人出来。” 鼠族的人过着现代生活,还开了个养生馆,完全与世隔绝是不可能的,毕竟就算他们自己不吃饭,也得出门寻找食材提供给客人。 结界一放一收太麻烦,这么说来,有特殊通道的可能性又增大了一分。 守新在乌衣里常做伏击的工作,最擅长隐蔽自己,闻言自告奋勇道:“我去守着。” “下一次晚宴是后天,等守新摸清了逃生通道,”温子河顿了顿,“我们就分头行动。” 完淡轻轻拍了一下掌:“好。不过我难得见到你这么有干劲,之前与我们合作的时候,从来都是点头、行动、走三步骤。什么时候变得不像你了?” 乌衣里向来没有谋略型人才,基本都靠武力压死对方。以往温子河和他们一起行动,也是随了他们的风格,从不多言。完淡一直以为温子河与自己是一路人,还是头次见到他对这些事条分缕析。 温子河:“能者多劳而已。” 完淡:“……” 感觉这话怪怪的,好像在说他派不上用场 ,又好像不是。 还没等他琢磨透,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随即,几乎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的温子河,一下就坐正了。 完淡纳闷地转过头,想看一看哪路妖魔鬼怪居然能让温子河严阵以待,却见到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有股温润淡雅的气质,让人觉得很亲切。 但是感到亲切的人里面显然不包括温子河,完淡觉得他好像还有一丝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那年轻人面对屋子里多出来的陌生面孔,也不拘束,礼貌地笑了笑:“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其实陆夜白是在房间里偷听墙角听了个够,判断他们正事儿说完了,才出的房门。 他这些日子在温宅,十分懂进退,从不踏出温子河划定的安全范围。至于这个安全范围,他凭着看温子河的脸色就能猜中八/九分。这会儿温子河在客厅商谈事情,显然没有在回避他,他便也就听了。 事实上他也没猜错。 温子河的确是有心慢慢对他渗透一些事情,直至到达最后的真相。只是他心中还在犹豫,不知道这一步迈没迈对,这会儿见到陆夜白出房门,居然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温子河定了定神:“没打扰,我们已经说完了。” 陆夜白十分自然地坐在他身边:“其实我听到了一些,你们有没有想过,闯进去以后,那些参加晚宴的人类怎么办?” 人类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照温子河他们的惯常思维,只要不误伤得太厉害,不论打晕还是关起来,都是可以的。就算不小心被他们窥见了妖怪世界,事后也可以想办法让他们忘了。所以这个问题,并没有纳入他们的讨论范围。 毕尧:“我们先行潜入,在他们吃的东西里放迷药,弄晕以后再开始行动。” 陆夜白作为一个被下过迷药,但是依然活蹦乱跳的人觉得自己有理由质疑一下:“哪种药?安定片还是给我喝的那个汤?” 温子河:“……” 他觉得这臭小子好像在寻他的开心。 毕尧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上了,陆夜白在一旁道:“其实你们不妨借人类一用。”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笃定,眼里闪着亮光,温子河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不禁脱口而出:“怎么用?” 陆夜白:“你们分批潜入时,一旦引发任何混乱,都会让鼠族的人警惕慌乱,跑掉一个就前功尽弃了。只有人类制造出来的混乱,他们才不会逃跑,反而会去查看,甚至我们可以制造出一种情况,让他们不得不留下来,到时候两方分开控制,应该会方便你们的行动。” 关凝:“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设想,不过什么人能控制住他们,又站在我们这边?”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7 章 陆夜白微笑道:“我。” “你简直胡来!”其他几人各自回房以后,温子河忍不住朝陆夜白骂了一句。 不过这句骂不痛不痒,在陆夜白心里,还有点像关系亲密的人之间才会有的埋怨,压根没有起到原本的教育作用。 温老师班里突然多了个离经叛道的学生,这会儿大概气得头晕:“你是嫌自己命长,非要往这些地方凑?” “不是。”陆夜白看向他,“还有你呀,我猜你会是最先潜入的那一个,等你在膳房里面了,我再从外面进去,你定会护我周全。” 温子河瞪了他一眼:“我不一定有时间管你。” 陆夜白:“那我这条小命就只能交给天了。” 温子河觉得这个软硬不吃的臭小子,八成早在心里算计好了自己不会丢下他不管,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偏偏自己还真的不能丢下他不管,简直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陆夜白却还要说话:“其实你心里也觉得,这是个稳妥的方法对么?” 温子河习惯就事论事,说:“这个方法的确可行,但执行的人是你,我便不同意。” “你觉得我信不过?”陆夜白问。 “不是。”温子河轻轻抚上自己的刀,“你没有见过什么血腥场面,后天,我可能会动刀杀人。” 他的原意是吓退陆夜白,没料陆夜白思维清奇,听了也不退缩,还眯着眼道:“嗯?你说这话,会让我觉得你特别在意我,所以不想我看到你残暴的一面。” 温子河:“……” 这是什么阅读理解能力,他不是很明白。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又说:“我也不希望你和妖族有过多的牵扯。” 他虽然打算让陆夜白渐渐了解妖怪世界和他的身世,但从不想放任他四处涉险。相反,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在地上画一个圆圈,叫陆夜白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陆夜白一脸坚定:“我对妖族有种天生的亲切感,觉得未来说不定会与其结缘。” 结缘自然是姻缘的缘,这句话意在调戏温子河,他心里对妖族其实并没有哪门子的天生亲切感。 但温子河听了,却是脸色一变,费了很大的劲才维持镇定,挤出一句话:“别瞎说。” 陆夜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那我当你是同意了。其实你不同意也没用,现在五票对一票,我加入你们的行动,还可以省出一个人手,不然的话,你是不是又会让毕尧或者关凝来看着我?” 温子河让他的那句“天生亲切感”搅乱了心,“未来与妖族结缘”什么的往他耳朵里一过,更像是冥冥之中指代应晦的苏醒,给他很不好的预感。 他当然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那小子在胡说八道,但心头笼罩的阴霾却怎么都无法消散。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神色复杂—— 还真是关心则乱。 第27章 准备 八月三日,晚间十点。 金光大厦里加班的小白领们陆陆续续走了个干净,整栋大厦的灯光随之熄灭,保安打着哈欠锁了大门,骑上小电驴回家。但对于十八层善月养生馆的里的人而言,繁忙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养生馆内设有“水疗场”、“食疗阁”、“推拿坊”等房间,每天都会迎来稀稀拉拉的客人,只有“膳房”这一间,平时不对外开放,甚至鲜有人知。 此时馆内的工作人员,就在名为“膳房”的房间内为晚宴做准备。 平日里他们朝九晚五,就像这栋大厦所有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一样,只有每月三号,才会在漆黑的夜色里露出狰狞贪婪的面目。 “‘厨子’人呢?”一个人身着褐色长袍,站在场地中央,朝人群中喊道,“客人一小时之后到,现在可以把食材先处理了!” 另一人答:“他好像闹肚子了,我看到他跑卫生间跑了好几趟!” 褐色长袍骂道:“他妈的,好日子过多了,给他娇惯的,妖怪也拉肚子,嫌不嫌丢人!” 有人调笑说:“跟着家主,过惯了有钱人的生活,谁还想做山沟沟里的土妖怪?自然也要学一学人类,他是学得彻底,把病都学去了!” 虽然善月养生馆门面小,还开在个都是白领的办公楼里,平日里生意不怎么样,盈利也就那么回事儿。但养生馆里上到老板,下到厨子、按摩师,全都住在锡京各大豪华别墅里,享受着奢靡的生活——多亏了每月一次的晚宴。 “我听家主说,再过段时间,我们就不做晚宴了。” 有人立刻表示担忧:“为什么不做了?钱总有花完的一天。” “你以为是我们能控制的么?无形一族的妖怪再多,也禁不住我们这样月月抓。况且这种生意做不长久的,做大了很快就会被妖族盯上,你想我们一家都被抓到凤栖山么?” 提及凤栖山,大家手上的动作不禁放慢了,脚步也沉重起来。 他们几年前出山,在人类社会里过惯了,有时候还真的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既不需要遵守社会规则,也不再受妖族规矩的束缚,是天地间最无忧无虑的存在。不过他们自知做的事情,一旦败露,必会被妖族重罚,平日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尚且可以麻醉自己,这会儿被人摆到台面上一说,人人都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有人察觉到气氛的凝重,宽慰道:“天塌了有大人和家主顶着,我们只不过是办事的而已。” 这句话很快得到了大家的应和,话题也随之转移了。鼠族的亡命徒们心态都非常好,瞬间就抛弃了脑袋里的担忧,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投入到今晚的忙碌里。 “家主什么时候过来?”有人问。 褐色长袍男人是家主的心腹,对家主的行踪了如指掌:“今天大人那边派了人下来,家主正在内室与他谈话,一会儿晚宴开始的时候,家主自会出来主持,我们按照原来的步骤来就好。” 厨子刚从厕所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忙答:“好好,我马上去厨房!” 褐色长袍皱眉:“快去!” 厨子一边应声,一边往厨房里小跑过去,此时距离晚宴还有不到一小时,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手,又耽误了时间,看来是要抓紧了。 他三两步走进厨房,关上门,从案板上方拿出一把宽刃刀,往更里头走去。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8 章 为了保证新鲜,他们抓了无形之后,都是先关在一个漆黑的大柜子里,等到晚宴这天,才现杀现卖,从不放冰箱,堪称实打实的良心商家。 这次抓到的无形个头很小,但是比起之前的那些大块头,身上有价值的部分反而更多,一会儿动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能把有价值的部分损毁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打开柜门,伸手往漆黑的柜子里一摸索,却感到一股大力攥上了他的手腕,将他往里拖了进去。 十一点。司机将黄总送到了金光大厦楼下。 黄总脖子上挂着刻了编码的正方形狗牌,钻出车门,看着面前这个黑灯瞎火的大厦,心里有点打退堂鼓。 他好歹也是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虽然没混上大学,但也崇尚科学和技术,活这么半辈子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能治心脏病的食疗。如果这个所谓的膳房,真有那么好的效果,为什么开在了这么个小破楼里,知名度也不高? 他当时不想住院动手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让秘书替他报了名,真的来到这大厦前了,又觉得处处诡异。 该不会是杜总串通了司机,耍他呢吧? 他正想着,听到一声刹车响,黑色加长款轿车上,下来一个熟人。 “杜总?”黄总前一秒还在怀疑杜总,后一秒立即给自己包装了一副商业面孔,迎了上去,“巧了,你今天也来膳房?” 杜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外表倒看不出心脏不好,这回可能是过来治三高:“医生说我身体虚,我这回来补补气,也不知道今晚有没有补气的药膳,姑且来碰碰运气。不过黄总,上回打电话你不是不信吗?这回怎么来了?” 黄总看见个回头客,心头疑虑早就打消了一半,忙说:“哪里的话,我当然信老兄你了,要不咱俩一块进去?” 杜总一点头,立刻多了好几层下巴:“我们得走偏门。” 晚间金光大厦的正门是锁了的,杜总来过一次,自然熟门熟路,偏门倒是没锁,也不知道膳房的人用了什么办法,特意替他们开着。 电梯停运,杜总是个体虚的胖子,走了一层就开始喘,整个身子都趴上了栏杆,恨不得栏杆自动转起来,把他带到十八层:“不是我说,我一定要建议他们老板,把店、店开在一楼。” 黄总虽然也不常锻炼,但不至于刚上一楼就成这个熊样,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表面却说:“可不是嘛,没事儿,咱慢慢走。” 杜总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点点头。 黄总决定趁此机会,把他没弄明白的都问一问,说:“杜总,我有件事儿不明白,我问了周围一圈人,都说不知道这个膳房,你是怎么知道这儿的啊?” 杜总:“我也是熟人介绍的。这膳房的老板很低调,不重视宣传,参加了晚宴,都会被要求保密,不是你打电话给我,我都不会说。” “你就没怀疑过他们食材的来路吗?”黄总问道。 “起初也怀疑过,后来老张,就是介绍我来那人,他不是痛风吗,也治好了。我琢磨着管它是个什么东西,能治病没副作用不就成了么?我们花了钱,来买东西吃,又不违法的。”杜总稍微缓过来一点了,抬脚迈了一步台阶,“不过我自己倒是有个猜想。” 黄总问:“什么?” “你想,既然这些东西是真的有疗效,老板却不肯大肆推广,我估计食材的来路不清白,有可能是走/私,也有可能是还未上市的什么新型药品。不过我也就这么一猜,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回去。” 黄总:“都走到这里了,我就跟你一道上去看看。” 反正晚宴提供定食,不接受点餐,参加晚宴的人都奔着治病来,如果没遇上对症的食材,不吃也是很正常的。况且根据晚宴的规矩,先点药膳,吃后付款,他去看一看,也不会损失什么。 杜总虽然浸淫商场多年,也还算个厚道人,说:“你病的没我当时重,我其实很理解你这种心态。我那时候不治就是死人一个,心一横就搏他一次。你倒是可以先观望着。” 二人一路聊天一路歇,总算是爬到了十八层。杜总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黄总还得扶他一把。 善月养生馆大门紧闭,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还在营业,黄总伸手推开门,再次感到这个养生馆真是神神秘秘的。 门打开,里头却不是黑漆漆的样子了,灯光打得柔和,很是让人放松。四周墙壁上贴着暗金色花纹的墙纸,屋内摆设古色古香,服务员穿着长袍来来往往,空气里还有股淡淡的熏香。有一人坐在窗边,随手一拨古筝,弹出一支静心小曲。虽然这里与他进过的那些高档场所没法比,但却处处透露出舒适享受的味道来。 进门处有个长得相当漂亮的女人,穿着古装,头发挽成发髻,斜斜地插了一枝花儿,见到他们来,微微欠身:“欢迎二位先生,请先这边更衣。” 路上杜总和他说了参加晚宴的流程,说为了情调,客人们都会穿上古装。黄总原本觉得这里面是没什么情调可言的,没料自己尚未走形的身材,穿上长袍,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他颇为满意地迈步出了更衣间,迎面看到冬瓜似的杜总正往身上套外袍,就像一只笨拙的水桶,怎么看怎么滑稽。 同为中年男人,黄总的优越感,一下子就爆棚了。 凭着这股优越感,他也觉得,等会儿表现一定要老道,不能像个畏首畏尾的新客。原先那些担忧和疑虑一下子被跑到九霄云外,他上去帮了杜总一把,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膳房走去。 膳房位于养生馆最左的一间,红木制的推拉门,两边各有烫金的“膳”、“房”二字,门上绘着金色的花纹,细细闻空气里还有股木香。 隔着门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小调,混着说话的声音,看来有人比他们到的早。 门口立着的人替他们拉开房门,恭恭敬敬地一弯腰:“请二位入席,家主马上就到。” 这里的人还真是玩古装戏玩上瘾了,黄总想,家主是哪个朝代的称呼?没听说过。 他便也索性学着古装剧,答:“有劳。” 膳房里面比从外头看着宽敞,淡色的朦胧灯光笼罩着靠墙的小圆台,圆台两侧垂下莹莹发亮的流苏链,像是神话里的龙宫。 圆台下面摆了十多张沙发椅,从后面看,基本都是秃了顶的大脑袋,杜总黄总一落座,人就满了。 几乎同时地,屋内广播里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欢迎各位参加晚宴的贵宾,今晚我们的定食已经备好,下面直接进入‘拍卖’环节。”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会把前面的章节稍微修一下,比如改一改被河蟹成口口的词。 更新时间不变的,晚上九点~ 第28章 拍卖 “今天有一些新面孔。”广播里的男声停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么,请允许我为‘拍卖’环节做一个简单的说明。各位贵宾面前的盘子里放着筹码,一个筹码代表三万,看中加价即可,上不封顶。” 一般领导发言,都爱用“我简单讲两句”、“我再说三点”此类话语,黄总自己平时就这样,所以觉得广播里这人多半要啰嗦个没完,正准备掏出手机打发时间,不料还没解锁,对方就说完了,还真是简单的说明。 他收起手机,心想,参加晚宴的怕不是都傻了吧,几万块钱吃一点药膳? 虽然三万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但他从穷小子一路白手起家,自诩懂得创业艰辛,和那些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人不一样,花钱也要看花得值不值。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39 章 杜总大概是看出了他心里所想:“我那心脏病,大大小小的手术动完,都上百万了,差点把我治成个死人。在膳房当时用八十多万拍下,不算什么。” 也就杜总这种败家子,能对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挥金如土了。黄总没作声,还是决定再观察观察。 膳房内灯光熄灭,只留圆台一圈还亮着,从后头款款走出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正是进门处的那个迎宾女人。她的发髻高高挽起,换了一支更为艳丽的花,脸上带着非常标准的商业化笑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静静地立住了。 边上有个胖侏儒尖声说道:“这道药膳叫做‘目’,有明目功效,可治失明。” “一般先上来的,都是这种小料。”杜总低声讲解,“真正的好东西都在后面。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我想要的。” 虽然是小料,也很快被一个眼镜男以六万的价格拍下了,迎宾女人端着托盘走到那个人面前,俯下/身来,隐约露出胸口的肌肤:“请问这道药膳,烧法您选择‘嚼蜡’还是‘细作’?” “什么意思?”黄总一头雾水,难道不应该是清蒸还是红烧吗? 杜总:“嚼蜡就是原汁原味,直接吃,细作就是再送回厨房加工。细作要另外加三万的加工费。” 这他妈也行?黄总简直对膳房的圈钱手段叹服了。 拍下的人大概也是新客,不是很明白,问过旁边的人,才答道:“嚼蜡。” 迎宾女人微笑了一下,打开了托盘,里面有一个雪白的瓷盘,瓷盘上只放了掌心那么大的一个圆形物体,褐色,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拍下它的人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后黄总就看到他没几秒就把钱吐在了地上。 “好难吃!呕……好恶心……这是什么……”那人捶着椅面,几乎都要跪在地上了,一只手不停地往嗓子里抠,频频作呕,眼泪直流。搞得黄总好奇的不行,想自己亲自试吃一下。 “一般熟客都会选细作。”杜总开始马后炮了,“因为这个药膳真的太难吃了。没人能想象得出那种味道,又臭又骚,还混着烟熏味,嚼蜡?蜡都比这好吃。” “你当时选的什么?”黄总问。 脑满肠肥的杜总脸上肉一颤,露出蛋疼的表情:“当时不懂事,选了嚼蜡,情况也和这人差不多吧,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后来重新送到厨房加工的。” 那个人暂时停下了呕吐,一边穿着长袍的服务生很快过来清理了地面,把人扶着坐好。就从这熟练的动作来看,应该不止几个人在膳房里吐过。 “请问您需要改成‘细作’吗?”迎宾女人依然是无懈可击的标准笑容,“只需要再加一个筹码。” “加。”那个人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 迎宾女人将手里的托盘重新盖上,递给一旁的长袍服务生,服务生后退几步,转身走出了门。 “一个小插曲。”侏儒锐利的声音又冒了出来,“下面是第二道药膳。” 第二道药膳是“背”,可以强健体魄,治疗肌肉瘫痪。这群秃顶里面,久坐办公室不运动的还挺多,大概都渴望着把一身扁塌塌的肉重塑一下,好绽放人生第二春,为着身强体壮四个字,争先出价,互相叫上了板,有两个竞争得激烈的,差点撸起袖子就打起来了。 黄总不知不觉看得入迷起来,他觉得这一晚上的经历都怪奇特的,大家都好像着魔了一般,互相跟着叫价。他反倒对食材不关心了,专心致志地研究上了几人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最终,这道“背”让一个人以三十六万的价格拍下,同样被送往厨房“细作”了。 疯了,都疯了,黄总想,举世皆浊我独清啊。 “第三道药膳。”侏儒报着名字,“‘月’,可通五脏内腑之气,消结石。” 黄总猛地一激灵,他那宛如月账单一般的病历单上,恰好有一条就是“胆结石”。他原先对着这些人抱着看戏的态度,这会儿忽然就有人邀他上台演戏,他有点踌躇不决了。 吃,可能是浪费钱,不吃,可能会后悔。 他犹豫间,那边已经有人出了价,铜制筹码撞在盘子里,发出一串哐哐当当的声音:“十万。” 这声音一下子震透了他的耳膜,一瞬间四周吵吵嚷嚷,空气里弥漫出金钱和躁动的味道,他抓了一把筹码,洒在盘子里,面目狰狞:“两倍!” 一直到迎宾女人端着托盘缓缓走到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拍下了那个劳什子的药膳!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自己刚才是怎么冲动拍下的。现在回想,他只记得空气里那股味道让人躁动不已,充满了煽动的意味,面对和自己叫板的人,他只想狠狠地抓一把筹码摔在对方脸上。 “请问,您选择嚼蜡还是细作呢?”出神间,女人已经开始问话了。 “细作。”买都买了,也不差这三万块钱。 “喂。”杜总出言提醒他,“你一个结石,至于吗?” 黄总如梦初醒:“那刚刚那个人为什么出价十万?” “那个人啊。”杜总说,“我认识他,他不光浑身上下都是结石,据中医说,五脏六腑都堵得快不通气了。” 黄总:“……” 他原本觉得自己是个看客,没料一步走错,加入了这群魔怔的人,还成了最大的那个冤大头。 等了许久,也不见服务生回来,仔细一想,那个服务生自从送出第一道食材开始,就没进来过。屋内侏儒的脸色变了一变,示意旁边的人下去查看。 还没等旁边人走下圆台,推拉门就被一股大力打开,咣地一声撞在门框上。来人肤色略深,五官英俊,戴了顶黑色警帽,穿着淡蓝色衬衫,后头跟着五六个相同制服扮相的人。一时间,屋里屋外,好像两个世界。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俊警官一亮证件,动作熟练:“有人举报你们在这里非法集会,谁是老板?” 虽然养生馆里有结界,但阻挡不了声音,加上方才几人吵得比较激烈,引来多事的人举报也有可能。侏儒明白了过来,打消疑虑,满脸堆笑道:“老板出门了。警官先生,我们只是延长了营业时间,在这里开一个VIP客户才能参加的晚宴,并不是非法集会。” 警官一立眉,年轻帅气的脸上流露出不耐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要我们有什么用?都跟过来,做笔录。” 笔录分开在两个房间里进行,来参加晚宴的客人们都被留在了膳房,由警队里的三个小年轻负责笔录。而养生馆的经营人员,则被警官和另一个小警员带到了隔间。 警官拿着一支笔,点了点人数:“五个人。除了你们老板不在,还有其他人吗?” 侏儒答:“厨房里有一个厨师,还有服务生应该也在那里。今晚只有我们七个人在。” 警官头也不抬,对身边的小警员说:“你去看看。把人带过来。” 迎宾小姐像蛇似的贴近警官,不料警官反应更快,往后退了一步,用笔指向她身后:“这位小姐,没有轮到问你,请你坐回去。” 迎宾女人不甘心地退了回去:“警官,你好严肃。”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0 章 警官虽然年轻,但是非常沉得住气,把迎宾女人的话权当放屁,一直在本子上写东西。 小警员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一分钟,就带着两个人走进这间房间,关上了房门。 侏儒看见两张陌生的脸孔出现在门口,顿时反应过来,张嘴就想叫,不料那穿着碎花长袍的女人比他更快,身形忽地一闪,下一秒就来到了他面前,给了他一记强有力的膝袭,侏儒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呼救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再也发不出来了。 “哇。”押送着二人的小警员不由得赞叹了一句,“这是真的练过的吧?一下子就门口到了那头……就这样还不是主角?” 这句话话音刚落,房内剩下的四个店员都已经被放倒在地上了。长袍女人拍了拍手,往其中一人的身上踩了一脚:“真不够看。” 警官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条长绳,一改方才的严肃模样,像是有点跃跃欲试:“关凝姐,能让我来绑他们么?” 关凝朝他的方向走过去,一记手刀利落地敲晕了边上的小警员,看了他一眼:“陆公子,你差点忘了这还有个人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的单人剧场:两章没见到我老婆了 怪想他的… 第29章 鼠族 那昏迷过去的小警员带进来的两个人,自然一个是关凝,另一个是毕尧。厨子和服务生被控制以后,他们就大摇大摆地顶了包,连衣服也不换,打算进了门就来个速战速决。 进门以后,速决倒是速决了,只是毕尧感到怪别扭的。按照他心中的想法,应该是他冲上去,利落地放倒屋内几人,关凝和陆公子在边上看着就好了。可是这是什么情况?关凝率先一冲,自己就只能在边上袖手旁观了? 他不想在关凝面前是个派不上用场的角色。 关凝觉察不到面瘫的想法,环视一圈,说道:“我们这边的任务好像很轻松啊,这几个人根本没什么用,难道是精锐都保护那个家主去了么?也不知道少主那边怎么样。” 她话里含了一丝担忧,毕尧听出来了。 他觉得只担忧少主太不公平,补了一句:“还有完淡。” “哦对。”关凝说,“有完淡呢,他们两个人,抓鼠族那两个,肯定手到擒来了。” 毕尧:“……” 这两人所表达的意思完全不一样,但是从语句上听又什么毛病都没有,简直不知道该说是有默契还是没默契。 一旁陆夜白听着两人的对话,却是在心里羡慕上了。关凝虽然不知道毕尧的心意,但好歹常常一起行动;而他的心上人,却是个独行侠,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有没有成功地逮到那个家主,会不会受伤了? 他一想起温子河就没完没了,手中的动作却还在继续,细致地在五个妖怪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绳子,都快缠成毛线球了。 “可以了,陆公子。”毕尧终于忍不住出声。 陆夜白也发现自己走了神,起身看着门口:“哦,那我们出去,去找子河。” 关凝:“少主说,你的任务一结束,就让我护送你回家里。” “哦。行。”陆夜白随口答应了一声,弯腰拖起地上晕过去的小警员,把他挪到沙发上,摆成睡觉的姿势,“那我去隔壁看一看,顺便把这几个人的工资结了。” 这些穿着制服的人当然不是什么正经警员,而是他在影视城门口,挑出来的几个群演。他扮作导演助手,三言两语就把人骗过来演了一出戏,可见在忽悠方面,也是个人才。 毕尧:“关凝,你保护好陆公子,我去看一看其他人。” 关凝背靠墙壁,一点头:“去吧,你小心点儿啊。” 毕尧原本迈开的脚步顿了一顿,轻声答:“好。” 此刻,温子河正敛住气息,往鼠族家主可能藏身的最后一个地方走去。 这位鼠族家主可能属蚂蚁,这么个小地方,让他用很多道墙隔出弯弯曲曲的通道,一不小心就会走迷路。好在温子河与完淡都不是路痴,沿着房间挨个查探过去,现在就剩下拐弯以后那间没挂牌子的房间了。 鼠族的逃生通道早已被最后一个潜入的守新封死,这个大玻璃罩现在是把所有人都一并罩在了里面。温子河方才把鼠族人手布置摸了个清楚,膳房内有侏儒、一个女人、三个服务生,厨房的厨子和服务生已经被控制住了,那么,应该就只剩下家主,和另外一个据说是心腹的人了。 他在狭窄的过道里敛声前行,完淡跟在他身后,却是为毫无意义的事情纠结上了:“温子河,你能不能让我走前面?这样我很不习惯,一般我都是带头的那一个。” 温子河没有理他。 “我堂堂乌衣首领,就算是段炎鳞我也不放在眼里。”完淡自顾自地说,“走在你后面我觉得很委屈。” 他在身后喋喋不休,偏偏温子河精神高度集中,什么细小的声音都钻进耳朵里,一时间觉得周遭吵吵嚷嚷,想听的声音都听不到。他索性站住,微微侧身,展现出尊老爱幼的良好品质,示意完淡先过。 完淡立即往前迈了一步,与此同时,空气里响起“嗖”的风声,一支削尖的羽箭带着劲风袭来,完淡反应够快,迅速后仰,那羽箭几乎是擦着他的前鬓飞过。 “温子河!”完淡咬牙切齿,“你是要谋杀我么?” 温子河也没想到这么巧对方先发动了袭击,但他本来就想让身后的人闭嘴,便索性坐实了这个罪名,低声道:“你废话太多。” 他们两个站在狭窄的过道里,如果对方的箭密集地射过来,没几下就成刺猬了。温子河说着话,手里却是迅速撑起一个结界,将二人笼罩在里面,继续往里走。 废话太多的完淡终于变成了那个冷静的乌衣首领,静默了几秒,低声道:“两个人。” 温子河的头往一个方向偏了偏,正是他们要找的最后一个房间。此时,那个房间大门洞开,红色的柱子在地面上投下阴影,淡色的纱帘轻飘飘地晃动,几方坐垫在纱帘下若隐若现。 温子河向来不懂雅趣,自然也不会怜惜此处精巧的摆设。他直接抽刀,刀刃上浓厚的妖气凝成一线,快速扫荡开去,妖气触及的地方在一瞬间就被工整地切割开来,顷刻间柱子倒下,纱帘也柔软无力地披在了地上。 他一脚踏上纱帘,在捕捉到人影晃动的刹那,反手一转刀柄,迅速送出第二刀。 有一抹血溅到了只剩半块的纱帘上,从那个方向传来一声痛叫,但是很快被收敛住了。 “怎么?”温子河冷笑了一声,“还要躲在暗处么?” 有个浑厚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纸终究包不住火,我自去年开始,便想过会有被查到的一天。只是没想到是你啊,我该像他们一样,也叫你一声少主吧?年幼情分,现在就算拿出来卖,怕也买不回我这条命了?” 温子河听到这略微熟悉的声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神色一动,随后淡淡地说:“宋家主,年幼的情分与现在又有何干系?” “哈,怪不得段炎鳞要说你冷酷无情,养也养不熟……” 话音未落,从帘子后飞速蹿出一个褐袍人影,直奔温子河而来,温子河表面放松,却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在对方接近的那刻,将他一刀斩落。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1 章 与此同时,完淡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帘子后面,一把拖出了沉浸在往事里不能自拔的宋家主,死死压制在地上。 宋家主原本想动摇温子河的感情,好让自己的手下偷袭得逞,不料反被将了一军,此刻瞪着眼睛,一脸怒容。 完淡一脚踩上他的肩膀,睁着眼说瞎话:“这张脸很陌生,我是不认得的,所以你若要再有什么不轨的心思,我可不会顾及你的狗屁地位。” 宋家主原本就凭着不太光明的手段才做了家主,就从他的体型来看,也不是什么能打的角色,而他的手下,那个身穿褐袍的男子,早就被砍了好几刀,跌坐在一旁了。 他像是认命般仰着头,习惯性地挣动了几下,忽然从袖口里飞了支羽箭出来,完淡早就防了他这一手,毫不犹豫地践行了之前的警告,单手挥落羽箭的同时,一只脚直接踩断了宋家主的手臂。 宋家主痛叫出来,半晌才冷冷地抽气:“早就听闻……乌衣……” “你别说话。”完淡朝他竖起食指,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我们乌衣怎么样,不需要外人说道。” 他那一脚真踩得不轻,估计把这位家主全身的娇贵骨头都一并踩碎了。宋家主就像条濒临死亡的肥鱼,翻着白眼,张着嘴,几乎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温子河扫了褐袍男子一眼,看他的伤势翻不起什么大浪,便转身走到宋家主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他将刀缓缓插/入宋家主的后衣领,虚虚将他钉在地上,讽道:“我以为都到了这最后的关头,你们身后那位大人多少会出来露个面呢。” 宋家主还是个硬骨头:“你不必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 “你们身后的大人,处处阻拦我查到这里。你又变着法掩盖他的存在。”温子河漫不经心地朝他看了一眼,“还真是情深义重。” 家主眼里流露出一丝惊异,但仍是不说话。温子河看在眼里,也不打算在别人的地盘上继续追问,揪起宋家主的后衣领准备带人离开,没料手下一松,只揪起来一件宽大的衣袍——那宋家主竟然现成了原形,变成个不足一米的胖老鼠,吱吱叫着直往褐袍男子那里冲去! 他速度很快,几下便到了褐袍男子身前,抽出一把短刀,狠狠扎进他的脖子里,一时间血花四溅,那刀上大概带了毒,褐袍男子当即气绝。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宋家主连短刀也不拔,又飞快一蹿,奋力往撞破一旁的玻璃窗,直直往窗外坠落下去。 他当然不是想自杀,温子河很快反应了过来,这里的结界,多半是刚才被杀死的褐袍男子设下的,如今设结界的人已死,结界自然也不存在了,宋家主正是算计好了这一条,才对心腹痛下杀手,好换得自己逃之夭夭! 决不能让他得逞! 温子河攥刀的手背青筋跳起,紧随宋家主矮胖的身影,往窗户下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完淡一个人站在室内,和褐袍男子的尸体面面相觑,半晌吐出一句:“我靠,温子河今天打鸡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哆哆:鸡在院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30章 队长 陆夜白对着膳房门外的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特意化妆成深色的皮肤,确认了没有斑驳,非常自然,才放心地拉开膳房的门。 他的五官刻意用阴影塑得立体了一些,原本温润的样貌不见了,连眼神也锐利起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英气,虽然只是在细节处略作改动,但整体上一眼看去,竟和原先判若两人。 这副样子是关凝在车上给他扮上的,毕竟陆夜白不像他们,以后还要在人类社会混,行动中不要暴露真实长相为好。 膳房里头的警员见他过来,忙合上手中的笔记本,说出自己的台词:“队长,笔录都做完了。” 陆夜白拍拍他的肩头:“辛苦了。” 沉默了几秒,警员用眼神暗示他,做着口型:“队长,你有台词没说。” 什么台词? 陆夜白心中茫然,他之前随便编了个剧本让这些群演记住自己的台词,没料他们还挺敬业,把他的台词也看了一遍。 可是那些台词都是自己连猜带蒙写的,他怎么会去记? 队长大人不在意地挥挥手,看来是打算临场发挥,没等他说出什么来,众人都听到门外传来重物连续倒地的巨响,好像外头来了个拆迁队,正在勤恳作业。一时间不管是群演还是客人,都交头接耳起来。 陆夜白估计是他的心上人和别人打起来了,非常想出去看一眼,无奈自己还要继续扮演刚正不阿的队长大人,在这里善后。 我去了也帮不上忙,他还要分心护着我。这么想着,他总算是压下了自己要跑出去的心思,但是眉宇间却不由得带上一股烦躁之色,声音也沉了下来:“都别说话。根据刚才的调查,我们初步怀疑他们在所谓的药膳里,加了一种强效瘾/性兴奋剂,现在厨房里的东西都被带去检验了,各位做完笔录,还需要跟我们去医院进行血液检查。” 房内的客人都骚动起来,有个胖得格外突出的中年男人举起手:“警官先生,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是说这里的东西加了兴奋剂,还成瘾?” 假扮警队队长的陆夜白一点头:“具体是什么东西,还要等进一步检验的结果。” 反正现在房间里已经慢慢灌进迷药气体,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失去今晚的记忆,陆夜白需要做的就是将他们拖在这里。他毫无压力,嘴巴一张就能胡编乱造点东西出来。 “但是这里面的东西的确治好了我的……病。”旁边又有一个人说。 “我的病倒是没治好,可能是太严重了。” 有人开了口,便引来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队长也不阻拦他们,极有耐心地听完了,才说:“这是现代社会,我以为早就不兴这套江湖郎中忽悠人的把戏了。队里接我们的车还没来,闲着也是闲着,我便问一问,你们都从哪儿知道这个膳房的?” 他们的回答基本都是熟人介绍,陆夜白微微皱眉:“那我现在统计一下,麻烦治好病的举个手看看?” 这些生意场上的老油条,因为种种原因和警/察打交道也不少,其实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但本来就有些人对膳房存疑,又事关自己的身体,大家都非常配合,有小半数人“哗啦”一下举起了手。 队长看了这些人一眼,似乎是有点纳闷:“也不多啊,其他人怎么回事?来凑热闹?” 来凑热闹的黄总立即说:“我是杜总介绍来的。刚点了一份,还没尝上呢,您就来了。那个人倒是吃了,都吃吐了,据说非常难吃。” 陆夜白知道今晚根本不会有无形被杀,因为温子河早已潜入厨房将厨子控制住了。只是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东西假装是妖怪肉,竟然还把别人吃吐了。 仔细想还真是有点调皮。 旁边黄总看着队长露出的迷之微笑,把声音放大了一点:“警官先生,我们这样不算违法吧?不知者无罪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是受害者。”队长大人收起了荡漾的春心,恢复原先正经的样子,“不用担心。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会儿车子来带大家去做个检查。” 随后他一看表,估计迷药气体浓度已经差不多了,朝屋内的几个警员一招手:“出来,我们开个小会。” 这又是一句即兴台词,警员仰头望天,觉得这个来搭戏的导演助手真是随心所欲,不过好在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2 章 “辛苦了,这是今天的工资。”陆夜白往他们领头的人手里放了一叠钞票,“哦,隔壁房间还有个你们的同伴,演动作戏的时候他站得太近,让另一个演员给打了一下头,多给的钱是他的检查费。有问题再给我打电话。” 几人接过钱数了一数,确认无误,有个警员打扮的人问道:“陆先生,我为什么没看到摄像机?” “我好像说过了吧?这回我们只是找人来试一下剧本。”陆夜白说,“演员早就内定了。不然也不止给你们这点钱啊对吧?” 几人表示明白,拿到了钱也不再耽搁,径直去了隔壁房间,叫醒那位不幸被打到头的同伴,一道出了养生馆的大门。 陆夜白目送了这几人,感到一身轻松,正要回膳房看看方才注入的迷药效果发挥得怎样,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关凝一直站在门外,听到这声音便指了一个方向:“从这条走廊过去,你去吧,这里我来看着。” 前一秒还人模人样的队长大人闻言,立即拔腿飞奔,看架势是恨不得自己再多长两条腿出来。 关凝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替自家少主感到非常欣慰——还真没白疼这小子。 陆夜白没几秒就跑到了窗前,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破窗户,地上有稀稀拉拉的玻璃渣。只有一阵风从破碎的窗户外面灌进来,吹得淡紫色纱帘轻轻飘荡,勾在了一旁的富贵树上。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他跳下去了。” 陆夜白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当即心中一惊,飞扑到窗户边探出身体,往下细细搜寻,无奈隔着十八层漆黑的夜色,什么也看不清。 “完先生。”陆夜白转过身,“他……受伤没有?” 完淡本来想吓唬吓唬这小子,但是对方眼里的关切太明显,甚至含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让他觉得此刻开玩笑非常没品,便如实答:“虽然是乱来了一点,但是他没关系的。比这更凶险的情况,他也经历过。” 显然完淡不太擅长安慰人,此话一出,陆夜白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他几乎是僵硬地转过身体,再度对着茫茫夜空。 他自认为肉体凡胎一个,比从十八楼跳下去更凶险的情况是什么,并不想去知道。 平日里他见温子河的生活,除了不用上班,也和人类差不多,几乎要觉得他们之间除了物种以外,并无甚分别。但在此刻,那种分属两个世界的感觉却清晰又不容抗拒地袭了上来。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微微抽疼起来,温子河遇到他以前,究竟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 温子河并不知道自己在陆夜白想象力丰富的脑海里,已经成了刀里来剑里去的孤胆英雄,还彻底地被心疼了一把。他跟着宋家主跳下来之后,一路追击,半口气都没喘过,那宋家主的逃跑功夫可能是练过,速度竟然与他不相上下。 宋家主擅长东躲西藏,一路蹿进了停车场,很快,一辆蓝色的轿车冲了出来,直直往温子河身上撞去。他闪身躲开的一瞬间,宋家主把油门踩到了底,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温子河迅速翻身上了另一辆车的顶盖,随即腾空一跃,长刀扎进蓝色前车的后备箱,借力将自己顺势带上了蓝色轿车的车顶,伏身在上面。随即整个车身一震,就像失去控制一般,东倒西歪起来。 宋家主感到上方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咬了咬牙猛转方向盘,想把车顶的累赘甩下去,没料头顶传来的压迫感一直没有减轻。他看了一眼车顶,还是像往常那样坚固厚实,但是隔着这么一层铁板,他觉得对方的视线已经牢牢地锁死了自己。 当年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孩子,现在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啊! 他嘴角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双目赤红,面部肥胖的肉扭曲成狰狞的弧度,忍着手臂的疼痛,从一旁的座位下抽出一把刀来,看也没看就胡乱往车顶捅去。 在过快的车速下,他单手难以把控住方向盘,这么一分神,车子竟然失去了控制,原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圈,就这样,也没能把上面的人甩下来。眼看着车身即将撞上一旁的喷泉,他下意识地踩紧了刹车。 下一秒,一把雪亮的长刀自上而下破开车顶,直直插/进他的驾驶坐垫里,那刀刃距离他的喉头不过一厘,在上面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双眼里的恐惧,只要拿刀的人略一动手,当场就能将他一分为二。 “宋家主。”上方的人语气平静,丝毫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追击,“或者我还是叫你一声,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老婆你怎么跳楼了啊啊啊啊啊啊 温(无奈看一眼) 陆:老婆你没事儿吧,摔疼没有,抱抱,吓死我了(趁机抱住吃豆腐) 温:…… 在这里感谢一下投霸王票的两位小天使,受宠若惊,我会继续加油,努力码字给大家看哒~ 第31章 支山 在宋家主的记忆里,提起温子河,他想到的还是那个不太爱说话的小孩子。 那时候伐晦之征已经结束了好几年,某天段炎鳞带着那个孩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说他是温家最后的血脉,温家在伐晦之征中贡献卓越,往后这遗孤便是所有人的孩子了,要各家好生相待。 温家被灭的原因,明面上讲是运气不好,成了应晦第一个攻击的对象,又因为居住偏远,没等来妖族其他各家的救援,独木难支。 但当年参加过那场战争的主要家主,心里都对真实原因都一清二楚。这孩子虽然名义上由段炎鳞抚养了,但各家出于自己的原因,也常接他过去小住。鼠族那时候的家主还算怀着点良心,也接他在自家照料了一阵子。 宋家主那时候还并不是家主,只是个侍卫,负责照看那孩子。大概是早先经历过那样的惨剧,那孩子虽然待人客气有礼,但并不爱说话,也不太笑。性格上倒不至于阴沉,但总归让人觉得不好打交道。 宋侍卫平日里做事向来一步一个脚印,十分踏实。被分派了个看小孩的任务,也做得认认真真,每天尽心尽力地带着那小孩四处散心。渐渐地,那孩子也能偶尔和他说几句话。 后来说是段家的儿子从外边回来了,吵着要见一见年龄相仿的这位小兄弟,那孩子便被接回了段家。自那以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了。 没料时隔近千年,再重逢,竟然是这种姿态。 当年的小孩子成了个不近人情的妖族少主,而他,早已丧失了当年刚直的志气,变成个在金钱尘世里摸滚打爬的中年男人。 “嘿。”他像是自嘲一般笑了笑,“是少主说的,年幼情分与今日无关,您又何必叫我旧称?” “你变了不少。”温子河放任刀插/在车顶,自己轻轻跃下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我险些没认出来。也没想过他们说的家主,会是你。” “我也怎么都想不到当年那个小孩子,如今会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宋家主单手搭着方向盘,“如果早知道是我,你会放我一马?” 话音刚落,他又笑着自己答了:“不可能的。” 那笑容实在是难看,带着老态和疲惫,在泛着油光的脸上浮现出来,让人觉得他可鄙又可怜。 “段炎鳞真是没白对你好。你帮了他很多吧?等世子继位,你会回山吗?”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3 章 “我碰巧遇上了你们的人在火坑焚尸,”温子河对他的话不作反应,“才一路找过来。” “他们啊。”宋家主将头靠向椅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早该一并杀了。” 温子河对宋家主的观点不作评价,也随意地枕着靠垫,倒像是要与他长谈:“我其实在做别的事,查到你们,只是个巧合。” “那我们运气真的不好。”宋家主说,“今日逃不出去,便是落在你手里了,我们之间也算还有一点往日的情谊可卖,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你方才逃得如此厉害,这会儿却不慌不忙要陪我在这里聊天。”温子河说,“不会还想着那位大人会来救你吧?” “没有。”宋家主知道温子河在试探,索性也坦率地给了他答案,“我们背后确实有这样一位大人,不过他若有心要来救,早该来了。” 那位大人派来的使者前脚刚走,后脚膳房就出事了,前后不过几分钟,料想那使者没有走远,说不定早就看到了这一切,却迟迟不出手。看来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打算将这一族弃之不用了。 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宋家主却不想让对方这么轻松,反正自己已是行到末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管对方地位多高,临死前能拉个垫背的也不错。 “不过你说,他反复阻挠你查到我们,这我倒是很意外。”宋家主说,“我以为他向来不管我们的死活。” “他的确没管过你们的死活。”温子河说,“那句话不过是我随口一说罢了。我一路查过来,没遇到什么障碍。” “怪不得。”宋家主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笑谁,“事实上,我们连那位大人的面都没见过,每次都派一个使者过来。” “那个使者,名字叫做支山吧?” “这你都知道?”宋家主叹了一句,“当年那个小孩子,还真长成不得了的大人物了。” 温子河看了他一眼:“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是你们比较单纯。” “单纯”这个词,用这样的语气讲出来,就跟骂人蠢没两样了。这句话冒犯的意味很明显,宋家主面上挂不住,一阵红白之后压低了声音:“此话怎讲?” “你难道就没怀疑,接近你们的根本不是鸦公子么?”温子河看着他,继续道,“你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帮你?就算这背后有不可说的理由,又为何次次只有一名手下过来?” 当年宋家主与使者定下约定,任何情况都不能暴露出有关大人的信息,这会儿他听到温子河直接点出了那位大人的名字,不禁有种苦心维护的秘密被戳穿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戳穿也就戳穿了,正好合了他拉垫背的意。 “当时,我们刚在锡京,做成了第一单。”宋家主面前还插/着把刀,也不介意,就开始讲述起来,“是去年十二月,运气不好,那只无形在本地有亲眷,三老亭没怎么费力,很快就查到了它失踪前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找出我们也是时间问题。” “就在那节骨眼上,鸦公子手下的支山大人找到了我们。他说,鸦公子会想办法保下我们,我们大可以将这桩生意继续下去。我们就开始四处搜寻无形,这种妖怪虽然修为低,但是身上保持着最原始的那种食用价值,加上十分好抓,我们有时候骗人出山,有时候路边绑架。到现在,杀了有十只。” “九个。”温子河帮他纠正了一下。 他在楼梯间触摸到的那块刻着“104”的身份牌,大概就是第十次晚宴的第四名的意思。鼠族最早被抓的两个妖怪提到过,七月有两单,从去年十二月开始算,每月一只,这个月的被救下来了,正好九只。 “也对,你们既然早早潜入这里,不会对那只无形见死不救。”宋家主两手交叠在腿上,“这么一想,我这个人身上还真是血债累累啊。” 温子河不作评价:“你继续说。” “一开始,并没有人类会相信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们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大肆宣传。我们便假扮成有钱人家的司机、保姆、熟人,向他们推荐。等他们过来了,我们就在膳房里注入恍草炼出的气体,闻了那种气体,人会变得好斗,容易冲动、急躁,对金钱的概念没有那么敏感。”宋家主说,“后来参加晚宴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误打误撞治好了,对我们感恩戴德,有的没治好,也不死心,回回都来。倒像是把我们当成了救命稻草。” 无形一族的肉,要是真的能包治百病,估计在古代就让人吃得不剩了。鼠族这么连蒙带骗,又神神秘秘,说白了骗的都是些人傻钱多的角色,禁不起推敲和质询。 “你说对方可能不是鸦公子,于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对方的确践行了许诺,帮我们挡住好几次查探,我们不过求个安稳,管他是鸦公子、雀公子呢?”宋家主倒是看得很开。 温子河查到现在,已经不太关心案情本身了,直接问道:“你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支山会来么?” “他很少出现。”宋家主说,“今天倒是来了一趟,取走了当时作为庇护我们的代价,承诺交给鸦公子的东西。” “什么东西?”温子河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是‘龙骨’啊。”宋家主说,“当年伐晦之征,我们一族出了不小的力,得到了个传言中能生死骨肉的龙骨,但是这么多年也没见它发挥出什么用来。前任家主倒是当个宝贝,我觉得不过是个破烂,也不值钱,到现在我都还怀疑是段炎鳞那老东西耍我们玩。” 先是明鉴,后是龙骨,这当中又涉及了段鸦和支山这两股看起来互相纠缠,实际上已经隐约露出分离倾向的势力…… 温子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眉头愈发紧蹙。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并不是在对着妖族交代什么,只是想说给你听罢了。”宋家主也随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来,我变成今天这样,也沾了一点你的缘故。当年若不是我碰巧偷听到了家主与他们的谈话,怎么会知道你家里人真正的死因?我当时心想,那些妖族的正义之士,不过如此,卑劣起来简直叫人发指。既然只有卑鄙才能爬的上高位,我又何必做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见温子河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又将话说开了一些:“我是看明白了,有人却还糊涂着,一直为妖族卖命。殊不知养他长大的全是他的仇人,待他好的全是因为那点愧疚……可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不许你们欺负我老婆! 温(安抚):小人之词,我不介意 陆(补上):我老婆只有我能欺负! 温(揍):你也不行好么?! 第32章 相似 宋家主就像是一条肥胖而伪善的毒蛇,方才竹筒倒豆子般地把自己的罪行交代完了,这会儿终于是吐出了信子。 他的一颗心,早就被贪欲和歪念泡黑了,再难长出什么好苗,更别提洗心革面了。他自知无路可逃,才坦白交代了案情,但温子河坏了他的好事,今后也休想安生。 温子河由妖族人抚养长大,感情必定很深,在他的心中,或许将他带回来的段炎鳞,会比他的生父更像一位父亲。宋家主有意在言语上设置了陷阱,只要对方露出一点好奇,他便将千年前的真相说出,那高高在上的人,信仰一旦崩塌,想必也是一场赏心悦目的好戏。 若是这位少主性子再极端些,那就再好不过,说不定他直接反了妖族,自然也不会将自己押送回凤栖山了。 宋家主肥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温子河现在很是春风得意,怕是崩溃起来,会比谁都可怕吧? 温子河察觉到了对方探查的目光,他本来无心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但见这宋家主自身难保,还想着拽下他去做陪葬,向来淡薄如水的心也生出一股鄙夷来。 他冷冷地扫去一个眼神,在对方脸上停留了足够久的时间,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 宋家主瞬时瞪大了眼睛:“你都知道?” 他一时间琢磨不透这少主内心是怎么想的,又疑心温子河是不知道硬说知道,眼珠子呆滞地转了两下,原本准备说的话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半晌,他才发出几声浑厚的笑声,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只是那笑声比哭声还难听:“我本以为,你若是知道了真相,定会与妖族斗个你死我活……你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从小就见过那样的场景,内心能正直光明到哪里去呢?我甚至还期待过那一天,哈哈,结果你竟然什么都知道,还能不动声色地好好活着。少主,你那一颗心,究竟该说是冷血呢,还是多情哪?”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4 章 温子河对着冷嘲热讽,难得没有回击,而是心平气和道:“你无需做判断。” “仔细想来,你当年离开锦衣玉食的段家,我就该有所察觉。”宋家主面庞上的肥肉挤成一团,把挤没了,“你那时候主动请命去极寒之顶,说是不愿做个徒有虚名、游手好闲的少主。想必是知道了真相,在段家生活觉得恶心了吧?怎么,那时候看开了,这会儿又跑下山来,嫌他们害你害得还不够?” 温子河见他达不到目的,还真是有种不罢休的势头,懒得再浪费时间,拉开车门径自出去,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别叽叽歪歪了,我怎么想的你管不着。” 宋家主还憋了很多段话,要当做大招来一个个地放,就不信对方真有这么大度,但是对方直接下了车,又撂下这么一句话,他便没办法了。 最后的算盘还是落了空,他本想摧毁对方的信仰,让其陷入挣扎和绝望的地狱,不料对方站在地狱门口,踢了他一脚,让他一个人带着双倍的不甘,掉下去了。 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天空中就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这会儿,雨声渐大,竟然有点瓢泼大雨的势头。 温子河扔下那辆头顶有个洞的蓝色轿车,正打算冒雨带着宋家主徒步回去,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面前亮起灯光,一辆熟悉的车缓缓开过来。 “少主。”毕尧将车停在他面前,“我接应您来了。” 温子河将蔫了吧唧的宋家主塞进后座,自己拉开前座车门:“多谢。” “您客气了。”毕尧稳稳地将车驶出去,遵循以往的习惯开始汇报工作,“守新看着鼠族的人,等完首领善后结束一道回去,关凝护送陆公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家了。” “我这里也有一些情况。”温子河朝车后看了一眼,“回去与你细说。” 黑夜里,车子飞速前行,窗外大雨滂沱,车窗上的水迹让风吹成了横线,一条条抖动着向后汇聚、积累,最后消失在视野中,不知道将要延伸向哪里。 回了温宅,完淡与守新已经在院中布置关押妖怪的结界了,温子河把宋家主交给他们,凑成了个阖家团圆,才往屋内走去。 没等他进门,迎面就来了个人影,堪堪要与他撞上,他不得已停住脚步,抬头:“这么急冲出来做什么?” 那快要与他撞上的人面容英气,棱角分明,是个不多见的养眼男人,他只看了一眼,却像见了鬼似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陆夜白张口正想说话,发觉对方的脸色不太对劲,急忙伸手抓着他的肩头,“你怎么了?” 这熟悉的声音把温子河从失神的状态里拉了回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里的动摇已然不见:“你怎么换了个模样?” “关凝姐说我不太方便暴露长相,给我化了妆,我刚到,还没来得及洗。”陆夜白一口气说完,仍是盯着他看,手也没放开,“你到底怎么了?我这个样子,你在哪里见过?” 方才虽然只有一瞬,他还是看出了温子河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似乎还带着对谁的嫌恶,这让他无所适从。 “没有。不太习惯。你快去洗了。”温子河把他的手从肩头上拿下来,匆匆走回屋内,将刀搁在茶几上坐下。 虽然不知道这幅长相怎么碍着他心上人的眼了,但心上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陆夜白乐于听从他的话,抬脚就要走,又让温子河叫住了。 “你过来。” 陆夜白一头雾水地走到那人面前,直接坐在了茶几上:“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人?” 话音刚落,温子河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按住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逼迫他仰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后缓缓凑过去,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 温子河方才淋过雨,身上还有些湿漉漉的,水珠从几缕细细的碎发上滴落,顺着脸部的线条缓缓流下。他本就生了一双多情的眼,又辅以此时极深极静的眼神,让人觉得目光里饱含深情。 陆夜白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迅速涌上了头顶,胸腔里装着一颗心蹦跶得无比欢乐,一时间手脚发麻,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偏偏温子河还一言不发地用修长的手指在他脸上摸索,神情专注,似乎是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陆夜白自认为目前还出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阶段,对于肢体接触,为了避免让对方不自在,他向来很是克制。没料这一次次地说不喜欢他的人,对他耍起流氓来倒是不管不顾,毫无心理负担。 “你……”陆夜白刚想说话,却让那人的手指一下摁住了嘴巴,还摩擦了两下。 这个动作让他嗓子一哑,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现在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温子河的指尖扫过那人的眉骨、鼻梁,又重重地在上头擦了几下,抹下很多棕色的粉末来,随后转战到了脸侧,反复地摩挲,似乎在确认他骨骼的走向。 陆夜白任由他涂抹,等温子河把他脸上的阴影擦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怔怔地开口:“如果我现在不是在做梦,你是不是摸了我的脸?” 温子河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见他脸上刻意塑造出来的部分已经被抹得消失了八/九分,又恢复成原来那个熟悉的模样,神色终于是放松下来。 他收回了手,捻掉手指上的粉末:“不早了,你洗个澡也快回去睡吧。”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非常熟悉,与之前的某件事有异曲同工之妙。陆夜白记得上回在车里这人也是胡乱抓了自己的手,之后还要假装正经,看来还可能是个惯犯。 面对这经常耍完流氓就不认账的人,陆夜白铁了心要治一治,一起身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哎,这位先生,不带这样的吧?你要是喜欢我,不必摸完就跑啊,我白送还不够么?” 这句话刚巧让进门的完淡等人听了个正着,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门口站着的几人自认为撞见了少主调戏别人、完了就跑的现场,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光辉事迹,几人都生怕少主面子上过不去,互相以眼色和动作示意。 最后是向来喜欢在老虎尾巴上拔毛的乌衣首领开了口:“哈哈,我们是不是打扰二位了?” 陆夜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松开他的手,干咳一声:“哪里,是我们应该回避。” 温子河:“……” 天知道陆夜白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眼下情况已然被越描越黑了,在外人眼里就是被抓到了现行,他就算有心喊冤,谁信? 温子河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厚起脸皮,生生扛下了这一记天大的冤枉。不理会其他人写满“看戏”的脸,回头深深看了陆夜白一眼,强调:“把脸洗了。” 然后他淡定如常,也不对几人解释,似乎真的是个耍完流氓就跑的花花公子,迈步往房里走去——若不是那走路的姿势实在僵硬,大家可能就信了他了。 “该不会,少主才是被耍流氓的那一个吧?”守新恍然大悟。 “这是他们的情趣。”完淡大模大样地一挥手,“我们就不要管了。陆公子,他这个人虽然长得轻浮,为人还是很靠谱的,做的事永远比说的话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的。” 陆夜白脸上发烫,似乎上面还残留着谁指尖的余温,对完淡的话也只听了后半句:“我知道。” 然后他便无条件遵守了温子河的命令,认认真真地洗脸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5 章 陆【碎碎念】:我老婆可能是个口嫌体直的傲娇角色,没办法,我只能多担待一点了,他这样也挺可爱的,今天摸我的脸一定是喜欢我。 温【冷冷皱眉】:你在那边嘀咕什么呢? 陆【陶醉地笑】:你们看,他真的很关心我。 众:陆公子你真的没救了啊…… 第33章 桔梗 温子河弯腰拉开置物柜最下面一层,里头乱七斗取胜。 毕竟他没有调戏完男人就跑的不良行径,在这方面自觉品德高尚,胜出了温子河不止一点点,自然要拿他寻开心了。 温子河不耐烦地朝他一挥手,示意其快滚,但终究是没否认完淡的话。 他方才为了掐断陆夜白不着调的遐想,只能快快将人赶跑。明明是需要将人留在身边好生照看的关头,他却碍于对方的心思,凡事都要讲究个度,不能引起误解,实在是不好把控。 活了这千年的岁月,他就从没这么束手束脚过。 “你真不与我们一道回去?”完淡问他,“事情是你发现的,计划也是你定的,这么着算不算我抢了你的功劳?” 温子河就从没在乎过功劳这码事,加上私人原因,他对凤栖山没什么好感,这些年一直是避而远之,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这里还有一点事情没处理完。” 完淡想到温子河虽然常年在极寒之顶,但偶尔也会跑一些临时任务,估摸着多半在锡京还有事情没完,便答:“行。” 随后他又转身向关凝:“小师妹,你不送送我们?” 关凝正忙着看电视,应付地挥了两下手:“二位师弟再见!我真舍不得!” 完淡明知她是有意惹自己生气,却偏偏还要着她的道,当即骂道:“小兔崽子,滚过来收拾你!” 守新在这三人里年纪最小,却经常要替师兄师姐操心,时不时劝个架,闻言叹了一口气:“都别吵了。”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6 章 最后,因为完淡夺走遥控器,按下了电源键,关凝才不情不愿地出门,送了送他。 “关凝。”守新和鼠族妖怪都上了车,完淡一个人留在车外,轻声对她说,“我们之间相识也近千年了,你知道我心里藏不住话,这点和你一样。” “这次你偷偷摸摸,借着看师父的由头回山,不想惊动其他人,只借了我和守新两个人手出来。怕不是担心妖族有内鬼?” 关凝将头转向一边,避开了完淡询问的目光。 大多数时候,完淡都欠揍得很,但这也是那个从小欺负她、还不允许别人欺负她的家伙,遇事也最爱出头。从心里来讲,她并不觉得完淡是敌人那一方。 在闯入膳房的前一晚,温子河与毕尧将所有事都告诉了她。关凝也觉得这背后事关重大,别的不说,就说那向来将“混吃等死”当做人生目标的少主,突然间成了事事都要插一手的劳模,看来是将陆公子看得很重,让她也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 一方面她不能因为个人的判断,给少主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另一方面,这背后那股强大的敌对势力,在妖族中不可小觑,她怀着私心,希望乌衣不要牵扯进来。 毕竟,它是师父好几百年的心血。 “我。”她斟酌了一下,“告诉你的话你愿意叫我师姐吗?” “没门!”完淡气冲冲地甩下一句话,“我还不乐意听呢!” 她笑了起来,这回是郑重地朝完淡挥了挥手:“首领,再见。” 温子河将车停在陆夜白小区门口,两人一个不说下车,一个不忙着要走,相顾无言地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唔,那我下车了?”陆夜白伸手去拉车门,手却放在车门上迟迟不动。 “你……有空常过来玩。”温子河终于是组合出一句话,刻意让语气听起来平平常常,不给对方遐想的空间。 “会的。”陆夜白声音柔和,“你上次给我的书,我还没来得及看,看完了就来找你还,很快的。” 看来对方是认定了他内心不舍,还安抚般地许下了下回来的诺言。他眼看着误会越来越大,也不好解释,等人下了车,就径直将车开走了。 “我没看错,他肯定是舍不得我。”陆夜白在心里做出了个结论,忽然觉得今日回家也不是那么糟,起码确认了对方心里是有他的。 这么一想,他整个人忽然美得有点儿冒泡,感到自己的追人大业又进了一步,没准能赶在第一个“正”字画完之前就抱得美人归。 他目送温子河的车子远去,等到看不见了,才一回身,结果差点撞上一个高瘦的人影。 他下意识地往边上避开一步,没料那个人却径直朝他撞了过来。 他没留神被撞得身形一晃,目光相对间,只看清那撞他的人眼睛细长,两眼下各有一颗泪痣,然后……那人就凭空消失了。 眼前有一瞬间的空白,等周围慢慢恢复出原样,他才抬眼环顾。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静得离奇,两侧行道树的绿叶让风吹得婆娑作响,风声中,下方轻轻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今天老婆把我赶回家了,他难道不希望我多住几天吗? 上帝视角的读者们:其实,你不要瞎说话,他是想让你留下来的…… 陆(捶地):我忘记他是个傲娇了!! 矫情的来了: 坚持日更到现在,有小可爱愿意看文是很大的动力~ 谢谢愿意给我评论、扔过雷、灌溉、还有默默看文的小天使们! 从新晋榜上滚下来,或者卡文心里不痛快了,我就会跑评论区多看几遍评论,各位软萌的评论简直是一管子鸡血好吗!我还可以再肝好几章! 谢谢大家的陪伴! 第34章 记忆 那叫他哥哥的小男孩长得很乖巧,朝他微微一笑,露出对称的梨涡:“哥哥,好久不见。” 陆夜白有些疑惑:“小朋友……” “哥哥怎么不叫我的名字,”小男孩朝他走近,身后空气涌动,“你还是没想起来吗?” “我爹妈应该没瞒着我在外头有私生子。”陆夜白察觉到了小男孩的诡异,往后退了半步,“你是谁?妖怪么?” 方才温子河送他来,街道上还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吵得不行。这会儿却是四下寂静,街道空落,他之前经历过这样离奇的变幻,推测出大概是结界的一种。 算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单独与陌生妖怪对峙,他不紧张,反而还有点激动,从这点来看,还真是深得他师父真传。 “嗯,哥哥是妖怪的话,我自然也是妖怪了。”小男孩见他后退,便也不往前,“哥哥你怕我吗?” 说完,他伸出小手,往边上一挥,这个普普通通的动作竟带起一股强大气流,盘旋着扑向陆夜白。 陆夜白当即感到四周的空气渐渐凝固,潮水般朝他压过来,他一时间四肢不能动弹,随后膝盖一软,竟然单膝跪在了地上。 小男孩来到他的面前,似乎对此时的身高差非常满意,一抬手,就抚上了他的眼皮:“哥哥,用你的眼睛也叫不醒你,为什么?” 他这张脸,可能无意之中开了光,先是他的心上人摸个没完,现在又来了个陌生的小鬼头。 陆夜白一偏头,皱了皱眉,心想这小男孩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半个字都听不懂。不过看这诡异劲,多半是个妖怪,他身边唯一能和妖怪扯得上关系的人就是温子河了,莫非是仇家? 温子河的仇家就是他的仇家,他低头冷冷扫了小男孩一眼:“小妖怪,你哪座山头的?” 小男孩露出一个不解的眼神,他的眼睛很大,里头像蓄着一潭幽深的湖水,丝毫没有小孩子的天真灵动,看久了反而有些可怖。 陆夜白与他对视一眼,便感到嗓子一沉,再试着说话,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7 章 同时,他在脑内迅速思索起来。 眼前的情况,和那次温子河送他去学校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诡异的环境加了个诡异的人。当时温子河说与那个妖怪有些过节,那么眼前这个小男孩多半也是寻仇来的,不好直接下手,才找上了他。 他估计对方将他想成了温子河的什么人,在这种关头,竟然不合时宜地得意起来。 小男孩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好像有点生气,带上了一股撒娇的童音:“哥哥,你在想什么?” 陆夜白斜了他一眼,心说,你倒是先让我说话啊。 小妖怪看来是不会读心术,对他的心声无视之,嘟嘴道:“哥哥当年留下我们,独自一人走了。我们等了这么久,才等到来找哥哥的这天,结果哥哥你却没有履行约定……那我带哥哥去看一看好吗?” 话音刚落,小男孩双手捧住陆夜白的脸,将他往下拉了一拉,目光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陆夜白心下一惊,觉得对方可能要施展什么妖术,下意识地一闭眼,却发现眼皮也合不上。 早知今日,他就在师父那里多学一些降妖除魔的本事了,瞎看什么理论知识? 陆夜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妖术生效——眼前的街道被扭曲成了诡异的弧度,两旁的绿树蛇似的纠缠起来,周遭旋涡般旋转不停,最后终于铺展出一个山明水秀的新世界。 他适应了新的环境,不由自主地想迈开脚步,耳畔是溪水的鸣响,不远处应该有一条小河。 这么想着,他真的来到了那条小河的岸边。 河边还立着一个人,那人只露个侧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长发在额前垂下一缕,其余整齐地用一个环扣束在脑后,很是英武。 不知怎么的,这男人让他觉得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他的接近,闭上眼,微笑道:“你听,他们杀过来了。” 随即,他的耳畔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混着冷兵器撞击在一起的铮铮铁响。这些声音从不远处席卷而来,似乎下一刻就会打破此处的静谧,将这里变成血光滔天的战场。 小男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那是哥哥。” 陆夜白脸上一片迷茫,像是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小男孩见他这副样子,眼里闪烁了几下,又一挥手,解开了加在他身上的束缚:“你要走过去和他说话吗?” 陆夜白听了这句话,下意识地点头,却是半蹲下了身体,一只手向小男孩伸过去,好像是要抚摸他的脑袋。 他低声说:“我想起来了。” 小男孩的眼中立刻闪出欢欣的神色,看起来就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哥哥,你想起来了!” 他张开双臂,正要手舞足蹈地扑上前去,陆夜白伸出去的手却忽然换了一个方向,迅速从右手腕上撕下一串黑色的花纹,看也不看就用力地往自己额间一贴,瞬时,强烈的白雾由他的额间向四周扩散,将一切都遮了个严实。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伸出的双臂还不及收回来,就随着周围的山水一并消散了。 鼎沸的人声瞬间灌入陆夜白的耳朵,刺得耳膜有些发疼。他终于是喘出一口气,看着右手腕上的符镯,那上头繁复的图案里少了一道黑色花纹,显得有点残缺不全。 温子河说过,这个符镯由三道互相缠绕在一起的符咒绘成,每一种符咒都有相应的法术。他方才正是使用了其中之一的“清障符”,才将这自说自话的小妖怪赶跑。 陆夜白这个人,虽然好奇心旺盛,胆子又大,但还不至于罔顾自己的死活。妖怪夺取凡人身体的案例他不是没看过,尽管想弄清自己为何觉得河边那人眼熟,但略一权衡,他便做出了判断——还是阻止那个小妖怪继续洗脑比较重要。 他的手指停留在自己的手腕上,想起这个符镯是谁给的,忽然觉得强大的思念铺天盖地地朝他覆压过来,在心里融成了一片——明明才分别没几分钟。 “这小伙子做什么呢?” 边上有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保持着方才那个单膝跪地的姿势,可是对面什么人都没有,就像在演求婚的独角戏。 他站了起来,刚走出几步,却是“扑通”一声,又跪成了原样。 怕不是那个小妖怪弄了个恶作剧,要看他一步走,一步跪地回家吧?这是和温子河多大的仇啊? 他再一次试图站起来,这次却感到使不上力气,浑身上下好像都被无形的线牢牢牵制住,眼前又开始模糊,上眼皮似有千钧,沉重地往下一压再压。 他快失去意识的那刻,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一双手臂穿过肩下,环抱住了他。熟悉的温度从那双手上传到后背,随后,他整个人被架起,脚下不由得踉跄了几步,往前一扑,鼻尖擦过那人的颈侧,瞬时溢满了对方身上淡淡的男香。 关凝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瞥见方叔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抱着一捧包装精美的花。 “哇。”关凝下巴一塌,“这是少主买的还是陆公子买的,我的妈,狗眼要瞎了。” 毕尧坐在一旁,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 “这是给你的。”方叔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她放下手里的薯片,纳闷地接过,花里插着的小卡片上写的还真是她的名字。 “奇了怪了,谁会给我送花?”她喃喃一句。 “刚才花店的店员送来的。”方叔突然对她的终身大事关切起来,“小关,送花的这个……男的女的啊?” 陆公子和少主的事情,这些天方叔有所耳闻。老实说,他作为一个活了几千年,就快进棺材的妖,和老一辈思想顽固的人类一样,对这种男人之间的感情是不大能接受的。但对方毕竟是少主,他管不着,现在就只能祈祷关凝和毕尧不要走上歪路了。 同时他在心里宽慰自己道,肯定是个男的,总不至于这温宅里上上下下,个个出格吧? “不知道。”关凝仍是盯着卡片,上面的字迹清隽,但是很陌生,“没留名字。” 方叔对这性别悬而未决的送花人叹了一口气,出门喂鸡去了。 毕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侧,指着花束的底部,忽然开口:“上面有花店的号码。” 关凝被冷不防冒出来的声音一惊,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毕尧你属猫吗?” “什么意思?” “说你走路没声儿。这样很吓人的哟。”关凝一翻花束,下面果然挂着一张心形小卡片,写着“久久花行”,边上是一串号码。 毕尧立刻掏出手机,对着号码按了下去。 关凝见他打了电话,便抱着花束挪到一边坐下,那花束里头包着的,不是常见的玫瑰或者百合,而是蓝紫色的铃状花,花瓣有五瓣,向四周半张开,露出黄色的花心。 她忽然觉得这花有些眼熟,凑近闻了一闻,便嗅到了微微的苦香。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8 章 苦香袅袅萦绕在鼻前,恍惚间,她好像见到了个聘婷美人,口中衔了一枝这样的花,回眸朝她一招手。 毕尧挂了电话,一板一眼对她道:“花店老板说,那个男人没有留下名字。这种花叫做桔梗,花语是诚实、柔顺、无悔……” “你别说了。”关凝轻声打断了他,“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毕尧追问。 “这是我师父……最喜欢的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仍然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 温(疑惑):我明明解开了加在他身上的妖术…怎么还是跪着? 陆(抬头、深情款款):你不答应嫁给我,我就不起来 温:那你跪着吧 陆(一下子起身):哎老婆你怎么走了!喂,老婆你等等我! 【 第35章 天婴 “你师父?是岚大人?”毕尧问道。 他自小跟着段予铭,虽和乌衣接触不深,但与那位岚大人也有过几面之缘。岚大人在五百多年前,忽然从妖族销声匿迹,妖王向境内各家都发了寻单,却一直没有找到。她刚失踪那会儿闹得沸沸扬扬,各种说法都有,近百年来也渐渐无人再提了。 关凝点了点头:“没错。是我师父……” 毕尧:“送花的男人,会和你师父有关系吗?” 关凝神情飘忽,反而问他:“毕尧,你说……师父会不会还活着?” 她虽然在极寒之顶给师父设了个衣冠冢,但“师父没死”这个念头,还是悄然在她心里扎了根,此刻,又因为这束桔梗,根茎蔓延开来,隐约露出茁壮成长的势头。 她沉浸于往事,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种柔软的表情,毕尧看在眼里,神色一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打扰一下。” 久久花行的老板正监督自家女儿写暑假作业,听到门口传来这么个礼貌的声音,抬起了头。 门口站着的人肤色白皙,年轻英朗,一身黑色西装没有半点褶皱:“我想问一下您,那束桔梗花是什么时候订的?订花的人长什么样子,您记得吗?” 花店老板听出了这声音:“啊,您刚刚打过电话来对吧?” 毕尧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花店老板在堆满纸片的桌上翻了一翻,找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不麻烦,小事儿——他上午十点多的样子来的吧,让我们把花送到这个地址。哦对了,还说收花的人看到这花儿,就知道了。知道个什么,他也没说。” 毕尧接过一看,那纸上写的正是温宅的地址,与花束卡片上的字迹一样。 埋头写作业的小女孩放下了笔,说道:“那个哥哥在路边站了很久,我就上去推销了一下我们家花店,他问我有没有桔梗花,然后跟我过来了。” “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毕尧问。 “嗯。”小女孩将两个手指分别放在眼下,“他这两个地方,有黑点点。长得很美丽。” 花店老板及时纠正自家女儿的词汇:“美丽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然后他回忆了一下男人的样貌,想在脑袋里找出词来替代“美丽”,却发现那个男人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颇为阴柔妩媚,美丽这个词好像还不算错得很离谱。 “总之,是个长得有点像女人的男人。”花店老板最后做了一个总结。 毕尧在听完小女孩的描述之后,便想起了一个人。出乎意料,小女孩口中说的男人,他还算认识。 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陈像之,是明鉴案中“碧海蓝天”娱乐会所的老板。毕尧拿回明鉴的隔天去了一趟会所,问过老板一些话,就在脑中留下了印象。 当时,他探查过老板身上的妖气,确认了对方是人类以后,才离开那个会所。 