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命中》 第1章 《命中命中》作者:暴戾风车【cp完结】 简介: *前期迟钝后期宠妻 攻x前期心机诱后期阴郁 受 | 陆与闻x方雨 人生中第一次拍戏,陆与闻就把对手演员谈成了老婆,老婆黏人又好看,很爱他,他把老婆带回家,以为自己走上人生巅峰,这年他十八岁。 却没想到命运爱开玩笑,他只不过去上了个学,回来老婆死了,此后十多年,他一直没有走出来。 已过而立,事业爱情均无着落,无所谓,陆与闻会去老婆墓前哭。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然而命运总是峰回路转,在他三十五岁这一年,老婆的双胞胎弟弟回来了。 陆与闻出道以来演得最好的一出戏,是在大街上,饰演落魄潦倒、无家可归的瘾君子。他不知道唯一会心疼他的人,他最亲爱的老婆,就躲在街头转角处哭。 - 消失十多年,方雨回到陆与闻身边,哭过亲过又睡过之后,他向陆与闻提出了分手,可是分不掉,怎么也分不掉。 *命中(一声)命中(四声) 注:无原型 娱乐圈、甜虐、he、互宠 第1章 随便哪个神都好 今天也不能跟方雨说话。 陆与闻在手机备忘录里打出这句话,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山里天黑得早,一抬头靛蓝色的天空挂上了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他望着近处的袅袅炊烟和远方的山峦,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心里更郁卒了。 晚饭他只扒了几口就跑了出来,一来剧组的盒饭很难吃,二来今晚有夜戏,还是很重要很难演的一场戏。剧本快被他盯出一个洞,短短几行字烂熟于心,笔记填满了剧本的空隙,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演。 想象不出来,也理解不了,他只想找编剧老师好好谈谈心。 为什么有人光看见同性在河里戏水就能不可遏制地起了反应,继而躲回屋里打手枪。这不是一部青春文艺片吗?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还有限制级的场景? 陆与闻挠头挠得更厉害了,在河边蹲久了腿有点麻,他刚要站起来,右肩膀被推了一下,他差点栽倒在地。回头瞪视身后的捣蛋鬼,方雨端着一个铁皮饭盒,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反问他:“怎么了?” 今天也不能跟方雨说话。陆与闻牢记这句话,闭紧了嘴巴,跟方雨说话很容易坏事,方雨太能聊天,总以逗笑他为乐,几句话就能毁掉他苦心揣摩了一天的角色心理和气质。 他入戏慢,一场戏要提前好久做准备,角色气质与他本人迥然不同,为了贴近角色孤僻乖张、刁钻古怪的性格,他每天都努力维持一张臭脸。他严重怀疑这部电影拍完,他人未红就耍大牌的新闻会不胫而走。 “发什么呆?饭吃不吃?你闻闻可香了。”方雨揭开饭盒盖,给他看饭盒里丰盛的菜色,最底下的大米饭压得特别实,上面铺了一层的腊肠腊肉和清炒笋干,还有半颗蛋黄流油的咸鸭蛋。 陆与闻咽了咽口水,诚实地点了点头。 方雨把饭盒递给他,又从口袋掏出一个餐具盒,打开盖子里面有筷子和勺子。陆与闻拿了双筷子,道了声谢,方雨说:“不客气,我用过的,不过我都洗干净了,你不介意吧?” 陆与闻摇头,剧组物资短缺,尤其他们还在山上拍戏,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他的洁癖自从来到剧组就没有了。 “看你没吃多少,就知道你会饿,我跑去黄奶奶家问她有没有吃的,她给我装了这么多。” 方雨在陆与闻身旁坐下,他们俩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脚下是一条清澈狭窄的河流,河水很浅,能看到河底沉积的沙石。 “你来这里干嘛?我一顿好找,”方雨拿手肘撞撞陆与闻,“诶,你说这条河,不会就是今晚我要洗澡的那条吧?” 陆与闻猛地一阵咳,方雨笑出了声,故意朝他挤眉弄眼,“你紧张还是害羞?我要表演当众洗澡的都没你这么大反应。” 陆与闻反驳:“剧本里写的是戏水,谁说是洗澡?粗俗!” “月光下,河面泛着粼粼波光,向晴脱光衣服,一头扎进水里,溅起阵阵水花,”方雨似笑非笑,“要我继续往下背吗?” 陆与闻当即举手投降,他要被恶寒得饭都吃不下去了。方雨不再逗他,在河边蹲下,手伸进河里拂了拂河水,河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陆与闻看着荡漾的水波,想起两个小时后就要拍的戏,顿时没了胃口,香喷喷的饭菜也变得没滋没味。 “陆与闻,借我手机,我想给我弟发条短信。” “喏,给你。” 陆与闻心不在焉地把手机递了过去,方雨擦干手再去接,几分钟后陆与闻察觉方雨正直盯盯地看着他,他抬起头,一脸茫然,“看我干嘛?” “你把备忘录当日记本用?今天也不能跟方雨说话,”方雨晃晃手机,冲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你又没做到。” 当天空由靛蓝变成灰黑,陆与闻走了两遍戏,正式拍时心口依然像压了块巨石,惴惴不安,他伸手拨开半人高的杂草,越靠近那条河心里越忐忑。 他咬了咬牙,大步走出这片杂草地,已经能看到方雨的背影,他紧张得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方雨正在河边脱衣服,他利落地脱掉了上衣,后背浸润在如水的月色里,紧接着脱下裤子,内裤也一把拽了下来。脱掉的裤子和内裤都堆在脚踝,他微微弯腰,两条腿从裤子堆里剥离出来。 第2章 陆与闻眼里只有方雨白花花的臀部和大腿,他看着方雨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如鱼儿回到了水里,畅快地游了一个来回。 他记得自己该给出的反应和每一个动作,惊愕、发怔、反应过来后连连往后退,踩到一根树枝,这细微的声响没有惊动不远处的方雨,反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转身逃回杂草地,再次扒拉开能刺痛掌心的杂草,身后传来的水声和隐隐的笑声却叫他顿住了脚步,方雨发现了!他惊得握住身旁的杂草,想继续向前跑,双脚似被钉进地里,随后他做了一个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举动—— 回头,拨开遮挡视线的杂草,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方雨站在河里,弓着腰,掬起一捧水泼到自己身上,月光为他赤裸的身体镀上一层柔光。 当察觉某个部位硬得胀痛,陆与闻决然转身,慌不择路逃回了屋里。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那一阵阵笑声犹在耳旁,他闭着眼睛,不敢面对此时自己正在做的事。 会将他带入深渊的事。 手里的东西未能纾解半分,他却听到了敲门声,有人锲而不舍地敲着他背后的这扇门,很快他听见方雨的声音,最甜美也最体贴的慰问,令他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不止。 “怎么了嘛?开门好不好?要我帮忙吗?” 半夜,陆与闻睁开眼睛,拿起枕边的手机看时间,凌晨三点,从过于真实的梦里醒来,他久违地梦到了方雨。 空调温度有点低,他将双手缩进被子里,翻身侧躺,平缓急促的呼吸。 很久以后他才想明白,为什么演技向来备受诟病的他,出道电影却会被大肆夸赞演技,进而让电影圈及一众影迷对他产生期待。 是因为那时他的身边,还有方雨在。 他闭上眼睛,努力睡回去,同时在心里默默向他叫得上名字的诸位神明祈祷,圣母玛利亚、耶稣、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还有他和方雨一起去过的山神庙里供奉的神祗。 天上地下,随便哪个神都好,保佑他能再次梦到方雨。 作者有话说: 谢谢来看我的文!求收藏求海星求评论(づ ̄3 ̄)づ╭~ 第2章 一生一次的初恋 这个季节山里雨水丰沛,前一刻还是阳光普照,转眼间下起了瓢泼大雨。剧组拍摄被迫中止,大伙迅速转移家当回到大本营,说是大本营其实是向村民租借的一间大堂屋,剧组开会、设备器材存放、演员妆造全在这屋里进行。 剧组人员食宿则安排在附近的农家乐,唯独陆与闻以体验角色为由借住在村民家里。 正在拍摄的这部电影名为《一生一次的初恋》,分为三个篇章,讲述三个不同的故事,陆与闻为主角的篇章聚焦性少数群体,表达初恋的迷惘与疼痛。 陆与闻把剧本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打从心底里可怜他饰演的这个角色。角色名为董乾,自幼父母离异,随母亲长大,母亲长期的严苛管教让他喘不过气,也造就了他乖张拧巴的性格。 这个暑假董乾被大半年未见的母亲送回大山老家,美其名曰为苦难教育,却意外结识了谜一般的少年向晴,并对其产生了混沌暧昧的情感。这份情感始于初见的惊艳,起于每一次擦肩与眼神相接,最终止于暑假结束,董乾踏上返程之时。 期间董乾经历了最疼爱他的外婆的离世,以及母亲与情人的孩子诞生。这极度讽刺的生与死的对照,使得董乾内心苦苦压抑的情感骤然爆发,他由抵触转为放纵,放任自己沉溺进这段浮萍一般的感情中。 再次合上剧本,陆与闻叹了口气,他坐在堂屋门边的长条凳上,细线似的雨水在他面前落下,只要伸出手就能接住雨。他正对着雨水发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生生截断了连绵的雨,陆与闻循着那只手,看见不知何时在他身旁坐下的方雨。 “要不要出去玩?下雨了好无聊,听说下午会放半天假。”方雨伸回被雨淋湿的手,转头看着耷拉着脸的陆与闻,陆与闻呆愣了半秒回答:“不去,要准备今晚的戏。” “玩一会儿就回来,出去走走说不定会有灵感。”方雨继续怂恿。 陆与闻还是摇头,“不去。” 方雨使出杀手锏,“我可以帮你准备,我们找个地方对戏。” “去我房间,现在就去。”陆与闻立马站起身,方雨仍坐在凳子上,陆与闻拽他胳膊也不肯起,方雨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听说附近有座山神庙,很灵,我们去那里对戏顺便拜一拜,保佑你演戏一条过。” “去不去?真的很灵哦。” 陆与闻承认自己被说服了,他嗯了一声,但还是嘟囔了一句:“封建迷信要不得。” 方雨翻了个白眼,站起来道:“你可闭嘴吧,小心神明听到了不保佑你。” 不一会儿导演果然宣布由于天气原因下午放假,众人欢呼,快到午饭时间,导演大手一挥放大伙去吃午饭,所有人一窝蜂涌去,只剩陆与闻落在后头慢吞吞地走。 方雨看他磨磨蹭蹭的模样就觉得好笑,等人走过来了,冷不丁凑到他面前,“你快点啊,吃个饭都不积极。” “又不好吃,急什么,”陆与闻瞅了方雨一眼,“吃完饭就去吗?” “行啊,不过你要是困的话,也可以回去睡个午觉。” 第3章 “你怎么知道我困?” “昨晚拍到那么晚,今天一大早又早起,能不困吗?” 想起昨晚的两场戏,陆与闻的神色颇不自在。昨晚河边的那场戏罕见地拍了两条就过了,但屋里自渎的那一场足足拍了五遍,倒也不是因为表现不好,导演的原话是想再挖掘点不一样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他并不懂,拍到第三遍,导演居然让方雨进来了,什么都不用做,方雨就站在摄像机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们俩大眼瞪小眼,显然方雨也不明白导演的意图,但方雨进来后,他的确更能体会角色那种心慌意乱与无所适从,尤其是当方雨懵懵懂懂地眨着眼,那双眼睛清澈水亮,能清楚地映照出他的丑态。 他急得额头冒汗,绷紧了一张脸,手里捻成长条的背心沾满了他的手汗。他当然不是真的在自渎,虽然导演建议他来真的,可了解到摄像机只会对着他的上半身后,他便拒绝了导演的提议。 他握紧自己睡觉穿的背心,用力搓揉,以求做出真实的感觉。山里的夏夜不算热,但不大的屋子里站着导演、副导、摄像、灯光,黑洞洞的镜头对准他,后面还有一个方雨,屋子瞬间变得闷热,他的后背出了汗,连右手虎口也汗涔涔。 这种心急火燎的状态,他分不清是入了戏导致的,还是其实他根本只是在演自己。每当他对上方雨的视线,心里某个地方会伸出小小的触角,让他短暂从角色里出来,他知道眼前的人是方雨,所以他又变回了陆与闻。 不是董乾。这个倒霉的兄弟不仅爹不疼娘不爱,连饰演者也时常三心两意,做不到专注地演绎。 这场戏在又拍了两条之后,导演终于喊了过,而他依旧稀里糊涂,热出了一身的汗,靠着门板直喘气。 思绪飘了回来,陆与闻撇了撇嘴,“还好,我最长试过两天两夜没睡觉,既然下午放假,那就补一下觉再出去好了。” 后半句说得含混,方雨莫名盯着他看,忽然笑了一下,“那睡个午觉再出去吧,我能不能去你屋里睡啊,农家乐隔音不好,中午隔壁的吵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吃饭也挨在一起坐,中午的菜色照旧不怎么样,蒸鱼太腥,炒猪肉太肥腻,陆与闻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方雨本想再劝他吃点,忽而想到了什么,神神秘秘地朝陆与闻勾勾手指头。 “方便面吃吗?还有火腿肠和卤蛋。” 陆与闻眼睛噌的一下亮了,方雨见状笑笑,两人一同起身倒掉剩饭剩菜,陆与闻摸了摸鼻子,道:“我跟你上去?” 方雨洗干净手,扯了扯陆与闻的衣角,领着他穿过坐满人的几张大圆桌。 陆与闻不知道有个侧门距离住宿区更近,他愣头愣脑地跟在方雨身后,许多工作人员还在吃饭,见他经过,不少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两人从正门进了住宿区,方雨住在二楼,靠近楼梯的第一间房。一进屋,方雨便锁上门,再将床尾的一张长条凳搬到门后靠着门。 陆与闻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习惯了,”方雨解释道,“门锁是坏的,外面的人用力一点就能推开门。” “那还锁什么?你怕被人看见我俩吃独食?” 方雨没接话,蹲下来拉出床底下的行李箱,打开拿出两包方便面、一袋火腿肠和两颗卤蛋,一个小型的电煮锅就在桌上放着。 陆与闻看着方雨动作麻利地洗锅烧水,水沸腾后放方便面,调料只放了一点点,他不满地嘀咕:“只放一点够不够味?” 方雨闻言又往锅里倒了一点香油,再拆了几根火腿肠放进去,他把卤蛋递给陆与闻,“你来拆,这个很难弄,小心汁溅到身上。” 已经能闻到方便面的香味,陆与闻咽咽口水,沿着缺口撕开包装,对准锅里挤出包装袋里的卤蛋,汁液果然溅了出来,只不过中招的是方雨。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陆与闻尴尬地挠了挠头,方雨认命地道:“算了,反正我也准备洗个澡。” 他把筷子交给陆与闻,叮嘱他半分钟后再关电源,随后拿了毛巾衣服进卫生间洗澡。陆与闻耐心地等多半分钟,时间一到摁掉开关,先给方雨夹了一饭盒面条,火腿肠和卤蛋埋在面条底下,盖上饭盒盖,自己就着电煮锅吃面。 喷香的方便面祭了五脏庙,陆与闻总算有闲工夫打量方雨这屋,床、衣柜、带镜子的化妆桌、两把椅子,属于方雨的东西大概是衣柜里的几件衣服、床尾和床底的行李箱,还有桌上的纸笔、剧本和一台随身听。 剧本同样写满了笔记,字体圆滚滚的,像极了小学生写的字,很是可爱。 陆与闻想,原来这小子也会下苦功,他还以为方雨演戏全靠天赋和灵气。 他不止一次听到导演和副导夸方雨悟性好,一点就通,不愧是在两千多人的面试中脱颖而出的,形象好演技也好。而和方雨有最多对手戏的自己,每一天都在直观地感受方雨演戏时的灵动自如,仿佛他就是角色本人。 方雨饰演的向晴,来路背景都是个谜,长相清纯,性子冷淡,偶尔也会露出狡黠的笑,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勾人意味。 这个角色像是专门为了董乾而创造出来的,目的是逼迫董乾直面心底最隐秘的欲望,向晴于董乾而言是倒映在水里的月亮,捞不起来,却又始终诱惑着他前往。 第4章 方雨本人开朗爱笑,性格和向晴相差不小,可他演得很有说服力,除了形象完全贴合以外,更重要的是演得好。陆与闻吃着吃着面又陷入了沉思,打定主意下午要跟方雨好好请教演戏。 卫生间门开了,方雨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陆与闻瞟了一眼,方雨只穿了件白衬衫,裸露着两条腿,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打湿了本来就很透的白衬衫。 他突然想起剧本里对向晴身体特征的描述,手腕伶仃,每每伸出手,董乾总会注意到向晴手腕部突出的尺骨。 方雨停在床边擦头发,看过来一眼,“吃完了吗?不用给我留很多,导演要我减肥。” “给你留了,那我再夹一点好了。”陆与闻在方雨饭盒里夹了一筷子面条,一边吃一边瞄着方雨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他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不用减了,你挺瘦的,也挺性感的。” 最后半句说得很小声,没敢让方雨听到。 作者有话说: 董乾和向晴是电影里的角色名 第3章 就连命运也不能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午间到处都安静下来,即使轻微的雨声也显得格外突兀。 头顶的吊扇无声转动,静谧的环境更让人昏昏欲睡。陆与闻坐在方雨床边,硬撑着看了会儿剧本,脑袋止不住地往下掉。 方雨洗完衣服晾了起来,回到屋里,湿着手碰陆与闻的脸。陆与闻被冻得激灵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了看方雨,困得说话都含糊不明,“困了,在你这睡吧,不回去了。” 说完整个人往方雨床上一躺,眼皮迅速粘在一起,似乎马上就要睡死过去。 方雨没说什么,俯身推了推陆与闻,示意他起来脱了鞋再睡。陆与闻大字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紧闭,眉头也紧蹙着。方雨戳了戳陆与闻的胳肢窝,又在胸口处抓了抓,毫无反应,陆与闻不怕痒。 方雨凑近看陆与闻的脸,鼻梁挺拔,嘴唇有点干燥脱皮,凌厉的下颚线令人嫉妒。他蹲下身将陆与闻的鞋带解开,帮他脱掉鞋子,再把伸出床外的腿搬回床上。 陆与闻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到方雨把枕头扒拉过来,垫在他脑后,迎面扑来的是方雨身上清清凉凉的气息,愈靠近愈浓郁。 方雨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小声道:“猪,这就睡着了?好好睡吧,等你睡饱了再去。” 陆与闻阖上眼睛,许是身体太累,长期缺觉导致眼皮发紧,他没有立即睡过去,走进这屋子后的每一个画面都在眼前闪现—— 方雨蹲下来替他脱鞋,方雨黑乎乎的脑袋对着他,头发黑亮柔顺,下一秒那张漂亮生动的脸庞出现在他视线上方,方雨抿着唇对他笑。 陆与闻昏睡过去之前想到的还是董乾和向晴,他想,他好像有一点入戏了,他开始能理解董乾的心情,当他在方雨身上恍惚看见向晴的那一刻。 睡了没多久,陆与闻听到一阵扯着嗓子的吆喝声和桌椅划过地面的摩擦声,那声音就像贴着他的耳朵传进来,让还想再睡一会的他立刻就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向四周,方雨在他旁边半躺着看剧本,见他醒了,放下剧本,觑了一眼身后那堵墙,“被吵醒了?我有耳塞你要吗?” “隔壁每天都这么吵?”陆与闻起床气不小,乍然被吵醒,眉目间都是愤懑之色。 方雨想了想,回答道:“还好,也不是每天都像今天这么闲。” “隔壁都住的谁?晚上会吵你睡觉吗?” 方雨笑了,刚才陆与闻吼的那一嗓子音量没刻意控制,隔壁怕是听到了,嘈杂声倏地消失了。 陆与闻也意识到隔壁没声了,他挠了挠睡得发热的脖颈和胸膛,眼睛瞄到空调没开,遂没好气道:“怎么不开空调,你不热吗?” “空调坏了很多天,没人来修。” 方雨用剧本给陆与闻扇风,陆与闻重新躺下来,也从气头上冷静下来,他侧过身,盯视着方雨平静无虞的脸,半晌才问出口:“他们是不是欺负你?” 方雨讶然,正要开口,陆与闻压低声音道:“空调坏了这种小事,跟剧务说一下,要么修要么换间房,几天没人来修,剧务组的人是不是怠慢你?” “还有隔壁住的谁?我吼一句他们就不吵了,这么看人下菜碟?你试过叫他们别吵吗?他们没听你的吧。” 家里母亲曾当过演员,舅舅是制片人,几个表哥表姐也都浸淫影视行业多年,从小在饭桌上听了不少腌臜事,因此对于剧组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弯弯绕绕,陆与闻比谁都清楚,稍微一细想就明白了。 方雨是个没公司没背景的新人,凭海选试镜刷掉两千多人拿到角色,除了导演组的人会高看他几分,难保剧务组不会欺软怕硬。 陆与闻定定地看着方雨,语气异乎寻常的温和,“没事,别怕,你直说就行,有问题要解决不是吗?” 方雨扑哧一声笑了,他跟着躺下来,换了只手拿剧本给陆与闻扇风。陆与闻还在等他吐露委屈,方雨悠悠地道:“你要替我出头吗?你不怕他们针对你、给你下绊子?哦我想起来了,你还真不用怕。” “连你也要取笑我是吧,”陆与闻动手弹了一下方雨的额头,瓮声瓮气道,“这电影制片是我舅的朋友,导演跟我外公是忘年交,我就是你们说的关系户。” 第5章 “那我可得抱紧你这条大腿。”方雨支起上半身,作势要给陆与闻捏肩膀,陆与闻睨他一眼,“还说不说,不说我睡了。” 方雨低头和陆与闻对视,慢慢勾起一边嘴角,慢条斯理道:“不说了,要是可以的话,你让我去你那屋住,问题就都解决了。” 陆与闻稍作沉思,“黄奶奶家没多余的房间,你搬过去只能跟我一屋,有张行军床可以睡,条件有点差,你介意吗?” “我可以啊,今天下午就搬吧,趁有空。” “啊?也行。” 陆与闻看见方雨脸上灿烂的笑,总有种被下了套的错觉,但方雨捏肩膀的手法和力道都意外的好,他十分受用,也就不追究是谁着了谁的套。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陆与闻睡不着,提议现在出去。方雨找出一把黑色的直杆伞,伞面很宽,两个人遮雨绰绰有余。 雨下个不停,太阳直剌剌地高挂在山头。陆与闻握着伞柄,伞稍稍往后挪,和当头的日光打了个照面,他小声咕哝了一句话,方雨没听清,转过脸递来一个疑惑的眼神,陆与闻轻咳一声,什么也没说。 山间小路崎岖泥泞,两旁野草疯长,陆与闻时刻注意自己的鞋面,溅上泥点便哀嚎不已。方雨笑他讲究,反正这双鞋迟早也会脏,陆与闻耸耸鼻子,不服气道:“你还得替我刷鞋呢。” 他们即将要拍的情节是董乾夜间撞见向晴跟旁人幽会,被向晴发现他偷看后,董乾慌忙之下一脚踩进了泥潭,结果越陷越深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向晴和那人手挽手走远,等得绝望之时,向晴返回来将他拉上来。 向晴光着脚,裤脚卷到大腿,并未弄脏衣物。而董乾裤子鞋子都脏得不能看,两人在河里洗干净腿脚,董乾本想丢掉鞋子,向晴问他拿走了。 隔天董乾去找向晴,看见向晴在刷他脏兮兮的鞋子,污水倒了一盆又一盆,最后用清水浸泡鞋子,鞋面恢复干净洁白。董乾却不知抽了哪根筋,一股脑把剩余的洗衣粉全倒进盆里,手伸进去,搅出许许多多的泡沫。 借泡沫的遮掩,董乾死死地攥住向晴的手,大手包住他柔软纤细的手,指头戳进指缝间。 想到难度颇大的这几场戏,陆与闻又犯了难,方雨搂上他的肩膀,宽慰道:“你其实不用担心啊,昨晚那两场你演得都很好。” “真的?”陆与闻狐疑问道。 方雨点头,“真的,导演都说好,你演的把我都震慑住了,所以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陆与闻半信半疑,回想昨晚演那两场戏的状态,再对上方雨真诚的眸子,他忽然间有了倾诉的冲动,“演的时候,我的情绪不太连贯,没有一直在戏里,譬如我看见你,很难马上意识到你是向晴。” “你在我眼里有时是方雨,有时是向晴,我不知道你觉得我演得好的是哪里,而那时我的反应基于你是向晴,还是方雨,我分不清。” 陆与闻诚实地表达自己的困惑,他确实对自己很没信心。毕竟他没正儿八经学过演戏,接这部电影的契机是某天他去舅舅工作室,正好遇到为选角愁白了头的导演,导演一眼相中了他,认为他很适合出演董乾。 当时他拒绝了,后来经过一番波折,董乾一角始终没有确定人选,导演和舅舅极力说服他,还出动了外公。最后出于某些原因,他答应了出演,接着临时突击找表演老师学了三个月的表演,进组前一天还在上课。 方雨停下了脚步,忽闪着双眸,小心翼翼地道:“是因为我演得不好吗?所以你才偶尔会出戏?” “不,你演得很好,是我的问题。”陆与闻不愿说明是屋里自渎的那场戏,他感到别扭,直觉提起昨晚的戏会让他重回惶窘的境地,他拒绝回忆那时的窘态。 “我们等会儿再好好讨论,我觉得你没问题。” 方雨的表情变得明朗,他接替陆与闻撑伞,雨势渐大,方雨加快脚步,侧过脸朝陆与闻笑了一下,“就在前面了,从现在开始不许有怀疑神明的想法,要诚心。” 再次醒来是六点,陆与闻按掉闹铃,点开微信未读信息。兢兢业业的助理十分钟前提醒他九点钟彩排,要完整过一遍粉丝见面会流程,八点化妆做造型,所以他们要七点半准时出发。 陆与闻回了个好,手机塞回枕头底下,一整个晚上梦不断,此刻眼皮酸胀得很,他揉了揉眼睛,总觉得眼角湿润了,或许梦里他哭了也说不定。 距离第一次遇见方雨,已过去了十七年。今天将举行他出道十多年的首次粉丝见面会,之所以选在今天,因为十五年前的这天,他和方雨参演的电影《一生一次的初恋》正式上映了。 十多年来时移事迁,人面全非,只有方雨仍在他的梦里,笑容一如往昔。 方雨依旧年轻,永远停留在最好的年岁,而他已经老了,对于即将到来的三十五岁,陆与闻心里只有无限的感伤。 如果能回到十八岁,回到方雨还在他身边的那一年,回到第一次拍戏的那座大山,回到方雨带他去的那个破败的山神庙,他会把方雨藏到腐朽的神像背后,谁也找不到他们,就连命运也不能。 他会再一次向神明祈祷,请让时间停在这一刻,不要让他们走向那个注定生死相隔的结局。 第4章 陆与闻,英年丧偶 第6章 陈曦推开酒店房门,看见的就是陆与闻那副颓丧厌世的模样,一个人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保温杯,不时啜一口冒着热气的茶水,整个人俨然进入入定的状态。 尽管带了他十多年,早就清楚这家伙的德性,可她依然看不惯陆与闻这张面无表情的冷漠脸。说是臭脸也不为过,只是作为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深知他的脾性和人品,长辈的那丁点儿慈爱还是超过了作为经纪人的不满。 于是她忍住想怼的念头,清了清嗓子,“回神了,化妆师马上到了,流程看了没?影迷会收集的问题最好过一遍,怎么回答心里有个数,到时候主持人会随机抽四五题,你可别像之前那样胡说八道。” 陆与闻回头看了过来,漠然的神色总算有了些微变化。 陈曦见自家艺人终于有了反应,愈发来劲,期待他说点什么好驳斥回去,但陆与闻仅仅拧了拧鼻梁,无奈地喊了一声:“曦姐。” 然后没了下文。 看来这些年陆与闻长进了不少,自知理屈,学会了闭嘴不反驳,陈曦颇为欣慰,但还是习惯性的叨叨,“话不能乱说,虽然上次公关效果不错,再来一次就很难讲了。” 上次指的是几年前,陆与闻主演的某部电影的首映礼上,记者问陆与闻为何他的微博感情状况选了丧偶,陆与闻的回答是如实选择。 机灵的主持人立刻找补,指出电影的主人公也丧偶,本想将话题往配合宣传上引,谁知陆与闻附和了一句,没错,我答应演这个角色正是因为我本人和主人公的经历很相似。 现场一片哗然,主持人没料到这一出,接的话都说不利索。幸好记者专业素养高,面不改色继续问道,有相似的经历演绎起来会不会更得心应手? 陆与闻思考了几秒回答,不会,会更痛苦。 记者愣了愣,陆与闻解释道,演的过程中我要区分角色的情绪和我本人的情绪,不能混淆,不能让我的情绪影响了角色。 记者总结,这次的角色对你来讲称得上挑战吗? 陆与闻点头,是挑战,是一次很宝贵的经历。 本来是活跃气氛的提问,谁也没想到能挖出陆与闻的私生活。陆与闻是圈子里默默拍戏不爱炒作的好演员代表,演技好坏不提,低调是真的。 此前无任何社交平台账号,不上综艺不接访谈,不拍戏就神隐。娱乐圈人人都有的微博,他还是几个月前才开通,连头像也没上传,主页空荡荡,一条微博都没发。 有粉丝点进他的微博,发现个人资料除了有生日和简介,另外还显示了感情状况,而且居然是丧偶。 这一发现引起粉丝的诸多猜测,有人认为是助理操作失误,也有人认为是陆与闻不熟悉微博所致,毕竟他活得像个老古董,每天不是在喝茶就是在泡茶。 提问的记者做过功课,了解粉丝的关注点,本意是想让陆与闻记起他还有个微博,继而问他打算何时发。陆与闻要是机智一点,回答应该和电影宣传扯上关系,然而陆与闻的回答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谁能想到出道多年无绯闻、无公开女友的陆与闻,竟然丧偶,他才三十出头,他什么时候结的婚?他真的结婚了吗?那么他有孩子吗?不拍戏的日子是不是都在家带娃? 无数路人和粉丝都有相同的疑问,这些疑问挤爆了工作室微博的评论和私信。 陆与闻虽然一直不温不火,但好歹拍了十多年戏,积累下一票忠实的影迷,在观众心里也算混了个脸熟。陡然爆出丧偶,还是他本人自曝,不仅让粉丝猝不及防,路人也咋舌。 工作室不得不紧急发声明,否认已婚生子,陆与闻亲自录制了视频,解释是年少时的恋人早些年离开了他,至今无法释怀,故而对外宣称丧偶。 这一段视频被粉丝和吃瓜路人逐帧分析,在电影上映之际爆出丧偶实在有炒作之嫌,不少网友怀疑编的吧,为了宣传电影捏造恋人去世太缺德了,一定要揭穿陆与闻的真面目云云。 但越扒越真,经微表情大神和相关专业人士鉴定,陆与闻在这段视频里绝对没有撒谎,流露出的怀念和转瞬即逝的悲伤都是真实的,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去讲述,反映他极力克制苦痛,试图维持体面。 只可惜泛红的眼圈暴露了他的脆弱,竭力强装的镇定在恋人离去的事实面前不堪一击,最后视频仓促结束,与其说是蹩脚的谢幕,不如说是仓皇的逃离。 粉丝心疼了,路人于心不忍,揭人伤疤太残忍了,当然仍有网友嗤之以鼻,痛斥炒作。 为陆与闻扫清怀疑的是路人发出的一张照片,一个路人数年前扫墓时曾看到一群飞鸟低飞、堪堪擦过林立的墓碑的奇特景象,路人有所触动,当即拍下了照片,而陆与闻意外入镜。 照片上的陆与闻侧身站着,低头注视跟前的墓碑,微微牵起左边嘴角,神情很温柔。 路人补充当天陆与闻在那待了很久,一直小小声地说话,像是和墓碑的主人有说不完的话。 这张照片一出,质疑的吃瓜群众散了,粉丝和好感他的观众纷纷走进电影院,看起了他的电影。观众发现陆与闻的演技原来也不错,影评人撰文称陆与闻贡献了媲美出道作的惊艳表演,也有路人嫌弃他演戏四平八稳、毫无魅力。 关于陆与闻演技的好坏在各大平台争论不休,热度有了,排片量得到提升,电影票房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同档期的黑马。最终这部小成本文艺片总票房破亿,远远超出了预期。 第7章 陈曦回想起当初陆与闻给她找的麻烦,尽管仍想敲开他脑袋看看里面什么构造,但后续的走向及对电影票房的刺激,是她始料未及的。陆与闻因此多了个痴情种人设,一番电影实绩到手,她惊喜极了,直言这是她经纪人生涯的高光。 虽然这部电影下映后陆与闻歇了一年半,没曝光不营业,之前攒的那点新粉都跑光了。这之后接的电影和电视剧反响平平,对他演技的评价褒贬不一,而陆与闻十年如一日拒绝话题炒作,不愿花钱买热搜,热度和关注度都没了。 陆与闻不在乎流失的人气,事业发展毫无规划,唯一还算上心的只剩拍戏这件事,可他这次却休息了整整十八个月,粉丝无数次催进组无果。 自家艺人这么不求上进,陈曦很是惆怅,她又开始苦口婆心:“你挑好剧本没?今天肯定有粉丝问你这个问题,我发现你越来越懒了,刚出道那几年你可勤奋了,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陆与闻放下保温杯,对经纪人的指责难得给予了正面回应,“不是我不拍,没合适的,剧本都不太行。” “好的剧本轮得到你吗?你舅这几年混得不行啊,关系都被比下去了。” 陆与闻拉开椅子坐下,语气懒洋洋,“我舅都在带新人,曦姐你就别损他了。” 陈曦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看到化妆师的微信,挥手让助理下去接人,紧接着一个电话打进来,服装师报备某件西装临时出了岔子,陈曦火急火燎地赶去处理。 偌大的酒店套房剩陆与闻一人,他手里攥着手机,兀自愣神,化妆师和助理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陆与闻敛了敛表情,准备好让化妆师上妆。 粉丝见面会开场前播放了一段视频,是他出道至今所有角色的高燃混剪,陆与闻提前看过这个视频,他对演绎过的每个角色、每场难度颇高的戏都记忆深刻,历历在目。 在他还很不成熟的那些年,他常年待在剧组,不间断地拍戏,不敢让自己闲下来。 他躲在他人的悲欢离合里,体验他人或恣意畅快或庸碌无为的人生。他借角色之口大哭、大笑、滥情、也泄愤,他无比珍惜这些时刻,因为他知道只要摄像机一关,回到一个人住的单间,他就会缩回自己的壳里,再无发泄的理由。 有想过未来会这样吗? 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他都这么问自己。 那年十八岁的他们,下着雨仍有阳光眷顾,雨水是微凉的,不经意触碰的皮肤敏感且灼热,一同撑伞,寻找那座据说很灵验的山神庙。 庙宇年久失修,四周杂草丛生,庙门破败,雨斜着飘进庙里。 庙外的荒芜令他们十分担心会看到倒塌的神像,好在没有,庙里的神像虽漆皮脱落,破损不算特别严重。 方雨说,神明不管怎么样都是神明,神像会腐朽,神明不会陨落,所以你虔心向他说出的愿望,神明都能听见。 那时候自己说了什么?好像问方雨庙里供奉的是哪几路神仙,方雨应该没答上来,因为他记得方雨难得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冲他嚷嚷。 最后他们俩吵完歇战,一同向神明祈祷,他偷偷看了方雨一眼,这一眼让方雨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的模样一直留在他的脑海里。 第5章 雨天,山神庙 “你许了什么愿?” 方雨执著于这个问题,接连问了三四遍,势要撬开陆与闻的嘴巴听到回答。陆与闻在供台底下找出两个蒲团,互相拍打掸掉灰尘,一个递给方雨,另一个放在地面,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方雨将蒲团紧挨着陆与闻放下,双膝跪在蒲团上,上身倾向陆与闻,眼巴巴地望着他,“快说嘛,我的愿望都告诉你了。” 陆与闻从裤兜里摸出折叠成四四方方的剧本单页,展开按平,眼睛刚触及密密麻麻的笔记,一只手挡住了他鬼画符一样的字迹。 方雨瞪着他,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瞪得再大也没有威慑力,陆与闻欣赏了一下方雨气呼呼的表情,总算有一件能拿捏方雨的事,他心情大好,故意卖了个关子,“先准备今晚的戏,我有把握了再告诉你。” “你这人真是,你要不是董乾我就揍你了。” 方雨放弃了追问,屁股压靠在脚踝上,瞥见陆与闻豪放的坐姿,方雨皱皱鼻子,“我小时候像你这么坐一定会被骂,我奶奶信佛,她说蒲团是拿来跪拜和打坐的。” 陆与闻看一眼自己的坐姿,没觉得哪里不妥,“我腿长,盘腿坐不舒服。” “我也没比你矮多少。”方雨伸手在头顶比划,手平移到陆与闻头顶,示意两人身高差不了多少。陆与闻没跟他争,这种明摆着的事不需要讨论,正要继续看剧本,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掉落—— 身体动作先于意识,陆与闻扣住方雨的腰将他拉进怀里,同时一手捂着他的脑袋,瓦砾擦着方雨的后背砸落到地面。 听到清脆的响声,方雨才知道是庙顶瓦砾脱落,他的下巴搁在陆与闻的肩头,后腰被炽热的手臂箍得死死的,上身完全偎着陆与闻。他试着动了一下肩膀,轻声问道:“还有瓦片掉下来吗?” “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砸到?” 陆与闻放开方雨,方雨才发觉刚才整个人被扯了过去,此时膝盖贴着陆与闻的蒲团,陆与闻双腿大开,豪迈坐姿的好处在这一刻显露出来。方雨脸红了红,陆与闻拉他起来,拽着他的胳膊后退到墙边,扳过他的身体检查了一遍。 第8章 “没事,没砸到。” 方雨仍有点懵,陆与闻扫了眼地上的瓦砾碎片,怀疑道:“庙顶不会塌吧?” 方雨仰头望向庙顶,庙内横梁腐蚀严重,蛛网密布,近看木柱神龛神像均积满灰尘,这间庙宇想来许久无人造访,方雨有些沮丧,来之前不知道会是这副光景。 陆与闻弯腰捡起两个蒲团,拉着方雨走到桌案旁,蒲团扔在地面,陆与闻坐下来道:“还站着干嘛,坐啊。” “不怕塌吗?”方雨跪坐在蒲团上,陆与闻仍然支着两条腿,大喇喇地张开双腿,“这里应该不怕,不说这些了,别浪费时间,快对戏。” 陆与闻着急得很,展开剧本单页开始研读,方雨忽地笑了,倾身凑过去道:“没带剧本,一起看吧。” 陆与闻看完今晚要拍的两场戏,眉头拧得更紧了。开机一个多月,前半个月他在努力演一个乖戾孤僻的少年,在电话里和母亲吵架,和村里戏耍他的小孩对骂,时常一个人发呆,面对外婆的关心有所动容,却无法再像儿时那样亲近外婆。 后半个月他由问题少年变成了跟踪狂,他和方雨的戏份大多数时候是方雨走在前面,他跟在后头,方雨在屋里打电话、照镜子、睡午觉,他一个人在窗外偷看。 唯一有交集的一次是方雨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纳凉,见他过来了冲他笑笑,当着他的面卷起裤脚,露出白晃了眼的大腿,而后走到河边半蹲下来,在河里洗苹果。 方雨咬了一口苹果,扭头问他要吗,他不答,方雨又道,你是不是哑巴?为什么老不跟我说话? 那天方雨蹲在河边,一口一口吃完了那颗苹果,留下一个丑陋的苹果核。 事后陆与闻关起门来,啃了很多很多个苹果,上瘾一般停止不了,最后冲出屋外吐了。 想到那天的那场戏,陆与闻仍心有余悸,他被迫吃了很多个苹果,吃得嘴巴都麻了。稍微值得安慰的是,方雨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导演要求方雨吃苹果要有既清纯又勾人的感觉,于是方雨也只能一遍一遍的重来。 那晚他们俩互倒苦水,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吃苹果了,方雨则对那句清纯又勾人的形容充满怨念。 这会儿他们俩两眼相望,他叹了叹气,方雨嘴边噙笑,“今晚的还好吧,不难啊。” “给我个解释,”陆与闻指着剧本里的某一行,再点点方雨的脑门,“你勾搭别人还要对着我笑是几个意思?” “笑你只敢偷看,”方雨忍笑,注视陆与闻的眼睛,“而且你不觉得,一边偷人一边跟别人眉来眼去很刺激吗?” 陆与闻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看着方雨轻松恬适的模样,问道:“你能理解向晴吗?” “能,我拿到剧本的那天,导演跟我说,剧本对向晴的着墨不多,自由发挥的空间很大,我可以自己给他加点东西,只要是合理的。”方雨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所以我给向晴预设了一样东西。” “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 “今晚我该怎么演?”陆与闻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要表达的情绪太多了。” 方雨拿开他蹂躏头发的手,摸摸他的头,“你别急,先梳理一下,都有哪些情绪?” 陆与闻想了想,谨慎地答道:“董乾撞见向晴跟人私会,首先肯定很震惊,他不知道向晴是这种人,然后内心会很破灭,他认为向晴背叛了他,所以他还会感到愤怒。” “为什么会破灭?” “董乾早知道他妈瞒着他谈了个男朋友,他不会希望向晴也跟外人有关系。” “这一层倒是我没想到的,”方雨顿了顿,“那你觉得,这时候董乾喜欢上向晴了吗?” “有一点吧,但董乾一直压抑对向晴的感觉,他不愿正视,又抗拒不了向晴对他的吸引。” 方雨听完由衷赞叹:“你很厉害,你把剧本吃得很透,其实你都懂,只是你对表演没信心,可你有没有想过,导演选你,就是因为你合适。” “所以不用刻意演,你站在那里,你就是董乾。” 方雨换了个坐姿,抱着膝盖,慢慢地道:“还有情绪不是互斥的,不是所有情绪都外露,你心里再复杂也好,表现出来的可能只有一个眼神。” 陆与闻似懂非懂,他不再接话,低头认真看起了剧本。 外面的雨声渐渐响了些,方雨向门外看去,雨线稠密,山里的雨总显得轻盈,方雨歪着头看陆与闻,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第6章 一个人的入侵 趁雨势加大前,两人回到方雨的房间,按照商量好的那样,方雨一回来开始收拾东西,打开行李箱,将衣柜里的衣服和桌上的杂物统统塞进去。 陆与闻在屋子里踱步,不帮忙,只东看看西摸摸。 方雨打包行李很快,桌面不一会儿空了,他走到床边卷被褥,让陆与闻看看抽屉里有什么。陆与闻顺手拉开抽屉,空空荡荡,除了一部机身破损严重的手机。 他捡起那部手机,细看发现不仅外壳损坏,屏幕也爆了,他朝方雨扬了扬手里的三星手机,“不拿去修么?没看错的话,这是最新款?” 方雨嗯了一声,伸手接过手机,向来开朗的表情少见地黯淡下来,“能修好么?摔成这样了。” “说不准,你找人帮你送出去修?” 第9章 方雨没吭声,吃力地阖上装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陆与闻双手帮忙压着,方雨抬了抬眼眸,问:“我不知道找谁,你能帮我吗?” 联想到方雨的处境,想必他也找不到人帮忙,陆与闻点头,“明天我舅会来,手机可以给我,我让我舅拿去找人修。” “谢了,这部戏拍完了请你吃饭。” 方雨脸上重绽笑颜,他将行李箱直立起来,转去阳台收没干的衣服,陆与闻挠挠头,心想方雨怎么一时一个样,也太好哄了。 “要不要跟剧务组报备一声,说我搬去你那?” 方雨站在阳台问,外面天色渐暗,屋内光线暗沉,陆与闻半张脸隐没在暗处,样子看起来木愣愣的,方雨倏地笑了出来。 陆与闻不懂方雨笑什么,慢吞吞答道:“我说了,等下会有人过来,湿衣服别收了,过几天再来收,我那晾衣服的地不宽敞。” 方雨唔了一声,放下晾衣叉,回屋里拉上行李箱表示可以走了。陆与闻把门打开,剧务组的杨凡在门口正要敲门,见是陆与闻,满脸堆笑道:“来箱子给我,我来搬。” 下楼梯时杨凡特地来到方雨近旁,问道:“住得不舒服吗?怎么突然要搬,李老师那我不好交代啊。” 方雨反问:“李老师是谁?” 陆与闻瞟了方雨一眼,很少听到他用这么冷淡的口吻说话,而杨凡干笑几声,没回话,方雨加重了语气:“李老师是谁?我不认识。” “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就一剧务,你们都是我得罪不起的爷。”杨凡忙赔笑道,戴上雨衣兜帽,扛起行李箱,抢先一步走在两人前头。 陆与闻狐疑地看向前方逃似的背影,再看看方雨,方雨神色如常,伞递给陆与闻,“你打伞,我拉行李箱。” “刚刚你们打什么哑谜?” “没打哑谜,我的确不认识那位李老师。” 方雨握着行李箱拉杆,另一只手伸到伞外接住密密匝匝的雨,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扭头看撑伞的陆与闻,“等下要去农家乐吃吗?能不能蹭黄奶奶家的饭?” “不好吧,我不好意思。” “你留下洗碗不就行了,”方雨笑道,“你晚上睡觉打不打呼噜?会不会磨牙梦游?” 陆与闻邪睨着方雨,“心情好了开始消遣我是吧?” 两人走到陆与闻住的平房,方雨其中一个行李箱就放在屋内,床加宽过了,床边多了一台落地电扇。 杨凡讪讪道:“没法弄两张床,空间不够,只能拼一起了。” 陆与闻把伞立在墙角,方雨再开口没了刚才的冷漠,声音和缓道:“行,挺好的,辛苦你了。” 杨凡走后,陆与闻关上门,慢慢地剥一个桔子吃,方雨向他摊开掌心,“我也要。” “不给。”陆与闻掰开一瓣塞进嘴里。 “小气鬼。”方雨双手撑着床,坐在床边晃着双腿,直勾勾地看着陆与闻, 陆与闻咽下酸酸甜甜的桔子,又再吃了两瓣,剩下的全给了方雨。方雨掰开桔子,一瓣一瓣往嘴里送,吃东西时视线不知落到何处,心不在焉地咀嚼,旁若无人地把食指戳进嘴里咂了咂。 吃完最后一瓣桔子,方雨抬起脸,朝陆与闻伸出手,掌心里是完好的桔子皮,“要扔吗?是不是要晒起来?我看窗户边都是。” 陆与闻捡走桔子皮,放到窗台边晒。下雨的缘故窗户关紧了,透过污浊的玻璃,远处黛青色的山脉与天空几乎融为一体,阴沉沉的天昭示着一场来势汹汹的暴雨。 “今晚雨会停吗?”方雨走过来道,“要是还下雨会不会继续放假?” “不知道,可能会先拍后面的戏。” “听说剧本还在改?” 陆与闻回身,在方桌旁坐下,语气有些烦躁,“说是结局还没定,前天编剧来了你看见了么,下雨太烦了,再下几场雨得拍到何年何月。” 陆与闻趴在方桌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闻到空气中水汽的味道,几声闷雷滚过天际,唤不醒睡得很沉的自己,外面的瓢泼大雨也下不进梦里。 睡梦中成功乘虚而入的只有气味,清甜的桔子香,香气愈发馥郁。 醒来看见由窗台转移到方桌的桔皮,陆与闻才知晓梦中桔子香的来源,天完全黑透了,屋里亮着灯,方雨不知去哪了。 陆与闻揉揉眼睛,呆坐了不到半分钟,方雨推门进来,将铁皮饭盒放到桌上,“醒了?吃饭吧,给你打饭了,今晚的菜色还可以。” “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刚想叫你起来,看你睡得那么香就让你多睡一会。” 方雨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扔了个茶包进去,拉开方桌底下另一把椅子坐下。陆与闻揭开饭盒盖,今晚的菜有红烧鱼块、笋干炒腊肉,底下是压得满满的蛋炒饭。馋虫被勾起来了些,陆与闻熟门熟路地打开方雨的餐具盒,挑出筷子,埋头苦吃。 “雨停了,今晚照常开工,”方雨呷一口茶水,单手支着下巴,“占用了你的半个衣柜,为了表示感谢,屋子我收拾过了,你看是不是没那么乱了。” 陆与闻随意环顾了一周,乱糟糟的屋子整洁了不少,床上的被子叠成豆腐块,靠墙的榆木长桌上乱七八糟的杂物归置得井井有条。 与此同时,方雨的个人物品也悄无声息地侵占了他的空间,衣柜里的衣服、床上的枕头被褥、桌上的水杯饭盒,还有彼时他未曾察觉的更微妙难言的一切。 第10章 陆与闻是在很久以后才明白,一个人的入侵绝不仅是野蛮地挤占了私有地盘,还会如同气味那般长久地熏染心田,曾霸占视线的每一个瞬间都会成为一副画,永久地挂在心上。 