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给关凝送来了她师父最喜欢的花? 毕尧想着要再去碧海蓝天一次,心中却隐隐升起一种预感——老板不会在那里了。 “哥哥居然骗我。” 黑夜里,小巷间的石板路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慢悠悠地走着,小男孩走着走着,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好了。”男人斜了小男孩一眼,“他不是你哥哥,你记忆混乱也该有个限度。” 小男孩双手抱在脑后,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哥哥拿符咒贴他自己,就不怕贴出毛病来吗?” 男人无奈地看了小男孩一眼。 这小男孩是个生下来就不会变老的妖怪,千年前死在了大战中,只留了一截枯骨,埋在雪山底下。 男人从鼠族那里得到龙骨以后,便径直去了荒无人烟的雪山。以龙骨为基,使小男孩死而复生,并将他带到了繁华的锡京市。 为图方便,男人在重塑小男孩记忆的时候,直接将自己的记忆灌进了小男孩脑中,这本无大碍,只需等小男孩醒来,稍加解释即可。 没料到醒来的小男孩心智不全,无论他怎么解释,都一根筋地认准了男人的记忆便是自己的记忆,男人的哥哥就是自己的哥哥。 男人对牛弹了一番琴,对方还是执着的很,只好作罢。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49 章 “对了,我怎么称呼你?叫你的名字吗?”小男孩一抬头,“岐?” “陈像之。”男人说,“算抢来的名字。不过你就这么叫我吧。本名今后还是不要提了。” 小男孩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抬头问他:“那我叫什么?” 千年之前他们并不熟悉,陈像之没想起来这小男孩的名字,他眯起细长的眼睛,话音婉转动听:“天婴似龙骨,骨枯木逢春,你既是我用龙骨复生,便叫木头吧。” 小男孩:“……” 这真是个敷衍到不行的名字,他立即表示抗议:“不要!” 他嘟着嘴,带着撒娇耍赖的表情,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在对自己不爱吃的东西表示抗拒。 陈像之想到如今这苍茫世上,族中所剩唯有他们二人,虽然对方是个牛脾气的小屁孩,倒也值得珍惜。 他弯下腰,柔声哄道:“那取前一句,天婴怎么样?” 小男孩满意地一点头,二人继续往前走去。 “在你来之前,我原本在锡京有一个基地,是个娱乐会所。不过现在不能用了。”陈像之向他介绍道,“不知道那位少主从哪里嗅到了风声,竟然去查鼠族的案子,多半我假借段鸦之名骗到龙骨的事,也瞒不了多久了。段鸦那种人,最恨背叛,鸦羽的人没几天就会来找我。呵,还真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呐。” 他依附在段鸦门下,本就是为了利用其达到自己的目的。明鉴一案中,他有意派出手下,甚至亲自出马,朝温子河透露了一些信息,将段鸦的野心暴露出去,想引这二者互相厮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他原本谋划着明鉴一案后,就引温子河去查另一件事。没想到温子河平白无故地,居然查起了鼠族的案子,让他提早暴露在了段鸦面前。这对他的计划影响甚大,很多事原本可以借由段鸦之手完成,现在不得不自己暗中谋划,亲力亲为,除此以外,还要防着段鸦的追杀。 陈像之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温子河吃饱了没事干,倒挺能给他找麻烦。 “让那个追兵,去抓堵截便好了。”天婴不以为意,“我们就等到最后再出手。” “嗯。”陈像之心中也正是这样打算,只是还需要调整一下原来的计划,“反正日子还早着呢……让他们慢慢斗去。我近日就先去拜访一下我的故人吧。” “什么故人?” 陈像之抬眼望向夜空,步伐放缓了:“那场大战以后,段炎鳞觉得我并没有死,一直在追寻我的踪迹。好在我天生能够附身,换过好几个身份,没人知道我是谁,东躲西藏的,就这样认识了很多值得怀念的人……当中有一个,可算是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至今难忘呐。” 随即他看了天婴一眼,目光有点轻视:“不说给你听,小孩子不懂。” “好吧。”天婴一摊手,对这个话题表示没有兴趣,“那我做什么?我想找哥哥玩。今天才说了几句话,哥哥就要跑。” 陈像之脸色一沉:“少主很看重那个人类。你贸然去找他,会暴露自己,影响我们的计划。况且,就那个人类本身而言,也很棘手。今日我让你带他进入幻境结界,他竟然能脱逃出来。我们还是谨慎为妙。” 天婴回想了一下与陆夜白的遭遇,有点不甘心:“后来我明明牵制住哥哥了,正想再将他带入幻境一次——你当时为什么拦住我?” 陈像之派遣天婴去接触陆夜白,自己终归是不大放心的,他也隐匿了身形在边上看着,当他看到温子河接近,而自家这边的智障玩意儿却还想抓着陆夜白不放,便毫不犹豫地一伸手,将天婴揪了回来。 “你没看到朝你们奔过来的那辆车么?车里就是少主。你死的时候,他只有两百来岁,妖力却已经很高了。”陈像之索性将话说明白了,“后来他请命去了极寒之顶,那地方本身就适合修炼,他的血脉也天生高贵,对上他,我都没有把握。你虽然是龙骨塑身,继承了哥哥的一部分妖力,但现在那妖力并未与你完全相融,凑上去作什么死?好生待着,我可没有第二根龙骨给你重塑身体。” 天婴被他一番话说得沉默了,他当初死不瞑目,如今重活于世,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被对方提醒自己的身体早已灰飞烟灭,又凭空冒出来个这么棘手的人物,不禁心中一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家里的人早就死绝了,还会有谁叫他少主?”天婴问道。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小孩子听不懂。”陈像之其实是懒得解释,第二次用这个不走心的理由打发了他。 天婴琢磨着多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也不再纠结,换了个问题:“那他替妖族做事?” “他和妖族有仇,但也不是我们这边的人。”陈像之犹豫了一会儿,组织措辞,“一魂不宿二主,哥哥迟早会吞噬那个人类的意志。少主他为了那个人类,要与我们作对。这次若不是他找上鼠族的麻烦,我倒还能在段鸦那里多隐藏一段时间。” 天婴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凝重神情:“他妖力很强。还有你说的段鸦,我们这边只有两个人,是要处处小心了。” 陈像之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月光柔和地在他脸上镀出一个极美的轮廓:“再强也掀不出什么大浪。人人都想做最后的黄雀,但是又有谁知道,哥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只能被挤到小剧场出没: 陆:老婆,我梦到你给我讲睡前故事了诶,你再给我讲一个好不好? 温:……我不会。 陆(眼含期待):那讲我给你讲过的,白雪公主可以吗? 温(沉默了很久,神情淡然):从前,有一个白雪公主,她长得很漂亮,因为她每天都吃了苹果才睡觉…… 陆(怀疑人生):老婆,我那天真的是这样讲的吗? 【真的不是少主不上心啊!那天晚上他很早就被催眠了…… PS: 1.天婴似龙骨,骨枯木逢春,是在网上一篇讲中草药的科普文看到过的 2.作者专栏“自渡温凉”。有短篇小故事和新文《白眼狼》预收~ 欢迎包/养么么哒~ 第36章 甘松 同一片夜空下,一辆越野车急速行驶在路上。 开车的是毕尧,他两手握着方向盘,尽量在保持高车速的同时,不引起车内的颠簸。 副驾驶上,关凝朝后看了一眼,犹豫地叫了一声:“少主……” 少主的脸色看起来有一些疲倦,却依然坐的端正,陆公子此刻靠着他的肩头,双目微闭,昏睡不醒。 前几个小时,陆公子被少主架进温宅,就是这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关凝吓了一跳,顾不上去忧心自己的那点事儿,急忙迎了上去。 少主显然比她更担心,三言两语说了情况,便带着他们出了门。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0 章 关凝见这一路上,少主的眉头就未松开过,眼神虽一如既往的冷静,但是又像压抑着即将翻涌上来的情绪,可见对陆公子的情意深重,难以丈量。 她担心少主思虑过重,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我没事。”温子河柔声道,“你快睡一会儿吧。” 我怎么睡得着呢,关凝心想。 她回过身,看着自己手中拿的一枝桔梗,想起毕尧说这束花是碧海蓝天的老板送的。 她并不认识那个老板,不知道他和师父的关系,也弄不清对方的来意是好是坏。 窗外的风快速灌进来,带着凉意扫在脸上,从农历上说,立秋已过,温度要渐渐地降下去了,关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觉得,这当真是个“多事之秋”。 在一路油门踩到底的车速下,他们一行人半夜就到了凤栖山。 妖怪作为妖怪,其实是有一些腾云驾雾的本事的。只不过他们与鬼魅不同,修出来的肉身能够被各种电子摄像捕捉到,为了不暴露,平日里都是老老实实地靠走或者坐车。 这会儿夜深人静,温子河一行人没有顾忌,用了个妖术,转眼间就上到了雁山山顶。 带了陆夜白,走守卫森严的正门自然是不行。温子河打算先走后门试一试,如果陆夜白进不去,那就留他在雁山,自己进去找段予铭。 凤栖山结界上的洞,肉眼并不能看到,温子河与关凝走过几次,全凭感觉摸到其所在。 毕尧还是头一次来,有点惊讶:“这是……” “这是我师父不小心捅出来的洞,一直没修好。就……当个后门使了。”关凝说,“知道的人不多,我们都叫它狗洞。” 当年,其实还有几个人与她一同见证了这个狗洞的诞生,但是狗洞没被封上的事情,师父只告诉了自己。后来有一次,她与少主、世子一同办事,便将这个狗洞告诉了他二人。 温子河犹豫了一会儿,抓起陆夜白的手腕,试探性地往狗洞上碰了一下,见没有受到排斥,才扶着人,走了进去。 “他这是怎么了?” 被叫醒的段予铭睁着睡眼,对这半夜三更擅闯住宅的人发出一声询问。 温子河将陆夜白放到床上,脸上难得露了点疲态:“他被妖怪动了手脚。形魄尚稳,但是醒不过来。”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陆夜白此刻双目微闭,神情安详,嘴角还隐隐含着笑意,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 当时,他开车出去没多久,路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大放心,打算偷偷摸摸地隐匿身形,跟着陆夜白一阵子,再找理由把人弄回温宅。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怎么都按不回去了。 他立即掉头返回。但还是晚了一步,没见到任何妖怪,只捡回来个沉睡不醒的年轻人。 他早该明白,守着陆夜白不是长久之计,但对方在暗他在明,他本以为自己将人放在身边,尽快对付完段鸦和支山,就能保他平安,未曾想到刚分开没几分钟,对方就能这么快地抓住时机,是在暗中窥伺了多久? 段予铭走上前去,将陆夜白好生端详一番,又把了把脉:“他应该是与妖怪近距离接触过了,对方有意散发强烈的妖气,他被冲得失了神智,并无大碍。” 温子河近距离接触过的人类统共就没几个,并不清楚妖气到底有哪些个玄乎的作用,闻言问道:“有办法让他醒来么?” “让他醒来?”段予铭说,“你是不是忘了他身上还有应晦的魂魄?叫醒的是谁你都不知道,妖气与他接触过,极有可能应晦就活过来了。照我看,让他这么睡着吧,或者我直接给他一剑,一了百了,妖族永无后顾之忧。” 说到后面,他已经是带上了开玩笑的语气,但是一看温子河的表情,显然那人觉得并不好笑。 温子河语气平淡,说道:“要是妖气与他这样一接触,应晦就能活过来,他们不必等到这天。给他一剑,就能将应晦一并杀了,你爹早就动手了。” 知道应晦出逃的人,当年就只有妖王和他们俩,像妖王段炎鳞这种铁腕冷血的角色,默许了他对陆夜白的暗中监控,也没插过手,想必是知道普通的办法弄不死应晦那个狡猾的东西,想要静观其变。 “我觉得也是。”段予铭只好正色道,“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他毕竟是肉体凡胎,受妖气的冲击,昏迷不醒很正常。我把几味药材的方子给你,让星霓去族中专管药材的甘松斋拿就好了。” 温子河原本是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最好不在凤栖山露面。这会儿听到甘松斋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想起那位久违的故人,眉头略一舒展:“不麻烦她了,我自己去吧。” 凤栖山常年封闭守旧,保持着山清水秀的样貌,毕竟妖怪修炼,也是这种环境为佳。 月华聚集之处,容易生长一些名贵的药草,这些药草放任各家争夺,必定打起来,太伤和气。因此全归公家,由专门的甘松斋负责采取,统一管理。 甘松斋外有几个人正将药草拿出来晒,见他过来,远远地就跪成了一排:“少主。” 温子河远离凤栖山太久,对他们这有事没事都爱下跪的毛病十分不习惯,略一摆手:“起来。” 他虽然尽量避免与凤栖山有牵扯,但妖族史上的几件大案,他出于帮助段予铭的出发点,也多多少少地参与了。这些经历若一条条地罗列出来,也是十分可观,无意之中倒是替他赢得了族内人的尊重。 “甘松前辈可在?”温子河问其中的一人。 “在。师傅在后院浇花呢。”年轻弟子答,“我带少主过去。” “不必。”温子河已经抬脚进了门,“我认得路。” 甘松斋的屋顶至今仍是稻草,四周用木头围着,时不时漏点风进来。这么个冬凉夏暖的地方,那老顽固还真能住得下,千年来都不拆了重造,大概早已不在乎外物,一门心思都扑在药材研究上了。 后院其实并不在这茅草房的后头,而是在出了后门,向东几十米的地方。温子河一路走过去,发现四周的景色与他记忆中的样子竟一点分别都没有。 明明已经过了百年。 “甘松前辈。”温子河走近那浇花的老人,在他背后大喊了一声。 浇花的老人没有反应,温子河知道他耳背,正准备再喊第二声,没料面前的老人忽然回过身,动作之快让他怀疑这其实是个年轻人。 老人迅速抬起手,手中的东西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声如洪钟:“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那敲他头的东西是一束草,不痛不痒,温子河笑道:“前辈你这武器好像不太顶用啊。” 甘松:“你说啥?”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1 章 温子河:“……” 他多年不见这耳朵不好使的甘松前辈,一不小心就会忘记要放大音量说话。 甘松前辈这个称呼,其实怪不伦不类的。温子河只是小时候在甘松斋住过几年,甘松是斋里的主人,并不是他的前辈。 只是他幼年不爱说话,有问题也不会去请教别人,住了一阵子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甘松,见斋内其他人这样叫,他便也跟着叫了。 甘松前辈须发皆白,但腰杆仍然笔直,连浇花拔草这样的事也要亲力亲为,看来是精力还不错,温子河放下心来,说:“这不是回来看您来了吗?” 甘松前辈哼了一声,胡子被吹起一缕:“下一次来是不是要等我进棺材了?” 鼠族家主当时对他说,接他回家的全是仇人,这个说法虽然有些极端,但错得也不离谱。当年唯一置身事外的就是甘松斋的这位主人了,所以温子河到这里来,心里并没有任何负担。 只是他名义上讲也是在守墓,一来一去容易让人看到,给甘松斋平添麻烦,几百年来也只是陆续回过几次。 “唉。守墓凄苦啊。”温子河半真半假地感叹道,“又没个自由,不能跑下来。” “嘁。还不是你自己要去的。”甘松前辈放下手里的草,拿起水瓢浇花,“自己做的选择,都不能担待?白教你了。” 温子河在甘松前辈面前,就成了个老老实实挨训的小学生:“您说的话我岂敢忘。” 顿了顿补充道:“毕竟嗓门那么大。” 甘松前辈挥起手中的水瓢:“臭小子,打不死你!” 温子河的耳膜疼了一下,往边上迈了一步,躲过水瓢,关心道:“您当心闪到腰。” 甘松一瞪眼:“我身子骨好着呢。” “那我就放心了。”温子河突然正经起来,眼含关切,“其实心里还挺牵挂您的。” 甘松知道温子河这人的一张嘴,除了瞎贫之外,并没有多少口才,更不会表达什么感情。这会儿见他认认真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心中一软,把手中挥舞的水瓢一扔:“牵挂我也不回来看看。住几天再回去?” 温子河摇头:“只怕今日不行。前辈,我想找您要一些药材。” “什么药?”听到药材,甘松前辈的两放光了。 他接过单子一看,这几味药材很常见,都是固神稳魄的类型,药性不烈,妖怪一般不会吃。 “这是给人吃的?” 温子河随口胡诌:“我昨天有事出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将他撞晕过去了,大概是妖气冲击了他魂魄,他一直都没醒来。您这里可有这几种药材?” “自是有的。”甘松前辈往走茅草房的方向走去,“拿回去需用冷泉水煎服,三日便可醒了。” 温子河拿了药材,谢过甘松前辈,也不多耽搁,许诺下次回来看他,便出了门。 “妖气能让人失了神智?几百年从没听说过。”甘松前辈看着他的背影,就像看自家不成器的孩子,“多少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小时候不爱说话的毛病改了,我以为能有多大出息,现在说个谎都编不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老婆,我也觉得你说谎编不圆,比如你上次摸我的手腕,非要说是看符镯,其实符镯在我另一只手腕上…… 温(故作镇定):多旧的旧账你也翻 陆(跃跃欲试地看向温):那要不现在,你再造点新账出来? 第37章 苗头 “你这次回来,既已在凤栖山露了面,便对外人说是来参加审判的如何?”温子河正摇着一柄精致的折扇,将风送向那小火炉,听到段予铭这样说。 “什么审判?”温子河头也不抬。 “我方才去了老爷子那里。鼠族犯下的案子,在妖族历史上都是前所未闻的,他的意思是公开审判,请各族引以为戒。”段予铭也陪着站在院中,看他为陆夜白煎药,“你就算再厌烦这种场合,作为少主,还是有必要参加一下的吧?对外只需说请你下山,见证此事,正好也为你留在这里找个理由。” “公开审判?啧,在妖族历史上也没多少次吧。这是打算杀鸡儆猴?”温子河说,“段鸦会去么?” “应该会。”段予铭把玩了一阵手中的扇子,才说,“他这个人,想法和普通人不大一样。当年他在审判台是下跪的那一个,如今能趾高气昂地坐在看台上,自然是要去一雪前耻。但是不知他最近去了哪里,老爷子正派信蜂四处寻呢。” “那我便也去一趟。”温子河往红泥炉里加进一小簇妖火,“会会他。” “我可以将你们的位置安排在一起。”段予铭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随口一提,“这样你们之间还可以叙叙旧。” “叙旧?”温子河一挑眉,“那审判还没开始,他就要和我打起来了。” 段予铭说让他们叙旧,其实是指幼年时二人的相处,这会儿听了温子河的话,才想起来,段鸦当年造反,镇压他的人里面,就有一个温子河。 以段鸦睚眦必报的个性,想必温子河在他的仇恨榜上,应该能够占个好名次。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我忘了。” 温子河:“其实我这次误打误撞碰上鼠族的事,本意也是去查段鸦。他将我视作仇敌,倒也没错。” “全妖族上下,他不视作仇敌的没几个。”段予铭提起自家哥哥就窝火,“不过此案可是与他有关?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个人倾向于无关。鼠族作案的手法实在太低级,到今天才被发现,运气占了很大的成分。就算段鸦想为争夺王位积累势力,也不应该选这样一个智商、人力双双堪忧的家族。”温子河对鼠族的评价毫不客气,“不过此事也有段鸦的势力从中作梗,等确认了再与你细说。” “好。”段予铭答应道。 温子河揭开黑得发亮的药罐,朝里头看了一眼,又将盖子盖上了。 段予铭见他熬药的那股认真劲,觉得实在稀奇,便问道:“你可是很在意那个陆公子?想见鸦,也是因为鸦在打他的主意吧?” “不错。”温子河想也没想就答道。 “我很难得见你这样尽心尽力对一个人好。”段予铭似乎话里有话,“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温子河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因为应晦那东西在他身上。我当年主动请命守了它的魂,也该负起点责任不是?”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2 章 “听起来是个正当理由。但是,我怎么没为他熬药,没为他跑上跑下操心,也没露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呢?” “什么意思?”温子河皱眉,觉得这家伙的狗嘴里又要吐不出象牙来了。 段予铭盯着他:“你对他是不是有特殊的感情?” 温子河:“……” 先是陆夜白成天给他洗脑,后是温宅里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硬将他们凑成一对儿,现在怎么连一向正经的段予铭,也说出这种不像样的话来? 害他明明坦荡荡,却时常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男人与男人之间,能有什么特殊感情。”他漫不经心道。 段予铭本也是随口试探,听了这稍显底气不足的解释,反而觉得对方在害羞,惊讶道:“温子河,你不是吧?你真喜欢他?” 温子河不知道对方哪来这么大的误解,扇扇子的力道都大了几分:“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保他平安。” “哦。”段予铭半信半疑,“你要真喜欢他……我,我勉勉强强也支持你一下。” “快滚吧你。”温子河骂道。 “你若是对他没有那种心思,便是最好,毕竟他身上有应晦的残魂,将来会是个什么状况,你我都无法预料。”段予铭笑了一笑,忽然带上了认真的语气,“你可想过,若有一天,妖族各家知道了陆公子的秘密,会作何感想?” 没等温子河回答,他又说:“如今,我们知道鸦已经动起了歪主意。他想要的,无非是应晦强大的妖力,好去弥补他的先天不足,顺便造个反什么的。虽然我们不知道那妖力在哪里,又如何被外人夺取运用,但姑且认为这是可行的,不然鸦就没必要瞎折腾了。第二点,如此强大的妖力,鸦想要,谁不想要?我自是知道你无心参与这些,但是外人怎么想?让应晦从手底下逃出去的是你,将陆公子一直带在身边的也是你,监守自盗这个词,谁不会写呢?” 段予铭平日里说话也委婉,只是面对温子河,他自觉不需要弯弯绕,便直接挑明了。 “子河,我能信任你,但若是将来他人不信你,非议你,你怎么办?” 看来段予铭遇到应晦的事儿就变成话痨的毛病还是没改,温子河默默听完,将扇子合拢,只随意说了一句:“他人非议与我何干,说几句话就能让我掉块肉么?” 段予铭一笑:“果然是你的作风。不过,若真的到那一天,真相便不重要了,人人只会将事情描摹成他们想要的情况。” “那时候会有人以我与应晦勾结为由头,明面上来讨伐我,暗地里却是为争夺妖力,将凤栖山搅成一片浑水。”温子河说,“对么?” 这妖族各家,在伐晦之征前是各自为营,那之后才结成一个松散的联盟,感情本来就不见得有多好。自古,战争年代同舟共济的,一旦过上了安稳日子,就容易同床异梦,乃至同室操戈。有人会这样做,他倒是不意外。 “没错。”段予铭点头,“到那个时候,你不惜与妖族为敌,也要保护好他么?” 温子河心中有了数,段予铭大概是担心他胳膊肘往外拐,要逼他把妖族人和陆夜白各放在称上,称出个轻重来。 他轻轻摇着扇子:“我这个人,向来是过一天,是一天。与其去担心那些有的没的,还是更愿意考虑眼下。” 顿了顿,他说:“你进没进过你爹那个藏书阁?我这些年也翻看过许多书籍、资料,奇怪的是,关于人与妖相融合,或是妖附身在人身上这一类的案例,从未有书籍详细解释过。妖族与人类打交道这么几千年了,怎会一点东西都没留下?” “老爷子对那藏书阁宝贝着呢。”段予铭说,“我没进去过。” “我们至今所知,没有妖怪与人类融合成一体的例子。”温子河看着他,“所以当初我们都认为,应晦只不过是想暂时附身在那个婴儿身上,等待妖力恢复,就杀了宿主。不过近日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应晦根本不是附身,而是想借着陆夜白的身体,重新为妖呢?” 段予铭听了这话,手中一松,拿着的纸扇掉在了地板上,他迅速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并不存在的灰尘:“你的意思是……融合?” “不错。不过我之前也只是略有耳闻,并未考据,所以才想去藏书阁看一看。”温子河说。 段予铭将手中扇子缓缓收拢:“我倒是听过说古时候有个人,在庚申夜的月华里,主动将自己献祭给妖,成妖之后,他保持着为人时的样貌,却具有了妖力,疯疯癫癫,就像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人。大概这法子终究是歪门邪道,后来他连人的正常寿命都没活到,不到二十岁,年纪轻轻就死了。” “若是我们反过来推。”温子河听了这话,不禁停下了手中的扇子,“既然人能够变成妖,那么妖,自然也能与人类融合。” “你觉得应晦为何要与一个人类融合?融合是比附身更低等的选择。附在人的身上,那个人就死了,但融合,不仅要将自己的妖力融进人的身上,还需要经历侵蚀对方心智的过程,稍有不慎,还会受到反噬,白白给出了妖力。若不是一时间无法完全吞噬对方,是不会选择这种下策的。” “所以我猜应晦当年逃出去,遇到了某种状况,不得已只能走融合这一条路。婴儿的体质应该比成人更容易受侵蚀……”温子河说到这里,平静的脸上还是露出一丝裂缝,透出心中的动摇来,他停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所以他选择了陆夜白。” 段予铭:“你为什么不怀疑,如今的陆公子,就是应晦所伪装的呢?” 这个问题,于温子河而言,其实不难回答。 他看着陆夜白长大,这熊孩子小时候怂了吧唧又爱踢天弄井,没少惹事。如果那真是应晦所化,也只能说他下了血本了。 还有后来……陆夜白对他动起了歪脑筋。 一来应晦没必要演戏,二来应晦也演不出那样的眼神。 陆夜白看他的时候,神情总是很专注,眼里含着很深的情绪,却会在被察觉到的时候,不漏痕迹地移开目光。那一双眼睛温润平静,却处处透露出执着,让他每每看见了,都觉得自己在辜负那人,只好次次避开目光。他笑起来的时候,笑意能深进眼底,又让人觉得阳光温柔,世间美好。 “喂。”段予铭见他沉默太久,提醒了一句,“你笑什么?” 温子河的回忆被打断,闻言讶异地朝他看了一眼:“我笑了吗?” 随后他挪开了目光,却正巧看到了漆亮药罐上自己的脸,那向来抿成一线的唇边上,竟还真的挂了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陆:老婆,你其实很关注我嘛……你想到我就笑,为什么呀? 温(看向别处):因为你好玩 陆:??老婆你坦诚一点会损失修为吗? 第38章 握手 妖族的审判台并没有修建得多神圣庄严,它其实就是一块巨石,那巨石千年之前让雷劈得焦黑,各族家主觉得这“天打雷劈”的寓意甚好,便在山中挖了一个深坑,将巨石置于坑底。 受审的人跪在巨石上,接受来自上方看台的异样眼光,个别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可能当场就臊得恨不得扒地缝钻进去了。 不过,能被拎到审判台上去审的人,心理素质也差不到哪里去。 审判台始建,跪在上头的第一个人就是应晦。 严格来说,是个草扎的应晦。 这也是无奈之举,应晦在伐晦之征中就死了,妖族人担心他死得不干净,当场将他又是分尸又是作法,镇压在各个山头。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3 章 审判台在战争结束之后数年才建立,不知道哪位仁兄出的主意,用凤栖山脚下一种黑色的草,扎了个人,代表应晦。 审判时,众人围着它,控诉有之、唾骂有之,过了过嘴瘾,部分情绪激动的,上去往草人上又踩又踢,就这么闹哄哄地把审判给结束了。 审判段鸦的时候,因为他毕竟是妖王的亲儿子,所以并未邀请全族参与,只有各族的家主,在看台上坐着,也没人敢真的审。由妖王全程主持,说白了,就是场声势浩大了点的育儿现场。 到了鼠族这里,情况可不一样了。 鼠族全家都干了不法的勾当,残害的又是妖族中最弱小的无形一族,本就为众人不齿。妖王打的算盘是杀鸡儆猴,借着审判鼠族的机会,叫各妖族都老实一点待着。 而妖族各家却是抱了看热闹的心态。这鼠族好私斗,向来是卑劣无耻的代名词,在族内风评极差,既无私交甚笃的朋友,也无大腿可抱。多年销声匿迹,一搞搞出个大新闻,自然是要庄重地审一审,声势越大越好。 不管各方出发点为何,这次的审判,必定是妖族史上最正规、最严厉的一次了。 历经了千年,审判台虽然统共没下去过几个人,不过也有妖族子弟定期保养,四周仍是空旷整洁,没有一丝杂草。 那深坑中的黑色巨石,经历时光洗练,沉淀得愈发漆黑浓重,站在边缘往下看去,不小心就会以为自己面临着深渊。 深坑边缘一圈用特殊的木头搭建了看台,此刻,那高低排列的看台上坐满了人,各妖族上到家主,下到小厮,几乎都来了。 看台上自然是坐不下那么多人,地位比较低的,就只能站在外围一圈,伸着脖子看了。 有个不满三百岁的小妖怪,吵着要看下头的人,边上大人皱眉训斥:“叽叽喳喳的,人还没来,不听话叫你回去。” 此时距离审判开始还有半个时辰,除去段家,妖族各家却已经差不多聚齐。想来也是每日在凤栖山待得无聊,好不容易遇上大事,个个都积极地来凑热闹了。 “鼠族的人犯了什么罪?”小妖怪抬头问道。 “他们残害同胞,我听说无形族都快让杀得不剩了。”他家大人转向另一人,与其攀谈起来,“这次也会邀请无形一族来,唉,那个场面,必定叫人不忍看。” 另一人说:“听说今日少主也会来,凤栖山多年没凑得这么整齐过了。平日里年宴少主都不爱来,这次倒是很有兴趣,不知道为什么。” “嗨,我听说少主正是为了鼠族的事,才从极寒之顶下来,专程去了锡京查案。人是少主抓的,他自然会被请来参加审判了。可惜这位少主的双亲已不在世,看不到少主出人头地的样子了。” “出人头地?”这两人自顾攀谈,没留神边上冷冷响起一个声音,含着极大的火气,“我倒要看看,他想出人头地到什么程度!” “见过鸦公子!” 原先相谈甚欢的二人见到了这张阴郁的面孔,吓得瞬间站成了两根麻杆。 有一人还屈了屈膝盖想要下跪,被另一人拉住了。他们好歹也是本族中的有头有脸的人,没必要像小厮一样,见到个人就跪。 但是这鸦公子近年来风头也很盛,手底下养了一批不逊色于乌衣的私卫,还掌握着妖族的情报机构,消息灵通。鸦公子势力一天天扩张,妖王却摆出个放任的态度,有不少人在猜测,妖王改了主意,要另立世子了。 二人自然不敢小瞧这鸦公子,有一人壮着胆子搭腔:“鸦公子今日到的甚早。” 这本是一句闲聊话,没料鸦公子听了,脸色却是又沉了一沉,黑得几乎可以与深坑中的巨石相媲美:“准许你们来得早,不准许我早一点来?难道就因为,我曾经跪在这看台上,受人耻笑么?” 搭腔的人听了这森冷的语调,当下面色发白。他哪里有这层意思,全妖族人都知道鸦公子对那件事极其敏感,谁会去捅那个马蜂窝? 这鸦公子心理变态也该有个限度,不能因为见到审判台,想起往事,随便逮着个人就呛吧? 那人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顾赔笑:“不敢不敢。” 鸦公子面容肃杀,往前迈步,顺手一推他的肩膀:“滚远一点。” 这一推力气不小,那人直接摔出去几米远,周围的人发现这骚动,急忙靠边站开,鸦公子周围五米之内,无人再敢靠近。 小妖怪见自家大人被推开,急忙冲上去,极力仰着脖子:“你干什么!” “哦?”段鸦本来已经迈出了脚步,听到这么个声音,又转过身来,脸色吓人,“许久没人对我这样说过话了。这凤栖山真是没规没矩,果然是老东西快进棺材了,治不住了么?” 他口中的老东西就是他爹,当今妖王。有人觉得他口出狂言,想上前阻拦,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住了。 段鸦拢住袖子,沉着一张可以直接吓哭小朋友的脸,伸手摸向小妖怪的脑袋:“小东西,你家大人不教你,便让我来……” 没等他的手碰到小妖怪,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在半空中截住他的手,虚虚抓着摇了两下:“好巧,鸦公子。” 这声音的主人就算化成了灰他也记得,鸦公子迅速一甩手,面露愠色:“温、子、河。” 温子河丝毫不介意他的失礼,笑眯眯道:“好久不见。” 段鸦显然被恶心坏了,一张常年阴云密布的脸隐隐露出怒意,似乎下一秒就要抽出一把刀来,砍死所有看到方才一幕的人。 温子河本来与他握手,就不是为了表达礼貌问候,这会儿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觉得恶心人的目的达到了,心中甚是愉快,表面仍是不紧不慢道:“鸦公子何必总是一副烈火轰雷的性子?” 他语气柔和得不像在骂人,倒像是对着朋友的好心劝慰。 段鸦冷冷一笑:“多年过去,少主还是没变,凡事都要插一手,真是热心。” 温子河摆出一副与他商业互吹的架势,道:“哪里,鸦公子不也是。” 这句话意味深长,可以理解成温子河在客套,也可以理解成“什么坏事都有你”。 段鸦的理解显然是后一种,一甩袖袍,像是要拂袖离去,下一秒,一股强烈的妖气由他的手中蹿出,直接逼向温子河。 温子河像是早有预料,边用妖气与他正面硬扛,边对段予铭道:“我说什么来着?他肯定得和我打起来。” 段予铭看热闹正看得起劲,其实非常想继续看下去,无奈这个时机不对,只得出来做起了和事佬:“今日审判鼠族为要紧事,兄长若引起事端,只怕……” “滚开。”段鸦对自己的亲弟弟也不客气,含着怒气喝道,瞬时更强烈妖气从他身后翻涌上来,气浪滚滚,带上了逼人之势,似乎想就这么碾过温子河,顺便连周围的人一并埋了。 温子河却收敛了妖气,只散出一小股,时不时发动个骚/扰般的袭击,面上不温不火,能避开段鸦的气浪,就绝不正面迎上。 几次妖气对冲,段鸦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既招不来反击,也不能将对方打成什么样。他愤愤收回了手,吐出一句:“无趣。” 然后他带着满腔的怒气一转身——这回是真的拂袖离去了。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4 章 “你把他气着了。痛快。”段予铭望着自己哥哥的背影,胳膊肘往外拐,“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大家都爱看戏,因为是真的好看,自己还不费力。” “气着了?”温子河也随他看去,“那是他打不过我。没面子。” 段予铭瞪了他一眼:“你根本没认真打吧?” “自然是认真的,我刀都快抽出来了。”温子河一立眉,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段予铭对这睁着眼说瞎话的人毫无办法,只得摇头。 旁边妖族人见少主与世子闲聊起来,似乎没把方才与鸦公子的遭遇放在心上,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人群渐渐围拢过来。 “谢过少主。” 那被推了好几个跟头的人早早爬起,站在一旁看着,等鸦公子走远了,才敢出声。 “小事。”温子河随意地一挥手。 周围一圈人见到了活生生的少主,只觉他气度不凡,心中添了敬意。方才阴沉的气氛不再,人人都像是与少主熟识,争先恐后要与他相谈,一时间,周围嘈杂了起来。 “你向来很少在凤栖山露面,”段予铭压低了声音,“可能不知道在大家心中,你已经是被爱戴的风云人物了。” “别看戏了。”温子河同样低声回答,“你快把这拽我腿的小姑娘拉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生气):什么!在我睡着的时候,我老婆居然去抓了别的男人的手?还有小姑娘抱上了我老婆的大腿!不能忍! 温:小屁孩的飞醋你也吃? 陆(委屈):老婆的大腿连我都没有抱过…… 温(沉默半晌,伸出一条腿):过来 第39章 指使 “祸患呐。” 人群之外,有个声音发出一声重叹,但并未引起谁的注意。 “鸦公子自小便是这样的性格,您保重身体,切勿动怒了。”边上的侍卫见主子叹气,料想是见到了方才鸦公子欺压民众的一幕,忙说。 “鸦?我没有在说他。”那人一转身,朝与人群相反的地方走了几步,他的长发已经夹杂了小半的白色,一丝不苟地用绳带扎着,透露出他这个人一向严谨的作风,“你觉得,世子这个人怎么样?” 侍卫待在他身边,对自己的定位一向是四肢发达,能打就行了。这会儿被问了这种一答错就完蛋的问题,手心渗出了冷汗:“世子……世子心仁,妖族今后在他的带领下,定能延续往日荣光。” “可是你看,他站在那群人里,却是个陪衬。” 说话的人额间横跨了一道极其狰狞的伤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恶,但若是刨除那道伤疤,光看五官,会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甚至当他神态放松的时候,脸上还能露出几分儒雅的味道来。此刻他凝视着不远处,眉头快拧在了一起。 那里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保持着礼貌微笑,动作上忙于脱身离开,另一个摆出袖手旁观的姿态,却还是上前帮忙,将缠着前者的小女孩抱了下来。 侍卫显然也看到了这宛如众星拱月一般的场景,只是众人此刻拱的,不是世子,而是少主。 他有点明白了自家主子为何叹气,小声道:“少主难得露面,众人当他是客,自然礼貌相待些。” “错。”那人毫不客气地批驳,而后重重地咳了一声,缓了缓才道,“礼貌?那是尊敬,欣赏,爱戴……这种眼光,我见的还少吗?” “当年伐晦之征,妖王您带领……”侍卫刚刚开口,却被打断。 “人人都道鸦是世子继位的绊脚石,还有不少人猜测我会将王位传给鸦,简直笑话。”妖王嫌侍卫不够聪明,不能明白他的话意,“鸦那种东西,我从未正眼瞧过。予铭别无缺点,唯独心仁,太过仁慈,容易将狼崽子认成看家护院的好狗,又因为所谓的友情,不忍将对方置于不利。你看,世子站在边上,哪有世子的样子,我看他是当绿叶,当得开心了!” 侍卫往他说的方向看了一眼,从心底来讲,他并未觉得众人对待少主和世子的态度有任何区别,无非是因为方才率先出头的是少主,引来的关注才多了一些。 但老妖王这样说了,他做手下的自然不敢反驳:“世子大度,向来不计较鸦公子的言行,方才没有出手,应该也是顾及兄弟之情吧。” “我在这世上也不剩多少天了,看这情况,却还是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地走。”大抵天下儿女都是债,长子过于嚣张,次子却太过优柔寡断,妖王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不似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倒更像个为自家儿子忧心的普通父亲。 妖王的年龄,其实还未够上妖族人的平均寿命,只是他早年在伐晦之征受过重伤,额头上那道伤疤虽然看着可怕,实际上却是最轻的伤。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几十处,不少伤及内腑,是一辈子都调养不回来的。在年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老了一齐发作,他自觉大限将至,也不对身边的侍卫藏着掖着。 “妖王您为妖族立下赫赫战功,必定寿与天齐。只需安心调养。”侍卫忙拍了个马屁。 “这些话不必说。”妖王大概是真的老了,尽管将腰背尽力挺得笔直,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颓态来,“我自己明白,天命而已,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有些事不做完,我这做父亲的终归是舍不得撒手。我见不到予铭仁爱励治,好歹可以将他未来一条路铺平,有些障碍,是该扫扫了。” 歇了一会儿,他又说:“人人提起少主,都说他与世无争,淡薄名利。谁知他心中怎么想?我当年将他带在身边,吃穿用度一概与世子同等,他怎么对段家?自从上了极寒之顶,他就再没回来过,说他一句冷漠无情,也不算我过分。” 侍卫此刻是在心中叫苦不迭,心想,妖王就算您养了个不孝的养子,心中愤懑,对我一个下人有什么好说的,这话我没法接啊! 好在妖王也并未觉得他能说出什么称意的话来,兀自开口:“予铭是个榆木脑袋,从小就爱认死理,与我几次三番说少主不会叛他。呵,狼子野心,又有谁会写在脸上?他若是真的淡薄名利,为何妖族史上的大案都有他的一份?如今他不好好地守着墓,却要跑出去查案子……你觉得下一次,他的手又会伸向何处哪?” 侍卫听了这番话,心想,妖族史上的大案,不都是您为了帮助世子建立威望,派少主去的吗?这会儿把人用完了叫人背黑锅,说别人狼子野心,合适吗?况且少主去锡京查鼠族案是立了功,怎么到妖王这里,性质都变了呢? 可见看一个人不顺眼,他做什么事都会被理解成别有用心。 侍卫没想好怎么接这话茬,再回去咀嚼了一遍方才妖王的话,却嗅出了话里的杀机,一时间难掩震惊:“您是说……但是少主是世子故交,众人都认为,他将来会成为世子的心腹……” “心腹?只怕后头要再加两个字。”妖王一转身,缓步走向审判台,朝身后的侍卫撂下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大患!” 妖王终于是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到达了审判台,这意味着,审判可以稍微提前一点开始了。 看台上最高位坐的自然是妖王,毕竟是全族之主,他往那高位上一端坐,就自带了肃静的气场,一时间,看台上都安静下来。 妖王座下一边坐着的是本次案中的受害族——无形族的家主。 这心大的四脚兽前几天才得到消息,明白了正是因为自己疏于管理,才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在家又是反思又是哭嚎,这么折腾了三天三夜,现在整个眼睛都是红肿红肿的。 另一边原本是妖后的位置,不过段家原本的女主人,早在伐晦之征中就不幸罹难,因此这妖族,也千年来没有妖后。次于妖王的那个位置,一般都由世子坐。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5 章 “你非要让我坐在这里?” 看台上的位置高低按照等级来排列,温子河让段予铭带路,稍没注意,对方就将他带到了这第二高的位置上。 段予铭难得能陷害这人一次,得意道:“你觉得少主的尊贵之躯,不配坐在这里吗?” “你倒是看一下段鸦的脸色好么?”温子河往边上示意,“做得太过,他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段鸦虽然也是妖王的儿子,但是因为向来不受呵护,只坐在了第三等级的位置上,这样,就比温子河矮了一个头。加上方才的争端中他没有占到上风,此刻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让人不得不留神盯着,生怕他下一秒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段予铭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面上,他只不过是知道温子河不爱被人关注,想趁机坑他一把,这会儿他有点心虚:“这么多人在,他碍于面子,不会找你的麻烦……嗯,你低调点。” 温子河却是心口不一,将目光投向段鸦,等段鸦的目光转过来与他对上,才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嘴唇翕动,对段予铭道:“怎么低调?” 段鸦当即一拍看台,站起身来,随后像是压抑了极大的愤怒,又坐了回去,震得木头发出一声闷响。 段予铭对他的判断还是对的,纵然他脾气急躁,但碍于在全族人面前的面子,恐日后落下话柄,不会轻举妄动。 “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小时候就是这样。”段予铭转向温子河,“你可还记得?” 温子河的目光在看台上扫了一圈,正在寻找某个人,没将段予铭的话听清,闻言问:“什么?” 段予铭只当他忘了:“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段鸦以为你是老爷子的私生子,老想杀了你那事儿。” “哦。”温子河应了一声,没接这个话茬。 他并不是没心没肺,能将往年的仇恨一笔勾销。只不过对段家,他一直遵循的是“一码事归一码事”的原则,对段予铭他能真心与其交好,但是对妖王……他却是恨不得不再听到这个名字。 段予铭不知道他爹做出的那些破事,温子河也不想让他知道,遇到此类话题,便不再说话。 段予铭觉察出温子河忽然的冷淡,却不知是为何,两相沉默了一会儿,审判已经开始了。 向来执掌法务的天马族家主站在黑石上方的小台子上,环顾一圈:“各位同胞。” 这一声蕴含了极其浓厚的感情,语气比痛心疾首少一分夸张,较严肃庄重又多了几分沉痛,大概是为了调动起所有人的感情,刻意在家中练过。 “今日,我们聚在此处,不是为了团圆欢乐,却是为了审判我们妖族中,犯下滔天大罪的鼠族。” 在他的话音里,鼠族的全员被押了上来,统共十人,幸好那审判台够大,不然要是跪不下这一家,也显得审判不太庄严。 “鼠族罪主宋文,家中罪人幽女、二平……”天马族家主将跪在下头的人名字点了一遍,“你们可知罪?” 宋家主都被逮到了这审判台上,对着妖王自然是不敢放肆,摆出老老实实的样子认了罪,将案情交代了一番,审判的流程很快就过完了。 “妖族可是亏待过你?无形族可是有愧于你?你们一族,为何丧心至此,要残害他族性命?” 天马族家主见审判流程很快走完,大概想过过嘴瘾,连用三个问句,表达了他对此事的鄙夷,他的语气又极具煽动性,一时间周遭响起了混乱的骂声。 宋家主对这些骂声置若罔闻:“妖族并未亏待我们,我们一族让贪欲蒙蔽眼睛,甘愿受罚。只是不甘心就这样领了罚,让我们背后的人逍遥痛快。” 天马族家主没想到自己的临时发挥招来这么一句话,先是一愣,随即问道:“你的意思是,这背后有人指使?是何人?” 宋家主一抬头,带着豁出去的狠劲儿,盯着看台上的某处:“妖王长子,段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老婆,那个老东西说你是心腹大患,你也是我的心、心…… 温(疑惑):心什么? 陆(吧唧):心肝宝贝~ 第40章 构陷 “放肆!”段鸦音如沉雷,眼里闪着一股难遏的怒火,“说我指使?我倒想问问,是何人指使你在此,血口喷人?” 众人听了宋家主的话,一时间懵了头脑,还不及反应,就看到鸦公子声色俱怒,有人率先发出一声质询,随后看台上炸开了锅,众人也不顾妖王还坐在上头,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细细碎碎的嘀咕声越来越大,颇有种演变成大讨论的趋势。 “嗯?好像有热闹可看了。”温子河露出一个兴味的笑容。 原本他参加这个审判,目的就不在鼠族,而是与段鸦接触。方才他在看台上并未瞧见支山,便在心中推算他二人已经决裂。这会儿宋家主死到临头,还不管不顾地要捅段鸦一刀,虽然方法不明智,但无意中倒是帮了他一个忙。 毕竟,将这件事呈到台面上来说,更容易激怒段鸦,像段鸦这种狂躁症人群,在愤怒的时候,是顾不上掩藏什么的。 “鸦公子,或许我们鼠族在您的眼中,是可有可无的弃子。”宋家主面对一脸怒意的鸦,也不露怯,“狗急了还会跳墙,您真当以为,我们鼠族就会这么任人摆布么?” “怎么回事?”段予铭看向温子河,“你不是说此事与鸦无关?” “他想拉一个垫背。”温子河往看台上一靠,打算认认真真看场好戏,“但不是段鸦。你往下看。” 他与宋家主那天已经有过交谈,宋家主不会蠢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他们一族是让那个叫支山的给耍了。 温子河估摸着以宋家主的糟糕个性,是还想拖个人下水,才有意说是段鸦,借此逼着妖族人去找那个支山的麻烦。可见这位家主拉陪葬的执念,确实强的不得了。 只不过,那个叫支山的妖怪,怕是掘地三尺也难找了。 段鸦这回是真的背了个黑锅,恼怒骂道:“狗东西!” “好了。鸦。”妖王终于是沉沉发声,眉间皱纹深深地搅在一起,“宋家主,你说是受段鸦指使,可有证据?你揭发的人可是段家长子,若是血口喷人,那我这老东西,便第一个不同意。” 段鸦听了这话,嘲讽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妖王在上,我怎敢有所欺瞒。”宋家主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直起上身,“去年十二月,我们绑架了第一只无形以后,险些让锡京三老亭的人抓住。那时候鸦公子派遣了一名使者,找到我们,说是愿意庇护我们一族。” “笑话。”段鸦拂了拂袖子,“你倒是说一说,是哪位使者?” “支山。”宋家主掷地有声,跪坐着环视一圈,“各位可有听过这个名字的?他是鸦公子私卫鸦羽的一员,如果我没记错,近百年来,鸦公子可是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段鸦面上冷哼一声,眉间却不易察觉地拧了起来。他前些日子只身一人去了一个地方,刚回来就赶上了审判这件事,还真没留心支山这个家伙,现在想来,似乎是很久没见过了。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6 章 “确实。”妖王看向段鸦,“你可有解释?” 段鸦将牙咬得咯咯作响,鼻息翻涌,还没说话,旁边倒是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父亲,我认为不能光凭宋家主一人之言,就断定哥哥有错。宋家主,你可有证据?我哥哥与你非亲非故,为何庇护你?” 段予铭从温子河那里学到了恶心人的方法,决定现学现卖,在自己哥哥身上用一回。为了演出关爱哥哥的好弟弟形象,他一口一个“我哥哥”,叫得无比亲热。但毕竟是头一次这么缺德,他还不够熟练,表面一再克制,才没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来。 温子河似乎是还嫌不够,见段予铭唱了红脸,他便配合着唱起了白脸,逼段鸦交人:“既然今日鸦公子在这里,何不请那位支山大人出来对峙?” 随后他极其自然地看向段鸦,见他怒意更盛,还隐隐露出杀气,心中的判断又明朗了一分。想必是段鸦忙于自己的事务,没空管理属下,这会儿发现自己遭到属下的背叛,起了杀心。 段鸦回过身,一把揪起身后一名黑衣人的领子,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问你,支山呢?” 被揪住领子的人是鸦羽的队长,平时也是个阴狠毒辣的人物,这时候却像个蔫了的小鸡仔,慌张开口:“不……不知道。” 段鸦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随后狠狠往地上一掼:“废物!” 鸦羽队长被这样一扔,沿着高低错落的看台往下滚了好几阶,撞在坚固的木头上,发出咚咚的几声闷响。 有不怕死的人喊了出来:“这毕竟还是在审判,请鸦公子勿要引起动乱!” 事情闹到现在,再希望这审判庄严肃穆起来是不大可能的了,天马族家主用目光向妖王一请示,得到了准许的眼色之后,才说:“各位同胞,稍安勿躁。既然今日鼠族家主说了这样的话来,我们自是要慎重相待。如今支山下落不明,我们在这里争论,也是徒劳,不如想想应对的办法。” 可惜他不是段炎鳞,这一番话虽然说得在理,也没几人理他,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嘈杂声中,妖王抬起手,往下压了三下。 三下之后,鸦雀无声。 “即日起,乌衣彻查此案,务必将支山捉拿回来,还众人一个真相。其他各族家主,若非家族事务繁忙,也须出人手,协助乌衣在境内搜寻。对鼠族一族的刑罚留待后用,暂先关入狱界。” 宋家主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肥胖的脸上满是计谋得逞的喜悦。 他们一族原本的命运已经定了,审判结束之后就会被带往天谴台,生死由命。现在因为他将段鸦、支山抖了出来,妖族要留他们一族对质,所以暂先将他们关入狱界。 不管最后抓不抓得到那个支山,于他而言,总归是能多活上几天了。 能拖一天是一天,谁知道迎接自己的必定是苟延残喘,而不是否极泰来呢? 这场审判就在妖王的一句话中结束了,众人带着看戏未看过瘾的表情,逐渐散去。 温子河打发段予铭先行回去,自己留在看台上坐着,听到身后有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在叫他: “少主。” 他回过头,斜倚在看台的靠背上,看见下方站着的无形家主此刻两眼通红,面部浮肿,连覆盖在身上的鳞片都失去了光泽。 温子河对他礼貌地一笑:“方家主。” 方家主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谢过少主,替族人报仇雪恨!” 温子河觉得方家主未免有些夸张,他自己也是无心才查到这件案子,受不起对方这么大的感激,从看台上翻身下来,抓着方家主的前蹄,扶了一把:“不必。” 方家主看起来很是沮丧:“我们无形一族,为何偏偏先天缺损?其余各家均能化成人形,我们低了一等,便不会被当做同族来看待。这个世道,不强大起来,大家都会认为你软弱可欺,没有什么用。你就算想着安安稳稳待着,别也会欺负到你头上。是吗?” 温子河知道他的怨言从何而来,这场审判,说是为了惩戒鼠族,替无形族讨回公道,但整个过程下来,好像都没无形族什么事儿。 想必这位家主坐在看台上,看四周人均未关心无形族的遭遇,反而都跟看戏似的,对鼠族家族的下场津津乐道,觉得内心凄苦了。 温子河不想作何安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自己奉行的便是绝对的力量。只是他平日里松散怠惰,大家都看不出来。 强我者敬之,弱我者杀之。现实如此,若不能手握刀剑,谁会管你该不该受欺辱? 温子河纵然心中明了,但这些话也不能对这天真的无形家主讲。 他怕自己把控不住言语的度,给方家主脆弱的心灵造成二次伤害,就随便和了一把稀泥:“方家主何出此言,天赋不可把控,后天却可修炼,灵歌山月华精气浓厚,补你们先天不足,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的意思,直白点说,就是快回你自己的地盘上待着,有时间在这里瞎感伤,还不如好好去修炼。 方家主闻言一点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多谢少主指点!那我回山了。” 随后他转过身,屁颠颠地走了几步,大脑袋晃了两下,瞟见那漆黑的审判台,想到族人的遭遇和大家的冷眼,才迟钝地感受到了少主的话不过是一碗随意的鸡汤…… 他脚步一滞,像是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不再欢天喜地,而是载着极大的心事与苦恼,拖着蹄子走远了。 温子河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地,看出了个幼年的自己。 那时候他刚得知真相,举目四顾,一张张亲切的脸全都变得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要将他一并掐死。 他每日忐忑不安,后来终于是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离开了段家。 那时候他不过四百岁,形单影只地走在山间。倘若有人站在他身后,看到的想必就是像方家主这般,凄清无助的背影吧。 他轻轻摇头,掐断了心中所想。 目光环视看台一圈,见四周空无一人,才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 他微微抬头,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步一步地往梯阶上走,每一步都踏得随意,就这么晃晃荡荡地,走到了妖王方才坐过的位置跟前。 他凝视那位置许久,忽然露出一丝阴测测的笑意,抬起一只脚,重重地踏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我头一次看到老婆这么冷的脸,好陌生,吓得我一把抱住了老婆 众:怕你老婆不是应该躲开吗! 陆(斜了一眼):躲开?为什么躲开,老婆的冷脸多好看 众(真相了):所以抱住你老婆……就是为了吃豆腐吧? 第41章 恶狗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7 章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击掌声,然后飘出一个阴郁的声音来: “我以为少主多光风霁月,原来也会趁人不在,做这种小人撒气时才会做的事啊。” 温子河像是没料到此刻还会有人在,怔了一怔,保持着脚踏住王位的姿势,微微侧身看向来人:“鸦公子。” “我不过是走得慢了一些,就能撞见这样的一幕,不亏。”段鸦拂了拂袖袍,往看台上一坐,“少主这样,好像不太符合往日里营造出来的形象吧?” 温子河收回了脚,半眯眼睛,神态显得十分倨傲:“我往日里是个什么形象?” 段鸦笑道:“温子河,你还想我夸你一番不成?平日里我见你表面装得坦荡无私,早就想将你的心肝一并挖出来看看。如今见来,你对这王位,不,或许是对我们家那老东西,并不是很敬重啊?” 温子河眼角弯了一下,好像在笑,只是那笑容只出现了片刻,便消失在了眼波深处。 他不接话茬,反问道:“鸦公子还有闲心管我?你自家后院里起的火,不打算灭了?好心提醒你一点,支山那个家伙的野心,可不止借着你的名头招摇撞骗。” 段鸦看他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沉了脸色:“什么意思?” 温子河朝他瞟了一眼,“伐晦之征以后,明鉴落入蛇族,龙骨在鼠族手里……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他拿走了龙骨。”段鸦神色一凛,“他敢!” “我还疑心这是出于你的授意,没料你也蒙在鼓里。如今龙骨落入他手,鸦公子,你有时间在这里阴阳怪气,不如去还是收紧心思为自己打算打算。别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温子河朝他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不值。” “你跑来与我说这些作甚?”段鸦抬眼看他,“等我派出鸦羽,将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抓回来,自会叫他生不如死。想背着我胡作非为,他还早了几年。温子河,你若是认为与我说这些,就能卖个人情,那我只能说你太不够聪明了。” “我不是卖人情。我也想从你这里交换一点东西来呢,你来我往,友谊才能长久不是么?”温子河笑意渐深,倒像真心实意要与段鸦交个朋友。 段鸦:“你想要换什么?” “你为何知道用明鉴能够找到邪龙残魂?”温子河说,“将这个告诉我,于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段鸦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当初请命去那极寒之顶,可是早早地打上了应晦的主意?” 温子河笑了笑,目光却阴鸷得吓人:“不然呢?老东西糊涂,还想要我对妖族忠心耿耿,难道是我欠你们的么?当年我们温家,不过想要远离纷争,却被利用成了应晦手下的第一个牺牲品……你们眼睁睁见着我们一族全灭,也不肯派出一个人来搭救,不仅如此,还逼着别人也冷眼旁观。这些事,真以为我不知道?” “想不到你竟都知道。”段鸦说,“是谁告诉你的?” “这你不用管。”温子河目光幽深,里头像是藏着刻骨的执念,“你们须得付出代价。” “你尽管去寻老爷子的仇。我不介意。”段鸦非常大方,“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当初还要镇压我,不助我反了妖族?” 温子河看向他,神情有些轻蔑:“我不过是不大看好你罢了。” 段鸦被拂了面子,脸色瞬时难看下来:“那如今你是看好了支山?那我只能说,你这回是选错人了。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只有一个人,身受重伤,什么东西都记不清,这么几百年,也没见过他有任何族人。你说他野心大,我料想他不过是见那龙骨珍贵,一时起意,骗到手了便叛逃出去,是个目光短浅的东西。你若是与他联手,只怕连鸦羽这关都过不去。” 温子河神情默然:“我既然隐藏了千年,怎会如此草率。” 随后他一抬头,又是个笑意盈盈的模样:“鸦公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明鉴能找到那个人类?” “有人告诉我,应晦残魂逃亡。我召集鸦羽商议对策,支山私下与我说,利用明鉴,便可以找到他。”段鸦还真回答了。 “唔。看来支山这盘棋,下得很大。先是得到明鉴,找到那个人类,然后夺得龙骨……”温子河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查明鉴案子的时候,你派人来与我接洽,可是以为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段鸦一愣:“我何时派人与你接洽?” 温子河像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眉宇间露出一点惊讶之色:“嗯?我以为你是有意与我交好,才派人来与我接洽呢,这么说,那时候说要与我合作的,竟也是支山派来的人?” 段鸦看起来是被温子河说晕了,原本就深陷进去的眼窝显得更加幽暗,过了几秒,怒意渐渐从那张阴沉的脸上显露出来:“他竟有那么大的胆子!” 温子河仍是不紧不慢,娓娓道来:“他大概觉得,一个人挑战不了你和鸦羽,想选个帮手吧。这妖族上上下下,他能看上谁呢?” 反正支山现在跑了个没影,也不大可能跳出来说他在胡扯,温子河决定好好利用他一把。 “他选择了你?”段鸦问道,“你现在可是他那边的?” “鸦公子,我若是站在他那边,如今便不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话。”温子河像是站累了,信步走到一边坐下,才开口,“我们三人,目标全是应晦,要谈合作不合作,不是太虚伪了吗?” “有意思。”段鸦这人看来是真的不爱走寻常路,温子河对他好言好语,他要给人脸色,这会儿见温子河也隐约露出心理变态的趋势,他反倒涌出了点英雄相惜的感觉来,“如今应晦的妖力在渐渐与那个人类融合,你可知道,要如何将那妖力收归己用?” “我不知道。”温子河看向他,“你知道的呀。只是不会告诉我,对吧?” “你既不将我视作盟友,现在将这些事告诉我,不是太草率了么?”段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寻出什么端倪,“就不怕我将你的阴谋说出去?” 温子河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一个人暗地里鼓捣阴谋多没意思,找个人见证一番,事情才更有趣不是么?何况,你说出去也没人信。妖族子民敬我爱我,各家有愧于我,段家的老东西就快死了,即将继位的段予铭……不过是个妇人之仁的废物。应晦在我眼皮底下控制着,谁能拦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微微有些放空,带着遐想,像是已经在心中勾勒完了所有计划,只等一步步实现,连嘴角,都压不下炫耀的笑意。 “我突然有点期待。”段鸦看着他,“老东西被你反咬一口的样子,应该挺痛快的。我以为支山是条恶狗,没料你才隐藏的最深。” “不敢当。”温子河笑道,“本来你我的目的不冲突,我还想过利用你一把……” “利用?”段鸦对这个词十分敏感,神色一凛,“没人能利用我,支山那种东西,等我找他出来,自会让他看看,咬了不该咬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温子河垂了眼睫,随即抬眼看他,目光里带上了点不信任,“你连他的来历都不是很清楚吧?” “他五百年前投入我门下,能当一把刀使就行了。谁去管来历?”段鸦说,“若每一个人,我都去考据来历,怎么在短时间里凑起鸦羽这支队伍?” 温子河不与他讨论鸦羽的建立心得,转而说道:“若论先来后到,应晦残魂,怎么样都该是归我的。千年前我便盯上了它,可惜银棺之封难破,我每日里守着也只能过过眼瘾。好在上天垂怜,让应晦跑了出去,我自然是要将那个人类放在身边,好生看管起来。鸦公子,我对那王位不在乎,你尽管拿去,应晦残魂,你就不要插手了可好?” “笑话!”段鸦目光阴鸷,“你夺得了应晦的力量,还会不贪图王位么?” “王位有什么意思呢?那老东西坐过的位置,我怎会稀罕?我巴不得将它拆了踏平,再放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温子河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微笑,却含着磨牙吮血的味道,“不过就是一个破位子!” “你若要复仇,没必要得到应晦的力量,只要暗中助我,我自会将老东西弄死。”段鸦给他画了一张大饼,“等我抓回了支山,便知道如何才能将应晦的力量收入囊中,到时候,王位也好,妖族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也好,都会付出代价,也正好替你报了仇。” “你想拉拢我?”温子河皱着眉,似乎有点嫌弃,“借人之手复仇,那怎么能一样?高高在上的东西,亲手摧毁起来,不是更痛快吗?” 段鸦看他的眼光带上了一点“枭雄相惜”的欣赏,叹道:“真想让我亲爱的弟弟看看,他那感情至深的朋友,心里到底藏了哪些龌龊的心思。我弟弟他呀,可是很珍视你的。”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8 章 “那时候,我会留他一命的。”温子河眯着眼睛,“我会将他养在家中,好生伺候,让他活得安安稳稳,无忧无虑,一切像在段家时一样,像……我小时候一样。” 话一说完,他便转过身去,像是表演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随意挥了两下手:“鸦公子,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一直活在小剧场里的攻要醒了 嗯【对手指 感谢杜抄的地雷!u! 第42章 醒来 温子河装心理变态,装得心中很累,脑中还在回忆着方才的对话,走路没留神,与一个人擦肩而过,连头都懒得抬起来看对方。 “子河!” 对方叫了他一声。 声音很熟悉,正是他方才口中那个“妇人之仁的废物”。 温子河背地里把人家说成了那副德行,此刻有点心虚,难得对他表达了一点关心:“段予铭,你做什么去?” 段予铭:“我去老爷子那里一趟……对了,陆公子醒了。醒了挺久的,你回去看看。” 温子河刚对段鸦打完了一套迷魂拳,虽然是假意做戏,也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原本感到浑身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角有根神经突突地跳,只想寻个地方静一静。听了这话,忽然一脑门的官司都随风散去,他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似乎还能再去与段鸦胡说八道一回。 他远远地见到了陆夜白,看那人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好像绝了心要把自己站成一尊门神。 显然陆夜白也看到了他,立即迈开脚步走了过来,对方走得实在是急切,让他也禁不住加快了脚步,两人走得几乎快撞到一处,才有默契似的停了下来。 “……” 温子河每日都会去陆夜白房中,两人也不过三四天未说过话,这会儿他心头居然涌上了点久别重逢的感觉,似乎还夹杂了别的什么情绪。 这情绪他有些陌生,汇聚成一股热流涌在嗓子眼,堵得他不知如何开口。 “子河。”陆夜白见他出神,伸出手在他眼前虚晃了一下,“你不认得我了?” 幸好陆夜白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话,打碎了他心中那一点奇怪的情绪,他抬眼:“说什么玩笑话,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有。”陆夜白说。 温子河神色一紧,就听到那人语气柔软,情意绵绵道:“醒来的时候没见着你,心里不舒服。” 温子河:“……” 沉默了一会儿,他打算装作没听到,只说:“刚才有一点事,我们还要在这里多留几日,你不要乱跑。” 陆夜白左等右等,没等来温子河的恼羞成怒,却等来这么一句话。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温子河是在解释,他不禁心下一喜,转身与温子河并肩而行:“跟着你算乱跑吗?” 今日的温子河好像并未对他的亲昵话语表现出不适:“我不在的时候,就跟着毕尧和关凝。” “好。”陆夜白满口答应,随后品了品那人的语气,咂摸出了爱护的意味。 怎么回事?他心想,是我一睡睡糊涂了,做的好梦还没醒么? 短暂地出了一会儿神,温子河已经走出几步开外了,大概是没见他跟上来,停住了脚步:“若是你这几天躺着憋坏了,我带你去走走?” 陆夜白怔在了原地。 他觉得怕是要往自己脸上抽一个巴掌,才能从这场好梦里醒来了。 “这是妖族居住的山。”温子河一边带他往竹林绕出去,边说,“风景都很普通,没什么好看的。” 陆夜白当然是没狠下心来抽自己一巴掌,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人身后,闻言随他看去,见夕阳余晖下,远处山峦如海,与浓厚的云气不分彼此,淡青色的天畔隐隐透出金光,撒在近处的湖面上,化为粼粼波光。湖水半明半暗,隐约可见几尾金鳞红绸般的游鱼。 他觉得风景甚好,相伴在身侧的人也甚好,不知温子河评价风景普通,到底是谦虚,还是压根无心赏景。 “你小时候住在哪里?”陆夜白问。 他站在门边等温子河的时候,也四下看了看,见房子古色古香,段家侍女身着长袍,言谈举止都不似现代人,便在心中推断,自己大概已经在师父说过的妖族聚居地——凤栖山了。 凤栖山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全新而神秘的世界,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温子河,过去与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温子河淡淡地说:“这里没有我家。” 陆夜白本想再问,又觉得温子河这语气,大概自己问了也不会说,便换了个轻松的语调:“想我凡人之躯,竟然能进到妖族圣地,这个要是写进履历里,不知道工作会不会好找一些?” 他原意想耍个贫逗逗那神色冷淡的人,没料那人兀自重复了“工作”二字,问他:“你昏迷过去之前,遇到了什么还记得么?” 陆夜白见他说正事,便也一本正经地开始回忆前些天的场景。 只是这么一想,他记忆中最鲜明的部分率先跳了出来——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一双手牢牢地抱住了自己。 他的脊背似乎现在还记得那双手上传递来熟悉的温度,鼻尖上也还残留着那凉凉的触感,混着若有若无的淡香。 温子河见他半天不开口,表情还有些奇怪,便说:“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 “咳。”陆夜白清了清嗓子,忙把自己心里的旖旎念头暂时压住,“我我记得。那是一个小男孩,先是一个男人,呃……”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无伦次,顿了顿,将飘远了的神思拉回来,才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你离开不久,就有个男人过来撞了我一下。之后四周的环境都变了,我猜大概是进了某种结界。” 温子河的脚步一顿:“然后呢?” “那个男人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胡言乱语的小男孩,那小妖怪邪门得很,将我带到山中,在那里,我又见到个将军模样的男人,他对我说……”陆夜白想了一会儿,模仿着那人的语气,“‘你听,他们杀过来了’。” 他说着说着,没留神身边人的反应,等说完了才一偏头,却看见那人一脸的煞白。 “子河!”他心下一惊,忙上去扶了温子河一把,“你哪里不舒服?”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59 章 他见温子河虽然脸色苍白,还隐约露出疲态,但好在其余地方并无异常,心中推断是那人没休息好,正想收回莽撞伸出的手,却发现温子河在看他。 不是随意的一瞥,而是带着某种专注的味道,好像在从他脸上认真寻找某种东西,又像在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一个珍贵的物件,似乎还压抑着某种类似于担忧的情绪。 陆夜白被他一个眼神看得心惊肉跳,手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然后壮着胆子,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轻轻将手指扣在那人的手背。 那人的手背有一点点冰凉,却不刺骨。 对于温子河这个似乎身上藏了很多秘密的人,陆夜白一直秉承“不乱问”和“循序渐进”的原则,此刻,即使他看出了温子河心中有事,也只希望通过这样一个小动作,将心中的牵挂和询问通过指尖的接触传达过去,达到一点点安慰的效果。 只是他经常脑补过度,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看对了几分。面热心跳间他想,豁出去了,就算是错觉又怎么样呢?反正温子河又不会打他。 温子河对这个动作毫无反应,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两人一路无言,寻了处僻静的草地并肩而坐,吹着习习凉风,陆夜白仍是虚抓着温子河的手——他一直保持这个动作许久,还克制着力道不让对方察觉,感到自己的五指都快僵硬成了鸡爪子,却舍不得放开——在心里琢磨道,看架势这么一本正经的,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醒来的时候,听关凝说过温子河如何担心自己——温子河架着他出现在家门口,脸黑得可以直接挂在门口驱邪,温子河在车上让他靠着肩头,神色焦虑得好像等在产房外的男人…… 陆夜白听的时候,自动略去了关凝奇怪的比喻,又挤了一挤关凝话里的水分,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认为,温子河对他的担心程度,离“动心”还非常远,应该就像“朋友忽然晕过去了”那么多。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朋友,在温子河心里又是个什么位置,他原本想不动声色地找机会确认,没想到对方先是将他一看再看,又说出“有话对你说”这种意义不明的话语,接着又沉默再沉默,时不时拿余光瞟他——实在是叫人很难不想歪。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尽管知道对方开窍的可能性约等于零,还是不可避免地瞎紧张了一番。 温子河原本想将应晦的事说与陆夜白听,但他在心中组织了几遍语言,都觉得不太妥当,他又担心自己长时间不说话,让陆夜白失了耐心,才时不时看那人一眼,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别人心中,造出了天大的误会来。 两方就这么各怀心思,沉默了许久,微妙的气氛犹如一张被绷紧的鼓面,就看谁先开口,在鼓面上落下一棒槌了。 “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温子河望着远处,像是要讲一个“你小时候的故事”给陆夜白听。 “嗯?”这个开头和陆夜白脑袋里的风花雪月相差太远,他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对方想说什么。 “在雁山游玩。那个时候我在这座山山顶,看守着一个被关起来的妖怪。”温子河看着他,“那个妖怪千年之前作恶多端,让妖族封印了。” 陆夜白觉得这故事有些耳熟:“那个妖怪,是一条龙?” “不错。他越狱那天,正好你妈妈也在附近。”温子河觉得总是盯着那人看不大好,便移开目光,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只会左右转头的机械木偶,“他跑进了你妈妈的肚子里。” 听到这里,陆夜白觉得温子河此刻说的故事,非常像他在阮真人家看到的那些志怪话本,忍不住发挥了一下想象力:“然后呢?难道我是妖怪变的?” “然后……跑进你身上了。”温子河轻声说。 陆夜白怔了一会儿,在脑袋中把他的话拆开成单字,挨个咀嚼一遍,觉得像是个玩笑,又拼凑起来想了一番,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那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自然是人类。”温子河说,又像是对自己强调了一遍,“不会变成妖怪的。” 他说完朝陆夜白看了一眼,见他面上不悲不喜,看不出情绪,平静得有些离奇,疑心他是被吓傻了,又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陆夜白原本半低着头,现在忽然抬眼,向他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就是因为我身体里有那个妖怪?” “嗯。”温子河觉得这样的回答,难免让对方觉得受了欺骗。但无奈他最初目的本就如此,再解释,反倒像狡辩。 “如果当时,那个妖怪跑进了别人的身体里,你就不会搬到我对门?”陆夜白又问道。 温子河一时间弄不清他的重点放在哪里,但还是应道:“嗯。” “那我觉得很幸运。”陆夜白连听了两个“嗯”,对他露出了一个笑颜,“不是吗?被妖怪附身,赚得你陪伴我十多年,还要为我担心。啧,要是被附身的换做别人,我可要嫉妒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 最近手感都不对!一直在卡文……头发掉了一大把,可千万别秃啊! 感觉还是自己看的书太少,文笔撑不起剧情,剧情又带不出文笔,丧…… 【滚去好好读书 第43章 妖痕 温子河原本认为,就算陆夜白对妖怪世界再感兴趣,思维再跳脱,毕竟还是个吃米长大的普通人,亲身经历了这种离谱的事实,应该多少会有一些害怕才对。 他打了好几遍腹稿,慎重地选择了说词才敢开口,没料陆夜白的重点和他的完全不同。 他难以理解陆夜白的脑回路,只好继续说下去,希望能把陆夜白的想法掰回正路上:“你在结界中见到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你身体里的妖怪,名字叫做应晦。” “伐晦之征的‘晦’?”陆夜白问,随即说,“你给我挑的那些书,我只来得及翻个开头,好像讲的就是这件事。” 温子河点头:“那场战争之后,多数人都以为他死了。事实上最后他妖力衰微,被封印进了这座山顶的‘银棺’里。” 银棺的冰,其实是由火凤祖的至光炎所化,一旦封破,便会化作蚀天大火,将里头封着的东西再吞噬一遍。本是万无一失的封印,妖族当年才会允许一个小屁孩去做守墓人,不知应晦用了什么邪门办法,出逃那一天,银棺竟毫无动静。 “为什么确定是在我身上?”陆夜白摆出认真研究的架势,顺带着调侃一句,“因为我和他性别一样?” 温子河看向他:“古时候有一种刑罚,叫‘黥面’,在人的脸上刺字并涂黑,代表这个人曾经犯过错误。妖王当年也采取了一种类似的做法,应晦不论跑到哪里,额间都有一道妖痕作为记号。” 陆夜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有妖怪能看到,对吧?” 温子河点点头,看着他额间那淡淡的一道红痕,说道:“妖怪看着,也不大明显。” 那道红痕会随着妖气的强弱而变化,陆夜白额间那近乎透明的一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说明在他身上的应晦,此时并没有妖力。 “我在志怪话本里看到过妖怪附身的几个例子,被附身的人都像有了超能力似的。但我长到这么大,和普通人并没有区别,既不会妖术,也不能飞天遁地什么的。”陆夜白偏头看他,露出一个类似于求知若渴的眼神,“这是怎么回事?” 与他目光相接触的那一瞬间,温子河产生了一种错觉——比起受害者,陆夜白更像是一名为了探索妖怪世界而自我献身的研究员,被附身之后发现情况与想象中的有所出入,所以跑过来向他诚恳地请教。 陆夜白这样的态度,倒是让他省去了解释与安抚,可以尽快将情况说明白些:“原本我们认为,应晦从银棺中出逃,是想要附身于你。附身……和你想的不太一样,不是人具有了超能力,而是妖怪将人取而代之了。” “取而代之?”陆夜白反应了过来,“意思是被附身以后,人就死了?”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0 章 温子河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即补充道:“但二十一年来,你身上从未出现过妖气,也许是某种原因,导致应晦多年来无法恢复妖力,甚至没有鲜明的意识,更做不到完成附身。他对你做的,或许是融合。” 在这种情况下,出于求生排异的本能,妖怪会开始与人类融合,以期将来苏醒的时候,可以将人类的身体占为己有。 温子河之前只听人说过有这种路子,从没见过实例,对陆夜白的事也只能靠猜想。但经过与段鸦的一番胡扯,他敏感地抓住了段鸦那句“如今应晦的妖力在渐渐与那个人类融合”,才确认了应晦果真是要与陆夜白融合。 “融合……”陆夜白自顾自地念了一遍,“意思是,我迟早会变成妖怪?” “只要不迷失心智,便不会被融合。”温子河解释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须得记住你是谁,遇到再离奇的情况,稳住心性,对方便不会有可乘之机。” 温子河将话说得十分笃定,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话的可信度大概只有一半。 虽说灵魂心智这些东西,理论上人与妖并无孰强孰弱之分,但妖怪擅长蛊惑人心,又能用妖术制造离奇的幻境,怎么想都大占优势。 何况,还有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和小男孩,似乎是要里应外合地将应晦唤醒。 “你放心。”陆夜白反倒安慰起了他,“我意志力很强的,没那么容易就被吞噬了,就凭着我还没追到你,我也不甘心让他人把我这幅身体夺走。” 温子河听了这轻松的语气,非但没有舒一口气,反倒觉得有只手在心上揪了一把,很不是滋味。 他轻声说:“其实,你该怨恨我。” “为什么?”陆夜白惊讶。 “我当初没看好它,让它逃了出去。你现在可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之后,你或许没办法再做回正常人。” 事实上,应晦只剩了一口气,还能够破封出逃,是所有知情人都未曾想到的。 温子河此前常年待在极寒之顶,做的事情与其说是守墓,不如说是消磨时光。因为银棺之封是火凤祖以命相抵,才铸成的封印,如果那样的东西都拦不住应晦,温子河自然也是拦不住。 但他没对陆夜白做这些解释,只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又顺着正常人该有的人生想了一想,再次感到自己对陆夜白亏欠太多:“你本该……” “我不听。”陆夜白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道,“你若真想对我负责,不如试着喜欢我?” 温子河无奈地朝他看了一眼。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他觉得古时候让狐狸精迷了心窍的男人,都没陆夜白这么不管不顾。 陆夜白也没等回答,继续道:“我其实偶尔会相信世界上有命运这种东西,尤其是在好事上。” 他竟然将这件事看成好事,温子河摇摇头,表示不能苟同。 “那个被妖怪选中的人,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陆夜白目光灼灼,“如果是其他人,你也会接近他……会对他这样好?” 温子河一怔。 陆夜白此刻的发问,让他回想起自己接近陆夜白的初衷。 他记得自己当时想过将陆夜白抓回极寒之顶关起来,一了百了。这个想法产生于二人初遇,又消失得甚快,如果没有被问及,可能他这辈子都回想不起来。 “若是换做另一个人,我不知道。”温子河答得也很坦诚,“但如今这个人是你,我便不得不多加思考,更无法袖手旁观。” 陆夜白仍是追问道:“为什么?” 温子河看向他:“因为……” 刚答了两个字,他便发现他自己也有些说不上为什么。他原本怀着并不单纯的目的接近陆夜白,这会儿如果回答说是情谊……会不会显得太虚伪了? “子河,我可能有点自恋。”陆夜白见他不答,便替他道,“常人知道我身体里有这种妖怪,应该恐惧,或者将我囚禁起来才是。但是你没这样做,反而一直护着我,是不是也有些喜欢我?” 这话与那天段予铭所问的是一个意思,温子河当时能理直气壮地反驳段予铭,如今却组织不出语言来否定陆夜白。 他从未经历过爱情这种玄乎的东西,自然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滋味。 他往前无所事事的时候,跟着关凝看过一些电视剧,里头说陷入爱情中的人,一旦想起心上人会觉得甜蜜无比……温子河后来对照了一下自己,他只要一想起陆夜白,就有操不完的心,恨不得将他用一个结界罩起来,不容外人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这种感情,说是爱情也不太像,但是似乎又与友情不同,因为段予铭与他交好千年,他也未曾想起段予铭的脸就会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 有应晦的事压在身上,他并不想去纠结儿女情长,前些天便决定将脑中的一些待确定的想法搁置起来不管,这会儿听陆夜白问起,只挑了个含糊的回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陆夜白嗅出了那人态度的松动,心中沾沾自喜,觉得这可算得上是一大进步了,非常大度道:“好,我等以后。” 温子河看着陆夜白,眉头微蹙。如果不能将应晦从他身体里赶出去……何来的以后呢? “不论如何,你不能让他控制了心智。今后遇到些诡异的事情,或者心脆弱的时候……”温子河想起狡猾的应晦,语气不由得一沉,“千万稳住心神……能做到吗?” 顿了顿,他又轻声补充:“若是做不到,还有我。” 这话溜出口,他才察觉到甚是不妥,似乎听起来有些暧昧。坐立不安间,他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那人的手掌覆盖着。 他正想将手抽回来,手指却被陆夜白一把抓住,收紧。 “温子河,你这不是犯规吗?”陆夜白叫着他的名字,抬眼看他,目光幽幽:“一边不说喜欢我,一边又说这种话,叫我怎么能不对你死心塌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锡京市人妖论坛某帖/ 陆:我喜欢的人好像也喜欢我,但他自己都没觉察到,有什么办法让他看清现实么? 1楼:这种时候,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2楼:身体力行地睡服他! 陆(刷回复刷得脸红) 温:你在看什么?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1 章 陆:看论坛上到一个自恋狂的提问,我正打算帮他解答一句…… 温(看手机一眼,冷笑):自恋狂?宝贝,你没换ID 陆:…… #围观小白掉马惨案现场 第44章 愈合 两人在外逗留至天色黑尽,才回了段家。 “少主!您终于回来了!”关凝从门里迎出去,看这二人明显是一副在外约会回来的模样,心中甚是喜悦,露出一个慈母般的笑容,“陆公子,玩累了吧?天都黑完啦!少主带你去哪里转了?” 温子河一看到关凝,就想起陆夜白方才向他考据过“产房外的男人”是不是确有其事,脸色一放:“不要胡说八道。” 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一方面,陆夜白压根没像他预料中的那么慌张,让他微微放下心来,另一方面,不知道陆夜白哪根神经没搭对,还是所有的神经都搭错了——在两人聊完正事儿闲坐着聊天的时间里,对他说了一打情意绵绵的疯话。 温子河觉得,性命攸关,陆夜白脑袋里还装着那么多的风花雪月,怕是没救了。 他平生最大的愿望,一是把陆夜白从应晦手里抢回来,二是把应晦送回坟墓。 没料陆夜白平生所求居然是泡他,已经发展到了不分时机场合都要表达心意的地步,简直是那什么不可雕也,那什么扶不上墙。 偏偏他自己也搞不清对陆夜白的感情,“你死了这条心”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言语上毫无招架之力,只得节节败退。 少主的糟心事关凝自然不知道,她望着少主进屋的背影,一头雾水:“我胡说八道什么了?” 她暗暗琢磨了一会儿,推断少主是想隐晦地和陆公子花前月下一番,被自己戳穿,觉得害羞了,才进门就带着一张冷脸。 她迈了几步跟上,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保证道:“以后绝对遵从少主命令,不该说的半个字都不说。” “那现在有你该说的事了。”温子河也不讲究,往泛着红光的木地板上一坐,随手将刀搁在一旁,“来的时候不及问你,你一直拿着的那朵花是怎么回事?”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需要找个时间理一理,此时偌大的段家里就只有他们几个人,段予铭去了妖王那里还没回来,唯一的侍女去别院歇息了,倒是个极好的机会。 “是陆公子晕过去那一天,有人给我送来的。”关凝看着自己手中那朵枯萎的花,“毕尧去查探过,送花的人是碧海蓝天的老板,名叫陈像之。” “陈像之”这四个字还未落到地上,她就听到了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重得非常刻意,不像是实打实的吨位所致,倒像是有人故意要将地板踩出闷响来。 她疑惑地回头,看见来人:“毕尧?” 毕尧让她看了一眼,就像被施了个定身术,原地站定,认真问道:“我走路有声音了吗?” 关凝下意识地点头,随即想,走路有声没声……很重要吗? 她完全忘了自己曾经说过毕尧“走路没声很吓人”了,不过就算她记得,也联想不到毕尧这二杆子真的是为了不吓到她,才故意踩出声音来。 毕尧听了她的回答,放下心来,不再虐待段家的地板,轻手轻脚地也选了个位置坐下。 陆夜白瞧见这围炉夜谈的架势,觉得按照温子河的性格,如果想避着自己,早就叫自己回房间睡觉了。他便大着胆子,往温子河身边一坐,没招来反对,又不露声色地往那人身边挪了一挪。 四人围了一个圈,如果中间放副扑克或者麻将什么的,就可以战斗到天明了。 不过这几个人显然不是为了切磋牌技,毕尧坐下后,关凝便再度开口:“后来再去找那个老板,他已经不见了。像这样没头没脑地给我送束花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虽然嘴上说不知道,但关凝出于直觉,感到对方多半没怀着什么善意。若是想借花叙旧,完全可以登门拜访,不必送这样一束花来却不署名。何况,这花还与失踪的师父有关…… 温子河也将陆夜白身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几人将自己的经历拼拼凑凑,大致拼出了近日种种遭遇的全貌。 “所以在陆公子晕过去的那一天,按照时间来看,那个叫做陈像之的泪痣男,先在花店定了一束花,然后就一直等在陆公子家附近,直到少主离开,便去撞了陆公子,将他带入幻境结界,让他看了应晦的模样。”关凝要靠自言自语才能理清思路,“然后陆公子晕过去,我们到了凤栖山。” 毕尧点了点头。 “如今牵扯其中的,有三股势力,鸦,支山,还有陈像之。”温子河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板,敲了几下,发现自己触到了某人无处不在的手指,缩了回来,“派人偷走明鉴的是段鸦,支山擅自行动,将这件事告诉了我,估计那时候他就有意与段鸦决裂,想引我去对付段鸦。” 陆夜白:“但是鼠族一案,是支山在背后搞鬼,他这不是自我暴露了吗?” “鼠族的案子,估计他也没想到我们会去查。”温子河冷不丁听到陆夜白的声音,用了些时间,才习惯陆夜白加入他们的话题,“他当时或许有别的计划,那个计划的指向,一定还是段鸦。不等到我们与段鸦斗得你死我活,他应该不会出手。” “他想要坐山观虎斗,却提早暴露了。”毕尧道。 “我今日在审判台,试探了段鸦一回。”温子河略去了自己牺牲形象的试探方法,继续说道,“支山这个妖怪的来历成迷,五百年前受了重伤,投入鸦羽门下,没有任何族人,但是似乎对应晦的事情特别清楚。他所做的事情似乎也带有目的性,先是明鉴,后是龙骨,下一步,会不会是龙角?” 当年,应晦被打得现了原形,它的双眼、龙骨、龙角和龙牙分别制成四件宝器,交给不同的家族。 龙牙相传是被制成了一把刀,放置在妖王的藏书阁内,外设结界,戒备森严,外人不好闯,支山又是个被通缉的身份,估计一时半会儿,只能打龙角的主意了。 “龙角在千年之前,让妖族最好的铸造师做成了一把剑,据说,那剑并不锋利,但却是四件宝器中,杀伤力最大的一件。”毕尧说着说着,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向往之色,“被那把剑砍伤,伤口是无法愈合的。因为当年战争结束,觊觎它的人太多,后来那把剑给了哪家,并无人知晓。” 他说完,留意到身边关凝动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关凝有些犹豫,手指抓紧了桔梗花:“我,我不知道想的对不对……师父有一把剑,叫做‘缝衣’,那把剑两面都没有开刃,但是杀伤力极强。当初她不小心用剑在山中结界上劈出了个洞,后来那个洞再也没被补上过,便成了如今的狗洞。我一直以为她用什么办法遮掩了过去,现在想来,会不会是结界‘无法愈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天都是日更嗷~么么哒~ 接近裸/奔的蠢作者无所畏惧(才怪 第45章 煎熬 如果那个狗洞真的是龙角剑所开,那么陆夜白作为一个人类,能够轻松进入凤栖山结界也是情理之中了。 想到这里,温子河微微颔首:“两面未曾开刃,又能伤人不愈的剑,倒是很像。那把剑如今在哪里?” “我不知道。”关凝摇头,“应该被师父带走了。”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2 章 岚大人五百多年前失踪以后下落成迷,就算是远离妖族的温子河也有所耳闻。 他知晓关凝心中对师父的深情,不再追问,沿着方才的分析继续道:“段鸦应当是想夺取应晦的力量,支山作为一个类似于‘智囊’的角色,为他出谋划策。但支山既然早有另立门户的打算,就不会将真正的方法告诉他。所以失踪的支山才是最重要的一个线索,如今妖族各家,鸦羽,乌衣都在找他,我们不能等,必须抢在这些人的前面将他抓回来。” 支山就相当于解开目前谜团的一把钥匙,若是落到了乌衣手里,还尚有周旋的余地,如果直接被段鸦抓回去,那恐怕很多事情都问不出来了。 “支山他究竟想做什么呢?”关凝喃喃道,“他一直潜伏在鸦的身边,连鸦也敢利用和背叛,胆子好大。” “会和明鉴、龙骨,还有龙角那些东西有关吗?比如集齐四个宝器,召唤神龙什么的?”一直旁听的陆夜白忽然开口。 温子河想起他曾经讲过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现在又听他说召唤神龙,觉得此人可能是活在童话故事里,连阴谋论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试图理解了一下陆夜白的比喻:“你的意思是,凑齐这四件宝器,就能让应晦重现于世?” 难道对方打算简单粗暴地将应晦唤醒,然后重新杀他一回,借此夺取妖力? 关凝狐疑地朝陆夜白看了一眼:“陆公子,你现在不是那个什么应晦变的,在迷惑我们吧?” 陆夜白:“……” 他正想否认,却发现关凝这句玩笑话说得并不无道理,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说话,好像再说什么都有狡辩的嫌疑。 他下意识地看着温子河,心想,为什么他从来都对我没有防备? “呃,陆公子。”关凝挥了一下手,“我开玩笑的。” 温子河想起陆夜白的眼神,一时间觉得很难将这个理由说出去,加上他知道关凝并不是真心质问,便忽略了她的打岔,对陆夜白道:“你既不要太过紧张,也别小瞧它,如今是两个灵魂相斗,你未必会输。” 陆夜白看着他,含情脉脉:“我说过,就凭着我还没追……” 温子河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话来,面上镇定,语速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嗯我们知道你意志坚定,可千万要撑久一点。” 陆夜白觉得他慌慌张张想要掩饰的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相信你不是应晦变的。”关凝诚恳地说,“就凭着应晦和少主的血海深仇,打死应晦也装不出这种眼神。” “什么血海深仇?”陆夜白一愣。 “与现在没什么关系。”温子河并不想给陆夜白增加无谓的心理负担,一句话简略带过,继续说道,“说完段鸦和支山,我们再谈一谈这个陈像之。” 目前来看,陈像之只做了两件事,一是给关凝送花,二是撞了陆夜白并将他带入幻境结界。温子河总觉得比起段鸦那路人皆知的用心,这个陈像之好像还藏得更深一些,将陆夜白拖入幻境结界,似乎为了去唤醒应晦的记忆。 “很少有人知道我师父最喜欢桔梗花。”关凝喃喃,“乌衣里的人倒是全都知道,但他们谁都不长那个样子。” “妖怪不能随意变幻模样,但有些妖怪会附身,”毕尧说,“陈像之这个名字,属于一个人类无疑,在社会上能找到他的亲眷、生活痕迹。但如今的陈像之,不可能是人,应该被附身了。” 会附身的妖怪并不多,并且大部分都死在了伐晦之征中。如果真是这样,看来那个妖怪的来头也不容小觑。 “目前只能判断出,他不属于鸦,不然段鸦也不会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他和支山的关系还待定,两个人同时消失这一点,有点让人在意。如今,段鸦的主要心思应该都放在寻找支山身上,一来支山叛了他,二来支山知道很多关于应晦复活的秘密。倒是给我们留了些时间,来弄清这三方势力的关系。”温子河说道。 他故意在段鸦面前进行了那番表演,如果成功的话,此时在段鸦眼里,他应该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又极爱炫耀的自大狂,虽然也算是个想要夺取应晦妖力的竞争对手,但还构不成很大的威胁。 加上支山背叛在先,段鸦的眼下的首要目标应该是支山。 “只要找到支山。”毕尧说,“一切问题都清楚了。” “既然他们能够通过明鉴找到我,那么会不会,明鉴、龙角、龙骨这几件东西之间,也是可以相通的呢?”陆夜白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像在谈论与自己有关的事,冷静得有点吓人,“能不能由明鉴找到龙角剑?” 没人会比造出龙角剑的人更清楚它是个什么玩意儿,温子河忽然抬头:“当年那个铸造师,还在凤栖山么?” 毕尧:“他已经死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正常死亡。” 支山的目的或许与龙角剑有关,但眼下龙角剑也是下落成迷。一时间,线索又断了个干净,几人一阵沉默。 关凝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含含糊糊地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睡美容觉啦,我们坐在这里也商量不出什么来。各位,不要满脸凝重的,一点都不帅了好吗?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柳暗花明又一村’,没准回去睡一觉,就有新的线索了。” 说完,她站了起来,口中连连喊困,往房里走去。 段予铭的独院中只有三间客房,毕尧与关凝各占去一间,陆夜白占了一间,温子河在他昏迷着的时候,偶尔趴在床边睡一会儿凑合,现在陆夜白醒了,自然不好再这样做。 沐浴之后,他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消磨时间,经过陆夜白门前,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就耽误了这么一秒,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陆夜白穿着玄色的长袍,站在门里,那一身古典的袍子与他这个现代人的气质倒是毫不冲突,若是头发再长一些,就是个古装剧里的世家公子了。 陆夜白大概是没料到一打开门就能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先是一愣:“子河,你有事找我?” 温子河本来可以回答只是路过,但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正巧我也想见你。”陆夜白笑道,侧过了身子,“进来说话?” “你应该早一点睡。”温子河坐在房中的躺椅上,看着床上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听那人的疯话听多了还是怎么的,他面对陆夜白的时候,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此刻,只好给自己伪装上一副当爹的口吻,“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就不累么?” “我都睡了三四天了。”陆夜白全身笼在玄色袍子里,只有一双眼睛在夜里发亮,笑道,“有三四天没看你了,不看个够怎么睡?” 他的目光往那人身上移过去,是真的打算看个够。 山中没有电灯,此刻屋内的光源就只有木窗子里透进来的一点清冷月光,不偏不倚地照在温子河的侧脸上。 那人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也是微微挑起的,眼里含光,显得他整个人很是风流,此刻月华又在他眼角镀了一道朦胧碎光,就像是一位极有技术的灯光师刻意为之,光影交错间,能带出一种勾人的味道。 他看见温子河的头发还在缓缓往下滴水,水珠半明半暗,顺着发丝滴落。 目光随之下移,便触及了……温子河没拢紧的衣领。 温子河套了一件月白色长袍,衣袍在摇椅上顺垂而下,大概是准备去睡觉了,他腰间只系了一条带子,那松散的腰带自然管不住松松垮垮的衣领,水珠沿着他的修长白皙的脖子,流过起伏的锁骨,又往下滚动了好一会儿,才悄然没入看不见的阴影里。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3 章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全然是一副清冷而香/艳的古代画卷。 陆夜白嗓子一紧,顿时感到身体上发生了某种不太好说的变化,触电般地仰头看向天花板。 温子河半躺在宽大的摇椅上,单手随意支撑着脑袋,朝他看了一眼:“你又说什么胡话?” 此刻,陆夜白心中半是煎熬半是舍不得叫那人离开,只得假装随意地将袖袍遮在腿上,痛并快乐地继续发动言语骚扰:“不是胡话,许你进我房里来,不许我朝你看么?” 温子河觉得此人颇有些得寸进尺的味道,哑然失笑:“好好睡觉,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陆夜白看了温子河一眼,心说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还想再与温子河说些话,但无奈此时身体情况不妙,他担心一开口就会让对方觉察出来,只好不再言语,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极其僵硬地往床上躺去,盖上了薄被,侧着身体偷看温子河。 他原本是假装睡不着,想要温子河多留一会儿,没料现在遭了报应,是真的睡不着了。 温子河见他睡了,便也就往摇椅上躺下,打算既来之则安之,凑合着歇一会儿。他心中其实也甚是不安定,担心床上躺着的那个突然又说出什么疯话来,那他可没办法招架。为了舒缓心中的不安,他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面,终于是被晃得有些晕了,缓缓阖上了眼睛。 在陆夜白眼里,却是看到温子河在那摇椅上惬意躺着,时不时用脚轻点一下地面,随后整个人在晃晃悠悠里眯起眼睛,一派舒适自得。 他在心里狠狠咬牙——这他妈的真是太不公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温:你脸色有些红,是不是发烧了? 陆(忍耐):没……没有 温:你体温也有点高,真的没有不舒服? 陆(咬牙压抑):没……没有 温:你…… 陆(崩溃):老婆,这个蜡疗什么时候能做完? Ps:蜡疗就是用热化了的蜡在背上铺成一片,作为一个经常出入校医院推拿保健的废人,大夏天对这个又烫又反抗无能的东西深恶痛绝(你够 看了开头就想歪的小盆宇,乖乖靠墙面壁啦~~ 感谢大大我要吃糖糖(?p;gt?的地/雷~~ (以前不懂事儿,不知道投过雷的要列出来感谢= =) 补上之前投过雷的小可爱们~ 感谢清鹤的地/雷~ 感谢瓶邪王道的地/雷~ 感谢弦的地/雷和手/榴/弹~ 么么哒! 第46章 三合一 下半夜, 空气中逐渐酝酿起一股潮湿的味道,像是即将迎来一场大雨,夜空里静得几乎连云飘过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有个人影轻手轻脚地从段家客房中走出来,左顾右盼地张望了一会儿,又挨个贴在各个房间门口听了一遍, 确定没有人还醒着, 便悄然出了大门。 她没穿往日宽大的衣袍, 而是换了套利落的装束, 一身黑衣,袖口扎紧, 正如同电视剧中刺客的打扮。 见四下无人, 她一翻身上了段家的房顶, 没弄出半点儿动静,脚下踏了几步, 燕子般的身影几个起落, 就消失在了夜空中。 待她来到约定的地方, 已是晨曦微露。 这是一片花田, 蓝紫色的花汇聚成海, 在微风中摇曳, 时不时泛起一阵阵的轻浪, 朦胧绚烂, 很是符合少女心中的梦幻场景。 她的神色微松,忍不住将手指伸向那蓝色的花瓣,还不及挨上,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妖妖娆娆的声音:“好久不见,关凝。” 关凝收回手,眼中带着敌意看向来人:“我们何时见过?” “也许只是我对你眼熟吧。”来人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了一番,“毕竟你和她长得太像了。花收到了,喜欢吗?” “你就是陈像之?”关凝看见来人那标志性的两颗泪痣,心中有了判断,“你将我叫到这里,说能告诉我师父的下落。” “小姑娘,你胆子很大,我让你一个人来,你还真的一个人来了。”陈像之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柔柔的微笑,明明这二人中他才是男人,笑起来却比关凝还要妩媚些,“我要从哪里说起呢?直接说你师父是生是死,还是要讲一个有开头,有结尾的故事?” 关凝听了“生死”二字,心中免不了动摇,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那便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我不知道段鸦会不会给我这个时间,毕竟鸦羽在抓我,乌衣也在找我,还有你们家那位少主。”陈像之嘴上这样说,语气却是很悠闲,简直让人怀疑,他正在和谁玩一场捉迷藏,就算被抓到了,也不过是丢丢面子的事儿,“你师父五百多年前离开,是去追一名失踪的弟子。” 关凝倏地抬头:“小溪流?”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真叫人感动。”陈像之轻轻摘了一朵花,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才说,“小溪流这个孩子,因为天赋过人,三百岁的时候被召入乌衣,由你师父教习,他学得很快,旁人评价他什么来着?‘勤恳踏实’。不少人都说,他会是完淡之后的首领,你师父也很器重他,平日里对他从不设防,所以他才有机可乘,在一个晚上,偷走了你师父最重要的那一把剑。” 小溪流在乌衣统共待了不到一年,外人对他的印象可谓全无,乌衣当年怀疑过师父的失踪与小溪流有关,但四处寻找,均未找到这二人。 关凝原本疑心陈像之叫自己出来,不过是故弄玄虚,现在听他提起小溪流,才觉得他或许真的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 “那把剑,便是当年应晦死后制成的龙角剑。你师父只当小溪流是一时鬼迷心窍,自然要追出去,可谁想到……堂堂乌衣师父,竟然输给了一个不过三百岁的小妖怪?” “你休要污蔑我师父!”关凝瞪视,“我师父修为甚高,怎会连一个小妖怪都打不过?”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4 章 “若是单打独斗,你师父必然不会输。”陈像之将手中的花抛出去,看花瓣和叶子均被揉得稀碎,飘飘荡荡洒落在地上,就如同当年那个从空中跌落身陨的女人,轻声道,“你可记得段鸦造反的时候,使的那一把剑么?” 关凝瞳孔一缩。 段鸦造反的时候,她一心只顾四处寻找师父,并未参与。只是之后在与乌衣成员的闲谈中,听说过段鸦有一把剑,剑光锋利,被其砍伤,伤口极其难愈合。 她当时心中生疑,还去打探过那一把剑,发现剑身与师父的“缝衣”并不相像,而且被砍伤过的人,伤口后来也慢慢愈合了,便打消了疑虑,只当是个巧合。 “你是说……”关凝气息不稳,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泄出来的。 “缝衣的威力,完全取决于使剑的人想让它发挥到几分。段鸦有谋反的心思在前,派出小溪流去乌衣偷剑,自己带着鸦羽在外接应。本来只想偷个东西,不料你师父有所觉察,追了出去,这才……”陈像之轻轻叹了一口气,“本来,她是可以不用死的。” 纵然心中有所准备,关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仍是感到心脏被一把揪住,麻木的痛感随即侵袭上来。这些年在心里慢慢储存起来的微小希望,此刻全都化为一柄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她,在她身上留下数个窟窿,她一时间双目空空,脚下竟然有些不稳。 “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关凝咬着牙,尝到了嘴巴里的一点血腥味,“想引我去报复段鸦。” “你可以自己去探一探,段鸦的院子里,是不是至今还藏着这一把剑。”陈像之看她,“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我就是当年那个小溪流啊。” 关凝瞬时瞪大了眼睛:“你?” “可以这么说,反正这很快就不是一个秘密了,段鸦他知道我能附身。”陈像之微微一笑,“如今我与他已经撕破脸皮,想让他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想来是很难的,我便直接告诉你。小溪流那个孩子,在被选入乌衣的那一天就死了,之后的日子,不过是我在他的躯壳里演戏罢了。这样说,是不是更明白了一点?” “小溪流”那张天真稚嫩的脸庞,笑着叫她师姐的模样,全数都与面前这个阴冷的男人重合在一起,一时间扭曲如鬼怪。 关凝心中有一股怒火蹿了上来,烧得她脑袋极痛,只想手刃面前这个男人。她一抬手,便有妖气缠绕着手臂升腾而起,迅速化为片片利刃,铺天盖地地朝面前站着的男人袭去。 陈像之还不及反应,就被倾盆大雨般的利刃全数掩埋,利刃带着一股不罢休的势头,不留一丝间隙地钉向陈像之,一时间绿色的亮光翻飞,妖气与灰尘翻涌,夹杂着漫天的花瓣碎叶,遮挡了关凝的视线。 尘雾中渐渐响起一个声音,语气舒缓,丝毫不像经历过激烈的躲避:“我把师父埋在她最爱的花下了。” 关凝猛地一惊,身体比她更快地作出了反应,往后一个腾空,避过了尘雾里飞出来的一道黑色妖气。 妖气与尘土散尽,钉满了利刃的地面上,陈像之好端端地站立着,长发未乱,衣袍微微翻动,他微微俯身,捡起地上的一片利刃,细细看了一会儿:“这是树叶?” 他指尖还缠绕着未散开的黑气,顷刻间,那片利刃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关凝含着怒意回视。 “我换过很多个名字。”陈像之轻轻舔了舔嘴角,舔进上头沾着的一片花瓣,咀嚼了一会儿,眯起了狭长的眼睛,“在乌衣的时候,我是小溪流,后来入了鸦羽,便是那个五大三粗的支山,现在,叫做陈像之。但这些都不是我的本名,本名嘛,可以告诉你,叫做‘岐’。” 随后他发出一声叹息,语气哀婉:“要是能有机会告诉师父……我的本名就好了,毕竟,我真的很喜欢她。” “别叫她师父!”关凝一转手腕,地上的利刃全数盘旋升空,再次汇聚成一道刃墙,不带一丝停留,压向陈像之。 她知道这招对陈像之多半没什么效果,但她心中的愤怒,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 陈像之指尖微动,比方才更浓烈的黑气翻腾上来,也渐渐凝成了一把刀的模样,只是那刀并无实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刀状的雾气,刀身不断向四周散发出黑色的妖气,似乎要将周边的一切都卷进去。 黑色的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还不及迎上关凝的刃墙,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截住。 来人一脚踢在黑色的刀身上,将刀踢偏了个方向,随后借力在空中腾跃而起,还在翻身的过程中,便有数道浓厚的妖气袭向陈像之。 陈像之向后一仰避过,目光四下扫了一圈,笑道:“以多欺少,甚是不公。” 随即他的身体一僵,被几股随之而来的妖气打成了四散的黑雾,在空中铺漫开来,雾气散尽,一地狼藉,却不见人。 “跑了。”来人面上杀气腾腾,身形一闪就要追,却被关凝一把拽住,“追也没用的,毕尧。” 毕尧让关凝拽住了袖子,方才脸上的肃杀之色不再,反倒露出了慌张为难的神色,显得有些局促。让人觉得,比起在这里被小姑娘拉袖子,他似乎更愿意追上去和陈像之大打三百回合。 关凝抬眼朝他看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毕尧沉默不语,不远处倒是响起另一个声音:“不好意思,还有我们。” 关凝朝声源处看去,见到了头发凌乱的陆公子正小心翼翼地拨开花枝走过来,少主跟在他身后,提着已经出鞘的刀,像个尽职尽责的侍卫。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陈像之方才丢下的那句“以多欺少”是什么意思。 “你们……” “下次再这样一声不吭地跑了,扣你工资。”温子河睨了她一眼。 关凝忍不住腹诽道:我在您手底下干活,除了包吃包住,何时有过工资这玩意儿? 但是她心中被暖意填满,说不出这种白眼狼一般的话来。她鼻尖泛酸,挑了一个唯一不会让自己哭鼻子的话题,问道:“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毕尧:“跟踪。” 除了这句话之外,没人想再作多的解释。 毕尧觉得话意到此即可,温子河只是懒得解释,而陆夜白是不愿回想——他偷偷瞟了温子河一眼,心中甚是尴尬。 他们能跟着关凝找过来,完全是因为温子河与毕尧二人觉得关凝回房之前的言行不大符合往日,才决定将计就计,假意睡下。 陆夜白却是被蒙在鼓里,他正对着温子河的“睡颜”煎熬万般,就看到温子河忽然睁了眼睛,随后他被温子河拉住手腕,一把从床上带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腾空而起了。 呼啸的凉风从耳边刮过,低头就是能摔死人的高度,温子河紧紧搂着他,在耳边解释,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倒因为耳朵里被吹进淡淡的温热气息,加之身体紧挨带来的摩擦,身体不由自主地又起了一回火。 他终于是受不了了,想微微拉开二人的距离,不料太过手忙脚乱,从空中栽了下去,害温子河又捞了他一回,还错过了向那个妖怪出手的时机。 好在摔下去的那刻,他身上的异常状况已消,总算是没将他的龌龊心思给漏出去。 那边关凝已经大致说完了方才的遭遇,温子河看了一眼狼藉的地面:“他说他就是支山,本名叫做岐?” “嗯。”关凝点头,“他说是段鸦杀了我师父……夺走了缝衣。” “未必可信。”温子河摇头,被风吹乱的发丝在脑袋上不安分地乱晃,“你师父失踪的时候离段鸦造反,还有两百多年,那个时候段鸦有没有二心都很难说,何况是带着鸦羽去谋杀一家之主。” 想来段鸦的遭遇也是有点憋屈,鼠族家主也好,曾经的手下也好,一个两个争先恐后地要他背黑锅。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5 章 “但是段鸦造反时所使用的那把剑,与我师父的缝衣非常相似。”关凝沉吟道,“当时我没有细想,现在看来,如果段鸦有意隐藏了那剑的真正威力,又在剑身做了改变,旁人一时间很难将缝衣与它联系在一起。” “段鸦提到过,五百多年前,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支山。”温子河回想了一下,道,“既然身受重伤,便看不出实力好坏,加之来路不明……他为什么会将支山收入自己的私卫?若是当时支山身上带着某样东西,将它作为请求庇护的礼物,倒是还说得通些。” “您的意思是,支山将岚大人的剑偷走,然后献给段鸦,留在了他身边?”毕尧问道。 “有这个可能。”温子河说,“他将段鸦推到我们面前,不管我们信不信,都得跟着查龙角剑的去向,实在是很聪明。” 他顿了顿,看了关凝一眼,暂且抛下了对那一干阴谋的思索,柔声道:“你需不需要调整心情的时间?” 关凝站在花丛中,神色凄惶,目光却坚毅,她摇了摇头:“我长这么大了,遇到点事情就哭哭啼啼的,没个头绪,多让师父瞧不起……” 那话说到后头几个字,已然带了鼻音,关凝却仍是倔得很,咬牙想把话说完,但扛不住鼻尖泛上来的酸意,憋得眼睛通红。 “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半晌,她认输般低声道,“我一个人,就一会儿。” “我在这里。”破天荒的,毕尧无视了关凝后头那句,一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要杵在这里的架势。 温子河估计他是不放心关凝一个人在此,闻言点点头,看向陆夜白:“那我们先走吧。” 后者闻言,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狗,往他身边一站,这回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保持了点距离,反而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走出几步,陆夜白回头看向花丛里站立的一男一女,觉得他们甚是般配,能给人一种天地间唯独二人在此,互相扶持的感觉。 “你在看什么?”温子河等了他一下。 陆夜白回过头,看眼前这人眉目清俊,身姿挺拔,腰间还别了一把长刀,给人一种不外显的强大感。在陆夜白的记忆中,温子河向来都是遇事不乱,云淡风轻的这副模样,好像世间没有事情能让他犯难。 陆夜白有些不平衡。什么时候温子河能露出柔弱的样子让他关怀一下,而不是成天把自己拎来拎去都不费力气,是妖怪就能这么犯规么? 毕尧说的“我在这里”,还真的只是“在这里”而已。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离关凝几步开外的地方,也不发出声音,似乎是想将自己伪装成一棵安静的树。 关凝独自一人坐在花田里,这桔梗花田经历了了方才那一场,就像让狂风摧残了一番,一大片的花枝已然东倒西歪,地上满是残破的蓝紫色花瓣,沾着绿色的叶汁。 她将手指轻轻触到地面,闭上眼睛,在细碎的花瓣上游走,似乎在摸索师父的所在。 “我师父在很小的时候,便是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人。”关凝兀自开口,毕尧神色一动,却仍是原地站着,“听说妖族结盟之前,日子也不太平,各家打架是家常便饭。我师父幼年时,家中与另一家有些小过节,有天她揍了那家年龄相仿的几个子女,这事传到她父亲的耳朵里,老人家气得把师父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师父的父母一直怀着安逸的梦想,想让女儿像个人间女子,终日缝衣绣花,找个好妖怪嫁了便是。不想我师父太过出格,被关了禁闭也不长记性,渐渐地,家中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后来师父做了家主,入了乌衣,得到了剑,便给剑取名叫缝衣,还对她父亲说,我现在的确是整日缝衣不离手,还能用它雕出个花儿来,把她爹又气了个吹胡子瞪眼。” 关凝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师父好像有些不靠谱。” “我被送进乌衣那天,看着坐在高椅上的师父,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后来尽管在乌衣里吃了很多苦头,我也咬牙坚持下来了。”关凝轻声说,“因为想成为师父那样温柔又强大的人。” “我好像说乱了,毕竟过去太久,有些记不清了。” 她哪里是记不清呢? 与师父相处的只言片语她都能记在心里,无非是想要说的话太多,才混乱了。 毕尧一直默默地听着,这面瘫心中即使有千百句话,说出来的可能一两句都不到,尤其在这种关头,他更是不知如何表达,半晌,只能干巴巴安慰道:“说的不乱。” 好在关凝早已习惯毕尧和自己说话永远不在一个频道,自顾自地说:“很奇怪,我在这里,觉得特别有力量,似乎师父还能像当年那样来拍拍我的肩膀,骗我酒很好喝,还有,好像空气里有师父的味道。好像在告诉我,师父会无处不在地陪我。” 关凝想,山风为岚。数百年过去,师父大概真的在此化成了一阵山风,不可见亦不可触及,却无处不在,包裹着她前行,随时准备在身后推上一把,叫她不要迷茫,只管向前。 她一直攥紧的手指忽然松开,里头躺了一片小小的蓝紫色花瓣,泛着余温。 “你有我。”毕尧一字一句,目光执着。 这话说得简略,关凝却明白了话意,她想毕尧大概是在强调往后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便对方才的事情做了个解释:“他给我送了一封信,说会告诉我师父的所在,但必须一人前来。我在房间里给你们留了一张纸条,想着就算我今日遭遇不测,你们也能顺着蛛丝马迹摸过来。还好我命大,现在还全须全尾的。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不是?” 原来她早就与支山有所接触,昨晚才会假意入睡,竟然是想自己先去试个深浅。 毕尧脑袋空空,别无想法,只剩二字,后怕。 “你有我。”沉默半晌,他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前一个“你有我”关凝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漏说了个“们”,这会儿又听到一遍,她略带疑惑地抬头,正对上毕尧认真的目光,那人神情恳切,脸色微红,好像在对谁许下一个庄重的诺言,虽然声音轻微,却让人感觉到背后的情意沉甸甸。关凝那博览小言电视剧的大脑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点猜疑。 “请你考虑一下。”毕尧又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面对关凝略带惊讶的目光,别过了头。 温子河在段予铭院中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人回来,料想他在外有事,便嘱托侍女转达一声,带着毕尧关凝二人离开了。 不论那个叫做岐的妖怪所言是真是假,他们也得死马当作活马医地去一趟段鸦的老巢,毕竟那是妖族长子的住宅,温子河一干人等可以不顾后果,却万万不能将段予铭拖下水。 至于陆夜白,将他带上反而更危险,只得暂且留在段予铭那里。温子河一早无视了他死乞白赖要跟上来的要求,强行用一个结界,将他罩在了客房里。 大概是陆夜白那副两眼泪汪汪的样子太过可怜,温子河一路都在回想临别时那人的表情,甚至冒出了“要不带上他吧”这种不理智的念头。 “这个房子……”关凝望着面前青苔爬满墙角的围墙,觉得有些一言难尽,“毕尧,这是你家吗?” “算不上。”毕尧说,“不过我们可以暂且住在这里。” 他不愿细说,关凝也不追着问,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有些腐烂的木门,生怕自己手劲一大,门就掉了。 门有些摇摇晃晃地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方小院,隐约能从杂草丛中看出石板路呈十字铺设,将院子分隔成四块,地上青草长得十分旺盛,快有一人高,比起未翻修时的温宅,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 关凝眨了几下眼睛:“我好像穿越了,这真的不是少主家吗?” 温子河从后头跟上来:“你若是不喜欢,出门找个角落蹲着也是可以的。” “请少主务必让我跟着您。”关凝生怕自己被扔下,率先跨入庭院,对这个小破房子表达了接纳,“不错,地面很坚固。” 毕尧看着关凝,见她对自己昨日的告白并不作任何反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她的精神状态似乎又是恢复过来的样子,他便感到由衷的舒心,话都比平日里多了一些:“我们去正面那一间,两旁的太久没有人住了,正面那间我偶尔会回来。” 毕尧所指的那间屋子也是木头所造,但与外院不同,被保养得非常好,柱子表面光滑,颜色极深。屋内没有任何陈设,只有光溜溜的地板和木墙。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6 章 “岐会的妖术很邪门。”关凝进入正事儿非常快,几人刚进屋,她便道,“而且按照他的说法,陈像之、支山,都不过是他披着的皮囊而已。谁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模样。” 毕尧回想了一下与岐的交手,表示赞同:“未曾见过那种黑色的妖怪。” 提起黑色妖怪,温子河倒是有些熟悉:“在碧海蓝天的时候,我也曾见过一个那样的黑色妖怪,不过应该只是他的分/身。”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这个妖术邪门的岐,不仅知道当年伐晦之征温家灭亡的真相,还对应晦有着非常充分的了解,会是谁? 和他在一起的小男孩,又将陆夜白叫做哥哥,难道当年应晦一族,并没有死绝? 温子河对那场战争的记忆只有寥寥数笔,决定暂且将猜疑搁置到后面,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岐说龙角剑在段鸦的院中,很可能是真的。一来,段鸦必定会妥善保存这把剑,没什么地方比鸦羽聚集的院子里更安全,二来,岐不敢进入段鸦的院中,所以才想让我们替他去,最后从我们手上抢剑,比对付鸦羽要轻松。” 听起来是个明晃晃的圈套,估计对方也未曾想掩饰什么,大大咧咧地摆了这样一道线索在他们面前。温子河照着他的意思做,却不打算将剑拱手送出,而是决定将龙角剑作为让岐现身的诱饵。 “如今,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闯了。”关凝攥了攥拳。 毕尧先前监视过段鸦一段时间,对段鸦院中的布置很是了解,闻言做了个解说:“白日里,鸦羽分布在前院和后院,各有五人,入夜之后,会各留一人巡逻。此外,屋顶上昼夜都会有一名岗哨,由前后院轮流担任。” 这段鸦也不知道是被害妄想症还是怎么的,在太太平平的凤栖山,也要将自己的住宅弄得守卫森严。 关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防谁呢他这是,他不去害人便不错了。” 如此严阵以待的架势,看来要闯进去,难度是极大的。此外,段鸦院子所处的地方,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段家儿子自成年之后,都搬出了原来的老宅。段予铭寻了一处竹林,住得像个安贫乐道的书生,段鸦此人,就有点奇葩了。 他寻了一棵古木,像个鸟似的,把自己的窝,建在了那棵古木上。 温子河曾经有幸远远地见过一眼段鸦的屋舍,觉得非常像枯木枝上挂了一颗大灯笼,倒是有几分童趣。 “我们这边只有三个人,必然不能大张旗鼓。”温子河沉吟了一会儿,“鸦羽中的人,可会出那个院子?” 毕尧:“鸦羽的管理很是严格,如果不是段鸦的嘱托,不会出门。” “只能碰运气了么?”温子河看了一眼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入夜,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是落了下来。 山中夜雨总是透露出些许禅意,屋内烛光昏黄,妖族之主段炎鳞双手背在身后,面窗而立,像是在等人,又似是在赏雨。 “父亲大人。”从身后传来一个男声,言辞恭敬,语气却透露出讽意,“我那位亲爱的弟弟,走了么?” 段炎鳞回身的一瞬间,便压住了自己面上的嫌恶之色,朝他的儿子露出一个慈祥和善的笑容:“鸦。” 外头落着雨,鸦却是连发丝都未曾沾湿,他也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还好我来得晚,不然与弟弟撞见了,可不知道如何打招呼才好。” 段炎鳞关上竹窗:“你与你弟弟,不必总是如此水火不容。不要为个王位,伤了和气。” 段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与他未曾有过什么和气,虽说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没人会将我们看作是同胞,就连你,不也是觉得他胜我百倍么?” 对于他言辞上的放肆,段炎鳞显示出不计较的样子,看着段鸦深陷的眼窝,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表达了自己的关切:“如今这双眼睛,用的可算好?” “就那样,撑不了多久。”段鸦说话带刺,似乎他眼睛不好是自己父亲的错,“或许没多久我就重新变成个瞎子了。” “只要那个阵成了,用他的妖力,补一补你的眼睛,自然不在话下。”段炎鳞看向他,目光锐利,“让你做的事情,你可有认真在做?” “这是我们的交换条件,我怎会不认真做?明鉴掌握在妖族手中,便等于掌握在你的手中,龙角剑在我院中,龙牙在你那藏书阁里。剩个龙骨,不过是件小事。”段鸦冷哼一声,“我还担心时间太宽裕。” “不要太过自信。”段炎鳞看着段鸦,觉得他的这副脾性当真不像自己,也不像自己的夫人,“这是将应晦一网打尽的好机会。错失了,便只能再等六十年。” 段鸦显然是嫌弃自己的父亲太过啰嗦:“你若是不信我,让段予铭那小子去做便是。” “你弟弟那样,总是怀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成不了大事。”段炎鳞扫了段鸦一眼,顿了顿才说,“这件事若是做成了,你在妖族的威望便会上升,加之你有了应晦的妖力,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要将你二人公平地考虑一番,再定一定未来妖族之主的人选。” 这话说得很明显,段鸦大概是心中有些松动,面上也和缓起来:“我期待着那一天。” “还有一件事,你最近可与温子河有所接触?”段炎鳞拂了拂自己的袖袍,似是不经意地一问。 “没有。”段鸦哼了一声,看来是提也不想提起此人,“我怎会与他接触?” “若是将来,你取得了王位,他会是你很大的威胁。”段炎鳞道,“你切勿觉得我这个做父亲的,说话不中听。你我心知肚明,他虽然表面装得什么事都没有,但想必是早早知道了温家灭亡的真相,蓄着力准备报复。他如今与你弟弟友谊深厚,或许还会顾念一二,但若是将来你要称王,他不一定会俯首称臣。” “嗯,这倒是不错,他嘛,就是一个白眼狼。”段鸦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笑容,“谁都该小心他。” 段鸦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父亲一眼,觉得被养子背叛这出戏码,若是在堂堂妖王身上上演,也不失为一件极好的谈资。 “今日让你过来,便是想提醒你,不要太过随意,常去看看灵歌山那边的情况。”段炎鳞说,“此事容不得半点失误。” “知道了,你与应晦相斗一生,是该分个结果出来不是么?我明日便去。”段鸦站起身,“再怎么说这件事你我双赢,我定会助你。我弟弟那样不知疾苦的人,便让他一直蒙在鼓里好了。” 段炎鳞:“没别的事,你便也快些回去。勿让他人生疑。” “毕竟外人眼里,妖王与他长子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夜里要一块儿说些体己话的程度,我明白。”段鸦对这个逐客令倒没有显示出任何不悦,干脆利落地往门外走去,“父亲大人,别担心,我走的是结界。” 待段鸦的脚步声渐远,段炎鳞风霜雕刻的脸上,才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 为了将爬出棺材的应晦葬回去,谁都能是棋盘上的棋子,就连亲生儿子也不例外,无非是需要拿点利益诱骗一下罢了。 反正这个儿子也不太像他,为了妖族大业牺牲一下,算的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头一次入V激动到拿不稳话筒(你快住手) 感谢杜抄的地雷! 感谢瓶邪王道的地雷! 谢谢支持正版的小可爱们!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7 章 我会继续加油哒~ 小剧场双手奉上: 陆:老婆,你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温:没有 陆:怕鬼吗? 温:不怕 陆:怕妖怪吗? 温:……我就是 陆:那你怕挠痒痒吗? 温:不怕 陆(半信半疑地伸手):真的吗? 温:哈哈哈哈哈快快别挠了!我一身都是痒痒肉行了吧! 陆(摸住某处,坏笑):这里也是? 温(惊/喘):唔! 第47章 回忆 幽深黑暗的山洞中, 有个小男孩坐在石床上。他身上罩着一件肥大的长袍,显然不甚合身,衣摆拖了一半在地上,看上去更像是一条丝质的床单。 他将衣袖卷成厚厚一圈,堆在胳膊上, 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在岩壁上轻抠。就像是个早早放了学, 等待大人来接的孩童。 他忽然抬起头, 看向某处:“啊呀,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洞里一片漆黑,无人应答, 但小男孩好像和谁较上了劲儿, 一直盯着那处黑暗不放, 嘴角带着笃定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从黑暗里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这回倒是找准了我站在哪里。” “总要尽快与龙骨融合不是?我近来辨识的能力强了许多。”小男孩双手撑着下巴, 叹了一口气, 似乎是对自己进步的速度还有些不满意, “不然到那一天, 我只能给你拖后腿。” 岐从阴影中现了身, 身上满是血迹, 脸上难得没带着笑意。 “你怎么了?”小男孩一惊, “你受伤了?” “哦, 那不是我的血。”岐转着一枝被血染成深色的桔梗花,语气平淡,“我昨日去了故人的埋骨地, 想起往事,心中甚是难过,夜里散心的时候,就顺便杀了几个人玩玩。” 小男孩对他心情不好就会去杀人发泄的这一点习以为常,不作询问,口中“嘁”了一声,对他的虚伪表示不满:“杀她的是你,现在来说什么难过……你们大人,果然有点难以捉摸。” 岐没有理会小男孩的嘲讽,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桔梗花,眼里饱含温情,就像一个陷入热恋的小伙子,在透过那花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 他想,岚一点都不像桔梗花。 如果非要用一种花形容她,那应当是玫瑰。生得美艳却带刺,就像岚拥有一副姣好的女子容貌,却似个男儿般刚强。 岚不该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花。 “当年我养好了伤,便打算先将龙角剑夺回来。”岐眯着眼睛,沉浸于往事,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以“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拒绝了小男孩听故事的要求,“我想,那是用哥哥身体的一部分做成的剑,那帮妖族的蠢货,怎么配拿?就算离哥哥回来的日子还很远,我也要先得到它。 ” 他当时也是年少,可没有如今能沉得住气。伐晦之征害死了他的哥哥和族人,这些血债,自然要问妖族讨要回来,他打算潜入乌衣,能杀一个便算一个,夺了龙角剑,先将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宣泄个够再说。 小男孩问:“然后呢?” “路上碰到了个小男孩,和你差不多大。”岐打量了小男孩一眼,后者被这个眼神看得发毛,“聊了几句发现他是乌衣新收的弟子,我就……” 小男孩凉凉地说:“你就附身了……万一哪天你这具身体不能用了,你不会觊觎我的吧?” 岐摊了摊手:“我对智障玩意儿没有兴趣。” 小男孩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谢一下他,还是往他身上踢一脚。 “我附在他身上,进了乌衣,认识了岚。”岐很快将跑远了的话题拉了回来,他平日里极少对小男孩说什么往事,这会儿倒是有些滔滔不绝了,大概是压抑了太久,也或许是今日有些触景生情,“岚是个很美的女人,就算是那时候的我,也不得不承认。乍一眼看去,你会觉得她非常不好亲近。我每日里只敢与‘师兄师姐’在一起,不敢去接近她。一直到那一天。” 岐往洞壁上一靠,感到刺骨的凉意沿着脊背爬了上来,他呼出一口冷气:“我让一个师兄打得鼻青脸肿,摔在地上。不得不说乌衣还真是不留情面,快千岁的妖怪们欺负一个小妖怪,也欺负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是谁定的传统,我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有一双手,重重地在我头上拍了一下。” 岐说到这里,停住了。 那个场景隔了五百多年他也能记得清晰如昨日,如今重提,一瞬间就将他拉回了往日的记忆里—— 那双手肤色白皙,十指修长柔软,丝毫不像一只终日握剑的手。岚笑得眉梢都是得意,朝他扔了一个小药瓶:“小东西,拿去擦。” “小溪流”缩着头,对岚的接近有一些不习惯。 岚丝毫不嫌弃地上脏,随手一甩红色的袖袍,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副找熊孩子谈心的家长模样:“你不要怪师兄他们下手重,我在一旁看来,他们还是留了许多情面的。” “小溪流”——外表是个孩子,内心却是个八百岁的妖怪,闻言自然有些不服,他想,我也没有使出全力——内心愤愤的想法表现在动作上,就是捏着拳头,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岚看了他的表情,露齿一笑:“你好像有些不服气?” “没有。”“小溪流”嗫喏出声,继续伪装,“不过是……有些疼。” “你也未使出全力。”岚说话一针见血,随后看着他,“为什么?怕揍得师兄满地找牙,拂了我这个师父的面子?” “小溪流”不知对方是不是在试探,决定闭口不答,反正他一惯给人的印象便是内向安静。 “完淡你是别想了,关凝和守新也是我最早的一批得意弟子。”岚挨个指着人群里的几人给他看,“但是那一个,只比你早拜师一百年,你凭着天资,是可以打败他的,打输了怕什么,师父给你撑腰。”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8 章 他怔了一怔。 自从哥哥走了以后,似乎是多年没有这种,身后还会有谁在的感觉了。 他心里清楚,岚体贴激励的,是她的徒弟,而不是自己这个冒牌货。但仍是按捺不住内心泛起的欢喜,将夺剑的时机,生生往后拖了一年。 那一年里,“小溪流”活得像是个真正的乌衣弟子,每日训练,与师兄师姐一处玩耍,他勤恳又天真,处处讨喜,一方面取悦着岚,另一方面,他自己也享受其中。 但他终究不是什么纯真的小妖怪。 趁岚睡着,拿住剑的那一刻,他有些极端地想,希望岚因为别的什么事情死掉,这样将来就不会与她刀刃相向了。 没料室内响起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惊得他险些将剑掉在地上:“小溪流,你要做什么去?” 他当时心中一慌,夺路而逃,岚紧随其后,一直追到了那片桔梗花田。 他知道岚只当他是一时犯了错误,所以才并未惊动乌衣的其他成员,单独追踪至此。即使是阻拦自己逃跑的时候,岚面上也始终带着微笑,就像是规劝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 一直到从小溪流的躯壳里出来,露出了黑色雾气凝结的本体,他才从岚的脸上,看出了一点敌视与惊讶。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记得岚这样问他,语气疏离。 他说了什么呢? 他说:“我不过是想要这把剑,师父,你回去可好?我们便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乌衣里也从未有过小溪流这个人,好不好?” 岚的回答自然是不好。 没了剑她也依然强劲,甚至比拿着剑的时候还要气派几分,她只裹了一件深红色的中衣出门,一起一落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惹眼。他的目光追随着岚的动作,竟然一时间忘了反击。 岚在空中跃起,以妖气凝了一把长剑,朝他袭来。 他只能抬剑架住,顺势错开,向岚挥剑。缝衣不认主,毫不留情地在原来主人的肩上划开了一道长口子,献血顷刻间喷涌而出,溅在深红色的中衣上,一时间竟分不清血溅到了哪些地方。 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扩大,岚却好像不知疼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迅速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而后有朦胧的红光从两人身上晕染开来,愈渐强烈。 贴近岚的一瞬间,他浑身剧烈地疼痛起来,五脏六腑好像要即将被烧穿,内心却是麻木无比,渐渐涌上一股无奈的悲凉——岚竟然不惜自杀……也要将他一同埋葬在这里。 他被数千道妖气击穿,久违地产生了一种即将魂飞魄散的错觉。过了很久,他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望见月色凄凉如水,师父一身红衣,双目闭合地躺在地上。 “然后呢?”小男孩见他半天不言语,催促道。 “然后师父鼓励了我,安慰了我,被我骗取了信任,最后被我杀了埋在桔梗花下了呗。”岐忽然面露笑意,“还有什么然后?” 小男孩觉得他刚刚出现的时候带着一脸的悲伤,此刻又笑得疯疯癫癫,怕是有些不清醒,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她生得和她师父真像。今日见到她,我都有些恍惚了。”岐不理会眼前,自顾自地缓缓道,“我真讨厌她,没人能替代岚的模样,但我又很喜欢她,她就像岚留在世上的一个小影子,对吧?” 小男孩不知道他这个“对吧”是自言自语,还是真心在问自己,胡乱地点完头了才想,他说是哪个人? 因为经常被这个男人说成是心智不全,小男孩已经默默地接受了自己心智缺损的事实了,这会儿他见岐的神思也是时好时坏,忽然想到,心智不全的,该不会是岐吧? 看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简直叫人捉摸不透。 但再琢磨不透也还是要相互扶持的族人,小男孩伸出手,小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下以示安慰,唤道:“应岐……” 应岐唇边勾起一丝笑意,眼角却落下了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裸更的第一天~~修了好多遍= = 瑟瑟发抖 感谢茶碗儿的地雷~ 感谢大头蛙的地雷~ 第48章 潜入 鸦羽队长——就是上次被揪着领子从审判台扔下去的那位——近来脾气有些暴躁。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被扔个嘴啃泥不说,事后他奉命带着鸦羽,连续找了那个叫支山的家伙好几天,也没能将人找出来。在段鸦那里,又毫无悬念地成了个“办事不利的废物”。 段鸦很难伺候, 鸦羽队长心里苦, 却不能撂挑子不干。 伐晦之征后, 虽说几乎全数的妖族都迁往了凤栖山, 但还是有部分不被承认的妖怪,流落在山外的。那些妖怪往往是因为品行恶劣, 嗜杀成性而失去了进入凤栖山的资格, 常年混迹于人类社会, 或是其他山头。 这些堪称妖族黑恶势力的妖怪中,就有鸦羽队长当年的仇家, 他数百年前正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 才投入段鸦门下, 躲进了凤栖山。 离开鸦羽便等同于离开凤栖山的庇护, 虽说与凤栖山强大的族群力量相比, 外面的那些妖怪成不了气候, 但收拾个把鸦羽队长, 还是绰绰有余的。 鸦羽队长不能与段鸦结仇, 万一被赶出凤栖山,那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一大早,段鸦臭着脸发脾气的时候, 他只能默默地忍。 忍到他主人出了门,就是他扬眉吐气的时候。 “今日前后院各抽调两名出去寻找支山。”鸦羽队长阴沉着脸,仿佛就是段鸦的仿版,将方才段鸦对他的评价丢给了他的下属们,“都是些废物!他不会藏在凤栖山,往四周扩大出去找!今日已经加派了两名人手,就算他藏到了地底下,也给我刨出来!” 这任务可是为难人了。 鸦羽成员一没千里眼,二没狗鼻子,要在如此大的范围里寻一个人,就跟大海捞针没两样。鸦羽成员投奔段鸦,原因也和鸦羽队长差不多,对段鸦是没有多大忠心的,接到这么个任务,无人有怨言,都觉得趁此机会出去透透气甚好。不一会儿,前后院统共出来四个人,鸦羽队长确认过他们的身份,挥挥手表示放行。 奉命出去寻人的四名鸦羽闻言,一同迈步出了前院,迅速张开了翅膀,像离巢的鸟儿一般,陆续飞远。 这是出入段鸦院子唯一的办法,因为这座宅院建造在一棵数十丈高的古木上。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69 章 当初段鸦之所以选择将住宅建造在此处,倒不是真的想做一只鸟,而是看中了环绕古木四周的那一汪瘴潭。 在段鸦眼里,千年瘴潭就等于是个天然屏障,瘴气缭绕之处,就算是妖怪也不能久留。此外,将住宅建在此处,易守难攻,如果遇到外来的闯入者,只需要将人打落到瘴潭下面,杀人灭口连带毁尸灭迹,非常方便。 但无奈瘴潭中央没有平坦的落脚点,只生长着一棵万年不受腐蚀的古木,段鸦便以它为基底,将宅邸造在了古木上方。 宅邸外设有结界,用来隔绝瘴气,远远地望去,结界表面的光晕朦朦胧胧,还真的像个大灯笼。 暮色/降临,段鸦院中因为四周缠绕着瘴潭的黑气,显得愈发阴森。今日轮值岗哨的鸦羽队长半靠在屋顶,远远地望见有个人影飞过来。 没过多久,下方结界外头隐约出现一个人形,来人脚落地的那一刻,背后的翅膀便消失不见了。 “可有找到?”游手好闲了一天的鸦羽队长看清来人,从房顶上发出了一声冷哼。 “没……没有。”率先回来的这个人是鸦羽中实力最弱的一位,名叫琥珀,生得十分娇弱,是个有些娘娘腔的软柿子,平日里谁都爱捏一捏。 队长看见他一个人回来,心中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答案。其实找不找到支山,于他而言并无所谓,但他在段鸦那里挨骂,自然也不想给下属好脸色看,闻言随手一挥,朝他打了一道妖气过去,厉声道:“没有还这么早回来干什么!” 妖气迅速逼近,琥珀满脸惊惶,连连后退,不料两只脚绊在了一处,摔倒在地。 这么一摔,倒正巧躲过了队长打出来的妖气。那道妖气笔直地在他身后结界上穿了个大洞,冲向夜空中。 结界上泛起道道波纹,在他身后缓缓复原,琥珀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低着头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我……我受伤了。” 鸦羽队长闻言,才将目光往琥珀身上放去,看他衣袍上被划开了数道长口子,鲜血顺着破烂的衣袍汩汩流下,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我……”琥珀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鲜血直流的手臂,似乎是在极力压抑那上面传来的疼痛,“今日出门,往东飞去,不小心误闯了藏书阁附近,被那里的结界所伤,本想坚持着寻人,无奈这伤口到了晚上,便愈发严重……” “给你娇气的。”鸦羽队长没好气地道,“滚进去。” 琥珀如蒙大赦,朝鸦羽队长鞠了一躬,往里面走去。 鸦羽队长瞥了一眼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继续躺在房顶上,架起二郎腿,看起了月亮。 琥珀在鸦羽中一向没有地位,大概是畏缩惯了,进了鸦羽的院子,也不敢挺起胸背,让人觉得他不像是回家,反倒像是个误入了虎穴的小羊羔,对陌生的环境充满了警惕。 此时还未到鸦羽队员歇息的时间,前院有三名鸦羽,他挨个打了招呼,才往鸦羽居住的地方走去。 不巧,屋内有一个偷了懒,提早回房歇息的人,大概是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响动,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琥珀回身关上了门,不说话,指了指自己身体和手臂上的伤口。 床上的人皱眉:“我说怎么血腥气这么重,他妈的,你流血流一路到了屋内,我们晚上怎么睡觉?” 鸦羽的人有各种各样的怪癖,比如队长喜欢模仿段鸦,有人喜欢隔三差五吸一点瘴气提神,而此时床上的这位有洁癖,平生最容忍不了血糊糊的污迹,当然,他杀起人来,就另当别论了。 琥珀闻言,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走过来的路,看见了那一地的血迹,又上下打量了自己一圈,发现血已经不再往下流了,但是衣服也差不多被血染透了。 他露出一个局促的表情,瑟缩道:“对……对不起。” “不快点把衣服换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床上的人露出嫌恶的表情,“记得把地也打扫了!” 琥珀有些犹豫,大概是觉得在外人面前脱衣服不太妥当,迟迟不动,过了一会儿,他迈步朝床上的人走过去,轻声问道:“我的衣服在哪里?” 床上的人正想训斥他明知故问,却看到这琥珀的行走速度比起往日,似乎有些快得不可思议,转眼间就到了他的眼前。他本能地想从床上起来,还未来得及将想法贯彻到行动,就见到琥珀抽出一条雪亮的东西,瞬间就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猛然惊觉,眼前这个琥珀,不是往日的那一个! 他对琥珀的眼神再熟悉不过,那种眼神一瞧就是弱者,遇到人的目光就会移开,就如同可以轻而易举被捏死的小兔子。而此刻面前的人,虽然有着一张与琥珀完全一样的脸,但目光中散发出的凉意和杀机却是截然不同的。 一时间,长着一张文弱脸的琥珀,都因为这个眼神,变得看上去深不可测起来。 “你……到底是谁?”喉间被紧紧抵着锋利的刀,他不能大声说话,只能轻轻咬着牙关吐字。 “主人在哪里?”“琥珀”冷冷问道。 “主人……出去了。”他从喉咙里发出几个音节,对方大概是为了防止他呼救,刀刃都快嵌进他的皮肤里了,他几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割开,有细细的血流沿着刀刃往下淌。 他张了张嘴,试图再说话,眼前却一黑,失去了意识。 “琥珀”将人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伪装成在睡觉的样子,又回身锁死了屋舍的大门,整套动作干脆利落地完成下来,不过片刻,丝毫不像往日里那个行事犹豫的胆小鬼所能做到的。 他对自己身上的血迹视而不见,目光在鸦羽屋舍中巡视一圈,又拿手中的长刀,选了几个地方轻轻敲了几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无所获之后,他也丝毫没露出气馁的表情,迅速走到窗前,往外看去。 窗子对着后院,两名鸦羽各自闲坐聊天,时不时随意地张望,差点就扫到了这里。 “琥珀”在那两人目光转过来的时候,迅速一回身,背贴墙壁,缩进了屋内。 过了一会儿,他才屏住气息,从窗户中悄悄地露出一个头,瞅准了窗子处在两人目光死角的时机,轻手轻脚地翻身出窗,又像一条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翻窗溜进了隔壁屋舍。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后院里的那两位鸦羽正在互相吹牛,追忆自己往年如何了得,有个人警惕心比较强,目光往方才“琥珀”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明一暗的两扇窗子,月光将阴影投射在窗边,黑夜里,整个屋舍都显得静悄悄的。 “风吧。”另一人瞥了一眼,随意地说。 “有可能。” 先前生疑的人并未瞧出什么疑点来,便很快忽略了这个插曲,继续与另一人闲聊起来,全然不知已经有人悄然越过了他二人,闯进了平日里谁都不敢踏入的鸦羽主人的卧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鹿苏大队长的地雷~ 感谢隔壁阿尔的地雷~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0 章 感谢基友小夜夜制作的封面哈哈哈 啊~入V了之后发现有些眼熟的小可爱不见惹,安慰自己她们一定是在养、肥、我! 然后有一个事情要和小可爱们预警一下,本来不想弄防盗章,怕误伤一直追文的大家。但是基友说不设防盗章会很惨,所以我打算尝试一下~ 从下一次的更新开始,防盗比例为50%,防盗时间为6个小时~ 购买章节比例不足的小可爱们,6个小时之内看到的是抽搐章节,6小时以后就可以正常看啦~ 更新时间是每天/隔天的晚上九点,所以可以第二天起床以后再购买!看到的就是正常章节了~ 么么哒,求体谅~ 小剧场双手奉上: 陆(委屈):老婆,我心里也苦 温:为何? 陆:你凑近一点,我悄悄和你说 温(靠近) 陆(迅速亲上一口):啊~现在甜了~ 第49章 眼睛 成功地避过了那二人, “琥珀”从窗子里翻进去的时候,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差点捅了个篓子,功亏一篑。 也怪他没走寻常路,这窗子底下恰好放了个木制支架, 他翻身进来的时候, 脚下撂倒了支架上头的一个东西。幸亏他反应够快, 双脚轻轻落地的同时, 反手一捞,正巧将那个险些与地面亲密接触的东西抓在了手里, 没让它“哐当”一声, 将屋内漆黑静谧的夜色砸得四分五裂。 那东西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玻璃球, 表面浮着淡淡的一层暖色光晕,因为方才的震动, 里头的金黄色液体在他手里晃荡起来, 有些沉甸甸的。 他将玻璃球举到了月光可及之处, 只见那浓稠的金色的液体里, 漂浮着数颗圆溜溜的东西。 进入段鸦卧室的, 当然不是真的琥珀, 而是变幻了模样的温子河。 今日一早, 他与毕尧关凝二人原本只是打算摸过来先探个情况, 却正巧见到了段鸦出门,随后,四名鸦羽相继从巢穴中飞出, 迟迟不见归来。 按照毕尧先前说的,鸦羽队员很少离开院子,那么此时应当是段鸦院中守卫最薄弱的时候,加上段鸦不在,似乎是连老天爷都在眷顾他们,给了他们一个极好的潜入机会。 温子河有些心动,毕竟早日夺得龙角剑,就能够早一些引诱岐出来。他们在瘴潭附近潜伏了快一日,接近晚上,才见到有个人一瘸一拐地回来。 那人步履蹒跚,身上的鸦羽袍服已经被血浸透,显得湿漉漉的,很是狼狈,大概是伤得太重,难以支撑在天上飞行,才选择徒步接近这里。 温子河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将人放倒,随后来了一记偷梁换柱,变成了那人的模样,单枪匹马地闯入了敌阵。 他原本想,以一名鸦羽队员的身份,在段鸦院中行事多少会方便一些。没料段鸦院子比他想象得小,又没个遮挡,人在里头做什么事情,旁人看得一清二楚,走几步都能碰到个鸦羽,更别说要偷偷摸摸地找到龙角剑了。 从鸦羽队长的态度来看,这琥珀又是个说话没什么分量的角色,自然不会随意在院中走动,他粗略扫了一眼鸦羽人员的分布,便只能做出要处理伤口的样子,往屋内走去。 运气不好,屋内那人是个洁癖,非要“琥珀”将衣服换了,温子河绝对不能脱下身上那套破破烂烂的鸦羽袍服——那身鲜血淋漓的衣服是从真正的琥珀身上扒下来的,他身上连个皮都没蹭破,更别提什么大伤口了,一脱必然露馅。 所以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挟持了那人再说。 在对那个妖怪说话的时候,温子河有意将段鸦叫做主人,这样一来等那昏迷过去的妖怪醒来之后,只会知道有一个不是琥珀的“琥珀”挟持了自己,那个人还将段鸦称作主人。段鸦既然知道岐有附身的能力,多半会认为闯入院中的是消失的“支山”。 反正支山让段鸦背了无数口黑锅,温子河不介意让他也尝一尝这种滋味。 此刻,温子河面对手中的东西,眉头不自觉地紧锁。 那个玻璃球中盛满的金黄色液体,细细看来并非水状,而是数不清的金色丝线累累缠绕在一起。那丝线不似凡物,很是轻盈,在玻璃球里绕成一团,泛出莹莹流光。 仔细瞧来,丝线里统共泡了四颗圆溜溜的东西,就像小时候他陪陆夜白玩过的玻璃弹珠。“弹珠”表面覆盖着一层坚韧的透明薄膜,中间呈现出褐色或者黑色,如同某种动物的眼睛。 提起段鸦,总会让人想起他那一双天生瞎眼。 温子河回忆了一下,似乎那日在审判台,段鸦行事很是流畅,是他习惯了瞎眼的生活,还是他用什么邪术,将别的东西的眼睛,换给了自己? 玻璃球上源源不断传来冰凉的触感,温子河细细感受了,忽然觉得它的触感和材质都是那么熟悉,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霜雪味道,让他想起白雪皑皑的极寒之顶,冰天雪地里的那一口银棺。 如果外头的这个玻璃壳子,是至光炎所化,那么里面保存着的东西,他只能想到一种——帝流浆。 传说中六十年一遇的庚申夜月光中,含有帝流浆精华,草木饮之成精,狐魅食之通神,其他妖怪吸收了,能让修为大涨。这说得虽然有些夸张,但庚申夜月光确实对修为有补进作用,只不过取决于妖怪吸收的方式。 此外,帝流浆还能作为凡物与妖物的中介,简单来说,普通的东西在帝流浆中长年累月地泡着,或许能泡出妖力来。 帝流浆极难保存,段鸦将它封入至光炎中,又放在窗户下,大概是想以月光养着它。 只不过……段鸦哪来的至光炎? 至光炎是火凤祖身上独有的一种妖力,燃烧起来可化为噬天大火,熄灭之后便沉淀为凛冽寒冰,它故去以后,妖王段炎鳞保存下了唯一一点至光炎的火种,供奉在藏书阁里,作为火凤祖曾经存在过的象征。他为什么要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段鸦? 旁人或许蒙在鼓里,但是温子河清楚,段炎鳞绝对不会萌生出另立世子的打算。怕不是段鸦狗胆包天,去藏书阁偷来的? 时间有限,温子河有再多的疑虑也不能深究,他将那玻璃球轻轻放回原处,目光四下打量了一圈。 从一间房子的摆设,可以隐约窥见主人的性格。即使是在晚上,段鸦这个房间也显得太过黑暗了,方才他翻身进来的那个窗子,是这屋内的唯一一扇窗。粗粗看去,这房间狭窄逼仄,光线昏暗,就像一个牢笼似的。 屋内摆设倒是不多,一眼扫过去,似乎没什么地方能藏东西。 按照段鸦的性格,如果龙角剑真的在他手里,一定是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会是哪里? 环视一圈无果,温子河便散出一缕妖气。那缕妖气就像是个尽职尽责的探查员,在屋内四处逡巡,不放过每一处死角,却仍旧一无所获。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1 章 温子河忽然想到,鸦羽中的人虽然不能随意进入段鸦的房间,但难保有人图谋不轨,尤其是经历了支山的背叛,就算原来段鸦真的大大咧咧地将龙角剑放置在自己的屋舍内,那么此时,龙角剑已经转移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 前后院他方才探查过,并没有东西,况且如果放在院中,等于外头就只有结界一个屏障,段鸦自然是不放心的。 屏障…… 温子河猛然一惊,难道龙角剑……在自己的脚底下? 就在温子河潜入段鸦院中的时候,失踪了好几日的段予铭,终于是回了家。 他爹将他叫去长谈了一番,说的无非是一些早就谈过的,旧得不能再旧的话题,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他听完还是不免感到内心堵得慌,在外面散了一圈心,才往家里回来。 侍女星霓急忙迎了上去:“世子近日去了哪里?” 近日来,少主带着其他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根本不给她搭话的时间,今日还索性走了,只将一个年轻人关在客房里。星霓多日未与帅哥搭话,十分闲得慌。 虽说那年轻人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但是经过前几日的观察,饱览话本的星霓早已料定他是个断袖。 她虽然遇人就犯花痴,但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觉得,自己连直男世子都搞不定,还是不要去打断袖的主意了。 “我在外走了几圈。”世子开口还是往日的儒雅声线,给人一种熟悉的熨帖感,“少主他人呢?” “少主他带着毕公子、关姑娘走了。”星霓说,“没说去做什么,不过他将陆公子留在了客房,应该过几日便会回来接他的吧。” 不知怎么地,她觉得听到陆公子的名字的时候,世子的眉头好像有些微皱。 半晌,她见到世子露出一个有些怅然的笑容:“他还……真是信任我啊。” 星霓一头雾水,没琢磨明白世子话中的意思。 少主和世子那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若是不信任世子的话,还能去信任谁呢?听世子的话意,难道他不值得少主信任? 她望着世子进屋的背影,脑洞大开地想,怪不得我搞不定世子……这三个人的关系,怕不是有些复杂吧? 段予铭走到客房外头,在窗户边站了一会儿。 透过窗子里结界的光晕,能看到陆夜白坐在摇椅上,望着另一侧的窗外出神。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摇椅的把手,似乎有些没精打采地在消磨时间。 段予铭曾经暗中监视过陆夜白一阵子,只觉得这年轻人似乎人缘很好,开朗健谈,不管是面对着严肃古板的老学究,还是街边的大爷大妈,他都能随意扯上几句。但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又给人一种与人前大不相同的感觉,他会很久很久地呆坐着,似乎藏着什么心事,就如同此刻。 陆夜白醒来那日,段予铭出门前与他交谈过寥寥数语,不难看出,他从未掩藏过对温子河的在意,只要听到与那人有关的字眼,他目光里就有压不住的笑意。 至于温子河,尽管他从没承认过,但段予铭也看得出,陆夜白是他很重要的人。 如果陆夜白是个正常人类,段予铭顶多调侃调侃自己这位多年至交的取向,然后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欣慰。 但陆夜白不是。 他身上有随时会苏醒的应晦,温子河可以不管不顾,但段予铭不行。他是妖族世子,两肩担着妖族子民。 于他而言,天平两端,一头是陆夜白,一头是所有妖族众生,轻重显然。 他之前未曾考量过这些,直到妖王将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他。从理智上来说,牺牲陆夜白一个,就能让应晦在这天地间彻底灭绝,是一件不需要犹豫的事情,但段予铭顾及温子河对陆夜白的珍视,迟迟都未能狠下心来。他既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功亏一篑,又不想伤害自己的挚友,夹在这两道墙壁的缝隙中挣扎很久,到头来,缝隙越收越紧,他还是必须选一条往上攀爬。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往前,他向温子河隐瞒了陆夜白晕过去的真实原因,尚且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接下去要做的这一件,他有预感,自己永远都无法取得温子河的原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屋,对里头的人微笑致意:“陆公子,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温子河绝对不能脱下身上那套破破烂烂的鸦羽袍服——因为陆夜白看到他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服会生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注: 帝流浆出自《续新齐谐·帝流浆》:“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然后自己乱扯了一点点【对手指 第50章 月华 陆夜白察觉到房门被推开, 还以为是温某人良心发现回来了,心下一喜,抬眼的时候眸子都亮了起来,不过下一秒,他心中的幻想就被打碎了。面对着门外一脸正经的世子, 陆夜白连忙收起了自作多情, 颔首致意:“你好。” 同时, 他在脑袋中迅速将此人的身份过了一遍——温子河多年的好友, 温宅中那只鸡的主人,妖族世子。 那客房中的结界自然不防段予铭, 他迈步走进, 以主人的身份与陆夜白寒暄起来:“陆公子在这里可住得习惯, 身体恢复得如何?子河待你可好?” “这里山清水秀的,住起来十分舒适, 我都有些不想走了。”陆夜白说的是真心话, 他愿意像这样待在某个小山中, 和温子河时刻相伴, “子河他待我自然是好的。” “子河这个人, 有时候爱自作主张, 很少向人解释什么, 但一定有他的原因, 像今日他单留你在此处,应该也有他的考量。你要多担待些。”段予铭仿佛看出他心中的忧郁,安抚了一句。 陆夜白想起自己曾经短暂地将这位世子当成半个假想敌, 现在见他似乎在表达一种亲近感,顿时觉得自己心胸未免太过狭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唔……” 两人毕竟交情尚浅,粗粗寒暄之后,陆夜白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段予铭对他而言,有些类似于温子河的“娘家人”,他担心自己开口不慎,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与你说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情可好?”段予铭倒是在一旁坐下,似乎要与他闲谈。 陆夜白自然愿意听一些温子河的往事,借此缓解一下自己抓心挠肺的念想:“好啊。他变成个小孩的模样来骗我,一定看多了我的笑话。我从你这里打探一些他小时候的糗事,没准还能去逗逗他。” 段予铭朝他看去:“你一点都不怕妖怪,这倒是稀奇事儿。” “害怕的话,我现在便不会处在妖族的大本营了。其实,我总觉得人与妖其实很相似,不光是外表,还有七情六欲,思维感觉。人有悲欢离合,妖也有喜怒哀乐。”陆夜白说道,“固然有掏人心,喝人血的妖怪,但社会上也从来不缺乏毒蝎心肠的人类,大概除了寿命、妖术这些个东西,人与妖并没有分别吧?” 他说完,朝段予铭看去,似乎在征求意见,那双眼睛明澈,几乎藏不了什么事情,对温子河的喜欢,对妖族的亲近感,悉数呈现在段予铭眼前。 段予铭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几乎觉得那镜子一般的眼睛要将自己的险恶用心照出个原形,只看了一眼,他便移开了目光,顺手拿起案几上的小扇把玩:“你这样想,自然是有些道理的。妖怪无非是因为寿命长,经历得多一些,又擅长隐匿身形,才显得神神秘秘,说到底也不过是天地间一种物种罢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有些妖怪偏爱入世,经历了人类的朝代更迭,如今还混迹在外,另一些妖怪不爱与人打交道,千年如一日地守在某个地方。这点来看,也像极了你们人类,你们的性格一说,不也有内向外向吗?”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2 章 这两个人似乎在探讨人与妖的异同点上产生了兴趣,你来我往地又瞎扯了一番,陆夜白虽然没弄清此人是何来意,但见对方似乎想与自己长谈,便也就奉陪了。 温子河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十分乐意在段予铭这里刷一点印象分。 “不过,你们人类犯了罪,似乎有一个叫做法律的东西制裁,妖怪却是没有的那么严格的。如今,谁都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便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凤栖山居住下来,姑且还算有些秩序。”段予铭道,“千年之前,妖族联盟还未建立,各家之间谁都看谁不顺眼。直到后来,有一个更专横跋扈的妖怪出现了,各家才停下了无休无止的争斗,把矛头对向他一个。那场战争只以赢为目的,妖怪之间,从不讲心慈手软,动辄腥风血雨,你若是见了,大概说不出妖也有人性这种话。” 陆夜白点头表示理解:“特殊时期嘛,人类闹饥荒还吃过同类的肉呢。” “你方才说,要拿他小时候的糗事去逗他,怕是拿不到。”段予铭停了一会儿才道,“温家当年为了远离妖族纷争,搬到了很远的地方居住,不想却首当其冲,被那个妖怪灭了一家。温家派出求救的斥候,让那个妖怪半路截杀,等妖族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再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温家空无一人,不,应该说,是没有活着的人了。” 