第7章 那是盈眶的泪 当晚的戏开拍前,陆与闻被副导叫去和某位前辈演员打招呼,去到他问了声好,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愣是没法把眼前这张慈眉善目的脸和名字对上号。 副导介绍这是业内最爱提携后辈的老大哥,接着大力褒扬某部陆与闻连名字都没听说的电影,陆与闻耐着性子听副导阿谀奉承,没敢开口打断,一旁比他更早过来的方雨忽然出声:“王导,我再去看看剧本。” 说完便兀自走开了,陆与闻立即接话:“王导,我去跟方雨对对戏。” 绕过忙碌布景的工作人员,陆与闻找到远离人群的方雨,方雨在河边乱石堆里站着,手上拿着剧本,不时低头看两眼。陆与闻走到近前,方雨忽而蹲了下来,捡起一块小石头往河里扔。 石块扑通落入水中,银光闪闪的河面水花四溅。 陆与闻有点摸不着头脑,踩着石块走近方雨,俯身问:“你干嘛?这里太黑了,眼睛要看坏的。” 傍晚吊起的大灯照着不远处的淤泥地,工作人员一趟一趟的走,推着装满淤泥的手推车,一锹一锹地把淤泥填补进去。 想到等会儿半个人要陷进泥潭里,陆与闻洁癖又犯了,索性扭过头眼不见为净。方雨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对视的那一刹那,陆与闻发觉方雨的脸色很不好看,白惨惨着一张脸,眉头微蹙。 “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方雨问道。 “不认识,还不知道叫什么,等下是他跟你搭戏?” 方雨点头,陆与闻看他脸色实在难看,安慰道:“那个前辈看起来不是不好相与的,你不用担心,还是你身体不舒服?” “他姓李,他就是那个李老师。” “谁?”陆与闻没反应过来,副导扯着大嗓门喊他们过去,两人对话中断。他想起什么,拍拍方雨的肩膀,“我助理回来了,回去把手机给他,他带出去修。” “你助理这几天去哪了?” “给我舅当司机去了,我舅发短信说晚几天到。” 导演给他们讲了一遍戏,刚才打过招呼的前辈也在,陆与闻这时才知道这人叫李铁,早些年拍戏,现在开表演培训班教学生。 “走一遍戏,方雨先来。” 导演吩咐走戏,陆与闻退到一边,头顶的大灯炙烤着头部和脖颈,他走远一些,还没到他的戏,正在试的这一场戏是向晴跟人私会,后续和董乾的对话会揭晓向晴为了赚钱才去陪的老男人。 陆与闻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段剧情让他膈应得慌,他的不爽并不是因为向晴的做法,而是出于一种美好事物被亵渎的愤慨。董乾愤怒的程度只会比他更深,陆与闻又开始琢磨董乾的心理,顺便往方雨那边觑了一眼。 方雨靠着那位前辈的胸膛,拘谨得手不知道放哪,导演在调整他的姿势,抓着他的手攀上那位前辈的肩膀。 离组多天的助理小跑到陆与闻身边,带来一把小风扇和一个保温杯,陆与闻接过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前方。 “你认不认识前面那个人,看过他演的戏没?” 陆与闻用保温杯隐蔽地指了指搂着方雨的老前辈,平心而论这位前辈不算老,看上去绝不超过四十岁,但陆与闻也说不清这种不适感来自哪里。 “看过啊,电影和电视剧都看过,但这几年好像没看到他的戏了,”助理话锋一转,试探地道,“那个,听说有人搬去你那了?不嫌挤吗?” “还好,多一张床的事,方便我跟方雨交流对戏。” 助理惊讶道:“你们这么熟了?” “我们本来就熟,我现在每天跟他呆一块呢。” 陆与闻摆摆手,让助理一边去,导演抠完细节总算招手叫他过去,他走上前,站在导演指定的位置,还待在别人怀里的方雨艰难地侧过头看他。 为了模拟月光的效果,大灯吊得很高很远,此时方雨的脸晦暗不明,唯独那双眼睛如水般透亮,又仿佛盈着泪光。 陆与闻尚不能看懂方雨的眼神,他感到奇怪,如果这是向晴,眼神理应如同揳入一枚钩子,更露骨也更暧昧一些;如果是方雨,方雨没理由这样看他。 陆与闻也糊涂了,顾不上纠结这些,导演正向他剖析董乾的心理,告诉他董乾除了震惊、不敢置信,心里还有一丝丝怨怼,所以董乾的逃走有怄气的成分在,不全是因为窘迫,随后掉进泥潭才令他难堪至极。 导演提议第一遍试着一条拍完找找感觉,在讨论完跌入泥潭和用竹竿拽拉上来的细节,又走了一遍戏后,正式拍,这一场戏衔接的剧情是陪伴外婆十多年的大黄狗跑出去一天了,到了晚上仍没回来,董乾深夜打着手电筒出去找。 陆与闻缓缓吐出一口气,晃着手电筒开路,夜里的大山寂静无声,偶尔传出几声虫鸣,月光散漫,月光下的他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 再走几步就会看到方雨,剧情设置是董乾手电筒的光惊扰了暗处私会的向晴,董乾猝然间看见向晴的脸,向晴被人搂在怀里亲昵狎亵。被撞破秘密的向晴丝毫不惊慌,一边跟老男人调情,一边肆无忌惮地打量董乾。 第11章 董乾在向晴赤裸裸的目光下慌乱转身,急切地想要逃走。 陆与闻在看见方雨被人按进怀里后就走不动路了,他的两条腿像灌了铅,震惊地看着这荒唐的一切,手电筒的光将这不堪的一幕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方雨乌黑柔顺的头发、如月光般皎洁的脸庞、脸上灿烂的笑容,以及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这样美好的人不应该和苟且扯上关系,更遑论肆意抚摸他的另一张脸急色得令他作呕。 陆与闻有种宝物被玷污的愤怒与痛心,他带着愠怒看向方雨,方雨双手攀上另一个人的肩膀,下巴顺势搁在肩上,身体在别人怀里,脸迎向他,双目大胆地盯视着他。 这双眸子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懂,曾令他心软的眼神化作刀子,剜下他伪饰出来的不在乎和言不由衷,刀子一般越痛越刻骨铭心的眼神叫他落荒而逃。 这晚的月色混淆了思绪,恍惚中他真的成了董乾。 陆与闻记得接下来的举动,他丢掉手电筒,像董乾一样狼狈逃跑,黑暗中危机四伏,他不慎跌落进泥潭,用力挣扎陷得越深,绝望犹如缠绕住双腿的淤泥,湿滑腥臭,冰凉刺骨。 不多时方雨挽着老男人的胳膊经过,看见他却当看不见。 云翳遮挡住了当晚最后一抹月光,最心灰意冷之时,方雨折返回来,用长竹竿拽他起来。当他双脚切实地站在地上,后怕使他脱力地跪倒在地,方雨俯身盯着他,眼里亮晶晶的,似藏着今晚遗漏的那一点月光。 他在看方雨,也在看向晴,贪婪地、舍不得眨眼地凝视眼前人。 不对,陆与闻猛然发现了不对,这不是向晴,眼前的人是方雨。 他看清了那双眸子里才不是什么破碎的月光,那是盈眶的泪,方雨眼里有泪。 意识到这一点,他又变回了陆与闻。 作者有话说: 现实:陆与闻x方雨 戏里:董乾x向晴 这几个名字应该不会混淆吧! 第8章 你想跟我有关系吗 陆与闻动了动嘴唇,想问方雨他怎么了,却听见方雨用很轻佻的语气说出向晴的台词,独独那双眼睛水洗过那样潋滟晶莹,流露出的情绪不知代表着向晴,还是归结于方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来找我的吗?” 陆与闻代替董乾问:“他是谁?” 方雨回答:“不重要,兴许明天就不是他了。” “你跟很多男人有关系吗?” 陆与闻跪坐在地上,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微微抬头仰视着方雨,方雨笑了,一笑眼里的泪光更像破碎的月光,“你想跟我有关系吗?” 他这么问陆与闻。 陆与闻忽然有一瞬能和董乾共鸣,他分明体会到某种难以捕捉的情愫在流动,从方雨眼睛里流淌到他心底里。 导演喊了卡,陆与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迫不及待要将胸口郁结的气排出去。助理搀扶他起来,方雨也向他伸出手,陆与闻摇摇头,示意不用,他身上裹满泥污,裤腿里也灌满了泥浆。 简单清理干净再换了身衣服,陆与闻做好从头再来一遍的准备,导演坐在监视器前看了很久,久到陆与闻以为自己的表演有什么问题,他刚要探头去看,导演立马站起来,宣布从董乾逃走开始拍。 也就是说前半段方雨的戏一条过,不用再来一遍,方雨听到导演的话似乎松了口气,而后悄悄拽了拽陆与闻的衣角。 陆与闻对此并不意外,冲方雨比了个大拇指,“你演得很好,把我都带进戏里了。” 方雨侧头看着他,那双眼睛总算浮现一点笑意,拽他衣角的手指又勾了勾他的尾指。 终于高兴起来了么,陆与闻想,这晚的方雨好像有点不太一样,更接近于他对方雨的第一印象。 陆与闻始终记得,他见方雨的第一面不是在开机仪式上,而是在舅舅工作室蜗居的那栋破居民楼下。 几个月前的那天大雨滂沱,从下车到小跑进楼栋的十几秒,头发被雨浇得半湿,他停在楼梯口撇开黏着额头的湿发,方雨擦过他的肩冲到大门外,站在倾盆大雨下,直到浑身湿淋淋了才走进来。 那时的方雨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头发脸颊和瘦削的下巴都在滴水,这副模样却半点狼狈不显,还有心思朝瞠目结舌的他笑了笑,笑容很轻很浅,如同雨里荡漾的水波,下一秒再看便不是原来的样子。 那天在舅舅工作室里,他第二次见到方雨,试戏中的方雨。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知道眼前的人有个很适合他的名字,方雨。 “争取一条过,今晚早点收工。” 方雨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陆与闻才发觉方雨挨得很近,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说话喷出的气息拂过他的耳朵,“我可以帮你洗衣服,你把脏衣服塞床底下,我可都看见了。” 陆与闻在方雨眼里看到熟悉的揶揄,他拨开方雨的脑袋,不客气道:“我助理回来了,衣服不用你洗,你可以给我刷鞋,就当提前练习。” 方雨满脸不情愿,脸上的小表情生动得很。陆与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直觉今晚萦绕在方雨身上若有若无的低落情绪终于消解了些,他摸摸方雨的头,方雨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眼睛弯了弯。 接下来的拍摄很顺利,方雨用竹竿将陆与闻拉出泥潭,陆与闻累倒在地,跪着和方雨对视。这回方雨眼里噙着笑,若隐若显的笑意比今晚隐隐绰绰的月光还要隐晦不明。 第12章 这之后说的每一句台词都像是调情,每个音节都在撩拨他的心弦。 陆与闻有点恼,因此当方雨伸出手让他握,他脏污的手直接扣住方雨的手,借力站了起来。脱掉沾满泥浆的衣物和鞋子,他再去抓方雨的手,方雨甩开,他再想抓住,却让方雨逃掉了。 方雨到了河边侧身看着他,看他走过来了才下了水,河水没过方雨的小腿,陆与闻踏进河里,清洗干净腿脚。正躬下身搓洗十指,忽而察觉方雨的靠近,他抬起脸,冷不防被泼了一脸水。 方雨笑着在河边坐下,双腿在水里乱蹬,使坏地溅了他一身水。 下水的这一场戏导演让他们自由发挥,陆与闻完全有理由怀疑方雨在蓄意捉弄他,但他此刻是董乾,于是他只能坐到方雨身旁,闷声不响。 月光照着河流,陆与闻知道镜头正对着他们的后背,平静的河面毫无征兆地泛起波澜,没人知道水面之下陆与闻的脚掌踩着方雨的脚背,就连方雨本人也不敢声张。 陆与闻在用脚底的厚茧磨蹭方雨的脚背,他惊讶于方雨脚背的细嫩光滑,他注意到方雨的手攥着石头边缘,方雨极隐蔽地瞪了他一眼,那一眼暗含嗔怒,眼角无端端掺进了一点点红。 没时间让他细瞧,方雨起身说走吧,陆与闻坐着没动,方雨问:“你打算光着回去?”陆与闻梗着脖子道:“你先回去。” 方雨往前走了几步,余光扫到陆与闻跟了上来,只穿着裤衩,连鞋子也没穿。 方雨回身捡起地上脏兮兮的鞋子,扬声问道:“鞋子你也不要了吗?” 陆与闻不答,方雨拎着他的鞋子,笑道:“给我好不好,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这晚的戏全部结束,回屋之前,陆与闻让助理将一桶水浇到他身上,确认没有淤泥再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到屋里他先去洗澡,前前后后搓了快半小时,当他趿拉着拖鞋出来,方雨坐在桌旁,支着脑袋,看上去快睡着了。 “你洗好慢哦,我都要睡着了。” 陆与闻摸了摸鼻子,“你去洗澡吧,我先睡了。” 方雨洗澡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陆与闻躺在床上看明天要拍的戏,方雨一下子拿走他手里的剧本,“睡觉了还看什么剧本,不许看。” 陆与闻打了个哈欠,支使方雨打开电风扇并固定好不摇头,方雨开了电扇,关了灯,屋里刹那间伸手不见五指,陆与闻听到方雨窸窸窣窣地上了床,连带自己的床也动了一下,发出咯吱的声响。 陆与闻轻笑一声,方雨似是不好意思,又有些羞恼,“你笑什么!这床质量不行,螺丝松了才会响,又不是因为我太重!” “我知道,”陆与闻抬手摸到身旁隆起的一团,轻轻拍了拍,“睡吧,改天给你换张床。” 屋里瞬间没了声音,四周静悄悄,睡下没多久,门外有人敲门,叫方雨的名字,声称导演叫他过去一趟。 陆与闻睁开眼睛,按住方雨的手,冷静道:“别去。” 如果到这会儿,他还不清楚方雨遇到了什么事,那么他打小跟着舅舅在剧组横行霸道的这些年算是白混了。 第9章 一把折叠小刀 山里的夜晚静寂得听不到一点声音,方雨走了一段路再回头看,一片黑茫茫中唯独某间低矮的平房还亮着灯,那点微弱的黄光宛如浸透在水里的月亮,迷离惝恍不真切。 他刚从那里出来,知道里面不仅有光,还有一个担心他的陆与闻。 这么一想心情果然好了一些,方雨裹紧陆与闻强行要他穿上的外套,手寻到口袋揣了进去,倏尔摸到一个冰凉的、坚硬的东西,他囫囵摸了个遍,骤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一把折叠小刀。 方雨握紧那把折叠小刀,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原本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有了着落。 来之前陆与闻按着他的手,对他说导演不会这个点找他,他何尝没有怀疑,但没发生的事他没办法明说。 好在陆与闻比他想的聪明,也比他想的要关心他,方雨试图摒弃心里不好的念头,说服自己也许真的是导演找他,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加快了脚步,越往前走身后摇摇曳曳的光芒越模糊,还未察觉之时,他已经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远处的平房早就看不清。 农家乐正门和院落悬挂的灯笼熄灭了,住宿区大多数房间都没熄灯。 方雨不敢掉以轻心,他不会以为其他房间的人醒着,听见动静就会来看看,兴许会帮他的忙。那晚他摔了手机又砸了椅子,外面一片死寂,隔壁房间的人跟死了一样,没人理会正处于水深火热的他。 今天下午剧务组的人把话说得很清楚,他们得罪不起,所以没人敢管闲事。 方雨一边上楼一边想,这个剧组那么多人,他又能得罪得起谁? 导演住在五楼,方雨上到二楼,正要接着爬楼梯,一路上默不作声的工作人员发话了:“哎,回你自己房间。” “不是导演找我吗?” 方雨脸色微变,明白过来这又是一个幌子,根本不是导演找他,工作人员这时嗤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眼神里透露出奚落。 楼道声控灯泛着惨淡的白,方雨把手伸进口袋,握住那把小刀,久久没动。 “快进去啊,你们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催促。 第13章 方雨往楼梯口走,工作人员张开双臂拦着他,粗鲁地将他往后赶,推推搡搡地把他逼进紧挨楼梯的第一间房,还顺手关上了门。 方雨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扶着门板站稳,后背紧紧贴着房门,不肯往前挪动半步。 “过来啊,没我你演不了这个角色,不该报答我一下?” 黑漆漆的房间里站着一个人,那人悠游自得地抽着烟,烟头的火光一点一点靠近方雨,方雨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靠试镜拿下的角色,跟你没半点关系。” “你是试镜了没错,但那天留到最后的那几个人,你觉得你比他们都厉害?没有我帮你,你今天能站在这里?” “不可能,我那天根本没答应你!” 方雨又想起暴雨如注的那一天,他淋了雨,只为了更贴合要试镜的那一场戏,屋内沉闷,空气浑浊,他和另外几个人并排站着,导演和选角导演等人的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来回扫。 其中也有某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还没轮到他试镜那会儿,他在外面焦急地等候,屋里出来一个人隐晦地向他暗示,如果想拿到角色,不妨考虑用别的来换。 他当场拒绝了,几乎以为这次试镜是个骗局。倘若不是那时还不认识的陆与闻一趟趟地给他倒水、递纸巾,让他别紧张,他差点放弃了试镜。 那天试镜完并未立即宣布结果,几天后电话通知他当选了。 这之后导演组的人陆陆续续跟他沟通接洽,没谁提起不合理的要求,他也没再见到那天那个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签下合同,进组拍摄他人生中的第一部戏。 进组后除了一开始磨合时的磕磕绊绊,别的都很顺利。 然而两周前的某个深夜,他的房门突然被人撞开,紧接着被子也被掀开,一道黑影说着淫言浪语覆盖上来。 未经人事的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直到衣服里钻进一只手,他摸到枕边的手机,对准压下来的脸庞砸了上去。 趁那人捂着额头,他迅速下了床,抄起地上的椅子挡在胸前,他浑身发抖,怒吼着把人赶出他的房间。 当晚没开灯,他没看清来人是谁,只记得声音。这天傍晚,副导演给他介绍将要跟他拍对手戏的前辈,他问了声好,前辈开口说话,再次听到耳熟的声音,他才知道那晚的人是谁。 “我没答应你,我拿到这个角色跟你没关系!” 方雨攥上门把手,猛地一拉,房门纹丝不动。这一个多星期,他向剧务组申请过很多次换一把锁,每次都被敷衍过去。此刻这扇门终于换掉了原先破破烂烂的锁,新的门锁无比坚固。 “要不你试着叫几嗓子,看看旁边的人会不会来救你?” 面前的人挂上戏谑的笑,燃着的烟头近在咫尺,恐惧达到了极点,方雨掏出口袋的小刀,拇指推动刀柱,明晃晃的刀片猝然挥了出去。 方雨出去后,陆与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又想,最后坐起来给舅舅打了个电话。 “小舅,你跟我们导演熟吗?”陆与闻开门见山,他舅交际广认识的人多,保不准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熟啊,他以前常来咱们家你忘了?” 陆与闻斟酌着问:“他人没问题吧,应该不好潜规则这些?” “他妻管严,他老婆会打断他的腿,干嘛他潜规则你了?” 陆与闻两脚伸到床下,穿上鞋,报出傍晚听来的人名,“李铁,你认识这个人吗?” “李铁?没接触,听说退圈开表演培训班去了。” “他有没有不好的传闻?” “有听过他拍戏喜欢借机揩油,他那人男女不忌,忒恶心了,他不在你们组吧?” 陆与闻听到这里立马就懂了,没时间跟舅舅多聊,匆匆挂了电话,远水救不了近火,有问题现在只能找导演解决。 打着手电筒走进农家乐,陆与闻老远就看见二楼所有房间都没开灯,走廊的声控灯却一直亮。他爬上二楼,在方雨房间前停下,里面传出气急败坏的话音,他听了一半,黑着脸一脚踹开了大门。 方雨手里握着刀,转过脸,看到他的那一刻几近哭出来。 陆与闻向方雨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随后拧着眉,瞪视屋里的另一个人,“方雨是我推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10章 以后我罩着你 走廊上鸦雀无声,除了刚才踹门的那一下闹出很大声响,此时的对峙倒陷入诡异的肃静。 陆与闻站在门外,将方雨挡在身后,扫视左右两旁紧闭的房门。原以为他这么大张旗鼓定会引来好事者围观,孰知这里的人比他更懂置身事外,他有预感就算他把房间拆了,也叫不醒装睡的人。 难怪里面的狗屁前辈会猖狂到这个地步,一般的工作人员不敢得罪他,而导演和制片的房间在五楼,这一层的响动不见得能传上去,话事的未必清楚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什么。 陆与闻侧头看了方雨一眼,方雨脸色煞白,没攥着刀的那只手拽了拽他的衣角,用口型对他说:“我们走。” “等会儿,我有话跟这位前辈聊一聊。” 陆与闻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方雨冲他摇了摇头,像是猜到他想干什么,握住他的手腕以示阻止。 陆与闻一只手让方雨握着,脸朝向屋内,语气充满狂妄,“我很好奇,方雨明明是我选的,定下方雨的那天你没在场吧,你是前辈,睁眼说瞎话是不是不太好?” 第14章 “听说你开培训班教学生,平常都教些什么?怎么演一个流氓无赖吗?我们其他人确实都要学习,不像前辈你本色出演。” 陆与闻挑衅地扬了扬下巴,右手手指戳到下巴,做了个往外扫的动作,再握拳竖起大拇指,拇指转向下方重重地点了几下,直白地表示鄙夷和瞧不起。 屋里的人没被陆与闻激怒,相反露出猥獕的笑,“原来是你的人,早说,你舅舅的面子我还是会给的。” “你们做过没?爽不爽?想玩更刺激的来找我,我有很多好货色。” 方雨再难忍受这些秽言污语,他使劲拽了一下陆与闻的手臂,央求道:“我们回去,现在就走。” 陆与闻面色沉了下来,他挣脱方雨的手,整个人静止了几秒,接着朝摇晃的木门猛然飞踹一脚。 天花板和墙面簌簌掉下灰尘,这震天骇地的动静终于换来一些人的反应。 当陆与闻牵起方雨的手往楼梯口走,背后是急急忙忙追出来的剧务主任。陆与闻只当看不见,一边下楼梯一边对方雨说:“看到没?刚才我踹了那一脚,那个垃圾怕了,还躲了一下。” “没揍他一顿太便宜他了,给你的刀有没有派上用场?” 方雨摇头,手心里仍是那把折叠小刀,陆与闻觑着方雨依然惨白的脸,劝慰道:“没事了,回去睡一觉,那家伙明天该滚蛋了。” “今晚闹这么一出,明天导演该找我了,导演是个讲理的,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导演知道。”方雨声音很小,陆与闻的自说自话险些掩盖了方雨的话音,“你说什么?” 方雨低下头,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导演在监视器看到了,那个人动手动脚,所以那一段没让我重拍,收工后导演把我叫了去,没说破,讲了很多有的没的来鼓励我。” 两人下到一楼,站在平地上,雾霭在铺天盖地的黑暗里额外织了一张网,这张网让人透不过气,陆与闻听完沉默稍许,打开手电筒在夜色里劈开一条道。 他想起深陷泥潭那时方雨看他的眼神,噙着泪的眼睛,还有刚才见到是他的那一瞬间,方雨最接近于哭泣的那个表情。 他这才明白方雨的反常,方雨该有多无助? 倘若他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陆与闻扭头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方雨莞尔,陆与闻自知很不会安慰人,他想来想去,除了将那人揍得满地找牙,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兴许方雨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向他求助。 陆与闻停下来,板着脸,神情别扭又懊恼,“我只能帮你揍他,要在其他方面给他点教训,我现在也没法子,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会有机会的。” “已经很好了,”方雨笑了笑,“谢谢你的刀,还有谢谢你来找我。” “我就说导演不可能大晚上找你,剧组的肮脏事我比你了解,下次要听我的知道吗?” 陆与闻十分后悔今晚没劝住方雨,让他一个人过去,万一方雨真出事了该怎么办? 他将手臂搭在方雨肩上,皱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思索半天只扔出一句:“算了,以后我罩着你。” 一回到去陆与闻立马瘫在床上,方雨挂起陆与闻的外套,折叠小刀攥在手里,走到床边问陆与闻:“放哪?” “给你了,拿去防身。” 陆与闻阖上眼睛,双手叠放在脑后,方雨笑笑,把小刀塞进枕头底下,去外面的水龙头洗了手和脸,打了盆水端回屋里擦身,再换上干净的短袖短裤。 陆与闻掀掀眼皮,睁眼就看到方雨的细胳膊细腿,方雨转身向他走来,开了风扇对着他吹,“不洗把脸再睡吗?” “不想动。” 方雨拧了条毛巾回来,陆与闻闭眼享受方雨的服务,毛巾细致地擦过脸部和颈部,方雨身上清凉的气息再度扑面而来。 陆与闻被伺候得很舒服,睡意袭来,脑子迷迷瞪瞪,说话开始不过大脑,“你当我跟班好了,我能随时罩着你。” 方雨用毛巾糊了他一脸,笑话道:“幼不幼稚,还跟班。” 陆与闻拿走脸上的毛巾,睁开双眼,恰好跟方雨四目相对,方雨抿着唇笑,可笑着笑着,笑容垮了下来。 从来都很迟钝的陆与闻在这一刻忽然明白方雨细微表情变化背后的真实情绪,他握了握方雨冰凉的手,说道:“没事了,不用怕。” 方雨说:“我没有怕,我就是——” “嗯,我知道,害怕也没关系,”陆与闻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不笑也没关系,有没有伤着或碰着哪里,我助理那有药酒。” “没受伤,我拿刀打算捅上去了,结果他还想来抢我的刀,我趁机踢了他一脚。” 方雨在床上躺下,和陆与闻面对面,他慢慢讲述当时的情形,包括第一次被破门而入和自己的成功反抗,以及试戏那天的插曲,整件事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陆与闻。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陆与闻听得心惊胆战,他拢了拢方雨的肩膀,皱眉蹙眼地盯视他稍许,“幸好你搬来我这里了,以后就安心跟我住。” 方雨嗫嚅道:“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打扰你的。” “你该早一点说,人要学会求助,更何况我们什么关系?” 第15章 陆与闻掐了掐方雨的脸颊,数落道:“晚上用凳子挡门是怕睡太死对吧,手机也摔了,还不知道找我帮忙,我是谁?关系户,你都不会抱紧大腿。” 方雨忍俊不禁,“我不好意思麻烦你。” “捉弄我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陆与闻不满地哼哼。 方雨支起上半身,笑意爬上嘴角,“现在抱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睡觉我困了,明天找导演要个说法,不知那人什么来头,关系难道还能比我硬……” 陆与闻话没说完睡了过去,方雨哭笑不得,他下床关了灯,再回到床上在陆与闻身边躺下。 黑暗中,方雨凝视陆与闻熟睡的面容,第一晚不用在提心吊胆中入睡,他反而有点舍不得睡着。 第11章 你人真好 第二天一早,陆与闻听完助理打探回来的情报,昨晚还很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了下去,他狐疑地看着助理,再三确认:“真的是投资方的人?那为什么不捞个主角演,非要来我们这客串?” “据说前几年被合作过的女演员告性骚扰,还打了官司,官司赢了,但他骚扰的那位女演员有金主,金主扬言要找人废了他的手,”助理刻意卖了个关子,“你猜怎么着?” 陆与闻不耐烦道:“说重点!” “当时李老师有个很有威望的干姐姐,亲自出面调停了,手保住了,条件是要退圈不能再拍戏,难怪这几年没看到他的戏。”助理吁了口气,接着装要带去片场的背包。 “听你口气还很遗憾?”陆与闻斜了助理一眼,“还有喊什么李老师,那就是一垃圾!” 助理嘿嘿笑道:“喊习惯了,我妈很喜欢他,老是念叨他为啥不出来拍戏,我也以为他是业内良心好演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助理感叹完继续干活,陆与闻琢磨过来,“这部电影的资方我听说是个女老板,是他的干姐?” “对,剧务主任还是他的妹夫,执行制片是他的学生。” “哼,关系够盘根错节的。”陆与闻嘲道,怪不得剧务组的人敢这么欺负方雨,有这背景在剧组里简直可以横着走。 助理适时补了一刀,“比你的关系硬,毕竟你没有带资进组,咱可千万别得罪他。” “已经得罪了,”陆与闻挑了挑眉,“你去打听没听说昨晚的事?” “没有啊,我听到有人讨论你跟方雨走得很近,还问我来着。”助理一脸迷茫。 方雨洗漱完进来,陆与闻止了话头,招呼方雨来吃早餐。方雨坐在桌前,葱白的手指快速剥好一个鸡蛋,嫩白的水煮蛋转眼递给陆与闻,陆与闻刚要说他吃过了,张了张嘴,说出口的却是:“好,我吃。” 方雨换掉陆与闻的保温杯,把一盒牛奶推到他面前,“大清早喝浓茶不好,你喝牛奶,茶给我,我昨晚没睡好。” 陆与闻三两口吃完鸡蛋,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让剧务组来一趟,换张质量好点的床。 方雨眨眨眼睛,“谢了。” “你弟来信息了,你自己看。”陆与闻把手机递过去。 方雨摁进短信箱,看完露出大大的笑容,陆与闻撕了吸管戳开牛奶盒的小孔,喝了几口,撇撇嘴,放到一旁,漫不经心道:“你之前说过你弟和你是双胞胎?” “是啊,我俩长得一模一样,一般人绝对分不清谁是谁。” “你弟还在读书,为什么你拍戏好几年了?” 方雨撕开包子底下的笼屉纸,垂了垂眸,“我弟跟着我妈,我妈和我爸离婚之后出国了,很少回来,我跟我弟靠邮件联系。” 陆与闻默默地喝了口牛奶,恨不能掌自己的嘴,问的什么破问题! “不过现在他在国内,再过一阵子,我能让他来剧组玩吗?”方雨充满希冀地看向陆与闻,陆与闻点头,“当然可以,路不好找,要不要派人去接他?” “他要来我再告诉你,陆与闻——”方雨突然正色,被叫到名字的陆与闻愣了一秒,方雨恢复笑眯眯的样子,声音特别清甜地说了句:“你人真好。” 陆与闻轻咳了一声,压下翘起的嘴角,“好说,好说。” 出工前,助理背着个大背包,陆与闻瞅了眼,拿走方雨的水杯剧本塞进自己的背包,然后单手揣着口袋,酷酷地出了门。 大本营里,被发了好人卡的陆与闻抢在方雨前头,向导演讲述了一遍昨晚的情况。导演神情凝重,目光转向方雨,方雨犹豫着该怎么说出难以启齿的部分,忽觉肩膀一热,陆与闻将胳膊放在他的肩上。 方雨定了定神,把所有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期间导演一直不说话,不住地叹气,反倒是陆与闻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帮他补充了许多省略的细节。 剧组其他人忙碌地走来走去,执行制片几次想过来他们这里,都被副导演叫走了。方雨讲完,忐忑不安地等待导演发话,幸好导演第一句话便是:“你放心,那个人已经走了,他还有两场戏砍掉不拍,至于拍了的要保留,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的。”方雨答道。 “以后不会再有这些事发生,安心拍戏,下次遇到状况要及时沟通,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拍好戏,有困难我们会帮你的。”导演说得恳切,方雨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嗯了一声,陆与闻插话道:“我也会帮你的。” 第16章 方雨笑了出来,导演挥手让他去做准备,陆与闻也跟着走,临走前被叫住:“回来!” “你小子,门都要让你踹烂了。”导演瞪着陆与闻,陆与闻没有丝毫愧意,坦荡荡道:“没揍他一顿已经算我尊敬长辈了。” “臭小子,仗着年轻没人跟你计较,以后别这么冲动行事。” 陆与闻不爱听人说教,正了正脸色问:“这事不会影响到方雨吧?试镜那天那个人也在,他为什么会来?” “他开培训班,推荐了不少学生来试镜,陪学生来的,出于情面就让他留下来参谋参谋,谁知道谋划着这种事。”导演的语气很是不忿,“资方的人不太好得罪,昨晚把他请走了,这事就算过了。” “那就行,我走了。” “你小子是真不知道怕。” “怕什么?你说的我还年轻嘛。” 陆与闻表情狂傲得很,留给导演一个张扬不羁的背影。 其实他想过资方撤资或者方雨被换的后果,也打定主意要是资方撤资了,他就求他爸投钱,要是资方威胁换掉方雨,那么他也不拍了。 好在他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陆与闻扬扬嘴角,心情很好,抬头看雨水洗涤后的天空,干净得不掺杂质,他便觉得下雨也不是什么坏事,总会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方雨向他招手,声音远远地传来:“你快过来啊——” 陆与闻走快了几步,啧声道:“一刻也离不了我是吧。” 第12章 要亲吗? 方雨跟前放着装满水的木盆,盆里泡着一把猪鬃鞋刷,陆与闻瞄了眼木盆和地上泥迹斑斑的鞋子,用矿泉水瓶装的洗衣粉和矮板凳也准备好了。 方雨乖乖地站着,化妆师在给他捋头发。按化妆师的话说是方雨本就长得白净,头发还太过柔顺,软塌塌地贴着脑袋,十足十的学生样。 角色设定再加上导演的要求,他们每天拍戏都不需要化妆。不用往脸上糊一堆黏黏腻腻的东西,也不用站着不动让化妆师摆弄来摆弄去,陆与闻求之不得。 但方雨没他这么轻松,为了更贴近角色气质,化妆师除了折腾方雨的头发,还专拿松松垮垮的白衬衫给他穿。 陆与闻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日光下的方雨皮肤白得发亮,头发黝黑嘴唇红润,站在那什么也不做,光是轻轻浅浅地笑着,活脱脱一个乖顺无害的好学生。 确实很乖,陆与闻想,但一旦进入戏里,方雨就会变了个人似的,同样的面孔、相似的神情指向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原来好学生和坏孩子仅有一线之隔,陆与闻没来由地生出这个感悟,随后立即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魔怔了。 不研究下一场怎么演好,研究方雨干嘛! 他回忆上午要拍的内容,顺便叫来助理。导演组最大程度地照顾他这个没拍过戏的新人,至今每天的拍摄尽可能按照剧情顺序,而非考虑场景和演员的调度。 接昨晚的剧情,向晴要走了董乾的脏鞋,董乾找到向晴的家,撞见向晴在替他刷鞋。这场戏的重点在于董乾情不自禁地抓住向晴的手,而董乾日益滋长、再难抑制的情愫在眼神交锋与手的触碰间尽显无遗。 助理循声过来,解下背上的背包,刚拉开拉链就倒吸一口冷气,掏出湿答答的剧本和漏水的杯子,陆与闻刚要开口,助理马上甩锅:“这这不是我弄的,你后来塞进去的那水杯漏水!” “嚷嚷什么!”陆与闻给了助理一记爆栗,接过背包翻了翻,里面毛巾、小风扇、驱蚊水等零碎物件,弄湿了不要紧,倒是方雨和他的剧本湿了水,手写的笔记全都晕开,纸页变得一塌糊涂。 打发助理回屋拿剧本,他还有一本没做笔记仅在睡前翻阅,陆与闻拧紧方雨的杯盖,从包里拿出折叠椅,展开坐下。 方雨那边一结束立马小跑过来,紧张地看着陆与闻,“剧本怎么了?是不是我的水杯没拧紧?” “没事,是我没放平。”陆与闻屈着长腿,略略瞥了方雨一眼,方雨一侧耳朵的头发别到耳后,除了头发不再那么服帖以外,别的变化他着实看不出来。 陆与闻左右张望,没看到多余的椅子,于是他伸出大长腿,拍了拍膝盖,“没凳子了,你坐我腿上吧。” “别闹,我看看你的包。”方雨弓下身翻陆与闻的背包,杯子里的水倒了一半,大多数物件表面都湿了,背包内壁和底部潮乎乎的,陆与闻突然想到什么,好笑道:“第一次见你就淋了雨,跟你拍戏又要下水,现在还把我的包弄湿了。” “你想说什么?”方雨十分郁闷。 “你这名字起得挺适合你的,”陆与闻兀自乐呵,“你的双胞胎弟弟叫什么?” “方晴。” 陆与闻哂道:“你爸妈起名字可真省事。” “那你喜欢哪个名字?”方雨冷不丁这么问,陆与闻想也不想便回答:“方雨好听,雨字感觉柔和了有棱有角的方,不像晴字,听起来就热。” 方雨听陆与闻一本正经地胡诌,脸上的笑容越绽越大,他别过脸去,把背包放回原位,站起来宣布:“弄湿了你的包,今天收工了我再补偿你。” 助理送来剧本,陆与闻让出一半的椅子,和方雨坐一起肩碰肩头挨着头,看没有任何笔记的剧本,小小声地讨论。 第17章 统筹老师气喘吁吁地跑来,递给两人薄薄的几页纸,告知剧本有改动,并且带来一个不知该不该称作噩耗的消息,“加了吻戏,你们先看看。” 陆与闻没什么表情,哦了一声,接下这部戏之前他就有了觉悟,况且原剧情发展到后期也有不少情色内容,他多问了统筹一句:“那后面的剧情有改吗?” “导演和编剧还在争论,没出结果。” 陆与闻了然,粗略看完手里的四五页纸,即将要拍的那一场戏增加了向晴的反应。在董乾攥着向晴的手肆意摩挲手背指缝之时,向晴做出了大胆的回应,他猝然亲吻上董乾的唇,吻只持续了一两秒,董乾推开向晴,且扇了他一巴掌。 看到这里,陆与闻骇然,不可思议道:“怎么还要打人?” 统筹老师早走了,身旁的方雨闷着头一声不吭,陆与闻用手肘撞撞他,方雨没反应,陆与闻嫌弃方雨左侧的头发遮住了脸,他伸手将方雨左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方雨惊愕地转过脸。 眼眸很清澈,嘴唇许是抿了又抿,像颜料逐渐褪色的绯红,皮肤近看愈加白皙细腻。 陆与闻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方雨可真好看。 方雨嚅动着嘴唇,问道:“撞我干嘛!” “你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陆与闻没头没脑地问,“不用剪吗?” “你去跟化妆师姐姐说。”方雨鼓了鼓腮帮子,疑惑地回瞪陆与闻。 陆与闻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忙把注意力放回剧本上,“你说为什么要加这一段?”纸张放在两人紧靠的膝盖上,他用手指划了划向晴亲吻董乾的那部分。 方雨微微蹙眉,想了想后道:“也许导演编剧要给向晴一个机会。” “嗯?什么?” 方雨摇头,“算了,说说你的想法。” “我认为是想增加剧情冲突,董乾被向晴这么一亲,加上向晴说的那句,‘这不是你想要的么’,直接戳破董乾的心思,所以他会有那么激进的举动,”陆与闻顿了顿,“太暴力了,我不赞成。” 方雨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这巴掌过后,这俩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虽然我觉得是董乾单方面怄气,但之后他们经历了冷战到和好的过程,这样的剧情比原先董乾一个人在那瞎想、纠结是不是好得多?” 剧本改动前,董乾内心的桎梏要直到外婆离世才打破,在此之前是漫长、笨拙的靠近,像只行动迟缓的蜗牛,感知到危险便缩进壳里。 陆与闻讲完,看到方雨眼睛里亮闪闪的,似是很崇拜他。 “你也觉得我说得对吧,”陆与闻忍不住嘴角上翘,“来,对一遍戏。” 方雨瞪大了眼睛,难得结巴,“要、要亲吗?” “你不会是害羞吧?”陆与闻审视着方雨,“我说刚才你怎么没反应。” “我没有!” “那你是不好意思?我以为我们很熟了,”陆与闻一手勾上方雨的肩膀,大剌剌道,“别害羞,大不了我先示范。” 陆与闻抬起手臂,手里的纸张正好挡住他和方雨的脸,他在纸张的遮掩下,凑到方雨唇角亲了一下—— 吻戏比他想象的简单,方雨的唇是他意想不到的柔软。 作者有话说: 陆与闻,好小子 第13章 你亲我久一点就有感觉了 片场很嘈杂,他们正在一个简陋的院子里,背后是一间危旧破烂的平房。这是戏里向晴的住处,此时工作人员还在屋内布景,做最后的调整。 剧组人员各司其职,所有人都在忙碌地走动,缩在椅子里的他们反而不起眼,没人察觉角落里奇怪的暗流涌动。 方雨倏然转过脸,用手里的剧本当做扇子猛扇了几下。 陆与闻也觉得自己有点唐突,可转念一想亲一下又怎么了,他们会有尺度更大的亲密戏,拘谨扭捏对揣摩角色、进入状态一点作用都没有。 于是他很欠揍地追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会想要打我吗?” 方雨没吱声,眼睛紧盯着剧本,他把被陆与闻捋到耳后的头发弄了下来,遮住发红发烫的耳朵。陆与闻对此浑然不知,仍在绞尽脑汁地琢磨董乾的心思。 “董乾居然扇了向晴一巴掌,有必要这么生气?” 陆与闻自言自语,方雨忽然接话道:“你还坚持这时候的董乾喜欢上向晴了?” 拍董乾撞破向晴私会那场戏前,方雨曾问过这个问题,当时陆与闻的回答是有一点。然而这时的陆与闻却陷入迷茫,喃喃道:“难道不喜欢?怎么会?但要是喜欢,他扇得出那巴掌么?” 方雨侧头注视陆与闻,眼里没有犹豫迷惑,有的只是笃定不移。 他分明有了自己的判断,他又不告诉我!看懂方雨眼神的陆与闻颇有些恼怒,“你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老是不说。” “你是他,你的想法最重要。”方雨回道。 “我不知道!说不准董乾现在也不清楚。”陆与闻像个孩子那样赌气。 方雨失笑,“那就等你确定了再告诉我。” 导演姗姗来迟,讲戏前询问了两人对这场戏的理解,边听边频频点头,听完竟不打算再补充几句,直接令他们走一遍戏。 陆与闻仍有些云里雾里,带着疑问开始走戏。前面的部分没多大问题,他的手伸进木盆里握住方雨的手,手掌心在方雨的手背上轻轻地蹭,指头屡屡往指缝里戳刺。 第18章 方雨松开了鞋刷,抬起头来看他,觉察到视线的陆与闻抬了抬眸,方雨蓦地亲上他的唇,微凉的唇贴着他的唇瓣,停留了几秒就移开。陆与闻怔了怔,没能立刻给出反应,遂懊恼地说了声抱歉。 导演没说什么,让他们再来一遍,并提示可以参照自己的情绪。 方雨突然倾身,附在陆与闻耳边道:“你摸我手的时候要看着我。” 陆与闻胡乱地点了点头,方才紧张得忘了许多细节。这一回他完全包住方雨的手,同时朝方雨投以目光,两人对视,方雨在下一秒吻住他的唇,不再是蜻蜓点水似的触碰,嘴唇相贴了很久,直到陆与闻推开方雨,扬起巴掌。 导演喊了停,转过身和编剧交谈。陆与闻这才发现编剧也来了,他挠挠头,仍旧蹲着,方雨就在他近旁,手扶着木盆正要站起来,陆与闻忽地拉住方雨的手腕,神色显然比刚才轻松不少。 “有感觉了。” “嗯?”方雨不明所以。 “你亲我久一点我就有感觉了,”陆与闻道,“刚才还觉得情绪过渡不自然,但你亲我挺久的,我好像能体会到董乾的感受了。” 方雨抿了抿唇,“那,董乾是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准备好了,等着吧。”陆与闻信心满满,方雨瞧见他自信不疑的模样,跟着弯了弯嘴角。 导演走过来告知他们又有变动,吻改成深吻,并且由方雨主导,陆与闻被动地接受这个吻,一吻结束再扇出巴掌。 “拍一条试试,都没问题吧?”导演来回端详两人。 陆与闻无奈地点头,方雨似乎有点慌,下意识看向陆与闻,陆与闻咧了咧嘴,打趣道:“会接吻吗?吻得深一点知道吗?” 方雨瞪了他一眼,蹲下来看剧本,陆与闻笑,“哎你是不是没接过吻?” 方雨不理他,陆与闻索性也蹲下来,凑近方雨和他一起看,不时低声说两句。 各部门准备就绪后正式拍—— 董乾跨过腐朽的门槛,走进这个衰败的院子,一眼就看到坐在矮板凳上正搓洗着什么的向晴。 他步步靠近,来到向晴面前,看清木盆里赫然是自己的脏鞋,鞋面上的泥垢被一双柔白的手持着鞋刷刷了下来,盆里的水污浊不堪。 向晴穿了件不合身的白衬衫,领口大开,锁骨和修长的颈线一览无余。 那双手浸泡在脏污的水里,左手伸进鞋里抵着鞋面,右手握着鞋刷反复擦拭,仿佛对这只脏鞋给予了无限的耐心与恒心。 可他昨晚不是这样的,董乾想,这个人昨晚对自己视而不见,挽着老男人的手亲亲热热地从自己面前经过。 尽管他回来救自己了,可是那又怎样,他忘不掉这人脸上的冷漠与轻蔑。 董乾心生冷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向晴,向晴起身倒掉脏水,接了一盆清水,双手重新泡在清水里,仰起脸朝他笑。 “鞋子我不要了。”董乾态度冷硬,戒备地盯视着向晴。 “我知道,我替你洗干净,要不要随你。”向晴一改往常时而冷淡时而戏谑的模样,唇边挂着淡淡的笑。 董乾拉长了脸,语气愈发恶劣,“不要!脏了的东西我从来不要。” 向晴不答,董乾沉默了一会儿,佯装无所谓道:“你很缺钱吗?他们一次给你多少钱?” 盆里的水又变浑浊,向晴倒了这盆脏水,再接了一盆,将勉强恢复洁白的鞋子放进去。 得不到回应的董乾蹲了下来,拿起地面用矿泉水瓶装的洗衣粉,他坏心眼地把剩余的洗衣粉全倒进盆里,手在水里搅动,搅出许许多多的泡沫。 “说啊,他们一次给你多少钱?” 董乾搅着这盆水,手不经意碰到了另一只手,柔嫩纤细,他恍悟,昨晚就是这只手握过他。 他凭直觉攥住这只手,使出很大劲,像昨晚这只手的主人拽他起来时那样,手掌心挤压手背,手指头恶意地戳进指缝。 凌虐这只手的时候,他盯着眼前的向晴,眼里淬着怨恨,他不知道这些恨从哪来,只知道它像毒蛇缠上自己的心脏,他的面容、思绪全部变得扭曲。 打断他这惩罚性的举动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吻。 向晴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嘴唇贴上他的唇,唇瓣柔柔地吮吸,轻柔的吻一瞬间扼杀了他所有的不甘与愤恨。 陆与闻也意外宕机了,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忘了。方雨熟稔地吻着他,他终于明白原来这才叫接吻,刚才他们不过是过家家似的亲亲,而此刻方雨含着他的唇瓣吸吮,像要把他的唇吃进去,这样深入缠绵的才叫做吻。 亏他以为自己招架得住。 十八岁的他,没和任何人有过超出牵手的亲密行为,只除了刚才和方雨的几次嘴唇触碰。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吻住,他的嘴巴还伸进来一条炽热的舌头,这根舌头试探地往里戳,将他嘴里心里搅得糟透了。 他甚至忘了把人推开,最后还是方雨停了下来,脸红得快要滴血,讷讷地道:“我喘不过气了。” 第14章 说初吻谁是初吻 陆与闻握着保温杯,坐在助理搬来的折叠椅上,导演让他们稍作休息,没对刚才的表演进行点评。片场拍拍停停是很常见的事,吻戏甚至床戏对某些工作人员来说早已司空见惯,陆与闻镇定地喝水,偷瞄一眼身旁的方雨。 第19章 方雨比他还要窘迫,埋头看剧本,耳侧的头发遮挡住了侧脸。 陆与闻喝完又倒了一杯水,他戳了戳方雨白皙泛红的脖颈,方雨倏地抬起脸,受到惊吓眼睛瞪得圆圆的。 “喝水。”陆与闻递给方雨一小杯温水,方雨接过来喝了,喝水时黑白分明的眼睛始终瞪着陆与闻,喝完杯子递回来,陆与闻问:“还要吗?” 方雨点点头。 陆与闻又倒了一杯,方雨双手握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不时抬眼看看陆与闻。 