段予铭所说的那个妖怪,很显然就是应晦。陆夜白一下子就明白了关凝说过的“血海深仇”是什么意思。 他呼吸一滞,半晌才听见自己轻声问道:“子河呢?” “他当时失踪了。我父亲以温家被灭为名,组织了妖族讨伐应晦,战争胜利之后,才找到子河。我刚出生被送到一个远房亲戚那里抚养,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个寡言少语的弟弟。” “弟弟?” “名义上来说是的。找到他之后,我家老爷子便收养了他。只是子河不肯让我占便宜,死活都不叫我一声哥哥。”段予铭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也从未叫过老爷子一声父亲。” 段予铭将话说出口,才察觉到自己心中的酸涩。 往前,他从来都不明白为何自家老爷子将温子河当做亲儿子来养,但温子河却执意要去极寒之顶,之后再也没回过段家。他疑心是温子河与老爷子有过什么矛盾,还旁敲侧击地问过,结果只招来那人一句“你想象力有些丰富”的评价。渐渐地,段予铭也不再致力于恢复自家老爷子与温子河的关系了,他想,那或许是温子河的天性使然,加之幼年经历,让他不爱与人亲近罢了。 他自认为想的很开,没料这时候对第三个人说起这件事,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委屈。段予铭此刻甚至想到,若是温子河与老爷子的关系再好一些,在应晦这件事上,或许两个人就不会站在对立面了,那他也不必在这夹缝中,如此左右为难。 “然后呢?”陆夜白的一声询问,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初见到他的那天,他坐在竹林里头,不说话,对人有些冷淡。”段予铭说,“我有个亲哥哥,自小与我性格不合,成天吵架。我原本以为多个弟弟,便有人与我一块儿玩耍了,没料他不搭理我。” 陆夜白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幼年温子河”的遭遇,表示感同身受:“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不搭理我。” 那时候他年纪尚小,爱四处疯玩。邻居家搬来了一个小哥哥,那小哥哥眉眼生得俊俏,不爱说话,陆夜白又是个天生自来熟,便厚着脸皮上去搭话,不料那所向披靡的搭讪能力在那小哥哥面前却是屡战屡败。 为了让那小哥哥理自己一下,他献宝似的把自己的玩具和零食统统缴纳了出去,终于是和那人成为了好朋友。现在想来,修炼千年的温子河怎么会喜欢那些东西?多半是受不了他的胡搅蛮缠才答应与他一同玩耍,而他当年还沾沾自喜,将此当做一项成就……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 “那看来,这近千年过去,他的性格都没怎么变。”段予铭难得与人聊起温子河,不由得多说了几句,“他往前便不爱与人打交道,到现在,自己有什么想法,也不爱跟人说,你有时候觉得挺无奈的吧?” “还好。”陆夜白回想了一下,温子河的确是不爱解释,往往让他做一件事,很少说理由,但陆夜白情人眼里出西施,反倒有些享受温子河这种小霸道,“我挺习惯的。” 段予铭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陆夜白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对方看出来了,便也就默认了。 段予铭看着那年轻人的笑颜,心中很不是滋味。 当你知道有某种命运即将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尽管你所做的只是去助推一把,还是免不了会有沉重的负罪感。段予铭此刻就感到两肩沉重似有千钧,几乎要压弯他的脊梁骨,让他抬不起头来。 此地不能久留,他知道再待下去,方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会动摇了。段予铭站起身来,似乎在表达安慰般,伸手拍了拍陆夜白的肩:“那我不打扰陆公子休息了。子河他艺高人胆大的,不论去做什么,都会安然归来,你不必为他担心。” 随后他也没顾及陆夜白的反应,似乎是有些仓促地出了门。 陆夜白并未生疑,只当这位世子是吃饱了闲的,来与他随意聊聊天,这会儿大概是又不想聊了。 他爬上床,觉得内心空落落的,有些难以入眠。 前两晚,这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他躺在床上左右翻覆,喜欢的人和他近在咫尺,他脑袋里充满了旖旎的痴心妄想,巴不得时光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拉长成一个永恒,他们之间没有寿命之分,永远地处在这个小房间里。 段予铭透过泛着光晕的结界,看到陆夜白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露出右肩上的一道妖气——那是他方才拍肩的时候,烙下的印痕。 他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似乎再多耽搁一秒,他的决心又会改变一次——狠狠地将手中的玻璃瓶磕在了窗户上,瞬时间,数千条金黄色的丝线,在空中弥漫开来,汇成一片流光,如同嗅到鲜血的狼群一般,迅速朝陆夜白的肩上攀爬过去。 陆夜白察觉到了光源,抬眼一看,随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金色的丝线,争先恐后地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用小黑屋码字,小黑屋死了五次,稿子一片空白,几乎等于重写,嘤嘤嘤,有种“老师我暑假作业真的丢了”的感觉! 我要努力让文肥起来,这样才能留住小天使,挽回要跑的小天使,顺便再勾搭一波新的回来!【尔康手】 第51章 包围 今夜月色甚好,鸦羽队长沐浴月光里, 觉得从早上开始绵延了一天的郁结心情总算消散了一些, 他嘴里叼着一根草, 坐在房顶,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四下环顾了一圈。 夜里安排守卫是鸦羽的惯例,主人向来要求他们具备对危险的警觉性, 但从鸦羽队长内心来讲,他并不认为在这安稳太平的凤栖山,有谁会把主意打到段鸦的头上来。因此, 他的精神有一些松懈, 无聊地咀嚼着嘴里的草,附庸风雅地赏一赏月光。 忽然间,有一个人影,从外头飞入了结界。 准确地来说, 是被扔进来的。 鸦羽队长眼角余光扫到了那个黑色的人影, 先是一愣, 那根几乎已经被他嚼烂的草立即从他口中掉了下去, 随即他嘬拢嘴唇,迅速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哨声。 这是鸦羽队内约定的警报哨,当它响起的时候, 说明院子中遇到了紧急情况。 鸦羽队长吹哨的同时,已经跳下房顶,待院中的人匆匆忙忙围拢过来时, 他已经来到了那个不速之客的面前。 被扔进来的不速之客紧闭双眼,已然不省人事。他浑身被扒得赤/条条的,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凉快,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浑身上下裂开的血口子,干涸的血迹沿着血口子分布了一大片,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再看那一张文弱秀气的脸,方才还面对着鸦羽队长,细声细气地说过:“我受了伤。” 刚才他亲眼见到了琥珀进屋,此刻门外又被扔进来了一个伤痕累累的琥珀,鸦羽队长厉声喝道:“去主人的房里看看!” 不等其他人上前推开主人卧室的房门,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倒是自己打开了,门里的人一身黑色长袍,面容冷峻,似乎是被谁吵醒了好梦,眉头快拧成了一条线,嘴巴微微一动,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能爆出一大串粗口来。 走在前头的鸦羽队员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有些惊讶:“主人……” 段鸦冷冷笑道:“狗胆包天的东西,趁我不在,连我的卧房也想搜寻一番了?” 鸦羽队长的大脑容量有限,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目前的状况,按照他的判断,应该是有人假冒了琥珀的身份,潜入了此处。想来这院中最容易让人惦记上的地方必然是主人的卧房,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下令去搜。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3 章 可是既然主人在卧房里,那么潜入者必然不会在了,前后院乃至房顶都有鸦羽,还有哪里会是潜入者的藏身之处……这这这莫非是自己方才瞎了眼,将主人的模样认成了琥珀? 他理不出头绪,一旁的鸦羽就更加一头雾水了,几人原地站定,没人说话,段鸦不耐烦地喝道:“扰人清梦。”一甩袖袍就往门外走去,似乎是被吵醒了极其不爽,要出去散个心。 鸦羽队长脑中一片混乱,下意识地伸手制止:“等一等……” 不料段鸦看似走得随意,却时刻提防着别人的动作,在鸦羽队长伸手的同时一闪身,让他拦了个空,脚下生风般地,就来到了结界出口。 鸦羽队长疑虑更重,往前追了几步,但是已经追不上段鸦的身影了。正当灰心之际,他看到一道凛冽的妖气自院门外袭来,已经出了门的段鸦又让那道妖气逼得退回了原位,面色不善地朝门外看去。 鸦羽队长也随着段鸦的目光看向门外,然后迎来了他今晚的第二次云里雾里——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与方才退回院中的段鸦,一模一样的人。 门外的段鸦拂拂袖袍,对鸦羽队长道:“狗东西,连主人都不认得了?” 鸦羽队长是真的不认得了! 会附身或者会幻化他人模样的妖怪,鸦羽队长只在传说中听到过,据说自伐晦之征后,这两种妖怪便几乎灭绝踪迹了。眼下这种情况,不是他眼睛坏了看出了重影,就是那个闯入者神通广大,变幻成了主人的模样! 鸦羽队长将手中的刀对准了退回来的“段鸦”,怎么想,都是此人比较可疑。鸦羽成员见了,也纷纷拔刀,与队长同仇敌忾,将“段鸦”包围在了里面。 退回来的“段鸦”眼见自己被揭穿,也不慌乱,阴阳怪气地笑了笑:“昔日队友,今日拔刀相向,这种滋味体会起来,还是挺微妙的。” 段鸦脸上怒意显然:“你还敢回来?” 有一名鸦羽队员明白了目前的状况,惊讶地朝“段鸦”喝道:“你是支山?” “段鸦”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还未说出什么话来,自房顶上又传来一个阴阴柔柔的声音:“哦?谁在叫我?” 众人随着声源处看去,月色朦胧下,一个男人单手支撑着下颚,斜躺在屋顶上,一袭白衣甚是惹眼,他似乎保持着这个姿势在房顶上看热闹看了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身边还立着一个小男孩,像一个玉雕般的娃娃,眸子幽深而黑暗。 温子河今日潜入段鸦院中,前头还算顺顺利利,后面发生的事,可谓是一连串的人间惨剧了。 他在段鸦的卧房中才刚刚摸到一点头绪,便察觉到了外头的动乱。他来不及思索是谁将真正的琥珀扔了出来,匆忙间只得幻化成段鸦的模样,又从柜子里找了一套段鸦的袍子,直接穿在身上,打算蒙混了过关。 没料运气不好,刚出院门便撞上了正主。 在他退而求其次,想甩锅给支山的时候,便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支山居然在房顶上现身了。 这运气差得,有点让人抓狂。 “我听说伐晦之征前的狐族,最擅长变幻模样,迷惑旁人。”岐在房顶上懒洋洋地开口,月光从他头顶投下来,在他眼下扫了两片黑影,显得目光深不可测,“今日一见,果真毫无二致,叫我一时间都不能分辨,是吧,少主?” 温子河本来也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现了真身,鸦羽院中的人一时间敌意大盛,他似乎是没察觉到似的,还笑了笑:“过奖。” 话音未落,段鸦第一个耐不住性子,他面色一沉,身后的数道妖气早已凝成鸟的形状,尖啸着朝屋顶上的人覆压而去。 屋顶上的小男孩不说话,手中撑起一个结界,将攻击悉数挡在外面,在狂暴的攻击下,那结界丝毫未伤,只在表面泛起轻微的涟漪。 小男孩开口说话,嗓音稚拙,像一个充满求知欲的幼童在发问:“这就是段鸦?”然后下巴朝另一边的温子河抬了抬:“那是你说的少主。” 岐点了点头,似乎他今日在此出现,不是为了搅混水,而是简简单单地带小男孩来认个人。 “你背着我,可是做了不少好事!”段鸦见攻击未生效,横眉怒目道,“龙骨可是在你那里,你夺走它是想要做什么?”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何来夺走一说?”岐朝他睨了一眼,“我只是将它暂时存放在你这里,让你白白用了五百年,够不够报答当年你对我的收留之恩?” 段鸦遭到他的背叛,原本就恨不得将他大卸的时候忘记了…赶快来补上!) 第52章 混战 虽然段鸦丢下一句轻描淡写的“杀了便是”,在场这二位又都与鸦羽有仇, 似乎都可以作为攻击的目标。但鸦羽队员十分一致地都向房顶扑了过去——少主的地位毕竟摆在那里, 段鸦要和他斗是一回事, 但他们万万不能随便动手。 岐两个人面对鸦羽数人的攻击,虽然不至于左支右绌, 但一时间也无暇他顾。方才小男孩撑起的结界被鸦羽联合攻破,小男孩似乎是个擅长防御, 不擅长攻击的角色,退闪到了一边。岐的身上再次弥漫开了黑色的雾气,将自己与周遭的鸦羽一同卷了进去, 从外界看去, 只能隐约见到雾气里闪动的身影,还有少量被黑色雾气掩盖下去的、属于鸦羽的妖气在四下翻飞。 从黑色雾气中飞出来一个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那是一把残缺不全的剑, 表面遭到了腐蚀, 正往外冒着黑气, 似乎岐所使用的黑色雾气, 与他们脚下的千年瘴潭一样,有着异曲同工的侵蚀能力。 “你可真是养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温子河看着那剑,像是夸了段鸦一句, “他之前可曾在你面前展露过这些?” 看段鸦的表情,便知道答案。显然岐作为支山待在段鸦身边的时候,将自己隐藏得很深, 段鸦除了知道支山会附身这一点以外,并不知道他还会此等邪门的妖术。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4 章 段鸦朝温子河看了一眼:“你安的什么心?” 温子河摊了摊手,一副“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这么邪门的人,我怎么敢与他为伍。我从心里,可是想站在鸦公子这边的。” “哼,好一个站在我这边。我看你是想坐收渔翁利,趁我在外,将龙角剑夺去吧?” “这么说,它真的在你这里?”温子河说这话的时候,房顶上飞出来一道妖气,堪堪要将他击中,他侧身避过,无奈道,“站在这里,真是容易误伤。” “不在。”段鸦道。 “不信。”温子河对段鸦的人品表示了质疑,有一股冰蓝色的妖气从他手中升腾起来,绕了他手臂一圈,宛如一条丝带一般在院中四下游走。 “你以为我会用某种结界,将它藏在我院中?”段鸦看着温子河所做的无用功,嘲讽道。 温子河却不管他,兀自让妖气在院中盘旋,冰蓝色的光慢悠悠地游荡了一会儿,忽然一下窜上夜空,冲到了结界外头。 “手滑。”温子河抬眼望天,“找东西心切,居然连妖力都控制不好了。” 段鸦眼瞅着温子河好像在这儿开玩笑似的,没个正形,一时间摸不清他要搞什么花样,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出去。 反正龙角剑也不在这院中,温子河爱折腾就折腾去。他将目光投向房顶上的几人,黑色的雾气愈渐浓厚,盖住了鸦羽的妖气,给人一种岐一个人在掌控全局的感觉。 “废物东西!若是让他跑了,我第一个杀了你们!”段鸦朝着房顶暴躁吼了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温子河估计若不是自己在这里,段鸦要留个心眼关注着,或许现在已经加入房顶的混战了。想到这里,他很是通情达理地对段鸦道:“你不用在这里招待我,这院子小的很,我还不至于迷路。上房顶去吧,不然你家瓦片要让别人给掀翻了。” 段鸦将目光从房顶上收回来,暴躁地看了温子河一眼。 “面对背叛过你的支山,你都能按压着性子不上去给他两刀,而是要在这里盯住我。”温子河一改方才随意的模样,目光竟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说明龙角剑,一定在此。” 他似乎是认准了自己所想,也不管段鸦的回答,将雪亮的长刀抽出,细细地在院中的地上划拉着,忽然将刀直直地楔入地面,一瞬间妖气沿着刀身膨胀开来,院中立即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越裂越大,转眼便成了一个几乎可以通过一个成年人的大洞。 温子河连犹豫也不带犹豫地往洞中纵身一跃,突破了结界,在空中坠落下去,直直进入到了千年瘴潭里。瘴潭上方的雾气像是一张大网,来者不拒地将他吞入进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段鸦再怎么防备,也没料到温子河能以身涉险到这种程度。他还不及反应就让温子河溜了下去,一时间气愤难忍,几乎咆哮起来:“找死!” 他一闪身也进了洞口,不料身体却未往下坠落,而是被什么东西给拦住了。一时间,段鸦就像是被卡在了洞中似的不上不下,他正恼怒着,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男一女,男子面无表情,女子语气轻快,朝男子道:“哎,你看他表情,像不像祖坟被刨了似的?” 男子大概欣赏不了女子的冷幽默,并未作答,略带防备地盯着段鸦。 段鸦的脸色已经沉得能和千年瘴潭媲美了,他跃出了那个洞,见底下已经被一层泛着绿光的叶片堵住,便料想是这二人所为。 他仔细看了看这两人的脸,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冷笑道:“温子河还带了两个帮手。” 说话间,他已经朝这二人中稍显弱势的关凝打出了一道妖气,毕尧推开关凝,迎上段鸦。这两人都不爱用武器,此时可谓是棋逢对手,比起房顶上打得乒乓作响,这里倒是安静得多。但两人出招皆为狠厉,光凭着妖气就能斗出十足的气势来,关凝不顾什么公平公正,在一旁时不时地偷袭。 “走开。”有一人低声喝道,出乎关凝的意料,对她说出这句话的,不是死对头段鸦,而是她的同伴毕尧。 毕尧看来是来不及解释什么,丢下这两个字,便陷入了和段鸦的纠缠中。关凝略有些委屈,出神间,一道妖气擦着她的肩膀飞了出去,她皮肉未伤,衣服倒是裂开了一道长口子。 她蓦地看向毕尧,只见毕尧一只手抓着段鸦的手,而段鸦的另一只手,已然在毕尧肩上落下重重一击。 关凝很聪明,片刻间便明白了——方才段鸦朝她打了一道妖气,被毕尧拦住,击偏了方向,但毕尧也因此受了段鸦的一道妖气。毕尧一贯以来都没什么表情,此刻面容紧绷,看不出伤得多重。 关凝只觉得段鸦那一击似乎打在了自己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揪心起来,但此时的情况不容她软弱,她迅速闪身到了院墙后面,用还剩下的利刃,配合着毕尧的动作,向段鸦袭去。 这一回,他们两个人仿佛带着天生的灵犀,关凝的攻击招招不落,全都招呼在了段鸦身上,而毕尧总能次次阻拦住段鸦逼向关凝的袭击,甚至渐渐占了上风。 这三个人打得激烈,房顶上那边似乎已经接近了尾声,黑气渐渐散开,只朦朦胧胧地围了房顶众人一圈。岐看上去有一些狼狈,但显然是占了上风,鸦羽中不少人已经站不起来了。 天婴拍手称赞了一句,目光闪闪,岐却随手拍拍衣袍,谦虚道:“到底不如当年……那么,我们便去看看,少主他到底,有没有拿到缝衣呢?” 段鸦虽然身陷两人的夹击,但还略分了一些神来留意屋顶上的战况,毕竟他还有一些账,要和那背叛出去的狗东西算。 他察觉到岐要离开的意思,猛地向后跃出一步,躲过毕尧的攻击,手指迅速在空中往下一拉,似乎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时间,整座宅院都震动起来,笼罩在外的结界泛起强烈的波浪,迅速向内收紧,院墙顷刻间被挤压得变形,段鸦往上一跃,闪身出了结界,毕尧和关凝各自想往结界外突破,却次次被挡了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结界收拢,将他们与岐几乎挤到了一处。 随后,结界上泛起了冲天的火光,周围的温度迅速升高,让原本略有些清冷的月光也变得炙热起来。天婴面露惊讶,岐也是眉头紧锁,似乎是遇到上了始料未及的大/麻烦。 段鸦在结界外面,看着方才在院中肆意撒野的几人都跟被关进笼子中的家雀似的,心情一好,就解释了一番:“老爷子给了我一点至光炎,我便将它融了一些进入结界,今日看来,甚是好用。” 光球一般的结界在他的话音里迅速收拢,很快就逼仄到方寸之间,鸦羽的人陆续从结界中掉出来,段鸦也不去捞他们,任由他们跌落到千年瘴潭里。 而那擅闯他住宅的四个人,明明势不两立,此刻却即将像好兄弟一般亲密无间地挨在一起。段鸦眯起眼睛,打算好好欣赏一番。 院外结界一边燃烧,一边将几人逼在一处,略微泛着金色的火光朝几人席卷过来,天婴吓得抓紧了岐的衣袍,关凝试图撑起结界护体,却发现在至光炎的面前,一般的结界根本不顶用,几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邪门的东西啊!”她有些崩溃。 毕尧默不作声,转眼就到了关凝身边。火光映得他五官比平时柔和不少,但那双眉眼却依旧坚毅,他在泛着金光的大火中,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表情,与此同时,手中撑起一团银色的光晕,将她罩在了里面。 关凝错愕地抬头,下一秒,至光炎的结界收到最紧,随即轰然膨胀,数不尽的火光从结界中蹿出,伴随着爆裂的巨响,燎烧了半片天穹。 作者有话要说:  为毕尧点个蜡【快滚 我是存稿箱~主人已经在奔往开学的小虎叉(火车)上了~么么哒~ 主人:深受卡文困扰,下一次不写好大纲细纲章纲再开文,我就是狗!这本就是没有大纲还裸奔的后果,还请各位小天使见谅,保证不坑,下本、下本一定会更好的!(攥拳) 第53章 妖力 夜色渐浓,一名侍卫打扮的人脚不点地向前飞奔, 疾行的身影几乎能将静谧的夜色撕开一道口子。 他一直在段鸦院旁监视, 看见少主跃进千年瘴潭时, 心中已然觉得不妙,顾忌段鸦, 不敢轻举妄动,没料接下去事态的发展远远地超出了他所能处理的范围——段鸦居然触动了结界, 顷刻间千年瘴潭上方一片火海漫天横流,再耽搁下去,恐怕会有大量的瘴气漫溢! 待他马不停蹄地奔入院中, 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他不顾平日礼节,几乎是扑到房门上用力捶了几下,大声喊道:“世子!” 出乎他的意料,世子很快便开了门, 面上似有心事, 身上仍然工工整整地穿着白日里的袍服, 看来是并未就寝。 段予铭见自己派去监视段鸦的侍卫神色慌张, 心中陡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怎么了?”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5 章 “少……少主他,闯进了鸦公子的院子,院外至光炎结界炸裂, 火势冲天,恐有不测!”侍卫一路急匆匆只顾赶回来,未曾组织语言, 只顾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往外倒,把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段予铭只简单地听到了几个词,瞬间色变,一把攥住侍卫的肩膀,平日里的儒雅声调竟有些走音:“他人呢!” “少主在千年瘴潭下面,我离开的时候大火已经逼近了瘴潭,不知道……”侍卫一股脑地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往外倒,仓促间舌头都快打结了。 “你说……什么?” 还未等段予铭有下一步的指示,自他二人身后传来一个稍显低哑的声音,气息不稳,隐隐含着某种即将翻涌上来的怒意。段予铭蓦地回头,看见陆夜白立在不远处,低垂眼眸,显得目光深不可测,他额间一抹妖痕殷红绮丽,几欲滴血。 自从潜入段鸦院中就一直在倒霉的温子河,即便是跳下了谁都不敢进入的千年瘴潭,身上的霉运也对他不离不弃。 方才他在段鸦卧房中见到至光炎,又联想到了脚下的千年瘴潭,便猜想段鸦以至光炎做了结界,将龙角剑包裹其中,一并沉入了瘴潭里面。 他以妖气作为信号,通知守在一旁的毕尧和关凝出来,自己趁段鸦不备跳下瘴潭,准备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进入瘴潭的那刻开始,他撑起的结界便开始遭受瘴毒的侵蚀,好在至光炎表面晶莹剔透,以它为引,设出的结界又会散发出比一般结界更强的光晕,在一片漆黑的瘴潭里头分外显眼。 温子河循着光亮便找到其所在,将龙角剑拿到手中,至此为止,情况一切顺利。千年瘴潭中瘴气与水流混为一体,虽然无孔不入,毒气又大,但靠着目前的他撑起来的结界,也能勉强上去。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周遭温度升高,瞬间就达到了炽热的程度,水流像是沸腾起来似的滚动不停,瘴气的浓度比之前翻了一倍有余,结界遭到侵蚀的速度急剧加快,恶浊之气暴涨,朝他挤压过来。 混着瘴气的水流推着他,即将融入前方的旋涡,周围的水流像蛇似的又片刻不离地缠绕上来,更糟的情况是,用来护体的结界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立即有黑水见缝插针,迅速涌了进来,瞬间便填满了整个结界。 此时结界已经没什么用了,温子河索性不去管它,强行挣开了那股强劲的水流,在潭面上冒出一个头,还不及喘气,脚下忽然被一股力量扯住,再次被拖入潭中。 千年瘴潭中的水流仿佛成精了似的,从各种刁钻的角度袭来,趁机灌进他的鼻口。他瞬间便觉得胸中一滞,眼看着一股强大的水流不依不饶地向他卷来,他极力屏住气息,闪身避过,将龙角剑往腰间一别,再次不管不顾地朝上方游去。 越接近水面温度越高,几乎都到了叫人不能忍受的地步,温子河的眼睛让瘴水冲得睁不开,在水中又没有立足点,凭借着本能,费了好大力气才避开一股股强劲水流,终于浮到了水面上方。 这里距他跳下瘴潭的地方已经有了一段距离,他双手撑住岸边,将自己带到了岸上,用力咳出了黑色的瘴潭水,待视线恢复了一些,才向远处望去。 段鸦的院落已然不复存在,一半青黑一半绚丽的天穹下,独独立了一棵行将倒下的古木,那古木早已被大火烧得通红,像是在黑水中无端生出了一树灿烂胜霞的花儿来,夜风刮过,从古木上扑簌簌地往下掉着星星点点的火苗,落入瘴潭中,很快消失不见,有些落在了岸边,瞬间便凝成了一块块晶莹的冰雪。 没有见到毕尧和关凝的人影,也没有看到其他任意一方的势力,温子河用刀撑在地上,慢慢站了起来。他方才经受了千年瘴潭的毒气侵蚀,纵然修为甚高,一时间也有些脱力。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向后一挥刀,架住了来自身后的袭击,刀刃两相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两道妖气对撞,瞬间沿着刀身翻卷开去,消失在空气中。 “你果真能够爬上来,不枉我等了这么久。”段鸦冷冷看向他腰间,“怎么知道在那下面?” 段鸦说话的时候,手中已经在暗暗使力,想将温子河的刀压下。温子河向上一挥刀,与他的刀刃错开,拍拍自己身上的水迹,还是副轻轻松松的模样:“猜的。” 段鸦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不知道瘴潭中的水将他伤到了什么程度,暂且按兵不动:“还给我。” “还?”温子河睨了他一眼,挑衅似的将手按在腰间的剑上,敲了两下,“这剑,应当归属岚大人吧?” “不过是支山捡到了一把剑,又将它送给我罢了。这剑的主人是谁,我并不关心。”段鸦道,“怎么说这也是我的地盘,温子河,你是不是也太目中无人了?” 五百多年前,支山将剑献给他的时候,只说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器,并未交待过剑的来历。段鸦本也不关心这些,看那把剑的确锋芒甚锐,便将它留在身边,做了自己的配剑。 若不是小半年前老爷子看到了他的配剑,单独留下他,解开剑上的障眼法,他还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竟然是这样一件宝器。也是在那一天,他从老爷子口中知道了应晦残魂出逃到锡京,才有了接下去一边假意配合老爷子、一边暗地为自己打算的计划。 遭到支山的背叛之后,段鸦便将龙角剑封入至光炎结界中,沉进千年瘴潭里,等待着最终将它取出来的那一天。不料温子河这个不识相的,偏偏要赶在他的计划之前,让这把剑重见天日。 千年瘴潭冒出来的瘴气到底不是一般的东西,温子河又吸入不少黑水,此刻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看段鸦也带了点重影,耳畔鸣响不断,昏昏沉沉间他也没听清方才段鸦说了些什么,实在是不能接话,只能面无表情,又觉得不大妥当,礼貌地朝段鸦笑了一下,表示他现在不想打架。 段鸦看温子河笑得高深莫测,疑心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出来,当即不给他时间,数百只黑色的鸟扑棱着翅膀,散着妖气,将温子河包围了一圈,敌意显然。 温子河:“……” 这不是聊天聊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动起了手? 此时不能让段鸦看出他的虚实,温子河索性也将妖气散出去,冰蓝色的妖气凝成羽箭的形状,朝飞扑过来的鸟上打去,攻势凌厉,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一打一个准。那些鸟不过是段鸦的妖气所化,在密集的羽箭下很快被打成了四散的妖气,但不一会儿又卷土重来,再次朝温子河聚拢。 没完没了了,温子河心想。 段鸦在一旁也没闲着,一挥刀就朝温子河斩杀过来,温子河向后仰身避过,本能地抬脚在段鸦的肩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踢出,他当即反应过来,不妙! 他此刻有些脱力,那一脚必然不能给段鸦造成什么伤害,反而会让段鸦识破他此刻的状况! 段鸦原本甚是防备,挨了这一脚,推断出温子河让那瘴毒侵蚀得不浅,当即不再有顾虑,妖气铺天盖地地朝温子河覆压过去,他混在黑色的妖气里,悄无声息地朝温子河送出一刀。 温子河肩上立即裂开一道血口子,鲜血喷涌而出,还夹杂了一些黑气,正是他方才侵入他体内的瘴气。他顾不上其他,眼看着段鸦的身影逼近,挥刀迎上,两人再次战成一团。 他的视力在渐渐丧失,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刀光剑影,虽然目前还没让段鸦占上风,但久拖下去必然对自己不利!他将妖气凝在刀上,送出重重一击,趁段鸦被逼退,迅速脱身。 他还未来得及离开多远,面前便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雾墙,似乎是妖气所凝。与段鸦的妖气不同,这种妖气的黑色并不纯,似乎里面还夹杂着其他什么东西,散发出刺骨的寒意。那妖气不进不退,堪堪将他挡住,温子河一挥刀,冰蓝色的妖气迅速冲向雾墙,破开了一道缝隙。 没等温子河闪身通过,那雾墙再次快速凝结,升高,在空中汇聚成一道长长的妖气,就像一支放大版的羽箭,直直朝他袭来,似乎要将他贯穿! 温子河朦朦胧胧间察觉到妖气逼近,耳畔响起了足以撕裂空气的尖啸,他快速撑起一个结界,打算先抵挡过这一波。 过了许久,结界上也没有受到攻击的感应,耳畔的风声还有渐渐小下去的趋势,气流趋于平缓。 他向前走了几步,才看清眼前一个白影长身玉立,手中紧紧攥着方才那一道袭向他的黑雾。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敲出来的!评论区很冷清啊宝贝们【泪目 要不我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走钢丝钻火圈喷火飞盘子……然后把小天使们炸出来吗 最近小剧场思维有点死,我看看什么时候憋着放一个大招,多更几个小剧场~~ 晚安安~~ 第54章 黑气 身穿白衣的人背对着温子河,看不见长相, 却莫名让人觉得很熟悉。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6 章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收拢着, 那道不详的黑气在他手中便犹如被扼住咽喉的婴儿一般, 动弹不得。他抓着那道黑气,手中动作了几下, 将黑气撕得消散在空气里,如同撕开一块破布。 做完这件事, 他转过了身。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他额间那一抹鲜红的妖痕,目光相对那一瞬间, 温子河胸口一滞, 心脏就像被栓了块石头似的沉了下去。 陆夜白垂着眼眸,目光幽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似乎要将他死死钉在眼睛里。他脸上出现的神情很陌生, 带着股狠戾, 不是往日里的那副温润模样, 几乎等于换了一个人。 “陆……” 温子河听到自己艰难地开口, 思维上却钝钝地没有察觉。不知道是瘴毒侵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心跳得特别快,仿佛下一秒就能蹿出胸腔, 但四肢百骸又似乎被掣住了一般,让他僵在了原地。 陆夜白往他这边快步走来,转眼间双手已经紧紧攥住了他的肩膀, 眉眼稍霁,语气低缓,却含着一股压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惊喜:“你还活着。” 与此同时,他不由分说地将温子河按入怀中,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才像略微得到了安抚一般,闭上了双眼。 耳畔有他呼出来的淡淡气息掠过,温子河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先放开说话。” “不。”陆夜白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竟然让他都感到有些疼。 即便是如此接近地被他搂着,温子河也觉得面前的人很是陌生,周身缠绕的气息狂乱而凛冽,像是死死压抑着什么东西,加上那道妖痕夺目刺眼,他得出了答案,心尖有如被千根刺穿刺而过,凉意瞬间遍布了全身。 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 陆夜白迟迟不肯松手,眼下又不是什么能搂搂抱抱的时机,温子河试探性地挣动了一下,没料这么轻微的一动,却引来了陆夜白极大的反应,他的后背被陆夜白伸手按住,随即一股力量推着他,将他死死送进那人怀里,不知道是陆夜白力气突然间大了还是自己中毒身上脱力,他再没能挣脱开这个拥抱。 “腻够了没有?什么关头了?”温子河忍不住骂道。 察觉到陆夜白一怔,他立刻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陆夜白不言不语,没有将他再扯回去,他稍稍宽慰,还当那人明白了眼前的危急状况,没料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他抓在了手中,攥得有些生疼。 陆夜白也不说话,只将他的手死死拽着,目光执拗发狠,似乎在表示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不能再妥协了。 “哥哥!” 两人僵持着,边上响起一个稚嫩而欢快的童音,随即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朝两人扑过来。陆夜白前一秒还较劲似的纹丝不动,后一秒便迅速将温子河往身后一带,一挥手将小男孩打落在地上,漠然地扫了他一眼。 小男孩从地上坐起来,像是被打懵了,呆呆地抬眼望向陆夜白,半晌才撅起嘴巴,口中大声喊道:“应岐你快出来,哥哥有新欢,忘旧爱!” 纵然是在紧张关头,温子河也被这小妖怪脱线的话语惊得呛咳了一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应岐应声而出,拎着天婴的后领,将他放到身后,“丢人了,不该给他看那些乌七八糟的电视剧。” 陆夜白对这两人的话丝毫不作反应,从刚才开始,他的眼中似乎就只剩下了温子河一个人,温子河在他身边挪了一寸,他的目光就要跟过去一寸,非要那人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不可。 应岐上下打量了陆夜白一眼,心中有了答案,对垂头丧气的天婴说道:“他还不是你哥哥。” 天婴懵懵懂懂一歪头:“哥哥还有不是哥哥的时候吗?” 应岐一笑,耐心解释道:“自然是有的,先不说这个,你看,鸦公子一直站在那边,如果我们聊天聊得太投入,会被偷袭的。” 他声音轻柔,语气循循善诱,就像是家长在教导自家的孩子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与今晚争斗不休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段鸦自陆夜白出现开始,便在一旁隐匿了身形观察,闻言冷哼了一声,走了出来:“命真大,还没死。” “差点儿了。到底是至光炎的结界,鸦公子院中宝贝还真不少,怪不得这么多人惦记。”应岐含笑说道。听声音不让人觉得他有恙,但是只要看他一眼,便不难发现,他面色苍白,嘴角有未擦干净的血迹,应该是真的在方才的大火中吃了不少的苦头。 段鸦将他的状况看在眼里,又扫了温子河一眼,见原本实力不在他之下的人都受了重伤,心中有了一些把握。他本可以召回鸦羽,将几人团团围住,但是鸦羽那帮废物死的死,伤的伤,掉进千年瘴潭之后,只爬出来了几个人,全都在岸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点都派不上用场。所以虽然此刻面对的只有两个受重伤的妖怪,还有小屁孩加人类,段鸦也没有先出手。 段鸦方才一眼便认出了陆夜白,虽然不知道他觉醒到了什么程度,但凭他单手就能挡下应岐那道黑气来看,必然不好对付。 “几位,还打么?”应岐显然也在观察其他几人,不知道他得出了一个什么结论,单手按在天婴肩头,一副想要领着天婴先行离开的样子,口气却很是挑衅,“没什么事的话,不如让我拿了剑先走?” “想得美!”段鸦挥手朝应岐打去一道妖气,被后者闪身避过,应岐后退几步,立即回击。 两股黑色的妖气两相碰撞,很快便纠缠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你我。强烈的妖气袭在了瘴潭周边的树上,震落了原本覆盖在上面的冰雪——那是至光炎燃烧过后所留下的东西。 此时,夜空中的漫天火光已经逐渐熄灭,瘴潭边立着一圈的玉树琼枝,凤栖山好像提前进入了凛冬,几乎让人产生了一种呼吸间都带着寒气的错觉。 温子河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寒意,不过并不是因为看到了眼前的景象,而是瘴气的毒在他体内肆意横行。他强忍着泛上来的冷意,单手搭上陆夜白的肩,微微用力,示意他往后,另一只手缓缓抽出了腰侧的长刀。 他的身形有些不稳,但目光清明,直视前方,轻声说:“你往后。” 陆夜白先是愣愣地顺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他要去做什么,将他扯回来:“不行。” 温子河让他扯得脚下一个踉跄,将刀插进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脑中混着百八十种声音,轰轰隆隆的,吵得头晕,偏偏陆夜白也不给他省事儿,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不由得加重了咬字:“让你回去。” “不走。” 温子河恨不得往这头倔驴的屁股上踢一脚,叫他滚远一点。 陆夜白额间那道妖痕显然是具有了妖力的象征,虽然那人目前神智尚还清楚,不过一旦大肆使用了身上的妖力,难保应晦不会顺藤而上,彻底将陆夜白吞噬。何况陆夜白身上妖力再盛,本身也是个凡人之躯,刀剑划过就是一道道血淋淋的大伤口,温子河不愿让他冒这个险。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竟然还是陆夜白略占了上风。他死死攥着温子河的手,目光含满了偏执,近乎凶狠而埋怨:“你又要走。” 这句话的尾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隐隐的不安,温子河心中一动,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似的说:“我不走。” “你三年前……”听了这句话,陆夜白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将他狠狠拉了回来,几乎用一种质问的口气,直视他的眼睛,追问道,“为什么要走?” 他眼角泛红,与额间妖痕相映,目光如刀,直直镌进了温子河的心里。 “大敌当前,还拉拉扯扯的。”方才至光炎爆炸,显然给应岐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段鸦轻轻松松地就能将他压制住,还有闲工夫调侃温子河一句,“少主,你为了得到应晦的妖力,莫非下了血本?还是说,你假意迷惑我,真心却是为了护着这个人类?那真是可笑!” 温子河还没作反应,陆夜白却像是嗅到了话里的敌意一般,面色不善地朝段鸦看去。 他盯着温子河看的时候,目光里含着一种固执的柔情,但当他此时将眼光投向段鸦,就只剩下寒冷的杀机,一双眼眸深不见底,翻涌要将对方千刀万剐的凌厉,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冻住了一般。 段鸦察觉到了强烈的敌意,在与应岐交手间,下意识地避了一步。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很准,就在他避开的同时,一道暴虐的妖气突然自远处袭击过来,那妖气比他想象中的更难缠,瞬间在他胸前撕开了一道血口,黑气沿着喷薄而出的鲜血翻涌,几乎盖住了血液的颜色——陆夜白打出去的妖气,竟然和应岐的一模一样!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7 章 应岐眉头一蹙,察觉到了不妙,一把攥住边上的天婴:“走了!” 天婴还在挣扎着要扑向他哥哥,被揪着后领也不忘喊一句:“哥哥,你要来找我们的啊!” 段鸦捂着伤口,咬牙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潦草包扎—— 陆夜白对这些人的举动漠不关心,轻轻捻了捻手指,黑色的妖气顺着缠绕上来,像一条乖顺的小蛇,安静地栖伏在他的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学课少哈哈~所以来更新!评论区欢迎勾搭欢迎勾搭勾搭! 小剧场: 陆(内心戏):失了神智的感觉挺好……起码力气变大了,抱着他,他都挣扎不动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用什么法子挣脱出去,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的。 温(冷冷):放开 陆(立刻乖巧摇尾巴):好的老婆。 第55章 大案 不光是段鸦,连温子河都被他身上的这股诡异劲给镇住了。 温子河来不及去思考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他有点向走火入魔靠拢的趋势, 当下语气强硬起来:“退开!” 方才他对陆夜白好声好气地说话, 陆夜白会黏他更紧,反倒是他露出不悦的时候, 陆夜白才会稍显顺从。他便狠了狠心,索性黑下了脸。 只是陆夜白此时的状态比起现身的时候, 似乎更加一意孤行,温子河让他退开,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能听话。 陆夜白让他喝住了, 呆立在原地, 不错眼珠地盯着温子河,目光里有些茫然,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询问。 他站在原地的时候,段鸦已经袭了上来, 温子河不及再说什么, 立即挥刀迎上, 伤口随着大幅度的动作撕裂更甚, 开始淌血,血水顺着衣服流下,汇成一条细流, 就算他穿的是黑色外袍,身影起落间,飞溅出来的血也甚是触目惊心。 温子河自知目前的状况, 并不恋战,只想暂且拖住段鸦一会儿。 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一直监视着段鸦院子的侍卫察觉到之后,定会回去禀报段予铭。 当然,若是他今日命犯太岁,偏偏周边没有侍卫的话,那也就只能认命了。 越在激烈交战的关头,瘴毒侵蚀所显现出来的劣势就越明显,温子河此时眼前已经一片朦胧,连刀光剑影也看不分明,耳边绕着诸多杂音,嗡嗡作响,只能依靠感知周身气流往后退避。 一道强劲的气流掠过,他错开一步,却没完全躲开,外头披着的衣袍瞬间被割裂,变得碍手碍脚,他索性一把扯下从段鸦那里偷来的外袍,甩在地上,里面露出了从鸦羽身上扒下来的破袍子。 那袍子已经被划成了一道道,破布般地挂他在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乍一眼看去,会让人觉得那破布覆盖下的身躯,也是体无完肤,伤痕累累。 陆夜白瞳孔瞬时一缩,感到周身的血液全数倒流了一遍,凉意顺延着遍布全身,又烧起了一股怒火,耳畔有什么东西炸开的声响,瞬间就绷断了他听话的那根弦。 他再无思考的能力,也不想去管他这样做温子河会不会生气,满眼就只剩下了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他张开五指,以妖气凝成一道雾墙,迅速楔入温子河与段鸦二人中间,将他们完全隔绝开来。 随后他一闪身跃过雾墙,妖气顺着他的身影呼啸着缠绕过去,如同黑云过境,瞬间将段鸦围在了里面。 温子河只觉得眼皮一跳,像是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他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见到一道白影急速从眼前掠过,随后他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瘴毒终究是侵蚀已深,将他视力完全剥夺了。 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蔓延,周身血管突突地跳,他耳中模模糊糊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大概是妖气激烈相撞的声音,除此之外,他再也捞不到关于陆夜白的一点点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才渐渐趋于平稳,周遭重归寂静,却带着让人不安的流动。 温子河看不见眼前,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紧紧攥着刀,时刻提防着随时可能会袭来的攻击。 雾气渐渐消散,隐约现出里头立着的一个人。 那人脸上血色尽失,身上穿的白色中衣几乎已经被血染得鲜红,他却连看也不看一眼,似乎是感觉不到疼痛。他身形有些摇晃,原地站了一会儿,稍稍稳住了,才迈开步子,朝温子河走过去。 那人走得跌跌撞撞,耗费了一些时间才强撑着到了温子河面前,朝他露出一个疲倦的笑,随即身体一软,压在了温子河的肩头。 原本准备刀刃相向的温子河有一瞬间的错愕,怔了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搂向对方的脊背,手掌立即触到了一大片泛凉的湿意。 “世子,周围的瘴毒已经清理干净了。”侍卫前来汇报,却见到段予铭似乎已经在覆着冰雪的树下站了很久,也没有上前的意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鸦公子多半已经失去意识,我们此刻上前,不会叫人察觉。” 他们早早地来到了此处,但世子却不急于让他们上前帮少主,反而带着其余侍卫在一边站着。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心急如焚的,到了这里反倒镇定了。侍卫有些纳闷,但很快便明白过来,鸦公子毕竟是世子的亲哥哥,就算世子偏了心眼要站在少主这边,总要顾及一番,以免在外人面前落下话柄。 段予铭难得对旁人的话置若罔闻,他朝一个方向望去,只见天地间苍茫寂寥,千年瘴潭表面覆了一层白冰,隐隐涌动,周围早已冻成冰天雪地,独独不远处立着的那两道修长人影,能让人看出一点温度来。 前几个时辰,他以自己的妖气作引,将帝流浆融入了陆夜白体内,想要唤起应晦的一部分妖力。没想到引出来的妖力,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竟然达到了如此可怖的程度。 他有一点点后悔——不是因为情况的失算,而是担心温子河知道一切之后,会如何看待自己。会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当做虚伪,还是会干脆一走了之,断了这千年的交情? 只可惜他已经选择了这一条路,便是黑也要走到底的。 半晌,段予铭朝那二人站立的方向重重呼出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的心事一并随风消散,对身旁的一排侍卫道:“将他们带回去吧。” 自从段鸦造反之后就没起过什么波澜的凤栖山,这几日接连出了两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件。 先是狱界中关押着的鼠族一族全部遭到了杀害,鲜血泼满了四面墙壁,一处不落地将原本白色的墙体覆盖了一遍,负责看守的侍卫察觉到异常,走进狱界的时候,黏稠的血液还在顺着墙壁缓缓下淌。 鼠族的人死状甚是惨烈,残缺的五官上还停留着惊恐的表情,身首分离,屋内看不出打斗的痕迹,就像一场单方面的残忍屠杀,对方闯入狱界之后,没给鼠族留下任何反抗的时机,瞬间就将他们体内全部的鲜血放了个干净,然后似乎是发泄一般地,四下散出狂暴的妖气,在屋内的墙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这种场景,叫最凶恶的妖怪看了,怕也要做噩梦的。侍卫心理承受能力尚弱,当即吓得不能动弹,屁滚尿流地就去禀报妖王。一路上,他那吓得不轻的脑袋中还模模糊糊地存着一个疑虑,明明自己没有擅离职守,对方是怎么溜进去的? 出现了能做到这种丧心病狂之事的人,凤栖山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看守的侍卫自然是落了重罚,但是那个穷凶极恶的人,至今也没有被找出来。 第二件事,便是妖族长子的住宅,让人给烧了。 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倒是有,只是谁都不信。段鸦重伤昏迷之际,只醒来了一次,目光几乎能喷火,咬牙切齿道:“温子河,我要他死!”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8 章 立在一旁的侍卫听懵了,慌忙向上禀报,妖王的态度倒是平淡,看不出信与不信。其他听说了这件事的人,均是目瞪口呆——要知道少主向来与世无争的,反倒是这个鸦公子精神狂躁,自导自演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只可惜段鸦吐出那一句话之后,便再度陷入昏迷,鸦羽中还存活着的人一口咬定就是少主干的,如果真是如此,那少主便是擅闯妖族长子的住宅,还杀了诸多鸦羽私卫! 妖王立即命令乌衣找到杀害鼠族的妖怪,随后责令妖族中的人四下搜寻少主的所在,妖王似乎对这第二件事动怒更甚,连世子的院中都没放过,让人进去翻了个遍。 “世子,他们终于走了。”星霓无奈地朝世子道,“每天都来一遍,真是烦死了。” 世子倒是不太嫌烦的样子,看着窗外出神,连头也没转过来:“随他们去。找不到便会走的。” “您和少主是至交,妖王他定然是有些为难的,世子不要放在心上。”星霓不知道其中原委,担心世子夹在其中两面为难,安慰道,“少主不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早日找到他,早些洗脱了罪名也好。” “只怕是很难。”段予铭重重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为了找到一个销声匿迹的人,让他身上再背多一些人命……老爷子是做的出来的。” 他这句话很快得到了应验。 不日,妖王勒令乌衣停止追查鼠族一案,改为缉捕温子河。个中缘由,说是有人恰巧见到了满身血迹的少主从狱界中出来,随即就受到了袭击,好在虽受重伤,还勉强活了下来,醒来就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妖王。 一时间,妖族各家人人自危,把不清这位平日里束身自好的少主,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是有些道理的,人心险恶,哪里会写在脸上呢?不少人还在猜测,少主的地位已经够高了,还要犯下这些案子,难道百年前段鸦将刀架向生父脖子的那一幕,又要重演了? 虽然不合时宜,妖族人茶余饭后闲聊之时,还是替妖王感到十分悲催——亲儿子已经大逆不道,现在养子又狼心狗肺的,儿女都是债,妖王似乎欠得特别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能吃得下去如此慢热的文文…… 回过头看看,可能就没热起来过= = 丧…… 日常拥抱留评小天使!么么哒~ 第56章 脱身 天将破晓, 晨曦微露, 山间朦胧的清光洒在一间竹舍上, 四周静谧得出奇, 连鸟儿不时发出的一声啼鸣都显得有些吵闹了。虽然近日外头处处有人搜寻, 这间竹舍却从未受过打扰,安安静静独立一隅,远离了那些纷纷扰扰的恐慌与谣言。 有一道修长人影面窗而立,青衣曳地, 外面披着一件略显厚重的白袍。即使山中气温低于山下, 他穿得未免也太多了。但他还嫌不够似的, 清风吹过之际, 又将衣袍紧了紧。 “少主。”一名俊俏的年轻人走进来, 将手中的药碗搁在矮几上,“到了该服药的时辰了。” 温子河闻言, 转过身来:“有劳。” 他眼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纱, 缓缓步到矮几前,将药碗拿在手中, 一饮而尽。 “少主眼睛恢复得如何了?”年轻人问道, 却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兀自抛了一大段话出来,“师父正在照看毕公子, 说一会儿过来替您换药。他特意叮嘱了,让少主不要去拆那眼睛上的纱布,纵然已经有所好转, 也还需再等几日,瘴潭之毒不好解,这两日消解得甚快是因为师父的药方好,但不治个彻底,再加以调养,还是会对日后有所妨碍的。” 温子河一字不落地听完,眼前浮现出了那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子,觉得甘松前辈果真是教徒有方,带出来的徒弟都跟他如出一辙地啰嗦。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几日他一直被禁足在这个屋舍内,原本打算偷偷溜出门去看看其他几人的情况,这会儿听说甘松要来,自然是走不了了,只得向年轻弟子打探道:“毕尧怎么样了?” 年轻弟子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忍提及:“毕公子……还未醒过来,不过师父说,若是三日内能醒来,便说明体内经络已经大致修复,妖气能够自由畅通之后就好办了。” “若三日内……”温子河眉头紧锁,似乎还想再问什么,转念又将余下的话压住了,此刻就算是设想,他也实在不想往坏处去说。 “请少主好生休息,您身上瘴毒未解,切勿思虑过重,不然师父的药便前功尽弃了。毕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师父也一直在想法子,想来还是有一些把握的。”年轻弟子见他神色怆然,忙说,“那我去帮师兄整理一些药材,少主有什么事,在窗子里唤我们一声就好。” 温子河颔首:“好。” 待年轻弟子出了门,他斜倚在矮几上,试着散了散自己身上的妖力。 “我看你是活腻了!”一个东西自不远处飞过来,温子河没留神,脑袋上挨了一记,“我怎么和你说的?叫你不要用妖力,你那耳朵是摆设?还是脑子让水泡坏了?” 温子河顺手拿起方才砸过来的东西,放在手里把玩,他小时候住在这里也学了一些草药知识,摸了一圈就知道这是一味药材,大概是甘松前辈方才用剩下的,觉得浪费了不好,就顺手招呼在了他的脑袋上。 “我试一试。”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好病人的温子河倚着矮几,口中振振有词,“刀不磨还生锈呢,妖气几日不用,之后用不惯了怎么办?” “胡扯!”甘松气得瞪眼,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从屋外唤一个弟子进来时刻盯着这个人,“前几日不听我劝,非要跑到其他几人房中看一眼,我顾及就那一次,没将你锁起来。现在你偷偷用了妖气,怎么着?是不是感觉身体恢复的不错,打算溜个没影了?都这么自作主张,也不知道谁给你惯出来的!” 温子河垂眸道:“从小到大,惯过我的就只有您。” 这话看似花言巧语,却是温子河童年的真实写照,甘松吹起来的胡子蔫了下去,心中感到怪不是滋味的,面色一松,正要说什么话来安抚一句,随即他反应过来温子河是在故意卖惨,又板起了脸,语气却不由得舒缓了:“再有下次,非给你捆地上不可。” 温子河点点头:“耳目之疾我倒是不担心,只是胸肺之处有些浊气停滞,似是走不通。” “那便是瘴毒淤积之处了,须得慢慢化解才行。我不让你用妖力,便是担忧妖气涌动,会将瘴毒再带一轮。”甘松道,“不过你是到那千年瘴潭里泡温泉去了?你们被送过来的时候个个人事不省,我还当救不回来了。段予铭那臭小子也是,既然将你们捞了回来,怎也不留下看看,什么话不说就走了。” 提到段予铭,温子河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捅出这么大篓子,总要人去善后吧。” 甘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俩这可算是莫逆之交了?从小到大都一个赛一个的烦,现在学会配合了,一个闯祸,一个擦屁股?” 温子河牵动嘴角笑了一下,没作声。 甘松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作调侃,将一个长方形木盒子端到温子河身侧的矮几上,揭开盖子:“闯了什么祸,方不方便告诉我这个老骨头?外头那些谣言,是不是真的?” “您都说是谣言了。”温子河将手中的圆形药材抛起来又接着,似乎是对外界的传闻毫不在意,笑道,“我的回答还重要吗?” “就你嘴巴能说。你不愿告诉我,我也不问,省得惹祸上身。这处竹舍你倒是可以久住,我这老东西没什么本事,障目结界做得还是不错,外人发现不了,你不必担心拖累我。” 甘松示意温子河将蒙在眼上的白纱取下,双手从木盒子中小心翼翼地取了另一条白纱出来,那白纱在木盒子里已经被药水浸泡得柔顺无比,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水淋淋的白纱瞬间蒸干。甘松将新的白纱举到温子河眼前,温子河双手接过,复又缠到了眼上。 等这一切做完,温子河才开口说话:“您教导我勿失本心,勿悔所为,我从未忘过。只是眼下我要做的事情或许有些离经叛道,不为大多数人所理解。” 从那天瘴潭边发生的事来看,不难推测出陆夜白已经与应晦融合,只是不知为何神智还未失。温子河早早做好了打算,只要还剩着一丝将陆夜白拉回来的希望,他也要去试一试。 “和那个人类有关?”甘松将换下来的白纱浸入药水中,盖上盒子,手中聚了一团白光覆盖上去,“他受的多是皮外伤,但是伤口愈合的速度极慢,按理来说,他身上具有妖力,便能自行修复身体,而他却至今不醒。你从哪里捡到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宝贝?” 甘松所说的“皮外伤”自然是对于妖怪而言的,妖怪只要元神不灭,修炼出的人形即便伤得再重,也能渐渐恢复,所以一切未伤及本元的伤,都被看作皮外伤。 温子河醒来的第一天便偷偷揭下了蒙在眼前的白纱,溜了出去,看过几人的伤势。陆夜白浑身上下缠满了白色的纱布,只露着一双眼睛,那眼睛闭着,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很安详。 但温子河知道陆夜白绝不轻松,他接住陆夜白的时候便察觉到那人浑身是血,若是没有体内一点妖气吊着,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79 章 那白纱下覆盖的躯体,定然已是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仿佛忽然一下沉入了冰窖,寒意顿生,又裹紧了身上的白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家对门捡的。” 在二十一年前,锡京他“家”的对门。 那天他刚打开门就看到一张稚嫩的脸,朝他捧了一手乱七尔雅的世子模样早就荡然无存,也不去顾及会招来什么闲人,几乎是嘶吼着出声,“你若是将我当做兄弟,为何从没唤过老爷子一声父亲!” 在段予铭的记忆里,这是他们之间永远都无法提及的话题。不过如今既然撕破了脸,提也就提了吧,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答案。 往前,每当他试探性地想让温子河真正像一个“段家人”、叫老爷子一声父亲的时候,那人总会一语带过,或是随口打岔,或是说称呼不重要,反正从未这样叫过。 段予铭先前当他不好意思,也不再强求,只是温子河自从去了极寒之顶,便再没回过段家,对老爷子的态度也是冷冷淡淡,段予铭好几次撞见温子河借口有事,早早地从妖族年宴上离场,却一个人去湖边呆站着吹风。等那人再长大一些,段予铭就更别想从妖族年宴上见到他的人影了。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0 章 纵然心思不算细腻,段予铭也察觉得出来,温子河似乎在避着自己的父亲。 像很多崇拜英雄的小男孩一样,段予铭也深深敬佩自家的父亲。段家的老爷子,虽然如今垂垂老矣,但那浑浊的眼珠中曾经射出最洞察敌情的光,那弯曲下去的脊背曾经撑起妖族众生的一片天。 这想法说出来显得有些自大,但段予铭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老爷子是天地间最该受到尊敬的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温子河连见也不愿意见老爷子一眼。 温子河先是有一瞬间的惊讶,而后似乎是被气得发抖,嘴唇数次开合,最终还是紧紧压成了一条线。 段予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看出来温子河不言语并非因为被自己问住了,而更类似于——咽回了本该脱口而出的反驳。 他要将往日吞下去的疑问统统问个遍,继续步步紧逼:“老爷子将你视若己出,你却去了极寒之顶,说是想一生将仇人盯住,其实谁不明白你只是想逃离我们家?银棺根本不需要人守,你去那里只是逃避而已,就算你再挂念温家……” “闭嘴!”温子河终于听不下他的揣测,恶狠狠地砸了一拳在窗棱上,“你知道什么?” 段予铭像是让他喝住了,又像是说了那么多话之后有些疲倦,方才的怒意渐渐消下去,他背过身去,倚着窗边苦笑道:“我是不知道,你也未曾说过。” 温子河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翻涌的怒意,朝里面走去,听到身后段予铭在说话,气息平静,缓缓道来,像是已经酝酿了很久:“子河,听我一句劝——我做的事虽然不地道,但那是要将应晦从这世上抹去的唯一办法。这是早早被安排好的一切,你纵然能将妖族搅个天翻地覆,在这件事上,也是无能为力的。” 好个无能为力。 多么熟悉的词汇和感觉,像梦魇一样死死地要压住他。温子河在那一瞬间就被拉回了近千年前那个场景——被关在监牢里的人朝他说,小少主,你无能为力的…… 那时候他还小,两只手连一根修行用的木桩子都抱不动,族人遭到暗算,他甚至不明情况地被蒙在鼓里数百年,知晓真相时,羽翼未丰,没有办法追究;如今,他成长得足够坚毅,手中攥着沉甸甸的力量,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男孩,横亘在他面前的,却还是无能为力这四个字。 他连头也不回,嘴唇翕动,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我平生……最恨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码完这一章……突然觉得段段也挺可怜的= = 第58章 心意 不知道段予铭听没听见他这话, 反正那人没再作声, 温子河也不再言语, 将他晾在一边, 兀自倚靠在矮几边上。 大概是天生有着这么一副脾气, 他很少去与谁说自己的想法,也极少解释自己这样那样做的原因。不过,对于叫不叫段炎鳞父亲这件事,温子河不是不想对段予铭解释, 而是不能解释。 要他怎么说?说段予铭视作神明的父亲是个卑鄙小人, 为了削弱应晦一族的战力, 将蒙在鼓里的温家当成了诱饵、还截杀了求救的斥候? 这话太像天方夜谭, 段予铭若是不信, 两人之间定会产生嫌隙,段予铭若是信了, 温子河心中也不是滋味。何况时过境迁, 知晓真相的人死的死,沉默的继续沉默, 再要追究什么, 倒有些居心不良的嫌疑了。 温子河并非想得开,而是权衡一二,终究选择了咽回去。仇恨曾经融进他的骨血, 支撑他在那一片冰天雪地里刻苦修炼。几百年过去,那翻涌的怒恨反倒随着冰雪一同渐渐沉进了心底。 纵然如今自己将妖族搅成一片浑水,也换不回幼年时那一点无忧无虑的岁月。自那以后, 他的念头就只剩下了离开凤栖山,或是在人世随意流浪,或是找个静谧的小山头隐居起来,总归是越远越好。 可惜他还来不及寻个由头离去,应晦的残魂就出逃到了锡京。 窗外潇潇风起,原本立在外头的人好像已经离去了。 温子河解下眼前的白纱,见那人将驱豆留在了窗边,便走过去将它拿进手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收进了袍子里。 而后他缓步走到门口,将披着的衣袍穿好,才继续往外走去。他身上残留的瘴毒还未消,时常觉得寒意刺骨,那寒气由内腑生出,靠外袍虽然捂不暖体内,好歹能抵抵外界的清风。 他这一路任由自己思绪放空,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陆夜白的房门外面。 站了一会儿,他轻轻推门进屋,然后仔细地将门关好,以防甘松发现了,再将他押回去。 不知为何,此刻他不想一个人待着,只想不受打扰地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大抵经历了外物一干纷扰,人的内心正脆弱动摇,便会不由自主地向心安之处靠拢。 陆夜白躺在竹床上,原先缠的密不透风的白纱取了一些,好歹露出了一张脸。他双目微闭,垂下的睫毛根根可数,在眼睑处覆了一层阴影,显得有些憔悴。他眉头几乎要拧到一处,双唇微微张开,紧咬的牙关中时不时泄出模模糊糊的呓语,似乎是在极力忍耐身体上的疼痛。 温子河将手覆上他的额间,立即感到一阵滚烫自手心处席卷而来,与他手掌本身的凉意混在一起,却互不相融,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此刻心头的感觉也甚是微妙,有些酥酥麻麻的温热,像是一股细细的电流穿过。往前他孓然一身数千年,待的是那样风霜如刀的地方,也未曾眷恋过什么温暖,但现在手掌中的这点暖意,竟叫他舍不得放开了。 那日陆夜白眼角泛红的模样还在眼前,或许是妖力苏醒、神志不清的缘故,相较往日,他显得更为偏激执着,尤其对“走”这个字眼极其敏感,几乎连听也听不得,温子河一流露出要离开他身边的意思,就会立刻被狠狠地扯回去。 模模糊糊地,温子河大概知道陆夜白为何会这样。 或许是因为三年前他不辞而别,给那人留下了阴影。现在回想起来,他竟想不起来自己落荒而逃的缘由,要说是太过惊讶,也不大说得通,要说是觉得厌恶,倒也从未生出过这种念头。 他自小未曾和谁有过这方面的体验,真正接触过的人都屈指可数,爱情这种东西离他甚远,他观摩都未曾观摩过,千年来自然也做不到无师自通,在这方面的情感迟钝淡漠得可谓令人发指。 此刻,他的眼前浮现出近日与陆夜白相处的点滴来,那人若无其事却像压抑着什么的眼神,刻意把握过的亲近距离,话里话外若有若无的试探,此刻悉数冲破了记忆的封印,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要将他的心也挑开看看。他自是希望与陆夜白待在一处,护他安稳,时而恨不得将他捧上心尖,这可算是喜欢? 他兀自出神,没有留意到陆夜白的指尖轻轻一动。 不知对自己的内心作完一番拷问后,他得出了个什么结果,下一秒,他站起身来,单手撑在陆夜白的枕侧,往陆夜白眼前凑了凑。两人呼吸很近,他感觉得到陆夜白的呼吸轻轻从鼻尖掠过,像是一片羽毛在他心尖扫了扫。 心跳得有些快,他不太适应这种感觉,有些慌乱地拉开距离,忽然间,陆夜白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他还不及反应,冰凉的唇上就触到了一片温软。这个吻一触即分,随后陆夜白就像支撑不住一般,摔回了床榻上。 他心下一惊,急忙伸手去护住陆夜白的脊背,手却被那人轻轻抓住了。 陆夜白抬眼看他,声音带着一点儿发着烧的干涩:“怎么在人睡着的时候耍流氓?” 他双眼清澈,眼角的红色已然褪去,额间红痕也淡了许多,仔细看去,眸底似乎带着点儿餍足的笑意。 他这回攥着温子河手腕的力道很轻,大概是受了伤的缘故,温子河可以轻易挣脱开来,却没有这么做:“你摔疼了?” “不疼。”方才那一下摔,他遍布伤痕的背部和坚硬的床板直接来了一次硬碰硬,陆夜白已然眼冒金星,却倔强地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心口,闭上眼睛说,“甜。” 温子河的双唇上还泛着温热,似乎刚刚那个短暂的吻还没褪去,那一点点温度沿着唇隙一直蹿进他的心底,烧得他面色有些泛红。 “身体上会疼是好事。”陆夜白轻轻开口,小幅度地偏过头看他,“起码让我知道,现在不是梦里。” 他声音很微弱,一字一句敲在温子河心上,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温子河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轻声问他:“你有没有怨恨过我……不告而别?” 往前,他对感情迟钝得惊人,只知道始乱终弃是错,却不知避而不谈也是对别人最大的辜负,若不是那日陆夜白眼中恨意明显,按照那人伪装自己的本事,温子河可能一辈子都察觉不到他的怨言。 他三年前不辞而别,三年后回来又没有一句解释,还要强行将陆夜白留在身边,回过神来自己都觉得自己忒不是东西,那么,陆夜白又会怎么想,可会觉得自己在欲拒还迎地愚弄他? “不恨。”陆夜白含着笑意,用自己仅剩的一点力气,将温子河的手往上拉了拉,贴着自己的脸,随后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他此刻感到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喜悦,大概给他服下一帖砒/霜,他都会笑着说,甜的。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1 章 温子河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摩挲着陆夜白的手腕,将目光全数投在那人的脸上。他心里千年来都空空荡荡,冷不丁塞了个人进来,竟叫他无所适从。 慢慢习惯吧,他有点无奈地想。 “你刚才靠过来,我以为我在做梦。”陆夜白有些出神地望向天花板,吐气微弱,却还是坚持要说,“我想反正是梦里,亲到便是赚到了,没想到摔回床上,还把我给疼醒了,嘶。” 他身上遍布伤口,稍一动作就会撕裂得生疼,他却好像上瘾了一般,甚至偶尔会故意挪动,牵扯伤口,以痛感来确认真实。 “你别乱动。”温子河看出了他的心思,将手往他脸上贴得更紧了一些,“我刚才就是靠过来了。” 陆夜白问道:“靠过来做什么?” 温子河看着他压不住笑意的眼睛,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本想随口胡诌一句,却鬼使神差般地顺了他的话意,如实交代道:“亲你。” “劳驾。”陆夜白有些没脸没皮地得寸进尺道,“没听清,再说一遍。” 温子河:“……” 往前他对陆夜白总是避之不及,只是因为无法确认自己的内心,不好草率给出答复。如今想通了之后,他自认为对待与陆夜白的感情不算束手束脚,但是陆夜白这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地一开口,他还是会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陆夜白对此有些恋恋不舍,理智上却告诉自己要知足知止,不再去惹温子河,加上方才过于作死,拉扯到的伤口可能又裂了一遍,疼得让他几乎想喊叫出声,只得死死地闭上嘴巴,忍受着身上火烧般的疼痛。同时,多年妄想成真的甜蜜又泛上心头,夹在这两股滋味之间,实在是痛却真实的体验,几乎让人欲罢不能。 “是不是很疼?”温子河察觉到陆夜白手上的轻微的颤抖,忍不住问道。 陆夜白摇摇头,口中却说:“疼。不如你来陪我躺一会儿。” 这赤/裸/裸的耍流氓行径温子河大概是不会同意的,陆夜白只是想过过嘴瘾,没想到那人听了,真的轻手轻脚爬上床榻,在里侧躺下,还替他掖了掖被角,说道:“我也有些困,一起睡会儿吧。” 这话说得顺理成章,语气丝毫不引起人的遐想,也没流露出什么类似害羞的情绪来,好像非常镇定。陆夜白偏头看了温子河一眼,却见到那人睁着眼睛,神色紧绷,白皙的脸上还略微有些泛红,细细感受,连气息都有些紊乱。 陆夜白低低一笑:“害羞了?” 温子河言简意赅:“滚。” ——然后向里翻了个身,只给陆夜白留下一个恼羞成怒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一年后 陆(停下):是不是很疼? 温:嗯……还好……唔! (场景请随意想象) 一脸正经的作者觉得自己开了个三轮车有点沾沾自喜呢 第59章 翻窗 陆夜白有伤在身, 本就容易疲倦, 加之心上人就在身侧, 自然安安心心地便沉入了梦乡。温子河就有些煎熬了, 这一晚上, 他压根没睡着。 这床虽然不算狭窄,但要躺下两个男人,还是略有些勉强了,此外, 温子河还要小心翼翼地往里边靠, 以防一不留神碰到陆夜白的伤口, 实在是睡得不够舒坦。 清晨来临的时候, 温子河眼下已然挂上了些许青黑, 他轻轻一搓眼皮,感到酸胀无比, 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才会在这里不是滋味地躺了一宿。 他稍微动了动脖子,想缓解一下上头传来的酸痛感, 不料这么一动, 却将全身的不适都牵了出来,手臂发麻,腰也有些钝痛, 对于一个毒伤未愈、体内气血尚未完全走通的人而言,要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果然还是有些困难。 身侧的人还未醒, 温子河没起身,只是小幅度地偏了偏身体,将手抬到空中,稍微放松了一下。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足以穿透墙壁的声音,好像有人边从走廊里经过,边在和谁说话,语句有些模糊,不知说的什么事情,只能听出是在骂人:“……小兔崽子,我看他是活腻了!” 温子河:“……” 多半是他夜不归宿,东窗事发了。 因为温子河有“叛逃”的经历在前,甘松时不时就会派弟子去他房中抽查一下,他从昨天至今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他当即从床上起身,余光瞥见陆夜白睁开了眼睛,大概是让甘松那大嗓门吵醒的,没等那人问,他就匆匆说道:“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就出不来了。” 甘松说过要将他捆地上,绝对就是捆地上,没得商量,温子河万万不想遭此毒手,只得先留住青山再烧柴——先回去将甘松应付了,再抽空跑陆夜白这儿来。 他抓起床边的白纱——那是原先缠在他眼上的东西——而后跨过陆夜白,跳下床,屈指在陆夜白额间轻轻一弹:“走了。”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气呵成,然后他就像一个半夜跑出去偷情、清晨赶着回家的纨绔子,从雕花木窗里迅速翻了出去,青衫衣摆在窗台上一扫,不经意间留了一抹很是让人回味的余韵。 陆夜白看着他这流畅的动作,觉得非常有必要找时间拷问一下他为何会如此驾轻就熟。 温子河双脚刚落地,脚心便传来一阵酸麻,他方才处于应激状态,忽视了身体上的僵硬,这会儿脚底心似有数千根针扎得他既痒又疼,脚步不由得放缓了。 于是从后院走过、端着汤药的年轻弟子,便见到了少主一手扶墙,一手扶腰,从陆公子窗边一瘸一拐走过,还衣衫不整、眉目含春的样子。 手中的汤药瞬时就掉到了地上,药碗摔了个稀八碎,汤汁四溅。 温子河察觉到了响动,侧过头,见年轻子弟两手空空地呆立着,问道:“怎么了?” 年轻子弟万万没有预料到这一茬,面对仍扶着腰的少主,半晌只憋出结结巴巴的一句:“陆、陆公子这么快……快恢复了?” 他半天没说话,温子河早就失了耐心,将他这最后的回答囫囵听了,脑中也没留下什么东西,随口应声:“嗯。” 随后他指了指陆夜白房间的窗户,朝年轻子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将自己溜出门的事情告诉甘松:“别说出去。” 于是年轻弟子看向少主的目光,就更加一言难尽了——往前他看风月话本的时候,无意间误入过不太主流的题材和内容,他一直以为那些都是旁人杜撰,未曾想过断袖这物种,还真是存在的啊! 甘松气势汹汹地推门进屋,却看见温子河眼缠白纱,一袭白袍,斜倚着矮几,似乎静坐已久,与昨日情景一模一样。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2 章 他转过身,问身后那通风报信的弟子:“怎么回事?” 弟子也是恪尽职守,一早过来,发现少主不在房中,便急忙回去禀报了,哪能想到少主现在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呢?他当时明明卯足了劲大声唤了少主,如果少主在房内,为何不应答?逗他玩儿吗! 弟子只能小声地如实答道:“方才看过室内,也叫了少主,确实是不在的。” 温子河像是听完了二人对话,才对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般,解释了一句:“昨夜天凉,我将帐子放了下来,或许遮挡了你的视线?我睡觉一向很是安稳,旁人吵不醒的。”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也是绝了,弟子吃了个哑巴亏,只得抹一把冤屈的辛酸泪。 甘松显然是对温子河不大放心的,无奈抓不到把柄,重重地将木盒子往桌上一搁,警告了一句:“不要四处乱跑,喝了药就滚回去躺着。” 听这话意,是想叫他做个树懒。温子河从矮几上支起身,又坐不住般地往后一躺,懒懒散散地斜倚墙边,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不经意地落在身侧,铺了满塌,一眼看去,就是个大写的“颓废”二字。 “药呢?”甘松看向身后的弟子。 弟子答:“尘师兄拿了的,奇怪……他早早地便出去熬药了,这会儿应该到了才对。” 温子河想起了那个打翻了药碗、有些呆呆愣愣的弟子,忙说:“无妨,大概是有事耽搁了,我是一直在房内的,早些喝晚些喝没差。” 甘松给温子河递过一条新的白纱,道:“缠了这条,明日我来看看,若是恢复得好,便不用缠了。” “妖力呢?”温子河问道,“也是从明日开始,可以试着用了?” 甘松看了他一眼,担心自己一松口他立即无法无天起来,但是他方才查探过温子河的情况,浊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适当让体内妖气转一转,也会有好处,半晌,只得掂量了一个最妥帖的回答:“循序渐进。” “哦……”温子河了然,接过白纱熟练地缠到了眼上,然后身子往后一歪,斜躺在榻上,又成了个半死不活的模样,似乎连动一动手指尖都觉得费力。 他难得如此顺从,甘松倒有些不习惯了,本来按照他的情况,是可以适当出去走走的,只是温子河从小就有些没轻没重,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甘松担心一旦将他放出去,他又生出什么事端来,才下了禁足的命令。 现在见温子河如此配合,他口风也不由得松了松:“若是憋的闷了,偶尔出去散散步吧,不过切要保持气和心静,心无旁骛。” 温子河微微颔首,却仍是不动,好像出去走走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吸引力,他更愿意在这里躺着瘫着,怎么舒适怎么来。 甘松收拾了东西,便带着弟子出门去了。 听到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前一秒还没骨头似的软在榻上的温子河,后一秒就迅速起身,再次不走寻常路地从窗子里溜了个没影。这身姿矫健、动作迅捷的,压根不像个中毒之人,若是让甘松见了他这“散步”的方式,定然后悔方才一时心软,没将人绑起来。 陆夜白碍于伤口诸多,只能平躺着,但是没过一会儿,便会按捺不住地偏头看向身侧。里侧枕头上还留着有人压过的微微凹陷,闭上眼睛,昨夜那人长发如墨的样子便出现在眼前,撩得他心慌意乱,恨不得立即爬到温子河的屋内去。 他没煎熬多久,便感到窗户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随后,有一个东西轻轻落在了他的鼻尖,砸出个清香四溢。 温子河已然翻窗进屋,走到床边,笑盈盈道:“过来的时候见着桃花开得甚好,折一枝给你看看。” 其实是他早晨翻窗溜回去的时候,瞥见后院里几株桃花开了一树纷繁,甚是惹眼,才想着回来的时候给陆夜白带一枝,也算天时地利,溜过来的时候院子里没什么人,才让他做成了这件事。 陆夜白伸手将那一枝小小的花枝举到眼前,看一眼花瓣,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温子河身上。 温子河自到凤栖山之后,就变回了做妖怪时的模样,长相无异,只是原先的短发成了泼墨般的青丝,此刻随意地披散在白袍上,显得整个人很是清逸淡雅,那一双桃花眼,又给他添了几分风致。 他仓促间翻窗进屋,还不忘折一枝桃花,倒是像极了古代的那些个极擅风月的风流才子。陆夜白联想到方才那人熟练溜走的动作,纵然明白温子河往前有些情史也不为过,一丝压不住的醋意还是飘了出来,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桃花:“这花摘得尤其好看,想来是桃树上最美的一枝。莫非少主从前练过?” 温子河有些不明所以,随意道:“摘花么,还用练?” 陆夜白幽幽道:“熟能生巧,才能摘出这么好看的花来。” “犯什么毛病?”温子河兴冲冲地送了枝桃花,却招来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评价,差点被气笑了,在他床沿坐下,“就摘过这一枝。” 陆夜白倒也不想追究温子河过往的风月,只是情景所至,不由得多想了一些,这会儿听到自己这花是独一份的,之前的醋意立刻跑了个没影,他有些黏人地往温子河那边靠了靠,带着一声餍足的长叹:“死而无憾了。” “什么混账话!”温子河笑骂道,伸手去拿陆夜白手中的桃花,“还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去。” “要。”陆夜白急忙将桃花往怀里一送,顺便将五指扣进温子河的手,他本想顺带着耍个流氓,未曾想过那只手上寒意透骨,肌肤接触的一瞬间便让他凉了个透彻,原先盎然的春意立即烟消云散,他抬眼对上温子河的目光,声音一沉:“你这……怎么弄的?” 作者有话要说:  坏消息:课好多! 作者吐了一口血擦干之后默默的爬了起来。 第60章 换药 温子河怕冷着陆夜白, 想抽回手, 但是陆夜白却固执地抓着不放, 力道虽然很轻, 但他担心扯到陆夜白的伤口, 只能不再动弹:“大概是昨夜冻着了。” 他身上裹着稍显厚重的白袍,面色有些苍白,唇上一抹淡淡的乌紫,稍加注意便不难发现他的异常。但陆夜白从昨天到此刻, 一直有些轻飘飘地沉浸在走火入魔般的欢喜里, 竟一直未曾察觉。 “你是仗着活了一千岁, 拿我当三岁小孩逗着玩儿呢?”陆夜白将手掌紧紧贴向那人的手, 直到两人十指交缠再无间隙, 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冷?” 温子河忽然觉得那人醒过来之后, 就变得不大好对付了, 他想随口敷衍一句都做不到,因为那人满眼都固执地写着“不说实话我就怎么样怎么样”的威胁, 很是让人脑仁疼。 “中了那潭水的毒, 已经差不多好了。”温子河只好道。 陆夜白却还不依不饶,五指收得更紧,目光似乎有些阴鸷:“真的好了?” 原本两人的手就已经紧密相贴, 陆夜白这一收紧,几乎将温子河的手指勒得有些生疼,温子河用了些力道, 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把:“混账,你这是要严刑逼供么?” 陆夜白顺从地松了松五指,朝他笑了一下,方才略显阴暗的目光一扫而空,让人觉得是看错了眼。 