陆与闻不合时宜地想到剧本很后面的一场戏,因尺度太大已被删改,他看过剧本定稿前的最后一稿,这场并未有实质亲密接触的戏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戏里董乾向晴会有一段很荒唐的时日,他们日夜厮混,忘却羞耻地亲近沉沦。两人的权力关系骤然对调,难以捉摸的向晴突然变得唯董乾是从,董乾既对向晴逞着私欲,也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怨与恨。 那一场戏是赤身裸体的两人在分吃一个桔子,董乾一瓣一瓣地掰开,自己吃一瓣再喂向晴吃一瓣。吃完了董乾问向晴还要吗,向晴点头,董乾又问没有了该怎么办,向晴瞥一眼董乾的下身,所有难于启齿的疯狂与欲念都在那一眼里。 于是董乾令向晴跪在床下,左手握着自己的玩意,右手捏向晴的下巴,问一句还要吗,再扇向晴一巴掌。 陆与闻犹记得看完后的震骇与不解,他去问编剧,编剧对此讳莫如深,倒是他舅看了嗤之以鼻,表示这是青春片里很常见的性与暴力,导演听了差点要跟他舅干一架,然后连夜让编剧修改剧本。 结果剧本改到现在还在改,也不知道这场戏最终会怎么面目全非。 方雨递回杯子,陆与闻回过神来,随口道:“要不要给你找个助理?每天拍戏这么累也没个人伺候你。” 方雨摇头,“不要,我哪来的钱请助理。” “那我的助理给你使唤。”陆与闻合上保温杯,方雨看见陆与闻背后龇牙咧嘴晃拳头的助理,笑道:“我不要,多不好意思,你让我使唤还差不多。” 陆与闻挑眉,举起手正要薅乱方雨的头发,化妆师过来给方雨调整发型,接收到来自化妆师的一记警告的眼光,陆与闻讪讪地收回手。 “别欺负方雨,不然我告诉你舅。” 被教训了的陆与闻咕哝道:“我哪有欺负他,我对他多好。” 方雨站起来让化妆师修饰头发,陆与闻长手长脚地窝在椅子上,抱着保温杯,满脸不忿。 方雨盯了陆与闻半晌,没来由想起黄奶奶家那条大黄狗,陆与闻烦闷的表情像极了挨训时的大黄狗,哀怨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笑什么?不许笑!”陆与闻怒视无故发笑的方雨,方雨抿抿嘴唇,笑意在眼睛里愈益猖獗。 没人提起刚才的吻,似乎两人都把它忘了,又或者那真的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吻,在片场、在阳光下、在世界的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会发生。 不是谁的初吻,也没有让谁为之心动。 休息完继续拍,陆与闻试图摈弃掉所有不该有的想法,他总觉得自己拍戏时心里很吵,有无数个声音争先恐后地发出,可他固执地认为沉浸在角色里的内心应该是安静的,如同被雾笼罩的连绵山峦,是千千万万年间亘古无声的存在。 方雨在那片空地上等他。 陆与闻慢慢走近,前面的部分演得很顺,他跟董乾同仇敌忾,他们的愤怒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但都相当理直气壮。当看见昨晚还能和老男人有说有笑的那人,转眼间心甘情愿为他擦洗一双脏鞋,不顾污泥浊水弄脏了手,不顾这份好意不被接受。 他心里只有怀疑。 这算讨好吗? 陆与闻沉着脸,及时制止了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恶意地将洗衣粉倒进清水里,手在木盆里搅啊搅,任由丰盈的泡沫溢出来,泡沫水溅到他们衣服上。 他用最轻贱的口吻道:“说啊,他们一次给你多少钱?” 方雨忽然看了他一眼,那双眸子澄澈透亮,眼里没有别的情绪,有的只是无尽的包容。 这一眼莫名激怒了陆与闻,刚好水底下他的手碰到了方雨的手,柔软得仿佛不具备任何反抗能力,他攥紧这只手,眼神也随之变得凶狠。 他的手掌心缓慢摩挲过柔滑的手背,手指头下流地戳进指缝里,这般自相矛盾的行径就连自己也不齿。 方雨的手挣了一下,陆与闻皱眉不语,方雨转过头去—— 变故发生在刹那间,陆与闻只听见哗啦的水声,被他紧握的那只手猝尔挣脱了桎梏,水花溅得高高的,方雨湿滑的手扶住他的脖颈,脸凑上来,架势闹得很大,最后落在唇上的吻却很轻柔。 第二次接吻了,陆与闻想。 方雨的气息渡了进来,方雨的舌头进入他的口腔,陆与闻在寻找推开方雨的时机,沉溺是不对的,渴望再久一点再深一点也是不对的,在他觉得大脑快要被麻痹之时,他猛然推开面前温热的身体,抬手甩了方雨一个耳光。 他不知道自己这时木着一张脸,巴掌掴到方雨脸庞,眼里极快地闪过疼惜与不忍。 方雨朝他笑,是那种如释重负的笑容,质问他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导演喊了卡,陆与闻立即抱了抱方雨,摸摸他被扇红的脸,愧疚道:“抱歉,我太用力了。” 第20章 “没事,一点都不痛。”方雨抓着陆与闻的手覆上自己的侧脸,笑得一脸轻松。 助理送来纸巾和保温杯,陆与闻接过纸巾纳闷道:“给我纸巾干嘛?” “不擦一下吗?都是口水。” 陆与闻哑口无言,方雨笑笑,陆与闻瞪了瞪自作聪明的助理,把保温杯塞给方雨,示意他先喝。方雨背过身喝水,陆与闻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心情既尴尬又复杂。 “你说这段能过么?”方雨问道。 陆与闻就着方雨递来的水杯喝了口水,“不好说。” 不多时导演宣布再拍一条,并把他们俩叫过去,总算点评了今天的戏,指出需要调整的细节。编剧在一旁补充:“你们俩都演得很好,拍这条之前我让导演别讲戏,让你们自由发挥试试。” “为什么?”陆与闻也疑惑导演今天的惜字如金。 “你们才是年轻人啊,这种少年人的心思你们该比我们懂,我跟导演讨论来讨论去,谁都不服谁,那就交由你们决定了。” 导演又道:“剧本还会有改动,接下来的感情更乱,要靠你们自己代入理解了,我反正是老了,也争不过你们编剧。” 编剧笑声爽朗:“别听你们导演,感情本来就是混沌的,更何况是少年人,你指望它像一条线一样清晰,那不可能。” 这场戏拍了四条,中午收工陆与闻累到不想说话,他赖在椅子上不动,方雨喊他去吃饭也没起身,最后方雨允诺帮他打饭回来,他则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睡的屋里。 助理也吃饭去了,陆与闻累瘫在床上,鞋子没脱脸也没洗,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他开始反思上午的表演,拍了四遍完全在状态的只有前两条,他承认他跟董乾这大兄弟确实八字不合,他好像做不到一直是董乾,作为陆与闻的那点自我意识总会不识趣地跑出来,干扰他的思绪。 尤其当他对上方雨的眼睛,当方雨把手放在他的脖颈处,倾身吻住他的唇。 正在跟我接吻的人是方雨,这个念头清晰无比,尤为强烈,甚至盖过了他发觉自己又变回陆与闻的那些瞬间。 方雨在他心里为什么不能一直是向晴?方雨明明演得那么好。 他百思不得其解。 躺了十多分钟,方雨推门进来,陆与闻眼皮掀了掀,嘴里哼唧几声,懒懒地道:“这么快吃完了,给我打什么好吃的了?” “红烧茄子、笋干烧鸡、蛋炒饭,我还没吃,跟你一块儿吃。”方雨放下饭盒,走到床边俯身看陆与闻,仔仔细细打量他的脸色。 陆与闻问:“看我干嘛?” “我以为你不舒服,拍第四条我就看你没什么精神,还担心你中暑了。”方雨眼睛忽闪忽闪的,眼里盛满关切,陆与闻叹了口气,点点方雨近在咫尺的脸颊,“拍累了,拍戏真是体力活。” “不是亲累了?”方雨狡黠地笑,陆与闻感觉脸上的热度噌的一下上去了,他没好气呛回去:“你肯定比我累,我又不用动嘴唇,你又亲又吸的倒是很熟练。” 陆与闻拧了拧方雨的下巴,恶声恶气道:“还会伸舌头了,花样挺多,谁教你的?” 方雨换上无辜的神情,不答话,陆与闻思索片刻,满腹疑团,“你之前接过吻?你跟人谈过恋爱?” “当然,你学生时代不早恋吗?要是初吻给你了我岂不是很亏。”方雨转身走到桌旁,揭开饭盒盖,再把餐具摆好,“快来吃饭,凉了不好吃了。” 床上没动静,方雨扭头一看,陆与闻还在床上坐着,又露出了和怄气时的大黄狗一样憋屈的表情。 “干嘛这副表情,难道你是初吻?”方雨只觉得好笑,“那你还开我玩笑!我以为你很有经验。” 他回到床边摸摸陆与闻的头,体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你别担心。” 陆与闻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滚——” “别那么小气,”方雨弯腰和陆与闻平视,“你给了我初吻,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方雨冷不丁在陆与闻唇上亲了一下,亲完迅速退后,手背在身后朝陆与闻笑,笑容又纯真又好看。 第15章 你谁啊!我有老婆了 陆与闻跳下床,大步逼近方雨,眼神锐利如鹰隼,没有半点呆愣迟钝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伪装,接收到特定信号就会暴露本来面目。 方雨察觉到危险,本能地往后退,陆与闻速度比他更快,几步将他逼至方桌前,桌缘抵着后腰,而面前是陆与闻结实坚硬的胸膛。 方雨单手撑着桌缘,扬起脸,唇边的笑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加灿烂。 陆与闻钳住方雨的下巴,佯装凶巴巴地道:“你很得意嘛,很好玩吗?” 方雨不接话,脸上的笑让陆与闻很恼火,陆与闻板起脸审视着方雨,还想凶几句找回气势,但方雨倏尔放软了音调,歪着头问道:“你到底吃不吃饭,我饿了。” “我不吃你这一套。”陆与闻警告地点了点方雨的额头,最后再虚张声势了一回。 “那么你吃哪一套?” 方雨主动倾身,脸颊又凑近了些,在距离陆与闻的唇只有不到半公分时停下来,陆与闻站着没动,恨恨地喊方雨的名字,喊出口后却不知道能够指责他什么。 “这就受不了了?我们还有好多亲密戏要拍。”方雨似笑非笑,伸出一根手指轻佻地戳了戳陆与闻的胸膛,孰知后颈陡然被捏住,方雨被迫仰起脸,陆与闻不服气地道:“谁说我受不了了?” 第21章 紧随其后的是又重又急的一个吻,陆与闻带着赌气的意味、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他胡乱地嘬着方雨的唇,偏偏不得要领,另一只空落落的手碰到桌缘,手指无所适从地叩着桌面,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他的手该放哪?这么接吻是对的吗? 陆与闻茫然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方雨指引他的手揽住腰侧,继而亲昵地搂住他的脖颈,回应起这个意料之外的吻。 方雨的回吻使得陆与闻找到了感觉,他凭直觉驱使,循着方雨嘴里清冽的气息,舌尖愈发深入,唇瓣吮吸逐渐自然了起来。 唇分时方雨眼睛湿漉漉的,惊喜地注视陆与闻,片刻后道:“你会接吻了。” “嗯,不难。”陆与闻心底放下一块大石头,揩掉方雨唇边的水渍,再奖赏地揉揉他的后脑勺,方雨松开手,觑着陆与闻的脸色,试探道:“你有什么感觉?” “亲你能有什么感觉?”陆与闻拉出方桌底下的凳子,坐下准备吃饭,“就还不错,我也没吻过别人,没法比较,先吃饭快饿死了。” 方雨从餐具盒里拿出勺子,陆与闻拿走了他的筷子,他对着饭盒发了会儿呆,“你以后还会跟很多人拍吻戏的。” “胡说什么?”陆与闻感到莫名其妙。 “如果你还拍爱情戏,又演主角——” “知道了知道了,”陆与闻不耐烦地打断方雨的话,夹了块鸡肉到他饭盒里,“初吻都给你了别吃醋了。” 方雨好笑道:“谁吃醋了!” 陆与闻咬咬筷子,下巴一抬,方雨立马闭嘴,两人安安静静地吃饭。吃到一半方雨想起来道:“副导说下午的戏要改,不知道还拍不拍了。” 陆与闻嘲道:“又想放假了?”方雨反问:“难道你不想?”贱婢偷本跳河 “还行,比较想早点拍完。”陆与闻大口扒着饭,“我们这拍戏强度跟放假没区别,别的剧组一天拍十七八个小时,哪像我们,中午还能睡个午觉。” 方雨把椅子挪近了一点,神神秘秘地凑到陆与闻近前,“你舅是制片人,你一定知道很多剧组内幕吧,快跟我讲讲。” “怎么这么八卦啊。”陆与闻想敲敲方雨的脑袋,方雨托着下巴看他,目光相撞的一刹那,陆与闻心头浮现异样的感觉,他叹了叹气,算了,还是挑些有趣的给方雨讲讲吧。 “你知道剧组夫妻吧,就是在剧组找个看得上眼的,搭个伙,互相解决生理需求,不然一进组三个月起步,憋都憋坏了。” 陆与闻老神在在地道,顺手剥了个桌上的桔子,一瓣接一瓣的吃。 “我舅说这很常见,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很搞笑的是我舅说他亲眼目睹了一次乌龙,一个男演员敲错房门,在门口喊了很久的宝贝宝贝,最后导演开了门,那男演员脸都绿了。” 方雨噗的笑了出声,陆与闻也咧了咧嘴,接着道:“当时我舅跟导演在谈事,他说导演忍无可忍才去开的门。” “当然也有很龌龊的事,我去年听说的,有个男演员被人陷害,有人以他的名义叫了特殊服务,还通知了狗仔来拍,好在那男演员够警惕,没开门,直接打给酒店叫人去处理。” 方雨问:“你们怎么知道是被陷害的,如果是他自己叫的呢?” “不清楚,可能他风评好吧。”陆与闻吃下半个桔子,剩下半个塞进方雨手心,“这件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门外面很危险。” 方雨来了兴致,好奇道:“以后要是我敲门,你会开吗?” “那要看你是什么目的了。”陆与闻眼神变得阴险,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屋里踱了两步,再回床上侧躺下来。 “困了,我睡半个小时,到点了喊我。”陆与闻嘟囔了一句,视线渐渐模糊,他看到方雨吃完饭走过来,帮他脱了鞋,再把他的两条腿搬到床上。 方雨扳正他的睡姿,屈身盯着他看,嘴角微翘,“猪,吃饱就睡,回来洗脸了没?要不要洗脸?” 陆与闻唔了一声。 方雨走去拧了条毛巾,回来细致地给他擦脸擦手,力度恰到好处。 陆与闻放心地阖上眼,擦了脸果然舒服多了,方雨照顾人总是很妥帖,他说得没错,在剧组还能有这么惬意的时刻可不就像在放假。 还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假期。彼时他尚不知道,这将会是他人生中最后最无忧无虑的,悠长假期。 很多年以后,陆与闻回忆起这短短的几个月,时常会诧异自己有过这么一段青涩稚朴的时光,连接吻也不会的懵懂年岁,却敢莽撞地亲吻那时未意识到喜欢的心仪对象。 这些年他翻来覆去地想,想对自己说干得好,也后悔开窍得太迟。他们相遇很早,心意互通却很晚,白白蹉跎了许多时日。 他本该从见到方雨的第一眼就爱他。 离粉丝见面会开场还有半小时,刚结束彩排,陆与闻回到酒店房间,下意识要解领带,太久没打了脖子勒得慌。 经纪人瞪了瞪他,陆与闻接收到眼色,收回手,无聊地叹气,解锁手机翻了翻微信。 “给我发的什么?剧本吗?”陆与闻点开看了几行,“什么玩意,就是你说的哪个老总儿子的玩票项目,叫我去客串?” 陈曦扶额,“是的没错,王总记得吧,他儿子要拍电影,想找你撑撑场面,剧本我看过了,是差劲了点,但客串的也就一两场戏。” 第22章 “不去,剧本写得跟智障一样。”陆与闻没眼看,火速关掉文档。 “他儿子今天过生日,在这酒店开生日趴,可能会过来跟你打招呼。” “又来,肯定会叫我去他的生日趴,不耐烦应付这些人。”陆与闻按按太阳穴,手机扔到一边,陈曦手机响了,出门前训了陆与闻一句:“等下别摆脸色,对人客气点。” “知道了——” 酒店套房又剩他一个人,助理在会场准备给粉丝的伴手礼,陆与闻倒进沙发椅里,闭目小憩。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陆与闻心道不是吧来这么早,一边继续瘫着一动不动,假装没听见,祈祷门外的人最好识相一点。 敲门声越发急促,陆与闻心烦气躁,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一个白色的身影撞了进来,随后大门立即被关上。 陆与闻目瞪口呆,眼前的人裹着白色浴袍,赤着脚,双手放在门把手上,怎么看都不像王总的儿子。 “喂你谁啊?走错了吧,快出去。” 陆与闻伸手按在那人肩上,想把他的身体扳过来,看看正脸。然而那人攥着门把手,用力到骨节都发白,竟不肯转过身,低着头,似乎极力避免露出正脸。 走廊霎时传来嚷嚷声和拍门声,眼前的人猛不丁转身,抱紧陆与闻的腰,嘴里喃喃道:“帮帮我,求求你。” “你谁啊!我有老婆了,再不松手我叫保安了!” 陆与闻臭着一张脸,将抱着他的人从他身上扒拉开,单手擒住那人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 映入眼帘的脸庞却让他当场愣住! 极度肖似方雨的一张脸,他诧愕地看了很久,越看越像,这张脸活脱脱是年少时的方雨长大成熟后的模样。 就像是十八岁的方雨在他三十五岁这年又回到他的身边。 “你是谁?” 陆与闻猛地将人压到门板后,反复端详近在咫尺的面孔,声音里带着隐痛与显而易见的急躁,“说话!你到底是谁?” 第16章 我找个老婆,容易吗? 喧嚷声越来越近,粗鲁的咒骂声在酒店员工的安抚下愈是张狂豪横。 脏话透过门板传进耳膜,陆与闻不堪其扰,正要开门教训门外大吼大叫的傻帽,然而当他握住门把手,眼前的人蓦地激动起来,拽着他的衬衫,小声哀求道: “不要!别开门!” 陆与闻眉头紧拧,细听门外的怒吼,他隐隐意识到什么,松开门把手,将眼前人半敞的浴袍拉高了些,遮住雪白的颈部和胸口。 他的目光回到这张熟悉得令人心悸的脸上,直盯盯地看了数秒,而后匆忙移开,吩咐道:“去床上躺着,盖好被子,我来处理。” 脚步声与吵闹声在下一秒响彻耳旁,陆与闻难得骂了一句,解开领带扔到地上,再解了几粒纽扣,把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扯出来点。 他摆出一副好事被打断的臭脸,火冒三丈地开了门,先发制人道:“喊什么?吵死了,不见了东西不会报警吗?” 陆与闻认出外面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傻帽是某家公司的老总,对方显然也认识他,视线仍堂而皇之地越过他瞟向门内。 陆与闻客客气气地道:“这么看就不礼貌了吧?唐总,你丢的东西还能跑到我房里来?” “有人看见那婊子上了这层,隔壁几间都检查过了——” “你的意思是我藏人了?”陆与闻冷笑,“实不相瞒,我房里确实有人,但那是我离家出走十多年好不容易迷途知返回到我身边的老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跟他正干柴烈火如胶似漆,唐总,你一来全给搅和了。” 陆与闻台词向来好,此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口气说完,末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们都知道我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我找个老婆,容易吗?” 门外的唐总和酒店员工皆听得一愣一愣,那讨人嫌的唐总露出愧疚的表情,尴尬地打着圆场:“瞧我这事办的,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去别的地找找。” 陆与闻用鼻子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唐总走了,酒店员工还愣在原地,问:“你有老婆啊?你不是丧偶吗?” “下一部戏的台词,背多了顺口就讲出来了。”陆与闻和善地解释。 “哦哦,还好还好。”酒店员工满意地离开,陆与闻一看那庆幸的样子,便心知旁人都在想些什么,无非是太好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抽抽嘴角,关上门,走到床边凝视侧躺着的那人,被子拉到脖子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和半截白净的颈子。 那人缓缓地翻过身,坐起来,仰头迎上陆与闻的目光。 “像,真像,”陆与闻出神片刻,反应过来后面露苦笑,“你很像你哥。”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还记得我吗?十多年前是我在大街上捡到你,把你带去的剧组,你叫方晴,没错吧?” 陆与闻沉浸在往事里,没注意床上的人蓦然红了眼圈,他背过身给酒店前台打电话,托他们买一身衣服送上来。 又见时间差不多了,陆与闻系上纽扣,把衬衫下摆扎进西裤里,正低头找领带,腰间突然环上一双手臂,一个微凉的身体贴了上来。 陆与闻浑身一震,他听到身后的啜泣声,犹豫良久,还是握住了环抱着他的那双手,冰冰凉凉的,倒有点像那个人的名字。 第23章 方雨,每次想起他,都像置身于一场永不止歇的雨里。 “该起来了,你让我半小时后喊你的。” 陆与闻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方雨的声音,他翻个身接着睡,感觉鼻子被拧了一下,睁开眼,抬了抬被压麻的胳膊,方雨半个身体趴在他身上。 陆与闻咕哝道:“热,别挨着我。” 方雨坐起身,抱着陆与闻的胳膊摇晃,“快起来,你的手机刚才响了。” “帮我看看什么信息,”陆与闻闭眼支使道,“风扇也开一开,热死我了。” 方雨下了床,按亮陆与闻的手机屏幕,照着信息念了出来:“下午临时放假,太好了,可以继续睡了!” 方雨欢呼一声,爬上床,伸手开了风扇固定好方向。陆与闻翻身面对着方雨,方雨亲亲热热地挨上去,索性挪到陆与闻床上,玩心大发地拧他的鼻子、揪他的耳朵。 陆与闻还觉得热,手摸索到方雨身上,把他前胸后背囫囵摸了一遍,想确认究竟是方雨身体的热度还是他自己的。 结果方雨体温偏低,于是陆与闻知道原来是自己身上热得跟火炉似的,他睁开眼睛,抽出探进方雨衣服里的手,发牢骚道:“太热了没法睡。” 方雨扯扯他的衣角,“嫌热就把衣服脱了。” 陆与闻起来脱了短袖,长裤也蹬掉了,只穿着平角内裤。他没觉得有什么,在男生宿舍谁不是打着赤膊,天气热了走廊上遛鸟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方雨看上去这么乖,应该不会裸奔吧,陆与闻不着边际地想了一会儿,模模糊糊想起来他算是看过方雨的裸体,月光下的方雨瘦削、单薄,实在没办法把他和学校里那群光膀子的男同学联系到一起。 方雨忽而伸出一根手指头,沿着陆与闻的鼻梁一路摩挲,最后停在唇上。 “你好帅啊。” 方雨嘴边泛起微笑,清亮的眼眸映出陆与闻酷酷的面容。 陆与闻听腻了夸他帅的话,冷酷地不回应,张嘴要咬方雨的手指头。方雨任由他咬,指腹触到软软的舌头。 方雨咯咯地笑,陆与闻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他吐出方雨的手指头,说道:“睡觉,睡一个小时再起来。” 连日起早贪黑地拍戏,积累的疲惫一下子涌上来,眼皮越来越重,陆与闻觉察到方雨偎近了一点点,他顺势搂上方雨的肩膀,一点也不介意抱着方雨睡觉。 方雨跟他那些臭烘烘、硬邦邦的同学好友完全不一样,方雨身上干净又好闻,不怎么出汗,皮肤滑腻,抱着手感好极了。 睡着之前,陆与闻想,初吻给了这么一个人好像也不坏。 第17章 上瘾了吗还没完没了了 睡一觉醒来身上的燥热奇异地消失了,陆与闻动了动睡太久僵硬了的四肢,才发觉自己的一条腿横跨在方雨大腿上,而方雨蜷缩着身体,脸埋在他的胸膛,右手穿过腋下扣住他的肩膀。 陆与闻兀自发笑,想不到方雨的睡相也不怎么样,之前还很规规矩矩,一睡过来就原形毕露了。 风扇固定送着风,手手脚脚终于不再灼热滚烫,陆与闻发现这得感谢方雨,抱着方雨就像抱住在冷气强劲的商场里待久了的毛绒玩偶,凉津津且软乎乎,抱久一点自己身上也凉快下来。 只除了胸膛有点热也有点痒。陆与闻没法抓挠,方雨的脸完全贴着他的胸膛,被细软头发扫过的皮肤痒痒的,他捏捏方雨的后颈,低声道:“起来了,别睡,这么睡不怕把自己给憋死。” 偎在胸前的脑袋动了一下,方雨发出无意识的哼声,似是睡醒了。 陆与闻正要挪开大腿,方雨倏然收紧手臂,蜷着的双腿慢慢伸展开,攀着陆与闻的肩头身体一点一点往上挪蹭,直至脑袋挨上枕头。 两人四肢交叠,紧贴的胸膛不留一丝缝隙。 陆与闻看见方雨睡得发红的脸颊,方雨眼里笑意明显,陆与闻问:“要起来吗?” 许是刚睡醒,方雨声音黏黏糊糊的,神态也接近撒娇,“还想再睡一会怎么办?” “不许,快起来,下午我想找编剧老师聊一聊。”陆与闻在方雨的脑门弹了一下,方雨吃痛地叫,作势要咬陆与闻一口,陆与闻道:“你属狗的吗?” 方雨不答,视线从陆与闻的眼睛移至嘴唇,在唇部停留了几秒,而后又飞快地瞥了陆与闻一眼。 陆与闻顷刻间心领神会,扬了扬眉,问道:“又想亲我了?” 方雨脸有些红,避开陆与闻谐谑的目光,陆与闻笑,“上瘾了吗还没完没了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亲,现在快起来。” 两人分开交缠的四肢,陆与闻坐起来,挠挠脖颈和胸膛,感觉到胯下莫名蠢蠢欲动。他记起来有段时间没纾解了,每天忙着拍戏,收工了也累得不行,住在别人的屋子里更加没心情弄。 现在还多了个形影不离的方雨,他们从早到晚都在一起,方雨简直成了他的分身。 陆与闻将短袖往头上一套,穿裤子前觉察出方雨的注视,方雨两眼瞄向他的胯间,盯住那鼓囊囊的一团。 他故意咳了一声,方雨眨眨眼,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愈是逼近,上身略倾向于他,扫一眼他的胯间再冲他玩味地笑,“你发育得挺好的。” 陆与闻又好气又好笑,直起身将方雨按在怀里蹂躏了一番,肢体推搡间,方雨的手碰到了那不经撩拨的部位。陆与闻火烧眉毛地抓住方雨使坏的手,令他摊开掌心,毫不留情地打了几下。 第24章 “干什么!很好玩吗?不知道男人的哪些地方不能碰吗?” 陆与闻煞有介事地教育方雨,方雨双手被他抓着,仍是笑眯眯的模样,陆与闻斥道:“不许笑!严肃点!”方雨说:“我偏不,除非——” “除非什么?” 方雨挣脱陆与闻的大手,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猝不及防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除非你让我亲一下。”方雨亲完,用额头抵着陆与闻的额头,低低地笑,声音软软的说着迟来的征询的话。 陆与闻心跳刹那间漏了半拍,被那奇妙难言的情绪占据了心头。因为错过了这一两秒,他错过了向方雨诘问追责的最好时机。 最后陆与闻还是放过了方雨,没能好好教训他一顿。方雨勤快地叠被子、掸枕头,不知从哪掏出一瓶花露水,洒了点均匀抹在竹席上。 方雨解释道:“洒一些花露水可以驱赶虫子,我看你身上有点红,是不是被虫子咬了?” “有吗?”陆与闻立刻反手摸后颈和背部,难怪他感觉身上有点痒。 助理提着一桶洗净烘干的衣服进来,方雨很自然地接过来,逐件叠好放进衣柜里。助理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接收到陆与闻的眼色,忙不迭溜了。 陆与闻张了张嘴,认命地走去和方雨一起叠衣服,可他笨手笨脚的,一件衣服随便叠两下敷衍了事。方雨哭笑不得,夺走他手里的短袖,用力甩几下再沿衣服中线翻折。 “当你的助理可太累了,又要跑腿又要帮你洗衣服,”方雨闲聊道,“他忙不过来你怎么办,继续把脏衣服藏床底下?” 陆与闻摸摸鼻子,“哪有藏,我随手放那的,再说衣服又不用他洗,洗衣机洗的。” “你知道农家乐那洗衣房的洗衣机有多脏吗?”方雨故意恐吓,“上次我看到有人把内裤和臭袜子扔进去。” 陆与闻骇然,“你别吓我!那这桶衣服都别要了!” “别傻,这几天你要裸奔吗?”方雨打掉陆与闻抢衣服的手,侧头看着他,唇边的笑狡黠且难以捉摸,“你求我啊,求我,我以后都给你洗衣服。” 陆与闻正要开口,方雨又道:“或者你给我一点甜头,我高兴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你想要什么?”陆与闻疑惑,着实搞不懂方雨的心思。 方雨扭过头去,抿唇笑道:“我想到再告诉你。” 两人收拾完去找导演和编剧,意外被打发出来,编剧说他和导演没吵出个结果,就不误人子弟了。 陆与闻欲言又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方雨理解地笑笑,拉着陆与闻的手就要走。 临走前两人领到了几页纸,是接下来要拍的几场戏,陆与闻扫了一眼,改动很多,他看看导演,导演摆摆手,“去准备吧。” 方雨提议再去一次山神庙,陆与闻嘴上说着又破又旧有什么好去的,结果抬步就朝山神庙的方向走。 上次掉落的瓦砾碎石仍在原地,陆与闻仔细观察过,确认没有增多,在他们没来的这几天庙顶瓦片没有再次脱落。 他放下心来,但两人还是来到了神龛旁边,方雨跪在蒲团上,拍打干净另一个蒲团,递给陆与闻,“喏,剧本你先看,看完给我讲讲。” 陆与闻一屁股坐下来,看完两页,到第三页开始坐不住,浑身不自在,心里暗暗唾骂编剧的重口味,目光忍不住瞟向方雨。 方雨调整了坐姿,跪坐时身体微微前倾,手放在大腿上,陆与闻视线往下移,看见预想中的伶仃手腕。 方雨头一歪,向他露出懵懂的、稚气的笑。 这几页剧本讲述的是董乾单方面的冷战。向晴在挨了董乾的那一巴掌后,没有就此对他不理不睬,一切都照旧。 唯独发生变化的是向晴和董乾外婆家的那条大黄狗亲近起来,巧的是董乾扇出巴掌的当天晚上狗就回来了。 董乾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狗回来了,为什么向晴对一条狗的态度比对他的要好千倍万倍。 剧本每一个字在陆与闻眼里有了具象的画面——方雨手里拿着生肉喂狗,狗舔过方雨的手腕,方雨笑弯了腰,他假意呵斥,实则跪坐在地上,扬起修长的脖颈,任由狗的舌头来回舔弄。 而在门外偷看的董乾嫉妒得发狂。 陆与闻甚至没注意到董乾的内心已趋于明朗,剧本冷冰冰的方块字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么触动他,以往理解起来都很困难的内容,在这一刻仿佛与他产生连接,董乾复杂、矛盾、着迷、疯狂的心绪直接注入他的骨髓。 陆与闻忽然竖起膝盖,企图掩盖愈益明显的部位。 方雨投来一眼,稍许迟疑后手一伸,揪了揪陆与闻的裤腿。陆与闻有点恼,连带着语气也不好,“干嘛?” 方雨的手指碰到陆与闻的蒲团,膝盖向前挪了两步,直到两人的蒲团挨在一块。方雨把手放回大腿上,善解人意的双眸注视着陆与闻,那双眼睛亮闪闪的,片刻后方雨问道:“要我帮忙吗?” 他挪了挪膝盖,上身靠着陆与闻,下巴搁在肩膀上,再一次发出那让人心头剧颤的询问,“要我帮忙吗?就当给我点甜头,好不好?” 第18章 神像下,亲密事 “别开玩笑。”陆与闻拨开肩上热乎乎的脑袋,方雨呼出的气息犹如烙在他的皮肤上,烫得他浑身轻微的一激灵。他立马站起来,从没试过这么难堪,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第25章 身旁有一只手使劲拽了拽他的衣角,方雨轻缓的声音传来:“没关系的,你这样不难受么?要不要我出去?” 陆与闻心里有一瞬的动摇,险些听了方雨的话,好在旁侧庄严肃穆的神像提醒他这是什么地方,他及时掐断不该有的念头,转身坐回蒲团上。 “乱讲什么!看剧本。” 陆与闻试图集中注意力到剧本上,然而连剧本也在跟他作对,几场不那么重要的日常戏看不入脑,入脑的那一场偏生会诱发他想到具体的画面。 而那画面才对他造成直接的刺激。 画面的主人公正不解地看着他,方雨伸手问他要剧本,陆与闻把几张纸都给了方雨,自暴自弃地将身体转向另一边。他铁青着一张脸,感觉自己成了随时随地发情的蠢货。 方雨忽地冒出一句“笨蛋”。 陆与闻不理会,打定主意要是方雨再多说一句,嘲笑他只看了剧本的几行字就丢人地起了反应,他一定会跟方雨干一架。 陆与闻竖起耳朵,没等来方雨的嘲讽,反而等来有力的双臂——方雨抱着他的胳膊,上半身又偎过来,脑袋固执地埋进他的肩膀,柔软的发梢蹭过颈间,无可名状的痒意逐渐在身上蔓延。 “痒。”陆与闻抱怨,忍无可忍开始挠脖颈和后背。 “怎么了?又痒了?怕是被虫子咬了,我看看。”方雨拿掉陆与闻的手,掀开衣领细看衣服底下的皮肤。 陆与闻嘀咕道:“你别挨太近,成天搂搂抱抱的,睡着了要抱睡醒了还抱。” 方雨抬头,正好撞到陆与闻扭过头来,一张帅脸满是郁闷不爽,方雨忽而莞尔,戳了戳陆与闻生气的面颊,声音含笑道:“笨蛋。” “干嘛?”陆与闻气冲冲道,“再喊揍你。” “明明可以不用忍,不是笨蛋是什么?”方雨眼珠子转了一圈,靠过去和陆与闻咬耳朵,“我看别人都那么玩,你见过么?男生宿舍一定不少吧?” 陆与闻没接话,以前宿舍里确实有人这么干,他看过听过的更荒唐的也有。 他向来都是避而远之,他不喜欢那样,太秽乱了。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有手。”陆与闻展示自己骨节粗大、身经百战的右手,说着就拿这只手去摸方雨的脸,“你想试试吗?来,我帮你。” 方雨躲避不及,陆与闻的手罩了上来,粗糙的掌心触摸细嫩的脸颊。方雨抿抿嘴唇,倏尔侧过身,脱离陆与闻的手,背对着他道:“不管你了,我走开,你自己解决。” 说完竟走到庙门前,在门槛边上蹲了下来。 陆与闻收回灼热的手,烦躁地抓挠起皮肤,一个人面对偌大的神像。午后阳光充斥着庙宇的每个角落,光线照射下细小的尘埃一览无余,他看着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也看着神像傲睨万物的神情。 他不禁怀疑,那睥睨的眼神是否冲着他来,高高在上的神定然鄙夷人类低劣的欲望。 陆与闻低声咒骂,然而于事无补,他犹豫该不该用手解决,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方雨也避开了,速战速决好过忍耐煎熬且还浪费时间,正事都做不了。 下不了决心的这十几秒,后背被冲撞了一下,一个微热的身体贴上他的背部,方雨从身后搂着他的脖子,声音暗含不易察觉的委屈,“没关系的,你不用怕,没关系的。” 陆与闻震惊地转过身,方雨握住他的手,陆与闻猛然抽出手,动作幅度大到甩开了方雨的手。 方雨垂下视线,陆与闻当即心生后悔,主动去握方雨的手,叹气道:“你当这是什么?新奇好玩的游戏吗?真不懂事。”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就这一次,不许告诉别人。” 方雨满面潮红,嗯了一声。 两个蒲团并在一起,方雨挪到陆与闻的蒲团上来,一只手搭在陆与闻的肩膀上。 陆与闻凝神盯了方雨的手数十秒,指甲修剪得很平整,手指头圆润小巧,他期望记住的是方雨修长秀气的手指,而不是别的什么。 方雨没有看他,陆与闻也默契地不去看方雨。 他仰头看向俯瞰着他的神像,寄希望于睥睨众生的神,可神的表情神态怎么看都充满蔑视。 陆与闻懊悔莫及,总觉得又着了方雨的道。 方雨凑过来亲他,软软的唇覆上他的唇角,陆与闻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啪的就断了,短暂的茫然失措过后便是恼羞成怒,他把矛头指向了方雨—— “怎么又要亲?多大人了那么爱亲亲,真是受不了你了!” 方雨异常无辜,睁大眼睛辩解:“我们都这样了亲一下怎么了?就当走个流程,不亲感觉少了点什么。” “你当我们在谈恋爱吗?” 陆与闻受不住地叫道,方雨神色自若地用短袖下摆擦手,瞥见方雨的脸色,陆与闻问道:“你来不来,我帮你?” 方雨摇摇头,“不用了。” 陆与闻不干了,立即把方雨拽到怀里来,方雨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开怀的笑声令人火大,陆与闻在方雨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方雨躺倒在他腿上,突然间不动了。 “喂,我没用力的。” 陆与闻担心玩笑开太过,忙把方雨翻过来,方雨起初挣扎了几下,直到陆与闻抚上他的侧脸,他便顺从地翻过身,露出涨得通红的脸。 第26章 “我又没做什么,你脸红干嘛?”陆与闻毫无底气地问道。 方雨坐起来,他怔了一会儿,双臂圈住陆与闻的脖颈,唇缓缓逼近。陆与闻脸一偏躲开了,他揉揉方雨的后脑勺,面色自然道:“别玩了,该看剧本了。” 良久,方雨应了一声,从他腿上离开。陆与闻捡起地上的几页剧本,和方雨脑袋挨着脑袋看了起来。 直到过了很久,陆与闻才感觉怦怦的心跳声缓了一点。 第19章 因为我们不清白啊 陆与闻决定忘掉今天下午的事,他有个很好的优点是不记事,更不爱把事情抽丝剥茧地想。他认为人当下的行为具有偶然性和突发性,不一定能说明什么,仅凭某个举动就下结论过于草率,他不会干这样的事。 想通了以后,他又没心没肺地勾上方雨的肩膀,哥俩好地一起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方雨走了一段路便说走不动了,孩子气地蹲下来,抱着膝盖可怜巴巴地看陆与闻。陆与闻向他伸出手,作势要拉他起来,方雨伸出两根手指挠陆与闻的掌心,央求道:“你背我嘛,我走不动了。” 陆与闻眉毛一扬,心想方雨这是得寸进尺了,他刚要开口,方雨加码道:“我帮你洗衣服,回去给你捏肩膀。” 陆与闻深深地看方雨一眼,二话不说蹲在地上,手背到身后勾了勾。 方雨立即趴在他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陆与闻问好了没,搁在肩窝里的脑袋动了动,方雨乖顺地应道:“好了走吧。” 陆与闻勾住方雨的两条腿,毫不费劲地站起来。走了几步他问方雨体重多少,方雨报了个数,陆与闻皱眉,“太轻了,多吃点,你家里平时谁做饭?” “我爸做饭,奶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这几年都是我爸做饭。”方雨开了话匣子,一讲便停不下来,“其实我爸做饭挺好吃的,但我经常不在家,我的厨艺也就只能煮个面,熬个粥都会糊锅底。” 陆与闻颇有些意外,“看你干活那么勤快,很会照顾人,我以为你厨艺也不差。” “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当时奶奶还在老家,我爸要顾店,只管我一日三餐别的都不管,我从小就要学着照顾自己、做家务活。厨艺不精那是因为群演当多了,常年外面吃盒饭,哪有条件自己做饭。” 方雨提起这些事满不在乎,他显然对骚扰陆与闻更感兴趣,不时空出手拨弄一下耳朵,轻轻挠一挠他的下巴。 陆与闻斥道:“别玩。” 方雨无声地笑,下巴抵在陆与闻肩上,上身贴紧陆与闻宽厚的背。当走到崎岖不平的小路,他想下来走,陆与闻拒绝了,背着他每一步走得依旧很稳。 “累不累?你体力真好。” 方雨起了个话头,状似无意地将嘴唇贴上陆与闻的后颈,蹭了蹭,见他毫无反应才讷讷问道:“刚才在庙里做的事,你会讨厌吗?” 陆与闻顿了几秒回答:“不讨厌。” 方雨试探地道:“那,可以有下次吗?” “不可以,”陆与闻背着方雨往上颠了颠,口吻尤为严肃,“不能再这么玩。” “为什么嘛?”方雨搂紧陆与闻的脖子摇了摇,费解道,“你不舒服吗?还是我刚才做得不好?” 方雨不依不饶,陆与闻深知正经地讲道理是没用的,对付无理取闹的方雨只能比他更蛮不讲理,于是他不假思索道:“是,你做得太差了,我怀疑你是不是很少弄。” 方雨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陆与闻嘲道:“方雨你不行啊,就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想帮我,你也不嫌害臊。” 方雨听完彻底不说话了,鼓着腮帮子,气成了一只河豚。 走到半路,方雨执意从陆与闻背上下来,一个劲地闷头朝前走,不管陆与闻在背后怎么大声叫他,愣是不回头。 陆与闻手揣口袋看着前面赌气的背影,越看越乐呵,他不紧不慢地跟上去,扬声吼了一句:“走那么快急着回去给我洗衣服吗?” 方雨转身怒瞪他一眼,陆与闻慢悠悠地走上前,大咧咧地揽上方雨的肩,近看方雨生气的脸庞才发觉很是生动俊俏,眉眼似是会说话,切切实实地传达出我很生气四个大字。 陆与闻咧了咧嘴,及时承认自己的错误,“好了好了,说你不行是我的错,你最厉害行了吧?” 方雨仍蹙着眉头,陆与闻笑道:“要么我现在大喊三声方雨最厉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威名。” 说完作势马上要喊出口,方雨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又羞又恼,话音也大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丢脸死了。” 陆与闻用眼神示意那没办法了,擅自挪开方雨的手,方雨看他几眼,而后说道:“快回去,我要洗衣服。” “着急给我洗衣服又不承认。”陆与闻得意洋洋,如果有尾巴铁定摇得正欢快,谁知方雨否认了,“又不只给你一个人洗,我的也要洗,全是你的东西。” 陆与闻顿时语塞,方雨弯弯眼睛,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攒了很久了吧,下次别这么憋着了,对身体不好。” “还想做的话,来找我啊,对你根本不需要技巧。” 最后这句是盯着陆与闻的眼睛说的,巧黠的眼神和若有若无的笑意尽数落进陆与闻眼底,陆与闻恨得牙痒痒,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方雨……” 第27章 “嘘——等会,有人来了。”方雨迅速拉着陆与闻躲到最近的大树后,借由树干遮掩,陆与闻看见副导演和剧组某位叫不出名字的女演员正手挽手走来。 树干并不粗壮,好在经过的两人顾着打情骂俏,没注意树后面竭力躲藏的身影。待他们走过,陆与闻咋舌道:“副导不是结婚了吗?” “是结婚了,老听他秀恩爱。”方雨看上去毫不惊奇。 陆与闻陡然提了音量,“他这是出轨了?” “说什么呢?”方雨责备地看了看陆与闻,“刚走过去的就是他老婆,你不知道吗?” “啊?那我们躲起来干嘛?” 方雨抬头望天,“因为我们不清白啊。” “哪不清白了,别造谣我跟你讲。” 陆与闻厉声警告,单手捏住方雨的下巴强迫他看自己,方雨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陆与闻忽然发现方雨环抱着他的腰,而他背靠树干,刚才仓促间以这个姿势躲在树后,现在才觉得不妥。 他推推方雨,“别抱了,再抱收费了。” 方雨问:“一次多少钱?大家那么熟,打个八折好不好?” 方雨双眼总是明亮清澈,陆与闻受不了被这样的眸子注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止,还会忍不住答应方雨所有要求,他故意恶声恶气道:“九百九十九块,这是未来影坛巨星的价钱!” 方雨为难地撇了撇嘴。 陆与闻连忙改口:“抱吧抱吧,真受不了你了,抱我干嘛,抱着你比较舒服,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抱吧?”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陆与闻张开双臂拥住方雨,方雨惊讶地抬起脸,展露一个很多年后陆与闻都没办法忘怀的笑容。 彼时陆与闻还不知道,半年后的某天,当他第一次造访方雨的家,整理所谓的方雨的遗物,他将会翻出一本日记本,里面的字字句句都是方雨喜欢他时的心理活动。 方雨在上面写:“其实每次跟你单独在一块,每次我抱着你或是你抱着我,每次你眼里只有我的时候,都很想亲你的^^但是怕你觉得我太奇怪,想被你发现又怕被你发现,好讨厌纠结的我啊。 后来明白我真是想太多,你才不会发现,因为你就是个榆木脑袋!亲几次都以为我在开玩笑!是不是哪天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也以为我在搞行为艺术啊?真搞不懂你! 大笨蛋!” 彼时陆与闻还不知道,他会有眼里进沙子、揉多久都不会好的一天。在距离那些不好的事还很遥远的这天午后,他跟方雨一路打打闹闹地回去,走到院子里他就脱掉身上的短袖,丢给方雨洗,然后催方雨帮他擦点花露水,脖颈后背痒死了。 一定是刚才不小心蹭到树干上的虫子,他把锅强行扣在了方雨头上。 方雨哭笑不得地帮他涂抹花露水,抹完坐在院子里洗他俩的衣服,方雨满手都是泡泡,飞扬的泡沫沾了点到鼻子上,方雨浑然不觉,仍仰起头天真烂漫地冲他笑。 这之后擅长偷懒的助理回来了,告诉他某个在剧务组人员之间流传的谣言,不知内情的人笃信方雨踹掉了扶他上位的老前辈,一心要勾搭资源人脉应有尽有的剧组香饽饽,也就是陆与闻本人。 陆与闻听完呵斥一派胡言,助理却坚持,“你没觉得他看你眼神不太对劲吗?我老早就想提醒你离他远点,据说有人特别交代了不能怠慢他,他背后怕是有大佬。” “听风就是雨!”陆与闻抬手给了助理一个爆栗,“是我!我特别交代的剧务组,我就是方雨背后的大佬,懂吗?” 助理怨念不已,“不信我你别后悔,我的料保真。” 第20章 我想穿你的 助理的话陆与闻完全没当一回事,他烦恼的是身上又开始痒了,涂花露水也不起作用,右肩膀下方尤其是肩胛骨那一块痒得厉害,他把手伸进衣服里使劲挠,没一会儿手拿出来,指甲边缘有血丝。 方雨进屋拿衣架,见他坐着发呆,忙问怎么了。陆与闻撩起短袖下摆,让方雨看看他的后背。方雨挨近了看,陆与闻仍想伸手抓挠,方雨打掉他的手,说:“被你挠出血了,得擦点消炎药膏。” “痒,痒死了。”陆与闻皱着脸,方雨一手搭上陆与闻的左肩,另一只手掀高短袖下摆,头一低对着红肿的肩胛处吹了吹。 陆与闻嗅到洗衣粉的清淡香气,许是从方雨的指尖传来,他侧头扫了眼肩膀上的手,手指头起皱发白,来不及说点什么,便感觉原先肿痒的皮肤凉凉的,羽毛搔刮一般轻盈。 方雨抬起头,陆与闻蓦然意识到方雨刚才在做什么,心口就像被人抓揉了一把,异常奇怪的情绪涌上来。 他疑惑地看了看方雨,方雨开口:“不能再挠了,没多严重都叫你挠破了,有指甲钳吗?” 陆与闻哪知道这些,进组前他随便捡了几件衣服丢行李箱,舅舅告诉他剧组住的酒店附近什么都有得卖,谁知他们一车人被直接拉去山上,其余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都是舅舅塞给他的便宜助理带来的。 方雨找到自己用的指甲钳,坐在方凳上握着陆与闻的手替他剪指甲,陆与闻别扭地抽了抽手,方雨说道:“别动,剪到肉了。” 陆与闻想说他自己剪也可以,但瞅见方雨认真的神情,他把这话咽了下去。 有阵子没剪指甲,有点长,好在很干净,指甲钳剪下去发出清脆的响声,方雨笑,“有响声说明指甲很脆,当然也有可能是你缺钙。” 第28章 “是吗?我看看你的。”陆与闻举起方雨空闲的那只手,挪到眼前看,指腹皱缩发白,指甲很软,陆与闻捻了几下指头,确认它如自己想象般柔软无害,也确认了香气果然来自方雨的手。 方雨赧道:“别看,难看,水里泡太久了。” “这有什么难不难看的。” 陆与闻小声嘀咕,他想不明白的事在一件一件的增加,譬如好端端的身上为什么那么痒?又譬如方雨总是在小事上扭捏,方雨硬要抽回自己的手,陆与闻不懂,难道方雨还害羞了不成?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窘况,陆与闻绞尽脑汁找话题,助理进来告诉他昭哥今晚来剧组,昭哥指的是他舅,大名闻昭,陆与闻唔了一声,支使助理去把外面的衣服晾了。 人走后,陆与闻找到八卦的对象,故作神秘道:“知道我助理是谁吗?我舅前女友的弟弟,我舅跟他前女友分手多年,这便宜小舅子一直跟着我舅。据说我舅当年几次把他从网吧揪出来,又给零花钱又替开家长会,好说歹说逼他考上高中,这小子知道谁对他好,所以赖上了我舅。” 方雨斜睨陆与闻一眼,“那你还老欺负人家。” “他以前欺负我更多,”陆与闻叫苦,“我还挨过他揍。” “你也会被人欺负啊。”方雨幸灾乐祸。 陆与闻不服道:“你不就老捉弄我欺负我,我都忍了,我多不容易。” 方雨扑哧笑了出来,随即他反应过来,眼睛眨了眨,“刚才说你舅叫什么?所以你妈妈姓闻?” 陆与闻点头,“对,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很好的名字。”方雨笑。 晚饭前闻昭来了剧组,陆与闻见到一个多月不见的舅舅,没多大反应,只没精打采地打了招呼,毕竟他舅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把他从剧组捞出去。 闻昭掏出一部修好的手机,直接给了方雨。方雨有些讶然,此前他跟陆与闻的舅舅并没有搭过话,他只当是陆与闻提前介绍过,收下手机道了谢。 陆与闻提着饭盒,准备和方雨去农家乐吃晚饭,闻昭却道:“出去吃怎么样?今晚带你们出去玩,明早再送你们回来。” “真的?导演同意吗?”陆与闻立马要扔下铁皮饭盒,他想出去玩已经想很久了,从进组到现在就没出去放过风。他看了眼身旁的方雨,揽住他的肩膀,“方雨也去,人多才好玩。” 闻昭似笑非笑道:“当然,都换衣服吧,等会儿就走。” 闻昭去找导演,出门前上下打量了方雨一番,意有所指地道:“你的手机修好之后有一通电话打进来,号码很巧是我知道的,我帮你接了。” 方雨查了查已接来电,最近的一则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实在想不起来会是谁。陆与闻边穿衣服边说:“哪个导演或制片人打给你的吧,我舅认识最多这些人,快想想你之前面过哪些剧组。” “唔我再想想。”方雨一转身便看到陆与闻蹬进一条直筒工装裤里,随后当着他的面脱掉短袖,穿上另一件图案夸张的t恤。 方雨两眼飞快掠过陆与闻宽阔的肩和线条明显的背肌,右肩下方蚊虫叮咬出来的肿块非但没消解,看上去反而更红了些。 他拧了拧眉,在陆与闻背后道:“等下让你舅找家药店,买消炎药膏。” “你还别说,一说要出去突然间不痒了。”陆与闻穿好以后转过身,拉了拉下摆,冲怔愣的方雨扬扬下巴,“你不换衣服吗?” 方雨摇头,“不换了,我没带多少衣服。” “你穿我的。”陆与闻扔给方雨一条破洞牛仔裤,方雨看一眼裤管上破破烂烂的窟窿,笑着扔到了床上,说什么也不肯换。 陆与闻觉得方雨真是矫情极了,换条裤子也不配合他,他大步上前,方雨被迫退到床边,索性上了床。陆与闻握住方雨的脚踝,防止方雨逃到床里面去,方雨躺倒下来,笑吟吟地看着陆与闻。 陆与闻恶声警告:“快换,出去玩还穿得跟在剧组一样,你不换我帮你换了。” 下午没出工,他们本来就穿的自己的衣服,只不过方雨平时穿的和角色设定很像,大多是短袖或衬衫,下身是洗得发白的裤子。陆与闻在戏里穿的最多的是松松垮垮的背心和粗麻质地的短裤或长裤,有时穿运动鞋,有时穿拖鞋。 方雨只顾着笑,愣是不动,陆与闻立刻动手拽方雨的裤头,方雨意外没挣扎。陆与闻继续拽,已经能看到方雨白色内裤边缘,方雨直勾勾地望着他,除此之外没别的动作。陆与闻一咬牙,裤子脱到了大腿,方雨白花花的大腿再次撞进眼里。 方雨直起上半身,手放在大腿中央的裤头,彻底脱下这条裤子。 陆与闻在方雨坐起来的那一瞬便背过身去,他无法解释这种下意识的举动,他直觉看下去会有难以控制的事情发生,他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方雨踢了踢他的小腿,继而环抱住他的腰,陆与闻不为所动,直到方雨含笑的声音传来:“穿好了,你可以转身了,帮我看看好看吗?” 陆与闻勉强转过来,还没看见方雨穿破洞牛仔裤的两条腿,就被方雨勾住了脖子。他配合地俯下身,方雨仰起脸,用悄悄话一般的音量道:“再借我一件t恤,我想穿你的。” 陆与闻没说好或不好,他只注意到方雨的脸挨得很近,方雨纤长的眼睫仿佛能触到他的眼睑,他们的嘴唇距离不到半公分,只要他想,他现在就能吻上方雨的唇。 第29章 方雨看着他笑,忽然闭上了眼睛。 陆与闻从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么迷惘,他清楚地知道,亲下去是可以的,亲下去是得到允许的,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和方雨没有要接吻的理由,仅凭可以就去做的动机太轻浮,不成立。 况且吻不能随随便便地发生,他莫名就有了这样的坚持。 内心里有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陆与闻抓不住,最终他亲了亲方雨的额头,说道:“好,都借你,你挑一件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要存点稿,下次更新是下周四,下周会更一万字,以后每周如无意外都要更一万字,有事写不来的会请假_(:3」∠)_ 第21章 别招惹陆与闻 闻昭推门进来时,陆与闻刚直起身,方雨还在床上坐着,套着破洞牛仔裤的两条腿分开在陆与闻身体两侧。 闻昭看见两人暧昧的姿势,挑了挑眉,陆与闻转身问什么时候能走,顺便打开衣柜让方雨过来挑t恤。 方雨下了床,破洞牛仔裤衬得他双腿笔直修长,裤腰对他来说大了点,陆与闻扔了根皮带给他。许是顾忌别人在场,方雨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穿皮带系皮带扣。 陆与闻又问了遍什么时候走,闻昭倚着门把玩打火机,回道:“你们好了就走,跟你们导演打过招呼了。” 陆与闻点头,坐下不到两秒就见方雨扭头看他,嘴角往下撇了撇,“陆与闻,帮我弄,我扣不紧。” 陆与闻走去帮方雨的忙,他把皮带捋直,方雨被带得向前栽了一下,唇角抿出一个笑,陆与闻脸有些热,拉紧皮带再系上扣子总给他一种将方雨拴住的错觉。 方雨说:“有点紧。” “怎么会。”陆与闻试着塞根手指进去,松紧度刚好,他教育方雨:“这样裤腰才不会往下掉,你的腰太细了。” 闻昭饶有兴致地看两人互动,系好皮带后陆与闻又丢给方雨几件t恤,方雨挑了一件去换,陆与闻就杵在方雨面前,越过陆与闻的肩膀能看到方雨难为情的笑。 闻昭恍然大悟,敢情陆与闻这小子是为了挡着方雨不让他看。 陆与闻一回身,迎面砸来的是颇有重量的打火机,他接住打火机,抱怨道:“打火机怎么能扔,漏液怎么办?” “赏你了,抽烟学会了没?你们导演那我塞了两条烟,想抽烟找他拿。”闻昭打开门,示意两人跟着他走。 陆与闻却一板一眼道:“不了,我不抽烟。” 闻昭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陆与闻的死板还是胆小。 闻昭带两人下山,山下有个古朴清幽的小镇,人少景色美,没有太多人工开发的痕迹,就连商业街也尽可能保留了旧时建筑风貌。 陆与闻来的时候正巧经过,一直很想来逛逛,他一只手拽着方雨的衣角,另一只手用手机上网查攻略。 他看中几个照片拍得很好看的民宿,向舅舅提议住一晚,却被告知另外订好了酒店。 陆与闻蔫蔫地关掉民宿主页,接着搜别的好吃好玩的地,下山的路不算陡峭,方雨仍担心他摔着了,牢牢地挽着他的胳膊。 方雨出来后反常的沉默,陆与闻觑了他一眼,目光从瘦削的下巴移至脖颈,再往下的白皙身体隐没在衣服下。 他知道方雨有多白,刚才考虑到方雨在外人面前换衣服会不自在,他特地挡着,于是方雨白生生的手臂、胸膛、腰腹叫他完完全全看了个遍。 陆与闻捻了捻方雨稍长的下摆,方雨侧过脸朝他笑,陆与闻小声问:“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很多话讲?” 方雨说:“你要看手机我就不跟你说话了,免得你不小心摔了。” 陆与闻把手机放回裤袋,“你现在可以说了。” 方雨附在陆与闻耳边,用手挡着嘴巴,“你舅舅看起来不太好接近。” “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放心,你跟着我就是了,”陆与闻揽上方雨的肩,“下山了我们先吃晚饭,吃完找个酒吧坐一坐,我想去很久了。” 晚饭在小镇上唯一一家粤菜馆里吃,闻昭点了一大桌子菜,陆与闻边吃边说等下的安排,“附近有个市集,我想先逛一逛,逛完再找个酒吧坐坐。” “你去可以,方雨别去了,有人找他。”闻昭点了根烟,表情在烟雾缭绕中有些模糊。 方雨往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拿不准闻昭这句话的意思,陆与闻倒先替他发话了,“是哪个制片或导演?” 闻昭轻呵一声,没正面回答,“你别多事,别掺和人家的好事。” 方雨听了心里却沉了下去,他察觉到停留在他脸上的玩味的注视,握着筷子的手僵了僵。陆与闻站起身舀汤,看见方雨碗里是空的,转过转盘让他快夹菜。 闻昭奇道:“你知道他爱吃哪几道菜?你们这么熟了?” “我不知道啊,但我知道这几道菜好吃,你那边的几道菜不好吃。”陆与闻说完又给方雨盛了碗汤,不忘唠叨几句:“你太瘦了,多吃点,尽管吃,我舅买单。” 方雨脸色好看了些,剥了几只虾放进陆与闻的酱油碟。陆与闻夹了一大块蒸鱼,尝了一口嫌鱼刺太多,方雨夹过去帮他挑鱼刺,挑干净了再淋一勺鱼汁,夹回去给陆与闻。 闻昭将烟头压在烟灰缸摁灭,漫不经心地对陆与闻说:“以前没去过酒吧?” 第30章 “没,以前哪能去酒吧,去了被捉到还违反校规。”陆与闻吐槽完转向方雨,他的认知里方雨应当也没去过这些地方,“你没去过吧,今晚跟我去见识一下?” 方雨说:“我在酒吧做过侍应生。” 闻昭笑笑,“别看陆与闻长得像不良少年,这里属他最品学兼优,烟不抽、酒吧不去,上了大学怕是连课也不敢逃。” “瞎说,不抽烟是爱惜身体,去个酒吧有什么了不起的。” 陆与闻不满被人揭短,他可不想当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说出去也太不酷了,无奈在他妈的强权压迫下循规蹈矩了好些年,固有印象已经形成了。 但方雨还不知道啊,果然舅舅一来就会坏事! 陆与闻还在喋喋不休,方雨扯了扯嘴角,眼底并无多少笑意。 一顿饭吃完,陆与闻去了卫生间,闻昭到前台结账,方雨拎走打包好的绿茶饼和炸馒头片,陆与闻指明要当夜宵吃。 他刚打开包厢门,闻昭靠墙站着,吐出一口烟雾。这回方雨看清了烟雾后那张脸上的神情,不是惯常看到的轻蔑,也不是把他当蝼蚁一般的不以为意,相反带着些许慎重。 闻昭迟疑稍许,开口道:“你搭上的那位陈总,找我要人来了,我听说你逃了一次,但你找上他的时候就该有觉悟,逃得了一次能逃得了第二次?陈总是你们电影最大的投资方,你该清楚你拿下角色靠的是什么。” “还有,别招惹陆与闻,他玩不过你,你们不是一路人。” 方雨脸上有几秒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块找不到裂痕的坚冰。他看见陆与闻过来,才扬起嘴角,用只有他和闻昭能听到的音量道:“我很好奇,你们凭什么说我招惹陆与闻?为什么不能是他招惹的我?” “他对我这么好,难道是我拿枪指着他逼他对我好的?” 方雨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暴露他的尖锐、攻击性与咄咄逼人,他那藏得很深的刺只有在面临敌意时会冒出来。 过去许多年里他靠着这一身的刺和纯良乖张的两幅面孔苟活,他很清楚面对什么人该拿出什么面孔,于是当他面向陆与闻,他又恢复了单纯无害的模样。 “你们聊什么?”陆与闻走过来问。 方雨笑,“聊起你了,你想去哪逛?我们现在就走。” “不是说有人找你?我陪你去见见?” 方雨歪了歪头,道:“好啊,你帮我把把关。” 陆与闻看向他舅,被将了一军的闻昭没好气道:“人还没来,你们去玩吧,酒店订的对面那家,报我手机号就行。” 闻昭在陆与闻走后拨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自动换上微笑的口吻:“陈总,人我带出来了,酒店地址发给你的助理了,你可以忙完再去酒店。” “不麻烦,你客气了,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跟你有关系,我也能早几天帮到你。” 陆与闻拉着方雨在市集逛了一圈,见到许多有趣的小玩意,掏钱包之前听到方雨说幼稚,他便悻悻地收回了手。 路上经过一家药店,方雨一声不响甩下他进去了,陆与闻在店外瞪了好半天,想起方雨是给他买药,遂又眉飞色舞地走进店里。 买了消炎药膏,陆与闻拽着方雨直奔酒吧,一进去没有他想象中的劲歌热舞和迷醉灯光,音乐很缓慢,灯光也不晃眼。 方雨看出他所想,拽了拽他的手臂,“这是清吧,你想看人跳舞么?我们可以去别的。” 陆与闻道:“不换了,就这里吧,挺安静的。” 他们挑了个卡座坐下,陆与闻旁听了邻座点单,照猫画虎地点了金汤力和长岛冰茶。侍应生走后方雨一直在笑,陆与闻感到莫名其妙,“笑什么!” “你会喝酒吗?你喝过酒吗?”方雨紧挨着他坐,陆与闻扭过头看方雨近在咫尺的脸,酒吧迷离闪烁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素来清纯干净的脸庞竟平添了几分妖冶。 方雨还在问:“你会不会喝一点点就醉了?太逊了我会嘲笑你的。” 陆与闻摸摸方雨的脸颊,全然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兴奋,心里莫名的蠢蠢欲动,他不自觉靠近方雨,话音压得很低,“那你呢?你会喝酒吗?” “我也不会。”方雨坦白道。 陆与闻捏捏方雨的下巴,“那你会什么?” 方雨支吾了半天,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陶人,他把小陶人塞进陆与闻手心,眨眨眼睛道:“我会讨你开心啊。” 陆与闻看见小陶人的那一刻简直两眼发光,这是他刚才市集上看中的玩意,没想到方雨悄悄买了,“你什么时候买的?刚刚还笑我幼稚。” “趁你不注意买的,你喜欢的,当然要我送才有意义。” 陆与闻被讨好得心花怒放,反复看手里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的小陶人,他每看小陶人一次,就要看方雨一眼。 方雨倾身向前,他和陆与闻已经是最近的距离,可他还想要更近一点,想要毫无罅隙与隔阂。 当他的膝盖碰到陆与闻的大腿,陆与闻倏尔将他抱到腿上,他分开两腿,跨坐在陆与闻大腿上,心跳声响若擂鼓,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愿望成真。 然而陆与闻仅仅亲了亲他的额头,一个传达谢意与表示亲近的吻,方雨看进陆与闻的眼睛,那里面有感谢、有欣喜、有温柔,独独没有爱。 第31章 方雨无端打了个冷颤,他害怕这个吻是陆与闻唯一能给他的。 第22章 感觉自己是个混蛋 侍应生把他们点的酒送上来,方雨在陆与闻腿上艰难地转身,端起其中一杯抿了一小口,酒液在嘴里含了许久,咽下去后唇角漾起一丝笑意。 他还想再灌一口,陆与闻握住杯脚,碰到嘴唇的杯口硬生生被挪移开了。 方雨不满,“再喝一口,我还没尝出味道。” 陆与闻怀疑地看着方雨,他眼里的方雨脸颊浮现可疑的红晕,不好说是喝酒喝的,还是绚丽灯光照在脸上造成的视觉假象。 酒吧灯光逐渐趋于迷幻,方雨脸上时而明暗交替,生动的脸庞在光影变幻下愈加夺目,陆与闻盯了好一会儿,没判断出方雨到底是不是因为喝酒脸红,只感受到方雨在某些时候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方雨趁他没拦着又喝了一口,喝完嘴唇水涔涔,翘起的嘴角抿出的不止笑意,还有酒未散尽的甜香。 陆与闻也嗅到了方雨唇边的清甜,他无意识地将鼻子抵着方雨的面颊,来判断嗅觉是否出错。方雨叫了他的名字,陆与闻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方雨用手推开他的脸,嘴对嘴渡给他一口甜酒。 脑海一片空白,陆与闻一瞬间什么也没想,清冽甘甜的酒液渡进嘴里,紧随其后的是高热的舌头,一次蓄意的喂酒渐渐演变成合谋的一个吻。 陆与闻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吞咽,吞咽是自发的反应,比起吞咽,他更能清楚地感知到嘴唇正在忘情地吸吮。 方雨搂上他的脖子,陆与闻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到方雨腰上,另一只手罩着方雨的后脑勺,动作很是自然,第一次做就像做了千次百次那样熟稔。 陆与闻敢肯定他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理智告诉他该及时停下,但方雨嘴里的甜香促使他汲取更多,唇舌交缠仿佛有一种魔力,一旦开始没人能轻易地结束,也没有人想结束,于是吻越发难舍难分。 吻到濒临缺氧才分开,陆与闻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方雨用指腹揩掉他唇边的水渍,神情温柔地注视着他,脑袋随后在他的肩膀处寻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靠着。 陆与闻等气喘匀了再说话,他一下接一下地捋方雨的头发,抱着方雨就像抱着一个大号玩偶。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居然又跟方雨接吻了,这次吻的时长和投入程度怎么也不能自欺欺人地用玩笑去形容。 哪有人开玩笑会深吻? 是不是太过了?陆与闻想,更要命的是接吻时他又起了反应,正是那股陌生的冲动驱使他抱着方雨越吻越深。 今天必须弄清楚,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地占方雨便宜了。下定了决心,陆与闻一鼓作气地说道:“方雨,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方雨从他肩上抬起脸,笑意未褪,自作主张又吻了上来,见陆与闻没回应才作罢,“为什么不可以?你上次跟我说这叫剧组夫妻,你说过这很常见的。” 陆与闻稍稍皱眉,“可我们都是男的,你是同性恋吗?” “你排斥这个?可是你愿意演这部电影,你也不抗拒和我接吻,我以为你不排斥。”方雨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排斥,但我不是,”陆与闻顿了顿,脸色有些许不自然,“我还没谈过恋爱呢,男的女的我都没喜欢过。” “也没追过星。”陆与闻特意补充道。 方雨笑了笑,垂在身侧的手找到陆与闻的手,握住继而十指相扣,“那要不要试着喜欢我,反正你在电影里也要爱上我,就当提前练习。” 陆与闻惊愕地瞪着双眼。 方雨眼里满是期待,带着乞求的意味道:“暂时喜欢我,不可以吗?” 陆与闻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他避开方雨的目光,说道:“不行,方雨,太儿戏了,我也做不到,我不能说喜欢一个人就能喜欢上。” “还有你刚才说的,剧组夫妻,也不行,这样不好。”后半句陆与闻说得很小声,许是知道自己理亏,“所以我们以后别接吻了,除非拍戏需要。” 方雨把头埋得低低的,从陆与闻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抿了又抿的唇,湿吻后的嘴唇异常饱满润泽。 想到前一刻他们还在热吻,这时却在谈划清界限,陆与闻立马感觉自己是个混蛋,尤其是他的手还跟方雨的握在一起,方雨软乎乎的掌心令他愈发唾弃自己的铁石心肠。 “可是这次你明明有感觉的。” 方雨喃喃自语,一抬眼,一双湿润的眸子撞进陆与闻眼里,紧接着更让他悚然的是方雨的手又探向了此前他声明过不许触碰的禁区。 “你有感觉的,不是吗?你有需要我也愿意,我很愿意,我又不用你负责,为什么我们不能试试?你当找个乐子不行吗?” 那是记忆中方雨说过的语气最卑微的话,方雨怯生生地求他,彼时陆与闻尚且不知道方雨因何说出这番话,错愕之余,他给出了更直接的拒绝。 “方雨,真的不行,”陆与闻拿开方雨的手,“我不喜欢这样,随随便便跟别人接吻或者干别的,一次两次的玩笑可以,多了不行。” “抱歉,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该为了捉弄你去亲你,可能我的行为给了你错觉,对不起。” 一句话陆与闻说得磕磕绊绊,他记起是他先亲方雨的,那恶作剧的一个吻犹如多米诺骨牌,这之后的每一个吻不在意料之中,却都在情理之中——是他起了个坏头,是他给了方雨他们可以肆意接吻的错误暗示,也是他放任自己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第32章 总而言之都是他的错。 陆与闻进行了深刻的反省,方雨已经从他腿上下来,端起酒杯喝光剩下的酒,陆与闻想要阻止,方雨放下酒杯对他笑笑,然后道:“我去趟卫生间,回来我们就走吧。” 陆与闻嗯了一声,心烦意燥地挠了挠脖颈,胸口和后背也开始痒,可大庭广众下他怎么也不好撩开衣服瘙痒。 方雨看着他道:“跟我去卫生间。” “你还怕一个人去卫生间?” 方雨捡起被他们挤到角落的药店小袋子,打开亮出里面的消炎药膏,“给你擦药,别的能忍,痒还能忍么?” 陆与闻起身,像只大型犬一样跟在方雨背后,跟着他问人找路,最后进了卫生间。 陆与闻在镜子里看清自己身上的红红肿肿,脖颈和胸口均已上过药,看不见的后背正由方雨帮他擦药。方雨许是又对着他刺痒的皮肤吹气,他感到清清凉凉的,心里的烦躁随之减轻不少。 “陆与闻,”方雨轻声叫他,“你能当我喝醉了,忘掉刚才的事吗?” “嗯,我不记得了。” 陆与闻想想,还是决定问出来:“方雨,你是同性恋吗?” 方雨将药膏盖冒拧回去,药膏塞进陆与闻的裤袋,他拧开旁边的水龙头洗手,没看陆与闻回答:“是,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搬回原来的房间。” “说什么傻话,”陆与闻捏了一下方雨的后颈,“还说给我洗衣服,这就不想干了?” 方雨对镜子里的陆与闻扬扬嘴角,“如果你不怕我,那我继续跟你睡。” “怕你干嘛,你细胳膊细腿的又打不过我。” “你不怕我喜欢你?”方雨转过身,直盯盯地望着陆与闻,“毕竟你条件不错,长得帅,而且你那里也挺大的。” 方雨嘴边的笑昭示了他对陆与闻足够了解,他用手膜拜过他,陆与闻感觉额头突突地跳,他恶狠狠地喊方雨的名字,他就知道方雨不会甘心落于下风,方雨迟早会讨回来,只是没想到他手里的把柄都是自己送上去的。 在寺庙里真不该让方雨帮他!陆与闻咬牙切齿,肠子都悔青了。 “好了别生气,开个玩笑,夸你大还不乐意,太难伺候了,”方雨抬手摸摸陆与闻的头,“你先回去,我洗把脸。” 陆与闻出去后,方雨不断往脸上浇冷水,刚才的一时脑热终于冷却下来,轮到他的脸颊高热不下,被拒绝的羞愧与自责变成一记耳光,抽得他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太心急了,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急着给自己找个保障,他相信以陆与闻的为人,只要他们有了关系,不管是哪一种,陆与闻定不会不管他。 可是陆与闻不要他,方雨看着镜子里怆然的脸,连扯出个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才的他像一个小丑,他的面具险些叫陆与闻攻破,他很艰辛维持住体面,不该走到这一步的,方雨失魂落魄地想,他差一点就搞砸了,搞砸他和陆与闻之间的关系。 陆与闻不喜欢他,他错把陆与闻对他的好和纵容当成了好感。 走出卫生间,方雨猝不及防看到背靠墙壁站立的陆与闻,陆与闻看上去很懊丧,耷拉着脑袋,方雨听见自己的声音哽咽得变了调,“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与闻猝然抬头,“我不放心你。” “我没事,”方雨走到陆与闻跟前,“我们回去吧。” “嗯。” 陆与闻拍拍方雨的肩,两人走出酒吧,步行回酒店。 晚风习习,小镇的夜晚很安静,两人走了一段路,静谧被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打破,飞车党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陆与闻一把拽回走到路边的方雨,冲飞车党的背影竖了个中指,骂道:“没长眼睛吗?什么人啊!” 他和方雨换了位置,他走在外侧,让方雨走内侧。方雨侧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陆与闻,陆与闻想起什么,脸色骤变,“糟了,我的夜宵忘在酒吧了。” “那回去拿?” “算了算了,说不定被扔了,今晚没夜宵吃咯,”陆与闻随意用手臂环住方雨的肩膀,“看看酒店有没有好吃的,话说我们回去该准备明天的戏了。” “听你的。” 方雨扯扯嘴角,他能感觉到陆与闻在照顾他的情绪,哪怕他对身为同性的他抱有企图,陆与闻仍打算和他好好相处。 但陆与闻不会知道,每一个微小的举动、无数瞬间累积起来的希望,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 第23章 堂堂正正陆与闻 去到酒店刚过九点,陆与闻办理入住,报了一遍他舅的手机号码,前台给了他两张房卡,两个房间在不同的楼层,且相隔甚远,前台对此的解释是酒店房源紧张。 陆与闻扫了眼门庭冷落的酒店,对前台的话表示怀疑。 方雨凑到他耳边道:“去你房间准备明天的戏,夜宵想吃什么?刚才过来看到外面有几个小吃摊。” “先不吃了,房间一间在三楼一间在六楼,跟我上三楼。”陆与闻给他舅发了短信报备,他舅问他住哪间房,陆与闻顺手回复三楼。 电梯门开,正对的墙上偌大的镜子映出他们并肩的身影,陆与闻无端端叹了口气,这一天发生太多的事,直到现在他才觉出点恍惚。 他扭头看方雨,方雨低垂着头走进电梯,抬头视线相撞的一刹那,尽管方雨极快地扯出个笑容,但面上未掩饰的冷意仍没能逃过他的双眼。 第33章 方雨的情绪向来鲜明生动,开心或生气都能直接叫他感受到,偶尔的难过失落也都不避着他,很少见到方雨冷脸。 陆与闻觉得稀奇,他只当方雨兴致不高,大大咧咧地将人揽过来。方雨顺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冷不防说道:“你还敢抱我,心里不会感觉别扭么?” “别扭什么,我堂堂正正。” 陆与闻矢口否认,他故意收紧手臂,低头瞪视臂弯里的方雨,“我说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你又不是生化武器,抱你就抱你了,还是你打算以后都跟我保持距离?” “不该保持距离吗?”方雨小心翼翼地道。 “你敢!”陆与闻口气凶恶,肩上的脑袋动了动,方雨潮湿的双眸映入他的眼睛,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软和下来,“以前怎么相处以后也这样照着来,我把你当朋友的,轻松一点,不要顾虑太多。” 方雨点了点头,眼神清明。 陆与闻知道方雨听懂了,满意地摸摸他的头,揽着人走出电梯。他想改掉的只有他们不时会接吻的出界行为,他认为只要约束了彼此,方雨会是最合他心意的朋友,而他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疏远或避嫌,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年少时的他不明白这对方雨有多残忍,后来当方雨抱着他掉眼泪,他终于知晓自己的自私给方雨造成多大困扰。 以致于很多年后每当有人向他表白,他都会拒绝得彻彻底底,再想方设法逃得远远的。 有一回他拒绝了工作室新签的某位男艺人的示好,转头推荐对方出演某部电影的男三号,当晚陈曦打电话来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你是不是有病?人家跟你告个白你把人发配到非洲去,你不知道黄导那新电影在非洲取景啊?要拍大半年的!” 陆与闻很是无辜,黄导的电影多少人抢破头都演不到。 陈曦拆穿他的良苦用心,“上回跟你告白的那造型师,你送人去韩国留学,我多辛苦才找到人接替他?一有人跟你告白你就要送他走,你没事吧?” 陆与闻摊手,没办法,不喜欢就不能给对方一丝希望,拉开距离是斩断情愫的最好方法。 如果他能早些懂得这个道理,从前的方雨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可正是因为他不想跟方雨生分,那段他们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时日,为他日后辨明自己的心意提供了最有力的佐证。 不是每个人的感情都脉络分明,而他很不幸是糊涂迟钝的那一个。很久以后陆与闻才想明白,那段对他来说无异于恩赐的暧昧期,待在他身边的方雨应该过得很辛苦。 三楼的房间是大床房,陆与闻躺在床上,方雨搬了把椅子面对墙壁,两人各自准备明天的戏。 明天没有对手戏,日常戏难度不大,陆与闻通读几遍台词便可以完整背下来,他看着天花板放空大脑,脑海里想象明天的戏,顺着剧情默念台词。 重复冥想几遍之后,他起身进了浴室,关上门,自己走一遍戏,将台词念出声,尝试不同的语气语调,再选定一种他认为合适的,一句台词反复念,最后将一整场戏顺下来。 他偶尔会觉得这个过程很苦,和学生时代复习背书没什么区别。只有当他特别进入状态,或一口气把一场戏走下来,他才能体会到教他的老师形容的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但这些时刻对他一个新人演员来说,还是太少。 陆与闻从浴室出来,一看手机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方雨不在房间里,给他发了短信说去买夜宵。 他提前打开房门等人回来,嫌无聊溜达到走廊另一端,正要往回走,电梯门忽地打开,一对男女从出电梯那刻起便互相抱着啃,在走廊上演爱抚脱衣的亲热戏码。 陆与闻满头黑线,站在原地,等那对有伤风化的男女走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房间门没关,那两人竟然不看房间号,看到门开的房间就闯进去,继而大力甩上了房门。 陆与闻目瞪口呆,这时电梯门再度打开,出来的是方雨,他跟方雨讲述刚才的事,方雨笑坏了,陆与闻更无语了,“笑什么,亏你笑得出来!” “看你吃瘪就觉得好笑。” 方雨带回来一盒松软鲜甜的白糖糕,他揭开一次性饭盒,献宝似的呈给陆与闻看。 陆与闻戳戳方雨的额头,方雨用手拣起一块白糖糕,送到他嘴边,陆与闻咬了一口,唔了一声,就着方雨的手吃完一整块。 方雨问他好吃吗,陆与闻含糊不清道:“好吃,不会很甜。” 两人分吃了半盒白糖糕,陆与闻气顺了点,和方雨下去找前台说理。酒店房务部经理也在,提出给他们换一个房间。 陆与闻回绝了,“算了,我们还开了间房在六楼,房卡请再给我一张,我的落上面了,另外我的剧本在三楼那房间,麻烦你们帮我拿出来,是桌上的几页纸。” 前台的姑娘却道:“六楼的房间另一张房卡给了你们的人了,刚刚有人拿走了。” “谁,我舅吗?”陆与闻面露疑色,报一遍他舅的手机号,“这个手机号订了几间房?” “两间,有什么问题吗?” 房务部经理插话道如果房间没人,可以用备用卡帮他们开门。陆与闻摇头示意不用,一边给他舅打电话,一边扯着方雨走向电梯。 第34章 陆与闻起初没多想,直到他舅接了电话,背景音很吵,听上去不像在酒店房间。他舅果然说在酒吧,让他早点睡,明天要早起回剧组。 陆与闻沉默少时,问道:“要走六楼房间房卡的是谁?舅舅,你还叫谁过来了?” 这趟出来只有他们三个人,陆与闻了解他舅,他舅通常不到天亮不会回酒店,因此两个房间是给他和方雨订的,下山那会儿他舅有提过一嘴。 陆与闻按下电梯楼层键,顿时想通了为什么要订不同楼层的房间。 背景杂音骤然消失,舅舅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不关你的事,陆与闻,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别坏了别人的好事。” “难怪舅舅你特地问我住哪间房。” 陆与闻盯着变换的楼层数字,自说自话道:“来的是大导演还是制片人?这样的大人物来了我得见一见吧。”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他舅的语气是罕见的严肃,“陆与闻,你不小了,别冲动,不是什么人你都得罪得起。” 陆与闻挂断电话,电梯缓慢上升,电梯里静得甚至能听到他稍重的鼻息。从头到尾没出声的方雨拽了拽陆与闻的衣角,陆与闻没反应,方雨紧张地绞着手指,约莫顿了半分钟,他伸手按下一楼按键。 “陆与闻,你下去找前台再开一间房。”方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陆与闻剜了他一眼,口气极为不善:“那你呢?” “我去六楼的房间。” “谁拿房卡进去了,你心里有数吗?” 方雨没回答。 陆与闻冷笑,“你不知道你就敢一个人进去,方雨,你吃过亏都学不会害怕吗?” “这事跟你没关系,”方雨无力争辩,喉咙哽了一下,话音开始不稳,“我不用你管,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电梯升至六楼,电梯门自动打开,方雨越过陆与闻走出电梯。他侧头看了一眼还在电梯里的陆与闻,那一眼极短暂,盈着泪光的双眸来不及将陆与闻发怒的面容看清楚。 陆与闻用身体挡住闭合的电梯门,怒气冲冲地来到方雨面前,方雨被陆与闻逼退到墙边,他红着眼睛看陆与闻,带上哭腔的声音如断了线的珍珠,接二连三地顶撞柔软的心尖,“你还跟过来干嘛?” “我不用你管。”方雨掉着泪,第一次露出这般溃不成军的模样。 “你这样子我能去哪?” 陆与闻低喝一声,他对上倔犟的方雨只想生气,但方雨的眼泪又让他心里很乱,他握住方雨的肩头,一字一句道: “听着方雨,你没那么蠢,来的就算真是大导制片人,也一定不会只跟你聊天试戏这么简单,你知道会面临什么对吗,不然你哭什么?” 方雨的肩膀被陆与闻攥得生疼,这样的疼痛反而更易让他撕开内心的疮疤,“我没办法了,你舅舅说,我逃不掉的,可是我当时真的走投无路了才这么做的。” “你相信我吗?我不是那种人,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后悔了我逃过一次的,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方雨情绪激动,陆与闻索性将方雨拉进怀里,用力抱着他,扣紧他的腰,竭力安抚道:“没事了,我来解决,不会有事的。” 怀抱里的方雨抽抽搭搭地哭,陆与闻不住地哄,待啜泣声渐止,他稍稍松开双臂,摸了摸方雨泪湿的脸,再亲亲他的眼角。 眼泪很苦,连累陆与闻嘴里也发涩,他压下咸苦的滋味,用亲昵的口吻道:“你找前台再开一间房,房号发给我,我们约好最多十分钟,我会去找你。” “答应我了?给我个反应。” 方雨点点头,把眼泪蹭到陆与闻的肩头,濡湿了那一小块布料。 方雨按照陆与闻说的,下到一楼找前台再开一间房,前台问他要大床房还是双床房,他回答大床房。前台姑娘递给他房卡,再好心地给他一张面巾纸。 方雨接过道了声谢,他认真地问前台姑娘,我哭过的样子会很难看吗? 不会,你很好看,前台姑娘爽快道。 方雨听了笑了一下,他捏着纸巾,不准备用它来擦眼泪。 事实上他根本没打算要擦眼泪。 当他站在电梯里,透过慢慢合拢的电梯门,他看到迈着大步伐走进酒店的闻昭。 方雨无视电梯外神色冷漠的闻昭,他转身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眶通红,晶莹的泪珠攀着眼睫和脸颊,它不舍得掉落,它知道何时掉落会换取怜悯,它和他一样不做无用之事。 方雨想,他想要陆与闻的心,而陆与闻对他并非无动于衷。 他的眼泪和笑容,他的手、他的唇、他的整个身体,必要时他遭受过的痛苦,他的所有一切都会帮他,或许他不该那么早放弃。 第24章 无所谓,陆与闻会出手 陆与闻看着方雨进了电梯,按下一楼按键,电梯门阖上之前,方雨倏然冲出来,抱着他,双臂紧紧地圈住他的腰际。陆与闻在方雨冲出电梯那一刻就有强烈的预感,他搂着方雨,能感觉到方雨对他的依恋。 方雨需要他,方雨离不了他,这个认知令他心里生出难以名状的不舍,他心软得不像话,从未有过的疼惜与哀怜催促他将方雨抱紧一点。 “陆与闻。” 方雨声音软软地叫他的名字,陆与闻嗯了一声,耳廓痒痒的,方雨的嗓音喊他的名字分外好听,比其他人叫的都要好听。 第35章 方雨微仰起脸,眼里泪光闪烁,颦眉看着他,“你会信我说的么?如果你舅舅来了,你听了他的话会不会不理我了。” “不会,我只听你说。”陆与闻轻抚方雨的后脑勺,耐心地哄,可方雨神情间的委屈始终没有散去,他凝注着陆与闻,说话声颤抖哽咽。 “陆与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对其他人也这么好吗?” 陆与闻刮刮方雨的鼻梁,抹掉鼻尖摇摇欲坠的那滴泪,他轻笑道:“当然因为你方雨的面子比较大,其他人是谁?我不认识其他人。” “可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尔转团破产 方雨嘴唇动了动,通红的双眼望进陆与闻的眼睛,对视半秒,视线转移,他盯上陆与闻的脖颈,喉结凸起,在他凝视的半秒内微不可察地滑动了一下。 陆与闻的性征总是很明显。 方雨倏尔含住陆与闻的喉结,陆与闻的气息猝尔变粗重,方雨吮了两三秒便松开,他抬起头,迎向陆与闻有些凶戾的目光。 “你只说了不能接吻,我有听你的话,听说吻喉结会很舒服,我想让你舒服。” 方雨说完笑了一下,眼里还凝着泪花。 陆与闻心口处一阵酥酥麻麻,任谁也拒绝不了噙着泪讨好自己的人,他只能揉乱方雨的头发作为警告,同时不忘用手指替他梳理整齐。 “看来我得跟你签份协议,内容是陆与闻的这些身体部位,方雨不能碰。” 陆与闻开玩笑道,他按下电梯,用手挡着门,目送方雨走进电梯里。方雨面色微赧,直视他道:“可以,你要是能列出来,每一条我都会遵守。” “就这么说定了。”陆与闻勾勾唇角,电梯门缓慢闭合,直至完全阖上。 刹那间胸腔内郁积的气沉了下去,陆与闻想明白一件事,当方雨陷入无助,需要他帮助时,他很乐意将方雨纳入保护领域,拥抱他,呵护他,像雄鹰庇护雏鸟一样护着他。 这时的方雨在他心里是柔弱无害的。 可不过须臾而已,方雨便让他觉得危险。 掐住喉咙,人会在几分钟内因缺氧窒息死亡,喉结堪比命门,被触碰会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但那不是根源,他当然清楚方雨不会伤害他。 那么危险从何而来。 陆与闻摸了摸灼烫的喉结,极轻地吐了口气。他知道危险的根源是他和方雨之间的关系,是尚未探明、前路未卜的关系。 他恐惧那种会把人拖入深渊的未知与不可控。 陆与闻走向六楼那间已有人进去了的房间,他之所以能从房卡被拿走这件事上觉察出猫腻,是因为舅舅处事向来周全。 饭桌上舅舅提起有人要找方雨,他当时便觉得奇怪,方雨此前和舅舅并未打过交道,他以为是他舅交际广的缘故,受人所托牵桥搭线。 既然如此,符合舅舅一贯做事风格的做法是亲自引见方雨,顺带捎上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没有陪同的情况下,来人悄悄领了房卡。 他和方雨办理入住领到两张房卡,默认他们一人一间房,舅舅问明他住哪间,来人拿走了另一间房的房卡,除了冲着方雨去的,他想不到另一种可能。 舅舅的不出面以及话语间的告诫,再联想到来人隐秘的行事,他不得不往最下三滥的方向去想。 方雨的崩溃落泪和语无伦次的自白,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想。 陆与闻拍门时没控制好情绪,脸色难看到极点。二转狗si 来开门的人穿着白色浴袍,看起来上了年纪,见他冒冒失失地拍门,进来后却一声不吭,也不恼,兀自坐在沙发椅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不认识我?你的满月酒上我还抱过你,我是你妈妈的影迷,她隐退太早,实在可惜。” 陆与闻嘲讽地一扯嘴角,“您真会说笑,您怎么称呼?” “我姓陈,你妈妈当年喊我大哥,说起来当初我们两家商量过结契家,是你爸爸不同意。” 陆与闻听到很轻的一声啧,透露出些微的不满,他对这人没印象,既然能七弯八拐找到跟他妈的一点联系,索性他也接着往下胡扯: “是吗?那太可惜了,陈伯伯难得来一趟,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呆在酒店多没意思,要不陪您出去逛逛?” “或者去我家坐坐,我爸妈应该在家,现在开车明天早上能到,能赶上吃早餐。” 他的一通信口胡言没激起面前人丝毫的表情变化,对方照旧神态自若。 “不用了,下次吧,今晚约了人。” 陆与闻心想,正题来了,他清清嗓子,正色道:“陈伯伯,你要见的那位没空,今晚没空,以后也没空。” 这话一出,空气凝滞了数秒,陆与闻察觉出停留在脸上的目光,他抬了抬脸,坦坦荡荡地对上意味不明的审视。 “你是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话?” 面前的人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刚才你舅舅打给我,说我要见的那孩子临时有事,来不了,巧了,我打开门见着你和一男孩搂搂抱抱,没看错的话,好像是从我床上下去那个。” “我倒是忘了,你们在一起拍戏,”对方挑起一边眉梢,“那孩子找上你了?” 陆与闻把手揣进裤兜,没承认也没否认。 “速度够快的。”对方嗤笑一声,取了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第36章 “作为长辈我给你提个醒,急着把自己卖出去的胃口通常大得很,让他爬上你的床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给不给得起。” 陆与闻听懂了言外之意,这位跟他爸年龄相仿的陈伯伯表面上是提醒,实则话里话外暗讽他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总不能白白被嘲,他干脆把他最想知道的问出口:“那是自然,我想跟您请教一下,您允了方雨什么?”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委婉一点的人会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他舅在定会骂他是个傻缺。 可他根本不在意眼前这位的背景或权势,他不会被外在的东西吓到,他倒要看看这位究竟许诺了方雨什么,能这么欺负人。 面前的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你觉得那些年轻漂亮的男孩,他们一晚上值多少钱?你该不会以为好歹要给一部戏、把他们捧成大明星?好看的皮相多得是,在床上他们一文不值。” “不是我允了他们什么,是要看他们能做到哪种程度,我才会考虑给点什么。” “不过你口中的方雨,我倒是愿意多给一些,端看他怎么做,你回去原话告诉他,说不定他今晚就来敲我的门。” 语毕,紧接着是一阵略带嘲弄的淫逸笑声。 陆与闻一股无名火蹿上头,房间门忽地被推开,闻昭神色匆匆,领着一个没见过的男孩进来。 “抱歉陈总,陆与闻这小子说话口无遮拦,要是冒犯了你别跟他计较。” “不碍事,年轻人慢慢教。” “这是小叶,今晚让他陪你,小叶是艺术生,会唱曲儿。” 陆与闻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舅提溜出去,门关上前,他看到那个叫小叶的男孩自动跪坐在那人腿边,下巴被擎住。 他听到娇滴滴的一声吟哦,惊觉这个男孩有一副好嗓子,可随着大门紧闭,房内的男孩像被关进笼子里的金丝雀,想逃再也逃不掉。 愣神的关头,陆与闻没防备,被他舅架着胳膊拖到走廊上。他舅的力气比起他来不遑多让,陆与闻费了劲挣脱,仍被蛮力甩到了墙上。 “你有病吧陆与闻,方雨是你的谁啊,他卖给你陆家了还是跟你睡了,你要这么急巴巴地替他出头,我只见过给妓女赎身没见过替婊子赶嫖客的,你真让我大开眼界。” “你说话能别那么难听吗!” 陆与闻瞬间火冒三丈,揪着他舅的衣领,抡起拳头,手臂青筋暴突。 闻昭讥笑道:“嫌难听别去卖啊,没人逼他,他自找的,临阵逃了还他妈来装受害者装无辜,他怎么骗你过来的?劝你离他远点,十个你都不够他玩的!” 陆与闻怒目圆睁,掉头就走。愤怒挤占他的胸膛,各种情绪杂糅交错,对舅舅同流合污的失望,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恨,以及听到方雨遭诋毁时的屈辱,这些流动的汹涌的情绪快要将他的胸口冲出一个窟窿。 他恨不得回去狠揍他们一顿好发泄怒火,即便他知道拳头和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问题激化。他也清楚以他的能力他什么都做不了,脱离了身份和家庭背景,他什么都不是。 他能做什么? 他能帮到方雨什么? 陆与闻一身戾气往电梯走,裤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两条未读短信。新的一条是方雨说十分钟到了,怎么还不回来,后面跟着一个哭泣的表情符号。 前一条是房号,外加两个字,等你。 陆与闻回复马上回去,等我。 拇指摁着手机键输入完这几个字,短信发送成功,他从暴怒中平复下来。 方雨坐在黑暗里,双手搁在膝盖上,十根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其实他更想抠手指头,可他担心抠破皮或指甲断了,手指会不好看。 平常他并不在意外表,但至少今晚,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好看些。 他在陆与闻心里原本完好的形象,已经悄然撕开一道口子,那道口子也许终有一天会越绽越大,他必须在别的地方弥补回来。 敲门声响,方雨前去开门,他把门打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缝隙,陆与闻侧身进入,抱怨道:“怎么不开灯?” 他抬手去摸墙上的电灯开关,方雨拉下他的手,没出声。 陆与闻只当方雨仍担惊受怕,他摸了摸方雨的脸,是干燥的,不是一片湿润的冰凉,他松了口气,笑道:“乖了,我不在没哭鼻子。” 他往房间里走,身后的方雨忽而抱住他的腰,身体贴上他的后背,脸埋在他的脖子。他停下脚步,腰间的双臂反而紧了紧,没人说话,只有彼此一轻一重的呼吸声逐渐重合。 陆与闻覆上方雨的手,说不清是哪种心态在作祟,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方雨滑腻的手背。方雨的唇似乎擦蹭过他的颈侧,皮肤微微发痒,他没去追究,轻微的痒意暂时未能引起他的警觉。 他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今晚没有意外发生,他和方雨在三楼的房间准备完明天的戏,夜深了,他会打发方雨上六楼的房间,或者他上去。