把他贱的,温子河有些头疼地想,怕不是以后都要凶神恶煞地对那人说话才有效? “这白纱是做什么用的?”陆夜白又问道。 “原先让我缠在眼睛上。”温子河说,“来见你,自然就拿下来了。” 陆夜白将他的手放下,拿起一边的白纱,示意他靠过来,将白纱绕过他眼前,缠到脑后,又十分费力地打了个结,才开口:“那你怎么不遵医嘱?” 温子河觉得这人就像是甘松派来管他的那些弟子一样,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木质床沿:“你什么时候拜了甘松为师,我怎么不知道?” “我这是代表我自己。”陆夜白端详了一会儿,对自己的缠绕技术有些不满意,但好在那张脸清雅无俦,就算裹成了粽子也是俊逸出尘,便不再想着重新扎一遍,继续拉过他的手说道,“你可要对我负责,第一件事便是保重身体。”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3 章 温子河:“……” 陆夜白缠人缠得有些肉麻,他有种自己被赖上了的感觉。但无奈他向来对陆夜白没有招架之力,只能一步步丧权辱国,闷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点完头之后,陆夜白似乎难压激动,连续叫了两声他的名字,语气中含着说不出的遂心快意。 “那么,你也须答应我一件事。”温子河停了一会儿,说道,“不要去动用身上的妖力。” 陆夜白点了点头,想起来现在那人是看不见的,又保证道:“不动。” 他现在倒是说什么都一口答应,温子河回想起那天他走火入魔般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醒来之后,身上有哪些不舒服么?” “没有。”陆夜白认真地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视,觉得世间最好的一种麻药,名字大概叫做“温子河”,连碰都不用碰上,只要空气中有那人的气息,他身上的伤口就立马能自动痊愈,疼都不带疼一下的,“不过,我记不起怎么受的伤。” 只记得温子河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的衣服让刀割成一条一条,伤口触目惊心。那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的人影瞬间就在他胸口掀起一阵惊涛骇浪,随后他几乎失去了意识,醒来以后,就成了浑身缠满白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这副模样。 “记不起就别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温子河倒是希望他忘记,“你身上妖力虽盛,但体质还是普通人,总归比妖怪容易受伤些,所以今后遇见了什么危险,不要再往上扑了。” 陆夜白心想,那也要看看你在不在那危险里头。但他没将这话说出来,只含糊地应声:“唔。” 温子河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房门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陆夜白低声提醒道:“换药。” 之前从来没觉得甘松如此阴魂不散,今天却连着擦肩而过数次,温子河觉得自己翻窗的动作都快练得炉火纯青了。 他眼上还缠着白纱,自是不方便行动,也不知陆夜白这庸医怎么缠的,他费了好些力气才解下来,白纱刚从眼前落下,门也在同一时刻被推开了,甘松带着一干弟子站在房门外,没有什么表情,倒是他身后的一名弟子看见白纱从少主眼上滑落,惊呼出声:“天哟!” 这名弟子便是早上撞见温子河翻窗的那个,名叫露尘,他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个五彩纷呈的世界,却又看到这两人腻在了一处,脑袋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消停点儿吗!少主你爬窗爬得忒勤奋了啊! “怎么?”甘松回头问了一句。 “没……没事。”弟子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往后退了一步。 甘松迈步进屋:“怎么溜达到这儿来了?” 温子河这贼当得实在是有些心虚,这会儿才想起甘松是允许他出来走走的,趁甘松摆弄药材的时候,不露声色地将白纱缠了回去:“闲逛么,顺着路便走来看看。” 露尘端着满满一盆纱布,搁在床沿,瞧见陆夜白身上仍然让白纱裹得密不透风,“咦”了一声。 “可有哪里不对?”温子河听他好像有些欲言又止,便问道。 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 露尘有点不明白了,看这伤势,陆公子好像连动弹都不能动弹,那么果然是自己想错了,少主连续两次都在陆公子房中,只是探望吧? 他有些为自己先前的冒失想法感到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开口:“待……待师父、察看一下。” 温子河记得这个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小弟子与旁人说话时是不结巴的,不知为何见了他,说话就总是这么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顺便逗这个小弟子玩一玩:“现在要对他做什么?” 露尘答:“先解了周身纱布,看看伤口愈合的情况,顺便将药换了。” 嗯……不结巴了? 憋闷了多天的少主,突然间对探索这个小弟子的语言机能会在何时失灵产生了兴趣,又问道:“你来解?” 他只是想随口和这小弟子多说几句话,看看他什么时候会结巴,什么时候又能正常说话。但小弟子却不知道少主有这份无聊的闲心,还以为少主占有欲发作,不想旁人触碰陆公子,吓得差点跪下了:“要、要……要不您来?” 温子河觉得这小弟子实在是好玩,笑出了声:“不用。” 甘松大概是嫌温子河碍手碍脚,将药草往陆夜白床沿一搁,挥挥手:“滚回你房里喝药。” 温子河起身就要滚,手腕被陆夜白扣住了,陆夜白也不管有旁人在,径自问道:“什么时候再过来?” “晚一点。”温子河说,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还没消,便安抚地拍了拍那人的手背,“你先换纱布……” “听话”二字差一点就顺着溜了出去,幸好温子河还没到达鬼迷心窍的程度,仍然记得周边还有人在,便收敛了一些,咽回了话音,掩饰般轻咳了一声。同时他想,这果真不是错觉,陆夜白醒来之后的确黏他黏得更紧了,就跟害怕被主人长期关在家里的陆小白似的。 他初次迈出这一步,与人走成了如今的关系,不知道此类关系里,是不是两人总要互相腻歪着才像话,好在这个问题并不值得深究,既然陆夜白爱黏着他,他又在乎陆夜白,那么,凡事顺着那人便可以了。 明日才可解下眼睛上缠着的白纱,温子河有些事压在肩上要去做,也只能等到明天。他想过直接解了眼上的白纱,不去管什么后遗症不后遗症的,但大抵是陆夜白的一句“保重身体”触动了他,最后还是没这样做。 他出了陆夜白的房门,却未急着回去喝药,而是往更远处走了走,去了毕尧的房间。 毕尧如何受的伤,他已经从关凝那里听说了。至光炎结界爆炸,毕尧还能将她全须全尾地护下来,想来是用了自己的一部分元神。他没有和关凝说,怕她心中再多生出负担来。 他轻轻推门进屋,关凝倏地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自己满脸的泪水,叫了一声:“少主。” 她显然是哭了很久,嗓子听着都有些哑了。 温子河不擅长应对此种情况,只能硬着头皮摸索着过去坐下:“还哭呢?” 关凝身上也缠满了白纱,因为至光炎结界爆炸之后,她虽然没有受伤,但被震下了千年瘴潭。 她自己一个人倒是可以迅速游上来,只是在漆黑一片的潭水中寻找毕尧又耗了很多时间,算下来,比温子河在那潭水中泡得还要久一些。 关凝举起手臂,将流下来的眼泪全数抹在了上头。她手臂上缠的白纱吸水性很好,瞬间就将眼泪吸了进去,要是甘松在场,见到他的宝贝药物被当成了擦泪的纸巾,指不定气成什么样。 “他这样第四天了。”关凝朝床榻上看去,双目有些放空,声音带颤,“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饱饱们不要被我习惯性故弄玄虚的断章给吓到惹!一般来说、应该、大概是不会虐哒 是不是我的小天使都开学辣,评论区当年说过要包养我的小天使不见了,夸我(文)好看的小天使也不见了,给我狂灌营养液的小天使也不见了…… 作者数着仅剩的一两只小天使瑟瑟发抖有待拯救 最近心里苦,写出来的小剧场尬甜,就不放出来辣眼睛了 戳专栏有新文预收,还有短篇小说,还有短篇小段子!跪求包/养~么么啾~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4 章 第61章 、藏书 ... 毕尧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 身形难得显得如此单薄, 他床榻之上泛着白光, 光晕轻柔流动,钻入他的身体,复又出来,在空中形成一个循环。 关凝看着看着, 感觉自己的眼泪又要落下来了,忙移开了视线。 “怎么会?”温子河内心也有着诸多忧虑,但还是强作了轻松, 关凝已经悲悲戚戚了, 要是自己也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那怕是毕尧模模糊糊地听着也心烦, “毕尧是什么样的人?别小瞧他了。”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关凝双手攥拳,半晌,才愤愤道, “他就是一个傻的!” 温子河:“……” 这种当着别人面说人傻的行为, 可能真的就只有关凝做得出来。 骂完这句话,关凝又往毕尧的方向看了一眼, 似乎在检验自己这话能不能达到把毕尧气醒的效果。 毕尧如同往日一般沉默,静静地躺在那里, 对她的话不作反应。 其实就算毕尧醒着,被她骂了一句,大概也就是这样一声不吭的模样。他向来寡言少语,连表达真心的时候都说的含糊不清, 只说“请你考虑一下”这种意义不明的话语,叫她听着都十分着急。 直接答应了吧,好像不够矜持,问着要毕尧再表白一次,怕是有些为难那嘴巴笨拙的人。关凝原本想着他们来日方长,还有很多的时间去慢慢磨合,未曾想过这么稍稍一拖,就成了今天这副局面。 难道人世真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最怕一个等字? 只可惜时光难倒流,她作为女孩子心中揣着的那点小小矜持,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对这个人放下。 少主还在边上坐着,她不再放任自己想下去,将愁绪扫了扫,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师父的剑现在何处?” “世子拿走了。”温子河说。 “世子?”关凝一歪头,有点没习惯温子河也将那个人叫做世子,“世子不是咱们的人吗?” 温子河淡淡地说:“不是。” “那么,世子也和鸦公子一样……咦?不应该啊。” 温子河耐心解释道:“他应当与他父亲一样,是想杀了应晦的。” 段炎鳞铁血一生,向来不齿应晦那种邪魔歪道,就算应晦的妖力送给他,他或许都嫌肮脏。段予铭自然与他爹如出一辙,带着点儿心系苍生、大局为重的理想。那么,很容易便想明白,这父子二人,是想借机让应晦彻底从这天地间灭绝,只是,如何才能办到? “妖王?他们也想要师父的缝衣,难道不论是复活应晦,还是杀死他,都与那四样东西脱不开干系么?” 关凝所说的那四样东西,便是明鉴、龙骨、缝衣,还有一把从未有人见过的龙牙了。 眼下他们几人都有伤在身,温子河不想给关凝添加忧思,但转念一想,缝衣与关凝颇有渊源,大概她也想早些找回师父的配剑,便将自己推测的情况说了一些:“缝衣毕竟是应晦的一部分,我在想,他当初若是将妖力隐藏在上面,玩了一出假死,也是极有可能,这就能解释为何不论是应岐,还是世子一系,都想得到它。利用或者毁灭,全凭将它掌握在手中的人说了算。” “应岐是谁?”关凝那天在院外也瞧见了岐,对他的身份有些感兴趣,“他也姓应,难道是应晦的弟弟?” 应岐身上的妖力,和陆夜白所散出去的如出一辙,很难不让人想到这二者有些渊源。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小男孩,也将陆夜白唤作哥哥。如果应晦真的有两个弟弟,当年他们又在哪里,为何销声匿迹千年之久,又突然齐齐在这个关头冒了出来? 有太多的疑虑有待解决,温子河忽然觉得有些坐不住,深深呼吸了数次,才压下了出门的冲动:“暂且将他当做应晦一系的吧。” 原先来搅这趟混水的势力中就已经有了段鸦和应岐,现在又出来个段予铭,转眼间,在锡京游手好闲的日子便一去不返,如今情况已然天翻地覆,纵然平日里不爱自寻烦恼,温子河也觉得前路似乎有些一筹莫展。 “不论他们要做什么,少主,我们永远和您站在一边的。”见温子河眉头有些紧锁,关凝立即扔下了自己的悲戚,转而说道,“虽然毕尧还没醒,但我还是能出一份力,您要做什么,只管带上我。” 温子河笑道:“用什么出力?你的眼泪么?” 关凝:“……” 随后她闷闷道:“我是女孩子,哭一哭怎么了,少主你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不知道陆公子怎么看上的你。” “因为他不是香也不是玉。”温子河说道,“你既然想替我出力,就稍微振作些,到时候可别拖我的后腿。” 关凝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定然为少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她稍微来了点精神,温子河便放下心来了,稍稍坐了一会儿,他想起还有药未喝,便交代关凝照看好自己的身体,转而出了门。 “又跑了?”甘松哆哆嗦嗦地将手中整理好的药材重重往地上一扔,负气骂道,“小王八羔子!跑哪去了?” 年轻弟子忙拍了拍甘松的后背,替他顺了顺气:“师父莫急,少主定是觉得结界内狭窄,想出去透透气,才闯了出去的,说不定在附近转转就会回来了。” “透透气?”甘松气得翻了个白眼,“我看他是不要命了,我当时怎么和他说的?” 弟子答:“适当地出去散散步。” “你也是这样听到的,我还当我老糊涂了,对他说‘尽管跑出去撒欢’,他才如此不管不顾!”甘松磨了磨牙,这温子河简直不要命了,居然跑出了隐蔽的结界,如今外面四处有人搜寻他,还真是给他胆子了! 弟子头一回见到师父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却瞥见旁边一位师兄走过来,手中拿了一条黑色的绳子。 甘松瞧见那绳子,心情好了一些,吩咐道:“等会儿他回来,你叫几个人一道去把他捆上,我还不信治不了他!” 这是来真的了,弟子在心中为少主默哀了三秒。 温子河从甘松做的结界中跑出来,也是经历了一番考量的。如今他毒伤渐渐消解了,略用一些妖力不成问题,何况没弄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自己总归是无法安心养伤。所以眼上的纱布一解,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想要去做些事情是从不会和谁说的,主要还是觉得麻烦,不如一个人直接去解决了利索。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念头作祟,他都出了结界,最终还是绕回去和陆夜白简单交代了两句,只说自己有些事要出门,让陆夜白安心养伤。 陆夜白立刻就不干了,差点就将甘松喊过来抓人,无奈伤重又不能动弹,扯着嗓子喊还没蚊子哼哼大声,对温子河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随后他似乎是察觉到来硬的不行,换了个套路,神色凄惶,语气柔软地拉着温子河的衣袖,轻声道:“你真的要对我始乱终弃么?” 不就是出个门吗?为什么上升到了这么高的道德层面? 温子河让他这语气瘆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狠不下心拍开他的狗爪子,只得耗了一些时间哄人,才将陆夜白对付过去。出结界之后,他满脑门官司地想,下次还是自己偷着跑了算了,古人都说“温柔乡”误国误事,陆夜白这堂堂男子汉……好像也挺能耽误人的。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5 章 如今温子河已经被妖族通缉,自是不能大模大样地在路上晃。他随意变了个模样,才往藏书阁的方向走过去——温家属于狐族,天生便会幻化各种人形,因为家主不爱掺和妖族的事情,带着一族偏居远处,行事又低调,所以很少有外人知晓他们的这项法术,倒是给他行事提供了很多方便。 那日段予铭过来,与他不欢而散之后,还真在窗台上给他留了个“礼物”——窗台上的那颗驱豆里,装了一粒红色的珠子。 那珠子光滑圆润,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表面有淡淡的红色光晕,虽然未曾见过,但温子河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段予铭给他的,或许是解开藏书阁结界的“钥匙”。 他曾经问过段予铭有没有法子进入段炎鳞的藏书阁,当时那人给的答案是“从未去过”,如今却给了他这样一把“钥匙”,像是邀请他亲自去看一看。 温子河总觉得走这一趟有些不详,倒不是担心段予铭埋伏自己——完全没这个必要,他们一行人伤伤残残,段予铭带几个普通侍卫就能将甘松这里一锅端了,何必多此一举,要将他引诱到藏书阁附近? 让他有些不安的是,那日段予铭虽然负气离去,但显然还未放弃说服他,给他留下这把“钥匙”,更像是怀揣着极大的自信——只要温子河进那藏书阁,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就会放弃眼下要做的事情,听从他的劝告。 段予铭越是自信,温子河心中隐隐的忐忑便越深,就像是一件不详的东西摆在面前,而自己却不得不去揭开蒙在上边的纱布一般。但他别无选择,因为同样的,那也可能是弄清陆夜白身上发生了什么的关键,让他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  看,那个作者又开始故弄玄虚地断章了。 我觉得我这个毛病应该治不好了,每次都爱卡在这些地方= = 第62章 、真相 ... 妖族之主的藏书阁, 隐蔽在凤栖山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温子河出结界起, 便察觉到手中的红色珠子在朝一个方向移动,大概就是藏书阁结界所在的地方。 往东走了半个时辰,入了一片树林,那林子生得很是茂密, 似乎还有某种障眼的结界,眼前错综复杂,时常在不经意的时候分出多条道来, 稍不留神, 便会迷了路。好在温子河有红色珠子作引,倒是没费什么力气, 便到了林子深处。 此处似乎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周遭寂寥,茂密的叶子足够遮天蔽日, 使得光线暗淡, 树影映照在天然形成的一片琥珀中,影影绰绰, 两相辉映,更显得幽深无比。 藏书阁便临着这片湖泊而建, 周围置了一圈雕花石栏,每一处石墩都是一个结界的阵眼,从中发出来的红色光晕层叠交错,藏书阁被笼罩在这一片红光之下, 远远看去,就像楼阁本身在发光一样。 这种看起来柔柔和和的结界其实很是凶狠,有人靠近附近的区域,便会被结界表面自动弹出的妖气乱流所伤。那日他们在段鸦院外碰见的那个鸦羽私卫,就是误入了此处,才不明不白地被打成了个筛子。 温子河细心辨认了阵眼所在,将段予铭给他的“钥匙”放了上去。红色珠子刚刚滚入石墩上的洞眼,结界上的红色光晕便猛烈闪烁了两下,向四周扩出一圈光芒,然后迅速熄灭,让人眼前一暗。 温子河就趁这个时机,迅速走了进去。他前脚刚迈入阵中,后脚那上头的一圈光晕就重新亮了起来,红色的妖气继续沿着一圈轮廓蔓延,继续一丝不苟地担当起守卫的任务。 这座临水而建的藏书阁,除去那一圈光晕,从外观看来,跟古代那些帝王所建的藏书阁相差无几,廊檐上翘,棕木白墙,顶多是稍稍小了一些,被周围的奇草秀木环绕,更显得玲珑精致,秀丽典雅。 整座楼阁分为三层,温子河在身后掩上门,先是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四壁空空,不说什么宝贝,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他挥手扫荡出一片妖气,妖气在空中向四周蔓延出去,不一会儿,就像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停滞不前了。 反正闯都闯进来了,温子河也索性粗暴到底,将此处的障目结界破坏了,空中泛出几圈波纹,随后露出了屋内原本的样貌来。 正对着门的墙上镶嵌着两个木质支架,像是挂刀的地方,但是那上面并没有刀。支架下方的一侧,摆着一些文人墨宝,大概是段炎鳞闲来所作,亦或许是段予铭往前游历人间带回来的。 东侧的一整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卷,画的是个衣袂飘飘的女子,单手攀着一枝梅花,朝人微微一笑。这大概便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段炎鳞夫人了。 的第一层,似乎藏的并不是书,而是段家的一些私物,温子河还留意到,至光炎的火种并不在此,那么,段鸦院中的至光炎,果真是从这里来的了。 他将这每一个地方都细细搜寻了,没找到和应晦有关的东西,又走上了二楼。 二楼多的是一排排顶着天花板而打造的大书柜,上面码放了妖族各家家谱,还有些考据过的妖族事迹记载。看来是很少有人翻阅,书上面都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温子河正要继续往里走,余光瞥到某处在隐隐反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个地方放了一排的族谱,周围却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与整面积灰的书柜有些格格不入,方才的光,就是外头的光线投到了光滑的木质书柜上,才反射出来的。 温子河稍稍用了点妖力,便破坏了外头的结界,原先的族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竹简。 那竹简显然是经历了时光洗练,已经脆弱不堪了,稍稍一碰,就能将线碰断,温子河小心翼翼地将它摊开,指尖触及的每一根竹简都很光滑,似乎被人的手反复拿出来研磨过。 那是一份资料,记述了应晦的生平。 竹简上说,应晦这个妖怪,不是爹生娘养的,而是由天地间的一股瘴气化生而来的,怎么个化生法也没说,只说既是由天地所化,那么天地不灭,应晦也不死。 应晦自化生那日起,便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生得俊俏无双,但表面有多光鲜,他内心便有多险恶,时常混入人间,以杀戮为乐。后来聚齐了一干同样不安分的势力,占据了北方月华精气最浓的一座山,便开始谋划着吞噬整个妖族,统领一方了。 后头的这些话从应晦所做过的事情中便可以窥见一二,不算新奇的信息。真正耐人寻味的是这竹简开头那一句话,既是天地所生,那他从哪里来的两个弟弟,难不成只是类似于结拜的叫法? 温子河暂且将竹简放在一边,蹲下/身来,又从书柜底下扒拉出了另一本书。 如果说前头那个竹简,勉强算个生平记录的话,后头这本书,就完全像个茶余饭后翻着看看的话本了。 话本说的是千年之前,清县县令有个儿子,那少爷自小读遍了圣贤书,却没产生做圣贤的想法,反倒对鬼怪神魔这些君子不语的东西感兴趣得很,不光遇人就说些志怪杂谈里的文章,更有甚者,时常半夜三更,披头散发,仰天躺在院中,说要吸收月光中至精至纯的帝流浆,进而成妖,拥有旁人无法企及的妖术,长此一生。 家人疑心他是中了什么邪,立刻请来一干和尚道士,围着少爷作法打转,熏香驱邪。折腾了数月,少爷的病情未好,反倒有恶化的趋势,性情暴戾地将来驱邪作法的道士打了一顿。 家人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沉溺于鬼神邪说,等他再长大一些,家人押着他将娶妻生子的任务完成,盼着肩上有了担子,他能收敛一些,走回正道上来。 没想到在那孩子刚刚满月的夜晚,少爷留了一封信,说自己要出门游历,继续追求成妖之法,一去不回。 县令失了这个少爷,自此长病不起,无法为官,本来有些家底的一族,就这么破落下去,销声匿迹了。 又是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也没交代那少爷最后如何了,温子河却看得眉头有些微蹙——这个故事乍一眼看去,只像个旁人杜撰出来的话本,但如果真是如此,段炎鳞是万万不会将它藏在诸多家谱中,还加了封印。 段予铭提到过,古时候有个人,在每六十年一遇的庚申夜月华中将自己献祭给了妖怪,成妖之后,他虽具有了妖力,但心智混乱,时常疯疯癫癫的,旁人看去,就跟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似的。如果那不是奇闻异事,而是话本中的少爷出门游历的后续呢? 那少爷出门游历之后,会不会真的遇上了某个妖怪,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从而在庚申夜里做了个交换? 既然人与妖相融是有例可循的,那么应当会有相关法子的记载才对,若是找到了,说不定能逆着融合的道路,将陆夜白拉回来。温子河翻遍了书柜,也没再找到相关的资料,或许压根没留下,或许被销毁了。 他正要将一本书塞回原位,电光火石间,脑袋中闪过了几个字眼—— 帝流浆,半妖…… 若是……天地不灭则应晦不死,那么只需寻一个会灭会死的容器,将应晦放置进去…… 以帝流浆为引,将陆夜白“献祭”给妖,待融合完成,应晦就不再生于天地,而只是一个半妖了——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6 章 温子河脸色瞬间苍白,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手中却一个不稳,书籍落到了地上,重重地掀起了一地的灰尘。 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捡那本书,手指触到封皮的瞬间,就像所有力气被抽完一般,颓然跌坐到了地上。 他想,真是再可笑不过了。 怪不得应晦破封那一天,银棺毫无动静,因为他不是蓄了妖力出逃,而是有人悄无声息地将他放了出去。能做到这件事的人,除了段炎鳞,还会有谁? 温子河原先以为,应晦之所以在这二十一年里毫无动静,是因为出逃之后遇上了什么状况,但事实上,却是段炎鳞蓄意打开了银棺的封印,以某种方式将还处在混沌状态中的应晦驱赶了出来。 在这一过程中,应晦的意识可能都未曾醒过,便循着本能开始与那个婴儿融合。 既然当初段炎鳞敢将应晦放出来,必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打算,而段予铭敢这么大大咧咧地将藏书阁的钥匙给他,也是算准了他看到了这些,会放弃目前的天真想法。 如今,在帝流浆的催化下,应晦妖力已渐渐苏醒,一种情况是他的意识也逐渐恢复,另一种情况便是,往后应晦这个妖怪即将消失,取而代之的,会是一个不人不妖的……陆夜白。 这是水到渠成、大势所趋的一件事,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都不再可能将应晦和陆夜白分离开来了。无论最后在陆夜白这个躯壳里存活下来的是原主,还是应晦,毋庸置疑,即将面临的只能是被妖族联合围剿的命运。 喊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口号久了,便容易将凡人的命视作蝼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段炎鳞与应晦斗了一辈子,最后这临门一脚,竟不惜走到了这种邪门歪路上去。 多么顾全大局,多么……卑鄙无耻。 直至黄昏,温子河才一身寒气地回来,甘松站在进门处,本来已经抬手示意子弟们上前捆人了,但看他面如金纸,神思恍惚,对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反应,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甘松使了个眼色让子弟们退散,上前拉过温子河的手腕,示意他坐下,将妖气糅进温子河的脉中,边问:“跑哪去了?” 他不回答,体内的妖气乱流似乎更狂躁了一些,残余的一些瘴毒没有自行好转,反而跟着在周遭又走了一圈,有种压都压不下的势头,怪不得脸色难看成这副模样。甘松叹道:“你心绪波折太过,瘴毒趁虚而入了。” 温子河目光空空,哑声道:“抱歉。” “还想不想好了?”甘松缓缓将自己的妖气顺着那冰凉的手腕引入,试图将瘴毒压制下去,“不想好我也就不给你治了,反反复复的,我也心累。” “想好。给我治吧,我不再乱跑了。”温子河低声说,似乎很是疲倦,又似乎只是声音轻了一些。 自然是想好的,若是治不好,凭着这半废半残的身体,他如何去与整个妖族为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老师抓去帮忙录调查问卷 ,从早到晚 打/黑/工打得生无可恋 只有傍晚一个多小时有空敲了点字出来 、还好昨天多写了两千个字 。你们看 !这一章是不是挺粗长的!(叉会儿腰 现在躲在厕所里偷偷放存稿箱 ,写文真不容易 。给支持正版的小可爱么么哒! 挥挥 ~作者继续打/黑/工去了~ 第63章 、幼年 ... 陆夜白睡得迷糊的时候, 听到耳畔有人在说话。 他没仔细去听, 因为这些天发着烧, 耳朵里就总是响起模模糊糊的声音,像是往前午睡的时候外头有人开着割草机轰轰轰走过,又像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是耳朵里空荡荡地响着回声。偶尔有几次, 他的意识还算清醒,努力去辨认了一会儿,却发现那不过是耳鸣, 声音吵成一团, 全都是毫无意义的声响。 这种时候,他一般都会静静躺着, 等它慢慢自行消失。 但是这一次,耳畔的声音好像有种越来越清晰的趋势,陆夜白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神思也随着这愈渐明晰的声音醒了过来。 “……不行, 我今日定要去二哥的房里, 我与他打了赌的。”是一个稚嫩的童音,好像还有些熟悉。 “小少主哟!”说话的老人像是恨铁不成钢、又不好直接发作地叹了一口气, 似乎还重重地拍了一把大/腿,来表达他这无奈的心情。 陆夜白睁开了眼睛。 光线有些亮, 耳畔回响着声声蝉鸣,眼角余光能瞥见周围盎然的绿意。这里不是他养伤的房内,他也不是那个只能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绷带人,而是好端端地站在了一处宅院面前。 宅院里的房子由一种泛着红光的木头搭建而成, 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头顶的太阳有些晃眼,他抬手挡了挡,缓步避到了树荫下面。 周遭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方才说话的老人和小孩都不在这里,是梦? 自从他受伤昏迷之后,好像就没再做过梦了。陆夜白习惯性地抬手掐了自己一把,没有痛觉,还果真是个梦。 只是这梦给人的感觉有些真实,他方才还以为自己又入了一回幻境结界。 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似乎是一声痛呼。两鬓花白的老人站在窗户外边,往里探了探头,声音有些哆嗦:“小少主?” ……小少主? 陆夜白快步走到了窗户边,跟那老人站在一处,往里看了看,没看到人影,忍不住问道:“是谁?” 老人没有说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布满皱纹的手往窗子上拍了两下,唤道:“小少主,伤着没有?” 里头那个声音似乎很是气恼:“王八蛋二哥,陷阱换地方了!” “唉,快出来吧。您何必非要拿到那个拨浪鼓不可?不就是个普通玩意儿,抽空下山去买得了嘛!”老人两手扒着窗户,让人怀疑要不是那窗子太小,他这会儿已经翻进去请人了。 “那怎么能一样?”那个稚嫩的童音气鼓鼓道,“我已经和二哥打了赌的,今日若是从他房里拿到拨浪鼓,他便会允许我自行下山去玩!” 老人将手按在太阳穴上,似乎很是头疼:“您又翻窗进去,上回弄出来的伤还没好,叫家主看到了,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 这张亲情牌对那个专心寻宝的小孩子似乎没什么用,里头没传出回答来,过了一会儿,传来了重物连续倒地的砰砰声,随即,有几道蓝色的光从窗户里冲了出来。 陆夜白没留神,迎面就对上了那蓝色的光,先是一惊,随即发现那光似乎对他并没有任何效果,从他的额前穿过,不痛也不痒,甚至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按理来说,若是梦中,这会儿应该吓醒了才对。 老人仍然在絮絮叨叨地说话,大概是被他吵得不耐烦了,小男孩终于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嘘,你说这么大声,万一把我二哥招回来了怎么办?” 他头上缠了几圈白纱,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熟练地一翻身坐在了窗台上,丝毫不气馁道:“出来歇一下,等会儿再进去。”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7 章 “还要进去?”老人崩溃了。 陆夜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老人和小孩的对话往他耳中过了一遍,他却连意思也没听明白,满心满眼就只剩下了那个小男孩的模样。小男孩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甚至差点以为时光拉回了十多年前,他在锡京自家门口,见到温子河的那一天。 小男孩的五官和他记忆中的幼年温子河别无二致,只是二人相较,似乎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要更灵动些,从他翻窗到自家哥哥房间里偷东西这一点来看,也更为顽劣。和他记忆中那个有点淡漠,又喜静的邻居小哥哥不大一样。 “子河?”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温子河抬起头,却不是往他这个方向看过来,而是转头对着那老人道:“今日我受伤这事,不许告诉二哥!” 这样蛮横又有些霸道的语气,温子河似乎从未有过,在陆夜白的记忆里,那人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副温温和和的性子,只有恼羞成怒的时候会吐出个“滚”字,其余时候很少有如此鲜明的情绪波动。 “和他度过的果然是个假童年啊。”陆夜白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没为别的,单单有些嫉妒。 “您脸上那些口子怎么解释?再说了,您都把他房间折腾成这样了……”老人往窗子里看了一眼,有些愁眉苦脸,大概是觉得不好向二哥交代,“他哪能不知道……” “是吗?”温子河回头往窗子里看了一眼,似乎也觉得自己折腾得有些过分,“那么我一会儿进去的时候顺便将它们归个位。要是让二哥看出来我进过他的房间,却没拿到拨浪鼓,这脸就丢大了。” “小少主,您还是先把脸擦一擦吧,都流血了。”老人拿出一块干干净净的软纱,往温子河脸上摁了一把,“磕碰到哪儿了?” 温子河任他洗脸一般地搓了一顿,话音从软纱里传出来,有些闷闷的,似乎带着鼻音:“让柜子压了,不碍事,小伤。” 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倒是与如今的他有几分相似。 陆夜白忍不住伸出手,往温子河的脸上挨了一挨,却碰了个空——他的手指直接穿过了温子河的脸,眼前的人似乎只是个全息投影,看得见却摸不着。 既然是这样,陆夜白便悠悠闲闲往墙边一靠,打算看看温子河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却忽然感到一阵头晕,似乎天地都在旋转,他脚下一个趔趄,扶墙站定,闭上眼睛,稍微定了定神,再睁开的时候,眼前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天边压着一大片鱼鳞般排列的白云,朗朗晴空下,有两人在向前飞驰,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两个妖怪,凡人不会有腾云驾雾的本事。那两个妖怪在空中飞得很快,神色焦急,连话也顾不上说一句。 陆夜白此时并没有与他们一起在空中,却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脸上细微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在看一场电影,要看什么全由放电影的那个人来决定,他无法将场景重新调回,去看那个满世界撒欢的温子河,也出不了这个逼真的梦境,只能静静地看着。 不,或许这并不是梦境,而是有人故意要给他看的。 出神间,忽地空中飞来一片红光,仔细看去,是由多支缠满红光的羽箭组成的,密密集集地朝二人覆压过来。两人来不及应对,双双从空中跌落,有一人大喊了一声:“应晦!” 陆夜白猛然一个激灵,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和温子河有关的事情。 温家,应晦,灭族…… 他们栽落下去之后再没声响,天边的红光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天穹,似乎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这大概就是温家遭遇灭族,派出求救的斥候半路被截杀的一幕了。纵然知道温子河并未死在这时候,陆夜白的心还是像被灌了冷铅一般地沉了下去。他有些慌乱地想,那人现在何处?受伤没有?他还很小,见了那种场景……怕不怕? 他恨不得立即飞回去,但是眼前的场景却不能随他的意识转变,半晌,他见到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个人,是方才在天上飞的斥候之一,羽箭乱流杀死了他的一名同伴,无意中给他剩了一口气。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往同伴的尸体上看了一眼,而后连伤口也顾不上处理,继续往前疾行而去。 幽深的竹林里,立着一间朱红色的宽敞亭子,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坐在首席,正在与其他人议事。他们依次排列而坐,从打扮和气质来看,似乎都是家主一类的人物。 陆夜白早已习惯这不带间奏的转换,抬脚进屋,找了个没人的木椅,兀自坐下了。 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家主开口道:“如今,应晦的势力已经做大,虽然还偏居北方,但南下是迟早的事,我听说,北方几个小族已经遭到了灭族。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话立即遭到了反对:“你的意思是要与应晦打一场?挑起战争便会有人死去,试问哪个家主看着自家子民死了,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 “总要有人流血牺牲,难道你想等着他将我们一步步蚕食吗?” “话虽如此,但在座的各位,你们扪心自问,可有一家愿意拼劲全力,去做这个冤大头的?原先我们各家便是处在相互争夺之中,只不过因为应晦这东西出现了,才暂且换了个和平局面。应晦一死,我们势必重回争夺地盘的局面,谁不想为之后存点余力?” 他这一番话说得太过直白,纵然每个人心里都怀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被他这样直愣愣地戳出来,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久久未作声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从相貌上看,他就属于那种特别有威望的人,见他起身,原先周边还细细碎碎地议论着的各家家主都安静下来,整座室内回荡着他的声音:“大难当前,再纠结这点私利,计较着哪家付出多,哪家付出少,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些?想不费一兵一卒便获胜,未免太过天真。望诸位能摒弃心头的一些算计,我们联合起来,方能有一线生机。” 还不等其他各家有所表率,亭门外急速奔来了一个人影。 “家主!”是个侍卫,大概是怕打扰屋内人的商谈,远远地站定了,朝门里喊道,“清云山温家遭到应晦一族围攻,来报的斥候受了重伤……” 中年男人眉头一蹙:“他竟如此嚣张?” 说话间,流着血的斥候已经跌跌撞撞跑到了门口,不知是摔了还是朝亭子里的人跪下了,伏地喊道:“应晦今日为害温家,日后必定染指各家,望诸位家主伸出援手!” 作者有话要说:  看,回忆杀~ 第64章 、利用 ... 中年男人伸手扶起斥候, 问道:“如今形势如何了?” “应晦一族兵分三路, 自山下包抄而来, 护山结界在一瞬间就被破开,此时山中每一处都是战场……从数量来看,应晦至少出动了一半以上的族人。”斥候短暂地喘了一口气,“诸位家主也都知道, 应晦近百年来,四处拉拢势力,原先北方的几个小族也有人投诚于他, 单靠温家, 是无力与之抗衡的!” 方才那个主张攻打应晦的家主立即说道:“温家向来与世无争,各家或多或少也曾经受过那位家主的扶持, 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袖手旁观。” 中年男人点头,示意侍卫将斥候接去休息,转身进了亭子:“应晦既然向温家动了手, 便是向我们所有人挑衅, 这仗肯定是要打的,不过如何打, 还需要从长计议,请诸位家主稍安勿躁。” “若此时便去与应晦正面对抗, 难保他族中剩下的势力不会从山外包抄,到时候,即使我方数量占了一些优势,但应晦一族修的邪魔歪道, 妖力恐怕还要强过我们。贸然出兵,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自是希望将诸位联合起来,但也不希望看各家血流成河。” 察觉到他似乎在为接下去要说的话做铺垫,陆夜白的眉头不自觉地紧锁了,心中陡然生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您的意思是……” 中年男人道:“温家家主修为在众人之上,狐族在修炼这一块,又天生灵通,想来抵抗应晦一族,还是不成问题的。段家有一种秘门阵法,需要一些时间去设置,往前顾虑应晦一族盘踞的山中,实在是人多势众,不好贸然前去设阵。但如今我们可以趁着应晦被温家拖住的时间,前往他的巢穴,布下阵法。等这个阵法成了,便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趁此将应晦一举全歼,也是极有希望的。” 陆夜白一拳砸在矮几上,倏地站起身,眼中似乎有怒火迸出:“放屁!” 既然各家联合起来对付应晦,都只能落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那温家势单力薄,纵然有逆天的本事,难道还能凭借一家之力就将应晦一族击退?这分明是要将温家置于死地!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8 章 中年男人自然听不到陆夜白一个人的反对之声,此刻屋内所有人都闷声不语,大概是知道了这样做不道德,但却是眼下真正的“万全之策”,良知与利益两相斗争,等待着分出个结果来。 陆夜白一转身往门外走去,脚步跟灌了铅似的沉。这些人的嘴脸实在是碍眼,他一秒也不想多看。 此刻他特别想见到温子河,就算见了也无济于事,还是想见。 门外却不是那萧瑟竹林了,场景又变回了最初入梦的时候,他站在温家房舍前,临着漫天的火光。 古朴素雅的院子里,原先栽了些奇花异草,流水蜿蜒绕流,很是让人心静。如今却堪比地狱,院中花草早就染上了血色,浓稠的血混入流水中,像是水也一同燃烧起来了一般。 火光在倒在地上的人们身上燃烧,似乎永无止境。四下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此种景象。 哪里……都找不到温子河。 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然传来声声尖利的鸟唳,头顶有一片阴影覆压而下,带来灼热的狂风。陆夜白抬眼看去,只见一双巨大的翅膀萦绕着熊熊火光,在天穹徐徐展开,将日光全数遮蔽,又让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晚霞般的暖色。 那是一只鸟,似乎有一些像神话传说中的……凤凰。 点点火光随着它张开翅膀的动作掉落下来,陆夜白低头一看,眼前已经不是温家了,而是一处陌生的山上。整座山的地面都绘着一种繁复的图案,火光落地的一瞬间,便像流水一般,沿着图案的纹路蜿蜒开去,立刻燃烧成了一片。大火中,有人在哀嚎,撕心裂肺一般的尖叫几乎能把人的耳膜都刺破。 这大概是段家家主所说的阵法了,那么眼下自己是在……应晦一族的山中? 天空中忽然压过一片黑气,如阴云笼罩大地,是曾经出现在幻境结界中的那个男人,应晦。浓烈的妖气缠绕在他身上,又迅速朝空中的凤凰袭去。他们在头顶交战,火光混着黑气往下落,发出爆裂的声响,空气里满是焦糊味,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让人觉得很是不详的味道。 不难推测,当时在亭中议事的人,定然选择了保全自己的那一条路,妖族最终结成了联盟,眼下正在围攻应晦一族。 陆夜白早已不关心战局,身后是杀红了眼的两方势力,他连余光都懒得分出去,只是在想,此时距离温家被灭族过了多久,温子河……又去了哪里? 他终于见到了温子河。 在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人群里,温子河小小的身影显得很是单薄,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他可能是有些神思恍惚了,不然不会露着一双狐狸耳朵,就大模大样地在集市上走。 已经有几个人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朝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陆夜白很想上前拦住那些人,把温子河护在怀里,将所有好奇的目光都拦在外面。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只能像个旁观者似的,看着温子河孤零零地往前走。 温子河察觉到了旁人异样的目光,双手举过头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往小巷子中跑过去,发出一连串哒哒哒的脚步声。 小巷子里躺着一个落魄的年轻道士,道士有些奄奄一息,身上没有什么伤口,眼睛冒着绿光,盯着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有些戒备地攥紧了手中的法器。 “妖怪?”道士干哑地发声,手中法器却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抬手轻轻挥了挥,像是要赶温子河走,“你走吧,我饿得没力气捉妖了。” 温子河看了道士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外跑去,没过多久,却又回来了。 他将手里的馒头往道士身上一扔,而后转身又要跑走,却被道士喊住了。道士举起手里的馒头,问他:“你要不要……一半?”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温子河都跟这个道士模样的人混在一起。 从他们的聊天中,陆夜白知道了这道士名叫济森,因为与妖怪有世仇,所以立了降妖除魔的志向出门。但因为从小到大,家中不让他接触这些,所以他驱邪赶妖的技能不熟练,非但没效果,还极有可能招来邪祟,在外人眼里就是个江湖骗子,不是什么正经道士。 上回他奄奄一息,就是雇主将他打了一顿,丢到了门口,如果没有温子河,可能这会儿就魂归西天了。 济森道士每每说起这事儿都觉得十分感动,总要强调道:“小妖怪,你就是我济森的救命恩人啊!” 他又说,遇到了温子河,他对妖怪的看法变了,既然自己在降妖上面无所建树,改个思路,去与妖怪广交朋友也不错。 温子河一般都闷声不吭的,济森带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两人偶尔聊几句,聊得轻松的时候,温子河的眉间也会略微舒展一些,但很快便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和陆夜白初入梦时见到的那个调皮的孩子判若两人。 陆夜白双手紧紧攥拳,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 陆夜白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冗长的梦境中观察温子河,看那人辗转在各家之间,每个人见了他,都会叫他一声少主。 温子河是不大习惯被人关注着的,总是不失礼貌地略作应答,然后溜个没影。 他脸上不再有初见时的那种顽劣机灵,但眉宇之间的阴云也渐渐消散了,陆夜白看来时间只过了一转眼,但从周围的景物变化来看,应该有一百多年了。 这一百年里温子河稍稍长了个头,五官稚气未脱,却依稀可见如今的模样了。他对段家的人熟悉了许多,不再生分,甚至偶尔会和那个世子一同和家中的长子吵架,吵完了还会撸着袖子打一架。 就在他以为这个梦境即将平稳结束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似乎让一块幕布给盖上了,周遭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他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将眼睛闭上等了一会儿,再睁开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湿漉漉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一看就让人觉得森冷阴暗,周围的空气带着湿意,有些凉幽幽的,几乎都能渗入人的肌肤里,让人忍不住浑身发冷。陆夜白沿着石阶往下走去,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气中,除此以外,安静得可怕。 长长的石阶下面,有一间房间。 温子河小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和他一样,正一步一个台阶往下,向下面的房间走去。 那房间通体漆黑,大门紧闭,外头还加了一把形状古怪的锁,锁的表面有红色的朦胧光晕流转,应该设置过某种结界。 温子河将手轻轻碰上去,红色的光猛地闪了两下,将他的手狠狠弹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又断在了这种地方(跪地) 但是真的会上瘾诶……(捂脸) 第65章 、眼泪 ... 温子河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指一眼, 从表情上看不出他有没有感到疼痛。他蜷了蜷手指, 而后松开, 问道:“里面是谁?” 一个沙哑声音传出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小少主?” 听到这个声音,温子河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而后往前扑了一步:“温扬?” 陆夜白下意识地朝门那边看去, 明明是一扇封闭的黑色大门,但是他的目光却能够穿过去,直达室内。室内的男子已经走到门前, 与温子河相隔不过几寸, 他长发披散,显得有些落魄, 正是当初那个赶到段家求救的斥候。陆夜白原本以为段家已经秘密处死了这名斥候,未曾想过一百多年来竟然是将他软禁在了这里。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89 章 也是,这样一来, 那个段家家主就可以坦然地说, 他手上没有沾过温家人的一滴血了。 温扬想要伸手去拉开门,但是下一秒便收回了手, 大概是知道那结界凶残,触碰了也是无济于事, 提醒道:“小少主,您不要触碰这个门上的结界。” 温子河点头,随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温子河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生疑了。陆夜白猜他年少早慧, 见如今温扬分明是被人软禁在了段家宅子的地下,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想法。 温扬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似乎很是犹豫不决,陆夜白见他将手狠狠地拍在柱子上,又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抠痕。半晌,温扬才说:“小少主,我接下去要说的话,必然与您所知的不同,您听了或许只是徒增心中仇恨,但即便这样,温扬也不愿让少主受这蒙蔽,还望少主见谅。” 温子河眉头微蹙,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一丝沉重:“你只管说。” “应晦攻入我们温家那天,家主派我与慕仁前去向妖族各家求救,我二人飞至凉山一带,却遇到了埋伏。”温扬顿了顿,“只剩下我一人身受重伤,勉强到了段家。当时,各位家主正在一同议事,我将情况说完了,便被侍从带下去休息。之后我数次想要探寻温家的状况,全都被挡了回来。再过了数日,我便被关进了这个地下牢房,与送饭的小厮熟悉了之后,才知道妖族已经结盟,并且挑起了伐晦之征,还获胜了。” “据说妖族联盟没有赶上营救我们温家的最好时机,才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灭族。但是以家主他们的实力,抵抗一两日绝对不成问题,绝不会沦落到全族灭绝的地步的,他们若是有心营救,一日便可赶至清云山。我知道此事之后,不免感到人心薄凉,但更多的想法也便没有了,毕竟温家待别家好,却难以苛求别家也好生相待。” 温子河一言不发地盯着门锁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我听说,伐晦之征中,段家使用了一种独门的阵法,将应晦一族盘踞的山烧了个干净,这才感觉到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我终日在房中思索,才得到了一个较为可信的真相。”温扬提起这件事,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手臂微微发抖,停了很久才继续说道,“那种阵法我略有耳闻,需要假以时日才能布置完成,但从段家布阵的速度来看,似乎太快了一些,就好像早有准备一般。” 温子河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然后呢?” “我再联想到了那日拦截我和慕仁的箭矢乱流,上面的妖气并不邪门,似乎不是应晦所为。而且细细想来,温家的结界为何如此之快就被攻破?要知道,在那前不久,段家家主才来拜访过我们,若是那个时候,在结界附近做了手脚,我们也是难以察觉的。” 此言一出,不光是温子河,连陆夜白都是眼皮一跳。他知道段家家主放着温家见死不救,却不知这一切本来就是段家家主祸水东引的一出好戏! 温子河重重往门上捶了一拳,双目有些发红,他那一拳下去,黑色大门剧烈地震了两下,在他的手上弹出数道伤口,血珠四溅,他却不管不顾,连续往门上砸了好几下,像是要把门砸开:“我放你出来,我要让段家血债血偿!” 温扬在门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小少主,连你也无能为力的……” 是个落着雨的清晨。 晶莹的雪混着透明的雨丝,从天幕中徐徐落下,悄无声息地浸润了这一片青山。山间一片湿意,路有些滑,前面的小男孩走得磕磕绊绊,却依然固执地往上走。 山路上面,是冰雪千年不化的极寒之顶。 陆夜白望着那个雨雪里凄清又瘦小的背影,呆立在原地。他想走上前去与那个孩子说,不要害怕,今后的一切会慢慢变好的,但是伸出了手却碰不到,张开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哑了嗓子。 有一个声音自天幕传来,似乎是带着笑意,低声问他:“恨吗?” 陆夜白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也轻声喃喃道:“……恨吗?” “什么?”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眶隐隐发热,伴随着疼痛感,耳中轰轰作响,像是被人灌了水进去,听音都隔了一层混沌的薄膜,让人很不舒服。 他眨了眨眼睛,却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原先笼罩在五感之上的那股朦胧感都被这一道眼泪划开了,他记起了梦境中的那一切,尤其是最后那一个仿佛走着走着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小小背影。 ……还有最后不知是谁,问了他一句恨不恨。 “梦见什么了?刚刚说了梦话。” 闻言,陆夜白眨了眨眼睛,待蒙在眼睛上了那股温热感觉消了,才看清窗子边立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蓝衫,衬得整个人很是平静安宁,正侧过头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陆夜白的错觉,他觉得温子河此刻的情绪似乎也不是很好,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陆夜白支起上身,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 “我在。”温子河踱步过去,屋内光线有些昏暗,他走进了才发现陆夜白满脸的泪痕,温声道,“做什么梦,哭成了这样?” 他走过来的同时,陆夜白也看清了他的神情。的确有些不大安宁,脸色似乎比出门的时候差了一些,眉宇间笼罩着些许不易察觉阴云,很淡,却好像怎么散也散不开。 陆夜白哑声道:“噩梦。” 他双目有些失神,眼角泛着红色,仔细看去,额间的妖痕似乎更鲜艳了一些。屋里光线晦暗,温子河惊疑不定地再看了一眼,那妖痕似乎又没发生什么变化,让人觉得是看错了眼。 看来这个噩梦将他吓得不轻,温子河蜷了蜷手指,松开以后覆上陆夜白的手:“不能与我说么?嫌太丢人?” 陆夜白的神思似乎被这个声音给拉了回来,略一眨眼,方才怔怔的模样便不见了,他望着温子河,轻声而固执道:“不说。” 温子河笑道:“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陆夜白不语,静静感受着那人手上传来的凉意,试图借此压下在身体内蠢蠢欲动的妖力。那妖力混着怒火,随着那句“恨吗”而起,在他四肢百骸肆意乱流,烧得他不能安定,脑海中只有“恨”这一个念头,恨不得从段家开始,将当年那些人一个一个地杀干净。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觉得这股情绪并不属于他,但似乎又确确实实属于他,因为看到了梦中的那一切,他的确是对段家家主起了杀心的。 那种卑劣小人,怎么还敢坐着高高在上的位置,大言不惭地自居一方之王? 不光是那个人,所有的妖族人……都应该死。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目光里仿佛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寒霜,温子河朝前探了探身子,探询道:“怎么了?” 他已经问了这话多遍,陆夜白不愿给他徒增烦恼,只得压制着心中的情绪,将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换了另一件事来问:“你想没想过,以后去哪里?” 温子河大概没有想到话题好端端地由噩梦变成了将来的打算,怔了一怔,随后笑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好么?” “真的?”陆夜白攥着他的手,“那我要和你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了却余生也行?” 温子河:“我是可以,不过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陆夜白:“……” 这还真的是一个问题。在妖族待久了,他都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人,是个被双亲养大的,有牵有挂的人。 他有些闷闷道:“那么就经常带你回家去,就当做我在外地工作不也一样?” 温子河没有说话。陆夜白对将来的事越是怀揣着期待,他就越是惴惴不安,害怕自己没办法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前途未卜,他们连有没有将来都不知道,谈何将来?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0 章 心上的消极情绪压了他一会儿,他不敢去看陆夜白的目光,却还是不经意间扫到了。那人略有些期待地盯着他,眼角含着一丝绯色,仅这眼神相触的一瞬间,温子河的心便随着柔软了一些,莫名地眉间稍霁,顺着话意应下了:“嗯,一样。” “那么就说定了,你可不许耍赖。”陆夜白翻了个身,侧身朝向他,一面死死压制着体内肆意翻腾的妖力,一面故作轻松地问道,“出去了这一趟,累不累?要不要躺上来歇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不虐,结局HE,宝宝们放心~亲妈拍着胸脯保证。 第66章 哆哆 方才甘松给温子河灌进了一通妖气,此刻那些妖气正在他体内形成一股乱流, 需要耗费一些神思去疏导, 温子河本来想直接回房歇息, 最终还是到陆夜白这里来看了一看。此刻他看出陆夜白有不愿说的心事, 更加不忍回绝, 便点头在那人身边躺下了。 陆夜白似乎并未入睡, 时不时地来回翻身,尽管将动作放得很轻, 还是让他察觉到了。温子河偏头问道:“怎么了?” 恰巧这时候, 陆夜白正翻身过来,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 陆夜白眸光暗了暗, 轻声开口问道:“你出去……遇到了什么吗?” 他不想让温子河觉得自己管束太多,好像什么事儿都要探寻一遍。但是温子河面色苍白, 嘴唇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较之以往,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似乎更盛了一些, 叫人不得不挂念。 温子河吐气很轻微,像是已经有些困了:“你先讲你的梦好么?” “我说了我的梦, 你也会如实告诉我么?” “嗯。”温子河已然有些迷迷糊糊了, 这个“嗯”字几乎已经成了气音, 淡淡地往空中飘了一遭。 陆夜白自是不打算将真实的“梦境”告诉他的,贸然旧事重提,无异于逼着温子河将当年血淋淋的真相再回想一遍, 他舍不得。他只得背过身去,硬着头皮瞎编乱造:“梦见你小时候迷路,哭得嗓子哑了,我心疼。” 温子河听了之后哑然失笑,空气里飘过了一抹很淡的气息:“我小时候住的山就那么一丁点儿大,闭着眼睛走都走不丢……”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个尾音几乎只剩下了淡淡的气音,陆夜白轻手轻脚地翻身回来,看见温子河闭着眼睛,呼吸渐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陆夜白在被子里将手伸过去,碰了碰温子河的手,随后拉住了。温子河像是有些不习惯睡觉还要手牵手,手指轻微动了动,陆夜白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手背,轻声道:“免费火炉,不要白不要。”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话,温子河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随后安然睡去了。 温子河的手很冰,带着刺骨的寒意,似乎整个人从内到外、连呼吸也冻住了,陆夜白隔一会儿就要用手去探一探他的鼻息,感到带着温热的风轻轻从手指上扫过,才能略微安下心来。 他记得甘松说过,温子河的伤除去日常的喝药施针之外,还需要保持气平心静才能痊愈。现在看来,那人出去一趟回来,身上的毒伤似乎更重了,莫非是遇上了什么让他气不平,心不静的事? 脑中萦绕着万千思绪,陆夜白拉着温子河的手紧了一紧,随后闭上眼睛,开始压制体内涌动的妖力,不知是不是温子河睡在身侧的原因,他试了几回,最终竟然将那妖力妥帖地压下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偏头看向身侧的人,直到困意如潮水般将他的眼皮死死压下,才依依不舍地让那人的侧脸消失在黑暗里。 锡京连续下了几场雨,高温降下来不少,虽说还未进入到真正的秋天,但从这几天的温度来看,也渐渐有些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味道了。路上有打着伞慢慢走着的行人,对上迎面吹来的带着湿意的风,将伞往前倾了倾,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细雨。 毛毛雨总是给人带上阴郁的心情,让人不想多说话。方叔坐在门槛上,左手抚着哆哆的脑袋,望着雨景叹气。 他年纪大了,修为也不是很高,不能跟着少主跑来跑去的,一把忠心没地方用,只能看看家,照顾照顾鸡,晚上看看电视……活脱脱就是个新闻上说的孤寡老人。这雨也下得甚是应景,一派凄凄惨惨戚戚。 哆哆没那么多愁绪,偏头望着屋外连绵的小雨,“咕”了一声。 温宅里的人从来都没有闲心去仔细研究哆哆的性别,只是见它头顶有羽冠,身上羽毛甚是艳丽,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便默认它是个公的了。这会儿方叔听到这公鸡发出了母鸡的叫声,偏头看了鸡一眼:“你刚刚怎么叫的?” 他已经无聊到要和一只灵慧未开的公鸡聊天了,可见长久地不说话,的确会将人憋出毛病来。 哆哆:“喔。” 果然是年纪大了,连鸡的叫声也容易听混了。方叔朝哆哆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没话找话道:“你说,陆公子治好没有?” 哆哆把歪了的头摆正,两只眼睛一动也不动,似乎在沉思。方叔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好笑,在它的脑袋上摸了一把,站起身来。 哆哆忽然也随着他起身,迈着两只小爪子在地上跑了一圈,随后跑到了院子里。天还下着雨,要是让哆哆再往院子里去撒一回欢,怕是回来的时候不光是个落汤鸡,还可以直接塞进火炉里做一道叫花鸡来吃。 方叔喊道:“快过来!跑脏了可不给你洗澡啊!” 哆哆跟没听见似的,或者说,听见了它也听不懂。它兀自张开翅膀在院子里狂奔,溅起了无数小水花,方叔抄着手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觉得它步伐有些乱,好像有点慌张。 从来没见哆哆怕过什么,能让它如此慌张的……莫不是少主回来了? 方叔立即拿起靠在门边的一把伞,撑开了往院子里走去。经过哆哆身边的时候,顺手将它抓起来,抱在了怀里。哆哆似乎很是抗拒,扑棱着翅膀要往下跳,方叔差点抓不稳,瞪了它一眼:“莫动!” 哆哆很憋屈地把头往方叔怀里一埋。 走近院门的时候,便听到外头似乎有车子驶入的声音,方叔打开门的一瞬间,哆哆立即从他怀里跳了下去,张开翅膀冲出了门。 然后方叔便看到哆哆围在一个人的脚边打转,翅膀扇得跟耍杂技似的,小眼睛里似乎闪着激动的火花。 相较于哆哆的亢奋,那个人只淡淡地瞥了哆哆一眼,说了句:“长胖了。” 哆哆挥舞着的翅膀立刻垂了下去,好像有点沮丧。 再看来人,分明就是出门多日的少主! 方叔这才明白过来,哆哆哪里是害怕,这马屁精是想第一个冲出来迎接少主,他一时间哭笑不得,立即将伞送上前去:“少主!” 温子河回身关上车门,朝方叔摆摆手道:“不必了,小雨而已。不过你看它是不是有点变了,好像和我们走的时候不太一样。” 他们不过离开十多日,但是哆哆却好像经历了十多年,简直长得不像一只鸡了,头上的羽毛高高立起,像一丛毛茸茸的叶子。眼珠子呈现出幽深的绿色,喙也比一般的鸡要更尖更长,身上的毛愈发顺滑,呈现出一种光泽鲜丽的颜色。 温子河忽然想到,一般公鸡脑袋上顶着的不是鸡冠么,为什么哆哆头上的是羽毛?难道是鸡妖变种? 方叔:“啊,上次洗澡把它的尾巴毛给洗掉了几根,少主真是慧眼!” 温子河:“……” 这个话题看来是不能继续了,他绕行到车子另一侧,拉开了车门。 陆夜白一直在车里看着温子河,目光也一路跟着转过来,直到温子河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温子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伞,很是妥帖地罩在陆夜白头上,拉过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还对后座上的人说了句什么话,两人才一起往院子里走去。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1 章 “陆公子这是怎么了?”方叔一直看着温子河,现在又见这两人搂搂抱抱地走过来,很是想捂上眼睛。但是仔细一看,陆公子似乎走路有些不稳,需要少主扶着,便有些着急了。 “受了点伤。”陆夜白笑了笑,“没关系的。” 话音未落,车后座的玻璃窗被摇了下来,关凝朝外问道:“方叔,有轮椅吗?” “轮椅?那个残疾人坐的东西?”方叔摇摇头,“你看看咱们家有哪个是残疾人?” 毕尧默默从车窗里探出头,和方叔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方叔惊讶道:“你?”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几人明明是出门带陆公子去治昏迷的,怎么现在一个两个都伤伤残残地回来了? 关凝也将头凑往车窗,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很接近了,毕尧就像触电了似的离开了车窗,靠回靠背上,关凝翻了个白眼:“我有这么可怕?” 要不是她知道毕尧的心意,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母夜叉,但凡出现在了毕尧身边,都能把他吓得跳起来。 毕尧:“……没有。” 关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伙子这样可不好呀,你总要习惯才行,不然以后岂不是连牵一下手,你都要胆战心惊的?” 她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但是面对毕尧这种二愣子……忽然觉得优越感油然而生,甚至偶尔还会蓄意调戏一下那个人。 毕尧在她的注视下,非常努力地“勇敢了一点”,与她的目光相接长达五秒,才溃不成军地扭过了头。 方叔看到这一幕甚是欣慰,关凝这小丫头不光没走歪路,还和毕尧凑一对儿了,实在是圆满不过。但是这欣慰劲还没过几秒,他就想到了眼下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并且问出了口:“毕尧他怎么需要坐轮椅了?” “他受了伤。正在慢慢恢复,现在还不能自由行走。”关凝指了指温子河,“你看,虽然刚才少主说等一下过来背他,但是我想了一想,貌似还是不大妥当。我是背不动的,当然也不能指望你,只能靠轮椅了。” 一番解释,方叔了然,皱着眉头说:“可是我们家没有……” “储物间……”方才关凝问话的时候,温子河便想说了,只是见她与毕尧在说话,便站在一旁,等他们说完了才开口,“有个轮椅。” 方叔很快道:“那我去拿。” “你怎么还有个轮椅?”陆夜白与他对视一眼,略有些好奇。 “唔。”温子河脚步顿了顿,“那时候你快出生了,为着出入医院方便,我就装成了个残疾人……” 陆夜白了然,想了想温子河坐着轮椅的模样,不禁笑道:“有机会真想看看你千变万化的本事。” 说话间,二人看到哆哆歪着头挡在了前面,小翅膀还有些一张一张,想拦路的态势。 这鸡明明方才殷勤得很,这会儿也不知道是犯起了什么毛病,温子河看着它,柔声道:“乖,滚。” 哆哆立即收了翅膀,往边上一闪。等两个人走进了屋,才露出一个类似于狐疑和警惕的神色。 如果让温子河看到了,说不定会怀疑这鸡是不是近日里启发了什么蒙智,不光样貌变了,甚至脸上还有类似于敌意的复杂情绪出现。简直叫人怀疑它堵塞了千年的神智如今快要顿开,即将化成人形了。 第67章 方法 “出去一趟,怎么个个都这样回来了。”关凝推着轮椅进屋, 几人在客厅里略作休息, 方叔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 叹了一口气, “叫我这老头子担心受怕的。” 关凝将手搭在毕尧的轮椅背上, 说:“说来话长, 唉,总之我们现在被妖族通缉着呢。” 方叔感到自己可能需要去买一盒广告上说的速效救心丸嗑一嗑:“这怎么就通缉了?” 这话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方叔年纪大了, 温子河并不想把他搅和进来, 笑道:“你还是不问比较好, 免得徒增忧虑。” 方叔:“我觉得也是, 你们年轻人禁得起大风大浪,我一把老骨头了, 受不了这惊吓。” 都被妖族通缉了, 那得是犯了多大的事儿?方叔有种预感,或许自己真的不知道比较好。 温子河朝方叔看去:“万一这里被围攻, 后院有一道小结界,你就从那里逃出去。” 方叔:“……还会被围攻?” 他总觉得有股凉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不禁打了个哆嗦。少主是在妖族杀了人还是放了火, 怎么这话说得, 像是成了妖族大敌?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温子河又道:“一般说来,这里还是安全的, 无需太过担忧,我只是略作提醒。万一哪天情况有变,你也好有个应对。” 甘松那里自然是不能久留,一来虽然段予铭那边目前没有朝陆夜白下手的打算,但自己藏身的地点被知道,终归是有些不妥当,二来他也不想连累了甘松,所以待毕尧醒过来,陆夜白的伤势恢复了一些,甘松一松口批准,他们便立刻启程回了锡京。 凤栖山那边多年来注意隐蔽,就算知道他们藏身于锡京温宅,顾及周边全是人类,一不小心就会有暴露的危险,也不敢大模大样的攻进来。 方叔有些半明白半没明白过来的样子,晃了晃脑袋,却晃出了一件事,迈步从窗台上取下一个椭圆形的木质东西,递给温子河:“少主,前几日窗台上停着一只信蜂,大概是阮真人送来的。” 信蜂并不是一种昆虫,而是像这样的一种椭圆形物体,内里空心,可以装些轻巧的东西。对于妖族人而言,信蜂有些像古人用来传信的飞鸽,只不过信蜂与信蜂之间,以妖气作引,一般信蜂循着妖气,便能找到对方的所在。 与温子河通信的不是妖怪,而是个道士,他们之间无法用妖气互相联结,所以阮真人将这只信蜂改装了一番,可以在阮真人家和温宅之间来回飞行。 温子河这些年来一直托她寻一些与附身相关的典籍,但因为阮真人忘性大,所以温子河便像一个监工似的,隔三差五就要写信去提醒一回。 这只信蜂里装着必然是阮真人的回信了,温子河拆开信蜂,展开信纸看了一眼。 这次的信有些长,不像以往的三两个字,譬如“没找到”、“再等等”一类。阮真人先是假模假样地道了个歉,说自己未经允许,便将怪力乱神的事情告诉了陆夜白,事后想了一想,虽然启蒙明智是每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她忘记了与温子河的约定,还是有些不厚道,希望温子河能原谅。 再往下看去,阮真人提起陆夜白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她有什么妖怪能幻化人形,自己非常仗义地替温子河掩盖过去了,算是功过相抵。 信的结尾写了这样一句话:“近日整理师祖遗物,发现了一些线索,待我琢磨清楚了再上门与你细说。” 看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温子河的心忽然狂跳了一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冒上来的万千思绪,劝说自己千万镇定,阮真人只说有了线索,还并未确定,不要到头来空欢喜一遭。 如此反复默念了几遍,才让自己的心绪恢复平静。随后他在手里引了一簇妖火,将信纸烧了。 他回身问道:“困不困?” 他们一路颠簸地回来,温子河自己都有些疲倦,何况是身上还带伤的陆夜白。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2 章 陆夜白说:“不困。”说话的时候,上下睫毛很不争气地挨到了一起,颇有难舍难分的趋势。 温子河不知道他在和谁较劲,笑道:“困了就去休息一会儿。” “你呢?”陆夜白问道。 这几日住在甘松那里,陆夜白便是这么一副“你不睡我也不睡”的态势,逼着他休息,温子河心中了然,无奈地说:“一起。” 说话时,他正想伸手扶陆夜白一把,却发现那人已经往他这边走过来了,从动作上看,似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方才下车的时候,陆夜白还需要有人搀扶着才能行动,现在却能够站起来自由行走了。自从那天他从藏书阁回来,陆夜白身上伤口愈合的速度就在渐渐加快,好几处地方甚至连伤疤都消了。 这或许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他自愈能力变强的唯一可能,便是身体在逐渐习惯那股妖力。 温子河眼皮一跳,他……今后会变成什么样? 这一觉足足睡了有好几个时辰,等他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尽了,温子河揉了揉眉心,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冷不防瞥见昏暗的门外站着个人。 阮真人倚着门,仍是穿了一身道袍,双手抱在胸口,立眉哼了一声:“我大老远地来,却是一阵好等,在这里看你和我徒弟睡觉睡得这么香,多大的人了,还睡在一块儿?” 她在信中说琢磨出了头绪便会过来,那么……是从济森的遗物里,找到了什么办法么? 温子河立即披上外衣,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陆夜白,起身走到门口,轻声道:“床不够。” 阮真人“哦”了一声,没多说话,随他出门,在身后将门掩上。 此时雨声渐小,水珠沿着廊檐滴答落下,外面月光朦胧照着微微细雨,周围的一切都隐在了黑暗中,寂静夜色,倒是十分适合谈心。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长廊上,阮真人一路无言,温子河心中冒出一大片疑问,自己先细细推断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阮真人那边从来没有给温子河带来过什么有关的消息,而现在她说寻得了师祖遗物,还略有些线索,不禁让温子河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就像是一个溺了水的人,无论身旁漂过的是浮木还是一根稻草,都想去死死抓住。 两人站定,温子河忙问道:“你找到了什么东西?” “这话说来有些长。”阮真人道,“前不久,我整理门派中的历代遗物,想要列个清单出来,无意中发现了一本师祖写的自传。之前我只听说过师祖身世孤苦,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看了自传才知道,原来师祖的父亲曾经抛妻弃子,一心追求成妖之道。师祖原先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官二代,正是因为父亲离去,家道中落,才不得已出门流浪。” 听到“一心追求成妖之道”的时候,温子河在脑海中已经将它与前不久看过的话本联系在了一起,请县县令、抛妻弃子、一心成妖、半疯半癫……那个人,难道是济森的父亲? 温子河忙问道:“然后呢?” 阮真人说:“师祖长大了之后,立志寻到自家父亲,听说哪里有妖怪,就往哪里跑。一年之内,他跨越南北,跑到了南江一带,就在那里,他听到了一个传闻。说小镇旁边的山里,曾经有一个妖怪出没过,那妖怪生了一副翩翩公子的好皮囊,却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时常独自一人发笑,还能使出各种各样的妖术。” “自从那个妖怪出现之后,镇子里的幼童就时常失踪,有人怀疑是那个妖怪干的,重金请了一名道士捉妖。那位道士法力也是极其高深,据说窃取了那妖怪随身携带的一只金铃,在上面作法,而后又将金铃化入了妖怪体内。那只妖怪立即哀嚎不已,一会儿喊‘痛死我了’、一会儿叫道‘让我出去’,半个时辰之后,那妖怪头顶冒出一丝黑烟,随后黑烟消散,他软绵绵地伏倒在地上,已然毫无生息。” 说到这里,阮真人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那位道士上前验过尸身,说倒地的这人身上,已经没有妖气了,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镇中的人却还是不放心,用大火将那尸体烧成了灰,奇异的是,大火熄灭之后,那只金铃完好无损,后来就被道士带走了。师祖听闻之后,又去寻了那个道士,将金铃取了回来。” “那个妖怪……是他父亲。”温子河默不作声地听完,轻声说。 他记得济森随身携带着一个金铃,那时候济森落魄潦倒,也从未想过把金铃卖了换钱,说那是他父亲当年离家出走时带走的东西,如今被他寻到了,便挂在身上,留个念想。 温子河那时年幼,又刚刚遭遇家中变故,并没有细问,现在想来,自己遇到济森的时候,大概就是济森寻得了金铃,从南江一路游历北上的那段时间。 “不错。”阮真人说,“那是他父亲离家时带走的金铃,所以师祖便知道,那妖怪必然是自己的父亲了。看得出师祖很爱惜它,还将它当作了我们一心门的掌门令,代代相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温给阮真人写信的事,指路25章~提到了一句 因为是倒V,以下放一点原文,给没有买25章的小盆宇们: 温子河给阮真人拟了一封信,刚塞进信蜂,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大笑。 那豪放派的人物“哈哈”笑了几声后,对着屋子里喊:“温子河,快出来与我切磋!” 温子河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见到院中站的果然是那个斯文书生模样的人,叹了一口气:“完淡。” ————————— 小剧场: 陆:老婆不睡我就不睡,老婆不走我也不走,反正老婆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温:那么我在下面 陆(扑倒):好! 温:……?! 快看!我终于憋出小剧场了!(作者拍着毕尧的轮椅激动地说) 第68章 金铃 “意思是……金铃如今还在?”温子河倏地抬头。 “不错。只不过我们一心门的情况你也了解,每一代都是单传, 后继有人已是大幸, 掌门不掌门的, 实在没有多大意义。师父将它给我的时候, 它都积灰了, 一看就不是什么宝贝, 我只当它是个摆设。从来没想过那里面会有什么文章。前几天翻到了师祖的自传,才知道原来这只金铃来头不小。”阮真人说着, 从腰侧取了一个锦囊出来, 将它打开, 露出了里面的一只金色铃铛, “喏, 就是这个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内壁全都刻着符咒, 法力很强。” 那金铃比一般的铃铛略微大了一些, 安静地躺在漆黑的锦囊里,光泽却丝毫不减, 温子河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阮真人却猛地将锦囊一收, 瞪眼道:“不要命了?” 大概真的是关心则乱, 温子河居然忘记了那金铃上有着高深法术, 妖怪是碰不得的。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转而问道:“那么这个金铃, 你琢磨出了什么门道来?” “师祖与那位道法高深的道士聊了很久,弄明白了自己父亲身上发生过什么,道士又是如何用金铃杀妖的,才离开那个镇子。那位道士说师祖的父亲并不是被妖怪附身,而是与妖怪融合了。说起来,旁人是很容易将这二者的概念搞混的,你知道么?” 温子河略一思索,便说道:“只听说过,人类一旦被妖怪附身,当时便会死亡,那具躯壳里只会剩下妖怪的意识;融合则不同,人、妖二者的神智有一个并存的阶段,直至一方将另一方完全吞噬了,才算彻底完成融合。” 阮真人点头道:“不错。所以当时镇子里的人说师祖的父亲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便是这个缘由。想必在小镇中作乱那会儿,他还没有与妖怪完全融合。我想那道士既然用金铃将师祖父亲身上的妖怪杀灭了,那么那金铃对于妖怪而言,必然是一件不可小觑的杀器。