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一人一间房,去找方雨的人总能要来正确的房间号,而一旦拿到房卡刷开房门,关上门,两个房间相距甚远,方雨一个人孤立无援,那会是真正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陆与闻狠狠打了个激灵,他解开缠绕腰际的双臂,猛力将方雨拽到前面,大手从脸颊开始,脖颈、肩膀、胳膊、胸腹、腰背,方雨上身被他又按又摸地检查了一遍。 第37章 他的手劲很大,没刻意收敛力度,直到听见方雨吃痛的叫声,他才猛然发觉他的手停在方雨的臀上。 方雨靠着他的胸膛,黑暗中眼睛很亮,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陆与闻的手从方雨身上挪开,他检查过了,这个身体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方雨不会像他刚才见到的那个男孩,不会被糟践,不会沦为一副好嗓子被迫发出献媚取悦的呻吟。 第25章 你怎么就那么笨啊 陆与闻没对刚才的行为做解释,他的手不在方雨身上,换成方雨偎着他。方雨的手若即若离,间或揽上他的腰,在他投下一瞥时识趣地松开,双手背到身后去。 方雨眨着双眼,无声地看着他。 陆与闻捕捉到自己越来越重的鼻息,他摸黑找电灯开关,方雨拉下他的胳膊,抱在怀里。陆与闻试图挣开,方雨抱着不放,暗中跟他较劲,执拗的性子又上来了。 “松手,我要开灯去洗澡睡觉。” 方雨的胸口紧贴他的胳膊,倔强地扬起脸和他对视,“你去了很久!” 陆与闻无奈,“哪有很久,就超时了几分钟。” “你去了很久!”方雨固执地重复,发颤的声音令陆与闻意识到方雨在害怕,他拢了拢方雨的肩膀,轻声安抚:“没事了,我不是回来了么?不用怕。” 方雨哽咽地应了一声,放开他的胳膊,转而双手搂着脖颈,整个人黏黏糊糊地挂在他身上。 一起拍了一个多月的戏,每天吃饭在一起,这两天连睡觉也在一起,方雨的唇更是吻了好几遍。许是有过更亲密的接触,普通的搂搂抱抱已不能让陆与闻多心,他拍拍方雨的背,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方雨腰上。 陆与闻以极近的距离看方雨的眼睛,房间窗帘拉不严实,有星星点点的光透进来,借着这一点光,他看清方雨含着泪的粘缠的眼神。 陆与闻愣怔片刻,他被这样的眸子吸引,目光不知不觉间和方雨的绞缠在一起,他浑然未觉,方雨的嘴唇慢慢靠近,差一点点要碰到他的唇。 可惜理智顷刻间回笼,陆与闻躲了过去。躲避的动作太明显,他有些许的懊恼,尤其是当他看见方雨眼里的伤心。 他亲亲方雨的额头作为补偿,哄道:“酒吧里说的都忘了?不能这么耍赖,答应了我不许反悔。” “我没有答应你。”方雨小声回道。 陆与闻捏着方雨的后颈,“那你现在答应我,快答应。” “我不要!”方雨气道,“你不能这么逼我!” 陆与闻心下好笑,方雨惯会倒打一耙,于是他故意装的流里流气,“我逼你什么了?我让你别亲我,我不想占你便宜,用心良苦你懂不懂?” “可我愿意!”方雨大声说道,音量霎时盖过了陆与闻的话音。 陆与闻瞬间脸热,他庆幸黑暗中方雨看不见他的脸色变化。方雨似乎踮了踮脚尖,吻印在他的眼睛和鼻梁,方雨用唇向他乞怜摇尾,反反复复地在他耳边呢喃:“我愿意,我愿意的。” 陆与闻矛盾不已,他做不到把人推开,方雨的嗓音如今晚初次摄入的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和知觉。他任由方雨在他脸上亲昵地吻着,伸手抚上方雨的后脑勺,像是纵容孩童胡闹一般默许方雨的吻。 亲了许久,方雨停了下来,喉咙里模模糊糊地传出一声呜咽。 陆与闻叹了口气,揉着方雨的头发,“亲够了?怎么还委屈上了?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起不来我可不叫你。” 方雨的手终于从他脖子上挪开,陆与闻摸摸方雨的头,“好点了没?我开灯了,小心刺眼。” 掌心下的脑袋动了动,陆与闻找到电灯开关,啪地按下,房间亮堂堂,灯光将黑暗中藏匿的一切暴露无遗——方雨眼角殷红,双眼如水般清澈潋滟,嘴唇仿佛能撮出水来。 方雨只看了陆与闻一眼便低下头,陆与闻抬起他的下巴,指腹魔怔般捻着细嫩的皮肤,大拇指戳进嘴里,用力撮弄濡湿的唇部。 果然能捻出水来,陆与闻想。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脑子里嗡的一声,陆与闻立即抽出手指,指头晶亮湿润,最后顶到的柔软物事是方雨的舌头。 方雨抿了抿唇,扔下一句“我先去洗澡”就进了卫生间。 陆与闻将湿漉漉的指头在短袖下摆蹭干,另一只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想起他们带来的换洗衣物还寄存在饭店里,遂敲敲卫生间的门,扬声道:“我去饭店拿行李,等下给我开门。” 方雨应道:“知道了。” 开门前陆与闻再叮嘱了一次:“除了我谁来都别开门,我敲门会敲三下,听清楚再开门。” 方雨大声响亮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陆与闻笑,心知自己紧张过头,不管怎样今晚的危机算是解除了。然而当他坐电梯下到一楼,看见坐在接待区沙发上抽烟的舅舅,心里顿时如临大敌。 但有些事必须弄明白,他本着兴师问罪的心态过去,挥手驱散烟雾,捂住鼻子道:“你什么时候兼职拉皮条了?” 闻昭掸了掸烟灰,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蠢爆了找上门去,我也不至于干拉皮条这活。” 提起这事陆与闻便来气,他抑制着怒火,顾忌周围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更显咬牙切齿。 第38章 “带我们出来就为了把方雨送到别人床上?舅舅你刚刚问我方雨是我的谁,我倒想问问你,方雨得罪你了吗?你要这么害他?” “你得搞清楚,不是我害的他,是他先找上的那位陈总。” 闻昭狠吸一口香烟,“这事本来跟你跟我都没关系,怪我,你让我拿去修的那部手机,打进来一通电话,号码很眼熟我手贱接了,这他妈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丢到我头上来。” 陆与闻狐疑,“是那陈总的电话?” “对,听说人在剧组就让我安排了,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你应该去问方雨。” 陆与闻没接话。 闻昭冷哼一声,“今晚我只安排酒店,又没把人五花大绑送过去,他自己聪明逃了就成了,蠢得你跳出去当活靶,我为了不得罪人才找了个顶替。” “你那叫只安排个酒店?”陆与闻低吼,“方雨什么都不知道,门一关他哪逃得掉?你简直把他往火坑里推!” “我给过他暗示了,你当他不知道?蒙在鼓里的只有你,”闻昭眼皮也不掀一下,“你这个样子特别蠢,我说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 “没有。”陆与闻没好气道。 “你要是正义感爆棚没处使,可以去捐钱去扶老奶奶过马路,没必要费心思在一个出卖身体的人身上,人各有命,你帮他躲过一次两次,以后呢?他要真想靠这个走捷径,你还能拦着他不成?” 陆与闻懒得废话转身走人。 闻昭在他身后道:“你最好离他远点,你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你这又蠢又冲动的劲儿,他骗你就跟玩似的。” 陆与闻拎着袋子回到酒店,他们俩图省事,出来前把两人的衣服装进一个袋子里。 等方雨来开门时,他打开看了眼,内裤毛巾背心团成一团,一堆深灰纯黑里竟夹杂着一抹白色,他用手拣了拣,发现那赫然是一条白色内裤。 没等他细看,方雨顶着湿答答的头发开了门,看见他手指头勾着的白色布料,脸一红,立即夺了过来。 陆与闻摸摸鼻子,关门进来,方雨扭头进卫生间,甩了他一脸的水。 “脾气还挺大。”陆与闻咕哝道,他跟在方雨背后进了卫生间,方雨双手交叉掀起短袖下摆,下摆掀至胸口才注意到他跟了进来。 “你干嘛?”方雨放下脱一半的衣服,回身直愣愣地看着他。 “我能干嘛,喏,衣服。”陆与闻递给方雨袋子,方雨接过来,陆与闻也不避着他,直接掀起马桶圈小解。 方雨笑了笑,挂起换洗衣物,继续脱衣服脱裤子。 马桶在盥洗台旁边,陆与闻一边小解,无意中瞄了眼镜子,镜面映出方雨脱掉内裤后完全赤裸的身体,白花花的晃眼。方雨进了淋浴间,陆与闻匆忙按下冲水按钮,到盥洗台前洗手。 水开得很大,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不住怦怦的心跳,陆与闻洗了手又往脸上浇冷水,刚才看到的画面却像水洗般愈加清晰,方雨臀部挺翘,双腿笔直,后腰到臀的弧度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方雨洗完轮到他洗,陆与闻迅速冲了个战斗澡,这一天累得够呛,洗完出来他直直地躺倒在床上。方雨背对着他,坐在床的另一边擦头发。 快要睡着之前,陆与闻感觉到方雨走到他这边,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头,毛巾裹住他的头发。 陆与闻睁开眼睛,他的脸埋在方雨胸口,鼻翼间充斥着一股甜香,是酒店提供的沐浴露的味道。方雨抱着他的头替他擦头发,这姿势实在别扭,他不得不扶着方雨的双臂,借力坐起来。 “不用擦了,你快去睡。” 方雨伸手摸他的湿发,“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痛。” “毛巾给我,我自己来。”陆与闻抽走方雨手里的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斟酌着言辞,“方雨,你不用做这些,我知道你人好,但我有手有脚。” 方雨挨着床边坐下,身体倾向陆与闻,亲昵地拧了下他的鼻子,“说什么呢,被人照顾还不喜欢?身上痒不痒?睡前要再擦点药膏。” “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擦?” 陆与闻轻叹了一声,他直视方雨的眼睛,决定干脆直接挑明,“本来我想不明白,在酒吧里,为什么你会提出那样的提议,我觉得是我误导了你。” 方雨静静地看着他。 陆与闻嘴里有些发干,接下来的话着实很难开口,方雨注视他的双眸充满温柔,主动拉了拉他的手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陆与闻一咬牙,索性全说了出来。 “我刚回来那会儿推门进卫生间,撞到你在脱衣服,你脱一半见到我又放下了,你可能不知道,当时你后退了半步,脸色也不太好看。” 陆与闻顿了一下,“方雨,你根本不是你装出来的那样,对那些事很无所谓、很开放,其实你受不了的对不对?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在我这里,你不需要用这个方式。” “不管怎样我都会罩着你,所以你不用特别讨好我,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方雨低头半晌,陆与闻很是忐忑,他捏捏方雨的手心,唤道:“方雨。” 方雨再抬起头时眼角有些许晶莹,他看向陆与闻,“你抓细节那么准,那你怎么会以为我对你做的这些,都是别有企图呢?” 第39章 “陆与闻,你怎么就那么笨啊?” 作者有话说: 陆与闻: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圣诞节快乐! 第26章 你多大了睡觉还要抱 陆与闻闷声不吭,今天一个两个上赶着说他蠢,就算他脾气再好也该不高兴了。他捏着方雨的下巴,扬了扬眉道:“我哪笨了?说来听听。” 方雨躲不过他手指的钳制,坐着向前挪了挪,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距离陡然拉近,萦绕两人周身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的陆与闻手劲松了下来,这气氛显然不适合他再耍酷或挑衅。 见方雨还是没答话,陆与闻松开对方雨下巴的桎梏,赌气一般躺了下来,闭着眼睛道:“困了我要睡了。” 闭眼后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压在身下的被子被方雨艰难地往外拽,方雨一拍他的大腿,说道:“重死了,快起来,你压着被子了。” 陆与闻侧过身,被子被一把扯了出来,而后身旁的床榻一沉,一层薄被盖在身上。陆与闻屏息等了几秒,转过身去,毫不意外看到方雨睁着双眼,嘴角噙笑的模样。 方雨整个人缩在被子底下,陆与闻只注意看方雨的脸,没留心看不见且最会使坏的方雨的手。方雨拽了拽他的衣角,没能引起他的反应,于是又拽了一下他的裤头,陆与闻霎时抓住方雨的手,瞪眼道:“又不听话了?” 方雨挨了过来,手臂环住他的腰,一条腿霸道地搭在他的腿上,笑吟吟地道:“抱着睡好不好?开空调抱着睡会很舒服。” 陆与闻没动,方雨像黏皮糖一样不断往他身上蹭,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仿佛势要磨到他答应为止。陆与闻受不了方雨这股黏糊劲,伸手一揽把人按进怀里,一边抱怨一边将他抱紧一些,“你多大了睡觉还要抱。” 被抱住的那一刹那,方雨唇边的笑尤为灿烂,像每一个讨要糖吃最后如愿以偿的小孩,嘴角掺了品尝到的那颗糖果的甘甜。 陆与闻只觉得那笑容说不出的碍眼,他闭上眼睛,做好熟睡的准备。方雨的腿仍压着他,他握住方雨的脚踝,将他的腿拨了回去,方雨作势又要伸过来,他在方雨臀上掴了一下。 方雨这下消停了,陆与闻掀掀眼皮,方雨脸上的笑褪去了几分,担心把人打坏了的陆与闻连忙睁开眼,揉揉遭他掌掴的部位,“乖了睡觉了,别捣蛋。” 方雨嗯了一声,微红的脸颊贴着他的脖颈。 四肢交缠地抱了一会儿,陆与闻逐渐认同方雨的说法,两人抱着睡果然很舒服。方雨偎着他的胸膛,胸前的紧实和压迫感令他回想起小时候,他常抱着卷成一坨的被子睡觉,只因那时他的睡前故事是各类精怪传说。 如今早已过了害怕的年纪,他也没有任何的睡觉癖好,还能从抱着人睡觉中感受到愉悦,只能说明方雨确实很好抱。再次验证想法的陆与闻紧了紧臂弯,方雨依旧伏在他的肩窝,一条胳膊横在腰间,牢牢地扒着他的怀抱。 看上去像睡着了,睡得很乖很安稳。 还没关灯,电灯开关在方雨睡的那一侧,陆与闻不得不稍稍翻身,伸长胳膊去够床头柜上方的开关,手指往下一摁,灯关了,他收回手臂,忽而发觉他的这个姿势正好将方雨压在身下。 黑暗中方雨目光灼灼,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渐渐施力拉低他的脖颈。 陆与闻单手支着床,凝视方雨许久。方雨笑着看他,那笑容和平常不太一样,陆与闻说不出细微的差别。他轻而易举挣脱方雨的手,重新躺下来,不到半秒方雨又黏过来,强行抱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拽了拽。 陆与闻翻身侧躺,方雨缠上来的同时他也伸手将人搂着,两人恢复了交颈相拥的姿势。既然答应了方雨要抱着睡,他便不会反悔,他更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想入非非。 方雨埋首在他的颈间,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不留一丝缝隙。 陆与闻恍惚有种错觉,方雨其实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方雨需要他的庇护,需要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汲取养分滋养生命。 他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他有责任去照顾他、保护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与闻突然间觉得,他什么都可以为方雨做。 怀里的身体不适地扭动了一下,方雨扬起脸,话音如梦呓般含混不清。陆与闻听清楚了,他没吭声,方雨又说了一遍:“你顶到我了。” “知道了,啰嗦。”陆与闻啧了一声,末了又为自己找补一句,“这很正常,抱着被子也会有反应的,快睡觉。” 方雨声音轻快,“这就睡了。” 陆与闻心里疑惑方雨今晚居然这么乖,既不闹他,也没缠着他提奇奇怪怪的要求。 方雨许是猜到他在想什么,揪了一下他的背心,认真地对他道:“我会听你的,你不让我做的事我都不做了,你不让我亲你,那我不亲了。” “真的这么乖?” 方雨朝他笑得一脸无害,“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听你的话。” 如果真能这样,当然再好不过。陆与闻想,方雨会是完全按照他心意打磨出来的玩伴,他们睡同一个被窝,分享一只枕头,每天同吃同住,他愿意把所有好的都给他。 当晚陆与闻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天微微亮时他听到一两声鸟叫,料想时间还早,他打算再睡一会儿。 第40章 这回的梦境却急转直下,梦里多了鸟的啼鸣,一声接一声,婉转悠长。 起初他不明白鸟在何处,他一间一间房的找,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最后见到的铺着棕红色地毯的房间,地面有一个倾倒的鸟笼,笼子里没有鸟,什么都没有。 他不信邪,硬要捡起地上的鸟笼,终于被他发现一根殷红的羽毛。他不是没怀疑过羽毛的颜色,但他不敢深入去想,一整块地毯都是红的,他又该从何证实? 最终他很没用地逃了,逃出去的每一步都伴随鸟儿泣血的啼叫。 醒来后陆与闻久久缓不过神来,他翻了个身,随即他发现一件更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方雨不在床上。 天边泛亮,不需要开灯也能将房间全貌看个大概。陆与闻下了床,大喊方雨的名字,到卫生间和浴室看了一遍,没有人,洗手池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他抄起手机拨出方雨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一时间脑海里千头万绪,前一晚发生的所有事如车轮轰然碾过,沿着清晰的车辙,他记起昨晚听来的堪称诅咒的话。 “你回去原话告诉他,说不定他今晚就来敲我的门。” 陆与闻马上向门的方向走,刚一拉开门,方雨站在门边,右手举起,像是正要敲门,看见他出现面露讶异,“你要去哪?” 陆与闻握住方雨的手腕,猛拽他进来,不忘回头关门上锁。 “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睡醒看不到你你想吓死我。” 陆与闻没忍住火气,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眼前的方雨穿着睡衣睡裤,脖子手臂有一两道明显的红印。 “过来我看看。” 陆与闻一把捞过方雨的腰,他首先检查的不是脖颈和手臂,大手直直地奔着方雨的后腰和臀,他厌恶自己的妄加揣测,更厌恶他现在做的事—— 他的手从方雨的腰背摸到臀部,手掌心确认衣服的干燥,犹觉不够,他直接把手探进方雨的短裤里,掌心虚虚地笼着,感受紧贴的薄布料与布料下的干燥紧致。 方雨忽然笑了一声,“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懂这些。” 陆与闻脸色难看至极,他抽出手,替方雨整理好衣服,内裤的边缘扯得有些高,他提了提方雨的短裤,挡住内裤的白边。 是白色的,他穿了那条白色内裤,陆与闻不着边际地想。 “你们是不是真的当我蠢?”陆与闻自嘲地笑笑,“对不起,我把你当朋友的,我不太能接受朋友被人——” 后面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与闻回到床边坐下,耷拉着头,自言自语道:“你不用怕六楼那个人,没什么好怕的,你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勉强你,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力帮你的。” “你不知道,舅舅找了个人代替你,那个男孩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大,是艺术生,会唱曲儿,我总是忍不住想,是你该怎么办,幸好不是你。”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你想红,你信我的话,拍完这部电影你会很红很红的,你这么好看,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方雨走过来在他脚边跪下,双手搁在膝头,眼神热切地看着他,“你以为我去了哪里?空调停了,我被热醒下去找前台了,笨蛋,还敢说你不笨?” 陆与闻怀疑道:“手机呢?” “枕头边上,没带下去。” 陆与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尽管知道是自己闹出的大乌龙,但也拉不下脸道歉。 他有一波没一波地揉着方雨的脑袋,脸还是很臭,方雨则觑着他的脸,捻皱了他膝盖上的布料。 良久,方雨开口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了么?他们都说我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我阳了_(:3」∠)_大家保重身体 第27章 你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吗? 陆与闻盯着方雨的脸,一反常态地沉默,沉默的时间过长,方雨并未转移话题,反而将身体挤进他的两腿之间,脸枕着他的膝盖。 方雨在等他回答。 陆与闻的纠结都反映在动作上,他抚摸方雨的侧脸,反复揉捏后颈和耳朵细嫩的皮肉,直到听见方雨一声轻微的呻吟,他顿时如梦初醒,对上方雨迷蒙的双眼,他决定把问题抛回给方雨: “你先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雨弯弯眼角,支起脑袋道:“你打算听完我说的,再考虑要相信谁吗?” 陆与闻皱眉,方雨直盯盯地看着他,唇边笑意未褪,却没有几分流淌进眼底,“他们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么?复述一遍有那么困难?” “你明知道不是好话,还要我复述一遍,这是为难你自己还是为难我?”陆与闻实在不明白方雨在想什么,他捏捏方雨的脸,嘱咐道:“起来说话。” 方雨猛然握住他的手,笑容不见了,凝注的眼神充满迫切,“你保证听完不会想跟我绝交,更不能不理我。” “我当然不会跟你绝交,更不会不理你,”陆与闻弹弹方雨的额头,“胡思乱想什么呢?快上床,躺下说。” 天蒙蒙亮,周遭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微茫中。陆与闻刚才看过手机,不到六点,尚有充裕时间给方雨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他躺下床,慷慨地伸出胳膊给方雨当枕头,方雨磨磨蹭蹭地挪到他身旁,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躺了下来。 第41章 四目相对,方雨的视线无处躲藏,陆与闻盯视着他,方雨在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渐渐开口。 “我跟你说过我当了几年的群演,早些年我爸做生意失败欠了很多钱,我知道家里欠债以后就不念书了,一直打工挣钱,我当时年纪小,做群演是对我而言来钱最快的路子。” 陆与闻的眉头跳了一下,“欠了很多吗?” “不算多,至少不是一个很吓人的数字,但哪怕几万块家里也拿不出来。” 方雨苦笑,他第一次听到父亲说家里欠了钱时,正准备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春游意向表,去春游要交六十块钱。他一时之间算不出要多少个六十块才凑够父亲说的二十万,他只知道春游泡汤了。 后来父亲翻他书包给他检查作业,找到了那张春游意向表,签上名字,并给了他六十块。 他拿去缴了费,和班上同学很尽兴地玩了一次,回来他卖掉所有的课本文具练习册,不再上学,铁了心要打工攒钱还债。 父亲劝过骂过,甚至动过心思送他去母亲那边,他拒绝了,他从小就固执,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陆与闻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问:“为什么不肯去你妈妈那?” 方雨笑,“我妈当年跟我爸离婚,她要出国,我和弟弟她只能带走一个,你猜她是怎么在我和我弟之间选的?” 方雨对那滑稽的一幕至今印象深刻,母亲到临走前也无法决定要带走谁,索性让他和弟弟背对着她站着,她从背后拥抱他们。 弟弟突然嚎啕大哭,母亲牵起弟弟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他试图向陆与闻形容那个场景有多可笑,弟弟毫无征兆哭嚎的一嗓子,把他完全吓懵了,他愣愣地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悲伤。 这是他的妈妈和弟弟,可他像是被排除在外。 弟弟和母亲走后,他发现弟弟站的地面有一滩水,原来弟弟尿裤子了。 只剩他一个人在家里,他自告奋勇找来拖把拖地,一边拖一边抹眼泪,那时他想,他并非没有眼泪,为什么该哭的时候哭不出来? 陆与闻总结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个道理我懂,”方雨勾勾唇角,“你问我为什么不去我妈那,我妈带走弟弟的那天,爸爸回来看见家里剩我一个,他蹲下来抱了抱我,说,方雨,以后剩你陪着爸爸了。” “我跟我弟长得一模一样,爸爸经常会混淆,分不清谁是谁,但那天他一下子喊对了我的名字,我想,其实被留下也没那么难受。” 方雨的声音带点哽咽,他抓紧陆与闻的一根手指,“所以我不打算走,小时候没有,长大了更不会。” 陆与闻将方雨拢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听了方雨的过去心里憋闷得慌,想说点什么却又意识到安慰的话都已太迟。 方雨从他肩上露出脸,抿唇笑了笑,接着道:“其实债还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不会挤破头来演这个电影。” “因为什么?”陆与闻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这个电影的海选在我们群演当中很火,条件符合的都去试了。”方雨并不接他的话,自顾自地道,“我也去了,但要等好几个月才出结果,我等不及了,群演中有跟我比较熟的,知道我缺钱,他们让我去找赵哥。” “他们说赵哥路子广,想挣快钱又敢担风险就找他,我去找了,赵哥指给我另一条路,他说我长得好,问我愿不愿意陪有钱老板。” 陆与闻嘴里发干,“所以是这样认识了陈总?” 方雨顿了许久后道:“没那么简单,赵哥说像我这样长得好的太多了,不是每个都有机会,要拍照片给他们选,选中了才能去见。” “摄影师是他们找来的,拍照从穿多少到摆哪种姿势,都是他们规定的。”方雨显然不愿再回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强迫自己说下去。 “我按照他们要求拍了照片,几天后有人带我去了一栋别墅,去到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好几个男孩。” 方雨无法回忆这梦魇般的晚上,他被带去一栋私人别墅,别墅里有五六个和他一样神色慌张的男孩。 他以为今晚过来是要作陪,但别墅的话事人说每个人要先到楼上的房间,过了楼上那一关才能被引荐给大老板,如果不能接受可以马上离开,不会为难任何人。 他们挨个上楼,第一个人上去了,不到两分钟就下来,走了,第二个第三个人也很快下来,第四个人没有下来,紧接着房间里传出他的惨叫声。 他是第五个上去的,他进去了一间满是刑具和血腥味的房间,房间中央是一张床,床面依稀能看出人的轮廓,那是残留的血迹勾勒出来的轮廓。 房里的人说,只要他能脱光了挨上十鞭,挨完没有昏过去便算过关。 “你挨打了?”陆与闻双手探向方雨的身体,紧张地四处探摸,方雨抓住陆与闻的手,“过去很久了,都好了。” “你真的挨了十鞭?”陆与闻满脸不可置信,“你就这么傻傻的任人抽你鞭子?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先抽你们十鞭,他们玩虐待的怕玩死人!前面的人走了你怎么不走?” “我需要钱,”方雨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比哭还悲伤的笑容,“我爸爸病了,我需要很多很多钱。” 第42章 他愚蠢地以为只是挨几鞭子而已,没人告诉他那鞭子是特质的,上面额外加了药水,抽在身上宛如皮开肉绽,每一鞭都像抽去半条命。 而他硬生生地扛了八鞭,渐渐的他的惨叫声与隔壁房间撕心裂肺的叫声重合,他开始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声音。他只觉得天地间好像有一个恶灵在他耳旁咆哮,每一声都要把他从自己的身体里拽出来。 最后两鞭抽下去前,一面镜子被推到他眼前,镜子里的人鞭痕交错、神智涣散、人不人鬼不鬼,有好几分钟,他认不出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进来了,仿佛刚欣赏完一场演出,意犹未尽。那人问他来这里想得到什么,他记得他的回答是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还有想要演这部电影。 可惜太痛了,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如愿发出声音。 “我挨了八鞭,有个人说只要我能多挨五鞭,当晚就给我钱,我太没用了,挨了三鞭昏了过去,醒来已经在家里。” 方雨说完轻轻地吐了口气,陆与闻没说话,抱着方雨,整个身体压在他身上,两人之间只有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方雨无声地笑,双手双脚拥住陆与闻,他对着相隔咫尺的那张俊脸道:“重死了,猪,你想压死我?” 陆与闻蹙眉不吭声,扫方雨一记眼刀。他在方雨身上趴了好一会儿,闷声道:“剩下的你不用说了,大概的我知道了,我会帮你解决的。” “之后的事其实没什么。” 方雨回忆道:“两个星期后他们有人联系我,让我去一个场子,我去晚了,意外撞到那天没走的男孩,他脖子上全是烟头烫出来的伤疤,他告诉我身上更多,我承认我那时害怕了,没打招呼就走了。” “过了几天我收到剧组通知,然后是试镜,接着进组,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陆与闻听完瞥了方雨一眼,“还好你知道怕了,不过我不懂,这些事你又没错,干嘛担心我知道了要跟你绝交?” “我怕你觉得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方雨笑容苦涩,“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对自己很狠,我怕你会怕我。” 陆与闻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不怕你,我只心疼你。” “还有一件事,”方雨惴惴不安地问,“我拿到角色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没关系,都说了你是我推荐的。” 两人到点起床,洗漱后收拾好衣服,退了房。两人去酒店外面的小吃店吃早餐,陆与闻收到助理的短信,声称会过来接他们。 店家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陆与闻撇去葱花,舀了一勺馄饨,状似不经意地问:“你爸爸生病需要多少钱?解决了么?” “我找导演预支了片酬,暂时算解决了。” 陆与闻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能问问是什么病么?” 方雨的嘴唇倏尔被塑料勺子划了一下,他舔了舔唇上的伤口,“是白血病。” “需要骨髓移植吗?” “不用,他是慢性,医生说药物治疗。” 陆与闻不再说话,他慢慢地剥了个水煮蛋,放进方雨碗里,方雨笑道:“你快吃,别光顾着我。” “你吃,多吃点,看你瘦的。” 陆与闻起身到柜台找老板娘开了两瓶豆奶,两瓶插上吸管,刚一转身便看见舅舅走进小吃店,他愣了愣,稀奇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舅舅居然来吃早餐。” 闻昭给了他一个白眼。 陆与闻注意到舅舅身后的年轻男孩,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记起昨晚透过门缝匆匆一瞥的男孩,声音有如夜莺般婉转动听,幸好他还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陆与闻分了瓶豆奶过去,问:“喝吗?” 闻昭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毫不客气地拿走他手里的豆奶,“你少喝点,清掉你脑子里的水。” 闻昭拎着打包好的馄饨走了,陆与闻坐下和方雨吃馄饨,一瓶豆奶两人分着喝,方雨咬着吸管,陆与闻终于觉察到方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脸上,他放下勺子,“怎么了?” 方雨松开吸管,小声道:“你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吗?”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28章 他喜欢你 陆与闻不明所以,“我除了对你好还对谁好?想不想买点吃的带回去,昨晚的白糖糕再来点?” 方雨鼓了鼓腮帮子,继续咬豆奶瓶里的吸管,陆与闻摸摸他的头,哄他哄得十分得心应手,“乖啦一瓶豆奶而已,喜欢再买一箱带回去喝?让我助理扛。” “不要,我们快点回去。”方雨没忍住握陆与闻搁在桌上的手,他巴不得他们现在就在剧组,在只有他们俩住的平房。 尽管只出来了一个晚上,可他已经万分想念剧组里那种枯燥单调但充实的日常,他有预感以后杀青离组了,他一定会很怀念在山上的日日夜夜。 陆与闻由他握着手,另一只手戳着手机键盘催助理快一点。 他想起昨晚没叮嘱的话,抬头看着方雨道:“以后机灵点,凡是叫你一个人去的地方,酒店、包厢、车上,都别去,你太好看了,很危险。” “那我只跟你单独待着。”方雨把玩陆与闻的手,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陆与闻扬扬嘴角,“那最好,我会护着你,别担心,会好的,你爸爸的病也会好的,你好好拍戏,变成大明星去见他。” 第43章 “你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当大明星。”方雨嘟囔着,话没说完笑了出来。 他完完全全沉溺进陆与闻对他的好里,恨不能现在当着别人的面抱他。他有种直觉,不管他做什么陆与闻都允许,他误打误撞拿捏着陆与闻最心尖尖上的那一瓣,尽管有利用自己的悲惨经历之嫌,可太久没有人心疼他了。 苦是他受的,他尝到这一点点的甜也是应该的。 陆与闻到柜台结账,方雨连体婴似的紧跟着他,即使松了手也要挽着他的胳膊。 结完账,两人到店外等陆与闻的助理,一辆黑色轿车从他们面前开过,方雨看见车里坐着的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兴致勃勃地和陆与闻说着什么。 不能说他不认识车里的人,毕竟在最痛彻骨髓的时候见过,正是这个人推门进来,问他想要什么,他回答想要很多很多钱。 这个人却说,隔壁房间那位挨完了十鞭,表演有人提前完成了,你凭什么拿到很多钱? 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嗡嗡响,甚至听不见自己回答的声音,他说让隔壁的人走,他可以多挨十鞭,但钱必须给双倍。 面前的人许是觉得他不自量力的模样特别可笑,只说那就试试吧。 鞭子再次抽下来,他逐渐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何时昏死过去,醒来后手里攥着一张支票,二十万,他卖命换来的钱。 这张支票着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交了医药费,请了护工,父亲的病情得到控制。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暂且缓解,他陡然从为了钱盲头苍蝇四处乱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知道自己后悔了。 那天的几鞭子只是开始,倘若他真的走上这条路,定会遭遇比那晚更可怖的噩梦,而他还没想清楚要不要走到这一步。 两星期后在酒吧包厢,他亲眼看到那天和他一样没走的男孩,身上爬满了令人作呕的手,脖子上烟头烫出来的疤触目惊心。 他假借打翻了酒逃了出来,恐惧如冰冷的蛇缠绕颈部,冷汗簌簌地流。他后怕了,他祈祷那天只是一锤子买卖,没有下一次了,而他也不愿意有下一次。 这之后收到试镜通知,顺利拿下角色,进组,他几乎以为这个噩梦到这里彻底结束了,他的生活回到正轨,他可以靠拍戏挣钱给父亲治病。 直到昨晚他才知晓头顶的阴翳一直没有散去,它在伺机反扑,他被告知逃不掉的,好比一句恶毒的谶言,令灰心绝望的他不可避免地走向既定的下场。 幸好陆与闻拉住了他。 方雨不由得挽紧陆与闻的手臂,陆与闻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长臂一揽将他推到里面,“有车,你往里边站一点。” “身上还痒吗?”方雨把下巴搁上陆与闻的肩膀,“回去席子要用热水擦一擦。” “不痒了,回去再给我擦一次药。” “昨晚你进去那个房间,你是怎么说的?你舅凶你了吧?” “那个人认识我爸妈,我攀扯了一通关系,没事,这些人是欺软怕硬,”陆与闻特地补充道,“你要相信我的背景真的挺好使,我舅凶几句而已,不管他。” “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陆与闻牵牵唇角,“还好,不是很麻烦,不过你以后还是要当我跟班。” “当就当,反正你总不会欺负我。”方雨歪着头笑得一脸无邪。 陆与闻心里一动,伸手去捏方雨的后颈,多漂亮的一张脸,他想,这么好看的脸总不会撒谎骗他,那么就算有所隐瞒,也是可以理解的。 方雨没有提到那位陈总,或许方雨并不认识,或许方雨认识但不清楚姓名,但方雨的讲述有明显的保留,或许方雨只是不想让他窥探更深入的一面,他应该停止猜测。 他和方雨的关系或许还不到让方雨全盘托出的地步。 陆与闻莫名有点难过,他以为他们已经很熟了,却还是有罅隙提醒他,他们并未完全交心。 回到剧组碰上大伙儿吃早餐,陆与闻趁这时间回屋里拾掇自己,他正在床边换衣服,方雨冷不防从身后拦腰抱着他,陆与闻拍拍腰间的手,“别捣蛋,衣服换好了没?” “换好了,”方雨伏在他肩上闷闷不乐道,“今天我们没有对手戏。” “今天的戏简单,能早点收工。”陆与闻脑子一根筋,还觉得挺高兴的,他转过身对上方雨哀怨的表情,犹觉不解,“干嘛你不开心吗?” 方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孩童般撒娇,“我会想你的。” 陆与闻被这没来由的话震得心口麻酥酥,心知方雨黏人但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他罩着方雨的后脑勺,想了一下道:“我会去看你的。” “你说的,记得要来,不能骗我。”方雨一句一句逼他保证,陆与闻满口应承下来,方雨立即眉开眼笑,好话迷魂汤似的往他耳朵里灌,“陆与闻,你对我真好。” 陆与闻搂着人道:“要不我让我助理跟着你,他递瓶水打把伞还是没问题的。” 门外的助理重重地敲门,大声吆喝:“开工了该做造型了各就各位了,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人卖助理的!” 方雨扑哧一声笑了,他百般不情愿从陆与闻怀里出来,前去开门,没走几步就回头,毫不掩饰神情里的不舍,“我不要你助理过来,我要你来找我。” 第44章 得到陆与闻肯定的一点头,他才开门走了。 助理进屋,看了看方雨走得不见了的背影,又转头上下打量陆与闻,“有够依依不舍的,你们该不会是在谈恋爱?” “瞎说什么呢。”陆与闻在手机备忘录里打出两个字,递给助理看,“认不认识这个人?帮我找他出来。” “赵哥?” “对,找资深群演问一问,估计会认识这个人。” “你找这人干嘛?找他帮忙还是找他算账?” 陆与闻删掉备忘录里的字,冷笑道:“先把人找出来,我才好决定该算什么账。” 助理奇道:“这人得罪你了?该不会又是为了方雨?” “你别管了,这事能不惊动我舅去办吗?问问你认识的三教九流那些人。” 陆与闻深知找他舅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但他舅目前立场不明,他也暂时不太待见他舅。他向助理伸出两根手指,“我帮你搞两张演唱会门票,成交吗?” 助理比出一个五,“再给我五千,我要充点卡。” 陆与闻咬咬牙,“行,必须给我办妥了。” 助理一边收拾背囊一边笑话他道:“你昨晚干的事我听昭哥说了,英雄救美,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看不惯舅舅那么安排,跟拉皮条没区别,”陆与闻心不在焉道,“我舅有说什么没?昨晚那事后果严不严重?” “没说,我觉得问题不大,你是他投资电影的男主角,再怎么着也得把电影拍完。” “电影投资方不是个女老板吗?” “姓陈的才是出钱最多的。” 陆与闻使劲琢磨,他怕的不是对他自己或电影造成任何影响,他想的是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吗?那些人会不会再找上方雨? 他现在再护着方雨,等到电影拍完他们不在一起了,天南地北的,万一方雨真出了事他鞭长莫及。 陆与闻头疼极了,怎么就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上午的戏两人在不同的地方拍,中场休息时陆与闻去找方雨,走到半路正好撞见来找他的方雨,方雨开开心心地牵他的手,两人就近去了河畔的大石头上坐着。 助理见他们碰头了便一个人溜达去了。 陆与闻递上保温杯,“喝点水,嘴唇都干了,上午累吗?” “拍戏不累,就是想你了,无聊没人陪我说话。”方雨用陆与闻的保温杯喝水,不自觉地嘬着瓶口,嘬完才后知后觉,有些赧地咬着嘴唇。 陆与闻不介意,就着方雨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他瞅了眼方雨,“现在这么离不开我?知道我重要了吧?” “一直都知道你很重要。”方雨紧挽他的手臂,脑袋靠着他的肩膀。 陆与闻笑,“嘴那么甜。” 方雨眨巴着眼睛,“那要不要尝尝?” 陆与闻警告地点点方雨的额头,“别撩我,说好的忘了?” 方雨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靠着他的肩头不说话。 “败给你了,喏,手给你,”陆与闻把手伸给方雨,“只有手可以,明白么?” 方雨握着陆与闻的大手反复端详,惊喜道:“手是你的安全区吗?” “手随便你玩,别的地方不可以。” 陆与闻另一只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方雨玩他的手,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他挠挠方雨的下巴,笑道:“你是不是小孩子?别人玩泥巴你玩手。” 助理过来提醒该回去了,陆与闻摸摸方雨的脸,“吃饭来找你。” 方雨一步三回头,着实恋恋不舍,陆与闻受这种情绪感染,有点想回去将方雨抱在怀里,久久地抱着他,看方雨痴迷渴慕的眼神,方雨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分开哪怕一秒都是不允许的。 助理冷不丁冒出一句:“他喜欢你,我都看出来了,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陆与闻不吱声。 助理乐了,“难道你也喜欢他?完了我得告诉昭哥,你不直了。” “不喜欢,别胡说,”陆与闻闷头走路,自言自语道,“但我得对他好一点,他喜欢我,他是第一个喜欢我的人。” 第29章 你摸摸我 中午两人没回屋里吃饭,在农家乐和大伙儿坐一块吃。剧务组派了个鬼精鬼精的人来传话,告诉方雨原来屋子的门锁和空调修好了,让他要搬回去时知会一声,好安排人帮他搬行李。 方雨疑惑,“我说要搬回去了?” 陆与闻咂咂嘴,“剧务组的人八百个心眼,他们不提之前的事,来了就说门锁空调修好了,不知道的人还真当你是因为这个搬走的,堵死了你不能说别的话。现在客客气气请你回去,做做样子罢了,免得落人话柄。” 方雨夹了块饭盒里的排骨给陆与闻,“那你说我要搬回去吗?” “你还问我,难道你想搬回去?”陆与闻瞪着眼睛,想了一圈迅速扯到个理由,“谁说给我洗衣服的?” 方雨咬着筷子笑,“中午回去洗。” “还搬吗?”陆与闻握着筷子,准备要是听不到满意回答就用筷子打手板。 方雨又夹给他一块排骨,“没想过搬,快吃饭。” 两人吃完午饭,齐齐起身离座,倒剩饭洗饭盒,回屋前和还在吃的导演副导打了声招呼,听见副导在背后议论,“他们俩现在出双入对的,年轻人就是有话题聊。” 第45章 方雨和陆与闻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笑意,陆与闻将午饭发的桔子塞方雨兜里,方雨说:“回去剥给你吃。” 陆与闻后来发现,方雨和他说的事大都做到了,譬如不搬走,譬如给他洗衣服,剥桔子给他吃,他不是个好记性的人,但他记得的方雨讲过的事件件有着落。 刚吃完桔子,陆与闻坐在床上,他睡的席子表面潮乎乎的,手掌心覆上去能感觉到烫,想来方雨用热水擦过了。他掀开方雨的枕头,他给的小刀就在枕头底下,他兀自笑了半晌,把方雨送他的小陶人也放进枕头底下。 “陆与闻,出来搭把手拧床单。”方雨在外头喊。 陆与闻走到院子里,方雨一甩湿床单,他躲避不及,水珠溅了他一身,方雨开怀大笑,指使他握住床单的另一头,两人往相反的方向同时用力,拧干床单的水分。 陆与闻帮忙把床单晾在竹杆上,鼻翼间都是洗衣粉清淡的香气,和着正午太阳炙烤地面和植物的焦味,他眯起眼睛看毒辣的日头,再扭头看方雨。 