说不定会对我徒弟身上的妖怪有些作用。”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究竟有没有效果,现在我徒弟的情况怎么样?” 阮真人的确很是敏锐,她知道温子河在锡京是为了一个妖怪,又见过了陆夜白,早在心中推测出了大概。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3 章 见她直接点出了陆夜白,温子河便也默认了,说道:“原先我们以为,那妖怪的意识一旦苏醒,便会立刻附身于他。不过现在情况有变,那妖怪对他做的事情,恰好是融合,早在……二十一年前就开始了。” “二十一年……那融合应当是进行得差不多了。”阮真人沉吟了一会儿,试探般地开口问道,“我再将这只金铃研究几天,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到时候……你愿不愿意将他……死马当活马医地让我治一治?” 这是一间赌场。 金碧辉煌的天花板上悬吊着数十盏红色大灯,数条灯带围绕着中央那一盏最为精致复杂的灯向四周辐射开去,映得室内红光满目。空气里飘荡着纸醉金迷的气息,时不时传来老虎机夸张的音效,还有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人的心跳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身穿制服的安保站在赌场门口,看见一张生疏面孔,上前微微倾身:“先生。” 一般来说,无需他开口询问,对方见他走过来,便会主动出示自己的ID,这样双方都不至于太过尴尬。但眼前这位男子,并没有自证身份的意思,只是眯起了狭长的双眼,问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是柔和好听,但不知怎么地却给人带来一股寒意,安保低头一看,发现这名男子身边,居然还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好奇地偏头盯着自己。 安保在赌场门口站了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带个小孩子来赌/博的,再看看眼前这个男人的年龄,似乎并不是孩子的父亲。 常年的工作经验告诉自己不能小瞧对方,也不能大意将闹事的人放进去,略一思忖,他便答道:“先生,需要我安排人为您带路吗?” 他安排的人,自然会将这位新客带去验过身份,这样便是最保险的做法了。 男人略一皱眉,还没说话,一旁的小男孩倒是先开了口:“不用麻烦啦,我们只是来找个人。” 见对方不是来赌/博的,安保心中疑虑更重,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随他过去,男人却也伸出手,轻轻搭上了安保的手腕,将他的手往下压了压,直视他的眼睛,轻声道:“都说了……我们只是来找个人。” 安保目光与他相接的一瞬间,便感到有什么东西顺着眼睛钻进了他的脑海里,引得脑袋一阵疼痛。几秒钟之后,安保收回了手,侧过身体,毕恭毕敬地说:“好的,先生,请进。” 应岐很是满意地迈步踏上红底金纹的地毯,天婴跟上去,随后回身朝安保做了个鬼脸,安保靠着墙,对他的鬼脸毫无反应,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天婴仰头看着身侧的阴柔男子,那人脸上隐隐含着笑意,却让人毛骨悚然。天婴叹气道:“你把他杀了……何必?用障眼法混过去不就好了?” 应岐只说:“顺手。” “好吧。”这是杀人比较顺手的意思,天婴耸了耸肩,知道应岐一向如此随心,他是干涉不了的。那个男人能因为一时心情不爽就闯入狱界屠戮鼠族全族,相比之下,在人类社会杀个人,倒真的算不了什么。 根据他的了解,凤栖山那边虽然表面上将鼠族一案的债算到了温子河的头上,实际上,却是知道作案的另有其人。这些天来,凤栖山那边加紧了对应岐和他的搜捕,两人又在至光炎结界爆炸那天受了重伤,前几天不慎与乌衣狭路相逢,连交战也顾不上,只得仓皇而逃。 天婴原本以为应岐会寻个地方去养养伤再说,没想到应岐却模大样地带他到了这个赌场里,还顺手又杀了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提醒道:“不过,你以后还是留神点儿吧,这是人类的社会,我看电视剧上说,人类社会死了人,是有警察来抓的。我们现在正让段炎鳞、段鸦这些人追捕呢,别再添个麻烦,你说是吗?” 应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今后别看电视了。” 天婴:“……” 电视是应岐给他的,如今一言不合就被收了回去,他连个牢骚都不能发。他又想到,自己的命也是应岐给的……不禁打了个寒噤,决定今后还是少说多做,唯应岐马首是瞻算了。 他这样胡乱想着的时候,已经跟着应岐来到了一张赌桌的面前。深蓝色的赌桌上写着他看不懂的符号,身姿窈窕的年轻荷官长发披肩,站在赌桌对面,身前整齐地码放着数排花花绿绿的圆片,她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发牌的动作快速而优雅。 天婴没见过这种场面,觉得新奇无比,便盯着女荷官看了好一会儿,应岐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荷官身旁那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的POLO衫,头发乱成了一捧鸡窝,一看就是多天没有洗过。他死死盯着荷官发牌的手,似乎要用意念将那双手上的运气都转到自己的牌堆里。 应岐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喂。” 男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牌堆,被人这样拍了一下肩膀,立刻暴跳如雷,回身拍开了应岐的手。他瞪视了应岐一眼,后者神色松松,还朝他笑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应岐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好惹的气息,他开口说话时,语气倒不是很冲:“什么事?” 他身上烟味很重,应岐皱了皱眉,捂上了鼻子,丝毫不顾及这样是否不礼貌:“灭僧,你抽烟……不怕影响修为么?”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周边的几个人应该都听到了。灭僧瞪大了眼睛,顾不上自己的那一堆牌,扯上应岐就往外走去,边走边低声说:“搞什么?” “放心,周边那些都是人,就算听到了‘修为’这种词,也联想不到什么的。何况现在早已改朝换代,‘灭僧’这个恐怖的名字,早就不存在于现代人的印象里了。”应岐看了他一眼,“大惊小怪的,你们不会个个这么怂吧?”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灭僧被他阴阳怪气地说了一番,早已火冒三丈,顾忌周边都是人,只得压低声音发作。 他不知道此人的来意,两人见面的时候,对方便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想来也是个妖怪。灭僧不想在赌场里和自己的同类进行一场诡异对话,只能将他拉出来。但走了几步,他心头又隐约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男人他是没有见过的,怕不是凤栖山派来清扫他的人? 眼下他只有一个人,他自然不敢跟这男人待在一起。灭僧停住了脚步,想在出赌场之前问个清楚,但没想到对方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开始是他拽着对方出来,到现在,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被对方拽着走了。对方的手劲很大,几乎等同于挟持着他往外走。 似乎要印证他这个想法,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四下张望的小男孩忽然回过头对他一笑,说道:“你乖乖跟着他走比较好,他最近脾气有点暴躁,刚刚还杀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本章小陆又、没、戏、份、呢。 第69章 灭僧 灭僧在古代也是个让旁人闻风丧胆的妖怪,正是因为作恶多端, 妖族联盟建立的时候, 才把他排除在了外面。 在那之后, 他便一直混迹人类社会, 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日子过得恣意潇洒, 无拘无束,凤栖山懒得管他, 他与同样被排除在外头的妖怪还自行组合成了一个家族, 约定了族内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颇有种“恶势力版妖怪联盟”的意思。 所以他游历人类社会这些年, 无论遇见了其他妖怪挡路,还是不长眼的人类作死, 他都能顺顺利利地把对方解决了, 从来没遇到过麻烦。 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半大的小孩威胁,还真真是头一次, 灭僧动了动嘴唇,感觉自己有一大堆的脏话即将脱口而出, 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还是将话给咽回去了。 这男人给人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详, 他方才接触了对方的皮肤,立即察觉到了那股邪门的妖气,似乎不属正统, 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他多年来纵情声色,荒废了修炼,修为大退,实在没有把握能打赢对方。 两人一路无言,出了赌场的门,一直走到一旁漆黑的巷子里,应岐才放开他的手,还颇为嫌恶地在漆黑的墙上抹了一把,眼睛睨了他一眼,就像在看路边的一堆垃圾。 灭僧因为他这个厌恶的眼神,心中狂跳,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杀了。随即他又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声,好歹也是个曾经为害一方的妖怪,至于因为对方身上那点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而自乱阵脚吗? 他这边心头思绪万千,应岐却是颇为闲适自得,将他神色不定的样子看在眼里,还极其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察觉到那个男人好像在看戏似的看着自己,灭僧心中不爽,往墙上一靠,将双手抱在胸口,用一种审视的眼光将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底气十足:“你们应该不是凤栖山那边的人吧?” 应岐一挑眉:“哦?何以见得?” 见他并没有露出敌意,灭僧稍稍放下心来,仔细一想,到现在为止,对方连来意都没有挑明,他实在是没有必要自己吓自己。 “刚才他说,你来的路上杀了个人。”灭僧指了指一旁的天婴,“凤栖山的小羊羔们,都被圈养的好好的,脖子上有绳索套着,怎么会随随便便乱杀人?”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4 章 似乎是对他的这个比喻感到很赞同,应岐笑了一下,周身的气息也随着这个笑容变得柔和了,不再咄咄逼人:“这个嘛,我们的确不是凤栖山派来的人——凤栖山容不下我们这种人。只不过我们与那山也算有些渊源,前些天刚从那座山上回来,就和你说的一样,在那里杀个人都会被审判,实在是让人感觉很压抑、又束缚。还是像你们这样,结成一个互不干涉、关键时刻又能帮得上忙的家族,在山外自由潇洒的好。” 灭僧点了点头,随即察觉到他这番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首先,凤栖山的结界规模庞大,力量深不可测,强闯绝对不行,唯一的门有妖族各家把守,遇到身份不明或是来意不善的人,是不会放行的。而听这个男人的意思,他与凤栖山交情并不深,甚至还有些互相仇视的意思,却可以自由出入,到底是走了正门,还是用什么诡异莫测的方法闯了进去? 其次,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还知道那个“恶势力版妖族联盟”的存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货色,之前应该或多或少地与联盟的人接触过。奇怪的是,像这样的人,他应该有所印象才对,但灭僧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是没有见过这人的。 灭僧看向他:“不知阁下名讳?” “应岐。”那个男人说,“应晦的应,山支岐。” 在向别人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一般而言是不会用别人的名字来解释的,应岐不光用了,还似乎十分笃定对方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谁。 果然,对方听到“应晦”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就已大变:“应……应晦?” 这个名字在凤栖山那里是臭名昭著,但灭僧听到了这个名字,却有种久仰大名的感觉。想来也很好理解,他们是无恶不作的那一股势力,虽然不见得对应晦有多心服口服,但是对凤栖山那边肯定是恨之入骨的,套用一句老话,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灭僧他们推崇应晦,说到底,也正是因为应晦和凤栖山对着干,仅此而已。 不过,大概真的是平时有意无意地夸多了,现在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灭僧居然涌上了一股亲切的感觉。 “嗯。”应岐含笑点头,似乎对方越惊讶,他就越舒心,“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怎么解释呢……都不太对。算是父子、兄弟……算了,随便吧。或者你将我当做他也是可以的。” 这一通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灭僧听得头都大了,也没搞明白他到底是谁。不过,与应晦有关是没跑的了,怪不得自己一直感觉对方的妖气不详,原来他竟然是这样的来头。 这样的人找上他,又是冲什么来的? 灭僧想了想,应晦一族被围剿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屡屡犯事,被自家家主赶走了,并没有参与那个什么伐晦之征。后来他游历人间,倒是与一些妖怪结了仇,不过那时候应晦一族都死绝了,那些妖怪之中绝不会有应晦的族人。想到这里,他觉得对方不是寻仇来的,提起的心总算是稍微放了放。 只不过他这颗心还没放到底,便听到对方开口问道:“你们所建立的家族,现在何处?” 灭僧猛地一惊,觉得对方的算盘可能打得不小,但眼下也只能有问必答了:“在郊外一个废弃工厂里。不过那里一般没有人的,大家都在人间游玩,走南闯北的,很少有人回去。” 应岐不作声,似乎有些怀疑,灭僧忙补充道:“是真的,你想啊,我们都是各家驱逐出来的,脾气好的本来就没有几个,互相看的对眼的就更少了。大家平时都有个性得很,遇上的时候话都说不上几句。和凤栖山那种中规中矩的联盟又不一样……”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对方信不信就不一定了,灭僧正有些忐忑,便看到应岐笑道:“你还算老实。” 灭僧:“啊?” 天婴原先蹲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听这两人说话,这会儿见灭僧一头雾水的样子,心想应岐定然是不愿解释的,便说:“我们昨天也找了你们联盟里的一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哎,忘了,总之是个瘦瘦长长的、麻杆似的人,他狂得很,问什么都是‘无可奉告’四个字,一点都不实诚,于是应岐就把他杀啦。”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在灭僧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灭僧顾不得去思索那个倒霉蛋是谁,反正不关他的事,心中升起一股庆幸——还好自己直觉敏锐,能屈能伸。 不过,既然在自己之前,应岐找到过别的人,那么说不定在更早的时候,应岐已经摸清了他们家族是个什么情况,如果自己再有所隐瞒,那怕是也只能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想到这里,灭僧便说:“哈哈,杀得好,杀得好。这个……其实要找到其他人,并不难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应岐挑眉道:“怎么找?” “用信蜂就可以,写上集合的暗号。”灭僧说,“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五六天,差不多人就能聚齐了。” 灭僧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既然应岐对他们的家族有兴趣,那么他不介意为他提供一个方便。如果联盟与应岐不合,大打出手,那么哪边胜利,他最后站在哪边就可以了,大不了对家族里说自己是被应岐胁迫的。 “哦。那你去召集他们吧。”应岐了然,带着他往外走去,已然是将他收入麾下的意思,边走便闲聊似的问道,“你原先不叫这个名字吧?” 灭僧听见应岐在询问自己的身世,猜测大概是自己的配合博得了对方的好感,忙说:“对的对的,原来有个……什么名字,我已经忘记了。” 应岐说:“一千多前,你因为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被驱逐出了本家。在那之后,你就在人间游历,专门杀害僧侣,将他们的尸身放在破庙里,还非常恶趣味地摆成佛像的姿势,来上香拜佛的人踏入门槛,便看到那一座座的‘尸佛’血流满地,因此其他妖怪便以‘灭僧’这个名字叫你,后来又渐渐传到了百姓的耳朵里。因为这个名号太过响亮,你在人间出没的那段时间,周围的庙宇连着倒了好多座,几乎没人敢出门当和尚了。” 见他对自己如此了解,灭僧有些惊讶,愈发庆幸自己没有选择站在这人的对立面,说道:“是这样的。” “那么,灭僧。”应岐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目光凛然,“我现在打算重新组成一个家族,杀回凤栖山,你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灭僧:不…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愿意… 第70章 噩梦 “杀……杀回凤栖山?”灭僧咽了一口口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他推测出应岐要召集他们那个联盟, 野心必然不小, 只不过他想的还太简单, 以为那人是想一手掌控起这妖族的黑恶势力, 万万没有想到应岐竟然是想以他们为利器, 直接杀回凤栖山。 “不错。”应岐点头, “有什么问题吗?” 天婴也歪着头,用同样探询的目光看着他, 似乎方才应岐所说的, 不过是“困了想睡觉”这样理所当然的话。 灭僧觉得这两个人可能让仇恨冲昏了头脑, 简直是有病。 但他不好表现出来, 只顺着应岐的话意, 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希望对方能明白过来:“这个……你……您, 不要太高估我们这个地下家族了, 您看,我们连名字都没有的, 可见有多松散。而且毕竟凤栖山才是妖族力量聚集的地方,相比之下, 我们势单力薄, 要攻进去, 恐怕非常困难。” “哦……这个很简单。”应岐松松一笑,灭僧正怀疑他是有备而来,就听到那人说, “没名字的话,取一个名字就好了,不过,名字这种东西,无需太过在意的,名头叫得再响亮,没有实力也是空谈,你看,哥哥当初组建的家族,就没有名字。” 灭僧:“……”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言相劝,对方却抓住了一个完全不是重点的东西来说,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人——那个小男孩。 从方才的接触中不难发现,这小男孩并不是个普通的小妖怪,身上的妖力也深不可测,和应岐如出一辙。 他希望这个小男孩能稍微有理智一点,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看到小男孩正在频频点头,不知道是真心觉得能攻下凤栖山,还是单纯地毫无主见。灭僧将这二人打量了一番,再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可能上了一条贼船。 “你只需要将他们召集过来,剩下的不必操心。”应岐吩咐道,已然是没给他考虑的余地了,不过就算应岐让他考虑,他也不敢考虑,那位瘦瘦长长的麻杆兄的教训就摆在前面,让他不得不屈服。 灭僧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只信蜂,又撕下一块POLO衫的衣角,在上面打了一道妖气,察觉到另外两个人都在看着自己,他咽了咽口水,解释道:“这个,用我的妖气作引,他们就会知道是我本人在叫他们了。” 应岐一抬下巴,示意他继续。灭僧将烙印过妖气的布料折好,塞进信蜂里,又将封口封上。 随后,他将信蜂往上一抛,那信蜂立即蹿上天去,妖气从信蜂上往下飘散出来,就像在它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怎么样?你真的不考虑考虑?”阮真人都走进了书房,还是很不甘心地回头朝温子河说道,“我虽然不修道,但是师祖留下的自传里对金铃杀妖的方法是有所记录的,我已经做了一些研究,若是你允许我一用,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把我徒弟治好了。”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5 章 她方才听说陆夜白是让妖怪融合了,便有些心痒难耐地想在他身上试一试金铃杀妖的办法。 没料温子河却是一口回绝,丝毫余地都不留,还赶鸭子般地让她去书房早些休息,草草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温子河靠在门口,不表意见,只淡淡地从阮真人的话里点出了三个字:“‘说不定’。” 方才阮真人提出用金铃杀灭陆夜白身上的妖怪,温子河并不是没有心动。 只不过,那金铃法力高深,而此时陆夜白又已经接近了半妖……那个金铃如果用到了他身上,杀掉的到底会是谁?若是落了个同归于尽的下场……怎么办? 他是想抓住每一丝希望,但也不敢让陆夜白冒一丝风险。如今无论进退,前路都是个“险”字,叫他不得不斟酌再三,才敢做出决定。 阮真人道:“经验丰富的医生尚且不能保证百分百地将人治好,何况是杀妖驱邪的事情,我虽然想在他身上试一试,但也不能诓骗你,有几分把握,我便只能说几分。” 阮真人如此坦诚,倒让他生出一股踏实感来。温子河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察觉到他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不像方才那样决然,阮真人想了想,说道:“师祖的自传中写了,当时那位道士对金铃做了法,又将它整个地化入师祖父亲的体内,才杀灭了那只妖怪,同时地,师祖父亲也没救了。” 这也正是温子河所担心的一点,阮真人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在想,当时那位道士将金铃全数化入师祖父亲体内,就相当于下了一剂猛药,所以师祖父亲承受不了。如果我们减轻‘药量’,将金铃上的力量慢慢渗入我徒弟体内,或许能在杀灭妖怪的同时保下他。” 眼下可以确定的是,那只金铃的确能够杀灭与人融合了的妖怪,只不过极有可能会落得一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阮真人所提的法子倒是一种思路,温子河蜷了蜷手指,轻声说:“拜托真人想一想办法,若是可行,便姑且一试吧。” “好。”阮真人答应道,便也不多交谈,将随身带着的布包放在床上,后知后觉般地问道,“咦,你这里不是有床么?” “嗯?”温子河一时并未反应过来。要请阮真人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那自然是要给她准备住处的,只不过温宅里从来没有客房,只得先将书房腾出来,铺了一张床。 “你刚才和我说,这里床不够,才让我徒弟和你睡在一起。”阮真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疑心这妖怪打着不正经的心思,诓骗她的徒弟,“你怕不是故意的吧?我徒弟他知道你的用心么?” 温子河心道,我是想让你徒弟自己睡,可是他同意么? “等明天你看过他的伤势就知道了。”温子河靠在门边,“这床搭得很低,身上有伤的人是睡不得的。” “哦。”阮真人见他一点儿也不心虚,瞬时打消了顾虑,将被子铺展开来,挥手道,“你回去睡吧,我再看看这金铃的门道,明天让我去看看我徒弟,要先对症,才能下药。” “嗯。多谢。”温子河应允道,随即替阮真人拉上了门。 刚一回身,眼前便横过一个人影,两人差一点儿就撞上,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硬质木门上,发出一声轻响。 陆夜白将手撑在他的耳侧,略微低头看着他,眸光有些幽暗,不言也不语。眼下还是在阮真人的房门口,温子河伸手轻轻推了推陆夜白,下一秒,两人的距离不远反近,陆夜白一手扣住他的头,另一只手按过他的腰,身体顺势往前一倾,便吻住了他。 这个吻不似两人之前那蜻蜓点水般的一碰,而是带了足够凶狠的力道,几乎像掠夺一般地啃噬,生疏而野蛮。温子河禁不住后仰,全靠陆夜白手上的力道才能勉强站稳。炙热的感觉迅速从唇上席卷而过,让人呼吸艰难。不知道是谁的嘴唇先破了皮,温子河尝到了一丝血液的腥甜,终于是腾出了一点神智,抬手按住了陆夜白的肩膀。 陆夜白的气息有些不稳,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伸手在他的嘴唇上按了按,像是要抹去上面淡淡的血迹,随后,他单手捧着温子河的脸,又舍不得离开般地在他眉间落下轻轻一吻。 他的气息吹吐在自己的额间,温子河的呼吸不由得也有些加重,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肩膀上安慰般地拍了两下,温声道:“怎么了?” 像眼前的这种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有时候陆夜白醒来看不到他,便会像一个失了安全感的孩子一样,四处找他,找到之后,不是抱就是亲。不过,像今天这样将两个人的嘴唇皮都磕破,倒还是头一遭。 陆夜白待呼吸平稳了一些,才轻声说:“噩梦。” 温子河挑眉道:“什么事都推给噩梦,诓我呢?” 陆夜白哑口无言,上一次他以“噩梦”为借口,遮掩了自己见到的一切,而这一次,他却是真真切切地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大雪封山,目光所及之处,满目皆是苍茫的白色,夹杂着细雪的寒风在身旁席卷,他一个人沿着雪地上的一串脚印往前走,那脚印蜿蜒漫长,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渐渐将前面的脚印覆盖,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片雪白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那血迹在白得耀眼的雪地上显得分外刺目,沿着脚印向前方一路铺展开去。 他的心毫无征兆地开始狂跳,催他加快步伐。一路跑到了血迹蔓延的尽头,他一瞬间便看清了那里的景象,刺骨的凉风瞬时从四周侵入他的身体,贯穿他的四肢百骸,他整个人就像被冻住一般,僵立在了原地。 在血液铺成的道路的尽头,温子河躺在地上,一身与雪同色的白衣,悉数被浸润成了鲜红的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这两个人为什么睡在一起但是不开车…想一下小白之前的伤势就知道啦! 温肯定不会主动撩,要是小白主动撩了反而因为打不过温被压……那不是亏大了!(由此可见小白非常心机的呢 第71章 原来 “那你信么?”那股心悸的感觉还压在心头挥之不去,陆夜白靠着手中传递过来的熟悉温度, 和对面那人淡淡的呼吸, 才勉强拉回了自己颤抖着的神智。 温子河搭上他撑在自己耳侧的手, 轻轻用力, 便将他的手放了下来, 随即牵起他的手, 带他往门外走去:“你如果不愿意说,那么, 我也就只好信了。” “这个回答还真狡猾啊。”陆夜白顺从地随他往外走, 扑面而来的凉风让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不少, 他吐出一口气, 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心口, 感觉那一抽一抽的痛感还在,只不过暂时被眼前的这种安心感给掩盖过去了一些, “你在怪我对你不坦诚。” 温子河带他到了走廊, 望着外面细雨,轻声道:“没有怪你。只是如果你有想法, 不和我说,我当然就不知道了。有时候两个人相处, 难免误解, 我做不到让你称心满意。” 他隐隐感觉到, 其实他和陆夜白两人,在某些方面是有些相似的,他为了不让陆夜白担心, 会刻意掩盖自己的一身伤病,而陆夜白几次三番从梦里醒来,不是满脸泪痕,就是一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样子,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事,却不愿开口说。 都说人的意识会相应地折射进梦里,那么陆夜白的潜意识里,到底藏了多少惊恐不安的情绪? 这些负面的情绪里……会不会有一部分是因他而起? 这样想着的时候,温子河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陆夜白将他的手贴到自己心口,轻轻地说:“不会有误解,也不会不满意……当然,你抛弃了我,就不满意了。” “我怎么会?”温子河一挑眉。 陆夜白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细细用心跳去感受那人手上的温度,生怕下一秒这熟悉的触感就会消失,轻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今后我就是赖上你一辈子,你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温子河应道:“好。” 陆夜白心口那抹抽疼总算淡去了一些,将人搂在怀里,似是不知足般强调道:“也不能将我一个人丢下。” ……无论生离,或是死别。 “还没消息?”段炎鳞从座椅上起身,厉声道,“怎么全族人搜他一个,都搜不出来?”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6 章 来报的侍卫答道:“鸦公子院中起的那场火烧灭了众人留下的痕迹,在山中四处搜寻了,也没有少主的踪迹,甚至连一丝残余的妖气也探不出来。如果要出山寻人,更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段炎鳞点头道:“是有些难,你去问一问乌衣那边,如果一时间寻找支山没有头绪,那么便先集中精力,去将少……子河找到吧。” 侍卫领命退下,一直坐在一旁的段予铭才开口:“父亲为何一定要找到子河不可?我们心知肚明,他并没有做出伤害他人性命的事情。” “予铭,你按照我说的,用了那帝流浆。我还当你终于以大局为重了,怎么现在又心软了?”段炎鳞回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子河他永远是个祸患,你也说过叫他放弃那个人类,转而站到我们这边是不可能的。那么,为了最后能够成功地剿灭应晦,我们当然要清扫掉所有的障碍。” “在您眼里,他是障碍。”段予铭轻声道,“在我眼里,他永远是朋友。” 段炎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优柔寡断,这点不像他:“你当他是朋友,那也要看人家将不将你当做朋友。你一片好心地对他,他怎么样?烧了你哥哥的房子,企图夺得龙角剑……这些你别说不是他做的。你带了侍卫去救他,我没有干涉过。但是,我这当父亲的要说一句话,你别觉得不中听,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以己度人’,心与心之间,总是隔了一层皮囊的。你背着我去救他,可要当心救回一条中山狼。” 闻言,段予铭一惊:“您怎么知道我去救他……那您为何没有阻止我?” “你从小到大,我从未强迫过你什么。如果当时我带人去你给他准备好的藏身之处,将他们都抓了回来,那么只怕自此以后,你与我这个做父亲的也生分了。”段炎鳞叹了一口气,神态难得显得如此苍老,“这件事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你想救他,那么我就放他一回。不过……这是我最后的妥协,现在他从藏身之处逃了出去,这件事就算结束了。今后不管你是旗帜鲜明地站在我这边,还是仍然像个墙头草似的摇摆不定,我对子河都不会心慈手软。” “我明白。”段予铭点头。本来他私自放走温子河,就是对自己父亲的背叛,现在他知道了父亲不光不怪他,甚至原本就暗中纵容了他这一行为,更加觉得内心愧疚,攥了攥拳,说道:“今后父亲有任何吩咐,我必当遵从。只是,不要伤及子河的性命,是我唯一的请求。” “如果他稍微识趣一点。我必定不对他赶尽杀绝。”段炎鳞说道。 能得到这种程度的松口,已经是大不容易了,若是真的到了那生死抉择的一刻,大不了自己站到温子河的身前去,父亲应当是不会痛下杀手的。 段予铭舒了一口气,随即为自己的行为做了个解释:“父亲,我带人去救他,并不想破坏您的计划。眼下,陆夜白体内的妖力已经被勾了出来,无论他身在何处,融合都是正在进行的。一旦融合彻底完成,陆夜白丧失心智,必定会忘记所有人。我只是想,如果早早地将他们抓回来,说不定会将子河逼急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不如等他自己认清这一切,回到凤栖山来,那时候,我们也多一名得力帮手。” “得力帮手……”段炎鳞苦笑着摇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打消自家儿子这种天真的念头。 不过,转念一想,段予铭身上的这种心软,恰好也是从他们夫妻二人身上继承去的。他当初铺设了那样大的一个局,为了将应晦一族歼灭,不惜使用了卑劣的手段,手上沾了无数无辜的人命,到最后,却因为自己的夫人心慈阻拦,没有把那名来求救的斥候秘密杀死,而是软禁了起来。 就因为当时那一点点犹豫,之后才被温子河不小心撞破了当年伐晦之征的真相,自那以后,他视段家为仇敌。 温子河那时候年少,虽然极力掩盖了厌恶的情绪,却逃不过段炎鳞的眼睛。他立即去查看了地下监牢,发现那名斥候已经自尽身亡,而门锁上也有被破坏过的痕迹,略一推算,这里发生过什么便一清二楚了。 自那之后,两人表面客客气气,但是彼此心知肚明,那点收养恩情,已经像个笑话一样了。温子河存在一天,就有向段家复仇的可能,所以段炎鳞才诱导段鸦去与温子河为敌,就是想让这两个最大的隐患同归于尽,给段予铭铺好一条安安稳稳的路。 只不过,段鸦眼下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没办法按照他计划中的那样,对温子河造成威胁。万一他这把老骨头哪天死了,温子河却还活着,那么按照段予铭的天真想法,是极有可能再将温子河带回凤栖山的,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段炎鳞正思索着要如何才能斩断自家儿子这点念想,就听到段予铭沉沉开口:“父亲,除此以外,我还做了一件事情,希望您不要责怪。” “我将藏书阁的钥匙给了子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已经看到了我事先放在那里的两本典籍,以子河的能力,他必然已经推测出,陆夜白与应晦融合是大势所趋,就算他有再大的本领,也挽回不了。如今,尽管他下落成迷,但是说不定内心也在挣扎的,一个人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努力全是白费,还有什么理由在一条路上走到黑?父亲不要着急,我们在此慢慢等待,子河定会回头的。” “什么?!”段炎鳞双目圆睁,似乎有怒意闪现,随即他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般的摇了摇头,“你怎么能……” “那并不是关键的典籍,不会影响到计划。”段予铭看老爷子这么大的反应,疑心他误解自己将计划也透露了出去,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他认清,将应晦变成半妖,是杀灭他的唯一办法,子河他是明事理的,这一舍小保大的做法,他虽然一时不能接受,但想明白了之后,会理解我们的。” 段炎鳞没听他这些话,垂着手,叹息道:“怪我……从未与你说过。” “什么意思?”段予铭疑虑陡生。 “予铭,你当真以为,子河他心中对我,对段家,没有恨意吗?你真的以为他以后会辅佐你,保护妖族安安稳稳吗?不可能的,因为我们家,是他最大的仇敌!” 段予铭瞪大了眼睛:“什么?!” “你想用这个办法说服他,是真真走错了路。子河他若是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我们为了妖族大局做下的布局,反而会与我们更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藏书阁的事虽小,但为了避免段予铭再因为天真的想法,做出什么荒唐事,段炎鳞决定将当年的事也全数说出,“伐晦之征的时候,妖族联盟为了保全大局,将温家的生死置之不顾,还对他欺瞒了真相。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晓了当年发生的一切,从那以后他看我的目光,就只剩下一个‘恨’字了。想来他是最恨被欺骗隐瞒,也最恨‘舍小保大’这种字眼的,这也是当初我没有将融合计划告诉他的原因,温家曾经就是被舍弃的那个‘小’,你叫他怎么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去思考处事?” 那一瞬间,段予铭脑中的所有疑问都解开了。为什么温子河不愿在段家久留,为什么他总是在自己提起父亲的时候淡淡带过,为什么他都对妖族的大多数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虽然段炎鳞这一番话听起来,是所有妖族家主都对温子河有所亏欠,但是他知道,当初带领妖族联盟发动伐晦之征的,恰恰是自己的父亲!是谁主导了当年的一切,不言而喻…… 而自己……竟然前不久还大声地质问过那个人“为何不唤老爷子一声父亲!” 那个时候,温子河心里怎么想,会觉得他愚蠢可笑,还是会恨意滔天? 段予铭感到浑身发凉,颤抖着想端起茶碗,下一秒,手中的茶碗却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无数雪白的瓷片四下飞溅,瞬间将他的心扎成了千疮百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兴奋):老婆,我好不容易做了个美梦,你快祝我梦想成真! 温(温柔):祝你梦想成真 陆:你不问问是什么梦? 温:什么梦? 陆(舔了舔嘴角):……春梦 温(恼怒):做梦去吧你! 陆(笑):梦做完了,就剩下……梦想成真了。 第72章 信蜂 夜色渐浓,黑沉沉的天幕里无星也无云, 一片空荡。只有当目光触及街边路灯那朦胧的一圈光晕时, 才会发现, 原来细雨一直在悄无声息地下落。 这样落着微微细雨的深夜, 没有人愿意在外停留, 就算是在酒吧中灌多了酒想要出来吹风晃一晃的年轻人, 望见这雨,也会在口中骂一声, 打消了吹风的念头。如果是倾盆大雨, 出去淋一场也不可谓不快活, 但如果是像这样的柔柔细雨, 落在身上, 就有些烦人了,如同怎么挥都挥不走的淡淡愁绪。 公园里的座座假山因为被雨浸润, 此刻湿滑地反着光, 周围树影朦胧,空无一人, 呈现出一派安宁寂静的景象。 步入这片寂寂树林的那刻,一直紧紧崩住他理智的那一根弦骤然断开, 陆夜白抬起一只手, 狠狠地往树干上拍了一掌, 树叶立即簌簌坠落,淋下无数细雨,浓厚的黑色雾气从他指缝间溢出, 几乎以遮天蔽日的姿态,向四周蔓延开去,渐渐混入了树影的黑暗里,不消片刻,响起了树木陆续倒地的声音。 原本缠绕在他心头的戾气终于随着这一掌散出去了一点,他回过身,任由自己向后一摔,背部撞到树干,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 自从他梦见温子河的幼年开始,每每在夜里,身体里那股强大的妖力就开始不安分地涌动,时时刻刻叫嚣着要脱离他的控制。起先他还能压制住,但如今情况却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是今夜,他倏地惊醒时,发现自己的手在禁不住地颤抖,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溢出。 他几乎是没怎么多想,就仓皇逃出了温宅。也幸好温子河毒伤刚愈,每晚都睡得很沉,才没有发觉。这一路他漫无目的地走,手指在不经意间舒展开来,又次次被他紧紧收回,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才压抑住了想要大肆释放体内妖力的冲动。 他察觉到了自己没来由地变得愈来愈暴虐的那颗心,还有身上这股日渐强大的不详妖气,虽然温子河说过,无论身上发生何种奇诡的事情,都要告诉他,有他在,就不必害怕。 但陆夜白知道,如果把眼下的情况对温子河说了,也是给他徒增烦恼和挂念而已。温子河擅长将自己伪装得很有把握,一副“有我在就不必担心”的样子,但极其不巧,陆夜白恰恰最擅长看穿温子河的假装,知道他什么时候说话是真,什么时候说的……又是些自己心中都没底、却还妄想安慰别人的话语。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7 章 他在黎明来临之前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温宅,身上早已被雨打湿得不成样子,索性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熟人。 “师父?”那个人背对着他,但是从着装和打扮来看,就是阮真人无疑了。 阮真人一回身:“哦,徒弟,好久不见。” 陆夜白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而后随手将毛巾搭在肩头,笑道:“师父什么时候过来的?” 问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万一阮真人碰巧撞见他出门或是回来……那就有些麻烦了。 “昨天傍晚。怎么样?身上的伤好了没有?”说话时,阮真人打量了陆夜白一眼,没看出明显的伤痕,踱步到一旁长桌边,“早饭都已经摆好了,不如坐在这里和师父一道吃个饭?” 陆夜白点头应允,正要迈开脚步,阮真人朝他抛出一个小小的纸团,他一抬手接过,展开一看,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上,用红色朱砂画着复杂的符咒。他扬了扬手里的黄纸:“师父是不是因为我才来的?” “啧,到底是我徒弟,很敏锐。”阮真人架起了二郎腿,顺手理了理自己的道袍,“怎么猜的?” “师父知道我受伤,还用符纸试我。”陆夜白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将符纸展开,手指在上面摩挲了几下,“应该是子河请你过来的,对我这种情况……师父已经有了什么办法吗?” 他不避讳,阮真人也直言了,摆手道:“不要太高看我了,我只有一点思路,还在琢磨中。不过,就算我拿出了办法,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成功,温先生还不一定会允许我用在你身上。” 提起温子河,陆夜白的目光一柔,说道:“子河他毕竟不是我,不敢拿我去冒险。但是如果师父想到什么办法,尽管在我身上试,我不介意。” 他很能理解温子河的顾虑,但是眼下他体内的妖力越来越盛,为了避免今后失控,纵然阮真人最后提出的是个“伤敌一千自损,笑容却渐渐消失在了嘴角。 识踪写道:“自前几日起,无论我如何潜心静气地去修行,从月光中吸收到的精华都仍然只有那么一点,大不如前。我还疑心是我天资不够,遇到了修行中必然要经历的“阻塞”一关,便难以向前了。直到与族人闲谈时,发现大家均是如此,虽然不辍修行,但修为却几乎没有长进。灵歌山的月华精气不再充沛,仿佛数十日之内有什么人将它全数抢夺去了一般。我们一族本来就先天缺损,如今不能靠这后天的月华精气补足不全,全族自上而下都惶恐不安,家主已经向凤栖山禀报,并未收获回音。若少主愿意拨冗前来,识踪全族定当不胜感激,来日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开心,今天不想说话…… 第73章 灵歌 灵歌山向来以月华精气浓厚闻名于妖族,平时也不是没有人打过它的主意, 但是如果只有一两个妖怪去了那里作乱, 必定不至于让整座山的精气都消失。 温子河近来对“月光”、“月华”这类字眼很是敏感, 一来陆夜白的妖力正是由帝流浆勾出, 二来济森的父亲也恰恰是在六十年一遇的庚申夜月华中, 与妖怪完成了融合。 这个关头, 他一点也不想去管闲事,但是再过三天, 正好就是六十年一遇的庚申夜……如果灵歌山发生的异变, 与段炎鳞他们的融合计划有关呢? 温子河随手将素绢烧了, 将信蜂往空中一抛, 信蜂通了灵一般, 乖顺地在空中转了个圈,飞回到窗台上停歇。温子河起身往屋内走去, 哆哆屁颠颠地跟了一路, 抬爪入门的时候,因为身上的羽毛沾满了湿泥巴, 都结成了一块一块的,被方叔一把拖走擦洗去了。 陆夜白坐在桌边, 似乎正在和阮真人聊着什么, 察觉到有人走近, 抬起了头。 温子河朝他走去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他方才在自己耳边说的话,瞬时感觉面上有些发热, 心中一阵不自在,只得与他保持了一点点距离,说道:“有点事,我要去一趟灵歌山。” 陆夜白立即道:“我也去。” “你身上还有伤没好。”温子河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想好了理由拒绝。目光往陆夜白身上看了一眼,却发现他的伤已经痊愈了,他只好轻咳一声,补充道:“就算好了,也需要静养。”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8 章 见陆夜白显然表示不同意,他又说道:“我收到了一封信,有点在意那座山上的情况,很快就回来,一天,行么?” 虽然决定应了识踪信中的请求,去灵歌山一趟。但如果那里的异常状况与段炎鳞或是应岐他们没什么关系的话,温子河自然是当天就返回了。 “唔。”陆夜白轻声应道,“那好吧。” 他今日倒是很好说服,温子河原本准备的长篇大论甚至暴力手段都用不上了,他朝陆夜白轻轻一笑,取过自己的刀,正要出门,又听到陆夜白说:“一天没回来,我就来找你。” 温子河对他的这股执拗劲没有办法,知道以他的脾气,就算自己表示反对也无济于事,只得点了点头,提了一句:“如果有事情耽误了,我会让信蜂传信过来。” 这样一番讨价还价般的对话结束,陆夜白终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朝温子河挥手作别。 温子河虽然有些疑惑他今日没有凑上来送他出门,不过一想,大约是阮真人在,多少收敛了一些的缘故,便也一挥手,径自走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那扇木门缓缓合上,原本还好端端坐着的陆夜白忽然间整个人朝后仰倒,连人带椅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砸出了一声重响。阮真人咬在口中的半个馒头掉了下来,急忙上前,俯身问道:“你怎么了?!” 陆夜白前一秒还清澈的眼瞳中此刻红得几乎要溢出血来,十指紧紧地抠住地板,竟然将地板抠穿了,几道裂缝沿着他的十指破开,从裂缝里,渗出了丝丝黑气。 他眼角迅速爬上了一小片红痕,浑身都在颤抖,面色苍白,像是忍耐了极大的痛苦般发声:“师父、无论是什么……现在都、给我试一试。” 阮真人心下一惊,知道他体内的妖力或许已经开始失控了,急忙一边伸手扶他,一边连声答应道:“好好好。” “还有……”陆夜白已经蜷缩成了一团,浑身的痛感渗入骨髓,强烈涌动的妖力又不断地往外突围,两相冲撞,让他眼前发晕,冷汗不断往外冒。他嘴唇苍白,颤抖着艰难吐出几个字,“不要告诉……他。” “少主,您能来真的是太好了!”温子河刚到山脚,便看到识踪带着其他几个无形族人在等他,见到了他急忙迎了上来,满脸都是看救星的表情。 温子河略有些惊讶:“你们知道我今日会来?” “从放出信蜂开始我们都轮流在山下等您呢。”识踪殷切地说道,“我就说少主一定不会对我们见死不救的。你们看,少主果真来了,来得好快!” 其余几个人连忙点头附和,颇有种夹道欢迎的架势。 “唔,我眼下有另一些事要做,或许没办法帮你们到底。”面对这一群天真又满怀期待的无形族人,温子河无端生出一股愧疚感来,还是说道,“我只是过来看一看。” 要是放在平日,这灵歌山的闲事他管一管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眼下陆夜白融合之事迫在眉睫,他实在是无暇分心。如果灵歌山的事和陆夜白无关,那么他必然是立即启程回锡京的。 “少主能过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识踪说道,“我们上报给妖王数日,凤栖山那边也未曾派过人来。果真是因为我们族人微言轻,向来不受待见。” 温子河不予置评,抬脚便进了山,似乎比他们还着急,迅速切入了主题:“月华精气消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识踪与其他族人对视一眼,同时张嘴说话,答案都精确到了日期,却不统一,大概是每个人发现的时间都不一样。温子河被他们吵得脑仁疼,十分无力地从他们的答案里总结道:“大约一个月多前,对吧?” 几人齐齐点头,温子河边向上走,边道:“不用跟着我,有事找你们。” 这两句话就跟放下了一道栅栏似的,识踪几个人都在原地站定,愣愣地看着少主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有一人喃喃出声:“想不到少主竟然比我们还要急着去探查这山里的情况。果真外人传言不虚,少主虽然不爱露面邀功,但真真是个好人!” 识踪道:“那是自然的。我们族人遭到杀害,凤栖山那边可有一个人管过这事?还是少主仗义出手,事后还很谦虚地说,他不过是顺路查到了这个案子。” “就算是顺便,那也是很有心了。”另一人说道,“不过我听闻,少主最近正让凤栖山四处通缉,说是烧了鸦公子的院子,似乎还闯入狱界杀了人……” 这话一处口,他立即遭到了大家的声讨: “瞎说什么?少主怎么会是那种人?就算真的有那种传闻,也一定是谣传,是诬陷!” “对对,你怎么连这点判断事情的能力都没有?” 那被围攻的人也很委屈,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我对少主也是丝毫不怀疑的。就算少主做了那些事,也一定是事出有因。凤栖山从未管过我们,就算少主杀了他们的人,我也没有意见。” “嗯。不过我还是坚信,少主不会杀人的。”识踪最后总结道,“不过,为了避免生出麻烦,少主来灵歌山的事情,谁都不许外传!” 温子河对这些人背后的嘀嘀咕咕是全然不知的,此刻,他正在通往山顶的路上。 收到识踪来信的时候,他曾经怀疑过这会不会是个陷阱。不过与识踪几人交谈一番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多虑了,若识踪他们几个人是在演戏,言谈举止中定会露出破绽的。 何况,现在他置身山中,也感到这座山有些不太对劲。上次他来的时候,不过数十日之前,那时候灵歌山中一草一木皆有灵气,山间月光精华充沛,让人神清气爽,妖力运用起来似乎都顺畅了一些。但今日走在山间,却是感到此山甚是普通,连周围的草木花鸟,都不那么鲜妍明目了。 温子河打算沿路上到山顶,一来山顶与月华最为接近,二来那里视野开阔,比较容易俯瞰这一座山的形貌,搜寻异常之处。 这一路上去,四周除了失去精气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山间偶尔发出响动,是跑过了几只松鼠,瞪着溜圆的眼睛瞧着不速之客,温子河随手折了一枝枯枝,拿到手里来看。 这是一种名为“月枝”的树木,生长的地方需要有充足的月华精气,只有在灵歌山才能存活下来。如今,灵歌山的月华精气断了一月有余,月枝又对此特别敏感,吸收到的月华稍有变动,便容易枯萎。随意望去,周围的这种树已经全数枯死了。 温子河正要将枯枝随手抛出,余光瞥见一道剑影气势汹汹地袭来,迅速抽刀一抵,被剑上的劲风逼退了几步。与此同时,对方错开了剑,又换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再度朝他攻击。温子河侧身避过,顺手将枯枝掷向对方面门,身影交错间,他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来人一挥手将枯枝打落,一剑挡住温子河的刀锋,说道:“什么东西也拿来做武器。” 没料手碰到那枯枝的一瞬间,枯枝立刻化为了数道妖气,缠绕到他的眼前,阻挡了他的视线。下一秒,他的肩上便被架上了一把长刀,温子河单手执刀,轻轻一笑:“认输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我的刀和玻璃渣了吗 这几天报社心超级强……(快醒醒) 猜猜结尾出来的那个人是谁~第一个猜对的发红包,明天更新的时候开奖~么么哒 第74章 阵法 “不认。”来人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道, “你胜之不武。” “哪里胜之不武?堂堂乌衣首领, 打输了就耍赖多不好。”温子河收起刀, 问道, “你怎么来了?” 完淡也收回了自己的剑, 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来抓你啊。” 温子河淡淡一笑, 单手作势要再拔刀,就听到完淡连声说:“开玩笑的, 开玩笑的, 我说你怎么连玩笑也开不起?” “刚才那下偷袭可不像在开玩笑。”温子河一挑眉。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99 章 方才完淡那一下出招确实狠厉, 纵然知道是熟人出手, 温子河也不敢大意, 但在被枯枝掷中之后,完淡分明还有还手的时机, 却并未这么做, 可见不是冲他来的,出手偷袭, 多半是想趁此机会了却“切磋”的心愿。温子河心中了然,口中只是调侃了完淡一句。 “我是谁?我随随便便的一招你都抵挡不住。哼。”完淡颇为得意, 说道, “可惜你不讲规矩, 居然拿枯枝丢我,还在上面施了个障眼法,我真是没有防备。这次绝对不能算, 下次我们重新再比一次。” 说完,他拾起地上的枯枝看了一眼,又说:“月枝?啧,我记得这树如果开了花,可是非常漂亮的,就像漫天云霞似的,现在怎么干枯成了这样?不是我说,早些年凤栖山月华精气还浓的时候也是有这种树的,后来就只有灵歌山有了……” 乌衣首领没别的什么大缺点,只有两个,自恋,话多。短短交谈了几句,本性暴露无遗,温子河扶额,好笑道:“你到底来干嘛的?” 完淡与他并肩而行,说道:“老妖王不是把缉捕支山的任务交给了我们么?这阵子一直在找他呢,前几天差点就抓到他了,但是一没留神又给他跑了。” 温子河脚步一顿:“然后呢?他在这山中?” “这倒不是。”完淡说,“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在这座山附近,我准备回凤栖山,路过这里,就上来碰个运气。但是,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他会不会又换了一个长相,当时我靠着接触他身上的妖气才辨认出他就是支山,反应上不免慢了一拍,才让他逃了。话说,他到底是天生就会变来变去的,还是附在了旁人身上?” “是附身。他本名不叫支山,叫应岐。”温子河说,“他与应晦有某种关系,身上的妖气也和应晦如出一辙。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男孩,那天我闯入段鸦的宅院中,这两人就出现在了那里。他们在戒备森严的凤栖山来来去去,却好像出入无人之境,必定不简单,你行事一定要当心。” 完淡:“我自然会小心……不过,实不相瞒,我的确是妖王派来抓你的,亏你还能对我说‘闯入段鸦院子’这种话,换做别人,听到这句话,就能将你的罪名坐实了。” 温子河知道他无心这样做,坦然道:“本来就是我干的。” 完淡耸耸肩:“好吧……为什么?” “我们从小不合。”温子河只简单地说了一句,那边完淡却好像了然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说道:“他为人是霸道了一点,我本来就不打算多管他的闲事。” “不过院子是他自己烧的,和我没关系。”温子河说,“那天应岐也在,你们上次相遇,有没有交手?” “没有。”完淡说,“他根本不同我们纠缠,跑得很快。” 以应晦的能力,面对鸦羽数人的围攻都毫不为难,若是遇上了乌衣,应该不会只顾着仓皇逃窜,想到这里,温子河说:“那么他或许有伤在身,这几天是搜寻他的最好时机。” 完淡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你说院子是段鸦自己烧的,那鼠族的人呢,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温子河说。 “那就好办了,不然我该重新考虑你是敌是友了。鼠族虽然卑劣,但是闯进去杀戮的人显然更令人发指。”虽然妖王下了缉捕温子河的命令,但完淡自有一套判断的标准,他与温子河交情颇深,觉得那人并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现在又听温子河亲口说了,就更加放心了,“既然在这里遇上了,我便陪你一路,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子河示意他看看四周:“这座山中的月华精气出了点问题,月枝枯萎就是征兆之一。我受人所托,过来看看情况。” 完淡环顾一圈,似乎在细细感受,半晌道:“确实,月华精气没往常那么浓厚了……不,几乎是全数消失了。” 听到他也这样判断,温子河问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说不好。”完淡往前走了一步,“比如有什么大妖怪在这里修炼……但如果他能将整座山的月华精气都吸走,那必然是个厉害角色。我们还是跑吧,不要管这个闲事了。” 成妖并非一日之事,如果有这种妖怪,就算没见过,也不该没听说过,温子河淡淡说道:“这个猜想不靠谱,下一个。” 完淡一回身,方才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荡然无存,神色有些肃然:“下一个,我觉得你也猜到了。灵歌山的月华精气,被夺到别处去了。” 关凝听见卧室外传来几声响动,急忙出门查看,第一眼看见阮真人,瞬时回想起数次真身叶片遭拔的惨痛,心中发怵,不由得原地站定。第二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陆夜白,心中一惊,慌乱地叫道:“陆公子!少主呢?!” 陆夜白仰面朝天,不再像方才那样浑身颤抖,而是安静得几乎没有气息。阮真人从书房里匆匆跑出来,将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放,把怀中的东西丢给关凝:“来得正好,你帮我把这朱砂化了。” 说完她也不等关凝回答,小心翼翼地将陆夜白的手指从地板缝里抠出来,然后将人拖到了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板上,回身一看,关凝已经将朱砂泡在碗中化好了,便抽出随身携带的一只毛笔,饱蘸了朱砂汁,开始在陆夜白身边画符咒。 待那将陆夜白围绕了一圈的深红色繁复图案画完,阮真人才有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倒不是累出来的,而是吓出来的。 万一陆夜白失去神智忽然发狂,那地上画的符咒可以暂且将他困住一阵。但是要想压制住陆夜白体内的妖力,却还远远不够。 阮真人从锦囊里取出金铃,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拿出来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就在这时,陆夜白忽地整个人一抽搐,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往周围瞥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自他掌心往外爬出了无数道黑气,那黑气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张牙舞爪地往外逃去,触碰到符咒界限的那一刻,就被挡住了,在空中悠悠回转,又让后继而来的黑气推着重新向外涌动,黑色的妖气缓慢而不断地填充了陆夜白所躺的地方,甚至边缘的符咒图案,都隐隐有些变形了。 “不好!”阮真人一惊,符咒可能困不住他了! 关凝急忙问道:“阮真人,我能做什么?” “在你们少主回来杀我的时候,帮我说几句话就行了!” 阮真人猛地站起身,拿出怀里的金铃,放入空碗中,而后提笔在黄纸上作符,将黄纸也压入碗中。那只金铃在一瞬间便在碗中化为了一汪金水,阮真人屈指在金水中拉出数道丝线,不消片刻,数道金色丝线便在空中凝成了一根根金针。 阮真人将金针尽数拿到手中,又迅速将几张符咒贴在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而后冲进了被黑气牢牢遮蔽的阵法里。 关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靠近了那个阵法。万一阮真人没有将那黑气压制住,那么只有她来了。就算将陆公子再度打晕过去,也绝不能放任他身上的妖气肆虐! 过了许久,她察觉到那黑色的雾气似乎散开了一点点,仔细一看,又好像是错觉,小心翼翼地开口叫了一声:“阮……阮真人?” 里面没有传来回答,关凝担心自己再开腔会影响到阮真人作法,只得急得原地踱步转圈,恰好在这时,方叔从院门外回来,她如逢救星,急忙将他拉过来和自己一同干着急。 “这黑气,是不是散开了一点?”隔了数十分钟,她轻声问道。 方叔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好……好像是。” 关凝轻轻舒了一口气,仍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黑气,祈祷着它快一点消失干净。终于,那缭绕在空中的浓厚黑气逐渐消散,隐约露出了里面的的情形。 陆夜白赤/裸着上身,面部朝下,俯卧在地板上,背部和手臂上不时有金色的光一闪而过,仔细一看,原来那几个地方都插着数道金针。似乎正是这些金针压制下了他身上翻涌出来的黑色妖气,此刻他闭着双眼,从神色上看去,似乎身上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 阮真人从阵中走出来,将身上的符纸撕下,舒出了一口气:“……总算压制住了。” 第75章 金针 “那他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关凝急忙问道,“不会醒过来之后就变了个人吧?” 阮真人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叹气道:“说不准啊……我也是赶鸭子上架, 没有把握。” 虽然从济森的自传里, 阮真人知道了如何操纵那只金铃, 却不知道自己像这样, 将金铃化分成根根金针, 使它渐渐融入陆夜白的体内之后,又会出现什么反应。 尽管理论上来说可行, 但是没有经过反复琢磨, 若非情况紧急, 她是万万不敢走出这一步的。如今, 可真的应了昨天那句“死马当活马医”了, 联想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温子河那护犊子一般的反应……阮真人觉得自己多半要吃不了兜着走。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0 章 好在……现在看来, 似乎还短有成效。 阮真人不敢大意, 没有撤去陆夜白身旁的一圈符咒。陆夜白此刻呼吸渐渐平稳,原本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金针在他背上,以缓慢的速度逐渐向下没入他的皮肤。 一直到他背上所有的金针都消失不见, 阮真人才拿起剩下的半碗金水, 又压进一张符咒, 使它恢复成了原来那只金铃的模样,只不过,小了整整一圈。 她将金铃收回锦囊中, 站起身来:“把他搬进卧室吧。” 夜色渐渐笼罩了灵歌山,月亮朦胧地挂在天边,时不时从阴云里透处些淡淡的光,洒落在环绕周身的树叶上。巡山巡了数个时辰却一无所获的温子河躺在树枝上,将手中的一只信蜂抛起来,复又接住。 完淡靠在下方的树干上,随手扯了一根草,将它打成结:“你觉得这事儿会是谁干的?” “说不准。”温子河说,“不过,我听闻无形一族家主向凤栖山禀报了这事,却没有人来察看情况。要么是凤栖山真的对这事儿不上心,要么……” “要么本来就是凤栖山那边做的。”完淡接上话茬,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段炎鳞向来注意自己在族内的形象,就算他真的看不上无形一族,也会象征性地派个人过来看看。” 温子河望了望黑沉沉的天色,将信蜂从手中抛出,这回他没有伸手去接,而信蜂也像早就知道一般,并未落下,顺着被抛出的轨迹便往夜空中飞去了。 完淡见他似乎在传信给谁,禁不住问道:“你有后援?” 温子河看着信蜂消失在视野里,道:“没有,要说有后援,也应该是你有。” “不巧,今天刚刚将乌衣分散了寻人,只剩下个以一当十的首领在你身边。”完淡叹气,随即问道,“怎么样,现在能感觉出来没有?” 这两人在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并不是因为心境悠闲,而是因为巡山无果,只得在此等待。温子河属狐族,天生对月华精气有着高于常人的敏感,只不过需要等入夜月华精气最浓的时辰,才能有较为明显的判断。两人正是在等待那个时机,顺便也聊着天打发打发时间。 “还不明显。”温子河抬眼望向夜空,今夜阴云甚多,却不厚重,飘飘渺渺地萦绕着月光,更添朦胧之感,漫天云烟,如同水墨画里的一树烟霞。 温子河忽地从树枝上坐起来,完淡一惊,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说凤栖山多年未曾生长过月枝这种树木……但是我前几天,刚刚在那里见过。” 他离开凤栖山的时候,随意瞥见了一树繁花开得甚好,如烟如霞,灿烂夺目,不过当时并未往心里去,只是因为不知道那花的名字,略做了些思考,便在脑中留了这么个印象。今夜见到薄云萦绕月亮,忽然就想起了那树繁花,才惊觉那是自己幼年时候见过的月枝。 “你的意思是……夺走灵歌山月华精气的是凤栖山?”完淡顿了顿,将自己的猜想点明了一些,“段炎鳞?” 能将整座山的月华精气悉数夺走,除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妖怪之外,还可能是手握权力的大人物。加之这事儿都捅到了段炎鳞那边,对方却没有反应,更引人怀疑。 温子河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树干,似乎在自言自语:“他要这月华精气做什么……” 凤栖山的大多数妖怪,并不靠月华精气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一来除了庚申夜的月华精气中,因为含有帝流浆,对修为增进大有裨益之外,平日里的月光中所含的精华很少,对于增进修为而言,并无明显效果;二来,吸收月华精气的过程较为繁杂,对于某些妖怪而言,还不如自己修炼来得轻松。 因此,月华精气在灵歌山无形一族人的眼里是个宝,但对于凤栖山那边而言,其实是有些鸡肋的。凤栖山的大小妖怪只会在六十年一遇的庚申夜,也就是农历七月十五,齐聚灵歌山,享一回帝流浆盛宴。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人贪图那么一点月华精气。 一般的妖怪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修为甚高的段炎鳞了。 不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也不是为了造福整座凤栖山的妖族,那么……会是因为陆夜白么? 走到今天,温子河其实颇为被动,无论是将陆夜白带离凤栖山,还是将人留在温宅里每日相伴,都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举措。他无法知道那人会不会忽地遭受融合,也不知道那人下一秒会变成什么样。在阻止融合这件事上,温子河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信心,只是……不愿意放弃而已。 他遇事习惯冷静思考,在这件事上,却从来不想去镇定地分析利弊得失,千年来堪称“任意妄为”的经历,大概也只是这一次了。凡是有声音要让他想一想前路,他心中便每每只有这一个念头——若是前路未知,便由他作陪,一路走下去又有何妨? 仰头可见同片清辉夜空,这个时候……那人睡着了没有? 温子河掐下了方才心头浮起的一些眷恋,眯了眯眼睛,看到夜空中层层叠叠的阴云飘过,月亮整个地从云翳间露出来,还能隐约看见月光中有一缕烟雾飘了出来,很快朝四周弥漫。 虽然往前并未关注过月华精气是个什么模样,但温子河在心中推测,多半就是那缕缥缈的烟雾了。他屏息不语,似乎担心自己的呼吸也会影响那月华精气的走向,只静静地看着那缕烟雾在空中逡巡,未往灵歌山来,而是飘去了东边。 东边……凤栖山所在的地方。 再过了一会儿,月亮被薄云盖住了一些,片刻后,薄云中又散出了一缕淡淡轻烟,就像水墨图中淡墨写意勾勒的几笔,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那不过是一丝云气而已。那缕轻烟往灵歌山这边飘了一阵,最终仍是往东边去了。 也有数缕精气并未往凤栖山走,而是落到了灵歌山,或是周边的山头,不过从数量上来看,显然往东边去的大大多于散落在这四周的。 灵歌山以月华精气浓厚闻名妖族,若是往日里也只能从月光中分到这么一点儿的精气,那断然是名不副实了。看来东边的确有什么阵法,在吸引着原本飘往灵歌山的月华精气。 “发现什么了?”完淡见温子河出神地望着夜空,禁不住问道。 “月华精气往东边去了。”温子河提起刀,从树上一跃而下。 “你能循着月华精气追过去么?”完淡也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剑。 温子河看着他这奉陪到底的架势,提醒道:“我查这里是因为一点私事。现在你也知道,这当中牵扯诸多,或许妖王也搅在里面,我既身负污名,便并不在乎其他了,你不一样……” 完淡听了个话头便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道:“事已至此,我不信鼠族的事是个简单的‘误会’,你既然被嫁祸成了乱臣贼子,那么我也无需给段炎鳞什么面子。我堂堂乌衣首领,怕过谁么?” 友情不同于爱情,爱情里再怎么说些海誓山盟的情话,都不算过分,但挚友如他和温子河,若是互相说些“陪你到底”之类的话语,都有些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怀疑对方吃错了药。完淡将“奉陪到底”的心意点到,便觉得够了。 温子河领了他的好意,也不磨叽,只道:“那么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说。”完淡道,“陪我认真切磋几招就成。带路吧,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闻出那月华精气的?有时候我真想有个像你这样的狗鼻子。” “这可不是靠闻的。拜师就教你。”温子河笑道,随即说,“不过追过去之前,我想先去另一个地方。” 完淡问道:“什么地方?” 温子河边走边说:“方才有几缕月华精气想要往灵歌山来,却好像遇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被挡了回去,才往东边飘去。我在想,既然东边有个阵法负责吸引月华精气,那么这灵歌山中,会不会有负责排斥精气的阵法。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灵歌山如今的月华精气浓度,连四周的小山头也比不上了。” 完淡听了他的推断,也觉得甚是有理,只不过他一向不擅长寻找什么阵法,实在是帮不上忙,问道:“若是有这个阵法,你打算怎么将它找出来?” “我已经找到了。”温子河朝前方一指,“不远,就在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懵的地雷X2~ 表白小天使!如果没有你天天的评论…我会离单机更近一步…心疼地抱住自己… 史上最长小剧场: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1 章 陆:在我瑟瑟发抖的时候,我的老婆居然和别的男人去…游山玩水… 温:对…对不起… 陆:要补偿 温:好 陆:每天都要亲亲 温:好 陆:每天都要抱抱 温:好 陆:每天都要做…… 温(打断):身体吃不消! 陆:做饭给我吃……嗯?做饭有这么累吗? 温(松了一口气):没……我以为你要说每天都要做… 陆(笑):那是下一句 温:…… 第76章 、探寻 ... 完淡正想说, 有这样的阵法, 为何方才巡山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看见?目光顺着温子河的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 顿时觉得……看不见真的不怪他们。 因为温子河指向的地方,是一处断崖。 灵歌山的山势,西面趋于平缓,颇有些绵长悠远之感, 东面却近乎垂直于天地间,让人望而生畏。完淡曾经站在山脚仰望过东面的断崖,只记得崖壁上寸草不生, 与草木繁茂的灵歌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如今走到了断崖前, 完淡在手中引了一簇妖火照亮,两人向下看去, 断崖的情况更是尽收眼底——目光所及之处的崖壁垂直而光滑,不说草木花卉,连凹凸都很少, 宛如一面镜子。耳畔隐约流淌着潺潺水声, 陡峭的崖壁大半部分都隐在云雾中,白日里看或许还颇有点人间仙境之感, 但是放在这漆黑夜色中,便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深沉。 温子河转身走向一颗古木, 那古木不知扎根在这里生长了多久,枝叶繁茂,树身上缠绕着许许多多的藤蔓,足足有人的小臂那么粗, 温子河顺手扯下一根藤蔓,用手试了试韧度,便对完淡道:“我下去看一看。” “怎么下去?”完淡问道。 温子河已经开始将藤蔓往腰上缠了,头也不抬道:“用这个。” 他们妖怪虽能飞天遁地,但“从崖壁上掉下去并且保持悬停在空中观察崖壁的情况”这件事,对于除了鸟族之外的大多数妖怪而言,并不是那么好做到的。所以温子河选了最保守的一种做法,打算像普通人一样,借助藤蔓,将自己放到崖壁上去。 “唔。结实么?”完淡走过去拽了拽藤蔓,发现藤蔓的另一头是一棵合抱之木,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好像挺结实的。” 温子河朝断崖边走去,手按在边缘就打算往下攀爬,完淡也跟了过来,腰上绑着几圈藤蔓,似乎对这玩意儿有些不放心:“不是我说,你确定这个牢固么?” “我也不想冒险。只是没太多时间了。”温子河抬眼道,“你也要下去?” “唉。”完淡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友人冒险,只得叹气道,“不然呢,万一你掉下去,我还可以拉你一把,如果我留在这上面,到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你都摔在崖底了,我还在这儿干等着。” “我谢谢你。”温子河磨着牙道。 “不客气不客气。”完淡对于温子河这咬牙切齿的一句感到非常舒心,暂且将此举的危险性抛到脑后,走到崖边,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下去比较帅?” 温子河:“把藤蔓解了,一头扎下去,没准还能压个水花儿。” 完淡:“……” 所以说,不能和记仇的人交朋友。 崖壁上可以抓的地方虽然不多,但好在勉强够用,两人斗嘴并不耽误行动,说话间已经抓着藤蔓往下行了一大段距离。完淡用脚试探性地踩了踩一个凹槽,而后踏上,整个人下落一步,问道:“我们要爬到哪里?那个阵法在这崖侧?” 温子河:“嗯。应该就在这面崖壁上。” 完淡这才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瞪大了眼睛:“一整面?莫非我们下午巡完山,晚上要将这东面的断崖也巡个遍?” 温子河抬眼看了看丝丝缕缕的月华精气,道:“原本要往灵歌山来的精气在断崖上方便会被挡回去,分辨不出阵法的确切位置,只得一处处寻了。” “下次你应该提前说,这样我会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和你一起下来。”完淡各向左右望了一眼,不见尽头,觉得自己可能今晚都要挂在这面崖壁上吹风了。 “不拉我一把了?”温子河问道。 完淡:“你福大运大,掉不下去。” 温子河似是想起了什么,勾起嘴角一笑:“福大运大……借你吉言。”他抬脚去寻下方的凹槽,却寻了个空,转而又探向另一面,踏上了一处凸起。 若是他这个人,这辈子还能有些福运的话,只希望那福运能稍微长个眼睛,落到陆夜白身上去。 漆黑的夜色中,两人继续朝下摸索,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很快距离便拉开了一大截。越往下走,身边的雾气就越重,须得凑近寻找,才能看清崖壁的状况。 “你看到什么没有?”完淡的声音已经有些远了。 随他的声音一同传来的,似乎还有些许潺潺流水声,那水声听起来有些闷,也更为轻柔,温子河低头下望,只能看见一片云雾,问道:“你记得……这边有瀑布或者深潭么?” “应该是没有的……”完淡思忖了一会儿,立刻反应过来温子河为什么要问这个,“那……哪来的水声?” “在你那边!”温子河说着便往完淡那里攀过去,就在这时,缠在他腰间的藤蔓突然断开,他还未找到落脚点,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迅速从空中掉落下去。 完淡心中一沉,立即去拽温子河,抓了个空——两人此时的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手臂所能达到的距离,他那一下伸手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没事。”温子河单手拽着一根藤蔓,整个人在空中晃荡了两下,瞅准时机便伸脚去踏最近的凸起,“我还抓着一根藤蔓。” “哦,那就好那就好。”完淡松了一口气,“那你快找地方站稳了,先前那根断了,保不准这根也……” “会断”两个字还未来得及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温子河手中仅剩的一根藤蔓也“啪”地一声断开了,幸而温子河早有警觉,几乎在同一刻,迅速抽刀,死死往崖壁上插了一刀,刀尖与崖壁擦出一串四下飞溅的尘屑,发出刺耳的尖鸣,划出一道长长的白色痕迹,终于楔入崖壁,将他堪堪悬在了空中。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2 章 完淡声音带颤,朝下方吼道:“大爷啊,给你搞得一惊一乍的,你刀别断了!” “快闭嘴吧您!”温子河朝上头喊了一句,恨不得拿一块抹布堵上完淡那张开过光的嘴。眼角余光扫到下方,愣住了。 完淡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往下看去,在漆黑的夜色里找寻温子河,又喊道:“你在哪儿呢?” 话音刚落,下方燃起一簇妖火,将周围的黑暗一并驱散了,温子河站在一个可供一人立足的小平台上,已然脱险,还颇有闲情地朝他挥了挥手:“这儿。” 这处小平台其实是一个较大的凸起,可以算得上是整面崖壁最大的落脚点,位于崖壁的中上部分,俯瞰时因为云雾浓重,又是夜里,所以看不清,温子河方才被刀吊在了这凸起的上方,才发现它的所在。 他立于平台之上,喘了一口气,而后腾身向上跃起,拔下自己的刀,又落回了原位。不经意间瞥了刀身一眼,发现它居然清亮如往,毫无损伤,连刀刃都没有翻卷。那边完淡已经在往下攀爬:“有没有发现什么?” 温子河引了一簇妖火,随意往崖壁上一抹,妖火便贴着崖壁安静地燃烧起来,照亮了面前的崖壁。崖壁上用金色的颜料绘着繁复的花纹,看不出是什么内容,只像是数万根丝线胡乱缠绕在一起,叫人摸不出头绪。妖火能照见的地方,布满了这种花纹,在光亮下显得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隔着崖壁,还能听到里面似乎有水流缓缓流淌的声音,带着不徐不疾的节奏,将耳朵贴近了听,又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 完淡已经下到了他身旁,看着面前的一壁花纹,神情有些凝重:“段家的……流水阵?” “那是什么?”温子河问道。 “一种引水的阵法。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们对这个阵法并不陌生。凤栖山上那具有疗伤之效的冷泉,当中的泉水,便是由流水阵自远方山中的冷泉里引来的。说白了,凤栖山的冷泉是一汪死泉,要靠流水阵从远方真正的冷泉那里引水过来。”完淡道,“当年就是我们乌衣配合段家布的阵,耗时很长,画的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若是从真正的冷泉里引走了水,那么原来的冷泉会干涸么?”温子河问道。 “不会。流水阵引走的水量很小,何况真正的冷泉是活水,流水阵只引泉中的一部分水,并不去触碰它的源头。所以没那么容易就干涸的。”完淡道,“不过,如果流水阵引走的是月华精气,那么,灵歌山的事情就很好解释了,因为精气有限,被引到了别处,这里自然就没剩下的了。” 温子河抬眼看了看夜空:“阵眼在哪里?” 完淡打量了一圈崖壁,有了判断,道:“普通的流水阵共九个阵眼,会根据布阵的地势变化,我看这个阵似乎被改装过了,阵眼还要花些时间来找找……等等,你找阵眼干嘛?” “我想把这个阵。”温子河往崖壁上一靠,“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广告.jpg 作者专栏打滚儿求收藏~等这本完结了之后咱们再续前缘呐~ 以及 下一本文的预收也开啦~ 和这本相比会更重感情线~风格偏轻松~同时也走剧情! 目前的文案上只相当于挂了个段子 正式开文的时候会修改出正经版文案哒!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尔康手 第77章 、毁阵 ... “从上次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了, 你对妖族的事一直都避之不及, 为何近段时间以来先查了鼠族的案子, 现又管起了灵歌山的闲事?”完淡一面将剑插/入阵眼,一面道,“是哪位尊贵的朋友,能请得动您这尊佛?” 温子河在他略微下方的位置, 朝上道:“识踪。” “嗯?那是谁?什么来头?” “无形一族的人。”温子河说。 “啧,鼠族的案子里被杀害的便是无形一族,如今你又替他们查灵歌山……这当中定然有联系。”完淡回身朝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你是不是打算罩着这片山头?” 温子河:“……” 有联系是没错, 但是完淡的猜想离事实差得还真有点多。 “这山我罩不住。”温子河索性顺了他的话意,“若是今日被凤栖山发现灵歌山与我沾了点儿关系, 无形家主明天就能被段炎鳞请去喝茶。” “不是我说,段炎鳞他拼了命地往你身上泼脏水,还想方设法要将你抓回去, 你又是打他的儿子, 又是毁他的阵,以前这么近千年也没见你俩这么水火不容, 好歹是个养父子的关系,你俩到底结了什么仇?” 温子河正要开口回答, 眼前忽然亮起一大片强光,瞬间照亮了上方完淡的身形,温子河下意识地一眯眼睛,随即向上一跃, 抓住了崖壁上的一处凸起。与此同时,一道凛冽的妖气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拖了一条漫漫红光,向崖底落去。 此刻,原本漆黑的崖壁已然一片雪亮,自断崖上方传来强烈的光亮,照得周身亮如白昼,连崖壁上的细小痕迹都一清二楚,显然也照清了二人的身形。 完淡眉头一蹙:“谁?” 话音刚落,断崖上方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手执一柄宽刀,上面还散发出缕缕红色的妖气,他一低头俯瞰悬崖下方,原本掩映在夜色里的脸庞便露了出来。下方的两个人能够清楚地看到他额间横跨了一条狰狞的伤疤,眉宇间尽是肃杀之气。 完淡下意识地朝下方看了一眼,正好与温子河对视,做了个“段炎鳞”的口型。 温子河轻轻点了点头,额间有根小神经一跳,心中顿生一股不详的预感,他还未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自上方又袭来一道红色妖气,这回是冲着完淡去的。 他脱口而出:“小心!” 完淡没想到段炎鳞一言不发便下黑手,躲避不及,只得将手一松,整个人往下坠了一段,背部重重地摔到了方才温子河站立过的小平台之上,疼痛的感觉迅速顺着脊背攀爬上来,他却顾不上那么多,立即借力向旁边闪避,纵身抓住了崖壁右侧的凸起。 几乎与此同时,红色的妖气追至平台之上,瞬间将正面崖壁最大的落脚点炸成了碎片,尘屑与红光四下飞溅。完淡背部如同火烧一般疼痛,咬着牙骂道:“段炎鳞这龟孙儿!” 对方一言不发就动了手,已经将来意挑得十分明白。完淡不畏惧与他一战,何况自己这边是两个人,对上段炎鳞未必会输,但问题是……两个挂在崖壁之上的人,能有多大的战力? 段炎鳞似乎并不急于将两人轰下崖去,隔一会儿才拿手中的宽刀劈出一道妖气,挨个袭击,似乎有些享受猫逗老鼠般的乐趣。完淡与温子河一面闪避,一面还得抓着崖壁,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不快速撑起护身结界,那他们就等于是两个挂在崖壁上的活靶子,被打成筛子只是时间问题。 “想想办法!”完淡朝上方打去一道妖气,与自上方袭来的妖气对冲,发现自己手中抓着的凸起似乎有些松动,心下一惊,“我好像快掉下去了!” 温子河那边显然也甚是狼狈,已经换了好几个地方,有几次均是被妖气打落,全靠那把刀才能稳住身形,听见完淡声音的时候,他正将刀楔入崖壁,回身道:“贴紧崖壁!” 事已至此,两人散出的妖气早已弥散在空气中,在周身的亮光照射下,难以起到掩护的作用。无论是往上爬,或者是干脆往下跳,都难逃成为活靶子的下场,两人只得贴紧崖壁,多少增加一些段炎鳞袭击的难度。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3 章 段炎鳞站在断崖上方,手中动作了几下,凝出一团深红色的妖气,他伸手将妖气往宽刀上一抹,那宽刀立即变成了深红颜色,而后,宽刀自他手中脱出,裹挟着妖气,向完淡劈砍而去,完淡的配剑定然来不及拔出,情急之下,温子河隔空将自己的刀狠狠掷出,截住了段炎鳞的宽刀,妖气两相对撞,刀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之声,随即,原本雪亮的刀身瞬间崩断,无数碎片四下溅开,在强光下熠熠生辉。 刀断了。 幸而完淡已经趁机脱险,贴紧崖壁朝他吼道:“你疯了!你没刀怎么打?!” 话音未落,段炎鳞的那把红色宽刀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在空中被击退回去。段炎鳞后退几步接住了飞过来的宽刀,眉头皱起,而后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般,瞪大了眼睛。这点失态很快被他掩盖过去,但是没有逃过二人的眼睛,完淡与温子河对视一眼,不知道段炎鳞那仿佛见了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空中的碎光散尽,温子河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刀居然还没有碎,反而顺着原路飞了回来,楔入他面前的崖壁里。只不过,虽然只有一瞬,温子河还是看清了,飞回来的刀,虽然形状与原来的一样,但不再闪着亮光,反而是漆黑的颜色。就好像段炎鳞方才那一击,卸去了刀身上原本的伪装,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一般。 不及细想,又一道妖气轰击在与两人相隔甚远的崖壁之上,震落了无数碎石,完淡一愣,道:“他又打偏了?” “不是!”温子河一惊,跃起拔出了自己的刀,“快松手!” 他这句话的尾音已经被淹没在了骤然响起的闷雷般的声音里,似乎隔着崖壁,有千军万马遥遥而来,转瞬间便近在咫尺。崖壁上传来愈演愈烈的震动,耳畔的轰鸣声响起,似乎要震裂耳膜。 面前崖壁上金光乍起,上面绘着的金色花纹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缓缓开始流动,越来越快,最终竟转成了旋涡一般的图案,只要看上一眼,眼前便一阵晕眩。 温子河死死抓着自己的刀,避开崖壁上刺目而纷乱的光线,试图脱身出去,却发现整个人都仿佛被困在了某个阵中,身体被牢牢吸着,悬浮在空中。那边完淡也是一样,随着崖壁上旋涡的流动,两人在空中的位置渐渐转到了一处。 崖壁缓缓绽开一道裂缝,而后裂缝逐渐扩大,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崖洞,崖洞里一片漆黑,连外面的强光都照亮不了洞口的边缘。 周身的空气渐渐顺着旋涡旋转的方向流动起来,带起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二人往漆黑的崖壁里推去,与此同时,上方一道藤蔓裹挟妖气而来,缠住了温子河的刀。 温子河的身体被周身流动的空气往崖洞中推去,手中却死死拽着刀不松手,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平衡,完淡挣扎着往温子河这边靠近,却被往洞口方向又送了一点,只得双手扒住崖洞的洞口,不让自己坠入崖洞,努力伸腿去堵住洞口的门,却感觉腿上似有千钧,难以动弹。 似乎还是段炎鳞的妖力更为强劲一些,温子河被刀上的力量带着远离了洞口一些,这个时候被带上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心下一惊,将刀狠狠往下一压,整个人顺势向后翻身,单脚蹬上缠在刀身的藤蔓,用力一踢,挨上藤蔓之后,又奋力碾了几下,终于将藤蔓蹬断开来。 藤蔓断开的一瞬间,他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周身空气宛如水流一般迅速缠绕上来,将他包围,不容推拒地送往洞口方向。那边完淡已经快将洞口的岩石掰碎了,却还是没能出洞口一步,整个人已然悬停在空中,他奋力去够住岩石,但手中的岩石却在这时断开,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卷入崖洞深处。 温子河将刀楔入崖洞边缘,也不过是垂死挣扎了一会儿,随着岩块被他的刀撬开,他整个人也被无形的力量推进了漆黑的崖洞里。 凭空绽出的崖洞缓缓合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渐渐停息了,原本几乎快要沸腾起来的空气逐渐趋于平缓,黑夜重新笼罩下来,凉风悄悄抚过这片崖壁,周遭安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只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普通夜晚。 段炎鳞面对已然空无一人的断崖,露出一个森冷的微笑,将红色的宽刀插/入崖壁的某处,拧动手腕,伴随着空中发出的“咔哒”一声闷响,流水阵被锁死,这样一来,那两个人一辈子都别再想重见天日了。 纵然是妖怪,在流水阵中的“夺水”里泡上几天几夜,怕也只能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虐一波……(信我) 第78章 、绝境 ... “父亲大人。” 段炎鳞一愣, 随即回身过去, 方才脸上的阴冷一扫而空, 竟显得有些慈蔼了:“予铭,你怎么过来了?” “我……比起这个,流水阵可有异常?”段予铭立在树影里,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没有异常。”段炎鳞将手背到身后, 踱步走过来,“都到了这个时候,月华精气已经差不多储够了, 就算出了点状况, 也不影响计划。今晚我只是有些难以入眠,鸦他重伤在身, 定是多日没来看过了,我便也就随意地来看一眼。” “哦……是这样。”段予铭低声道。 段炎鳞叹了口气,端详着儿子的表情:“你是不是派了侍卫跟踪我?” 段予铭一惊:“您都知道……” “所以你见我夜半出门, 以为我是去找你那位朋友的茬了?”段炎鳞拂了拂衣袍, “放心吧,他不主动挑衅, 我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向外放话四处搜他,不过是做个样子。” 段予铭见自家父亲识破, 便有些不好意思了:“多谢父亲。我只希望……一切结束之后,还能有机会弥补子河。” 段炎鳞朝脚下看了一眼:“等一切都结束,他会原谅你的。” 毕竟……死人没有不原谅谁的权力。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段炎鳞回想起方才自己没抢过来的那把刀, 脸色沉了一沉,“我原先给你的那把龙牙,好像很久都没见你用过了……它现在何处?” 段予铭一怔,随即低声道:“在……子河那里。” 出乎他的意料,自己的父亲并未震怒,反而一言不发,他疑心自己的父亲气过了头,急忙道:“那邪龙身上的东西,自然是对付他的最大的杀器。子河他常年与陆夜白待在一处,我当初正是担忧应晦突然苏醒过来,子河招架不及,才将龙牙给了他。” “龙牙这最为厉害的一把杀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它,我交给了你,却让你这样白白交付了出去。”段炎鳞叹道,“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段予铭觉得自己的父亲似乎并没有真心责怪之意,挨了这句不痛不痒的批评,跟在段炎鳞身后,口中道:“父亲,我真的知错了。” 段炎鳞不再说话,段予铭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断崖。全然不知自己的友人已然被埋在了脚下,而自己的父亲,正盘算着过几日来掘出友人尸体……好取走那把人人觊觎的龙牙。 流水阵内。 温子河被强劲的气流迅速推进了崖洞深处,手臂不知在狭窄的洞壁上撞了多少次,气流就像发了狂一般在崖洞里四处乱窜,他很快被甩到了坚硬的崖壁上,腰部顿时被砸出一阵让人眼冒金星的钝痛,随即又被狂乱的气流带得腾空而起,堪堪要正面撞上头顶的崖壁,他忍痛咬牙将刀狠狠楔入一旁的洞壁,好歹是没让脸与坚硬的崖壁来个亲密接触。 他悬在空中,狂风吹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整个人都在乱晃,但脚下的气流似乎稍稍缓和一些,于是他效仿在崖壁外的做法,摸索着抓紧了壁上的凸起,整个人慢慢地往下滑落,终于是不用再被狂乱的气流带着走了。 浑身上下尽是在崖壁上砸出来的伤,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有些脱力地靠紧了崖壁,听见耳畔传来有人叫他的声音,忙回应道:“在这。” 完淡几乎是贴着地面摸索过来的,崖壁里一片漆黑,他每往前爬一步,便要问一句:“是不是这个方向?” 身陷绝境的绝望都被他隔几秒就要问一次的声音给冲得烟消云散了,温子河叹气道:“是。” 完淡:“是不是这个方向?” 温子河:“……” 他真的不想回答了。 他伸手按在自己的腰上,缓解上面传来的钝痛,忽地有一股强烈的血腥味自内腑蹿了上来,喉中顿觉一阵腥甜,呛咳几声之后,他抬手抹掉了咳出的血迹,试图运用妖力,将体内的伤修一修,却发现妖力运转似乎受到了阻滞。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4 章 窸窸窣窣的声音暂停,完淡终于爬到了他跟前:“温子河,你在不在这里?” “在。”温子河轻声道。 完淡似乎在他对面的崖壁边坐下了,喘了口气,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面用不了妖力?” “这里是流水阵的内部。”温子河也贴着崖壁坐下,方才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略一思索,便道,“流水阵既然能吸走水、月华精气,那么吸走妖力,也是有可能的。” 完淡被这人的冷静给吓了一跳,抬手挥了挥,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见:“你……你现在一本正经地这样说话有点吓人,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应该慌一下么?” 温子河:“我很慌。” 完淡:“……” 又听他道:“但是慌没有用,我们要想一想怎么出去。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很蹊跷?既然这里叫流水阵,我们在崖壁外又听到了阵阵水声,如今身陷阵里,怎么会没有……” 话未说完,自山洞深处传来了哗哗的声响,似是有浩浩荡荡的潮水正要扑面而来,完淡边站起身来,边朝对面叫道:“怎么没水?!这不有水了吗?” 水声已然愈演愈烈,温子河强忍身上各处传来的钝痛,起身道:“往上爬!” 崖洞上方气流流动剧烈,待在下方又有被淹没的危险,这种前狼后虎的境地,两人只得先离开原地,前脚刚攀至洞顶,后脚下方泛着银光的水流便到了,借着水流光芒,原本漆黑的崖壁总算是被照亮了些许,温子河低头一看,心中一沉:“水在往上涨!” “不是我说你,温子河!”完淡在他对面叫道,“你下次出门搞破坏,能不能挑个日子?!” “有没有从内部破开流水阵的办法?”此时水声混杂着周遭空气流动的声音,让人不留神便听不清对面的话音,温子河只得放大了音量,几乎是吼了回去。 “我从未被困在阵里过!”完淡的吼声很快传了回来,“不知道!” 温子河单手攀住岩壁,暂且稳住了身形,将刀提在手中:“我们要往进来的地方走,那里崖壁最薄,若是能破开,便能出去了。” “能行么?”完淡半信半疑地将自己的剑往崖壁上戳了一下,只听得清脆的“哐啷”一声,道,“我的剑插不进崖壁!” “我的可以。”温子河喘出一口气,凝眸看了一眼手中漆黑的长刀,“我这把刀……应该是龙牙。” “什么?!” “先往外走!”温子河边说,边细细感受了周遭的气流,“这边。” 两人不再言语,只往被封死的洞口处奋力攀去,温子河在被气流四处甩的过程中受了重伤,完淡也是一样,两人在崖洞中无法使用妖力,身上的伤不能自动愈合,每往前攀一步,便要忍着剧烈的疼痛。 此时,原本奔腾着的水流已经趋于平缓,泛着银光在下方缓缓流过,偶尔掀起细小的浪花儿,水位渐渐升高,温子河的手臂上溅到了一点水,瞬间便感到一阵脱力,咬着牙才勉强继续前进。 “这水有蹊跷,千万别掉下去!”完淡显然也刚刚发现这一点,急忙叫道。 温子河点了点头:“流水从洞穴深处过来,现在水流已经趋于平缓,还在稳稳往上升,说明已经抵达了洞口。我们应该也快了。” “我希望到洞口的时候,还有力气砸门。”完淡道。 好在原本急剧流动的气流平缓了一些,两人勉强能睁开眼睛看清前路,又往前行了一段路,隐约可见前面水流被拦住了,形成了一个缓慢的回流。 “就在前面!”完淡脱口叫道。 下方水位上涨的速度十分缓慢,若是按照两人的前进速度,在水流将整个崖洞淹没之前,就能到达洞口。剩下的事情,就靠温子河的那把刀了。无需言语,两人心中皆是一喜,原本被摔得伤痕累累的身体似乎也因为看见曙光而振奋起来,连疼痛感都不那么明显了。 就在即将抵达洞口的那一刻,原本缓缓前行的水流忽地急速流动起来,水流奔腾翻卷,不断掀起浪花,拍打在崖壁上,水位突然向上暴涨好几次,完淡一惊:“妈的这水流不按常理上涨啊!” 话音未落,忽然暴涨起来的水流瞬间就将两个人卷入其中,而后,泛着银光的水流抵达了崖顶,填满了整个崖洞。 眼前泛着闪闪的银光,周身传来阵阵刺痛,胸腹中尽是窒息的感觉,温子河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弥漫着一片血雾,他伸手想碰周边的崖壁,却数次擦手而过,紧紧攥着手中的刀,却因为浑身被裹挟在水流之中,无法施力。 意识朦胧的时候,在眼前的一片银光中,竟然看到了那人的脸,纵然知道是幻觉,温子河也朝那张脸伸出了手,似乎要在陷入昏迷之前,最后抚摸一次。 此时已经过了夜半,那人应该……收到信了吧?若是今日……他没能从这里回去…… 最后一丝意识终于消弭在泛着银光的水流之中,毫无知觉的身体被裹挟在汹涌的水流里,送回了崖洞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全剧终。 (如果觉得有点点虐可以养肥看哒~么么~爱各位小天使!结局肯定是HE哒) 第79章 、前路 ... 意识就像坠入了一口漆黑的深井, 不断往下落, 身体上传来强烈的失重感, 心脏好像被无形的手一把揪住,喘不过气,就在即将窒息的时候,陆夜白一个激灵, 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额角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抽出几张纸巾随手擦了擦,看了一眼时间, 23:14.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高烧, 身体上还有些使不上力气,记忆却已经开始渐渐回笼, 记起了那人出门离去的背影,然而到现在,他还没有回来。陆夜白翻身下床, 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 边按了卧室灯的开关,边说:“请进。” 暖色的灯光柔和地亮起, 扫清了一室阴暗,阮真人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徒弟, 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陆夜白问道。 “十多个小时吧。”阮真人在柔软的地毯上席地而坐,“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失控么?” 体内的妖力已经不再像往常那样蠢蠢欲动,陆夜白轻轻摇头:“好像……被压下去了。师父用了什么办法?” “用这个金铃,给你做了个针灸。”阮真人从袋中取出金铃, 给陆夜白看了一眼,“老实说,我真没什么把握,下次要发作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要是每回都让我临阵磨枪,我可扛不起这么大的压力。” 陆夜白笑了笑:“多谢师父。我觉得好多了。” “以前也这么厉害地发作过么?”阮真人问道。 “没有。”对着阮真人,就像病患面对医生,陆夜白无需担心引起对方的过多担忧,更不必斟酌用词,“之前偶尔能感觉到妖力要往外冲,都压制得住,昨晚妖力有些失控,不过像今天早上那样失智昏迷……还是头一次。” 今天早上那股妖力发作的速度快得有些不可思议,温子河提出要去灵歌山的时候,他只感到胸口有些疼痛,但是当那人身影消失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已然如被火烧过一般,不光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连体内的妖力也仿佛嗅出了宿主的孱弱,迅速肆虐起来。 以前妖力不是没有往外涌过,但从未给他的身体造成过什么负担,像今早这样的状况,他直觉这当中似乎还暗暗含了某种威胁意味——若是他不向体内的另一股神智妥协,今后这样伴随着刻骨刺痛的发作……还会有第二次。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5 章 阮真人面色微微凝重:“你应该知道……这是情况在恶化。” “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陆夜白轻声问道。 阮真人轻轻摇头,似乎在说她也不知道,但陆夜白却从她的目光中,读懂了答案——不确定,甚至……凶多吉少。 他凝眸看向自己的手掌,很普通,就和所有正常人的一样,那些诡异的黑气,是如何从这手掌里散溢出来的? 他曾经压制得住妖力,现在却一天天压不住了,那么,会不会有一天,他连自己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感都无法掌握,彻底地沦为……一具空壳? 那时候,温子河……会如何看待他? “师父。”阮真人正想着如何安慰陆夜白,冷不丁听到他沉沉开口,忙问:“怎么了?” 陆夜白的手在无意识中已然攥成了拳,他微微松开手:“为了不再叫您临阵磨枪,我想现在就拜托您一件事。” 见他神色有些肃然,似乎要交托什么要事,阮真人不由得也坐直了:“你说。” “如果将来,我再也压不住体内的这股妖力……”陆夜白缓缓道,“请师父早做打算,杀我会比救我简单。” “你可别瞎说!”听出了他的话意,阮真人一拍床沿起身,“说什么晦气话?我怎么早做打算?现在布个阵把你往里头一扔?” 陆夜白不答,阮真人兀自道:“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也别对温先生说,他指不定被你气成什么样!” 陆夜白笑着轻叹一口气,神情有些飘忽:“就是不能对他说,才对师父说。” 阮真人在心中也是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这好好的年轻人,身上会摊上这样的事儿:“你也别将情况想得太糟,你看,这一回你妖力发作,师父用金针给你压下去了,这金铃可是经历了实践检验的,明日再给你施一次针,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绝对都给你赶跑了。” 她这话真假参半,安慰的成分居多,陆夜白心领了好意,不敢再惹阮真人替自己担忧,便道:“那我明天就去给师父做个锦旗,上边写四个大字,嗯……华佗在世?” 阮真人让他逗笑了:“你不嫌我这庸医医术不精,已经很不错了。” 之前还略微有些凝重的气氛在笑谈中散去,陆夜白问道:“师父,子河有没有传信回来?” “这事儿你还记得挺清楚。”阮真人从怀里摸出一只信蜂,递给他,“前不久刚到的,大概遇到了什么事情,赶不回来了。” 陆夜白将信蜂拆开,看到了上边熟悉的清隽字迹,只有寥寥数语,他将手指在落款处反复摩挲了几回,才卷起信纸,收进袋中,那边阮真人见了,好奇地问道:“什么珍贵手迹,要这么好生地收藏起来?” 陆夜白笑道:“家书。” “啧。真是没眼看。”阮真人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果真是隐居山中太久,和这个社会有些脱节了,现在年轻人们所谓的友情,都这么腻歪吗?看自家徒弟那眉目含春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收到了女朋友的情书。 她理了理衣袍站起身:“那么我也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脑袋里的想法不要那么多,有温先生和师父在呢。” 送过阮真人,陆夜白再将信纸展开看了一遍,甚至还将它举到鼻尖嗅了嗅,似乎能闻到那人身上的清淡气息。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实在是有些好笑,将信纸重新叠了收好,迈步出了房门。 睡了整整一个白天,身上的妖力也褪去了,在门外的走廊里吹着夜晚的凉风,陆夜白只觉得此刻有些神清气爽,夜空静谧而安详,原先萦绕在心头的烦扰和躁怒随着妖力一并被压下,良辰美景,可惜身旁缺了一个人。 那人说,遇到了一些事,要晚点回来。陆夜白相信这世上的大多数麻烦那人都能摆平,却还是压不住要去他那里的心思,只是身上还有些许脱力,加之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黏人,便打算缓一缓再说。 “陆公子,什么时候醒的?”关凝在身后叫他。 他回过身去,看见关凝与毕尧二人站在一处,正看着他,便道:“刚醒,毕尧能走了?” 毕尧点了点头,关凝道:“他有点躺不住了,非要起来,刚才试着在后院走了一圈,还不错,一步都没摔着。” 陆夜白笑了笑:“那就好。现在是回去疗伤吗?” “对呀。”关凝点头,“只有在拓出来的结界里,他才能自行疗伤,每次替他撑结界,都不容分心,害我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会伤到他。” 毕尧认真道:“你做的很好。” 关凝红了红脸,见陆夜白手里握着一个东西,凑上前道:“你手里拿的,是信蜂?谁送来的?” “你们少主。”陆夜白抬手晃了晃。 “哦,他去哪啦?一天没见着人,你晕过去了,他也不知道,等他回来了,必须要批评批评。”关凝一脸严肃,随即又带上了些许狡黠的笑容,“你说……他会不会出门泡妞去啦?” 毕尧先回答:“少主不是那种人。” 关凝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嗓门:“适当的吃醋有益于增进两人感情,我这是帮他们呢,呆子,懂不懂?” 毕尧还是一脸似懂非懂,那边陆夜白背靠柱子,也半真半假地叹气道:“谁知道呢?他一去无踪,我只能在这里空等了。” 关凝道:“其实,靠这信蜂,是有办法知道他在哪里的,也就知道他有没有骗你啦。” 陆夜白来了兴趣:“怎样才能知道?” 他倒不是真的怀疑温子河会骗他,单单想知道温子河此刻在哪里,这样,满脑子里的缱绻思念,也好飘往对的方向。 “喏,你仔细看。”关凝将信蜂拿过去,举到陆夜白的眼前,“上面是不是有淡蓝色的烟雾?” 陆夜白凝眸在信蜂上看了一圈,起初还不甚明显,看得时间久了,那圈淡蓝色烟雾便愈渐明显起来,丝丝缕缕从信蜂里往外飘散,汇成一道细线,在夜空中蜿蜒着飘向远方。 “看到了。”陆夜白说。 “那就是少主的妖气了。”关凝得意道,“怎么样?那个方向就是少主所在的地方。” 陆夜白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那烟雾因为太过细小,飘了一段便看不分明了:“跟着妖气走,就能找到他?” “不错。”关凝点了点头,将信蜂抛给他,“你想啊,如果他告诉你,他要去东边办事儿,结果妖气却飘向了西边,是不是就能说明他骗你啦?快告诉我,这方向飘得和他告诉你的方向一致不一致?要是不一致,我们立刻谴责他!” 毕尧起先还认认真真地打算观摩关凝如何增进那两人的感情,听到这里,才低声道:“若是少主临时有事又去了别的方向,你不是给陆公子添堵吗?” 关凝见陆夜白果真在专注地判断那妖气的方向,拍了拍毕尧的肩,并未回答,只是笑道:“你看,情深意重,情深意重啊,我随便引他瞎想一下他就能这么投入。突然有负罪感了怎么办,万一哪天少主真的出去花天酒地,一去不回……” 那陆公子岂不是要疯? 第80章 、不测 ...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6 章 虽然她将声音压得很低, 但并没有故意避着陆夜白, 因而陆夜白还是听到了, 笑了笑:“他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么?” 关凝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觉得该开玩笑时开玩笑,该正名时还是得正名:“认识少主这么久了,就没见他对哪个男的这么用心。当然, 女的也没有。” 毕尧才恍然大悟般道:“所以你并不是真的觉得少主会去花天酒地?” 关凝翻了个白眼,道:“你才看出来吗……我只是想逗逗陆公子。我总觉得少主出门之后,陆公子就好像……被关在家里的狗, 呃。” 对着毕尧, 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就将想说的话脱口而出了,关凝这才想起陆公子还在眼前站着呢, 当着正主的面把别人比喻成狗……似乎有些不好。 幸而陆夜白并不生气,握了握手里的信蜂,顺着她的话意说道:“小狗尚且可以对着主人撒娇, 我却只能睹物思人。” “你别说, 睹物思人用在信蜂这上面,还真有些道理。”关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沉吟了一会儿道,“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我给你做个科普吧?” “什么科普?” 关凝指着信蜂道:“这个信蜂其实很玄妙的,一般人只拿它当个传信的工具,但其实透过这上面的妖气,我们可以得到信蜂主人的很多信息。比如他人在哪个方向, 还有他身上的妖力状况。” 毕尧也是头一次听说信蜂还能反映主人的妖力状况,不禁问道:“这要怎么看?” 关凝接过陆夜白递来的信蜂,举到另外两人跟前,开始进行细致地讲解:“你看,现在这信蜂上的妖气,还是盈盈发亮,运转的速度也很稳定,说明少主此刻活蹦乱跳,非常健康。” 陆夜白点头:“那如果身体状态不佳呢?” “那要看有多‘不佳’了。”关凝顿了顿,才道,“我们妖怪存在于天地之间,便会有妖气产生,信蜂上的妖气来源于它的主人,如果它的主人受了重创,信蜂上的妖气也会减弱一些。轻伤的话,就没那么明显了,信蜂上看不出来的。如果上头的妖气‘嗖’地一下消失了,就……” 这时候对着少主留下的信蜂说这话好像不大吉利,关凝立刻咽了后半句,但陆夜白还是懂了她的意思:“就说明……遇到了不测?” 关凝点了点头。 “长见识了。”陆夜白笑道,随即想起这两人还有要事,“已经半夜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吹吹风,你们要不要先回去疗伤?晚了不大好吧?” 关凝将信蜂递给他,一面道:“那我们就先进屋啦,少主回来了看到你在这里等他,肯定超感动的。” 她回身与毕尧进屋,陆夜白靠在柱子上,还能依稀听到两人的对话。 毕尧道:“你刚才说的,连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关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得意:“我爹告诉我的,毕竟信蜂是他做出来的嘛……什么?我没和你说过?” …… 两人的声音渐远,陆夜白回身望向夜空,打发时间般地将信蜂抛起来又接住,偶尔看着上面的妖气出神。这夜似乎长得有些过分,他吹风吹得脑门都凉了,也没把人等回来。正要迈步进屋去加件外衣,他将信蜂收进口袋的时候,余光瞥见上面似乎有些异样。 将它举到眼前,疑心自己看花了眼,他忙闭上眼睛再睁开一次,反复看了几回,每看一眼,心就往下沉一段。 那信蜂上萦绕着的妖气,消失了。 他将信蜂收进手中紧紧抓着,似乎那虔诚的一握,真的具有魔力一般,再松开手,信蜂上有一丝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妖气飘了出来,弱弱地飘往一个方向。 只剩一丝…… 那信蜂周围没有了妖气流转,仿佛只是普通的一个木制玩意儿,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显得死气沉沉,一时间他原先平静下去的心境再次起了波澜,心中生出的不祥预感已经不容抗拒地覆压过来,陆夜白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几步,原先让夜风吹得清明起来的神智,又再次陷入了混沌。只剩了一个念头:找到他。 去灵歌山。 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淡淡瞥了上面的符镯一眼,明知将它拿下来会减轻这种疼痛,但并不愿意这么做。随着他冲出门去的身影,一片燃烧着的符纸从袋中掉了出来,缓缓地从空中落到了地上。 极寒之顶。 应岐双手枕在脑后,仰面朝天地躺在晶莹剔透的银棺顶部,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似乎很是悠闲。 悠远的小调戛然而止,应岐皱了皱眉,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周围并没有人和他说话,只有夹杂着细雪的寒风呜咽着轻轻吹过,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这边很快结束。等我们过来。” 他单手撑在光滑的银棺上,直起上身,低头下望,隔着厚厚的寒冰,银棺内部却剔透得一目了然,空空荡荡,天光投映在光滑的冰上,让他的倒影看起来有些残缺不全。 “就快结束了。”他自言自语着,勾起嘴角一笑,目光投向银棺的入口,似乎在等一个什么人。 陆夜白从来都没有来过灵歌山,但这座山却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知是不是正值深夜的缘故,路上没有任何人,他兀自顺着山路向上走,绕过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湖,湖水静谧,幽幽泛着光,叫人禁不住驻足,恍惚间好像看见天光云影,湖畔坐着一个人,眉目柔和,眼里含光。 他想起来了,这是凤栖山。 再一眨眼睛,湖畔那人不见了,只剩个残影留在他的脑海里。或许是思念至极,出现了幻觉,陆夜白失笑着摇摇头,循着妖气继续往上走。一直登至山顶,看到山顶旁有个小小的亭子,里面似乎有人。陆夜白不敢大意,敛住气息,悄然往亭子靠近。等到距离拉近,他才发现自己的小心翼翼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亭子里的人,似乎都睡着了。 无心细想,循着那一丝将断未断的妖气,陆夜白迈步踏入亭边的小门。 继续前行了一段,光线逐渐明亮,眼前出现了迷蒙的白雾,层层叠叠,淡色的妖气不屈不挠地往白雾里钻,陆夜白低声道:“在这里面?” 妖气自然不会回答,他下意识地伸手按在白雾上,心头升起一丝很熟悉的感觉,不禁蜷了蜷手指,下一秒整个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进了白雾中,手中的信蜂没有拿稳,掉落在了白雾外面。 最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冷,仿佛瞬间沉入了冰窖。耳畔有风在轻轻地吹,刮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刺得人生疼。等缭绕在眼前的白雾散尽,陆夜白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天地在此混为茫茫一色,周身白雪皑皑,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就是温子河提过的极寒之顶?为何他没有来过,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熟悉? 信蜂似乎被落在了外面,雪地上没有一丝痕迹,周遭静谧得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陆夜白身体上的温度已经降至最低,心跳却骤然紧促起来,他抬脚往前走,一步一步踏在雪地上,刺骨的冰凉蔓上脚腕,他却走得几乎没有知觉。 纯白的雪地上,没有延伸出去的脚印,也没有蜿蜒的血迹,但却仍然给了他一种不祥的熟悉感,,仿佛自己正身不由己地走向冥冥之中注定了的那个结果。 他不敢加快脚步,甚至产生了一种拖延的情绪,脚步往一个方向迈去,目光却茫然地四处放空,千万思绪冒出脑海,心头一片空荡,如同这一片辽阔雪地。 是那个噩梦…… 他不敢往下想,似乎不那样想,梦里的一切就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但是没有走到那一步,心头的一丝念想又总是掐不灭,他想,不至于的,没有巧到这种地步的巧合……这怕不是上天同他开的一个玩笑?还是自己自始至终,都没分清过梦境和现实?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7 章 不然为什么刚刚听说了信蜂上的玄机,后来妖气就尽数消失? 又为什么做过那样一个让人撕心裂肺的噩梦,现在那梦里的场景恰恰事与愿违地在他眼前重现? 目光触及血迹的那一刹那,最后一点隐晦的希望也烟消云散,陆夜白脚下不稳,终于支撑不住一般地跪倒在了雪地上。 仿佛无论他如何回避那个梦境,一种堪称命运的东西,还是会将它硬生生拽到他的眼前——此刻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 熟悉到纵然那人此刻双目紧闭,面容苍白,他却还是能描摹得出那人低垂眼皮,眉目温柔的样子。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手掌上传来一丝隐隐的痛感,陆夜白木然地朝手上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斑斑血迹。他在雪地上随手蹭掉了血迹,颤抖着将手指扣进那人指缝,掌心一片冰凉,没有迎来往日的温柔回应,他垂眸低低抽了一口气。 原本深憾自己的寿命不足以与他长伴一生,却没想过有一天会是他先松开了手—— 未竟生离,却来死别。 作者有话要说:  真·全剧终~ 第81章 脱险 夜幕深沉, 一只夜鹰自远处滑翔而来,覆着褐羽的翅膀在空中缓缓舒展,掠过坚硬漆黑的崖壁, 带起一阵轻风。那崖壁上的某处仿佛被夜鹰的翅膀施了法一般, 过了一阵,竟轻轻地颤动了起来。 而后那颤动愈演愈烈, 不消片刻,静谧的夜空中传出一声巨响, 自崖壁里闪出一道亮光。伴随着这道清亮光芒, 崖壁从内部被破开, 岩块飞溅,尘屑四起,一道修长人影立在崖洞里, 脚下临着深渊,单手搭在一旁的岩壁上,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破出了流水阵法,施加在身上的束缚也随之消去了, 温子河体内的妖气很快恢复流转,在那诡异的水中泡得昏昏沉沉的意识也清明起来,五脏六腑虽还在隐隐作痛, 但相比泡在那水里的混沌窒息感,还是这种实实在在的痛感让人觉得安心一些。 毕竟妖力还未完全恢复,方才破开流水阵的崖壁,力气已经消耗了不少, 稍微缓了缓,温子河才回身道:“怎么样了?” 完淡仍是趴在地上,一面调节体内妖力,一面仰头道:“还不错,我还没死……” 温子河沉默片刻,道:“抱歉。” “抱什么歉?我自己跟你下来的。”完淡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而后发现拍了也没什么用,因为衣服湿透了,上面的泥水是无论如何都拍不掉的了,“不过,真有一事你应该抱歉……你这个倒霉劲也实在是太他妈的百年一遇了。要不是我认识你,我还真要怀疑你的原形是个乌鸦,你快告诉我这黄道吉日怎么选的?怎么偏巧我们挂在崖壁上的时候,段炎鳞那狗贼就来了?” 温子河回想了一下今晚二人的遭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乌鸦嘴”这个称号应该归于完淡,但自己似乎也的确是背了点儿。但凡他稍稍晚一些时候出门,或者早一些发现崖壁的蹊跷,都不会撞上段炎鳞。 在断崖上方见到段炎鳞的时候,有一瞬间他怀疑过是无形一族的人泄露了他的行踪,但略一思索,便排除了这个可能性——他下午就到了灵歌山,若是无形一族的人通知了段炎鳞,那么段炎鳞不会接近这半夜才来找他。 那么,大概真的是他这个人……太没运气了。 对上段炎鳞,自己连还手的工夫都没有,就被狼狈地关进了流水阵,吃了好一阵苦头,完淡心中憋屈,发了一通牢骚,诸如“此去必须要端了那家伙的老巢”一类,温子河不打算火上浇油,便只默默地听了一程。 仰头望见一轮白月,背部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他单手按了上去,不由得感慨今晚这背部也是多灾多难,先是腰部撞上了崖洞内的岩石,让人一阵咬牙。之后在他快要昏迷的时候,后背又猛地撞上了坚硬的崖壁。 这一撞直接撞得他整个人一个激灵,剧烈的疼痛激起了求生的本能,他在一片银光的水下睁开眼睛,不管不顾地拽过完淡的衣领,就往洞口游去。 游了一阵,原本漫到了崖洞顶部的水竟然渐渐消了下去,他浮出了水面,完淡也咳出了吸进肺中的水,道了一声“谢天谢地”。 以两人目前的状况,已经无法像刚才那样贴着洞壁往前走,只得泡在这银光闪闪的水中向前游。前行了一段,水位渐渐降下,只深及小腿,不知道下一秒这水会不会再度发狂,两人不敢拖延,继续涉水前行,终于是抵达了洞口。 此时,水流已经渐渐褪去,只剩几股蜿蜒的细流,顺着来时的方向流回了崖洞深处。妖力还未恢复过来,温子河全凭身上的力气砍开了被封上的崖壁,手臂被震得一阵发麻,也幸而龙牙这把刀锋利无双,不然两人很可能这会儿还困在里面。 温子河凝视着手中漆黑的龙牙,段予铭为何将这把刀交给自己,他倒是能大致地推测出一二……但是,今晚这流水阵中的水,为何突然间就消退了?是这流水阵的设置本来如此,还是有什么人在外面,帮了他们一把? 这样想着的时候,面前落下了几颗碎石,还有轻微不断的响动,似乎崖壁上方有什么活物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温子河立即回身,躲进了崖洞内。头顶传来一声尖鸣,完淡一愣:“什么鸟?” 温子河抬头向上看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束长羽,淡淡的月光投在那东西的羽毛上,幽幽发亮,而后,他与那绿豆般的眼睛对视了一眼,愣住了。完淡惊讶地张开了嘴:“这不是你们家那……” “哆哆。”温子河很快道,不知怎么地,在最初的一丝惊讶过后,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很大的意外。 两人等身上的妖力稍稍恢复了一些,便飞身上了崖顶,哆哆一直偏着头等他们,一只爪子还按在断崖上的某处,待两人走近,它才松开爪子,未过多久,潺潺的水流声再度响起,很快便有闪着银光的水流顺着下方的崖洞倾泻了出来。 “行啊你!”完淡一伸手拍在了哆哆的背上,后者似乎对他很是忌惮,警惕地跳开一步,完淡快把黑眼珠都翻没了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这鸡,这么招它讨厌,只得将位置让出来,让鸡的主人与它交涉。 哆哆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温子河并不指望它能忽然开口说话,只蹲下身,仔细将哆哆打量了一番,外表倒是没有变化,不过这时候看,是无论如何都不像一只鸡了,不知道是哪路珍禽。 哆哆是温子河来锡京的那一年在路上捡到的,当时它还是非常不起眼的一只鸡,浑身夹着红色的黄毛,无论关凝如何吓唬它,它都坚持不懈地跟着温子河,一直跟进了温宅。 温子河懒得管它,便任它在院子里撒野,直到段予铭有一日来访,见到这鸡,几人才知道原来这是段家跑来的,似乎在妖王眼里,还是个宝贝。哆哆不肯跟着段予铭回去,段予铭便也随了它,让它就这么留在温宅,留到了今天。 总不至于……哆哆是段炎鳞二十年前安插过来的奸细吧? 若是奸细,也不该在今天救了他们的。温子河走到方才哆哆用爪子按过的地方旁边,瞧不出什么玄机,便在心中猜道,会不会是哆哆一直隐藏在一旁的树影里,看着段炎鳞在这个地方做了什么手脚,等他走了之后,才依样画葫芦般地解开了流水阵的锁? 可惜哆哆不会说话,温子河纵然有千百种猜想,也得不到验证。他起身之后,完淡迎上来问道:“怎么样?它说什么了?” “不知道,我不会读心术。”温子河沉吟了一会儿,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它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完淡一愣:“跟踪你……这他妈的也太神了!” 先不说哆哆有没有办法跟上温子河的行动速度,单单是跟了温子河一路,而他却没有发觉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觉得蹊跷了。这鸡历经千年也没修出人形,在温宅里也没有任何能与“聪慧”二字搭得上边的行为,到底是如何悄然跟上温子河,又在段炎鳞身旁隐匿了身形,直到将他们救出来?又是为何……救了他们? 温子河轻轻点头,回忆了一下:“应该是……我说要去灵歌山的时候,哆哆并不在屋内。” “无论如何,它今晚似乎、好像、大概是救了我们一命。”完淡打量了这鸡一眼,觉得非常神奇,神奇到他只能拍着温子河的肩感叹道:“你真是教子有方!” “滚。” “滚了。”完淡道,“不过接下来去哪里?还去凤栖山?” “暂且缓一缓吧。”温子河低头看了哆哆一眼,“你我都受了伤,这时候跟去凤栖山,多半也是凶多吉少。先回锡京。” “少主,你可算回来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去做什么了?你知道……”刚一进屋,关凝便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扑了上来,似乎在看到他和完淡进屋之后,面上的焦灼之色更甚,说话说得又快又急,根本听不清内容,温子河只得让她先喝杯水,转而问毕尧:“出什么事了?” 毕尧道:“陆公子不见了。” 第 1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8 章 “什么时候?”温子河眼皮一跳。 “过了夜半的时候还在,说要在回廊里等您回来。”毕尧顿了顿,“今早起来就不见了,找了周围几个地方,没有看到。” 温子河微微皱眉,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找我去了?” 关凝一脸忧愁,小声嘀咕道:“可能是听了我瞎说的话,不放心少主……” “也可能是出去散心,走远了。”完淡在一旁坐下,也猜道。 “恐怕没那么简单。”阮真人从屋外走进来,将一张纸放在了桌上,推到温子河面前,神色凝重,“这张符纸叫做‘焚妖符’,如果妖怪接触到它,便会开始燃烧……原先让他试过,那时候符纸并没有反应,而现在……” 一大半的符纸已经烧成了灰烬。 第82章 夺取 此言一出, 原本还有些聒噪的关凝安静了,温子河像是没听出阮真人话里的意思,怔怔地朝她看了一眼, 直到阮真人面色凝重地向他点点头, 才像意识回笼一般,将手指触到了那张只剩一小半的符纸上。符纸立刻开始燃烧, 很快便全数烧成了灰烬,又被轻风吹散了。 这波波折折的一晚过去, 没料清晨来临, 又给了他一个这样的噩耗。那个人……现在还剩几分神智?又……去了哪里? “昨晚他有什么异常吗?”温子河抬眼问道, 声音很冷静,几乎一点感情也没有流露在外,不光是周围的人, 连他自己都十分意外。 关凝走到他面前,垂头道:“少主,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我告诉他凭借信蜂上的妖气可以寻见你的位置, 他肯定是找你去了。” 他昨天早上出门,今早便回来了,时间上并不足一天, 何况自己还传信说过晚点回来,他并不认为陆夜白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就算那人坐不住了要跑出来找他,也会和温宅里的人说一声。 何况……如果出门单单只是为了找他, 又为什么会妖化?按照毕尧和关凝的说法,夜半的时候,那人还好好的,怎么几个小时不到,情况就翻天覆地了? 温子河摇摇头,只说:“我并没有碰见他。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关凝认真回想,道:“应该已经过了夜半。” 过了夜半……那个时候,他被关在流水阵里,浑身泡在能夺取妖力的水中……信蜂上,应该没有妖气才对。难道是那人循着妖气找了一会儿,却因为妖气突然间消失,没了指引才迷了路? “那个时候……”完淡回想了一下,说的正是温子河的心中的推测,“说起来有点复杂,总之夜半那个时候,我们身上是没有妖气的,他如果来找了我们,错过的可能性非常大。” “没有妖气?!”关凝忽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没有妖气?妖怪存在于天地之间,肯定有妖气的……完了!我说错话了!” 温子河微微蹙眉:“慢点说……怎么了?” 关凝停了几秒,迅速理清了自己要说的话,道:“我昨晚和他闲聊,还告诉他,信蜂上的妖气能反映主人的身体状况,如果主人受了伤,妖气也会受到损耗……” 她话没有说完,温子河便懂了她的意思。大概是自己被关进流水阵,信蜂上妖气消失的时候,被陆夜白看到了,造成了误会。如果是一个心智稳定的人,倒还有去判断和验证的余地,甚至找到毕尧或者关凝,一同前去察看都是首选的做法……可问题是,陆夜白体内有另一股不属于他的神智,如果应晦在他心绪动摇的时候煽风点火,乘虚而入…… 那么他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都是有可能的。 温子河深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继续往下想。他在流水阵中大概困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内,信蜂上没有妖气……不对,他忽地想起来,应该是有妖气的。 在二十一年前,他离开极寒之顶的时候,曾经用自己的妖气为引,造过一个傀儡。信蜂上的妖气来源于他,自然也来源于那个花架子一般的傀儡……平日里,他身上的妖气自然能盖住傀儡的那一丝妖气,但是昨天被关在流水阵中,本体的妖气被隔绝,剩下的,自然就只有那一丝飘往极寒之顶的妖气了。 他倏地抓过自己的刀,迈步出门,屋里几人都没反应过来,完淡匆匆跟上,一面问道:“你去哪里?” “凤栖山。”温子河已然快步出门,余光瞥见哆哆蹒跚着跟了过来,后者见主人看着自己,忙站定不动,温子河弯下腰将它抓起来,抱在了怀中带离。 “先生。”灭僧小心翼翼地凑到天婴面前,对这个还没自己腿长的小朋友满脸堆笑,“我们在这里等了大半夜了,眼看天降破晓,要是拖到白日里行动,很容易就暴露的。” 灭僧目睹了应岐是如何带着这个名叫天婴的小大人,连哄带骗地把他的小部分同伴收服的,又是如何用绝对凌驾众人之上的武力,将剩下的大部分收入麾下的。 在几人交战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位“小朋友”身上所展现出来的修为,并不亚于他们族内的任何一人,并且多有不符合年龄的言语出现,便在心中断定他来头不小,说不定只是酷爱装嫩的一个老妖怪,自然不敢小觑,只得恭恭敬敬地管他叫先生。 天婴似乎对这个称呼很受用,眯眼道:“但是应岐不让我们行动,我也没有办法。” 灭僧回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手,虽然说聚集了全族的人,也不过几十个,要和凤栖山正面硬扛,怕是不得善终,小心地问道:“应先生做什么去了?” “他去极寒之顶杀人了。杀了个假人。”天婴一边比划,一边道,“然后把那个假人,往这里一放,等哥哥看到,就会回来了。所以,你着急也没用,我们要等到哥哥回来,才可以攻进去。” “哥哥?”灭僧心中疑虑陡升,随即大惊失色,“应……应晦?!” 应晦应当是在一千年前就死了的,这人又说他会回来……难道是掌握了什么死而复生的妖术么? 天婴点点头,确认道:“哥哥。” 随即他缄默不语,灭僧也不敢再问,对上前问情况的人道了一句“再等等”,便一头雾水地蹲坐到了地上。反正这贼船上也上了,只能按对方说的办。只希望对方的那股自信不是空穴来风,不然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天婴忽地开口,语气好像有一丝兴奋:“好,你快过来!” “来了。”灭僧急忙迎上去,却遭到后者一个白眼:“不是说你……应岐接到哥哥了,他们很快就过来了。” 灭僧咽了口口水,不禁对即将到来的这个“哥哥”的身份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一千年前被妖族剿灭的那个应晦,还是他们从别处又寻了个妖力高深的人? 天婴问道:“从极寒之顶到这里要多久?” 灭僧一惊,极寒之顶,那不是妖族的墓地么?怕不是应岐真的从坟里刨了个应晦出来? 他急忙答:“我们正站在雁山山顶,从极寒之顶过来,要先下了凤栖山,然后……” “不必。”天婴打断了他,“应岐有别的路,能直接从山顶过来。” 灭僧了然,道:“那么很快的了,两座山山顶相隔不远。” 天婴点了点头,其余的人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大概,此刻正和灭僧一样,四下环顾了一圈,有些好奇地等待着对方出现。终于,不远处树影摇动,出现了两道修长人影,一个一身黑袍,五官略显阴柔,另一个倒是作现代人的打扮,眉目温润,却比前者更给人一种格外森冷的感觉。 “哥哥……”天婴仿佛也嗅出了对方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不像往常那样飞扑上去,而是谨慎地挪动着脚步,口中轻轻叫了一声。 应晦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略一点头,又微抬下巴环顾了一圈,对应岐道:“就这么点人。” 他的语气不起波澜,也听不出情绪好坏,似乎只是对眼前的情况下了个判断,又让人觉得他说这话是在表达着自己“不满意”的情绪。 第 1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09 章 旁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应岐倒是直接道:“这是能找到的全部人手了,将就吧……潜进去夺到你的灵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灭僧站在这三人边上,只有旁听的份儿,却不妨碍他在心中暗暗思索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一千年的应晦,起码长相是不一样的。但以应岐和天婴的修为,那种目空一切的态度,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人能让他们对其恭恭敬敬,那除了应晦,他也实在想不出是谁了。 “灵魄?”天婴歪头问道,“那是什么?” 应岐道:“当年段炎鳞将哥哥封入银棺,还将哥哥的灵魄抽走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哥哥都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潜伏在那个人类的意识之下。如若不是我用明鉴将哥哥的意识唤醒,恐怕现在真的如了段炎鳞的愿了。当然,这一切,还是多亏了哥哥有远见。” 他假扮成支山潜伏在段鸦身边的日子里,还偷偷地用明鉴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唤醒应晦残留的意识。只不过以明鉴为引,效果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应晦的意识争夺不过原主的意识,只得潜伏起来,在原主心智动摇的时候,起到个煽风点火的作用。 今夜应晦嗅出原主心智不稳,而他又能与应晦心意相通,便径自去了极寒之顶,杀了那个与温子河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作了那番布置。 时间上是赶了一点,但好在效果是达到了,有先前那些梦境的铺垫,陆夜白的心智空前动摇,而应晦也不出意外地夺取了意识的控制权,与他一同下了极寒之顶,站到了众人眼前。 应岐望着身旁的男人,轻轻一笑,一千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第83章 突入 “人类的心终究还是太脆弱。”应晦勾起嘴角一笑, “稍微遇到一点事情,就会心绪波折,看到一点好东西, 就会患得患失。” “的确是这样。”应岐与应晦似乎存在着一种天生的默契, 后者看似只是随意感叹了一句人生,前者就能顺着他的话意往下说, “人类的心绪太容易被影响,你预先给他看了少主小时候的那个梦境, 在他心中种下对段家的仇恨, 又趁他心绪混乱的时候与他达成一致, 可谓一帆风顺。” “虽然不知道今晚他的心绪为何出现那么大的波折,不过无所谓了,结果是好的, 便是好的。”应晦一笑,“不过,在他身上能拿过来利用的,也只有和段家的那点恩怨了。我还没有说服他与我融合, 只得暂且压制住他的意识。” 明白了他的话意,应岐惊讶道:“他的意识还在?” 应晦随手弹了弹衣角的灰:“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个办法,压制住了我的妖力, 将我的意识封在了一排金针里。方才我虽然压制住了他的意识,不过,毕竟他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要将他的意识完全碾灭, 还需要我的灵魄。这应该也是段炎鳞所希望看到的。” “你知道灵魄在哪里吗?” “二十一年前他放我出来的时候,曾告诉过我,若我没能在最近的一个庚申夜去审判台,他就会毁了它。”应晦淡淡笑了笑,径自向前走了几步,“我该庆幸我赶上了么?” 他虽然没有下令众人一同随他走,但应岐与天婴快步跟上了,灭僧也只得按下心中的百个不解,硬着头皮招呼身后的兄弟们跟上。一群人走了一阵,灭僧惊讶地发现应晦经过凤栖山结界的时候,结界上竟然毫无波动,也就是说,他的确有某种方法,能够不引起旁人注意,便通过凤栖山的结界。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天婴边走边回头道:“这是凤栖山结界上唯一的缺口,由哥哥的龙角剑砍出来的。” 关于龙角剑,灭僧知之甚少,只知道那是应晦的角所制成的。既然凤栖山的人取到了应晦的角,那么当年应晦被打得有多惨可见一斑,起码是现了原形的。再进一步推断,龙角剑对于妖族众人而言,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器,但对于应晦而言,却是失败和耻辱的象征。 趁其他人不注意,灭僧偷偷地瞄了一眼前方的男人,在听到天婴提及“龙角剑”的时候,那个男人并没有露出不悦或是羞愤的神色,而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表情,甚至从某个角度看过去,还会让人觉得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深不可测,深不可测。灭僧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如果说方才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他还怀疑过对方的身份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几乎能够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应晦了。 这毕竟是一千年前死了,而今又复生的应晦……当年未能见识到他以一人之力,将妖族搅得天翻地覆的景象,灭僧感觉自己血管里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迫不及待想看看这死而复生的人,会在凤栖山掀起什么大浪。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一行人从凤栖山结界的漏洞里鱼贯而入,没有引起旁人注意,是因为周边并没有家族居住。但若是再往下走,通往审判台的路上,可是有很多家族的,到时候这数十张脸孔——其中有不少还是凤栖山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各大家族面前,那想不暴露都难。 灭僧正这样想着,前面走着的人就停了下来,他及时刹住了脚步,应晦回身道:“接下去,我们要分散行动了。” 望着天边的曙光,一夜未眠的段炎鳞按了按额头,坐在藤椅上,闭上了眼睛。 终于是走到了今天,今晚便是六十年一遇的庚申夜,是他给应晦规定了的期限,月华阵已经布好,该扫的障碍也扫清了,那么……应晦会不会来? 段炎鳞深深吸了一口气,外面匆匆跑进来一名侍卫:“妖王,不好了!多位家主的幼子遭劫,现……现在山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段炎鳞眉头紧蹙,一下子站起身:“怎么回事?” 他问话的同时已经迈开大步往门外走去,侍卫等他到了身边,跟在了后面,边将事情的详细始末汇报了:“先是地鹿族家主新添的小儿失踪,家人四处找寻之际,发现天马族家主也在寻找孙儿,这才发现大事不好,几位家主一路找去,最后竟然发现……整座凤栖山的各家族几乎无一幸免,家中幼童忽然间都消失了!” 段炎鳞听完了侍卫的叙述,不慌不忙地接过自己的刀,轻轻将刀刃抚过了一遍,沉声道:“是他来了。” “谁?”侍卫不解,段炎鳞不回答,只道:“召集所有侍卫,随我一道去审判台。通知各位家主,一同去审判台……找他们的孩子。” “先生,都弄好了。”灭僧仰头望了望头顶,觉得自己又刷新了对应晦的印象。 在他原本的印象中,应晦应当是天不怕地不怕,面对人多势众的凤栖山,定然是硬闯的,他都对跟着应晦打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期待了一番,没料进了山,应晦却是将他们都分散去了绑架幼童。 虽然干得也是坏事……总觉得档次低了一点。 原先沉在天坑底下的黑色巨石,不知道被应晦用什么办法给浮了起来,灭僧方才带着弟兄们所做的,就是将捆好的妖族小朋友们扔进天坑底下。巨石最下面的边缘距离天坑只有不到半米,成年人要爬进坑底十分困难。 应晦立于黑色巨石上方,朝下一点头:“可以了。” 所有的弟兄们围着巨石站成了一个圈,自从弟兄们都被应岐打败之后,灭僧便荣升成了家族之首,获得了与应晦、应岐和天婴三人一同站在巨石之上的殊荣。 他环顾四周一圈,心中有些忐忑,虽然将妖族各家的幼童都绑架过来,既没杀人,也没放火,但是,毕竟那是全族最新鲜稚嫩的生命……要想对方不急眼,还真是强人所难。 这么一想,他又不觉得自己方才带着弟兄们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下手这一行为非常没有档次了,这些小生命对于妖族各家而言都是心头肉,也是家族延续的希望,拿来做要挟,真是再合适不过。有勇有谋,说的大概就是应晦这种人吧。 最先赶到审判台这里的,是地鹿族和天马族的家主。灭僧对这么快就有人赶到并不意外,毕竟他和弟兄们将幼童们扔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堵上他们的嘴。数十个孩童又惊又怕,扯开了嗓子叫,不来人才怪。 天马族家主指着他们便骂道:“你们是何人?对我家中幼儿下手,又是何居心?天理何在?” 地鹿族家主没有这种连声质问的气势,大概也是懒得多废话,直接朝巨石上方的四人打了一道妖气。都不消另外三个人出手,灭僧一挥手便将妖气打散在了空中,他也看出了对方忌惮自己这边有人质,并不敢真的下重手,方才那一下,多半只是试探。他冷冷一笑:“劝你不要太冲动,不然这座漆黑的石头往下一压,小孩子们的眼前也漆黑一片了。” 说话间,其他族的家主也赶了过来,在下方围了一圈,就是不敢靠近。他们四人立在巨石之上,又有一圈弟兄们站在天坑的边缘,天坑里面,才是那些待宰羔羊般的幼童,各族家主不敢轻举妄动,焦灼地原地打转,或是互相交头接耳,有人道:“为何妖王还不过来?” “我也想问呢。”应岐一摊手,“等得我都烦了。哥哥你还好么?那个人类的神智有没有开始作乱?” 在人与妖融合的进程中,两股神智时常处于针锋相对,此消彼长的斗争中,毕竟应晦才醒过来不久,若是在这个关头神智动摇了,那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无妨。”应晦倒是很悠闲地在巨石上坐下了,“大概是接近了灵魄的缘故,虽然不知道它具体在哪里,但是我能感觉得到……所以我现在,非常清醒。” 第84章 见面 下方那些家主们愤怒的吼声似乎传不到巨石之上, 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们。天婴踮起脚,极目远眺:“有人来了!” 第 1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0 章 灭僧朝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心中一沉, 这妖王大概是把全山的侍卫都带过来了, 光是侍卫的数量,就多于自己这边的人数, 何况下面站着的这一圈家主,看似只能放放嘴炮, 但实力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若不是有人质在自己这边, 恐怕现在已经陷入混战了。 不消片刻,段炎鳞便带着侍卫到了跟前,其他家主自然让了一条道, 侍卫沿着巨石站了一圈,再外面一圈站着各家家主——有些是家中幼童遭到了绑架的,有些则纯粹是过来帮忙,或是看热闹的——这种里三层, 外三层的包围架势,任谁看了都会在心中叫一声不好,但是应晦几人却松松一笑, 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应岐道了一声:“好久不见啊,段炎鳞。” 段炎鳞并不认识应岐,也不知他说的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并不打算对此深究,只冷哼了一声,打量了几人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其中的某一个人身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废话不多说。”应晦仍然是半躺巨石之上的悠闲姿态,还以单手撑着下巴,侧头道,“我的灵魄在哪里?” “你若是诚心上门讨要一件东西,便不该做出这种举措。”因着双方占据的位置不同,段炎鳞要朝几人说话,必须抬起头来,这让他十分不悦,语气也硬了几分,“先放人!” “那怎么行?”仿佛是单手撑累了,应晦又在巨石之上翻了个身,屈起一只脚,将双手背到脑后,一副怡然自得的态势,“放了人的话,这围绕审判台的阵法就会被你触发,到时候我们怎么跑?”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段炎鳞斜了上方的人一眼,“拿族中幼童的性命威胁算什么本事?” “我与你们不同,无人生,无人养,也无人教我‘光明磊落’四个字怎么写。”应晦道,“若你觉得掳来几个黄口小儿就算卑鄙无耻的话,一千年前和温家的债又怎么算?” 此言一出,知道当年真相的家主面露惊讶,望着段炎鳞闭口不言,不明真相的家臣们面面相觑,低声交头接耳起来。有一人质问出声:“你到底是什么人?提起温家又是何居心?” “诸位不要被他的话语带偏了方向!”另一人出来道,“他一定是想混淆视听,拖延着我们,好去做别的手脚!” 听了他的话,众人纷纷醒悟,往巨石地下看去,可惜巨石原本就是漆黑的颜色,与地面的距离又非常近,只透过那一道缝隙,根本看不见天坑下面的样子,这几个人又不知施了什么法,天坑地下的幼童们,似乎在段炎鳞到达之后,就再也没发出一丝哭声了。 段炎鳞将宽刀横在面前,怒视上方:“你不会将那些幼童……” 立即有人叫道:“卑鄙小人!给我们看看他们!” 应晦本也不打算旧事重提,毕竟段炎鳞为人如何,与他并无干系,见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幼童生死上,纷纷往天坑底下看去,便在手中引了一道漆黑浓厚的妖气,随手一弹,那黑色的妖气便纷纷扬扬地往下落,洒进了天坑底下。瞬时间,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周围立刻响起了怒骂声:“住手!” “啧。”应晦露出不解的表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已经证明他们还活着了,为何又不满意?” 周围家主们不知道应晦方才放下去的那道妖气到底有什么蹊跷,但是,既然引起了幼童的哭声,那么必定已经很不妙了。有人叫道:“你与凤栖山有什么仇?有本事放了他们,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关你什么事儿?”天婴看不下去了,“没听见哥哥说要他的灵魄吗?给出灵魄,我们自然就回去了,这些小孩子,你们也可以领回家了,多好的事儿啊。” “若是我们给出了灵魄,你就会放人么?” 天婴道:“那是自然的,我们决不食言。” “方才他还说自己无人生,无人养,必定不会守信的!大家不要相信他,我们还是一齐围攻上去吧!” “说得轻松,那是因为你们家孩子没有在下面!” …… 既然两方本来就没有信任可言,那么说再多的废话也是无用。凤栖山这边并不赶时间,但是应晦却是赶的,自从他的意识趁虚而入,占据这具躯体的主导权开始,他就能感受到另一股意识在隐隐挣动,如果不尽快取回自己的灵魄,以自己这样一个残缺的魂魄去对抗原主的魂魄,怕是不会那么容易。 略一思忖,他朝应岐微微点了点头,应岐了然,手中略一动作,一缕妖气便顺着巨石滑了下去,片刻后,众人瞪大了眼睛,黑色的妖气宛如一根藤蔓,从天坑底下吊起了一名幼童! “快放开!你要做什么?!”有人惊惶地吼叫出声。 那名幼童闭着眼睛,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胸膛在轻微起伏,还是有呼吸的,就像睡着了一般。他被裹在黑气里,稳稳地送到了应岐手中。应岐单手拎着幼童的后领,另一只手的修长五指已经张开,轻轻地按在了幼童的心口:“段炎鳞,灵魄在哪里?” 这是最明显不过的威胁意味,段炎鳞攥住刀的手紧了紧,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人大卸八块。但是他不能这样做,同样地,也不能把灵魄交出去。因为一旦应晦得到了灵魄,以他的能力,在众人包围圈中全身而退定然不成问题,如果不能在今日将他困进月华阵里,恐怕日后要再引他入阵一次,便难比登天了。 对方大概正是料定了这一点,才会将各家各族中的幼童一并劫走做人质,这样,即使身处阵中,自己也会因为投鼠忌器,不敢触动月华阵。 “灵魄是什么?!”有人冲到了妖王的面前,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大概是幼童的母亲,“妖王大人,灵魄是什么?可否给他?” 段炎鳞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能给他。” 应岐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手往幼童的心口按过去,似乎是要直接将他的心脏掏出来,幼童的母亲尖叫了一声,腿脚一软,就往边上倒去,被边上的人扶住了。 就在这时,整块漆黑的巨石忽地剧烈一震,站在上方的几个人没有料到这个变故,脚下不稳,身形一晃,有一条长长的东西趁机卷走了应岐手中的幼童,往妖族这边送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但应岐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反手打出一道妖气,那条长长的东西应声而裂,卷着的幼童也掉落下去,幸而妖族这边有人飞身上前,接住了这名幼童。应岐扯回那半根长条状的东西,发现不过是一条拼接起来的腰带,蹙眉道:“是谁?” “是我。” 话音传出的地方是一处树影里,高度与上升起来的巨石差不多,对方应该是坐在树上,借着浓密的树影遮蔽住了自己的身形。似乎为了证实自己就是方才那个出手的人,他还伸出手晃了晃,修长的五指抓住的,正是方才被打断的半根腰带。 他出声的一瞬间,段炎鳞皱着眉朝树影里看去,这声音的主人他不会不认识,但是……他是如何从流水阵中脱困的?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儿子,又从儿子同样惊讶的表情中判断出,并不是段予铭放他出来的。那么,是流水阵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当时在断崖之上的,除了他们几人,还有别人? 应晦缓缓站起身:“温……子河?” 察觉到身旁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天婴忙拽住他的袖子:“哥哥!哥哥!” 这个时候,最不该出现的人就是温子河,更可恨的是,似乎他体内的另一股意识对此有觉察一般,更加剧烈地挣动起来,他险些快压不下那股意识。攥紧了拳头,应晦不理会天婴的叫唤,兀自压制起了体内的另一股意识。 他可以靠妖力慢慢将那个人类同化,侵蚀那个人类的心,同样地,那个人类的意识也可以将他的压回去,并不会因为他是妖怪,在这一方面就更强一些。 隔着树影,温子河默默地注视着那个男人。他似乎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或者虚弱,而是……愤怒,还含着森冷的杀意。 温子河从未在陆夜白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还是对着他。纵然在赶来的路上,他已经作了诸多心理准备,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就算自己赶过去见到的是应晦,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并不会慌乱,也不会悲伤,那只不过是注定要来的命运而已,接受就可以了。 但设想总是与现实有着诸多出入,比如很早很早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对那个人有额外的感情,又比如现在,他以为自己能狠下心来与他为敌,双手却颤抖得不能自已。 第85章 交战 与应晦目光相接的几秒, 于他而言,仿佛被拉长成了冗长的慢镜头,往日的一切都在慢慢沉淀, 随后他撇开目光, 闭了闭眼。 趁着巨石上方的几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片刻,侍卫得到了段炎鳞的默许, 一哄而上,与巨石下方的入侵者们缠斗起来。短暂的失神之后, 应晦似乎恢复了清明, 抬手往下一压, 巨石便往下沉了一沉,有人惊呼道:“不好!” 随即发现,那巨石只是微微往下降了一点, 之后便不动了。仔细一看,原来天坑边缘交战的侍卫们分成了两拨,一方与入侵者缠斗,另一方用自身的妖气, 与应晦对抗,在下方死死托住了巨石,不让它再往下沉。 知道孩童的安全暂时有了保障, 各家各族便振奋起来,一齐上前,约莫是救子心切的缘故,渐渐地有些杀红了眼。 段炎鳞提刀飞身上了漆黑的巨石, 猛一挥刀就冲应晦斩杀而来,应晦在顷刻间便凝了一把长剑,迎上了段炎鳞的攻击。几位修为较高的家主也随着段炎鳞,一同上了巨石,与应岐等人缠斗起来。一时间,漆黑的巨石上方,各种妖气纠缠弥漫,刀光剑影四下飞舞,叫人一不小心便会看花了眼。 不断地有人从巨石上往下掉落,随后又有人飞身上去,接替前人的位置,妖族这边似乎打算以数量拖住对方,好给下方突入坑底营救孩童争取时间。 第 1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1 章 温子河蜷了蜷手指,完淡在他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能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吗?” 他随温子河赶到了这里,见到的却是陆夜白站在那巨石之上,一身的邪气,与上次见到的样子判若两人。联想到了在温宅中那位道姑说的话,完淡在心中有了推测,却不敢向温子河验证。 “他与应晦融合了。”温子河轻声道。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完淡推测出陆夜白变成这副模样应该是与妖怪有关,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应晦,“那你……你怎么办?” “他既然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样子了……”温子河看着远处的遮天蔽日的黑气,“就与我无关了吧。” “所以你打算……在这里看着?”完淡惊讶道。 温子河闭了闭眼:“不太想看。” 但也走不了。 纵然闭上了眼睛,眼前的一切还是会出现,混着往日为数不多的珍贵记忆,在他的心上剜开了一道道的口子,鲜血淋漓。 过往二十年,他曾对那个人充满警惕与敌视,也曾为他烦扰忧心,偏偏到了如今,他将那人放到了心尖,无论如何也想陪他走过艰险前路,到头来却发现,这不过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浅尝辄止”,而他却食髓知味了。 “怎么回事!”伴随着这一声惊呼,巨大的黑色岩石从中心裂开,强烈的气浪掀翻了周围的人,巨石之上的人没有立足点,纷纷往下掉落,四下飞溅的岩块中,露出一个散发着白光的东西,应晦一剑弹开段炎鳞的宽刀,一伸手便去够自己的灵魄。 段炎鳞见此,心下一惊,没有想到应晦身上的妖力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可怖的程度,竟然能将巨石一下子震开,发现了里面的灵魄。 他双目赤红,上前一把拽住应晦的衣领,周身散发出全部的妖气缠住他,不让他脱身,另一只手将红色的宽刀掷向空中。与此同时,应晦的长剑已经贯穿过他的肩膀,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牙道:“一千年了,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结!” “求之不得!”应晦冷冷一笑。 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那把段炎鳞方才扔出去的宽刀准准地楔入了一个洞眼,自那个洞眼上冒出了莹莹流光,随即地面上裂开了无数道缝隙,有金色的流水顺着缝隙潺潺冒了出来,沿着缝隙延伸的方向开始流动。渐渐地,填满了所有的缝隙,远远看去,就像无数根金线缠绕在了一起。 天空中忽地出现了浓厚的云气,光线瞬时一暗,仿佛即将进入黑夜。天坑周围掀起比方才更为强烈的气浪,轰翻了周围一圈人,碎裂的黑色石块四下弹飞,沿着旋转的气流,缝隙中的金色光芒升腾而起,顺着气流旋转,愈转愈快,刮起的风如刀割面。段炎鳞死死拽着应晦,两人一同落入了坑底。金色的光随即覆压而下,应晦一惊:“你疯了!” 月华阵法,虽然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但是拥有两个无法改变的缺陷,第一,触动阵法的位置与阵法所在的地方相隔甚远,第二,必须要设阵的人才能触动那个阵法。所以只要段炎鳞没有突然离开此地,月华阵法就不会被触动,但是此刻出现在周身的金光他不会看错,那就是月华阵法! 段炎鳞将他拉入坑底,竟然是想同归于尽! 背部重重地摔到了坑底,砸得他一阵眼冒金星,应晦咬牙起身,段炎鳞坐在地上,两手空空,身上血如泉涌,笑出了声:“是我赢了。” 他们二人此刻仿佛被隔绝入了另一个世界,头顶笼罩着一片金光,脚下是阴冷潮湿的地面,应晦皱眉向四周的土壁上打去一道道妖气,土壁随着妖气震动,但是却纹丝不动。 “我布置诸多,总算没有白费。”段炎鳞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你曾生于天地,旁人奈何不了你,如今又怎么样?缺魂少魄,不人不妖的滋味如何?比起一千年前,你可是差远了。” “你如果还在想,要怎么破阵出去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个月华阵,是由明鉴、龙角为引做成的,那是来源于你身上的东西,无论你试图从哪个地方破出去,月华阵都会在第一时间嗅到你的味道,之后所有的攻击,都会朝你而去。” “你是觉得你要死了,所以把这辈子没说完的话都一次性说个够么?”应晦冷冷看了他一眼。 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月华阵,比他想象中的更为棘手。他原本想以结界护体,但既然月华阵本就是由他身上的东西为引做成的,那么与他制出的结界也是同质的,恐怕结界起不到原本的护体作用。 上方的金光愈渐明亮,朝下覆压而来,渐渐到了眼前,应晦眉头一皱,忽地发现从金光中又落下来一个人,看样子,似乎不是让人打落下来的,而是自己跳下来的。 目光触及那人身影的一刻,应晦死死攥住了自己手中的灵魄,试图从那上面汲取更多的力量,好与体内猛然升腾起来的意识对抗,但是所起到的效果却微乎其微,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状况,温子河凝眸低声唤了一句:“陆夜白。” “闭嘴!”他猛然一个激灵,死死咬着牙,朝温子河打过去一道漆黑的妖气,不知是分了神的缘故,还是因为处在这阵中,多少受了一点影响,那道妖气竟然打偏了,温子河站在原地没有动,妖气也没有伤到他分毫。 “你下来做什么?”段炎鳞已经顾不上去思索温子河是如何出的流水阵了,“他已经成了这样,你还要与他为伍?” 温子河没有理会,只定定地将目光放在陆夜白身上,从未移开。眼神是陌生的,那股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邪气,也绝对不是那个人的,但是不知怎么地,在树上看见金光乍起,段炎鳞拽着陆夜白的衣领一同坠入坑底的那一刹那,他很慌。甚至有一瞬间,他模模糊糊地觉得,陆夜白还在。 仅仅那样一个念头,就足以让他跳下来。 “也好,跳下来了,就出不去了,大家要死就死在一起吧。”头顶便是覆压下来的月华阵,这时候他与其他两人再不对付,也不想大打出手了,何况自己手里还没有任何武器,段炎鳞在地上盘腿而坐,往日里妖王严谨的风范荡然无存,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们要打吗?要打的话我给你们腾个位置。” 说话的时候,他也看出了应晦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从温子河出现开始,原本气定神闲的应晦突然间就变得十分暴躁,注意力也完全不在破出月华阵这上面。 这对他而言,倒是一件好事,因为他虽然方才将话说得十分笃定,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原本打算先将应晦困入阵中,再触动阵法,如今他随着应晦一同下来了,自然只能提前触动阵法,换个同归于尽。这月华杀阵被提前触动,效果上是打了一些折扣的,如果应晦拼尽全力要往外闯,也不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应晦背抵着身后的土壁,面上的表情似乎很痛苦,目光有些迷茫,自上面覆压而下的金光转眼间就到了他眼前,莹莹的流光投映在他略有些空洞的眼睛里,竟然有些流光溢彩,随后,他垂眸看了温子河一眼。 温子河瞳孔一缩,在漫天的金光填满整个坑底之前,飞扑上去抱住了他。 双手触碰到对方的温度之后,温子河才真切的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很久之前就想这样做了,若是有哪一天,世界上没有“陆夜白”了,那么自然,也不该有他温子河。 同生同死,夙愿得偿。 第86章 求生 眼皮上似乎有些轻微的刺痛, 温子河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 发现周遭一片光亮, 他有些疑惑地想, 原来冥界阴间,不是漆黑一片, 而是这么明亮的地方么? 他想伸手揉揉发疼的眼皮, 却发现自己被某个人紧紧地圈在怀里,不能动弹,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似乎在发抖:“你简直……不要命了?” 他猛然推开对方, 看清了那张熟悉的面容,怔怔道:“怎么……” 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月华阵已经被触发, 而自己扑上前,将陆夜白护在了自己与土壁之间,为什么醒来之后,却变成了他背靠土壁,被圈在了陆夜白的怀里? 还有……这真的是那个人? 他伸手抚上陆夜白的脸庞, 后者立即将手覆盖了上去,面色却依然有些发冷:“你知不知道, 你差点死了?” “和你死在一处,没什么大不了的。”温子河轻声道,“就怕我自作多情,那个人不是你。” 陆夜白心疼地将他揽入怀中, 闭了闭眼:“我也不知道……我看见你死了……” 他在低低抽气,温子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作安慰,两人有很多话要说,但显然这个时机并不妥当。安抚了一阵,待陆夜白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温子河才看了看围绕在二人周身晶莹剔透的东西,将手触了上去,感到一片冰凉,这是……至光炎?温子河微微蹙眉,这里怎么会有至光炎?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陆夜白摇头道:“这不是我弄的。” 他意识混乱之际,看见温子河飞扑过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便本能地迅速翻了个身,将温子河护住,随后他只觉得周身一阵剧烈的疼痛,便失去了意识。 第 1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2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2 章 至光炎是不能从内部随意破开的,否则便会化为噬天大火,温子河正犯愁之际,听到轻微的“咔嚓”一声,面前的寒冰上出现了一道缝隙,随后缝隙越来越大,冰块随着裂开的缝隙掉落,不消片刻,原先将两人死死笼罩住的至光炎便坍塌成了一地的碎冰。 阻挡视线的至光炎消失之后,温子河才看清二人的处境,他们仍然在天坑下面,陆夜白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而自己被压在他和土壁之间,毫发未伤。 头顶还有月华精气没有散尽,混着灰尘飘荡在空中,整块天空都灰蒙蒙的,偶尔闪露出几丝金光。陆夜白试图从地上起身,刚支起一条腿,却难以站稳,再度跪了回去,口中咳出一口血,大概是方才月华阵的攻击所致,温子河替他擦掉嘴角的血迹,而后扶着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个熟悉的影子映入眼帘,在二人面前踱了一圈,纵然知道哆哆很可能来头不小,但温子河也从未想过它能与火凤祖沾上什么关系。毕竟,火凤祖在千年之前的陨落,是妖族所有的人都有目共睹的,但是这天坑底下的活物,除了他们两人,就只有哆哆了。 