方雨伸手挡在额前,日光下的他皱着一张脸,似乎厌恶这恼人的太阳。 “方雨,进屋午睡了。” 陆与闻向方雨招招手,方雨转过脸,表情一瞬间变得生动,他用夹子固定好床单,在水龙头下洗了手,擦干湿手快步进屋里,“来了!” 蚊帐拉下,挡住外面晃眼的阳光,先前因为拼了张床,不好放下蚊帐,这回方雨刚躺下就滚到陆与闻床上,陆与闻便让他把蚊帐拉下来。 方雨显得很好奇,睁大眼睛四处瞧着这半密闭的空间,蚊帐用久了陈旧发黄,天花板很高,近处的陆与闻半阖着眼看他。 他自觉偎近陆与闻,嘟哝道:“要抱。” 陆与闻不等他撒娇便把人抱进怀里,拍了拍兴奋异常的方雨,“快睡吧。” 午觉睡得沉,起床十分痛苦,臂弯里方雨的身体微微发热,软绵绵的黏在他身上,陆与闻体会到强烈的难舍难分,说什么也无法将方雨从怀里剥离。 方雨用蚊蝇般的声音道:“该起床了。” 陆与闻艰难地推开方雨,分开两人交缠的手手脚脚,他挣扎着坐起来,吁了口气,“每天这么睡得坏事,哪起得来。” 方雨揉揉眼睛,笑得腼腆,“这可不能怪我。” 下午趁休息时间,助理过来跟陆与闻嘀咕了很久,陆与闻听得嘴角抽搐,不断反问确定吗,得到肯定答复便和助理低声密谋。 商讨完毕,助理下山去了,陆与闻继续投入到拍摄中。 晚上的拍摄结束,助理回来了,丢给陆与闻一个牛皮纸袋。陆与闻掂了掂牛皮纸袋的重量,咋舌道:“这么多?花了多少钱?” 助理比了个八,陆与闻感到肉疼,花八千块买一堆马上要烧掉的废纸,他可真是纯纯的冤大头。 解开牛皮纸袋,粗略翻翻里面的东西,不仅有照片还有光盘和存储卡,每个盘面都写着名字,幸好没叫他翻到写了方雨名字的光盘。 陆与闻再次跟助理确认:“底片都删干净了?没有备份吧?” “我盯着他拷完给我之后删除的,原始相机也查过了,没备份。” “行,辛苦你了,别告诉我舅。”陆与闻做了个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助理拍胸口保证:“我办事你放心。” 方雨洗完澡,擦着头发进屋,助理识趣地出门去,顺便带上门。 陆与闻没打算瞒着方雨,他把厚厚的牛皮纸袋拍在方桌上,清了清嗓子道:“来,看看里面的东西,得让你知道什么叫社会险恶。”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 方雨打开牛皮纸袋,倒出部分照片。照片上的男孩或穿着暴露或未着寸缕,躺在床上摆出各种撩人姿势,有的双腿大张,有的撅着屁股,挑逗与勾引赤裸裸的透过照片呈现出来。 “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方雨脸色煞白,他把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一眼在照片堆里看见自己的。照片上的自己同样着装暴露,很用力地盯着镜头,眼睛里满是惊魂甫定与深深的戒备。 陆与闻拿走方雨肩上的毛巾,包住他的头发,一边替他擦头发一边解释:“我让助理去查了你说的赵哥,这个赵哥,什么都卖,就一二道贩子,连盗版的美国大片都卖,试问这种人怎么可能放过你们拍的照片?” 方雨猛然抬头,“你的意思是他拿我们拍的照片去卖?” “我起意去查这个赵哥,是因为你说你们要先拍照片,给他们选,选中了才能去见对不对?”陆与闻适时停顿,扶着方雨的肩膀,“你还说去到别墅里,有人跟你们说,不愿意的可以马上走。” 方雨点点头,“那所以呢?” “说明那些有钱老板虽然玩的重口味,但他们也怕出事,所以讲究个你情我愿。问题是接受玩虐待的真的不多,大多数人没你想的那么不要命,他们找人还得看照片筛选一遍,你觉得有可能吗?” 方雨蹙着眉,抱上陆与闻的腰,“我被骗了?照片本来不用拍的吗?” 陆与闻刮刮方雨的鼻梁,叹了叹气,“当然还是有可能是他们要求拍的,但那个赵哥自作主张骗你们拍,再拿去卖钱的可能性很大,我助理稍微试了几句,这不,买到了。你放心,底片我也买断了,为了不暴露你,我把他有的照片都买下来了。” 第46章 方雨吸吸鼻子,喃喃道:“我真笨,我没想到。” “以后不能轻信别人知道吗?介绍你去找赵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来往了。”陆与闻捋了捋方雨半干的头发,拍拍他的脸,“好了差不多干了,你再擦擦,我去洗澡。” “等一下,”方雨抓住陆与闻的衣角,嗫嚅道,“你看过我的照片没?” “没有,我发誓,这个牛皮纸袋交给你处置。” “那别人的看过吗?” “当然没有,”陆与闻斩钉截铁地否认,“看了要长针眼的。” “你花了多少钱买断全部?” “你别管了。”陆与闻郁卒得很,摆摆手不愿再谈这么肉疼的话题,“当我行善积德好了。” 当晚,行善积德的陆与闻刚躺下就被掀了蚊帐,洗完澡回来不见人影的方雨终于出现,陆与闻摸到方雨冰凉的手脚,问:“去哪了?手这么凉。” “我找黄奶奶借了个铁桶烧照片,光盘掰断了。”方雨躺下来,焐暖了自己的手再去碰陆与闻,他侧过身,脑袋一点一点挨着陆与闻的肩膀。 关了灯,蚊帐里黑漆漆一片,转动的风扇偶有响声。 陆与闻等了一会儿后道:“怎么今晚不说话?往常不是很多话说?” 方雨抱着他的胳膊,声音闷闷的,“我太笨了,又让你为我操心了。” “还好,你不笨,你只是没想到人可以这么坏。”陆与闻侧躺,和方雨在黑暗中对视,“你知道我特别庆幸什么吗?” “嗯?” “庆幸一切都来得及,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 方雨躬身钻进陆与闻怀里,陆与闻半抱着他,忽而问道:“我问你,拍那些照片时,他们有没有动手动脚?你有没有吃亏?” “有,”方雨很小声应道,“摄影师指导我摆姿势,摸了我的屁股,我凶回去了。” “王八蛋!改天必须揍他们一顿。”陆与闻恨恨地道,他轻拍方雨的后背,“不怕,乖,没事了。” 方雨按住他的手背,手指摩挲着指缝,“你摸摸我,好不好?帮我忘掉那些不好的。” 陆与闻心头巨震,无法阐明方雨的请求带给他的震撼。 方雨锲而不舍地磨蹭他的手,眼巴巴地道:“你说过手是我的。” 陆与闻无声地叹息,明白他根本拗不过方雨,面对方雨他总是很心软。他的手落在方雨臀上,轻轻地揉了揉,手掌心充分感受这一处的紧致与挺翘。他问方雨:“我摸你没有关系吗?” “嗯,没关系的,你不是别人。”方雨对他甜甜地笑,全无阴霾与伤害。 第30章 你让我咬一口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快睡着的陆与闻听到方雨这话登时激灵一下,陷入沉睡的身体开始变得活络,知觉回来了,胸膛暖烘烘的,他稍稍动了动,埋在脖颈处的脑袋抬了起来。 方雨的脸与他凑得极近,黑暗淆乱了陆与闻对距离的感知,他揉揉方雨的后脑勺,开口的一瞬发觉他的嘴唇差一点抵着方雨的脸颊,只要他张嘴就能咬方雨一口。 方雨仍毫无防备地冲他笑。 陆与闻舔了舔上颚,哑声问:“什么秘密?” “虽然我跟我弟长得一模一样,但还是可以区分的。”方雨握住陆与闻的左手,径直来到他的后腰,半强制地让那只手按在上面,“这里长了一粒很小的痣,只有我有。” 陆与闻不由得笑了出来,“长在这个位置谁能看见,除了这个,没别的特征细节能区分你俩?” “我跟我弟太久没见了,我也不知道。”方雨有些许沮丧,他忍不住问陆与闻:“要是我弟来剧组玩,我跟他站一起,你会不会认不出我?” 陆与闻想象着那个画面,故意逗方雨:“说不定真有可能分不清你俩。” 方雨意味不明地哼了几声,对准陆与闻的小腿踢了一下,陆与闻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打包票道:“放心吧,我肯定能认出你来。” 方雨却不信了,质问他道:“你靠什么认出我?” 陆与闻用鼻子顶了顶方雨柔软的面颊,方雨脸上有股肥皂的清香,这点隐秘的香气勾出他不为人知的癖好,他使劲地嗅着,实在很想咬一口。 方雨全然不知他在盘算什么,不依不饶地问:“你说嘛,你靠什么认出我来?” “你让我咬一口。”陆与闻情不自禁用嘴唇磨蹭方雨的脸,昏黑的夜里,他的脑子不太清醒,胡话张口就来,他跟方雨打着商量:“你让我咬一口,咬一口,记着味我就能认出你来。” 方雨似乎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低低地笑,愣是不回答。 陆与闻有点忍不了了,他警告方雨:“你睡前用肥皂洗手了还是搓脸了?院子里那块香皂一看就不合格,假冒伪劣产品,劣质香精闻多了伤身体。” “不许再用了,你用我的,我的好用。”陆与闻咕哝着,一句话说得不清不楚,不想让方雨察觉他的隐晦心思。 方雨只是笑,笑到令人气恼才开口:“我偏不,我凭什么让你咬,我又尝不到甜头,不公平。” 陆与闻一时语塞,他阴恻恻地问:“你想要什么甜头?” 方雨最懂怎么气他,伸手环抱住他的肩膀,顺势支起上半身,在他耳旁呢喃:“你让我摸摸你,让我摸一摸,我就给你咬。” 第47章 陆与闻格外警惕,“你想摸哪里?” “你有腹肌吗?”方雨边问边掀起陆与闻的背心,手探进去,掌心覆在陆与闻的腹部。陆与闻倒吸一口凉气,翻身压着方雨,恶狠狠地瞪着他。 方雨的手游移到陆与闻的胸膛,他用力按了按,惊叹道:“硬硬的。” 陆与闻一口恶气出不去,对着方雨滑溜溜的脸咬了下去,将那股只有他闻得到的暗香吃进嘴里。 他刻意收着牙齿,方雨却还是发出了类似于他在岛国动作片里听到的叫声,猫叫一般,刺激着他浑浑沌沌的大脑和敏感错乱的神经线。 他在方雨的颈间一通乱拱,劣质香皂的气味霸占了他的呼吸,循着直觉与体内陌生的冲动,他咬上方雨的脖颈,狠狠地嘬了几下,叼着香甜的软肉却又不能真咬下去,他矛盾极了,发自内心地纠结。 方雨才不是乖乖任由他欺负的类型,方雨双手在他后背摸索,连掐带拧,陆与闻为了制止方雨的暗伤,手脚并用地压制,最后稀里糊涂变成两人的肉搏。 陆与闻喝道:“还掐!你还来真的!” 方雨拿脚踹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谁让你真咬我,疼死了!” 陆与闻用身体压着方雨,深切体会到方雨比孩童还要顽劣,他十分后悔今晚招惹了方雨,忙不迭求饶:“好了不玩了,睡觉!” 方雨骂道:“变态!脸上都是你的口水!” 陆与闻感觉自己今晚奇怪的行径被方雨说中了也说透了,他颇有些恼羞成怒,抱着方雨翻了个身,在方雨臀上掴了一巴掌,“我怎么变态了?不是说好了吗?” “我不管我讨厌你讨厌你,你欺负我。”方雨半嗔半怨,嗓音又腻又粘,牢牢地扒着陆与闻的胸膛,倒看不出半点的讨厌。 陆与闻险些气笑了,“胡说!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明明很喜欢我。 他咽下了这句话,没说出口。 夜晚在两人最筋疲力尽的时候来临,谁也没有力气扒拉开彼此纠缠的四肢,索性就着这个并不舒适的姿势入睡。 睡觉前陆与闻摸摸方雨的后脑勺,侧脸蹭了蹭方雨所说的沾满他口水的脸庞,不捣蛋的方雨尤其乖,他盯得出了神,良久后道:“睡吧,乖乖的。” 我会对你很好的。 第二天早上,陆与闻又起不来,耳边恼人的声音一直响,他往发声处胡噜了一下,孰知那声音愈发烦人,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方雨凑上来道:“起床了,懒猪。” “别吵,再睡一会儿。”陆与闻闭上眼睛,争分夺秒地睡觉。 方雨哪能放过他,揪揪他的耳朵,再拧拧他的鼻子,“起床了懒鬼,再不起来迟到了导演要骂人了。” 陆与闻只当听不见。 方雨忽然不动也不闹腾了,反而引起陆与闻的警觉,他总觉得方雨在酝酿什么坏水。眼前似有黑影闪过,他猛地一睁眼,抓住使坏的手,方雨被拽到他身上,嘴唇结结实实地撞上他的唇。 陆与闻瞪大眼睛,两人的唇仅相贴了几秒就分开,他噌地坐起来,和方雨拉开距离,心脏咚咚跳得厉害。 方雨跟着坐起来,抿抿嘴唇,转身下了床,“我起床了,你快点。” 剧烈的心跳在方雨出去很久后才平缓下来,陆与闻慢吞吞地换衣服,想不明白他和方雨又不是第一次嘴唇碰嘴唇,比这更深入的也有,他何至于反应这么大。 他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嘟囔道:“见鬼了。” 陆与闻洗漱完回来,方雨在床边叠被子,方桌上放着一杯凉水,他正要去拿茶叶罐,方雨回头道:“大清早别空腹喝茶。” “唔,这杯水给我倒的?”陆与闻端起杯子喝水,眼神抑制不住瞟向方雨,方雨叠好被子过来,站在他面前,似有些踟蹰。 陆与闻放下杯子,问:“怎么了?” “你帮我看看,我这里好像红了。”方雨扬起脖颈,手指抚上脖子右侧,陆与闻凑近了看,瞳孔蓦地睁大,方雨白皙的颈侧有一个红印,尤为显眼。 “怎么办?化妆师姐姐看到要问的。”方雨着急得蹙起了眉,埋怨地扫了陆与闻一眼,“都怪你,叫你别咬。” 陆与闻用指腹搓了搓,越搓越红,他悻悻地收回手,“说是蚊子咬的。” “你家蚊子那么大。” “照说就行,”陆与闻脸皮非常厚,“总不会想到是我咬的你。” “那你为什么要咬我?”方雨定睛看他,“难道你喜欢我?” “不是,因为你很香。” 陆与闻挠挠头,决定干脆跟方雨招了,反正他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喜欢带香味的东西,人之常情,你能理解吧?要剖析其中的原因,这个就比较复杂,我怀疑因为小时候我妈把她收藏的戏服都放我房间里,她说放她那看了伤心。” “她的戏服都精心打理,定期送洗,特别香,我那么小成天闻这些香喷喷的东西,能不变态吗?” 方雨听得一愣愣的,陆与闻自暴自弃道:“你想笑就笑,别笑太大声,我会揍你的。” “我不会笑话你的。”方雨勾住陆与闻的脖子,仰起脸,拿滑嫩的脸颊摩挲陆与闻的侧脸,“你闻闻,香不香?” 陆与闻半信半疑,鼻子抵上去嗅了嗅,随即两眼发亮,“你用了我的?” 第48章 “嗯,我多听你的话。” “真乖。” 陆与闻陶醉地嗅着方雨脸上的香气,来自他用惯的洁面皂,起初是从他一个爱臭美的表哥那拿来的,用一次他便喜欢上这清淡的香味。 可奇怪的是,他用了起码上百次,老早闻腻了这气味,如今换在方雨脸上,倒真令他回忆起初次闻到的欣喜。 方雨眼里亮晶晶的,跟陆与闻咬耳朵:“那你亲亲我,允许你咬我一口。” 陆与闻难得矜持了一回,“这不好吧。” 方雨道:“不亲下次不用了。” 陆与闻迟疑不过半秒,迅速在方雨脸上亲了一口,收着牙齿咬他的脸颊肉。 方雨很轻地啊了一声,陆与闻用力地嘬着,直到听见暧昧的响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嘴,问道:“疼吗?” 方雨摇摇头,陆与闻揩掉方雨脸颊的口水,庆幸笑道:“没有留下印子。” 助理进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方雨勾着陆与闻的脖子,陆与闻摸他的脸,两人间的亲热劲旁人看了都害臊。 助理提着早餐,大力拍门,“吃早餐了!” 方雨出去洗脸,回来听到助理在跟陆与闻争执,“你们真的没谈恋爱?搂成这样了骗谁呢?”陆与闻回道:“没有,别大声嚷嚷。” 方雨在门口站了几秒再进去,他扬起笑容迎向陆与闻,他一点也不介意他们之间没有实质关系,他和陆与闻的亲密早已胜过所有人。 早餐后方雨见到拎着工具箱的化妆师,他主动到化妆师跟前,给她看脖子上的红印,忐忑道:“姐姐,你看,这个能遮掉吗?” 化妆师讶然,“能遮掉,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方雨低头笑了笑,“就当是蚊子咬的。” “啊?”化妆师一下子反应过来,“哦好,我晓得嘞,蚊子咬的。” 方雨眨眨眼睛,“姐姐会帮我保密的吧?” 化妆师干笑几声,“那当然,我口风很严的。” 陆与闻一直关注方雨这边,见方雨和化妆师聊完,化妆师回身捣腾工具箱,他走过去,观察方雨的脸色,“怎么样?能弄掉吗?” 方雨点点头,陆与闻还想说点什么,方雨倏尔握着他的手,眼神示意一旁正忙活的化妆师,陆与闻识趣地闭上了嘴。 方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他拉着陆与闻的手,手指轻挠他的掌心,舍不得放开,一天到晚都渴望和陆与闻亲近。 在遇到陆与闻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异常黏人的一面。 陆与闻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哄道:“好了,听话,开工了。” 不许撒娇,不许黏黏糊糊的。 第31章 疼你 上午拍摄的情节是董乾扒墙头偷看向晴,不慎摔下去,两人一笑泯恩仇。向晴家的院墙不高,地面垒了几块砖头,陆与闻试踩上去,正好能一览院子概貌。 方雨在旁边紧张兮兮地盯着他,不住地嘱咐:“小心点,摔下来要注意腿脚。” 身后围了一圈人,众人七嘴八舌,各有各的叮咛。陆与闻听到方雨的声音,但他不好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单独回应些什么,只能略略往方雨在的方位瞄了一眼。 不知方雨接收到他的注视没有,方雨被人簇拥着进了院子,训了几天的大黄狗送到他身边。 陆与闻看见方雨向狗伸出手,今天要拍的正是他在山神庙里看剧本起了反应的那一场戏——向晴被狗舔了手腕和脖颈,这样的亲密让偷看的董乾嫉妒得发狂。 此时陆与闻已能心平气和地回想他当时的窘况,不再难堪或尴尬,他思考了片刻,总结原因是他和方雨熟络起来了。 尽管他们本来就很亲近,但他在方雨最无助崩溃的时候保护了他,他能感觉到方雨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他们每晚抱一起睡觉,方雨像是他的分身。 更别提方雨呼之欲出的心思,在方雨面前出糗或丢脸都变得无所谓,反正方雨不会大肆宣扬。 陆与闻有点记不清他和方雨之前是怎么相处的,现在的他觉得自在,像真正进入了自己的领地,边界内他的地盘他可以肆意横行,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他越过墙头看院子里的方雨,方雨蹲在地上和狗玩耍,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媲美耀眼的太阳。 陆与闻看了几眼,从砖头上下来,准备接下来的试戏和走位。 狗不太好控制,每一次走戏都无法完全按照剧本推进,方雨拿生肉喂了它一次,下一次便直接扑上来舔方雨,方雨又好气又好笑,走了三遍戏手上和脖子上全是口水。 正式拍前方雨去洗手,陆与闻晃到方雨身旁,拽了拽方雨的衣角,方雨同他抱怨:“没有香皂洗不干净。” 陆与闻低声道:“拍完回去再洗,多洗几遍。” “那我要用你的,洗得香香的。”方雨扬了扬嘴角。 他用水抹了一下脖子,猛然想起他的颈侧擦了遮瑕的东西,他看向陆与闻,“狗舔了化妆品是不是不好?我找化妆师姐姐卸掉?” “洗掉吧,一个印子不碍事。”陆与闻把手揣进裤袋,“我替你叫化妆师。” 方雨拉住陆与闻,凑近看他的脸,“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现在高兴了。” 陆与闻哼了一声,前去找化妆师,经过被工作人员牵着的大黄狗,他开始纳闷方雨怎么对谁都能笑那么开心,那笑容看了就碍眼。 第49章 化妆师替方雨卸掉颈侧的遮瑕膏,再理了理他的头发。 方雨感到脸热,因为陆与闻一直看着他,他有些赧,“看我干嘛?” 陆与闻挑了挑眉,比划了一下方雨的头发长度,问道:“他这头发是不是长了点?不用剪吗?” 化妆师解释:“就是要这么长,秀气好看。” 陆与闻哦了一声,等化妆师走了再和方雨说悄悄话:“你头发太长了,睡觉扫到我脖子上很痒。” 方雨脑海里立即浮现他们交颈而眠的画面,不合时宜的绮念占据心头,他的脸更热了,很用力地和陆与闻对视。 陆与闻道:“该去准备了。” “等等,”方雨抓着陆与闻的手腕,“你看了新发下来的剧本没?有吻戏,我是说你能接受吗?” 陆与闻奇怪道:“吻戏在挺后面的,急什么,还有,我有说过不能接受吗?我只说了我们俩戏外不接吻。” 方雨不吭声。 陆与闻瞧见方雨脸颊的绯红,顿时了然,“想接吻了?” “是想跟你接吻了。”方雨红着脸道。 陆与闻嘴角微翘,方雨的坦率是他没想到的,他略加思索,让步道:“中午吧。” 瞅见方雨刹那间惊喜的眼神,陆与闻觉得舒心了些,施施然地转身走了。他心里想的是,看我多疼你,你整天想着这种事我都答应你。 正式拍,陆与闻先是在院子外徘徊,听到墙内传出的笑声和狗叫声,终是没忍住踩上砖头堆,扒着墙头偷看院子里的景象。 他看见倒地的方雨,以及在方雨脖子上使劲舔的大黄狗。 方雨看上去痒得厉害,竖起的膝盖时而敏感地并拢,时而微微分开,双腿晃动不已。笑声始终没有停下来,也没有作出任何行动阻止狗对他的舔舐。 陆与闻出神地看着,他想明白为什么刚才非但没拒绝,反而还提了时间,这是答应和方雨接吻的意思,他非常清楚。 此前信誓旦旦要改掉他们无端端接吻的出界行为,这会儿又应允,实在说不过去。 可事情总叫他措手不及,像他始料未及却切实存在的方雨的心意。 那晚在酒店里,方雨本该坐电梯下去但忽然冲出来,他们拥抱的那个瞬间,他感知到方雨对他的浓浓的眷恋。 还有他回到房间里,方雨一边亲他一边说我愿意,也许当下并非每个信号都准确接收了,可累积起来的桩桩件件,总能让他在某个时刻恍悟。 昨天的分开拍摄,方雨毫不掩饰的依恋与不舍,他直观且充分感受到了,连助理都看出来的事实,他不是傻子当然也能确认。 方雨喜欢他。 一个喜欢他的朋友,平生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状况,他必须慎之又慎,不能伤害他们之间的情谊,更不能让方雨伤心。 不能让一个喜欢他的人伤心,这是他莫名坚定的认知。他虽然不能和方雨在一起,但他可以适当地满足方雨的愿望,譬如接吻,如果接吻能令方雨高兴的话。 至于为什么不会和方雨在一起,他没有细想。到现在为止,他既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无从得知喜欢一个人是何种滋味。 愣怔的片刻,陆与闻和方雨的视线不经意相撞,躺在地上的方雨扭头看他,不变换的姿势几乎叫他看出执拗的意味。 他按照预演的摔了下来,屁股重重着地,半分钟不到方雨跑了出来,导演突然喊卡,“向晴出来太早,跑太快了,重来。” 方雨连忙道歉,陆与闻坐在地上尚未起来,他和方雨对望,以为方雨会前来搀扶他。谁知方雨看了他几眼便掉头进了院子,陆与闻对着空气干瞪眼,自己麻溜地站起来。 稍作休息后拍第二条,这回陆与闻扒在墙头,又被迫看方雨逗狗喂狗。方雨半蹲着,手捏一块生肉,引得狗脑袋晃来晃去,最终肉被狗叼走吃了。 方雨熟稔地抚摸狗的头部和后背,大黄狗得寸进尺舔起了方雨,从脸颊到脖子,长长的舌头尽情在方雨裸露的皮肤上进犯。 方雨跪坐下来,为躲避狗的舌头而头往后仰,反倒暴露了修长的脖颈。 相当于将他细嫩的颈部送到狗的舌头下。 陆与闻真真看得火冒三丈,说不清气什么,反正就是生气! 他立刻共情了董乾这人厌狗欺的倒霉蛋,一条狗都比他更易接近想接近的对象,他只能爬墙偷看,任凭愤怒填满胸腔无处发泄。 这场戏拍了四条,陆与闻第四次摔倒在地,积了一肚子怨气,他狼狈地抹了把脸,眼前忽地递过来一只手,他和手的主人四目相对。 他臭着一张脸,摆不出好脸色,也没握伸过来的手。 面前的人不在乎,嘴角一点一点上扬,是表达友好也是化解恩怨的笑。 陆与闻瞟了一会,握住那只手借力站起来,他被提醒裤子上有尘垢,用手拍了拍,灰尘沾上手掌心,连累手心也灰扑扑的。 就像他和眼前的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理不清的糊涂账。 这条结束导演喊了过,陆与闻累得想就地躺下,方雨照旧没来扶他,一拍完蹿进院子里。助理来搀扶他,顺便汇报道:“剧务组煮了糖水,给你盛一碗?” “帮方雨也盛一碗。” 交代完助理,陆与闻走去导演那看监视器,看完回放导演问他:“感觉怎么样?要给你捋人物关系吗?” 第50章 “先不了,讲得多更乱,”陆与闻坦诚道,“我决定先感受。” 休息时间,大伙儿一人一个塑料碗喝糖水,一桶糖水很快舀光。剧务组一工作人员给陆与闻捎回一碗糖水,陆与闻和导演聊完才准备喝,他多问了句:“方雨那份送过去了吗?” “你助理好像送过去了。” 助理刚好回来,陆与闻问:“方雨喝了吗?” “刚才拜托剧务组大哥去送了,应该喝了吧。” 陆与闻皱眉,“你哪去了?” “人有三急嘛。” 陆与闻没脾气了,端着塑料碗进院子找方雨,方雨果然在水龙头下洗手。见他过来,方雨面露哀怨,忿忿道:“狗的口水有点臭,洗好多遍了还有味。” “先喝糖水,”陆与闻递给方雨塑料碗,顺带贴近方雨颈间嗅了嗅,“没味啊,你有洁癖吧。” 方雨喝了一口糖水,问陆与闻:“你喝了没?” 陆与闻点头,方雨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笑吟吟道:“再喝点,我不喜欢太甜的。” “好了,你自己喝。”陆与闻被喂着喝下大半碗,方雨垂眸舔了舔勺子,语气不确定地问:“你说话算数吗?” “什么?” 方雨恼了,“要接吻!不许耍赖!” “当然,我有骗过你吗?” “拉钩。” 方雨伸出小拇指,陆与闻嘲他幼稚,却还是配合地伸了小拇指,勾住方雨的小指,彼此大拇指再相互盖个戳。 方雨满足地笑了,接着喝碗里剩余的糖水。陆与闻看着方雨一勺一勺往嘴里送,舌尖一扫勺子残余的糖水,再习惯性舔舔嘴唇,吃东西的模样又馋又乖。 他的心软成水,一颗心都泡在了汩汩流淌的糖水里。 作者有话说: 能不能赏我点海星qaq 明天还有一章 第32章 吻xn 中午方雨吃得很少,没吃几口就说饱了,提前回了屋。陆与闻猜到方雨的心思,唇角弯了弯,以往方雨就算没胃口或先吃完,仍会坐着等他吃好,再一同回去。 今天抛下他先回屋,其中原因着实耐人寻味,他一点也猜不到。 陆与闻吃完午饭,正要起身,瞥见农家乐老板娘端了一大笼屉包子出来,招呼大伙吃。 他心里一动,问老板娘要了保鲜袋,夹了四五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保鲜袋扎好,这又吃又拿的架势还被打趣了一番。 他一路悠哉游哉地走,回到屋里意外不见方雨。趁这空当,他摸出一瓶漱口水,怀着十分诡异的心情去漱了口。 回来方雨已经在屋里,陆与闻随手将漱口水揣裤袋,方雨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肩上搭着条毛巾,陆与闻恍然,“洗澡了啊。” “接个吻需要那么大工程么?还特意洗了澡。”陆与闻把手搁在方桌上,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他不怀好意地盯视着方雨,难得占一次上风,他必须要把之前在方雨这吃到的闷亏通通讨回来。 他企图在方雨脸上找出紧张或难为情,然而都没有,方雨虽然脸红红的,眼神并不闪躲。方雨面对他从未有过胆怯,始终是直来直去和横冲直撞。 陆与闻眼眸变暗,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喊方雨的名字,宣布道:“十分钟,只能给你十分钟。” 方雨这时才显出些慌乱,声音带着愤懑,“你之前没说,哪有这样的!” “已经开始计时了,”陆与闻低笑,“机会我给你的,规矩当然是我定。” 方雨径直去关门,咔哒一声上了锁,随即来到陆与闻面前,只看了他一眼便用力吻上他的唇,紧闭的双眼和努力吸吮的嘴唇透露着急不可耐。 方雨双手捧着陆与闻的脸,像孩童般贪婪地吮咬,他简直想将陆与闻的唇吃进肚子里去,是他的,他要完全拥有了才能填补内心巨大的空虚。 他时常想跟陆与闻亲热,可得不到允许。他后悔那天在酒吧的唐突和坦白,早知道就不戳破了,他痛苦地想,或许他们还能糊里糊涂下去。 但陆与闻又答应和他接吻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希望,他的路没有彻底堵死。 方雨喉咙溢出一声呻吟,吻过于激烈,口水来不及吞咽,他着急去勾缠陆与闻的舌头,可又舍不得流下来的口水,都是他的,他什么都不让。 太想要了,骤然拥有的喜悦与由此而生的贪心,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是陆与闻把他从两难的境地解救出来,陆与闻喘息未定,捏着他的后颈,好一会儿才道:“不急,慢慢来。” 方雨几乎要呜咽出声,他的眼角盈着泪花,“没时间了,你坏,谁让你只给我十分钟。” “亲我,快亲亲我。”方雨竭力送上他的唇,翕动的双唇如同在沙漠里见到绿洲,渴盼珍贵的水源。 陆与闻被方雨可怜巴巴的模样磨得心很酸,他反省是他的错,他不该这么逼方雨,他补偿性地亲亲方雨的唇,“慢一点,但可以亲久一点。” “真的吗?” “嗯,我不太会舌吻,你教教我。” 陆与闻伸舌在方雨唇上舔了一下,方雨眼里含着雀跃,伸出羞怯的舌头,两根舌头稍一触碰,方雨立即兴奋地搂着他的脖子,将舌头喂进他嘴里。 吃了许多陆与闻的口水,方雨最终坐在陆与闻腿上,此时他们正在床上坐着,吻结束了,陆与闻捋着方雨的头发,看他一口一口吃自己带回来的包子。 第51章 方雨问:“怎么想到带包子给我吃。” “你午饭吃很少,”陆与闻轻笑,“知道你会饿,下次不许这样了,好吃吗?” 方雨一脸天真的笑,给他看包子的馅料,“豆沙馅的,要尝尝吗?” 陆与闻一口咬了半个,方雨吃掉剩下一小半,再掰开一个包子,芝麻馅的,他喂陆与闻吃完,他对给陆与闻喂食向来有莫大的兴趣。 “你吃,别喂我了。” “我吃饱了,我吃了很多你的口水。”方雨不知害臊,陆与闻听了倒耳热,刮刮方雨的鼻子,“羞不羞?” 方雨没接话,懵懵懂懂地笑,害羞换不来他想要的,倘若不是他主动,他和陆与闻未必有今天的光景。 假如真能心想事成,再丢弃羞耻和脸皮他也是愿意的。 他面向陆与闻,笑容纯真,提的却还是那个要求,“你再亲亲我,吃我的舌头,我还要你亲。” 陆与闻很苦恼,情动的方雨犹如换了个人,粘缠得令他招架不住。 他钳住方雨的下巴,问:“怎么那么爱撒娇?刚认识你不这样啊?” “我不会对别人这样,我只跟你撒娇,”方雨像猫似的舔陆与闻的下巴,“只有你对我好。” 陆与闻深吸一口气,道:“你别动,我来。” 如果让方雨主导又是一场祸事,不过接吻而已,他也可以。 他先是在方雨额头亲了亲,方雨乖乖地不动了,眼睛藏着欣喜,嘴唇随后落到方雨的脸颊,软软嫩嫩的,有他钟爱的气味。 在亲上方雨的唇之前,陆与闻认真地想了一遍,他喜欢方雨吗? 他想应该是喜欢的,方雨长得好看,演技好,人也好,很照顾他,相处起来很熨帖,认识以来他们没吵过嘴,更别说闹矛盾。 但凡是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让他感到不舒心的地方,但方雨没有。方雨从头到脚都很合他心意,即使有时会捣蛋,也黏人了些,可平心而论那算不上缺点。 他喜欢和方雨待在一块,那么,这就是喜欢了吗? 他也喜欢风,喜欢雨,喜欢温和的太阳,喜欢猫猫狗狗,剧组的大黄狗除外。他还喜欢带香味的物品,小时候喜欢过毛茸茸的玩偶,这些喜欢和对方雨的喜欢有区别吗? 要到哪种程度的喜欢才能在一起? 到了通晓人事的年纪,没有谁不对肌肤相亲怀揣好奇与渴望,他也不例外。但他的兴趣较同龄人而言不太强烈,有很好,没有也无妨,他信奉顺其自然—— 迟早会遇到一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人,他会和这个人坠入爱河,结婚,然后相伴到老。 迟早是什么时候呢?会是现在吗?以为什么都懂其实一无所知的十八岁。 陆与闻凝视着方雨,吻上方雨微张的唇,他必须承认,愿意和方雨接吻有那方面见不得人的心思。拥抱、接吻,没有人不会迷恋上这种令身心颤栗的愉悦。 先前的拒绝只是不想平白无故占了方雨便宜。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和人那么亲热,方雨是很好的老师,也是很合适的练习对象。最重要的是,方雨是情愿的,方雨乞求他的吻。 想到这里,陆与闻觉得胸腔很热,他搂紧了方雨,全情投入到这个吻中,舔弄上颚,勾着舌头吮吸,现在他已经挺会接吻的了。 方雨发出难耐的哼声,身体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陆与闻更觉心潮涌动,他着迷于唇舌交缠带来的快感,他无法抵抗这种不分你我的亲密。 要不是下午还要拍戏,他定会吻得更久一点。 唇分时方雨双眼泛着水光,嘴唇湿润得似能嘬出水来,陆与闻仍喘着气,神色复杂地注视方雨。他的心跳如擂鼓,稍微平复下来后,他做了件令自己心跳加快的事。 他又亲了方雨一下。 方雨突然环住他的脖子,一开口就带上了哽咽,“陆与闻,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老是缠着你跟我接吻,你能感受到的对不对?” 陆与闻揉揉方雨的头,说:“我知道,谢谢你喜欢我。” “那你喜欢我吗?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方雨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陆与闻避开那让他有压力的目光,他坦白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要紧的,我可以追你吗?”方雨眼里满是渴求,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追得到你吗?” 陆与闻不愿欺骗方雨,他试图说服道:“我不知道,方雨,我会对你好的,不管怎样影响不了我们的关系,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 “可是我要你喜欢我。” 一滴眼泪从眼眶滚落,方雨在陆与闻肩头蹭掉泪水,再次确认陆与闻不喜欢他,他还是很难受,难受得连接下来的吻都是苦的。 这一天方雨称得上肆无忌惮,从下午到晚上,拍摄的间隙,他会拉着陆与闻到无人注意的角落,偷偷摸摸地接一个吻。 陆与闻对他格外纵容,没有推开他,很温柔地含着他的唇。 方雨每到这时候会更想哭泣,他想要的不是一个两个吻,他要的是陆与闻的心,可他真的能拿到吗? 晚上收工后,方雨被导演叫去,导演给了他几页纸,告诉他是未来两三天的拍摄内容。方雨快速翻了翻,他惊愕的是这几页纸没有跟陆与闻的对手戏。 导演解释:“明天你和陆与闻分开拍,他会下山几天,拍完他在城里的戏份。” 第52章 “我这几场新加的戏,好奇怪啊。”方雨有些看不懂了。 导演宽慰道:“加戏是好事,你的角色更丰满了,也更有深挖的空间。” “和我对人物的设定好像有点出入,”方雨说道,“你之前跟我说,我可以给角色加点东西,我预设了向晴从头到尾都喜欢董乾。” 导演问:“你再想想,你觉得有冲突吗?” 方雨低头再看了一遍,半晌后道:“我明白了,导演。” 第33章 每天每天都要想我 方雨回到屋里,看见陆与闻换了背心短裤坐在床上翻剧本,明显洗过澡了,头发还是湿的。方雨放下刚领回来的几页纸,抽出一条干毛巾扔给陆与闻,“头发擦干再睡。” 陆与闻揶揄道:“你不替我擦?” 方雨闻言正要走过来,陆与闻连忙捡起毛巾示意他自己来,同时在心里感叹,他嘴怎么就那么欠,一定是在方雨面前自由过了头,什么本性都暴露了。 陆与闻啧了一声,记起明天要下山的事,跟方雨报备:“我要下山拍几天戏,明早出发,这次不能带你了,导演说你另有安排。” “我知道。”方雨翻找出换洗衣物,扔下一句去洗澡便出了门。 陆与闻擦头发的手慢了下来,忽而想到他在城里的戏本来就和方雨无关,方雨也清楚,他何必多此一举解释。 想来是方雨离不开他已经给他留下根深蒂固的印象。陆与闻继续擦头发,咕哝了一句,最好是真的离不开我。 别让他成了自作多情。 方雨洗了很久,陆与闻等不住起身去看,发觉方雨在院子里晾衣服,走近一看晾的是白色内裤,湿答答的一块薄布料,挨着他的深灰色内裤晾晒。 陆与闻定睛看了几秒,心想方雨怎么老穿白色,到底有几条白色内裤? 他催方雨快回屋,方雨晾完衣服又洗了手,湿漉漉的来握他的手。陆与闻愣了愣,随即握紧,嘴上还不忘抱怨:“我的手也被你弄湿了。” 方雨侧过头,“那我给你舔干它。” “开什么玩笑,”陆与闻气恼道,后半句话因为臊得慌而压低了声音,“你嘴里是湿的,别想诓我。” 他吻过他比谁都清楚,湿热的口腔,舌头像滑腻狡猾的鱼,搅得彼此口水泛滥。 陆与闻想到不该想的地方,他生硬地移开目光,攥紧方雨的手回了屋。 经过方桌扫了眼桌面上的几页纸,陆与闻随口问道:“导演说你的角色加了戏份,你应该知道了,剧本拿到了?” 方雨嗯了一声,陆与闻在床边坐下,瞧见方雨并不高兴,他笑道:“加戏还不开心?让你开心一点这么难?” 两人的手进到屋里也没分开,陆与闻揉捏方雨的手,拇指摩挲手背和手指。方雨在他跟前站着,低着头,抿了抿唇再出声:“你喜欢我一点,我就开心了。” 对话陷入不上不下的僵局,陆与闻叹了口气,他企图寻找一个两全的方法,方雨又开口:“只要你喜欢我,天塌下来我都不怕。” “天不会塌。”陆与闻正色道。 他苦思冥想半天,霍然灵机一动,晃晃方雨的手,异想天开道:“我认你当弟弟好吗?学校里同学都认来认去,我也赶个时髦,我看过你的简介,你比我小几天。” “你有弟弟,我没有,你做我弟弟,我就能当大哥了。”陆与闻兀自兴奋,没注意方雨诧愕难过的脸,方雨甩开他的手,果断拒绝了,“我不要!” 陆与闻试图洗脑,“有了这层关系,即使我不喜欢你,我也会好好对你,这样你不用担心谁欺负你,我罩着你,替你出头。” 方雨坐在桌旁,不为所动,他的视线落在纸页,内心一阵酸楚。 他能确认的是,人是会越来越贪心的,从陆与闻那得到帮助,得到很多很多个吻,现在纯粹的对他好已不能满足他,他想要的是喜欢。 要的是别人没有的偏爱。 两人各自准备明天的戏,快到十二点陆与闻打算睡觉,他打了个哈欠,看着方雨的侧脸,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拍什么?” 方雨回道:“拍向晴和不同的人来往。” “是在做那种交易?”陆与闻不悦地皱了皱眉,继而觉得自己这个反应没必要,他仔细想想,“估计是补充交代向晴的背景,有没有可能替换掉那个老东西跟你拍的那段?” “不知道,导演没说。”方雨站起来,走到床边,陆与闻侧躺着,顶着一张臭脸,方雨俯身与他对望,“你气什么?” 陆与闻干巴巴道:“没什么,你拍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别傻乎乎被占了便宜,拍戏和揩油你要分清楚,遇到事必须打电话告诉我。” 方雨笑了。 陆与闻又道:“我很快会回来的,董乾也是。” “我等你,”方雨再次露出依恋的神态,“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每天每天都要想我。” 陆与闻翘起嘴角,捏捏方雨的脸,方雨果真离不开他,他才不是自作多情。他自动滚到床的内侧,拍拍身旁的位置,“把灯关了上来睡觉,明天我要早起。” “等下再关。”方雨上了床,放下蚊帐,暗黄的蚊帐为他们辟出隐蔽阴晦的一隅,方雨侧躺下来,握着陆与闻的手。 陆与闻自觉翻身,“灯也不关,你想干什么?” 第53章 方雨目光灼灼,晦暗光线下他的面容不那么清晰,朦朦胧胧的,笑的一瞬让整张脸变得生动,眉目也鲜活起来。 方雨反问:“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陆与闻用手指点点方雨的额头,“不许想。” 方雨十分叛逆,“我偏要想。” “亲一天了,还没亲够?”陆与闻懒洋洋道,“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方雨把脸凑得很近,眼里浮现狡黠的笑意,他故意放轻了语调,“你不该惯着我吗?哥哥,我应该这么叫你吗?” 陆与闻呼吸一窒,“你同意了?” “没有,我不会同意的。” 方雨格外坚决,他盯着陆与闻,眼睛一眨不眨,许久才缓缓地道:“既然你可以和我接吻,你会是双性恋吗?恐同的人没办法和同性接吻,那你以后会不会喜欢别的男孩?” 陆与闻循着方雨的话去想,事实上他有想过,但并不能下定论。 和方雨接吻的感觉的确不赖,他喜欢温软的唇舌,连方雨的口水他也能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并且他会被方雨勾得起了反应。 这些是否说明了他的性取向有可能是男生,但这能肯定吗? 他尝试回想身边的朋友、上学时的舍友,他们不修边幅、邋邋遢遢的形象甫一出现,伴随而来的只有熟悉的嫌弃。 陆与闻撇撇嘴角,迅速将这群影响市容的家伙驱逐出脑海。 他转而看着方雨,好看得会让人失神的脸庞,也许像方雨这样的他会喜欢上也说不定,可他为什么不去喜欢方雨呢? 陆与闻颇有些遗憾,他摸摸方雨的脸,回答道:“是不是双性恋我不能确定,至于别的男孩,我想,我应该也不会喜欢。” 喜欢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到这一刻依旧执着地坚信。 方雨很满意陆与闻的答案,想也不想就亲了他一下,陆与闻不意外方雨的偷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方雨有点困惑,于是再亲了第二下,第三下。陆与闻还是无动于衷,方雨感到委屈,软着嗓子问他:“你不亲亲我吗?下午你不是这样的,你会吃我的舌头,亲得我很舒服。” 陆与闻轻轻地叹息,纵容一次会有源源不断的下一次,他早该有这个觉悟,可他照旧被蒙蔽了大脑。 他啃咬上方雨的唇,略施惩罚后再轻柔地吮吻,方雨热烈地回应,如鱼入水,高热的舌头在他嘴里恣意缠磨。 陆与闻掌掴了方雨的臀,哪怕闭着眼睛也知道方雨此刻的情态,定是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窝在他怀里,微仰着脸,承受他施与的吻。 他身体的一部分正孜孜不倦地吸食他给的养分,他要他的唾液,永远要不够,好像离了他就不能活,没有谁比他更需要他的滋养和保护。 陆与闻在混混噩噩中想起方雨是他的分身,方雨从属于他,方雨全身上下都是他的领地,他可以尽情挞伐,没有什么是不允许做的。 一旦开始接吻,便很难停下来。陆与闻知道自己的德性,他抗拒不了,他没有毅力和决心,他的骨气在柔软唇舌的磨蚀下化成了齑粉。 他想,继续吻下去也是可以的。 为了避免缺氧,他强行分开彼此的唇,方雨几乎立刻贴了上来,他含糊道:“别着急,就这么睡。” 方雨用吻代替回答,两人默契地放缓节奏,陆与闻闭上眼睛,疲惫且满足,他在亲吻中入睡,梦里有潺潺的流水声。 一整晚时醒时睡,吻成为了无意识行为。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陆与闻醒来,他凝视熟睡中的方雨,情不自禁又去亲他,方雨发出抗议,但马上搂着他回吻。陆与闻略略翻身,将方雨压在身下亲吻,他知道自己着了迷,已不能用理智控制自己。 胸腔里涌出陌生的情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像是打开了一扇以往不存在的门,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 起床时两人都有些害羞,甚至不能直视对方,陆与闻快速跳下床,直奔卫生间。他酣畅淋漓地弄了一次,然后洗手,回院子刷牙洗脸。 方雨洗漱完毕,摆弄着助理送来的早餐。 包子、鸡蛋和豆浆,方雨剥好一颗白煮蛋,待陆与闻喝了口豆浆便送到他嘴边。陆与闻只咬了一半,其实他不爱吃蛋黄,方雨吃掉剩下半个。 一个包子也要掰开来分着吃,陆与闻不觉得有什么,在收拾东西的助理看了一眼,嘀咕道:“桌上不是还有吗?” 吃完立马要走,助理先一步出了门,陆与闻最后看了看方雨,方雨在清扫桌面的鸡蛋壳,陆与闻清清嗓子:“我要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方雨抬头,抿唇笑了笑,“下山要注意安全,别看手机,记得想我。” 陆与闻勉强应了一声,正要转身,方雨走上前拉了拉他的手,陆与闻回头揉揉方雨的脑袋,笑道:“舍不得我吧,真拿你没办法。” 彼时陆与闻尚不知道,不是每次离别都能像今天那么幸运,有告别,有归期,只要熬过区区几天就能如约见到想见的人。 他不知道命运会给他们开更大的玩笑。 很多年后某个睡不着的深夜,陆与闻刷微博时看到一句话,是某情感博主的提问:人会在哪个时候感觉到命运来了? 陆与闻看了这句话很久,久到眼睛发酸,他敲下回复:他离开我的时候。 第54章 作者有话说: 陆与闻想法可能有点绕,所以这几章写得比较细,希望能表达清楚他的心路历程。 第34章 拍戏,讲电话,惊喜就位 陆与闻不在,方雨照常开工。这几天要拍摄的是零零碎碎的小场景戏,方雨无法从这些片段式的戏份中猜测剧情走向,导演没有给予他更多的提示,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演绎。 正在试的这场戏是向晴换衣服准备出门,方雨对着一块有裂痕的镜子系纽扣,端详刚换上的白衬衫,衬衫洗得发白,原本通透的白色变成类似于米浆的沉淀的白。 方雨嘴边的笑敛了敛,仅过了半秒便恢复如常。 他翻折好衣领,用手按平衬衫上的褶皱,拿起桌上一个小铁盒装的面霜,指腹蘸取些许涂抹到颈部和腕部。 抹均匀后他将手腕凑到鼻端轻嗅,香气馥郁,模糊的镜面映出他雀跃的笑,他快步出了门,仿佛着急去见的是心上人。 走完戏导演把他叫过去,告诉他在和摄像机配合以及走位上的注意事项,随后说道:“这场戏向晴要见的是董乾,这么演没问题,晚上拍的那几场就不是了,你设定向晴由始至终都喜欢董乾,那么你该知道要怎么处理。” 方雨点点头。 这场戏走了两遍正式拍,方雨一条过。接下来拍摄的是向晴初次见到董乾的场景。 屋内昏暗无光,两个人的喘息声交织,方雨额头沁着汗,面容因为痛苦而些微扭曲,他闭紧双眼,不敢直视身上的人,更不敢直面正在做的肮脏事。 试戏时方雨并不害羞,他询问对手演员要不要用双腿勾着他的腰,对方笑道不用,且始终体贴地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并未完全压着他的身体。 置于他人身下的方雨竭力避开与身上人的对视,他的眼神涣散,时而望向发霉的天花板,时而扫过对着他的机器和一双双注视的眼睛。 他没觉得不自在,这场戏不用他脱去衣物,赤裸着身体沦为菜市场上供人端量挑拣的肉。对手演员扯了薄被罩住他们一上一下的身体,被子底下也刻意拉开距离,方雨十分感激对方的善意。 沟通合作一切顺利,没有哪里是不好的。 正式拍时,当对手演员逐渐开始动作,方雨配合发出喘息和压抑的呻吟。他别开脸,躲避随之而来的吻,未免拒绝得太明显,他主动扬起脖子,以便对方亲吻他的颈部。 这是一次交易,向晴心知肚明。方雨体会着向晴的心酸,他的一条腿慢慢从床上滑落,小腿跟随身体颤动不已。 方雨的呼吸愈发急促,落在颈间的吻其实非常轻柔,没有让他感到屈辱和被强迫。 可他仍旧难过,双眼紧闭,眼角细看有泪水渗出。 方雨感觉很恍惚,他知晓向晴的难过在于草草将自己交出去,用肉体换取金钱,这样的交易会把人的灵魂也拖进地狱。 某一时刻他联想到忍受鞭打的自己,可实际上,那晚躺在那张充斥着淡淡血腥味的床上,除了恐惧和疼痛,他没有其他的情绪。 难过或委屈对他来说都是不必要的,他一向是一个人熬过所有的苦,除了病床上的父亲,没有谁会心疼他。 当他认清这个事实,也就摈弃了那些不必要的情绪。 但此刻不知为什么,他久违地觉出难过,心里的悲伤快要流淌成河,等待某个时候冲破堤坝。 也许是这段时日陆与闻对他好过了头,人一旦有了可以依靠的对象,会迅速变得脆弱,一点小事也想落泪。 他也不例外。 床上的这段一条过,接着拍摄在窗边的戏份。这场戏从向晴掀开蔽体的薄被,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挪去窗户边开始。 方雨侧躺着,蜷缩在皱巴巴的被子下,他能想象向晴此时的状态,定是混沌麻木,内心深处将自我意识放逐到茫无边际之外。他定是宁愿感受不到自己的思绪、知觉,最好连自己的存在也遗忘。 这样便不会有酸楚与不甘。 方雨在床上躺了许久,视线由茫然到清晰,他看见挨着窗户的桌子,桌面压着一沓鲜红的纸币。这一发现令他暗淡的眼神陡然有了一点光亮,他掀开被子,伸腿下床,跌跌跄跄地走到桌旁,捡起桌上厚厚的一沓纸币。 他一张一张的数,忽而听到窗外传来说话声与拉杆箱滚过地面的轱辘声。这不是他的房子,屋外没有院子,透过窗户能直接看到路边的景象。 方雨推开窗户,探出脑袋往外看,他会看到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年拖着行李箱,与手机那头费劲地交谈,面上的焦躁宣告了交谈失败。 少年焦急地四处张望,不经意撞上方雨好奇的目光。少年立即要向方雨走来,方雨倏地关上窗户,背过身去。 他抱紧自己的膝盖,不愿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以及这半赤裸的残破的身体。 这一场戏拍摄结束,上午便收工了。下午的戏份同样在这间屋子这张床上进行,连姿势都和上午相差无几,只不过这场戏剧本及导演的要求都是要更激烈,连木床也要剧烈摇晃。 试戏时方雨双腿勾住对手演员的腰部,双手抱着对方的脖颈,这是他幻想中与陆与闻最亲密的姿势,如今却要和别人来完成。 方雨忍住盈眶的泪,镜头会对着他的脸拍,他必须流露出欢愉与快活到极点的神情。剧本描写向晴眼角噙泪,脸上有引人遐想的绯红,他也必须还原出来。 第55章 当木床开始晃动,平躺在床上的方雨跟着体验能把身体晃散架的簸动。他不再闭眼,而是睁着双眼,目光散乱,眼角、脸颊和脖子都透着赧红。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的眼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找,目光之外已经没有他需要的人或物。 这场戏的最后是他一个人躺着,缓缓扭过头去,执拗地看着窗外,眼角有一滴泪掉落。 整个下午都耗在这一场戏上,导演要求分外严格,每个细节磨到极致,包括他被揉乱的衣领、额头的汗和脸颊的红晕。导演破天荒让化妆师给他上妆,连汗湿的刘海也一撮一撮的捋过。 最后的流泪,他总共演了五遍,他想他大概明白导演要看到什么。带泪的眼神会是这场戏的重中之重,眼眸里理应有渴求、有热切的盼望,可窗户关得紧紧的,他能看到的只有灰茫茫一片。 视线尽头空无一人。 这个眼神该以绝望收尾,他明白过来了。 第五遍演完,导演喊了过,方雨从床上起来,茫然地扫视了一遍挤满屋子的人,后知后觉陆与闻不在这。心里怅然若失,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情绪,不过是这个时候陆与闻不在这里,他觉得遗憾,仅此而已。 晚上毫无预兆下起了大雨,外头电闪雷鸣,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雨停,原定的夜戏只好取消。 方雨拿着剧本找导演聊明天的戏,他想到非常关键的问题,明后天要拍摄的几场戏是向晴周旋在不同男人之间,大多是一两个镜头,那么这些发生在遇见董乾之前还是之后? 导演说:“我以为你有答案了,你不都说了这跟你对人物设定有出入?” 方雨解释道:“如果是遇见董乾之后,我昨晚的确认为不符合我对向晴的预设,但想通了他需要钱,我能理解他,他靠这个挣钱和他从头到尾都喜欢董乾不冲突。” “但昨晚我忽略了,向晴和董乾后来会变得很亲密,我们还没拍到这里,那明后天的几场戏,有可能发生在这个阶段吗?” 导演反问他:“这个阶段,向晴就不需要钱了吗?” 方雨脸色白了几分。 导演循循善诱:“既然他需要钱,这些买卖肯定会继续,不管他和董乾的关系怎么样,他又不图董乾的钱。他和董乾好,和他靠身体挣钱,你再想想,有冲突吗?” 方雨喃喃道:“这个阶段会没有冲突吗?他们心意互通了啊。” 导演叹气,“向晴这个角色,就算加了戏份也还是很模糊,因为缺乏对他的心理刻画。只看剧本,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缺钱,他或许厌恶这种挣钱方式,但他没得选。我们还能猜测他也许喜欢董乾,因为后来他们俩很亲密,而这种亲密不涉及金钱。” “想让这个人物立起来,你找到一个很好的支点,你让他一直喜欢董乾,那么即使他的这种买卖没有停止过,也不妨碍他喜欢董乾,只会增加人物复杂性。” “就算你没有预设这个,你让他的情感态度始终模糊,也是可以的。观众有自己的判断,他们或许认为他喜欢他,但身不由己,或许会认为董乾上当受骗,这是个讽刺故事。” 方雨听明白导演的话,胡乱地点了点头。 导演问:“真的听懂了?” “真的懂了。”方雨苦笑。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一个人撑伞回到平房,做的第一件事是拿出手机,拨出陆与闻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那头传来陆与闻含笑的声音,陆与闻故作神秘道:“方雨,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方雨顾不上惊喜,他的喉咙哽了一下,一开口便带着哭腔,“陆与闻,我想你了。” 陆与闻愣了几秒后反应尤其大,他猛然提高音量,“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受什么委屈了?你跟我说!” “没有,我就是想你了,”方雨趴在桌子上,眼圈红红的,“你呢?你不想我吗?” “真的没受委屈?”陆与闻狐疑道。 方雨问:“想不想我嘛?” “想。” 方雨破涕为笑,撒娇的话张嘴就来,“想你,想你亲亲我,回来就亲亲我好不好?” 陆与闻顿了顿,再开口时话音有些难以形容,“方雨,我正开着免提。” 作者有话说: 陆与闻:总有人要欺负方雨! 第35章 弟弟出现,维护,回忆初见 陆与闻关掉免提,握着手机对面前的人尴尬地笑笑,随后立马进了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在私密空间里,他松了口气,电话里倏然安静下来,他有心捉弄方雨,遂拿腔作势地恐吓道:“方雨你完了,你知道刚才谁在我旁边吗?” “谁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方雨有点发怵,“你快去解释刚才是开玩笑。” 陆与闻故意拉长声调,“哦,所以你不是真的想我,也不想我亲亲你,那回去可别过来抱我,你怎么求我我也不会答应你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无所谓,但是被人误会你怎么办?” 方雨着急时的声音又轻又颤,每个音节准准当当地敲在心口,陆与闻倚着卫生间门,听方雨焦急担忧的话音,心头麻酥酥的同时万分舒畅,连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第56章 他打趣道:“误会什么?亲都亲了哪能是误会,我敢作敢当不怕别人说,不像你,睁着眼睛说瞎话。” “陆与闻!” 听着气急的话音,陆与闻在脑海里想象方雨生气的脸庞,他擅自给眉眼加了一点点红,就落在眼角,好贴近这天早上窝在他怀里被他吻醒的方雨。 那时的方雨睡得迷迷瞪瞪,因接吻而哼声不断,被吻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眼角红红的,尤为好看,懵懵地看了他几秒再抱着他回吻。 想到今早将醒未醒时的吻,陆与闻内心仍旧荡漾不已,他压低声音,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今天,我出门那会儿,你怎么没来抱我?上次分开拍戏都很舍不得我,现在舍得了?”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方雨许是有点难为情,开口时声音怯生生的,“干嘛问这个,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陆与闻挑眉,“现在不能说?” “你旁边不是有人吗?”方雨愠怒道,“别让他们听见你说的话。” “哦,忘了告诉你,我身边没别人,刚刚逗你玩的。”陆与闻决定隐瞒原定今晚揭晓的惊喜,如愿听到方雨气冲冲的埋怨,他熟练地安抚,“好了别气了,累一天了快洗澡睡觉,锁好门再睡。” “知道了,你真讨厌。”方雨嗔道。 陆与闻再次向方雨确认,“今天真没受欺负?” “没有,你要快点回来,我想你可难受了。”最后半句带了点哽咽,陆与闻听了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一下,他没出声,也没挂电话,任凭对话陷入沉默。 卫生间信号不好,手机偶有滋滋声。 他听着手机杂音和方雨偶尔吸鼻子的声音,有些舍不得结束这样的沉默。 方雨问道:“你呢?想不想我?不许不说话。” “我该拿你怎么办?” 陆与闻的叹息声几不可闻,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有许多状况是他处理不了的,譬如当一个人再三说想他,他却不能立即赶到那个人身边,那么连回应一句想念,他都觉得羞愧。 他不喜欢嘴上说的好听,实际没有付诸行动。 他是言出必行的人,他清楚每句话的分量,说之前必须要把后面的行动想好了,能做到他才会开口。 “最迟后天晚上回去,只会提前不会比这更晚。”陆与闻最后向方雨保证道。 方雨虽然有哽咽,但还是很懂事地应道:“好,我等你。” 陆与闻轻笑了一声,“那,挂电话了?” “那你亲亲我。”想来方雨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理,故而说得很小声。 陆与闻在手背嘬了一下,嘬得异常响亮,而后对着电话道:“好了吗?亲在了手上,手是你的,还记得吧。” 陆与闻完全投入到这通电话里,和方雨的对话总能让他忘掉其他事,方雨直白而心切的话语以及不知害臊的要求,轻易把他带回到那些混混沌沌的夜晚,蚊帐里,他抱着这个人一同睡去。 浑然无知时什么都允许发生。 陆与闻没察觉门外有人靠近,也不知道他和方雨说的话全让人听了去,好不容易结束这通电话,他揣着发烫的手机,打开卫生间的门。 对上那张和方雨称得上一模一样的脸,尽管已受到了一波冲击,陆与闻仍忍不住嘀咕,双胞胎能像到这个程度? 好在对方除了脸和方雨一样,其他全都不像。头发稍长,束在脑后绑了个小辫子,眼睛周围有一圈黑乎乎的玩意,助理向他科普那叫眼线和眼影,除此之外,嘴巴也有一层亮闪闪的东西,据助理说那叫唇彩。 陆与闻十分不礼貌地盯着人看,继而他得出一个结论,还是方雨干干净净的模样深得他的心。 不过对方显然也不需要他的认可,自信爽朗地转了一圈,给他展示身上镶满亮钻的衣服和破洞牛仔裤,“好看吗?来这里买的,我准备再买一身给我哥,他会喜欢吗?” “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陆与闻瞄了眼下身,“牛仔裤我有条一样的,他穿得挺好看的。” “对了,你跟你哥联系了没?今晚先别打扰他,明天还要拍一天的戏,让他好好休息。” “没呢,你说要给他个惊喜,我在配合你。”对方笑眯眯道。 陆与闻挠头,“你刚说你的英文名是什么?我忘了。” “你叫我方晴好了,估计我哥也会叫我这个名字,但这名字好土啊,我不喜欢。” 陆与闻心不在焉地听着,收到助理发的短信,他找借口出去,临出门前交代一句先睡,不用等他回来。 扫了一眼房间角落的行李箱,他有点想顺手拉走,今晚去跟助理挤挤,也好过跟半生不熟的这位同一间房。 这晚没有夜戏,舅舅人不在剧组,但消息很灵通,听说他们下山了,打着犒劳的旗号自掏腰包请他们一组人吃饭按摩。陆与闻下到一楼看见来接他的助理,助理问他不是不愿意来么,怎么转性了。 他兴致寥寥,“是不想来,但更不想待酒店。” 助理问:“楼上那位是方雨的双胞胎弟弟?长得太像了,叫他下来玩啊。” “叫他干嘛,不熟,”陆与闻瞟了瞟助理,“你对方雨爱答不理的,他弟弟你就这么热情?” 助理摆摆手道:“他俩不是一个类型,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觉得方雨这人有点假,虽然看着和和气气,但谁知道他心里面想什么,他缠你缠得太紧了,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图什么。” 第57章 陆与闻没吱声。 助理没看陆与闻脸色,继续道:“昭哥说了方雨这人不行,你还不信。” “行了有你这样背后说人的,我觉得他很好。” 陆与闻烦了,他不爱听别人跟他说方雨哪不好,他不认为他每天朝夕相处了解到的会有假,方雨已经够好的了,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好的背景。 回忆初见的那天,那时方雨便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导演定的试镜题目不是剧本里的桥段,但又和角色有莫大关联。当天试镜的新人需要表演两道题目,第一题是为了赚钱去做皮肉生意,要求向客人发起一次邀约;第二题是在上述背景下,向心仪的对象告白。 陆与闻接连看了几段大差不差的表演,不能说不好,以他的水平也评价不出个所以然。但他能看出来第一题有人演成了忠贞不屈,有人一脸谄媚,第二题则大多雷同,他在不同的脸上看到相似的腼腆害羞。 他以为接下来的人表现也会差不多,直到方雨进来,站到他面前。 先前他在楼下见过方雨,淋了雨,头发、脸庞和脖颈都在往下滴水,湿了的白衬衫粘在身上,显露出瘦削的腰身。 这会儿头发和衣服半湿不干,方雨以这副模样走进里屋,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完,然后开始表演。 第一题方雨稍稍侧了侧身,对着凸出来的墙柱,含笑看了许久,紧接着迈近一步,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有那双眼睛忽闪着,语气中充满试探,“你,今晚要过来吗?” 陆与闻距离最近,他能看见方雨攥着衣角的手指,以及随时准备伸出去的那只手。 第二题方雨忽然转向他,抱歉地朝他笑笑,“能配合我一下吗?” 他站了出来,莫名其妙成了方雨的对手戏演员。 方雨和他面对面站着,头低了又低,一直不说话。沉默时间过长,许是意识到这样不好,方雨慌乱抬起头,对视的那一瞬眼神怔了怔,而后久久地凝视他的眼眸。 陆与闻被方雨的眼睛吸引,他看清在最初的慌乱过后,那双眸子里只有克制的哀伤,他似乎看到了眼泪,可方雨又迅速低下头去,身体轻颤,再抬起头时嘴角噙笑,眼底的湿润愈益明显了。 方雨看着他,告白的声音很轻,如窗外掠过的微风,不仔细听便会像错过的上个季节的风那样,找不到任何痕迹。 方雨对他说:“我喜欢你。” 他的心头颤了一下,他看见方雨滚落眼眶的泪。 两道题目表演完成,方雨对他说了声谢谢,他愣愣地点了点头,找来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一点。 导演发话问方雨:“谈谈你对第二题的理解。” 方雨笑道:“我觉得如果我是题目里的这位,为了生计做了皮肉生意,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我想,我应该是不会告白的,因为我配不上他,迫不得已的告白有可能是为了结束。” “为了亲耳听到他的拒绝。” 陆与闻很意外,他打量了方雨几眼,方雨发现他的目光,对他笑了笑。感觉像被抓包了一样,他拿起桌面的抽纸递过去,示意方雨再擦擦头发,方雨摇头,没有接。 导演又问:“身上是故意弄湿的,淋了雨?” 方雨点头,“我想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点。” 导演反问道:“你认为你这方法有效果?” “有效果的,”方雨目光移向别处,嘴角上扬道,“谢谢你,不过我不冷,你可以把空调温度调回去。” 陆与闻体验了一把没被点名道姓但屋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的备受瞩目感,他假意轻咳一声,“不客气,头发还是擦干比较好。” 第36章 可不可以忘掉今晚的我 来舅舅工作室只为了商量点事,出于好奇顺带旁观了这天的试镜,后续讨论和确定人选陆与闻并未参与,对于导演异想天开让他出演电影主角的提议,他当下就拒绝了,还暗暗腹诽导演什么眼光,找不到人也不能随意拉壮丁。 尽管家里人大多从事演艺行业,可惜他陆与闻实在没有艺术细胞,从小学唱歌学戏曲皆以失败告终,到后来连母亲也放弃了。 他光荣成为继父亲之后他们家第二个艺术门外汉,大学专业报的是平平无奇的工商管理,打算毕业后进父亲的公司,帮忙打理生意。 这是他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人生道路做出的初步规划,循规蹈矩却也无趣乏味,曾被母亲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缺乏理想与追求。 但他仍没觉得哪里不好,毕竟他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没有发自内心热爱的事物,对他而言,做什么都可以。 那天离开舅舅工作室,还下着雨,他踩过地面一圈又一圈小水滩,忽而止步回头望了望破旧的楼栋。接下来走出这栋楼的人当中,一定有人带着梦想成真的喜悦,其余的失意者,也会在短暂的失落后重新振作,奔赴不同的试镜地点,挑战新的角色。 他打从心底里羡慕怀揣着梦想与热爱,并为之努力的人。 这天的事和遇到的人像最终停了的那场雨,陆与闻以为不会再有下文,即使导演在那天之后隔三差五打给他,极力说服他出演角色,但他还是拒绝了。 尤其在他从导演口中得知试镜结果,竟不是那天令他眼前一亮的那位,尽管没有观摩完全场,不排除之前或之后有更惊艳的表演,可他已经开始感觉索然无味。 第58章 他替那天那个人惋惜。 几天后舍友在酒吧开生日会,陆与闻出钱买了蛋糕,人没到现场凑热闹。晚上九点多接到另一舍友的电话,声称他们一伙人喝多了跟人起了冲突,叫他赶紧带着钱包来江湖救急。 陆与闻一头雾水,火急火燎赶到酒吧,发现几辆警车堵在酒吧门口。 他琢磨着舍友们这点小打小闹,怎么也不到见血要报警的程度,来接他的舍友看到警车也摸不着头脑,两人一合计从酒吧侧门进去。 路上舍友大着舌头讲了一遍事情起因,他们一伙人打算不醉不归,点了很多酒一通喝下来差不多都醉了,喝完才发觉他们被忽悠点了很贵的酒,大伙气上头,跟闻讯而来的酒保和酒吧经理杠上了。 酒吧的人怕他们不结账,他们则指责酒吧酒水价格虚高,且未明码标价。 陆与闻听得头都大了,打断舍友问还差多少钱,掏出钱包点出几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舍友面露难色,陆与闻问:“还不够?你们出来玩没带钱?” 舍友拿了钱赔笑道:“带了带了,谢了兄弟。” 陆与闻没跟去包厢,正要掉头回去,结果找不到路,又为了躲避走廊上耍酒疯的人而进了卫生间。 一个衣着暴露的瘦弱身影背对着他,吸引他眼球的首先是那一截细腰,黑色短上衣和低腰牛仔裤充分凸显了腰细臀翘,裤子两侧挂着点缀了铆钉的裤链,稍微一动,裤链跟着叮叮当当响。 陆与闻盯了两三秒,他觉得这么看人很不好,可眼神像黏在这人身上,他刻意移开视线,走到盥洗台另一个水龙头下洗手。 洗手的间隙,他好似魔怔了一般,又往身旁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看到对方抬头,镜子映出一张化了浓妆的脸,即使眼睛周围糊了一圈黑乎乎的东西,嘴唇口红蹭到下巴,他仍认出来这是那天在舅舅工作室见到的人。 名字叫方雨。 方雨似乎也认得他,看见他的瞬间嘴角一瘪,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语气极轻地问道:“你有酒吗?” 陆与闻这才注意到盥洗台上的空酒瓶,他蹙了蹙眉,“你要喝酒?” “我不知道我喝醉没有,刚才喝的全吐出来了,”方雨拧着眉,表情既茫然又无助,“我要喝醉了才敢进去。” “去哪?”陆与闻诘问。 方雨低下头,手垂在裤子侧边拨弄裤链,从神态到动作,他看上去非常抗拒回答这个问题。陆与闻不愿强迫他,遂换了个问题道:“那你这瓶酒哪来的?你来这里玩?” “不是。”方雨抬了抬头,有些惴惴不安道,“这瓶酒是我从别人那顺来的,我想喝点酒壮壮胆,我不是来玩的。” “那你来干什么?” 陆与闻不知为何异常执着于这个问题,他来回端量方雨,方雨这晚妆扮得尤为妖冶,穿了一身黑,只有上衣前襟的亮片和牛仔裤裤链是白色的,和那天白衬衫加浅色裤子的清纯扮相大相径庭。 他想知道,人会有这么截然不同的一面吗? “你是来试镜的?”陆与闻问道,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剧组会选在酒吧试镜。 方雨却像突然受了惊似的,睫毛倏然颤动,脸上呈现痛苦与挣扎,“试镜没戏了,没人联系我,一定是没戏了,我要挣钱,我要攒爸爸的医药费。” 陆与闻没听清方雨后半句在呢喃什么,他把手放在方雨肩上,轻轻拍了拍,“没事的,这次不过说不定下次就过了,你演得很好,要相信自己。” 方雨无力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机会了。” 他转身打开水龙头,猛地往脸上浇水,手背用力抹着唇上的口红。陆与闻见他这么蹂躏自己的皮肤,看不过去,抓住他的手腕试图阻止。 方雨的指甲也涂了颜色,长指甲不慎刮到嘴唇,他吃痛地叫,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泪汪汪地道:“痛。” 陆与闻检查后道:“嘴唇没破皮。” “可我很痛。”方雨吸了吸鼻子,用泪眼看着陆与闻。 陆与闻无奈,“这么怕痛?没伤着也痛?” 方雨关了水龙头,对着镜子一点一点用手擦脸上的水,他的眼神没有焦点,不知想到了哪去,“痛,很痛的,伤好了也痛。” 两人的对话在别人走进卫生间后中止。方雨洗了把脸,除了下巴蹭到一点口红,眼睛周围和唇上的色彩仍牢牢地粘附在脸上。 陆与闻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纸巾,他找不到开场白,只好直接问方雨:“你接下来去哪?还喝酒吗?” 方雨犹豫了稍许,低声答道:“不喝了,我不去了。” 侍应生推着餐车经过,瞥见餐车上的蛋糕,陆与闻猛不丁想起他也订了大蛋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饿了没?要不要跟我去吃蛋糕?” 陆与闻无法解释现在的状况,他牵着方雨的手,靠问人一路七弯八拐地找到了舍友们的包厢。正准备敲门,方雨拽了拽他的手,引得他回头再嗫嚅道:“我不进去了,我这样进去是不是不太好?你们都是学生。” 陆与闻扫了眼方雨裸露的腰身,以为他是害羞不好意思进去,便也没勉强他,“我进去拿蛋糕,你在这里等我,你喜欢吃水果多一点的还是奶油多一点的?” 方雨抿唇笑笑,“都行。” 第59章 陆与闻进包厢正赶上切蛋糕,他取了两个纸碟盘和叉子,毫不客气分走两块蛋糕,一块满满的奶油,另一块表层都是水果。 他出了包厢不见人,在走廊拐角找到的方雨,正想问他干嘛走那么远,方雨支支吾吾道:“我怕你的同学出来看到我。” “不怕,他们又不会吃人。”陆与闻不解,觉得方雨实在扭捏了些。 方雨的脸颊带着酒醉后的酡红,在走廊的灯光下愈发惹眼,他看了陆与闻一眼,而后低头,难堪地道:“不是,对你影响不好,万一他们以为你跟我这样的人有关系怎么办?” “你怎样的人?” 陆与闻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方雨,方雨的担忧很奇怪,好像把他也拐进奇怪的地方去。他将方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方雨在他审视的目光下后退了半步,脸更红了,“你别看我。” “看看怎么了,”陆与闻嘟哝,“喏,吃蛋糕,你选哪块?” 方雨选了奶油多的,把水果多的留给陆与闻。陆与闻用叉子叉起一个草莓,咬了一口,有点酸,他不是很喜欢。 他们靠着墙吃蛋糕,方雨吃得嘴唇上都是奶油,陆与闻故意不提醒他,忍笑问道:“好吃吗?” “好吃,你请我吃的当然好吃。”方雨伸舌一舔唇上的奶油,白奶油消融在殷红的唇舌间。陆与闻没发觉他又在盯着方雨看,他忽然觉得,这张脸上就算涂抹再多的东西,也难掩内里的稚拙与干净。 有人经过他们,方雨会稍稍侧身,避免与任何人视线相对。 但是只要方雨觉察到他的注视,便会对上他的目光,含着叉子朝他笑。 陆与闻小声问方雨:“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方雨反问他:“你要打给我吗?” 陆与闻一时语塞,他还没把问方雨要电话号码这个行为和打给方雨等同起来,只是潜意识里不想失去跟这个人的联系。 方雨最后在一张纸巾上写下电话号码,因为陆与闻忘带手机,他找包厢里的同学借到了笔和纸。陆与闻小心翼翼折好那张面巾纸,放进裤袋里,他和方雨一同走出酒吧。 夜凉如水,四月份的夜晚蓄着凉意,陆与闻一瞥方雨露出的那一截细腰,忧心道:“你冷不冷?” 方雨眨了眨眼,“我不冷,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陆与闻回答:“知道,你叫方雨,那天自我介绍说了。” “那你叫什么?” “陆与闻。” 方雨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捏着他的衣角,夜风中,方雨的声音和那天戏里的告白一样轻,“可不可以忘掉今晚的我?我不想以这个样子和你再见。” 陆与闻眼疾手快拦下一辆出租车,把方雨塞上车,再递给司机一张一百块。车快要开,陆与闻看着后座的方雨,时间太紧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雨回以殷切的凝视,直到最后,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 车开远了,陆与闻才想到他要说什么—— 还能再见吗?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37章 那我不要跟你做朋友 陆与闻当晚没回宿舍,直接回了家,上楼时撞见从书房出来的父亲,见父亲换上了睡衣,他开玩笑道:“爸,又跟我妈吵架被赶去睡书房了?” 父亲瞥了他一眼,不回话,握着水杯下楼倒水。 陆与闻回到卧室,在书桌前坐下,珍而重之地掏出裤袋里写有电话号码的纸巾。他认真地在便利贴上誊写了一遍,怕便利贴弄丢了,又记在日记本和书桌几本充当装饰品的书籍扉页上。 最后想起来存入手机,他翻箱倒柜找出一台旧手机,打开通讯录新建联系人,输入方雨的名字,再不看便利贴敲下一长串数字。 他已经能背出方雨的手机号码。 联系人信息录入完成,陆与闻点进短信箱,看着输入的光标不停闪动,良久才想好第一条短信的内容。 他打字的速度很慢,像是经过反复斟酌,但一旦输入便不再删改,每一个字都笃定无疑—— 方雨你好,我叫陆与闻,这是我另一个手机号,可以用这个号码和我联系。我很喜欢你试镜的表演,很打动我,有机会的话想看你演更多的戏:)虽然很冒昧,但我想问一句,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不足百字的短信敲了快半小时,按下发送键,陆与闻像扔掉烫手山芋那样把手机推得远远的,他忙不迭从椅子上起开,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在浴室磨蹭了足够长时间,陆与闻心怀忐忑地出来,走到桌旁拿起手机,尚未有回信。 他点开短信箱再退出,重复这个无意义的举动许多次,仍没看到来新短信的提示,他把手机扔一旁,上床倒头就睡。 凌晨一点多,陆与闻毫无缘由的惊醒,他摸黑找到床边堪堪要掉下去的手机,摁亮手机屏幕,短信箱收到了新短信,他屏息打开新短信,随后看见方雨的回复—— 最喜欢我的哪一段表演?和你告白的那一段吗?你要回答我的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做朋友哦。 陆与闻脑子嗡的一声,一瞬间脸热不已,他定定地看了那条短信十几秒,整个人犹如陷入一场高热,他在自己也说不清的怪异状态下,回复了一个嗯。 方雨的回信在一两分钟后到达短信箱,陆与闻看完面色十分古怪,他迅速回了三个字,为什么,外加三个强烈的感叹号,表达他的极度不理解。 第60章 而方雨没再回复,陆与闻攥着手机,在意兴索然中睡了过去。 躺在短信箱里方雨的回信是,那我不要跟你做朋友。 早上,陆与闻满脸颓相地坐在餐桌前,对面的父亲同样颓靡不振。 陆与闻舀着碗里的麦片,他一没精打采就会开始自说自话,也不管对面的父亲有没有听进去,“爸,你怎么老跟妈吵架,好几次回家都看你睡书房。” 父亲沉声道:“谁说我跟你妈吵架了,我最近腰痛,书房的床比较硬,睡着舒服。” 陆与闻没听父亲说什么,他还在摆弄手机,父亲问了他两遍今天的安排,他反应过来,蔫蔫道:“周末能干嘛,睡觉,昨晚没睡好。” “你没事做跟我去趟公司。” 陆与闻咽下寡淡无味的麦片,“我才大一,专业课都没学明白,去公司能干嘛。” “打印文件、跑腿、订咖啡,做个会议纪要你总会吧。” 父亲三两口吃完早餐,把餐具收进厨房,边打领带边道:“是你说要一毕业进公司,想干就先拿出点态度,不想干就去找你想干的事,别成天无所事事,看着烦。” 陆与闻心知父亲一定受刺激了,毕竟昨晚上孤枕难眠,大清早母亲出门去了戏友聚会,今晚回不回来还不一定,这么一想父亲挺可怜的。 他决定不跟孤家寡人计较,不去触父亲的逆鳞,窝在座位上当一只鹌鹑。结果父亲又来了句,“看到你就来气,你这什么也不会的,以后能讨到老婆?” 陆与闻嘀咕:“你厉害,你老婆跑了。” 父亲站在玄关处说道:“你这个年纪想做的都去试试,免得以后怨我怨公司困住了你。” “我能做什么?”陆与闻的自言自语没逃过父亲的耳朵,父亲嗤了一声,像是看透了他这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性格,重重地关上家门,上班去了。 陆与闻埋头吃麦片,真的成了鹌鹑,被父亲嘲笑吱都不吱一声。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他能做什么。 究竟有哪些事是现在开始也不晚,而他又能真正喜欢上的。 一条新短信抵达短信箱,陆与闻看见的那一刻险些跳起来,他点开逐字逐句的看,方雨回复得很长,有几行字——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跟你做朋友,但这不代表我不喜欢你哦,我想快点和你熟悉起来,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陆与闻扔下汤匙,立马挺直了背,端端正正地坐着,双手拿着手机在短信箱编辑输入的模样,活像他每回考试前战战兢兢地听课,祈求以用功的姿态感动出卷的老师。 方雨看不见他的端正坐姿,但方雨会看到他严谨的回复—— 方雨你好,我今天和明天都有空,周一到周五要看我的课表,我把我的课表发你,你看你哪个时间有空,我们约出来玩。如果你愿意,可以发你的时间安排给我,我会迁就你的时间,我可以逃课:) 短信成功发送出去,陆与闻找到自己拍的课表,以彩信传了过去。 他快速吃完剩余的麦片,碗碟端到厨房,洗碗擦桌子一气呵成,心情好了走路也快了,他三步并做二步上了楼,推门时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哼着不成调的歌进浴室洗澡。 尽管洗澡到一半收到方雨的短信,方雨说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忙,要打工和照顾爸爸。 淅沥水声中传出陆与闻的哀嚎,他扒拉着湿透了的头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遂反过来安慰方雨:没关系,有空我们再约。 这天下午,陆与闻在舅舅工作室玩他新买的游戏机,没过多久,骚扰他好几天的导演来了,紧接着试镜那天都在的几位陆陆续续来了。 以为他们要开会,陆与闻起身准备告辞,导演叫住了他,给他一沓简历让他帮忙看看。 陆与闻咂咂嘴,是参与试戏的演员简历,他从头翻到尾,愣是没看到方雨。 导演问他对谁印象深刻,他奇道:“人选不是定了吗?还在选?” 舅舅嘲道:“他们定的那位背后有金主,人金主不满意剧本的卖肉戏,提出要么改剧本,要么用替身。” “什么卖肉戏,会不会说话,”导演骂完转向陆与闻,和声和气地道,“都只是暂定,毕竟主演没定下来,对手戏演员要看和主演的匹配度。” “匹配度?”陆与闻问,“你们海选的那角色和主角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是有一点关系,具体哪种关系,要靠你看剧本琢磨出来。” 陆与闻被导演盯得心里发毛,他忙将那沓简历放回桌上,闪到一边道:“不管他们哪种关系反正跟我没关系,我可没说要演啊导演。” “得了你跟他说清楚。” 舅舅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他们筹拍的是个文艺片,分三个单元故事,第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像你这年纪的少年,好好的突然就弯了。” “闻昭,你别歪曲我的电影剧情!”导演怒道。 陆与闻没理会他们的争执,他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同性题材电影。 早几个月听舅舅提过,有个电影正在筹备,导演和制片人都是他的损友,另外导演和外公很熟,以前常来家里玩。 海选刚启动,他还在同学群转发了一波海选宣传海报,但电影的题材、详细剧情以及其他各项信息都是保密的,因此他一直不清楚更具体的情况,同学问他也都一问三不知。 第61章 就连试镜那天,他也没想起来过问。 前几天导演劝他出演,他们压根没聊到剧情,因为往往聊不到几句,他便找借口挂了电话。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找他演的是一个同性恋角色。 他正了正脸色,再次郑重地拒绝:“导演,这题材我拍不来,我不是同性恋。” “拍个电影又不会变成同性恋,”旁边的人插嘴,“嫌恶心的话,就当为艺术献身了。” “按我说,不是同性恋的人演,更能看出演技。” “我们原先属意的那演员,听圈内人说他是同。” “他啊,年纪大了不合适。” 旁人喋喋不休,陆与闻沉默,导演看出他的坚持,背着手,最终摇了摇头,“好吧,尊重你的意愿。” 临走前,陆与闻听到导演问:“上回演挺好的那个,姓方的,叫什么来着?他简历哪去了?” “方雨,他叫方雨。”陆与闻蓦地回头,他的声音甚至压过了屋子里的七嘴八舌和纸张翻动的声响。 导演一愣,然后点头,“对,是叫方雨,他简历呢?” 站在导演身旁的人讪讪道:“那个方雨得罪了人,不能用了,当时我们有别的意向人选,我就自作主张拿走了方雨的简历。” 第38章 我们睡前可以聊天吗:) 导演还没发话,陆与闻先替方雨打抱不平,“凭什么?他得罪谁了?你们把人叫来试戏,实际上简历都拿走了他根本不在备选名单里,导演,这海选还有公平可言吗?” 屋子里鸦雀无声,谁也没料到一个毛头小子会突然发难,众人面面相觑,直到第一声笑声传出,大伙这才哄堂大笑起来。 舅舅走过来,伸手直戳他的脑门,满屋子的人属舅舅笑得最夸张,陆与闻后退一步偏头躲开,梗着脖子满脸不忿。 舅舅好笑道:“谁告诉你这行有公平可言?多少人削尖脑袋要进这圈子,没背景没门路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打转。你呢,家里人都干这一行,给个主角求你去演你还不乐意,你问问那些人,他们会觉得公平吗?” “别扯我身上。”陆与闻不耐烦道。 导演适时出来打圆场,“简历丢了不要紧,有试镜录影,你说的方雨留给我的印象也比较深,我们的选角不会随随便便定下来,有变动很正常,你推荐这个方雨对吗?” 见导演望向他,陆与闻嗯了一声,继而补充道:“我那天看了那么多,只记得他。” “我明白了,我会再看看他的试镜录影。” 和导演打过招呼,陆与闻走出里屋,舅舅扬声问他游戏机不带走吗,他一声不吭,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关门后听见舅舅骂他,“这小子气性大,以后有他摔跟头的。” 陆与闻迈大步下楼梯,楼道窗户又高又小,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漂浮在半空的细小尘埃清晰可见,他略略放慢脚步,拿出裤袋的手机翻了翻短信箱。 没有新短信。 没有回信也可以理解,陆与闻想,对话到那里该中止,除非方雨再找新的话题。而方雨应该正在忙碌,毕竟方雨说了要打工和照顾爸爸,不像他成天无所事事。 陆与闻抓了抓头发,不承认自己有些许失落。 此时方雨在他心里是刚认识的玩伴,他对这个玩伴有着莫大的好奇和兴趣,他满心欢喜地想多了解玩伴一点,好做到方雨说的尽快熟悉起来。 但玩伴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他玩。 半明半暗的楼道里,陆与闻停下脚步,对着短信编辑页思索了半分钟,开始键入文字:你晚上通常几点睡觉?我们睡前可以聊天吗:) 回到家,陆与闻收拾东西准备返校,他妈不在家,他更不要待在家和他爸大眼瞪小眼。他将一周的口粮和旧手机充电器塞背包里,单肩背着包去挤公交车。 车上用手机看新闻,一则本地新闻引起他的注意,原因无他,新闻的缩略图非常像昨晚他去过的那家酒吧。 他点进标题,报道篇幅不长,讲的是市公安局禁毒大队联合派出所集中清查辖区内酒吧,现场出动大批警力云云,他看完开头便关掉这则新闻,转而看起娱乐版,看当月上映的电影排期和娱记挖出的明星八卦。 下车前,舍友往同学群发了个链接,链接后跟着的标题耸人听闻,又是当面持械又是有在逃人员。他点进去一看,发现是一样的内容,同样是警方查酒吧,不同之处在于这个不知名小网站的报道提到有人员身亡。 链接里的照片依稀能看到现场血迹,他回想刚才那则避重就轻的新闻,来源是本地官媒。 本地官媒通常不会主动报道本地负面新闻事件,就算报道也会从官方角度切入,以达到掩盖骇人真相、粉饰太平的目的。 他有想过新闻报道的未必是全貌,脑海里也有一刹那的念头闪过,这件事或许比他们看到的更复杂险恶。 同学群里只有昨晚参加生日会的人就此事聊了几句,有人猜测酒吧里定是有非法交易,有人纳闷为何包厢里没听到动静,也有人坚称听见一两声喊救命的声音。 这个话题很快被别的趣闻岔开,没人深入探究,也没人揪着不放。 毕竟这些事和他们没关系,丑行也好罪恶也好,距离他们每个人都太过遥远。 第62章 陆与闻关掉群聊,又进短信箱看了一遍方雨的回信——我的睡觉时间不定哦,只要你想聊,我都会回复的^^ 方雨学他在短信末尾加了表情符号,陆与闻戳了戳屏幕,只觉得这个小尾巴越看越俏皮,让他想象中方雨念回信的声音也变得活泼轻快。 彼时他沉浸在找到新玩伴的喜悦当中,尚未知晓命运的恶意已初现端倪。 陆与闻不会知道,一年后的某天,他会重返那家酒吧,对一年前和方雨再次相遇的那一晚,对被他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这桩旧闻,对所有记得的细节反复核实,企图找出一丁点不寻常的蛛丝马迹,来验证他的想法—— 方雨的死因有可疑。 他不相信方雨会死在某个酒吧,不相信方雨会让自己落入最不堪的境地,他们分明已经约定好,他们很快会见面,方雨有他做后盾做靠山,断然不会自己走到绝境。 他向每一个来询问的人申告,方雨的死因多么荒谬,他绝不相信方雨是自愿出现在那个酒吧,什么因服用助兴药引发急性心脏衰竭致死,他一个字也不信。 他问过酒吧的服务生,问过撞见方雨的清洁阿姨,连和方雨一起的那几个混蛋也问过了。 他们说方雨是一个人来的,他们说是方雨敲开包厢的门,方雨神志恍惚,衣着暴露,他们把他当成酒吧的陪侍,给他灌了一通酒。 没人提到助兴药,没人知道方雨服用了这玩意,没人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也没有人来偿方雨的命。 陆与闻知道自己走投无路,甚至已经走火入魔,既然事发的酒吧查不出方雨死因的破绽,他便去他和方雨遇见的酒吧查,他痴心妄想到以为是酒吧总能找出共通之处,兴许会启发他发现先前遗漏的细节。 况且那家酒吧方雨是第二次踏进。 方雨曾向他解释,因为担心试镜没戏,又急于赚一笔快钱攒父亲的医药费,便想着去第一次被叫去的酒吧,以求能碰上那些人。 幸运的是遇到了他,遂再一次逃过一劫,避免做出令自己日后后悔的事。 酒吧,陪侍,这是方雨的噩梦,尽管他逃了一次又一次,可最后还是成为他的命殒身亡地,陆与闻只觉得胆颤心寒,他几乎以为那是命运对他们最恶毒的诅咒。 后来他发现不是,因为还有。 在失去方雨的漫长年月里,他逐渐想明白,原来在那栋破居民楼下,当方雨擦着他的肩冲到外面淋雨,当他心生好奇而看过去的那一眼,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便悄悄地进入了倒计时。 他们在命运翻云覆雨的手下相遇、相识、亲近,侥幸度过为数不多美好得如同泡沫的,心意相通的日子。 那时他以为,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殊不知不久的将来,他的世界会分崩离析。 而当他走进装潢布置未有大改动的酒吧,每走一步都唤起他的回忆,他这才体会到命运给予他的彻骨的寒。 陆与闻向酒吧服务生打听,没人知道一年前的事,他留了个心眼,每一位搭话的服务生都问了入职日期,竟然均在近半年内。级别高一点的领班主管也不过在这里工作刚满半年。 酒吧员工流动性大,他十分清楚这一点,可他的直觉指向了另一种可能性,酒吧里的人或许被换了一批。 他找到酒吧的一位清洁工,询问得知一年前酒吧的清洁工作由外包公司负责,并不属于酒吧自聘用。 种种迹象令他感到匪夷所思,而方雨事发的酒吧并未有人员大变动现象。 那时的他未能想明白,直到几年后,进入报社工作的舍友向他透露当年那家酒吧遭突击检查的真相,他才得以窥见那晚惨案的万分之一凶险。 “报社的前辈说,那晚他们也接到爆料,酒吧发生命案,有同事恰巧在附近就过去了一趟,派出所的人说这是他们策划很久的行动,没成果不说还闹了命案。” “爆料的是酒吧员工,说得忒可怕了,说他们酒吧有个陪酒的估计遭到了虐待,满身血痕逃出包厢,在地上爬,求别人救他。” “你说这事那么大,那晚我们怎么没听见声音?” 良久,陆与闻才发出声音:“那个人,还活着吗?” “当然死了啊,身上全是溃烂的伤口,据说都是鞭伤,逃出包厢没多久就死了。” 听完舍友说的这桩惨案,那天后来,陆与闻到方雨的墓前站了很久,一直无话。 那时候他便知道,这世上有些伤痛是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的,愈痛偏愈要去想,方雨在死前经历了什么,尽管这是他曾反复向警察和事发酒吧的员工确认过的。 他们说方雨只是喝了很多酒,没有遭到不好的对待,衣着也是完整的。 言下之意是方雨没遭什么罪就走了。 可是他无法验证的一件事是,人死的那一刻,会没有痛苦吗? 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于是当他听闻他人相似的经历,总忍不住寒心。在方雨离开他的一千多天里,他生命中那彻头彻尾的寒从未消失。 十八岁的陆与闻对未来的一切尚不知晓,他回到宿舍,刚放下背包便接到导演的电话,导演问他想不想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故事,想的话留邮箱,可以把剧本发给他看。 抱着看一看当打发时间的念头,陆与闻报上自己的邮箱号,随后打开宿舍唯一一台电脑,登录邮箱,点开新邮件。 第63章 他把剧本文档下载下来,刚双击打开,剧本封面的字狠狠撞疼了他的眼睛: 一生一次的初恋。 上了大学,闲暇时间太多,他开始大量观影。母亲喜欢听山口百惠的歌,受影响他也接触不少日音日影。 他看了很多电影,题材以爱情片为多,也听了很多流行或不流行的歌,不管歌词再情意绵绵,歌手再情真意切,他总是很难有所感悟,更别提有共鸣。 喜欢是什么感觉? 字典里喜欢的释义是愉快、高兴,对人或对事物有好感,网上告诉他喜欢包含欣赏、仰慕、钦佩、倾心爱慕、爱、崇拜。 每一个词他都能理解,他时常感到愉快、高兴,也欣赏崇拜过很多人,但那是喜欢吗? 陆与闻咂了咂嘴,心想字典和网上的信息还是不够准确,对很多人都会产生的感情,怎么能是喜欢? 在他看来,喜欢至少要独一无二,一定有某一种情感是他在别人那感受不到,只有面对特定的人才会产生的,这样才能叫喜欢。 作者有话说: 方雨出事的酒吧b是另一个,这章说的是陆与闻走投无路去他们相遇的酒吧a查,至于为什么这一章说得挺清楚了^^ 36章提到酒吧a门口的警车,他们相遇的这一晚那家酒吧a出了事,隔天陆与闻就看到了新闻。可能有点乱所以我在这里提一下。 另外要说明的是,现在写的是他俩十八岁的事,推算应该是2005年,所以他们俩才一直发短信。 喜欢的释义来源于百度百科 第39章 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吃过晚饭,陆与闻窝在书桌前看剧本,舍友们网吧包夜去了,正好留给他不被打扰专心阅读的空间。从晚上八点到十点,整整两个小时,他都端坐在电脑前,只有手指不停滑动鼠标滚轮。 十点刚过他立马去洗了个澡,洗完回来便有些心猿意马,无法再集中注意力到剧本上,时不时会拿起手机看一看。 他总在想这是否是合适的时间,十点多方雨打工应该结束了,一整个下午他为了不影响方雨工作,克制着自己不发短信。 那么现在可以发了吧? 陆与闻握着手机,输入的速度很慢,他有太多话想问,却不好一股脑倒出来,想了很久只谨慎地问了一句:你困了吗? 方雨的回复比以往每次都快,困了二字后面加上俏皮的^^,陆与闻看得精神抖擞,立刻编辑下一条短信。 不到半分钟方雨又发了一条,陆与闻点开看,方雨说:是不是只有睡觉前才能聊天啊,那我现在睡啦,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陆与闻连忙回复:不是,我怕你在忙,不敢打扰你。 方雨回:好嘛,我还以为你不想找我了。 陆与闻立即否认:怎么会,说了喜欢你的表演,我是你的影迷:) 方雨:你是剧组的人吗?你还是学生已经在剧组工作了吗? 陆与闻:不是,你们试镜的那个地方是我舅的工作室,我那天过去碰到你们来试镜,好奇所以留下来看了。 方雨:原来是这样。 方雨:好险啊。 陆与闻:为什么说好险? 方雨:你要是不来,我们就见不到了,来或不来和留不留下来都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那天扼杀了过来的念头,也就扼杀了我们认识的机会,那可太危险了。 陆与闻:你说得有道理,幸好我没有那么残忍。 方雨:幸好你没那么残忍,你是个好人^^ 陆与闻:谢谢你的夸奖,你也是很好的人,你困不困?早上需要早起吗? 方雨:要的,我很困了,可我不想睡。 陆与闻:为什么不想睡? 方雨:因为想和你聊天^^ 陆与闻:睡吧睡吧,明天再聊,明晚十点半我再找你。 方雨:好的,那我睡了,晚安^^ 陆与闻:晚安 陆与闻放下手机时用力甩了甩僵硬的双手,机身严重发烫,连带他的掌心也热乎乎的,他搓了搓发热的面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晚的觉特别沉,他把剧本抛到了脑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晨跑经过便利店,他进去充了一百块话费,顺便给方雨的手机号也充了一百话费。 