结合前不久哆哆刚给过他一个“惊喜”来看,至光炎……很可能就是从哆哆身上释放出来的。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温子河却也相信了自己的推测,他朝哆哆一招手:“过来。” 他带着陆夜白从天坑中攀了出去,两人甫一站稳,便听到周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他微微皱眉,有人叫道:“少主!你救错人了!快把他扔下去!” 经历了方才的一番缠斗,凤栖山的家主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好在月华阵被催动之后,平地起了一阵狂乱无比的旋风,将众人都刮散了。 外来的入侵者们见势不妙,早已逃之夭夭。众人汇合之后,有眼尖的人说看到了方才少主跳入了阵中,众人便围在了天坑边缘,等待着少主将妖王救上来。没有想到少主救上来的,竟然是这个入侵者的首领,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懵了头脑。 温子河不作答,牵着陆夜白的手却紧了紧,转而与他十指相扣,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带着惊异问道:“少主?” “我想……带他离开这里。”温子河将刀插在地上,“好么?” 他这话不是对着旁边的众人说的,而是对着方才从分离的人群之中走出来的段予铭。 “他……掳掠了我族中幼童,又让我父亲为此殒命。”段予铭死死地盯着温子河,一步步走过来,“凭什么让你带走他?” 看见自己的父亲跳下去的那一刻,段予铭只觉眼前一黑,仿佛整个天地都随着父亲消失的身影而崩塌了,他只是浑身颤抖着,不敢去设想任何一种可能的后果。 当人群中骚动起来,并且听到有人说“下面有人”的时候,他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滋味,更让人痛苦的是,他发现无论从天坑中上来的人是谁,他都会对那人抱有恨意。 是他父亲也好,是温子河也好……为什么他们总是处在势不两立的状况下,叫他站不准自己的立场? 温子河蹙眉叹了口气:“你知道,那不是他。” “但是你有什么办法保证……”段予铭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他,“他今后再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温子河微微有些惊讶,段予铭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若是那个人真的不愿意放他们走,是断然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还未等他想明白段予铭的态度,旁边就有人附和道:“世子说的对呀,少主,您千万三思而后行,这次虽然没有给凤栖山造成很大的损失,但是难保没有下一次!” 这句话瞬间就将他的一丝侥幸念头给压灭了,抛开段予铭的态度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光是那些吃了苦头的家主,就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们。 温子河蜷了蜷手指,他原本就积伤甚重,而陆夜白也是身受重伤,如果要强闯,定然闯不出去,但如果二人留在这里……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世子,既然你们僵持不下,不如将人交给我们乌衣,如何?”完淡拨开一旁的人群走过来,“原本缉捕少主,也是我们分内的事,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个人,不麻烦。” 知道完淡与温子河交情的人,便会知道这明摆着是袒护之举了。不过可惜的是,在场的各位家主,对完淡知之甚少,对少主更是知之甚少,听乌衣首领这样说了,已经在心中默默同意了,觉得这是确实是不失公允的一种做法。 温子河将目光投向段予铭,后者闭了闭眼,没有作声。 “我说,好歹你们是被监/禁着的,能不能有点自觉?早点摆出改邪归正的态度来,大爷我好放你们出去。”完淡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摇了摇头,“不是我说,让旁人看到你俩这副模样,肯定恨不得把你们五花大绑送到死刑台上去!一个个眉眼含春,互送秋波……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是一对儿似的。” 温子河闻言,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大妥当,将手从陆夜白的掌心中抽出来,轻咳一声:“你想多了。” 完淡看着这俩人的小动作,只想道一声冤枉,十分后悔自己那天一时仗义,将这两人捞了回来。早知道这两人一天到晚待在一起是这种腻歪劲……他才不救!谁爱被虐狗谁救去! 完淡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希望那位道姑想出点办法来,早日把应晦弄死,也好让你们早点消失在我眼前。” 虽说将两人带回来,是出于救他们的出发点,但是无论是他还是温子河都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段炎鳞已死,段予铭的态度偏向他们,外患暂且得到了解决,但是“内忧”却是更不容忽视的危险。 如果应晦再度卷土重来,妖族还会再承担一次风险,所以几人刚到达乌衣住的地方,陆夜白便提出了将自己关入结界的建议。 完淡自然觉得这样最妥当,温子河也表示没有异议,于是他便着手腾出了一间厢房作为关押陆夜白的地方。厢房就是一间普通的房间,还带着个有温泉的后院,作为监牢,算是很豪华了。从院子到厢房四周都布有法力高强的结界,如果有人想从内部闯破,便会触发外面的机关。 结界布置完毕,陆夜白毫不犹豫,抬脚便走了进去,完淡正好奇他为什么没有与温子河依依惜别一番,就看到温子河也跟了进去,顿时就觉得开了眼界——他当乌衣首领当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心甘情愿地陪着一同被关进结界里去的。 “师父那边,应该只有金铃这一个办法。”陆夜白想了想道,“上一次我妖力发作,便是师父用金铃将它压下了,不过,那金铃是个消耗品,顶多只能再用一次……” 说着说着,他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声音渐渐轻了,温子河一挑眉,看着他:“上次妖力发作?” 陆夜白讪笑道:“嗯……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了。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 温子河先是想将这不知轻重的人训斥一番,后来一想,的确如他所说,都过去了,何况陆夜白方才寥寥数语,他已经能将大致的情况推测出来,心中的疼惜之情已经先于怒意泛了上来,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语气便有些软了:“下次不能隐瞒。” “嗯。”陆夜白笑道,继而像怕被人发觉似的,偷偷在桌子底下牵住了温子河的手。 目睹了这一切的完淡:“……”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结界设置成不透明的比较好,最好还能隔音。 第87章 入睡 “怎么还不睡?”温子河翻身侧躺, 看着趴着枕头上的陆夜白,“睡不着?” 陆夜白背部有伤, 只得保持这一个姿势, 脸埋在枕头上, 说话就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嗯。” 随后,他似乎又含混地说了一句什么话, 温子河没听清, 只得凑近道:“什么?” 陆夜白忽地抬起头,迅速在他脸上啄了一口,餍足地笑道:“说完了, 听清了么?” 幽幽月色映进他的眼睛, 他的眸光中满是狡黠之色,温子河丝毫不怀疑, 如果自己回答“没听清”,那人肯定会再上来啃他一口。他只得道:“听清了。” “胡说。”陆夜白再度吻上他的脸颊,“我刚才没有说话。” 碰上这样胡搅蛮缠的对手,温子河只得缴械投降,任由他不知餍足般地亲吻着自己的眉间, 鼻骨,不知不觉中, 自己的情绪也被他带了起来,连呼吸都有些沉重了,他将陆夜白的脸拉近了一些,而后亲上了对方的嘴唇。陆夜白翻身起来, 跪在他的上方,左手撑在他的颈侧,另一只手轻轻托着他的脑袋,在他的唇上反复舔舐啃咬,绵长而热烈。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了右手,温子河靠在枕头上微微喘着气,凝眸看他,目光里含着氤氲的水光,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哑声道:“别招惹我了,嗯?” 纵然对情/事知之甚少,温子河也能敏感地察觉到两人身上的变化。他不知道一个吻是如何引发了这种状况,更不知道如何解决才好,面上微微发热,轻声道:“那你……下去?” 第 1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3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3 章 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伸了伸腿,没料陆夜白却像触电似的,一下子从他身上弹开了,整个人摔到了床尾,背部一下子撞在墙壁上,有些痛苦地叫道:“你还动?!” 他那副委屈的模样就像是遭到了天大的不公正待遇似的,温子河忍俊不禁,笑出声之后,才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嗯……抱歉。” 他是为自己笑出了声这一不道德行为假模假样地道了个歉,但陆夜白却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继而想到了方才温子河蹭过自己的那一下,竟然是故意的,不由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刻将人抓过来,好好地让他“道个歉”。 温子河掀开被子,挪到了床尾,柔声哄道:“撞到哪儿了?给我看看好么?” 这打个巴掌给个枣吃的做法倒是运用得不错,陆夜白磨了磨牙,先将这笔账记了下来,道:“哪里都疼,你要看哪里?” 温子河莞尔,兀自掀开他的上衣,看了看他的后背。陆夜白不是瓷娃娃做的,方才撞到床尾那一下,肯定没有大碍,温子河真正想看的,是他在月华阵中受的伤。 虽然二人醒过来的时候,周身都笼罩在至光炎里,但是温子河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两人身边是没有任何东西护体的,那么……极有可能月华阵上传来的攻击,悉数都落到了这个人的背上。 他轻轻抚摸着那一道道隆起的伤痕,有不少像是让刀锋割出来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还有一些泛着青黑色,在白皙的背上显得分外刺眼,他心中一堵,听见陆夜白低声道:“你再摸,我又要硬了。” 温子河立即缩回了手,还十分周到地替陆夜白将衣服放了下来,权当方才没人说过话,故作镇定道:“你怎么想的?肉体凡胎一个,就给我挡刀挡枪的,这么想逞英雄?” “嗯。”陆夜白将头搁在他的颈侧,嗅着那人身上的淡淡气息,“想,但是以后再也不想逞英雄了。” 需要他“逞英雄”的时候,一定就是温子河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那就不要再让自己涉险了。”温子河反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很是眷恋那种让人心安的触感,“待在安全的地方,好么?” 陆夜白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温子河听出了他的话意,无奈地笑道:“好,以后我也不擅自胡来了,嗯?” 陆夜白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牵起温子河的手,放在自己手中反复摩挲,似是不知厌倦,温子河好笑道:“手心很痒。” “是吗?”陆夜白一脸好奇,伸手挠向他的手腕,“这里呢?” “不痒。”温子河说。陆夜白嘴角噙着一丝坏笑,温子河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不好,正要躲开,便看到陆夜白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他立即向后退去,边道:“别闹!” 话音未落,陆夜白的手已经毫不留情地袭向了他的腰间,温子河被他折腾得没办法,又担心还手太重会伤到那人,只得连连退避,笑得流了出来。终于等那人闹够了,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陆夜白朝他这边蹭了过来,将头埋在他的颈侧:“我觉得这好像是个梦。” “要不我打你一顿?”温子河被他折腾得没力气,只想翻个白眼。 “你不忍心。”陆夜白在他颈侧蹭了蹭,就像拽着对方的某个把柄一般,得意地笑道,“你一碰我,我就喊疼,你肯定就不忍心了。” 对他的这种自信,温子河深刻地将自己反省了一遍,觉得都是自己惯出来的,今后一定要严肃起来,该板起脸的时候就板起脸,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被那人吃得死死的。 但是这种感觉也实在是太好,好得让他都有些舍不得入睡,只想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温子河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毕竟两人正处在愈伤阶段,是没有那么好的精力熬个通宵的,并且入睡前闹得太过的后果,就是后来他们连被子都没有盖,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完淡轻轻敲了敲房门,无人应答,料想此时已经日晒三竿,那两个人应该是醒了,大概是沉浸在你侬我侬的情意里,没留神外界,便兀自推门进屋。 屋内不见人,完淡朝床上看去,瞬时愣在了原地,只见床上那两人衣衫不整,手脚/交缠地睡在一处,被子已经有一大半拖到了地上,床单也是皱巴巴的,完淡在心中道了一句“卧槽”,只得手脚僵硬地回身关上了门。 过了片刻,完淡抬手重重地敲了几下门,温子河被吵醒,揉了揉眼皮,理好衣服后,道:“请进。” 完淡进了屋,让自己尽量不去看这两个人,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扫到了床上,便道:“咳,那个,起得有点晚啊?” “昨晚睡得有些晚。”温子河下床时才看到拖在地上的被子,弯腰将被子捡起,盖在陆夜白身上,“有事么?” 在这里被软禁多日,完淡偶尔也过来与他们闲聊,但是从他今天进屋时候的神色来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完淡过来,的确也是带了一个消息来的,只是让方才进屋看到的那一幕给冲击了一下头脑,暂时没想起来,这会儿听到温子河问起,忙道:“世子说他想见见你。” 温子河回身看了看陆夜白:“他过来,还是我出去?” “他说,希望在后院竹林里见面,让你把你们家那鸡带过去。”完淡道,“刚才派侍卫传信来的,我估计是陷阱的可能性不太大,因为凤栖山已经归他管了,他不需要弄什么陷阱来抓你吧?” “既然当时放了我,他便不会再做什么。”温子河沉默了一会儿,道,“劳烦你解开结界,我现在就过去。” 潇潇竹林里,早就放置好了两张藤椅,中间架了一张小桌,桌上一个瓷杯,一只酒壶,段予铭端起手中的瓷杯,一饮而尽。他向来不喜欢喝酒,只觉得喝完酒之后,整个人都会陷入混混沌沌的状态,非常不舒服。但是经历了这些事,他到希望自己终日混沌,不要活得那么清醒。 父亲离去,友人离去,纵然妖族中没有古代宫廷之中的那些权谋斗争,他也觉得此时自己真真是一个“寡人”了。回过神来仔细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其实不能说是谁的错,只是命该如此罢了。就如同他父亲的死,究其因果,还是因为当初放出了应晦的残魂,害了一个无辜的人类。 无人可恨,无人可怨,段予铭只得在杯中倒酒,听到有声音从背后响起:“我记得你不喝酒。” “今日例外,”他回身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笑道,“故友相逢。” 萧瑟竹林一如往日,可惜物是人非。 温子河迈步走向他,哆哆也跟着走了过来,段予铭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并不多喝,他知道自己浅量,而他将温子河叫过来,并不是想让他看自己借酒浇愁,而是有正事要说。 温子河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移开了那壶酒,见段予铭久久不语,便问道:“抓到应岐他们了么?” “还没有。不过,有了一点眉目。”段予铭道,“那天攻入凤栖山的人,有不少已经抓到了。我打算过几日重新整治妖族,包括山外的势力,也要一并收编。” 第88章 结局 温子河点了点头, 心中觉得段予铭现在给人的感觉不同以往,渐渐有些显露出一位“妖王”的样子了, 想到他的变化是因为段炎鳞的故去, 温子河不知该如何安慰, 沉默了片刻,只轻声道了一句:“节哀。” “嗯, 我知道。”段予铭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不过,你为什么没告诉我……父亲他以前做的事?” 温子河眼皮一跳,他既然会这样问出口, 那么必然是对往年的事情有所了解了, 是谁告诉他的?他又……知道了多少真相? “我不是在套你的话,子河。”段予铭看着他, “全部,我都知道了。只是请你原谅我一个做儿子的,不愿将父亲做过的事亲口重复一遍。” 温子河沉默片刻:“不告诉你……是觉得没有必要。” 段予铭听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扯起嘴角笑了笑。他并不是真心想要问出个什么答案来,温子河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 他略一思索便能想明白,提起这个话茬, 只不过是为了说接下去的话而已:“我知道父亲有愧于你,所以接下去我要说的话,你可以将它当做是……赎罪。” 第 1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4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4 章 “那天见到月华阵中的至光炎之后,我便去调查了火凤祖当年身陨一事, 结果我想你也知道了,火凤祖并没有死在伐晦之征中,或者说,它的那股力量还没有消亡,通过某种方法,留了下来,还隐藏在了一只不起眼的小动物身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都低头看着桌边蹲着的哆哆。几天一过,哆哆又长大了不少,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珍禽,要说是缩小版的凤凰……也勉勉强强有点像。 “这是因为它的妖力还未完全恢复。”段予铭低头看着哆哆,解释了一句,“如今月华阵已毁,月华精气会重新流向灵歌山,我想将它带到灵歌山中去,以它这种成长的速度,辅以月华精气,不用半年,它的妖力就能恢复到全盛时期,到那时,灵智应该也能恢复。” 察觉到他接下去说的话会与自己有关,温子河蜷了蜷手指,而后松开,轻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还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火凤祖的至光炎,同时地具有冰与火两种属性,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段予铭道,“更不可思议的是,它身上的这种力量,其实是由融合得来的。火凤祖生来体内便有一阴一阳两种神智,但是……最终存活下来的,永远都是掌握阳的那一方神智。” “你的意思是……”温子河沉吟了一会儿,“火凤祖能够控制融合?” “不错。”段予铭点了点头,“所以与其想办法拖延融合的进程,拖到陆公子的寿命结束,倒不如顺着融合……让他今后作为一个半妖在人世间生活下去。只要在神智上胜了应晦,那么就算融合最终完成了,他也不过是多得了一股妖力而已。” “你……这是喝了多少?”陆夜白听见门外似乎有响动,刚一打开门,便接住了踉跄着扑进屋内的人,瞬间便嗅到了对方身上的清淡酒香,判断道,“没喝多少,怎么醉成了这样?” “他……量浅。”温子河指着自己,含混地说道。 陆夜白无奈地将人扶进来:“你量浅,就少喝一点。” 温子河很是乖顺地点点头:“好,你量浅,以后盯着你少喝一点。” 不能同醉鬼讲道理,陆夜白这下可算是明白了,将人扶到床上,小心地脱了他的外衣和鞋子,陆夜白去拿一套衣袍的功夫,温子河便已经跑到了他的身后,将头搁在他的颈侧:“你做什么?” 陆夜白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觉得醉了酒的温子河比起往日,少了一些正经,多了许多的孩子气,怪可爱的:“去后院,给你洗澡。” 温子河直勾勾地看着他:“一、一起?” 陆夜白:“……” 这简直是种赤/裸/裸的勾引……原来温子河骨子里喜欢这种调调么? 陆夜白舔了舔唇角,觉得今晚怕是又要难眠了。但是很快地,事实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满脑子的旖旎幻想抽了个烟消云散。 扶着温子河跌跌撞撞进了后院的温泉池,他只不过先行用手试了试水温,再回头唤温子河过来的时候,温子河却不干了,只是面色微红地靠坐在一边,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无论他如何柔声地哄,那人也坚决不肯脱衣服下水,耍起赖的程度比起他们家的那条狗完全是有过之无不及。 “不洗澡。”温子河坐在地上,摇摇头。 陆夜白柔声道:“刚才还说要一起洗澡的,为什么又不肯了?” “怕水。”温子河一脸认真。 陆夜白忍俊不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什么时候开始怕水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温子河想了想道。 陆夜白作势要往池边走,问道:“那如果我在水里面呢?” 温子河一愣,歪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有理解他的话意,陆夜白耐心地又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如果我在水里面,你要下来吗?” “你去……水里做什么?”温子河道。 陆夜白答:“跳下去玩。” “你会游泳。”温子河想到了什么似的眯起了眼睛,“我在边上看。” 看来就算喝醉了,有些事也还是记得的,陆夜白随口胡扯道:“我不会游泳,如果你不下来,我可能会淹死。” 听了这句话,温子河面色一沉:“真的?” 陆夜白点了点头,温子河一把拽住了他,似乎怀了很大的决心,道:“那我就把江河湖海都喝干。” 似乎是怕他不信,温子河又含混地补充道:“我,能。” 陆夜白笑出了声:“嗯……知道你海量。现在去洗澡好么?” 温子河摇头:“怕水。” 陆夜白:“……”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最初的话题,看来要和醉鬼打嘴仗,他是万万没有胜算的。夜色渐渐深了,陆夜白从地上将那人扶起来,连哄带骗地将人带到了池边。谁知一看见池中的一汪清水,温子河便又不肯了。挣扎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水沾湿了一大半,又因为方才坐到了地上,沾满了灰尘。 到了这一步,就算不能共浴,也还是要将人稍微擦洗了才能让他上床去睡,打定了这个主意,陆夜白狠了狠心,也不管对方如何挣扎,还是将人拖过来,三两下扒了衣服,抱进了温泉池里。 泡在氤氲的水汽之中,温子河双目微阖,脸颊泛红,陆夜白蹲在一边用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立即被打落,温子河似乎有些不满意,轻声道:“别动。” 他被水泡过的皮肤白皙而微微泛红,在氤氲的水雾中若隐若现,陆夜白移开了视线,有些干涩地发声:“那你好好洗澡。” 温子河朝他招了招手:“一起。” 陆夜白喉头一紧,想闭上眼睛再一并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手却不听使唤。方才被温子河碰过的指尖上泛起灼热的温度,如同火烧过一般。 他清了清嗓子,确认道:“一起?” 温子河不作答,约莫是被泡得有些困了,经历了方才的一番折腾,陆夜白身上也满是汗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轻手轻脚地脱衣下水,为了避免自己太过冲动,他坐到了温子河的对面——这是池中离温子河最远的距离。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坐在这里反而方便了他的目光往对面飘去,纵然面前隔着氤氲雾气,有些看不分明,但朦朦胧胧间,倒是格外添了一份情趣。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随即朝温子河那边挪动过去,哗哗的水声中,心跳也越来越快。刚凑近那人,便看到那人也睁开了眼睛,陆夜白做贼心虚,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因为没有站稳,整个人向后摔进了池子里,溅起无数水花。 “咳咳。”被人拉出水面的时候,他呛咳了几声,随即看见那人微微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酒醒了?”陆夜白看了温子河一眼,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滋味,似乎……有些失望。这酒力褪去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是喝了一点酒。”温子河将人拉上来,才发现目前两个人都一/丝/不/挂泡在池子里,虽然不记得两人是如何下水的,但他也不好意思问,只得像陆夜白一样,整个人缩到了水下,只露出一个头,故作镇定道,“但是没醉。” 第 1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5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5 章 陆夜白回想了一下方才温子河的行为,非常后悔自己没录下来,只得问道:“遇上了什么好事,和谁在外面喝了一点酒,到这夜里才回来?” 说完正事儿之后,段予铭与温子河都极有默契地没有再去提两人过往的恩怨,只喝了一杯酒。旧友相逢,借酒便消了“仇”,一杯酒下去,也意味着之前的事儿也一笔勾销了。只是温子河也没料到自己的酒量那么浅,一杯酒下去,竟然道现在才悠悠转醒。 “和段予铭喝酒。他说对你感到很抱歉,希望今后能登门赔罪。”温子河挪到池边,拿了一块毛巾沾水,盖在额头上,吐了一口气,“不过,你不接受他的道歉,我认为也是可以的。” 两人相处的这几天里,早已把互相的遭遇整理清楚了,陆夜白知道段予铭做过什么,轻声道:“那算不了什么。” 如果是要为二十一年前的事道歉,那完全轮不到段予铭来,要说是为了从他身上勾出妖力这一件事,陆夜白也明白,就算段予铭不出手,自己也迟早会妖力发作,不过是提前了一点罢了。最重要的是,段予铭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伤害温子河。 温子河抬手拨开他额间沾湿的头发,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陆夜白在他身边坐下。 “一千年前,将应晦封入银棺的火凤祖,还没有死。它身上具有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那天替我们挡住月华阵攻击的也是它。”温子河收回了手,“再过半年……火凤祖便会苏醒,那时候,你愿不愿意……抛弃人类的身份,做个妖怪?” 陆夜白先是一愣,而后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握住了他的手:“你的意思是……” “不过,做妖怪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成妖过程中会冒很大的风险,就算成妖之后,也有很多现实因素要考虑。”温子河蜷了蜷手指,“比如今后你的衰老速度会比常人慢,你爸妈那边就很难交代……若还想继续生活在人类社会里,恐怕也很不容易。” 陆夜白笑了一下:“你已经想到这么多了?好像都是弊端,是希望我不要答应?” 温子河看了他一眼,正相反。刚从段予铭那里得知还有这一种法子的时候,他其实是十分欣喜的,毕竟如果成了,两人便真的可以相携一生了。 只不过,虽然两人现在是这样的关系,他也不敢笃定陆夜白会同意。毕竟成妖需要冒一定的风险,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其实并不需要冒这种风险——应晦的意识已经被封,接下去只需要用金针压制住陆夜白身上的妖力,辅以至光炎,便可以保证他这辈子安全无虞了。 “我希望你慎重考虑。”温子河想了一会儿,轻声道。 “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想过这样一个问题。人世间到底有没有转世轮回这件事?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只能和你相处这短暂的几十年,岂不是太亏?”陆夜白倒像是准备了长篇大论的样子,侧过头看他,“如果有的话,万一我下辈子轮回成了一只猫,一只狗,你也愿意和我相伴一生?” 温子河刚张口,陆夜白却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你可能会说愿意,但我不愿意。比起没有着落的‘下半辈子’,我更想要你的这一辈子,全部的。你觉得呢?” 他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温子河反对,眼睛又把温子河死死盯着,带着一股子决心——如果温子河起个否定的话头,他就要飞快地将它堵回去。 温子河抿了抿嘴,不免感到好笑,心道,我有什么立场反对? 或许是看着那人长大的缘故,往前他对陆夜白偶尔会存在一种家长式的关照欲,不希望那人冒一点险,恨不得一手替他遮住阴霾遍布的天——无论做不做得到。但如今却不一样了,他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私心的。 见他不语,陆夜白往他那边靠了一点,伸手到他颈后,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在他耳边轻声吐气:“是不是要我出卖色/相,你才能放我去冒一次险?还是你突然后悔,连这辈子也不肯给我了?” “越说越离谱。”温子河笑道,“我怎么会不愿意?” 陆夜白听了这回答,转而叹了一口气,温子河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陆夜白道:“妖怪的寿命可是很长的,你要做好我每天都在你面前瞎晃也不能厌烦的准备。” 他似乎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求一个安稳的答案,但“我不弃你”这种话,即使反复说多了,也并没有用。温子河决定不再回答,反正一千年以后他肯定不会再问了,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有时间想这么多,不如去把袍子拿过来,泡得我快睡着了。” 陆夜白一点头,却在即将起身的那刻停住了,温子河正不解,忽而想到袍子挂在温泉的一旁,一定要站起身走出去才能拿到,两人泡在水里又有雾气升腾,还没到达“赤诚相见”的地步,但是如果站起来…… 陆夜白这小子平日调戏人的时候脸皮看起来厚的很,居然也会因为这样的事感到害羞。 “我泡晕了,不如你去拿?”陆夜白头向后仰,微微闭眼,目光迷离,似乎是连动弹都不能动弹了。 “刚才谁说要出卖色/相的?”温子河岿然不动,“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好好把握。” “我出卖色/相,也要有人买才行。”陆夜白睁开眼睛,“不过我是捆绑销售,连人带心,从里到外,不分不拆。” “我买。”温子河笑道。 “那先收押金。”“泡晕了”的陆夜白一下子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他嘴唇上烙下了一吻,温子河没料到世上还有这种生意人,当即愣神,而陆夜白乘机跳上了岸,飞快地将袍子往身上一裹,随手拎起另一件,站的远远的,坏笑着对他晃了晃手里的衣袍:“……现在轮到你了。” 温子河:“……” 现在退货还来得及么? (全文完) 第89章 番外1 或许是因为久居山中不知道岁月流逝, 这天陆夜白百无聊赖地靠在门上望见天空朗阔,树上的叶子虽未变得金黄, 不过也渐渐呈现出萧条景象了, 这才回过神来, 算了算时间,自己被隔离在这里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 说是“隔离”, 其实也并不十分妥当。乌衣训练的山谷经常有来客, 大多都是奔着陆夜白来的。因为他不方便下山,为了施针,阮真人来过一趟, 这不修道的道姑见了一山的异类, 闪出火花了,借着照看陆夜白伤势的由头, 硬是留了下来,就住在隔壁。 段予铭空闲之际也来过几次,更不用提每日待在山谷中打来打去的乌衣成员了。除去最开始几天,他和温子河被关在一处,不能出门之外, 后来几天,他已经能在山谷里自由地来去了——只要身边有人看着就行, 而这个人,一般都是温子河。 出神片刻的工夫,温子河已经起身走到他背后,替他在薄薄的里衣外面披了一层外袍:“是不是觉得降温了?” 陆夜白单手将袍子紧了紧, 指着一边道:“秋天来了——好像就是一个晚上的事儿,你看那棵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是因为凤栖山不是一般的山,所以换季的速度也非同寻常吗?” “哦。”温子河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那可能是完淡干的好事儿。” 名为“完淡”的秋天昨日借走了温子河的龙牙,打算出山缉捕应岐,临走的时候用那棵树试了试刀锋,随后便在一片萧萧落叶下大步踏出了山谷。温子河把来龙去脉说了,陆夜白面色有些微沉:“真恨不得亲自去抓他。” 他自然明白了那天在极寒之顶上的“温子河”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怀里已经抱着实实在在的、有温度的温子河,有时候还是会产生某种让人惊惶失措、很不舒服的错觉。 温子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抓人的事交给乌衣就行——不说这个,今天获准了带你下山,走不走?” 陆夜白一愣。虽然这一个月里,靠着金针和至光炎的压制,他身上的妖力一次也没有犯过,应晦的意识也早就被封,不能出来兴风作浪了。但只要他身上还有着潜在的危险,段予铭便不会放他下山,这也是两人当初就说好了的。 “我说有东西落在了锡京,要回去拿。”温子河说,“顺便把你带上。” “真有东西?还是你回去有事?”陆夜白问道。 “没有。”温子河顿了顿,“想带你回家看看。” 陆夜白当即明白过来,他说的家自然不是温宅,而是他的家。以目前自己的这种“阶/下/囚”身份,当然不适合提什么要求,他就算心中挂念,也不愿说出来让温子河为难,没料到温子河也想到了这茬,还要带他下山回家。 他心中一动,温子河把一叠衣服递到他手里。 “换上。不过这是我的衣服。”温子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唔……应该也能穿。” 第 1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6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6 章 大概是封闭已久的缘故,凤栖山里的妖族穿得多是古代的衣袍,陆夜白猛然间看见他递过来的是衬衫牛仔裤,外加一件黑色的风衣,竟然觉得有些古怪的陌生感。 两人各自换了一套装束,温子河穿起来合身的衬衫,在陆夜白身上就略微有些紧了,不过好在外面加了一件风衣,看起来也是十分修长挺拔。温子河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淡色毛衣,黑色的裤子。在凤栖山他就只有这么两套衣服,一人一件各自穿了,竟有一种莫名的和谐感,就像刻意在配色和款式上搭配过一样。 “你说。”陆夜白盯着温子河拧动车钥匙的手,“我爸妈会不会报警了?” 温子河单手搭着方向盘:“我让方叔打过电话,报警倒不至于,只是方叔和社会有点脱节,怕是只能编出电视剧里的借口去糊弄一下,你要做好露馅的准备。” 他原先问过方叔,打算串个供。但方叔将脑袋瓜拍得闷响也没想起来当时随口胡诌了个什么理由出来。如今看来,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回去了。 陆夜白端端正正地坐在副驾驶上,似乎有一丝紧张,双眼一闭:“不管了,听天由命——你之前给我喝过的那个催眠药,还有么?” 温子河咳了一声:“……还有。” “实在不行就委屈一下我爸妈……反正没副作用。”陆夜白睁开眼睛,忽地转向他,“说来这笔账还没和你算,你居然给我下药?” 温子河哑口无言,但毕竟当初的确有这么一码事,他绝对赖不掉,只得顺毛:“唔……我错了。” 陆夜白哼哼了两声:“这笔账要记着。” 这一月有余,两人形影不离,温子河还是一贯地宠着陆夜白,陆夜白反倒得寸进尺起来,往前没犯过的小心眼原形毕露,一点小事儿都要“记账”。温子河估摸着他手里要是揣个实体的账本,该有一本牛津字典那么厚。不过陆夜白只是嘴上说说,从来没向他讨过什么债。他也就顺口应道:“你记吧,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讨回来?” “唔……”陆夜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有点上翘,他又很快压下去,但是眼睛里还是闪着笑意,好在温子河在开车,直视前方,没有看到他这张坏笑着的脸,“等你伤好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温子河正好摇下了车窗,秋风呼呼地顺着缝隙灌了进来,冲散了话音:“什么?” “没什么。”陆夜白摆了摆手,觉得嗓子有点干,便咳了一声,“迟早的事。” 这一路姓陆的债主满脑子不知道想了点什么,连下车的时候脚步都有些飘飘然,温子河单手敲了敲车窗,将他从神游的状态里拉了回来:“到了,紧张了?” 他以为陆夜白缄默不语还时不时拿眼睛瞟他,被他发现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头去看风景这一系列行为,全是因为近乡情怯,又不好意思向他说。殊不知陆夜白除了刚上车的时候略有些忐忑之外,随后思考的主题就全然和回家没关系了。 陆夜白被他这么一问,急忙刹住了自己脑内的车,同时,紧张忐忑感快速笼向了他,他点了点头:“希望方叔不要编出我被外星人抓走做实验这种扯淡的理由。” 温子河一笑:“干脆说你被我绑架走做实验算了。” “不。”陆夜白严肃道,“要是你想带我走,我一定提前把自己打包好,用不着绑。” “夜白?”两人正要往家的方向走,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温子河立即借着回头的动作,不漏痕迹地将他和陆夜白的距离稍微拉开了一点,他们并肩站立的时候,总是习惯站得很近,但是显然,这种贴近的距离并不适合展示在外人——尤其还是陆妈妈面前。 “我看背影有点像,还真是你!”陆妈妈很快走上来,将陆夜白上下打量了一遍,疑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半年吗?” 冷不丁地巧遇了自己的老妈,陆夜白有一丝做贼心虚的紧张,含混应道:“嗯,提前结束了。” 言多必失,他不知道方叔扯了什么理由,只得顺着他妈妈的话意往下说。 “那不错,我本来还说……”陆妈妈推了推眼镜,“这不是子河吗?刚刚没注意,还以为是他哪个同学呢,你要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什么菜都没买!” “回自己家要买什么菜?”温子河笑了笑,余光瞟见了陆妈妈手里的大包小包,便上前接过,不漏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阿姨逛街去了?” “对,商场打折就买了很多,哎夜白身上这衣服挺好看的,没见你穿过,新买的?”陆妈妈两手空空,便有余闲去整了整陆夜白的风衣领,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像你会买的,女朋友给买的?” 拎着大包小包往前走的温子河脚步一顿,就听到陆夜白答道:“借来穿的。” “我还当你和那一大班子学生出去考察出了什么爱情的火花呢。”陆妈妈摇摇头,正想举个“别人家的孩子”作例子,随即想到温子河也是光棍一条,又叹了一口气,“回头相亲,你俩一起去,没准相中了婚礼还能凑一起办。” 陆夜白一口答应,似乎还有些高兴:“好,一起办。” 陆妈妈是全然想不到对相亲一事向来很是抗拒的陆夜白为什么听了那句话反而有些开心,只当陆夜白是接近毕业了,也知道为终身大事发愁了,便拿出了她说惯了的一套开始教育两人,诸如“先成家后立业”,再诸如“老家的爷爷留下的遗嘱”之类,不一而足,头头是道。 对她的这些话,陆夜白向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放慢了步子,等他老妈从他身边走到前面,才悄悄悄悄拉着温子河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听见没?咱妈催咱俩结婚。” 温子河嘴唇翕动:“你确定是咱俩?” “我。”陆夜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你,咱妈都说了婚礼一起办了,你能抗命么?反正我不敢。” 他笑嘻嘻的没个正形,也不看路,光看着温子河了。温子河无奈地拍了他一下:“小心台阶。” 可惜太晚,沉浸在“办婚礼”的喜悦中的陆夜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在楼梯上给他老妈的背影拜个早年。 “收着点儿吧。”温子河低声道,“一会儿进屋肯定问你细节。” 果不其然,三人进屋坐下,陆妈妈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便按捺不住般地问道:“怎么就提前结束了?都考察完了?” 陆夜白借着喝水的动作,胡乱地“嗯”了一声。 “啧,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陆妈妈摇摇头,“应该叫你爸去接,多麻烦子河啊。火车站离这里好远一段路呢。不过你们教授没车吗?哦,可能不顺路?” 眼看着她从随口的关心越追究越深,温子河忙道:“不远,我正巧在那附近,再说也很久没见他了。” “可不是嘛,连个视频电话也不能打,一打过去就说没信号。”陆妈妈在沙发上坐下,朝陆夜白招招手,“过来给我看看,考察出了个什么名堂?也没晒黑,哎子河,他去的那个山也在西北,和你当初走得会不会是同一条线?” 陆夜白张口就道:“不是。咱们家有吃的没?饿了。” 他其实不吃东西也无碍了,这时候提起吃饭,一方面是想转移话题,另一方面,也有些怀念共进一餐的温情。 “先吃点水果垫一垫。”陆妈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站起身来,“你们坐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去买,幸好是早上,这会儿去菜也还新鲜。” 陆夜白兴致很高地点了几个菜,将他妈妈送出了门,随即靠在门板上,笑了起来:“我觉得应该用不上那个迷神汤了,反正也不一定管用。” 温子河叹气:“方叔的迷神汤就在你身上栽过一次,别揪着不放了。” “这不行,你作为罪魁祸首,要做好被我鞭挞一辈子的准备。”陆夜白朝他勾勾手指,温子河凑近了,听他问道:“当时要是我真的被方叔催眠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会是什么样?” 这个问题还真不是太好回答。温子河不爱对未来做什么设想,想象力也很是贫乏,随口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陆夜白拽过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拉,顺势起身,两人瞬间调换了个位置,温子河的后背撞在门上,陆夜白凑在他耳边,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哎,好歹也是你对我有所亏欠,我问你问题,能不能摆出个诚恳的模样回答一下?” “叔叔。”温子河推了推他的胸口。 第 1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7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7 章 “叫爸爸也没用。”陆夜白对目前这种拷问的气氛很是满意,索性单手撑在温子河的耳侧,正要开口说话,温子河手上用了些力,强行将他转了个身。 在两人前方站着的,是穿着一身居家服,还踏着双拖鞋的陆爸爸。 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陆夜白立刻怂成了一条狗:“……爸。” 今天是工作日,他爸应该是不在家的,所以他才起了狗胆要调戏一番温子河。看他爸这副打扮,应该是刚刚睡醒……他不知道他爸听到了多少内容,虽然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就方才两人那暧昧贴近的姿势而言……真是很难不让人想歪。 陆爸爸的脸色煞是好看,先是震惊,然后似乎又觉得自己毕竟是在两个小辈面前,要作出长辈的那种处变不惊的态势来,就强行压下了脸上的表情,可惜面部肌肉又控制得不大到位,在温子河眼里,就成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而在陆夜白眼里,他总觉得自家老爸好像电视剧里表面和颜悦色,实际上在酝酿着大阴谋的反派。 陆爸爸——大概是没想好怎么开口说话——踱步到了沙发边上,清了清嗓子,然后转头看着站在原地的两人,神色虽然还算平静,但还是非常不自然。 不用他说,这些动作和表情就充分地让陆夜白明白了此时的状况,他示意温子河留在原地,自己硬着头皮上前:“爸,挺难接受的吧?” 陆爸爸看了他一眼,随后拿过桌上的瓷杯,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干了,又沉默不语了。 陆夜白知道他爸爸的脾气,在最初的一丝紧张之后,他反倒有些庆幸先撞见的是他爸,这个家里向来做主的都是他妈妈,与其让他妈妈知道,还不如先将他爸争取过来,而后慢慢渗透。打定了主意,他也就干脆不掩饰方才的行为:“就是您想的那样。” 陆爸爸呛了一口水,咳了几声以后重重地放下了杯子,怒道:“一句接一句的,能不能让我好好喝个水?” 陆夜白替他倒了杯水:“……您喝。” 心中却生起了一丝雀跃来,他爸这个人,真正生气的时候只会生闷气,是不爱说话的,这会儿还能不痛不痒地骂他一句,可见态度还是有些松软的。 面前的水杯倒满了水,陆爸爸倒是不喝了,看着陆夜白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温子河。 温子河这时候已经默默地走到了陆夜白身后,他不知道陆夜白是真的打算告诉他爸妈,还是事后一碗药药过去。于他而言,都没什么所谓,和陆夜白是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也好,偷偷摸摸地也好,只要是在一起就行了。想到出柜这件事可能带来的一系列反应,他倒是有些更轻微的偏向用迷神汤搞定一切。 陆夜白是铁了心要挑明,陆爸爸的心思就比这两人都复杂了。他不过是有些偏头疼,请了假在家里休息,怎么一觉睡醒,就撞上了这种场面?原本休息好了的头疼简直又有再犯的趋势,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办公室。他以前当过两年义务兵,对同性恋这事儿也不算陌生,也没什么支持或者反对的看法,但是某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就是,对象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温子河,这种感觉就有些微妙了。 “什么时候的事?这个,咳,过来坐吧。”陆爸爸原本想板着脸,稍微严肃一点,但是他的长相就自带着一种温和的气质,而且他也不是这块料,平日里也不知道怎么发脾气,只得朝他们俩招招手,“行啦,我没那么凶。我就想问,这个同性恋能不能改过来?” 陆夜白原本迈了一步,听了最后一句话,站定了,不再往沙发走,似乎再往那边走一步,就是背叛了自己的立场:“不能。也不想改。” 相比陆爸爸的语气,他说的这句话语气还更为严肃郑重一些,温子河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手却被他抓在了手里,一旁陆爸爸看到了这一幕,眼睛都瞪直了。 陆夜白就像是宣布什么重要决定一般,抓着他的手,说道:“我不是同性恋,我就喜欢他。” 陆爸爸终于绷不住表情了,目光一直停留在他俩的手上,满脸写着“有碍观瞻”四个字:“知道了,你还想嘚瑟一阵是吧?” 看自家儿子这抓着人家不放的模样,他手里就算拿着大棒,也不忍心往下打了——何况他手里的大棒还是根塑料棍。陆爸爸作为一个关注时事,比较理智,且接受能力比较强的人,虽然不能说完全接受了这件事,但撇除“陆夜白是他儿子”这件事,不掺杂个人情感地去看这两人,他其实也并不反感,也不愤怒。 察觉出他爸态度的松动,陆夜白心下一喜:“爸。” “别叫了,烦。”他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俩这个,多久了?” 陆夜白张口就答:“快两个月了。” 陆爸爸心道,才两个月你就抓着人家的手上门跟我叫板,人家还指不定要你呢!但是一看温子河注视着自家儿子的目光,他又觉得前面那句话说不出口了,末了只能摇摇头:“你反正好自为之。” “我怎么能好自为之?”陆夜白似乎有些着急,拉着温子河坐到了他爸的对面,“我妈您不管了?” “你还要我帮着说服你妈?”陆爸爸瞪了他一眼,“没门。自己求去。我这还没接受,你别蹬鼻子上脸。” 陆夜白倒是不慌不忙,娓娓道来:“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您想,我妈她正更年期,要是突然一下知道这件事,指不定气成什么样,那可是很影响身体的,您忍心看着她伤心难过么?” 陆爸爸:“……” 作为一个宠妻狂魔,他还真的不忍心。这么说来的话,要是他不管这件事,哪天真被他那心思敏感的老婆自己察觉出来了,后果似乎更严重。而且到那时候,他说不定会落得个“知情不报”的牵连,影响夫妻感情。这么想了一遭,陆爸爸忽而明白了什么,沉声道:“你小子是在给我下套吧?” 陆夜白笑了一下:“那咱们现在就同一战线了?” 陆爸爸看了他一眼,没吭声,门外忽然响起两声敲门声,几人相视一眼,陆夜白默默起身去开门,见了他妈,忙接过她手中的菜:“买这么多呢。” 陆妈妈笑道:“不都是你说要吃的吗?还有子河爱吃的。” 陆爸爸在一边嘀咕道:“就没我要吃的。” “一把年纪的人了,小孩似的脾气。”陆妈妈指了指袋子,“能漏得了你吗?头疼好了?” 陆爸爸看了陆夜白一眼,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好了。” 原先是生理性头疼,现在是心理性头疼,好在夫人回来了,似乎能好转那么一点点。 被绑架着和儿子统一战线的陆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夫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不知怎么地,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愧疚感。 “爸。”陆夜白又黏过来烦人,“让你为难了。” 两个都是心中的宝,陆爸爸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他,挥挥手:“行了,你们好好的就行了。” 这回,就算没做错任何事,也轮到陆夜白心生愧疚了。随后他想,这或许就是天定了的,从小到大,他没对任何的男男女女动过心,偏偏一头栽进了名为“温子河”的大坑里爬不上来。虽然对二老有些抱歉,但他也不打算后退一步。 思想上不后退,陆夜白在动作上往后退了几步,轻轻地、正好撞在温子河怀里,温子河低声道:“真的不用迷神汤么?” “我的小祖宗啊。”陆夜白叹了一口气,转身看他,“哪天你对我喜新厌旧,会不会也给我一碗汤?” 对于这种胡搅蛮缠的逻辑,温子河无法苟同:“一码事归一码事,犯得着让你爸妈操这个心吗?” “不,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看着离午饭还有些时间,陆夜白索性将温子河拉近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以后,道,“今天是仓促了点,不过就算不是今天,就算咱爸没撞见,我也会找个时间说的。” 这么快就“咱爸”了? 温子河看着他:“其实没有必要……” “有必要。”陆夜白很温柔地打断了他,轻轻用手指捻了捻他的眉间,“我想这样做,无论我的寿命是百年之内,还是千年,我都想在作为‘人’的这辈子,完完整整地向他们展示这个儿子的一切,而不是假装的。” 除了“半妖”这件事太过出格,需要隐瞒。其他的事情,如果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想要做的,那么如今做了半妖,自然也是想要做的。 温子河心中一动,就听到他又笑着说:“要是不这样做,他们给我找个相亲的对象,逼着我结婚怎么办?” 第 1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8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8 章 “你敢。”温子河挑了挑眉。 “不敢。”陆夜白笑道,“那你愿不愿意作为我的另一半,继续陪我过现代的生活?” 温子河自然是愿意的。他原本还有些担心陆夜白不能适应从人到妖的转变,现在看来,那个人想得很清楚,恐怕是早就做好了打算。起码在近几十年,陆夜白还是“人类”,要生活在这个温情弥漫的家里,只是他没有想到,陆夜白要他作为这种生活的一份子。这让他胸口涌动着一些暖暖的情意,只想抱着面前这个人,不过有教训摆在前面,现在当然得克制一下。 两人短短说了几句话,陆妈妈扣响了房门,随即房门被推开,陆妈妈道:“吃饭了。” “这么快?”陆夜白讶异道,随即送上一句夸赞,“不愧是我们家厨房女王。” 陆妈妈很是记仇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子河做饭比我好吃。” 陆夜白:“……” “说来你俩这友谊也挺难得。”陆妈妈转身,边走便感叹道,“十多年了吧,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以后各自娶了媳妇,也要保持这种来往,别把对方忘了。不然我寒心呐。” 要不是知道他爸绝不会对他妈妈透露什么,陆夜白简直要怀疑他妈妈是来试探的了,忙和温子河并肩走过去,顺路朝坐在椅子上的陆爸爸眨了个眼:“那当然会来往一辈子的。” 陆爸爸回了他一个很糟心的表情。 这一切发生在父亲和儿子之间的暗语,陆妈妈自然不知道,她拉开椅子,朝温子河招招手:“快坐这边,这有你最喜欢吃的菜。” 她说话的时候没留意,抬眼一看,温子河已经在对面坐下了。温子河一笑,很快起了身,在陆妈妈指的位置上坐下,心满意足地感叹道:“太有口福了。” 灯火暖黄,外面渐渐落起了秋雨,屋内却熏得每个人脸上都很暖。陆妈妈恍然间有种错觉,她觉得就算哪一天陆夜白带了个未来的儿媳回来见家长,大家彼此之间的氛围,也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第90章 番外2 在师父离开之前, 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困扰到关凝。这倒不是因为她总能很快把问题解决,而是因为, 当她遇到需要费力思考的事情的时候, 如果那事情于她而言并无所谓, 她就会将之抛到脑后;如果那件事情非常重要,她就会去求助师父, 而师父, 每次都会给她最靠谱的援助。 很多人都误以为她小小年纪被送入乌衣,是在家中不受宠的缘故,然而实际上却大相径庭。她作为家中的独女, 是家主的掌上明珠, 每天被变着花样宠惯了,就想自己找点苦头吃。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幼稚的小女孩, 初入乌衣的几天新鲜劲一过,她就开始后悔了。放着家中的安逸生活不过,跑来这里耍刀枪棍棒,动不动就皮开肉绽的……怕不是傻子才会想来? 好在傻子不止她一个。她的师弟们中有不少也是主动请命来的,比如如今的乌衣首领完淡, 便是怀着那么点“除暴安良”的雄心壮志,才进入了乌衣——虽然后来从面对敌人时的凶残程度来看, 完淡才是最大的“暴”和“不良”。另外还有个经历了伐晦之征,明明可以安享余生的师父,放着好好的家主不当,要来带这群小毛孩。 乌衣里的女性很少, 除去师父,就只有她。虽然在传授功夫方面,师父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子而有所放松,在日常的训练中,也不会放水。但是在训练之余,师父待她的确要比待其他徒弟好那么一些。 师父的名字叫做岚。关凝第一次问起的时候,师父嫣然一笑,用枯枝在沙地上自上而下,一笔一划地写了“山风”。关凝张口就问道:“师父姓山吗?”还惹得众人一阵发笑。师父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岚。” “岚”。她念着这个名字,觉得这当真是与师父最为合称的名字了。既温柔又强大,就像师父一样。 年幼稚嫩的小女孩没有完淡那么远大的目标,也不是因为家中无依无靠才来的乌衣,甚至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凭借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尝鲜”心思,她就成为了师父的徒弟,还是最大的那个弟子。但是她感到非常幸运,起初掉的被她擦干了,她时常仰望着师父的背影,觉得自己一定要成为师父那样的人。 她想有朝一日,自己也长成一个身姿挺拔的大人,可以骄傲地执剑走天涯,可以站在师父面前,自豪地、像展示一件作品似的,告诉师父,她像师父一样勇敢坚强。 可是她的愿望一个也没有实现。还未等她双手中握起什么力量,师父就离开了,而如今,知道了师父的下落,在师父的坟前,她也没能做到勇敢坚强,反而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她从骨子里就不是那种坚强的女孩子,甚至性格中还有一点点软弱和逃避。比如不爱面对问题,遇到事情,就爱求助师父,她自认为这样的自己不会有谁喜欢,只有师父那样强大的人,才适合作为仰望的对象。所以她想成为那样的人,但是似乎一直都没能做到。 师父走之后的几百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地过完的。只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学着师父处事不惊的态度学了几百年,也没能得到一点点皮毛。完淡看着她日益消沉,却不敢说她什么,正好世子请人随少主去锡京,便点了她去,大概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后来,她就遇到了毕尧。 她是一个惯常隐藏自己性格的人,比如最软弱可欺的那一部分,那是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就有的、如今也一直保存在她身上的部分,她不愿意让谁看见。她装不出师父的那种云淡风轻,就只能在大部分时候都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希冀着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实际上软弱得很——因为从小接触到的就是与“软弱”二字绝缘的师父,她便自然而然地认为,师父身上的一切都是好的,与师父相反的性格,都需要好好地被隐藏起来,是不能展示在外人眼前的。 起初,她觉得毕尧和自己很像。因为毕尧看起来总是很沉默,似乎心中藏了千万件事,说出来的却只有半件——你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他真正想说的那件。她觉得表面看起来冷静而镇定的毕尧,说不定内心是个想法颇多的话痨,平日来往的时候,就多留心了一些。很快她便发现,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这样,毕尧斯文的外表之下,隐藏的还真是一颗沉默寡言的心。 两人的交集很快就断了,因为毕尧奉命又回到了凤栖山,她每日里像一个普通人似的待在锡京,看剧逛街之余,很奇怪地,偶尔会想起毕尧那张脸。 虽然毕尧和师父没有一丁点儿相似,但是她总有种直觉,她觉得毕尧给人的感觉,和师父如出一辙,是会想让人依靠的那种感觉。不过,这两者也并不是完全一样,她像一个小姑娘受到了欺负,要回家找大人助拳一般地依赖师父,但是对毕尧,她觉得对方是那种能够让人将后背交给他的人。 这个想法是她在看一部武侠剧的时候偶然间冒出来的,剧中的男女主角背靠背面对着敌人,她不知怎么地就代入了毕尧的脸。 回过神来的时候,连自己也很是疑惑,非常想找个人解答一下,可惜温宅里只有不解风情的少主、唠唠叨叨的方叔,还有一只根本不会说话的鸡,关凝只好作罢。因为不爱给自己找麻烦的这种性格,很快就把这么点疑虑抛诸脑后了。 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一切缘分的开始。 关凝将手搭在师父的墓碑上——不是极寒之顶的那个衣冠冢,而是她在师父的埋骨之地另外立的一块碑,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看着不远处站立的男人,轻声道:“师父,我把他带来给您看看,您还满意么?” 微风轻轻地吹起她额前的一缕发丝,她随手将发丝挽到耳后,朝毕尧道:“你快过来。” 毕尧前一秒还没往这边看,似乎在望着远方的天空出神,但在关凝出声的刹那,他便立刻迈开脚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想让师父仔细看看你啊。”关凝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毕尧的伤已经完全好利索了,面色虽然还苍白,但是不像之前那样毫无血色,这次受伤让他更瘦了一些,五官也更为深邃立体,关凝看一眼,心就加速跳一下,拍着胸口心想,怎么还是这么帅? 毕尧一直站定不动,看着墓碑的眼光,让人觉得他好像真的在经受某种检阅。关凝笑着拉过他的手:“好了,师父说看够了。” 毕尧点了点头,随她牵着走:“师父和你说什么?” “她说,小伙子模样不错,就是不知道对我们关凝有多喜欢?”关凝笑眯眯地看着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哎,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是什么时候?” 毕尧看了她一眼,然后轻微地扭过了头。 关凝伸手强行将他的脸掰回来:“我说,和闷骚谈个恋爱好不容易哦!快回答,不然我要生气了。” 大概是她虚假的抱怨起到了一点作用,毕尧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五年前。” 关凝张大了嘴巴:“五年前?五年前你就确定你喜欢我了?” 毕尧点了点头,那边关凝好奇地追问道:“怎么发现的?其实我之前也觉得自己对你有好感,但是前不久才确定呢!这难道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吗?” 毕尧动了动嘴唇:“不漫长。” 然而这话之后就没下文了,关凝佯装发怒:“快、说。” 随后,沉默寡言的毕尧遭遇到了恋爱以来最大的酷刑——让他说出当年暗恋某个人的故事。 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五年前的某个黄昏,外面的夕阳洒着暖意,余晖镀在沙发上的某个背影身上,那个背影肩头轻轻耸动,伴随着抽气的声音,是在哭。 第 1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9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19 章 毕尧从来没有见过谁的眼泪,初次见到,他慌乱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上前安慰,还是默默地转身,他并不擅长安慰什么人,甚至连说话都不擅长,但是他也舍不得转身离开,就好像有什么妖术,将他定在了原地一样。 他只是傻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大概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关凝转了过来,毕尧便看到了一张满脸泪痕的脸,心中一动。 关凝飞快地又转了回去,再看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擦干了,眼睛和鼻头虽然还泛着红,不过没有再哭。她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电视:“情节太感人了。” 毕尧便也随口问道:“什么情节?” 关凝张了张嘴巴,答不上来。毕尧心中了然,关凝哭并不是因为电视情节,大概是有什么伤心事。但是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子并不想说,那么他也不该问的。这只是他在锡京的某天里的一个小插曲,不知怎么地,后来那个黄昏中故作坚强的女孩子却一直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毕尧,磕磕巴巴地讲完了这么一个不算精彩的故事,转过去看关凝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关凝并没有露出“只是这样?”的失望表情,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他认真地想了想自己方才说的话,觉得除了表述上欠缺精彩,显得干巴巴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并不值得关凝摆出这样认真的表情来思索。 而且……怎么感觉她好像要哭了? 毕尧心中一紧张,说的话也有点忙乱了:“是不是讲的很无聊?我重新讲?” 虽然重新讲……应该也很无聊。 “不是。”关凝轻轻地摇头,“讲的很好……你最好了。” 毕尧一头雾水,她在心里微微笑起来。毕尧所说的那个黄昏,应该是她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在偷偷流眼泪吧。本来以为毕尧是见了她的“英姿飒爽”才喜欢上的她,没有想到在那么早的时候,毕尧最初对她动心的时候,竟然是因为她软弱的眼泪。 原来就算自己没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就算自己觉得自己有点不够好……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会有傻子真心喜欢的啊。 第91章 番外3 锡京市刚刚迎来的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傍晚散淡的阳光隔着雾, 薄薄地投在街道两边, 新铲出来的雪堆成了一溜反着光。越野车的四轮缓缓碾压过路面的雪水和还未化开的冰渣, 担心打滑似的、慢悠悠地开往温宅的方向。 车内开着暖气, 副驾驶上坐的显然是个急性子:“开快点儿,慢腾腾的,你是老年人吗?” 话音未落,开车的人猛地轰了一脚油门,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副驾驶上的那位没留神, 顺着惯性“哐当”一声撞在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妈的, 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不就是昨天打赢了你么?”完淡揉了揉脑门,瞪了守新一眼, 而后回头往后座看了一眼, “你……您,没摔着吧?我这师弟, 有点傻, 没轻没重的。” 后座上的人似乎一直在闭目养神,就连急刹车也没能让他的位置挪动一厘,闻言缓缓睁开眼睛, 摇了摇头。 完淡:“那就好,那就好。”随即转了回去,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后还坐着那么一位, 完淡接下去没有再朝开车的守新说话,而是安静如鸡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 完淡这个人,就算是面对着当年活着的妖王,也没露出过半点怂态,但是纵然他再怎么狂,也不敢在自己身后这位面前狂。 虽然这位似乎心胸宽广——也可能是健忘,并没有与他计较之前的那些失礼,但完淡总觉得这种老古董级别的人物,都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考量,没准那一天想起来之前的“拔毛之仇”……那完淡就真的完蛋了。 “温子河——”完淡跳下了车,拉开后座的车门,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自言自语道,“不在家么?” 方叔打开了大门,朝完淡微微鞠了一躬,而后直起身来,发现完淡身后还站着一位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穿着一件墨绿色绣着百鸟图案的棒球服,皮肤白皙,五官带着一种柔和秀美之气,眼睛极深极静,似乎带着点儿幽幽的深绿。这是副陌生脸孔,方叔讶异道:“这位是……” “是火凤大人。”在他身后,温子河这样说道。 火凤祖是在一个多月之前苏醒过来的,脱离了原本的哆哆的身体,成了一位翩翩如玉的美少年,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毕竟,火凤祖千年之前只以本体的形态在众人眼前出现过,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化形之后的样子,任谁都不能把这个看起来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少年和那位地位高贵的、不知道活了几千几万年的火凤祖联系在一起。 那天初初寒暄过后,火凤祖便直奔了主题,引导陆夜白完成了融合,至今一月有余,当时说过日后会再过来看看情况,看样子就是今天了。 火凤祖虽然身份高贵,但是并没有多少架子,相反从外貌上来看,他是这些人当中资历最小、最年轻,长得也是最温柔无害的那一个。完淡有时候便会被他的外表欺骗,“您”这个称呼,卡在嗓子眼,说出来觉得怪别扭,不说的话,又显得十分没礼貌。何况,他之前不知道火凤祖藏身在哆哆身上,还……拔过人家的尾巴毛。 那可是……凤毛啊! 察觉出了大家的拘谨,火凤祖抬抬手:“进门说话,怎么一个个都跟不认识我了似的?” 众人以为藏身在一只鸡身上,对于火凤祖而言,算不得什么光辉历史,因此谁也不敢提,这时候火凤祖竟然自己提起来了,可见胸襟非常豁达。完淡酝酿了一肚子的马屁不知道如何拍,那边温子河已经开始闲聊了:“不过一个月,火凤大人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他这话就好像过年的时候,长辈对着家中的小辈一脸感慨“你又长大了”。任谁和火凤祖说话,都不敢用这种语气,主要还是不了解火凤祖的为人,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火凤祖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而后道:“确实……灵歌山是个好地方。” “抓到应岐也是在那个地方。”完淡补充道,“这还要多亏火凤大人指点。” “一点小事。”火凤祖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他比起应晦,可是差远了。” 众人此时已经走进了客厅,各自找位子坐了,关凝好奇地问道:“应岐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当年没剿清的余孽?” 火凤祖眯起眼睛:“是应晦当年从自己体内分出去的一个分/身罢了,我们围攻应晦老巢的时候,大概他察觉到自己难以脱身,便提前分了一个妖怪出去。我想,他原本是想以应岐作为自己复活的容器的。” “但是被段炎鳞打断了。”温子河沉吟了一会儿,“段炎鳞在他还没有恢复神智的时候,就将他从银棺中放了出来,逼迫他与人类融合。” “不错。”提起段炎鳞,火凤祖的眉头有些微蹙,就像是老人面对着家中不成器的小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竟与外貌也不太违和,“应晦的妖力就算再强,也会有个限度,我和他拼了个两败俱伤,沦落到了……那样的境地,他必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段炎鳞是太多此一举了。” 众人都明白这个多此一举是什么意思。二十一年前,段炎鳞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将应晦放出来。那个时候的应晦,于妖族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就算日后想要复活,他的力量也还处在酝酿的阶段,能不能酝酿出来都是一个未知数。是段炎鳞强行将它提前了,还将众人都扯进了这么一出戏里。 “但是,如果等应晦的妖力恢复了,那时候便又是一场恶战……”守新喃喃道。 火凤祖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有我。” 守新一下子被点醒了:“您会醒得比他早!” 纵然应晦酝酿了妖力要卷土重来,到那个时候,也会因为火凤祖早早地恢复了妖力而占不到什么便宜。这么说来,千年之前火凤祖和应晦之间的那场对决,其实稍稍占上风的,还是火凤祖。 毕竟死者为大,就算在座的或多或少都被他坑过,那也不适合再拿段炎鳞出来讨论了。他那卑鄙或是光明伟大的一生,就葬在了往日。温子河换了个话头:“打算拿应岐和天婴怎么办?” “这个,要看新任妖王的意思。”火凤祖挠了挠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就像外表一样稚嫩,“关一辈子,或者一辈子带着枷锁……现在应晦没了,他们也掀不出什么大浪了,哪天想通了,和我们握手言和也说不定。” 顿了顿,他又偏头看向陆夜白:“你怎么样了?” 陆夜白道:“感觉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应晦的意识是再也没跑出来过了。” “那是当然的,因为融合完成,他的意识已经被碾灭了,天地之间,不再有这个妖怪了。”火凤祖眯起眼睛,似乎有些感慨,“曾经那个不可一世、呼风唤雨的大妖怪,蹉跎至今,也不剩下什么力气了。妖族的人,本不该如此惧怕他,就算活过来又怎么样?杀得了他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 第 1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0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20 章 他朝陆夜白招手,示意陆夜白走过去。而后他手中汇集了一团妖火,在陆夜白额间燎了一遍,见没有妖痕显现,道:“的确是完成融合了。” “多谢火凤大人。”陆夜白诚恳道谢。 “不谢。”火凤祖往沙发上一躺,“小事儿嘛。段炎鳞好歹算我不成器的后人,就当我替段家把造的孽债还清了。” “正事儿也聊完了,我从妖王那敲/诈了几坛好酒。”完淡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几个酒坛,“这种酒名叫‘斜阳晚’……温子河,你是不是欠我一次比武?” 温子河一挑眉:“现在?” “不,刀光剑影的多伤和气,就比喝酒。”完淡兴致很高地打开酒坛子,一股清淡酒香就溢了出来,“比谁喝不倒嘛,怎么样?” 温子河摆出奉陪的架势,就要上桌,其余几人也围拢了过来,争先要尝一点酒。陆夜白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温子河那根本不能称之为酒量的“酒量”,便不露声色地坐在他身边,低声道:“你喝醉了会撒酒疯。” 温子河面上淡定,接过完淡的酒杯,凑到嘴边,却没有喝下去:“真的?” 他怎么不知道? 陆夜白点了点头:“疯得挺厉害。” 温子河:“怎么说?” “会拉人和你一起洗澡。”陆夜白低声道。 温子河:“……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夜白无辜道:“我觉得说出来你会怕丢人,而且,如果只在我一个人面前喝醉,还挺可爱的。” 温子河:“……” 他知道自己向来量浅,往前除了和段予铭,就没与别的人喝过酒。段予铭那小子也是个一杯倒,两人往往一醉就天亮,谁也看不到谁喝醉酒是个什么德行。导致温子河一直以为,他醉酒以后,只不过是会倒头就睡,醒了失去记忆而已。 身边还有这么多的人盯着,温子河只用嘴唇沾了一点点酒,就被完淡拍了一把,不满道:“润唇呢你!” 温子河一笑,举起酒杯,望进杯底一汪暖色的酒水,混着屋外投进来的夕阳,泛着醉人的流光。斜阳晚,倒是个应景的名字。 一饮而尽。 那斜阳晚初尝起来味道清浅平淡,似乎没有含着多大的酒味儿,但是后劲却十分地足,不光是温子河,连火凤祖、完淡等人喝了都有些摇摇欲坠。陆夜白摇了摇有些晕的头,伸手去扶温子河,一用力,没拉起来,自己却不稳地倒了下去。 “温……子河。留宿。”完淡大着舌头,指着陆夜白道,“我今天不回去了。” 温子河的头埋在了沙发里,闷声闷气地答:“行。” 完淡眨了眨眼睛,大概是才分辨清楚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愣:“你在这边?” 陆夜白把温子河的脸轻轻脱了一把,让他能顺畅地呼吸:“刚才是我。” 比起这几个人的聒噪,火凤祖的酒品算是很不错的了,他喝完了也只不过在脸上泛起了微红,仍是一副沉静的模样,靠在沙发上,让人分辨不清他到底是不是醉了。 方叔坐在门槛上,看着这一屋子的醉鬼,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先捡哪一个,这时候,有人自身后跨过门槛,沉默地看了一屋子的人:“我是不是……来晚了?” 方叔急忙起身:“妖王。” 段予铭笑着摆摆手:“别这么叫。他们这是喝醉了?” “是您那坛‘斜阳晚’,把他们都放倒了。” “唔,看来我还是慢了一步。”段予铭背着手走到沙发边,看了看几人,“只是浅醉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醒。先扶他们回房间休息,来搭把手。” 方叔“哎”地应了一声起身,架着火凤祖走向书房,其余的人,因为没有客房,便只能在客厅中打个地铺了。正是初冬,幸而温宅里温度适当,地板摸着还泛着点暖意,方叔铺了一层薄毯,而后与段予铭一同把这几位排成了一排,一层薄被又盖了上去——就如同在做某种巨大的夹心饼干。 这些事都做完了,方叔才一拍脑袋瓜:“哎看我这记性,您今日睡哪处呢?” 段予铭指了指地板:“刚才已经给我留了一个位置了。” 方叔张嘴要说话,段予铭打断了他:“行了,没那么多礼数,这里也不是凤栖山——这么和你说吧,我准备把凤栖山弄成没有妖王这些个东西的地方,只有一个族群,反正我们也不剩几个人了。” 看来这位新继的妖王十分有大刀阔斧干一番的势头,往日里段予铭经常来温宅,方叔倒也的确不用与他非常多礼,便道:“那世子是歇一会儿,还是看电视?” 段予铭眯着眼睛:“我要去三老亭那里一趟。” 地鹿族将会派遣负责人到锡京来,去三老亭好将一些事情交接一番。方叔跟在段予铭身后:“要不我陪您去?” 家里酒味儿有些大,他自己闻着闻着都快醉了,还是出门透透风好。 段予铭点头应允,两人一道出了门。 温子河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黑尽了,陆夜白还在沉睡,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到客厅倒了杯水喝,穿过地上东倒西歪的一群人,又重新回到了卧房,关上了门。 他将喝剩下一半的水放在床头,刚在床上坐下,腰便被一只手搂过了,他掰了掰腰上的手,有些想笑:“痒,拿下去。” “不。”陆夜白在床上蹭过来,一双眸子在夜里发亮,低声问道,“你腰伤好了没有?” 温子河顺手也按了按自己的腰:“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以他的身体复原能力,原本不至于过了这大半年腰伤才好。但是因为流水阵中的那股“夺水”具有夺取妖力的效果,他几乎是以一个人类的体质,在那崖洞中被摔打了个痛快,纵然之后身体上有了妖力,因为夺水所造成的伤,倒还是好得很慢。 他以为这不过是与平日里“你睡醒了没有”分量差不多的关心,没料下一秒,陆夜白在手上用了点巧劲,将他整个人掀翻在了床上。陆夜白顺势起身,单脚跨过他的身体跪下,让他整个人处在了自己的下方。 温子河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往后头挪了挪,肩头被陆夜白一把按住:“别动,腰伤好没好,我来检查一下。” “你这蒙古大夫……啊!”温子河话没说完,陆夜白便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他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好好睡觉,发什么神经?” 陆夜白叹了一口气,看着躺在下方的人:“子河,睡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你真的能好好地睡着吗?” 第 1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1 章 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第 121 章 “什么意思?”温子河微微不解。 “我从来都没能好好睡着过。”陆夜白俯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只要一闻到你的气息,我就会止不住地肖想你。” 温子河:“……” 他娘的完淡那坛子水到底里头装的是酒还是春/药啊?这陆夜白平时看起来正正经经,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 看见温子河的皮肤从脖子到脸都开始泛起淡淡的红色,陆夜白喉头滚动了一下,单手抚了抚他的脸:“之前碍于你有伤,我没好意思说……” 温子河:“……” 如果他现在捂着心口倒下去说自己伤得很重……还来得及么? ——显然来不及了。 在他愣神一秒的功夫,陆夜白已经附身凑了下来,将自己的唇不留缝隙的地印在了他的唇上。上方的人垂着眼眸,从温子河的角度看过去,甚至还能透过他微睁的眼睛,望见眼底的流光。 “但这是你欠我的。”陆夜白就着贴在他唇上的姿势,嘴唇翕动。 温子河一挑眉,无声地表达了“欠你什么”。 陆夜白得寸进尺地挑开了他的衣襟,模样略有些委屈:“你忘记我手里攥着一本多厚的账本了么?够你以身相许好几辈子的了。” 此时此景,说不情/动,是不可能的。温子河笑着扣过他的后脑勺:“那现在先还给你一点。”他另一只撑在床上想要顺势起身将陆夜白压下,没料陆夜白纹丝不动,反而朝他压了下来,他再一使劲想将陆夜白掀下去……没掀翻。 “你……”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温子河的满肚子抗议还未来得及发声,便被一个吻堵在了嗓子里,又因为陆夜白探进衣内四处作乱的手,而最终演变成了一声“唔”的闷哼。 乱套了……都乱套了…… 陆夜白在他上方低低笑了:“听说你腰伤还没好,不如就让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放送完毕了,一千岁正式完结辣~ 戳专栏收藏作者,开坑早知道,咱们下一本再见呐~ 抱住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天使疯狂么么哒~ 小说宅阅读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121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