当晚的聊天方雨问他是他充的话费吗,他回答不是,方雨说那还能是谁,难道是田螺姑娘?他回复为什么不能是青蛙王子,他不喜欢田螺,也不喜欢吃。 他们俩就这个话题衍生聊了很多有的没的,包括吃包括个人口味也包括喜好,陆与闻像拼拼图一样一点一点拼凑出方雨在他心里的形象—— 性格好,聊天很愉快,说话有趣,饮食上没有忌口和不吃的,空闲时候喜欢睡觉,喜欢租影碟看一整天,研究别人的表演。 可他仍觉得缺了点什么,哪怕他把所有细枝末节收集起来,如同料理树上的嫩枝绿叶,每一片叶子都照顾得绿油油,干净而润泽,可他仍没办法想象整棵大树是茁壮繁茂的。 这晚,方雨陪他聊到很晚,连习惯熬夜的舍友都睡了,他的床铺还透着荧荧的白光。陆与闻躲进被窝里,侧躺蜷缩着身体,双手拿着手机,回复短信的姿态专注而虔诚。 四月的天乍暖还寒,晚上外面下起了雨,雨声一整晚淅淅沥沥,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水汽。他将被子裹紧了一点,雨水带来的丝丝凉意似乎钻到被窝里来。 第64章 他同方雨抱怨有点冷,方雨说要盖被子哦,他回盖了被子还是冷,因为下雨了:( 方雨说,下雨的时候要想到我^^ 陆与闻笑,催促方雨该睡觉了,方雨却说还不想睡,睡不着,陆与闻认真地苦恼着,他问方雨那怎么办?方雨说你给我数羊吧。 于是陆与闻发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发到第十只羊的时候,方雨回复说笨蛋,我盯着手机更睡不着了。 黑暗中的陆与闻蹙着眉,手指顿了顿,仿佛主宰意识的不是大脑,而是手指。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在用微凉的指头戳着手机按键,他回复问,那我打给你好吗? 方雨回了一个嗯。 陆与闻按下通话键,铃声响了一下电话被接通了,他没说别的开场白,一开口就是第十一只羊,第十二只羊,第十三只羊,他的嗓音低低的,确保声音只有电话那头的方雨能听见,不泄露到被窝外。 数到第六十六只羊时,方雨打断了他,用带笑的声音说,好了我困了,我要睡了,你也快睡吧。陆与闻回了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的是,方雨的声音果然如他想象般轻快清甜,比四月的夜风还要轻。 陆与闻打了个哈欠,手机放到枕边,伸长胳膊摸到床边的长胡萝卜抱枕,拽了上来抱在怀里。他的一只脚压在上面,稍稍侧身压着抱枕。 虽然仍觉不满足,被窝里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寒凉,但他回忆着方雨最后说的那句话,翻来覆去地想,渐渐睡着了。 睡梦中他走到了那棵苍翠欲滴的大树旁边,亲手环抱住树干,他仰起头看见经他精心料理的绿叶,每一片都湿漉漉。 他才想起下了雨,但雨丝待他很温柔,没有打湿他的衣服,只绕着他的指尖飞舞。 隔天陆与闻罕见地起晚了,比起晚了更可怖的事情是,下身湿凉黏腻,他不记得昨晚有做过任何绮丽的梦。趁舍友们没醒,他马上去卫生间,偷偷摸摸洗掉内裤,把罪证销毁得一干二净。 洗漱完他到操场跑了三圈,第四圈绕跑道慢慢地走,他拿出手机给方雨发短信:早上好,今天出太阳了,你起床了吗? 方雨回:zzz 陆与闻看懂了这颜文字,他笑着键入回复:快起床了,小懒猪,谁说今天要早起的? 方雨:tt 陆与闻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摁手机,和方雨为了起不起床这点小事扯得没完没了,势要聊出地老天荒的架势。 晚上陆与闻霸占了电脑看剧本,舍友们又去网吧包夜,他把门和窗都关上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和走廊上的喧嚣彻底隔绝开来。 男生宿舍里总有一群荷尔蒙旺盛无处发泄的傻帽不分白天黑夜的狼嚎鬼叫,一个个眼睛冒着绿光,打完球回来满身臭汗,不穿衣服在走廊大摇大摆地走,赤裸裸地炫耀他们的战绩。 陆与闻最烦他们这伙人,他必须强调厌烦是出于他们不爱干净,把走廊搞得乌烟瘴气,并不因为他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他才不承认他球场上技不如人,他只是没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总有一天他会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好吧,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这事,但方雨会相信。 陆与闻拿起手机快速输入,现在他发短信的速度快了很多,不再需要字斟句酌,而是想说就说,他知道方雨会全盘接受他的废话屁话无聊话。 陆与闻:我打球很厉害哦,你信不信? 方雨:真的吗^^我想看 陆与闻:你先说你信不信我 方雨:我当然信你啊,你看起来无论做什么事都很厉害 陆与闻:哦?为什么? 方雨:因为你长得很帅^^ 陆与闻:什么歪理,好吧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打篮球老是输:( 方雨:没关系,你一定比我厉害,我都不会打tt 陆与闻:那我下次教你 方雨:好啊,我去洗澡了,睡觉前再见 陆与闻:去吧去吧,小心不要着凉,最近天气忽冷忽热 他将手机放到一旁,继续滚动鼠标,看董乾和向晴的故事,第一次看影视中的亲密桥段以文字形式直白地呈现出来,他的眼睛都直了。 要怎么演他没法想象,尤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去过片场,知道电影的每一场戏都是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演绎拍摄的。 陆与闻单手支着下巴,机械地滑动鼠标,隔几行便看到亲吻,下一场戏俩人还抱着滚到了一起,他简直想捂眼,在书桌前坐立难安。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立马拿起手机,导演的电话,他不情不愿地接了,讲电话的口吻很是沉闷,“喂?导演,剧本我还在看,你们那剧本能拍吗?” 导演开门见山道:“你推荐的方雨,我综合考量过了,他的确是最合适的。” 陆与闻一扫先前的郁闷,振奋道:“这是定了的意思?” “我这边他是定了。” 陆与闻想起什么,试探道:“你们那天说他得罪了人?这个解决了没?” “我反正没打听明白,他们几个说得不清不楚,演员这么难找,不能因为这点事就不用了,先定了再说,哪天追究起来我再装傻。” 陆与闻定下心来,又问了主角有没有意向人选。导演报了两个名字,后面补充了一句:“这两位一个自己很主动一个经纪人很主动,都在积极争取。” 第65章 陆与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听不出导演话里话外的暗示。挂了电话,他上网搜刚才听到的两个名字,研究完两人的资料,他的评价是都不怎么样,一个长得贼眉鼠眼,一个长相老成,不像十八岁倒像三十岁。 他关掉全部网页,多看一眼都嫌闹心。 当晚陆与闻做了个梦,梦里他照料得很好的那棵树,树下围了一窝的鼹鼠,它们啃咬树根,还在树底下打洞想长住下来。 他气坏了,想赶走那群鼹鼠,结果梦里鼹鼠开口说话了,告诉他这里是动物王国,他一个人类无权干涉。 他气得暴跳如雷,梦里的云和风,树上栖息的鸟,连旁边那棵不相干的树也在警告他,这里是动物王国,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只有受他照顾的那棵树一直在喊疼,声音、语气和那晚在酒吧撞见的方雨如出一辙。 那该有多疼啊,他看着干着急,恨不能立刻变成一只动物,他要和鼹鼠大战三百回合,永远赶走它们,保护好这棵树。 最近几天陆与闻心情很郁卒,起因是方雨更忙了,不能及时回复他的短信。 他知道是剧组那边告知方雨拿下角色的消息,因此这几天定是忙着跟剧组接洽,方雨没签公司没有经纪人,什么都要自己来。 方雨说打算花钱找一位表演老师系统学习一个月,另外还要研究剧本、背台词,接下来两三个月都会很忙很忙。 看着方雨因实现梦想而忙碌充实,作为朋友他很替方雨高兴,但心里也有一丁点难以言明的落寞。 他觉得自己要被抛下了,那种身边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他在原地踏步的恐惧如攀上骨髓的寒凉,总让他在深夜里惊醒。 醒来他会忍不住翻短信箱确认,几个小时前方雨才跟他说了晚安,至少现在,他们是一起的。 周六晚上,陆与闻回了趟家,母亲又出门了,父亲一个人在家里看母亲出演的电影,屏幕里的母亲一袭旗袍风姿绰约,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是婀娜与风情。 印象中,父亲坐在这里看这部电影的次数绝不低于十次,他不理解的是,人都被他娶回家了,他们相伴走过了二十年,理应是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伴侣的模样。 父亲何至于对着影片里的母亲失神。 他清了清嗓子,“我妈这次要去几天?你想她不能跟着她去吗?” 回答他的只有影片里咿咿呀呀的戏曲。 得了,闷葫芦一个活该老婆跑了。 陆与闻不自讨没趣,自己上楼去。从年前开始,他隐约能感觉到父母之间出了问题,母亲时常不着家,要么戏友聚会要么出门散心,父亲睡书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问起来便说工作忙或腰痛。 父母的事他不好置喙,再加上平时他住校,对父母关心本来就不多,贸然干涉会更奇怪,他只能期待他们顺其自然的和好。 回到卧室把门一关,没开灯,他直接坐到了地上,内心惶惶然,他知道是自己太闲了的缘故。 最近他刻意压抑着倾诉欲,发短信的量急剧减少,同时避免说些无意义没营养的话,方雨每天那么忙,上课一定很累,他哪好意思再用自己的无聊事烦他。 不到十点半,手机屏幕亮了,方雨的短信,他屏息点开,方雨说,今天好累啊,你推荐的老师好严格,不过确实好厉害。 陆与闻回:名师出高徒,她带出了两个影后,挑学生只看资质和天分,你能被她挑中说明你也很厉害。 方雨:你就会哄我高兴 方雨:那我勉为其难高兴一下下 陆与闻:为什么只有一下下?你有烦心事吗? 方雨:有啊,最近你都不理我,你不想和我玩了吗tt 陆与闻:我怕你太忙太累了,不想烦你 方雨:是不是因为我前晚聊没几句睡着了,我保证今晚不会了,不要不理我 陆与闻:没有不理你:) 陆与闻:什么时候进组?要拍多久? 方雨:不知道,导演说主角还没定,听说是去山里拍,至少要拍三四个月 陆与闻:好好准备,期待你的表演 陆与闻放下手机,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等他重新拿起手机,突然发现屏幕不亮了,怎么摁也不亮。 刹那间他的冷汗都下来了,他记起当初换掉这台旧手机的原因,是因为它老是无故失灵。 他长按开机键,用力到手指头发红,可屏幕一直不亮。恐惧一瞬间攥住他的心脏,他害怕这台手机再也开不了机,害怕方雨发给他的短信就这样没了。 如果最初的短信没有了,日后他拿什么作为他们相识的凭证? 如果方雨越走越远了,会不会有一天,他也跟这些短信一样,在方雨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湮灭? 陆与闻站起来,开了灯,找到常用的那台手机,拨通方雨的号码,没等方雨出声他率先解释:“方雨?我刚才手机坏了,现在换了一台给你打电话,你记下我的这个号码,我会用这个号给你发短信。” “你回了什么?我没看到,能再发一次吗?” 说完他便缄默不语,等待方雨回话,像等待着对他的处置和发落。 他完全没留意,从相识的那一天到现在,他的心态发生如此大的转变,说了是方雨的影迷,好像他真的变成脚下的一抔泥土,他照料的那棵树成为需要仰望的存在。 第66章 方雨笑,“你别急,你知不知道我发了什么内容?我说,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然后我等了你几分钟,你的短信没有来,但你的电话来了。” “原来你的手机坏了,可你还是打给我了,我很开心。” 陆与闻听完方雨的话,悬到嗓子眼的心忽然放了下来,他也跟着笑了,心里豁然开朗。 如果方雨越走越远,那就和他一起去好了。 当晚他打电话问导演,董乾这个角色,他还有机会吗? 作者有话说: 这周更了一万五,下周我要找房子和搬家,所以会缓更tt 第40章 讨厌你讨厌你我讨厌你 不过几个月前的事,回忆起来却觉得恍惚,那时的心境与现在大为不同。陆与闻记得导演通知他试镜过了的那天,他本想在电话里告知方雨这一消息,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那段时间他们各自忙碌,见缝插针地聊天,多少次他忍不住把他在准备试镜的事告诉方雨,可到堪堪开口的关头总会及时刹住车,他明白那不是最好的时机。 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试镜前他想至少要等试镜通过了,试镜过了他却做不到毫无负担地高兴,深知选择他和他的出身背景脱不了关系,也清楚表演这一门课,他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当时没能说出口,这之后更加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在他临阵磨枪、学得焦头烂额的那三个月里,他索性狠心断了和方雨的联系,也拜托导演隐瞒他要出演的消息。 他想心无旁骛地学习和准备,方雨无疑会让他分心,因此他自作聪明地以为,暂时的断联是有必要的,何况他们很快会见面。 陆与闻不会忘记,他打给方雨说先别联系的那通电话,他杜撰了要复习备考这个烂到家的理由,单方面提出接下来的三个月彼此不联系,专心做好各自的事。 方雨很抗拒,不能接受他的提议,几乎是以乞求的口吻同他道,一天一条短信都不行么,我不会打扰你的。 他回答不行,安抚方雨不是不想和他联系,是有要紧的事,必须做好了才敢来见他。 方雨的声音里藏着无限委屈,期期艾艾地问他,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玩了,也不想和我说话了? 他有口难辩,恨不得掏出一颗心给方雨看,再三保证至多三个月他们会再见的。 方雨显然不信他,哽咽地扔下一句,我讨厌你,随后挂了电话,不给他申辩的机会。 陆与闻在电话仓促挂断后即刻编辑短信,可他嘴笨,组织不好措辞,方雨的短信来得更早,他看了一眼万分伤心,简直想立即和方雨把话挑明白。 方雨:讨厌你讨厌你我讨厌你tt 陆与闻:不要讨厌我tt 几天后陆与闻回学校请假,从办公楼出来,回宿舍的路上途径篮球场,篮球场上热火朝天,他停下来隔着围栏围观,忽而想起他有一阵子没碰篮球了。 此时他尚未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分岔路,也并不了解一个不算多慎重的决定,会给他今后的道路带来多大的改变。 陆与闻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他百无聊赖地掠视四周,猛然与几步之遥的方雨对上视线。 他怔在原地,疑心自己看错了,可方雨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最后在他面前站定。 陆与闻难得手足无措,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方雨,还穿着他们初遇那天的白衬衫,风吹起他稍长的发梢,许久未见的那张脸比初见时还要白净,可眉眼失去了盈盈的笑意。 方雨率先出声:“说了要复习,又不在教室里待着,还逃课,骗子,再也不信你了。” 陆与闻露出慌张的神色,他心急碰了碰方雨的手,解释道:“不是的,我回来请假,我没有骗你。” “我不要理你了。”方雨把手背到身后,生硬地避开陆与闻的触碰,可那双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陆与闻在方雨的直视下,脑袋一点一点耷拉下来,他难过地道:“等我三个月,最多三个月你就知道了,不是骗你,不要讨厌我。” “真的吗?” “嗯。” 方雨上前一步,毫无征兆地抱住了他,拥抱短到陆与闻来不及反应便已经结束,方雨说:“那我信你一回,我照着你的课表来找你,昨天前天都来了,今天才见到你,我只有这几天这个时间段有空。” 陆与闻一瞬间很心疼,“为什么不打给我?” 方雨控诉:“是你说别联系了,所以才想来找你。” 陆与闻讷讷道:“现在你知道了,我没有骗你,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熬过进组前没日没夜学习的三个月,在剧组集结出发上山的那天,陆与闻本以为方雨看到他会很高兴,不曾想方雨对他的态度和对待其他人的并无二致。 方雨朝他客气地笑,打招呼问好,仿佛先前不认识他,他们之间不曾有过联系,也没有那些数量可观的短信和电话。 陆与闻百思不得其解,上山的路程方雨没跟他一起行动,抵达山上后剧组马不停蹄地召开剧本围读会,他俩的座位紧挨着,方雨和他保持友好顺畅的沟通,任谁看来他们都相处得不错。 可只有陆与闻自己知道,他们的交流仅限于剧本,方雨连一句体己话也没有和他说过。 第67章 出发前一晚,陆与闻紧张得睡不着觉,他忍着没给方雨发短信,他想把惊喜留到明天见面揭晓。 但他没想过是这种局面。 剧本围读会开了三天,这之后是开机仪式,随即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拍摄。初次拍戏加上前期未进入状态,陆与闻每天都绷紧了神经,忙着吃透剧本揣摩角色,渐渐的也就顾不上苦恼和方雨的关系。 而经过一天天的拍摄,他跟方雨的相处愈发自然,他们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再迅速变得熟悉,虽然彼此仍未谈及几个月前的联络,但陆与闻不想计较那么多,他直觉方雨在生他的气。 方雨还在怨他们断了联系的那三个月。 直到进组快一个月,某天拍摄的间隙,陆与闻蹲在河边看水下若隐若现的鱼,方雨凑过来和他一起看。 他问能不能找一根树枝来叉鱼,方雨说他太残忍,他反问他哪残忍了,而后又不服气地补了句,你之前还说我没那么残忍,夸我是好人。 方雨知道他在说他们先前的短信内容,隐晦地拿手肘撞了撞他,再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他趁这个当口小声问方雨:“还生我的气?” 方雨的回应是对着他的肩膀用力咬了一口。 他说:“咬吧,让你出出气。” 他要把他们之间的隔膜以及彼此心底那一点别扭,借此机会统统抹杀掉,他是为了方雨才来这里的,方雨不知道,而他必须要清楚地记得。 回忆令人晃神,陆与闻回过神来,跟着助理来到酒店对面的推拿馆,里面传出的鬼哭狼嚎让他脚下一顿。 透过屏风,他看见摄制组的一伙人被技师按得哭爹喊娘,他打了个激灵,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甩掉助理,他打算去旁边的酒吧,但在酒吧门口提前感受了里边花里胡哨的灯光,闪得他眼睛疼,他干脆掉头回酒店,在一楼大堂的休息区坐着。 陆与闻用手机玩俄罗斯方块,看一行一行的格子被吞噬,同时分神眼观六路。教授他表演的老师说演员要善于观察,要熟知社会中的每一类人,让他们成为自己的表演素材库。 他不是最有天分的学生,但他一定是最听老师话的。 这不,他立马盯上了一位腋下夹着公文包、在跟前台姑娘理论的大哥。他猜测对方也许在为老板或客户订房间。果不其然,酒店大门一开,这位大哥一路小跑过去,点头哈腰地迎着几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进电梯。 陆与闻笑笑,迅速移动屏幕上方掉落的小方块,眼角余光扫到酒店大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位醉醺醺的年轻男人,左胳膊被什么人挽着。 陆与闻对此见怪不怪,他急着挪移形状各异的方块,拯救快被格子填满的屏幕。凑出完整的一行,屏幕开始吞吃格子,他得以抽空往电梯瞄一眼—— 那一眼却让他看清年轻男人的身边,站着一个着装神态都分外眼熟的男孩。 超短上衣衬低腰牛仔裤,大片皮肤裸露,脸上的浓妆叫人看不清五官,在电梯门阖上之前,陆与闻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男孩眼熟。 因为他见过男孩伏于他人膝上、卑微顺从的模样,在酒店里,在布好陷阱等候方雨跳进去的六楼房间,这个男孩是那天他舅找来顶替方雨的。 同样陆与闻也记起和方雨在酒吧的第二次相遇,方雨的穿着打扮和电梯里的男孩相差无几。他忽然接收到这一身装扮所释放出来的信号,也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那晚方雨究竟因何出现在酒吧。 方雨当时不愿和他进包厢,生怕被他的同学看到,方雨说看到他们在一起对他影响不好,时隔数月,陆与闻总算领会了方雨的言外之意。 他反复想方雨那晚的神情、语气和声音,陡然觉得那不是劝告,那分明是一句暗示。 在他们尚未有任何关系前,方雨就引着他往暧昧混沌的方向想。 只可惜那时他太笨,没有接收到方雨抛出的半点信号。 陆与闻顿时感觉心里痒痒的,他放跑了一只蚂蚁,却勾出心口无可抑制的痒意。一愣神的工夫,手机屏幕被形状不一的方块堵死,游戏宣告结束。 他退出俄罗斯方块,手机在掌心里转了几转,最终还是没打给方雨。 能问方雨什么呢?如果他要问方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方雨会回答吗? 第41章 你把以前那个方雨还给我 第二天有拍摄,陆与闻没在楼下待太久,回了酒店房间,再次见到那张和方雨相差无几的面孔,心头的冲击小了许多,他淡定地打了招呼,搬把椅子进浴室准备明天的戏。 期间浴室玻璃门被拉开数次,方晴好奇他在做什么,探头进来看,又或者拿电视和空调遥控器问他怎么用。 思路被打断很不爽,但陆与闻还是耐心地逐一回答,他想的是这笔账迟早要在方雨身上讨回来,遂越发心平气和起来。 问完无聊的问题,方晴一脸促狭地道:“我没见过我哥现在的样子,他是不是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陆与闻面无表情地盯视眼前的脸庞,数秒后点了点头,后又摇摇头,“五官是像的,但神态气质不一样,你们站我面前,我应该能分辨谁是谁。” 方晴侧目表示怀疑,陆与闻耸耸肩,提着椅子走出浴室。 境遇会直接改变人的心态,进而潜移默化影响神情和气质。方雨眉目柔和,眼神如春日里的濛濛细雨,温软且无害,笑或不笑都能让人心生哀怜。 第68章 方晴的神色更张扬,把人从大街上领回来到现在,陆与闻没在他脸上看见半点局促或迂讷,活泼程度比起方雨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与闻能感觉出方雨的开朗和能说惯道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见过方雨独自待在房间里,整个人都静了下来,神情放空,周遭的一切仿佛与他隔绝。 而此时他身边的这一位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捣腾脸也能自言自语。 陆与闻把背包放到没被衣服裤子搅得乱糟糟的另一张床上,房间两张床,其中一张已经乱成一锅粥。 他拉开背包拉链,翻找换洗衣物,手指猝然间碰到显然不属于衣物的棱角,他把藏在衣服堆里的东西抽出来,那赫然是几张照片。 陆与闻盯着照片久不眨眼,照片上的方雨趴在床上,勉强支起上半身,眼神充满戒备,全身只着了一件白衬衫和一条白色内裤,衬衫下摆堪堪到后腰,盖不住挺翘的臀,更遑论雪白修长的腿。 陆与闻与照片里的方雨对视,他看出方雨眼里的恐惧与不安,方雨排斥镜头外的每一个人,但那样拒人千里、不可侵犯的模样反而令他更具吸引力。 他招引着照片外的人对他进行深入探索。 陆与闻再看了几眼,翻到下一张照片,接连几张照片是方雨在同一张床上摆出不同的姿势。他看出来这是他买下交给方雨的牛皮纸袋里的照片,方雨受骗拍下的私密照。 那晚方雨分明去处理了,他记得很清楚,方雨找黄奶奶借了铁桶烧照片,特意洗了手回来,上床时手很凉,用劣质香皂洗过的手带着顽固的香气。 却不知方雨独独留下自己的照片,还放进他的包里。 陆与闻将背包里的衣服全翻出来,照片塞进背包最底下,再原样放回衣服压着照片。做完这些他拿出手机,点进短信箱,开始编辑训斥方雨的短信。 不怀好意,没安好心! 他想骂方雨也不知会一声,万一背包经了别人的手照片被看到怎么办,捣蛋也不考虑后果,就会让他操心,应该捉起来打屁股。 有很多话想说,但短信里不好说,陆与闻决定回去再找方雨算账,于是最后输入发送的只有五个字外加一个感叹号:你给我等着! 还觉得不解气,他再发了一条:小坏蛋! 方雨回得很快,陆与闻只当方雨心虚,然而当他点进回复更是气得牙痒痒,方雨问他发现照片了?后面跟着一个由符号凑成的笑脸^-^ 落到陆与闻眼里成了方雨嚣张的表现。 方晴洗澡没出来,陆与闻把背包放在枕头旁边,抱着换洗衣物和手机,重翻以前和方雨的短信。 旧手机彻底报废,这台手机的短信不多,他和方雨没发几天就断了联系,来到剧组也没有发短信的必要,上一次互发短信还是外出的那晚。 方雨:我去买夜宵啦你想吃什么? 方雨:好嘛你不回我,我买我爱吃的不给你吃。 方雨:a308,等你 方雨:十分钟到了,怎么还不回来tt 陆与闻:等我 躺下熄灯后,陆与闻闭眼准备入睡,枕边的手机忽而振动,方雨的电话,他立即接了,这个点的来电让他心里一紧。 接通后是方雨黏糊糊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接那么快,不小心按到你的号码,想挂断你已经接了。” 陆与闻放下心来,他侧过身躺着,用被子蒙住脑袋,低声说道:“睡了么?很晚了快睡吧。”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方雨叫了他的名字,低喃了一句:“我躺在你的床上,枕着你的枕头。” 陆与闻轻笑,问:“然后呢?” 电话里只有彼此逐渐缠绕的呼吸声,方雨的呼吸轻而浅,过了几秒,他才怯怯地回答:“我还抱着你早上换下的睡衣,抱得可紧了。” “你可以穿着它睡,我的衣服你都能穿。”陆与闻提议道。 方雨顿了顿,问了个陆与闻意想不到的问题:“你早上弄脏内裤了,是不是?” 陆与闻骤然被提醒这事,有些气恼,“你怎么知道?” “你随手扔到脸盆里,我给你洗了,”方雨声音里夹杂着笑意,下一句话带上轻微的喘息,“再说你当时都顶着我了,我能不知道么?” 陆与闻一边小心别吵醒另一张床上的方晴,一边往被窝里蜷了蜷身体,他压低音量,质问揶揄他的方雨:“难道你没反应?你那里难道不行?” 方雨很轻地笑了一声,“有反应的,下次让你摸一摸?” 陆与闻本想回没有下次了,话到嘴边又改口:“谁要摸,不害臊。” “那我求你,我求你摸一摸我,你说过手是我的。” 方雨的尾音猝尔消失,陆与闻听到信号不好的沙沙声,紧接着他捕捉到微弱的一声低吟,伴随方雨泄露的哼声,他慢慢攥紧了手机。 “方雨,你在做什么?” 方雨始终没应声,陆与闻听着越来越明显的喘息以及模模糊糊的呻吟,他没开口,也没挂电话,弓身于被窝里,手机贴着耳朵,耳廓烫得厉害。 电话两边久久无话,陆与闻动了动僵硬的右臂,当他觉得自己快成为一座塑像,方雨终于开口唤他的名字:“陆与闻。” 陆与闻琢磨出这通来电的用意,恨恨地道:“你故意的吧。” 第69章 “嗯,我是故意的,”方雨温顺地回答,“在你背包里放照片是故意的,打给你也是故意的,我想你了。” 陆与闻声音低哑,“你把以前那个方雨还给我。” 方雨天真地问:“以前的我和现在不一样吗?”盗,杜家文原地去世 “当然不一样。” 陆与闻势要维护那个与他发了无数条短信、字字句句拼凑出来的他想象中的方雨——无比纯真,善解人意,说话很有趣,是最让他感到熨帖的朋友。 方雨也有点生气,“哪不一样了?” “现在你就知道捉弄我,气我,”陆与闻在被窝里小声地道,“还整天要亲要抱,可黏人了你,离开你一会儿都不行。” 方雨似笑非笑道:“也是,以前的我能忍受被你冷上三个月。” 陆与闻伸了伸僵直的小腿,嘟哝道:“怎么又提这事,还生气呢?” “我就要生气,谁让你瞒着我,三个月不找我,我本来不想理你了。”方雨怏怏不乐。 陆与闻打趣:“哦?那为什么又理回了我?” “才不要告诉你!” 陆与闻抛出诱饵,“快说,说了我带点好吃的回去。” 这头的对话没完没了,被子底下的陆与闻没注意旁边的床上,方晴早已悄无声息地起了身,坐着偷听了许久。陆与闻声音压得再低,仍有泄漏的信息,譬如方雨的名字,譬如言语间的亲昵。 这通电话聊到手机电量告罄,陆与闻意犹未尽挂断了,趁关机前给方雨发了短信,他的短信刚发送,方雨的便抵达,陆与闻看了短信,安心地关机睡觉。 陆与闻:好了是我的错,快睡吧,睡衣记得给我洗干净:)可以借你穿 方雨:猪,不停打哈欠,快睡吧晚安^^ 第二天,方晴执意要跟去看他们拍戏,陆与闻心想反正也打算带他回山上见方雨,便由着他去。 方晴正式在其他人面前亮相,引起了一番轰动,大伙都过来看双胞胎能有多像,方晴挨个问候寒暄,应付起这种被围观的小场面简直游刃有余。 陆与闻在一旁观察,对方晴迅速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能力啧啧称奇。 上午拍的是董乾到银行取钱,偶遇小腹隆起的母亲,这才知晓母亲把他送回老家的原因,为的是更好地待产,瞒着他生下与情人的儿子。 走戏时,陆与闻听到副导演开玩笑道:“可以把在车站的那场戏也顺便拍了,方雨不在,他弟弟在,当替身演一两场不会有人发现。” 陆与闻感觉异常荒谬,他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不行,向晴只有方雨能演,他不需要替身。” 作者有话说: 陆与闻be like:我很怀念我们刚认识那会,大家都有些拘谨和真诚.jpg 第42章 是董乾和向晴的结局 这天上午的第一场戏安排在另一间屋子,方雨踏进屋内,最先注意到靠着两面墙壁的大床。随后导演进来,领着今天的对手戏演员,是新面孔。 方雨环顾这间屋子,视线掠过那张大床,最后看向对手戏演员,一切都不同于昨日,他笑了笑,心里某个地方为向晴微微刺痛了一下。 向晴流连于不同的床畔,与不同的男人交欢,以换取他需要的金钱或其他物事。 这场戏是向晴向客人讨要一双运动鞋,很短的一场戏,寥寥几句台词,试戏时方雨引导对手演员压在他身上,他不再拘谨,变得和向晴一样熟稔且大胆,将心酸苦楚掩于狎昵嬉闹间。 试了两遍戏正式拍,方雨唇边挂着笑,看上去迎合身上人的亵昵,他被胡乱的吻刺激得偏了偏头,涣散的眼神在看见窗台下方的运动鞋时渐渐聚拢,他盯了几秒,忽地问道:“那双鞋,是谁的?” “买给我侄子的,过几天我要去他家借钱。” 方雨扭过头,搂着身上人的脖子,往越凑越近的脸暧昧地吹了口气,笑容很轻佻,“给我吧,我想要。” “想要什么?” “那双鞋。” “不是给你钱了么?自己去买。” 方雨紧了紧双臂,含嗔带笑,“我这样哪出得去。” 身上人一阵邪淫的笑,方雨识趣地扬起脖子,送上白嫩诱人的颈项。颈间有个脑袋在一拱一拱,他极力忽略那点不适与本能的抗拒,艰难地转过头去,定睛看着窗台下方崭新的运动鞋。 太过专注,连眼眶里凝了泪也未察觉。 这场戏拍了两遍,第二遍方雨神情恍惚,屋内门窗紧闭,窗户被木条封死,日光从缝隙和窟窿里钻进来,散漫的光束照在那双运动鞋上。 对手演员很卖力,结结实实地压着他,身上的重量以及视角的转变,令方雨心生错觉,压制他的仿佛不止陌生的身体,还有不断掉灰的天花板,还有这间屋子,和屋顶外与他毫不相干的那片天。 就算走出这里,也会有另一处房屋等着他,也许很大,也许很小,也许幕天席地。 人出生的那一刻是仰视这个世界,而他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证明,他和最初赤身裸体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没有任何区别,他始终仰望着这个从未拥抱、从未好好对待他的世界。 如蝼蚁,如碍脚的砂砾,如碾过就忘的尘埃。 和向晴共情尤为痛苦,听到导演喊过、从戏里抽离的那一霎,他体会到的不是庆幸,不是还好我不是他,而是物伤其类的悲哀。 第70章 这一场拍完转场到下一个地方,做转场准备时,方雨接到陆与闻打来的电话,陆与闻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副导叫我给你打个电话,你没出什么事吧?” 方雨一愣,刚想说他下一场是接电话的戏,接着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副导演没好气的声音,“我没叫你现在打,是让你等会儿配合打个电话——” 陆与闻啧了一声,朝副导吼了句知道了。 电话没挂断,周围的动静小了点,陆与闻许是走远了,方雨问:“方便说话了?上午拍摄顺利吗?” “累死了,”陆与闻同方雨抱怨,“去银行取钱那段拍了八九遍,老有意外打断。” 方雨刻意落后大部队一点,边走边笑道:“累了歇一歇,喝点水,小心中暑,你别摆脸色,扛机器的摄像大哥比你更累。” “知道,你下一场戏要接电话?谁打给你?我没有要打电话的戏。” 方雨嘴角的笑淡了些,“没谁,快去准备你的,今晚再聊。” “你不在真无聊,”陆与闻感叹完,随即压低声音,用昨晚睡前通话的音量道,“想我了没?昨晚上睡得好吗?” “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陆与闻不解,“这也要回来说?那我的睡衣替我洗了没?” “不洗。” “为什么?” 方雨埋头走路,想起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便脸热得厉害。 那时他怀抱陆与闻的睡衣,单薄的睡衣和几乎闻不到的体味令他产生浓浓的不满足感,愈是想念,愈是难受,而电话里陆与闻的声音让他意乱情迷,他便忍不住做出了那种事。 陆与闻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洗?” 方雨索性丢弃脸皮,忍着羞赧道:“我今晚还要抱着睡,你不在我哪睡得着?” “好我知道了,允许你再用一晚。” 在陆与闻揶揄的笑声中,方雨挂了电话。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思考接下来的那场戏,同样很短,向晴用新手机接了两个电话,回话统共不超过五句,至于打电话的是谁,剧本没透露,言语间也看不出。 他知道讲电话的戏一般是做做样子,或者找个人配合进行对话,让陆与闻打给他一定是导演的安排,但导演为什么非要叫千里迢迢的陆与闻来打这个电话? 转场来到向晴的家里,方雨再看了看剧本,他猜不透这么安排的目的,难道导演想暗示第二个电话是陆与闻打来的? 方雨走去问导演,导演摆摆手,“我可没暗示你什么,按照你自己的理解去演,叫陆与闻那小子打给你,是想留点素材或彩蛋,说不定有用。” 方雨了然,他想了想,又问道:“剧本原定最后一场戏是在车站,现在有改动吗?” 导演看了他一眼,回道:“车站保留,另外加了结局。” “结局是?” “你已经拍了,昨天下午那场。” 方雨猛然将手里的剧本攥变了形,难以置信道:“那是向晴的结局?” 导演的眼神带着怜悯,“是董乾和向晴的结局。” 在拍摄接电话的这场戏时,方雨满脑子是那个场景——向晴一个人躺在床上,扭头执拗地看着窗外,眼角有泪滑落。 镜头逐渐推近,方雨正对着镜子画眉,他端详镜子里的人,眉笔忽而顿住,一个事实如冷水从头浇到脚,他冷不防打了个激灵。 镜子里的人是他,向晴是他,一直都是他。 手机铃声响起,方雨接了电话,继续一丝不苟地描眉,听完电话里的人说的话,他笑道:“好,今晚我有空。” 对方不知回了什么,他娇嗔了一句:“说这些做什么,今晚再说。” 挂断电话,方雨描画另一边的眉毛,手机铃声又响了,这回他按下接听,扬起和方才别无二致的笑。 陆与闻道:“方雨?” 方雨顿了几秒后回:“好,我等你。” 他精细地勾画每一根眉毛,笑容不变,画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一直等着你。” 上午的拍摄结束,收工时方雨被塞了一页剧本,实则只有几行字。导演声称是临时加的戏,方雨快速看完,将手里的这页纸与其他写满笔记的剧本叠在一起。 导演问他感觉如何,他低下头,淡淡地回了句:“你们对他太狠了。” 下午的拍摄很轻松,方雨穿着从客人那讨要回来的运动鞋,在院子里来回地走。细看脚后跟处塞着揉成团的报纸,方雨一边走一边想剧本上的叙述,很简明的文字,他看一遍就记住了。 “要来的运动鞋尺码偏小,董乾穿了挤脚,向晴穿上鞋子,脚跟后塞了团湿报纸,在院子里来回地走,他要帮董乾将鞋子撑大。” 方雨想,向晴这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如果他是向晴,他不会这么做,不会让董乾穿着他撑开的鞋子一走了之,不会对这双鞋的来历缄口不言,他会穿着它狠狠地摔倒在水泥地上,最好摔得血肉模糊。 爱情也好,友情也罢,抑或其他不足为外人道的畸形关系,他认为的一段关系的源头,是从对方不能不管他开始。 他是这么做的,他会等到结果。 分开拍摄的第三天,中午另一组人终于回来。方雨把陆与闻的睡衣洗了,晾晒在院子里,他在收拾床铺时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他没转身,将垂下的蚊帐用晾衣夹子夹起来。 第71章 陆与闻人未至声先到,“方雨,方雨在吗?” 方雨故意不理他,昨晚睡前那通电话,没聊几句陆与闻就呼呼大睡过去,实在太气人了,害他听了快半小时的呼吸声才舍得挂电话。 “方雨,快回头看看。”陆与闻推推他的肩膀,方雨气恼地转过身,“我不要理你,你讨厌不讨厌?” 话音刚落,方雨完全怔住,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看向陆与闻,以求助的眼神向陆与闻确认。 陆与闻把身旁的人拉到他面前,“又不理我了?那他,你理不理?” 方晴笑眯眯地道:“哥哥,还认得我吗?” 方雨迟疑数秒才喊出暌违多年的名字,“方晴?你都长这么大了。” “哥你别开玩笑,”方晴哭笑不得,“你只比我大了一分钟,别说得好像你很老。” 方雨不禁哽咽,“怎么过来的?也不提前通知我。” 陆与闻摸摸方雨的头,“我在大街上看到他,吃了东西没给钱被摊档老板扣下来,我还以为是你下山了,过去一问发现是你弟。” 作者有话说: “昨天下午那场拍摄”指路34章 第43章 不能宣之于众的秘密 方雨和方晴凑到一起说悄悄话时,陆与闻就在旁边看着。 他抱臂倚着门框,看方雨眼睛红红的,对十多年未见的弟弟展现出属于哥哥的一面——事无巨细地询问,关怀备至,像是要把十多年间欠缺的关心一次性弥补上。 陆与闻频频看手机,俩兄弟说话的时间久到他心里有点吃味,回来到现在,方雨还没和他说过一句体己的话。 昨晚还说想他,回来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好看的人说的话果然不能全信! 陆与闻越想越不忿,他挤到方雨和方晴中间,朝方雨挤眉弄眼,“聊什么?不能跟我聊一聊?” 方雨见他过来,嘴角浮现些许笑意,胆大包天地伸手拨开他的脸,“你吃饭了吗?先去吃饭,我跟我弟聊会天。” “聊天也不急在这一时,行,我吃饭去。”陆与闻悻悻地道,转身踏出门槛,走到院子又心有不甘地停下来,回头冲方雨抬了抬下巴。 方雨蓦地笑了,几步来到陆与闻面前,抬手摸摸他的脸,低声哄道:“快去吃饭,下午还要拍戏。” 陆与闻盯着方雨,不爽道:“你有了弟弟就不理我了?” “哪有不理你,先吃饭,别生气。”方雨靠近半步,含笑注视着他,无人时才会显露的亲昵姿态稍稍安抚了陆与闻。陆与闻点点方雨的额头,“你给我等着,还要找你算账。” “好,我等着你。”方雨趁机拉了拉陆与闻的手,陆与闻越过方雨的肩膀,看见屋内好奇张望的方晴,他故意把方雨揽进怀里,以应对投向他们的玩味的目光。 下午拍戏前,陆与闻总算找到机会和方雨说上话。整个中午方雨都在和他弟说话,陆与闻则支着脑袋旁听,他插不上话,也没法让方雨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两人对戏,下午要拍向晴送出运动鞋、董乾试穿后嫌弃挤脚的这一场戏,这之后陆与闻要补拍董乾初上山、和向晴仓促地打了照面的戏份。 陆与闻拿手肘撞撞方雨,方雨不易察觉地看了他一眼。 道具组准备的运动鞋经过昨天塞湿报纸,又被方雨穿着走了很久,彻底撑大了,陆与闻完全穿得进。于是道具组找来同一款式码数稍小的两双鞋给他试,此时他正在道具组和导演等好几双眼睛的注目下。 陆与闻坐在矮板凳上,方雨半蹲着看他试鞋,陆与闻一只手搭上方雨的肩膀,脱掉脚上的鞋,脚趾头点了点刚才试的那一双,“这双可以。” 选定了鞋子,道具组撤了,导演在和副导演商量着什么。陆与闻捏了捏方雨的肩头,方雨转过脸,漆黑的瞳仁深深地映进他的眼眸。 陆与闻突发奇想道:“脚伸出来,快点。” “干嘛?”方雨虽有疑惑,仍听从他的话,站起来把左脚从拖鞋里抽出来,踩在拖鞋上。戏里向晴大多数时候穿的是木拖鞋,饶是如此,方雨晒了快两个月的脚背依旧白得反光,脚趾头圆润漂亮。 陆与闻也站起身,他没穿鞋的那只脚先踩了踩方雨的脚背,情不自禁嘴角上翘,接着他吩咐道:“你也踩我脚背上。” 方雨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踩上陆与闻脚背时顺势扶着他的肩膀。 两人面对面,陆与闻高他半个头,正低头看他们相叠的脚。方雨在看陆与闻,他等到陆与闻抬头,彼此视线如他所料的相撞、纠缠,方雨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对视超过三秒,他很想吻他。 陆与闻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回到连小学生也不屑于做的比较上,“我人比你高,脚也比你的大。” 方雨脸热道:“你无不无聊。” “这两天拍戏怎么样?”陆与闻瞥了方雨一眼,“受委屈没?” “我说没有你就不哄我了吗?”方雨冷不丁道。 陆与闻勾勾唇角,“哄,先把你弟甩开再说。” “那你先哄一句来听听。”方雨要求道,他用脚后跟不着痕迹地磨蹭陆与闻的脚背,他更想两只脚都踩上去,此刻陆与闻是他的支撑。 陆与闻却冷哼一声,“把你弟支开再说,不然免谈。” 当天还有一场戏安排在晚上。这一天从白天到夜晚,拍摄持续了十多个小时,上山的奔波劳累还未消除,陆与闻已经有些吃不消。 第72章 好在今晚这场戏他只是个背景板,他需要做的是和方雨躺在一张床上,装作熟睡的模样。 因剧本多次改动,剧组拍到现在,早已摒弃了原先的按照剧情顺序拍摄。整个故事变得云山雾罩,陆与闻也开始有点云里雾里,但他发现一件事,不知何时起,他不再执着于厘清董乾和向晴的情感脉络,不深究喜欢或不喜欢。 他也在戏里,不可避免地受其影响,他决定把这当成当局者迷。 感受或许比想清楚更重要,陆与闻给自己找了理由,随后闭上眼睛,当好这场戏的背景板。 方雨躺在陆与闻旁边,黑暗中他悄然扭过头去,看了看身旁睡得餍足的人。月色如水,洒进昏黑的里屋,方雨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回头再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脸庞,眼里的不舍随这晚的月光溶解稀释。 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没人看见向晴在董乾床上起来,推开门,再轻轻地关上。没人看见他走得又急又快,仿佛要和天上的月光赛跑,在月色彻底黯淡之前,他要赶到淌满了粼粼星光的河边,他在那里与人私会。 董乾撞破了一次,而董乾不知道的是,那不会是唯一的一次,他从未停止出卖肉体和色相。 他带着未散的余温,奔向另一个怀抱,他的身体是热的,心却像浸透了水的月光一样寒凉。 这晚收工后,陆与闻反倒精神了些,刚刚他差点睡着了,被助理走到跟前一推才醒来。 统筹送来通告单,陆与闻扫了眼通告单,趴在桌上翻剧本。 刚才方雨说带方晴去农家乐找个房间,以防方雨提出今晚他也睡农家乐,陆与闻早早提醒了方雨,“早点回来,对下明天的戏。” 方雨似乎真有这个念头,开口要拒绝,陆与闻当即拉长了脸。 此时人还没回来,陆与闻无精打采,其实他的借口一点也站不住脚,明天要拍的情节是董乾外婆突发疾病晕倒,董乾紧急将外婆送去山里的卫生所,打电话通知母亲却被告知来不了,母亲正在分娩。 董乾在向晴的帮助下借到车和司机,送外婆去山下的医院。 他在外婆身边守了一天一夜,没等来外婆的好转,等到的却是母亲与情人的孩子出生的消息。 医院的戏份原定这趟下山一起拍完,但场地没协调好,拍摄需要押后。 明天也并没有和方雨的对手戏,方雨只有一个在路边看着他走的镜头。 陆与闻哪管那么多,他就要方雨回来睡,他这儿可不是客栈,想来就来就走就走。他正惦记着这事,方雨回来了,他兴奋地起身,随后看到跟在后面的方晴。 方晴抢在方雨前头道:“我不想住农家乐,过来跟你们挤挤。” 陆与闻黑着脸,咬牙切齿问:“这合适吗?” 再不合适也已成定局,当晚三人躺在两张床上,方晴睡最里面,方雨睡中间,陆与闻睡外面的床。 方雨和方晴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便没了声,陆与闻躺着毫无睡意,他还在生闷气,气不识相的人侵入他的私人地盘,气没顺着他意的方雨,气方雨到现在还没发觉他生气了。 主要还是气方雨! 陆与闻猛地翻身,连带身下的床也嘎吱响,屋里本就静悄悄,他这一动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陆与闻没理会,干瞪着眼睛等睡意来袭,也许没过多久,也许过了很久,他感觉到衣角被拽了一下。 很轻,像是试探,当然也有可能是错觉。陆与闻仍旧没动,他屏住呼吸,耐心地等,等到衣角被拽第二下。 今晚他穿的背心短裤,单薄的布料透气松身,当有一只手钻进他的背心里,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直到那只手覆上他炽热的皮肤。 陆与闻气息一凛,他把背心里的手抽出来,甩了回去,再翻过身,两眼盯住侧躺着的方雨。 黑暗中看不清方雨的表情,但陆与闻无端端觉得方雨定是在笑。方雨找到他的一只手握住,挪到唇边亲了一下,接着用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庞。 见多了方雨的花样,陆与闻已经不会被这些小把戏哄到,他愣是无动于衷,想看看方雨接下来的反应。 方雨玩他的手玩得不亦乐乎,把他的其中两根手指头放进嘴里吮吸。 手指被舔得湿漉漉,陆与闻眸色变暗,企图挟住最柔弱的舌头,他沉声问道:“玩够了吗?” 方雨张开嘴巴放任他的手指深入里头。盗独家必死 陆与闻的神色近乎冷酷,他享受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叫方雨顺从于他的感觉。他抽出手指,用背心擦干指头,仍旧一声不吭。 方雨一点一点蹭到他身边,极近的距离让陆与闻得以看清方雨的双眼,渴望与依恋不加掩饰。没有浪费半秒时间,方雨下巴微抬,直接吻上他的唇。 接吻次数越多,越不需要询问,更不需要获得允许。 陆与闻将方雨搂进怀里,含着方雨的唇瓣用力吮吻,他承认其实他非常霸道,占有欲很强,不接受和任何人分享他的玩伴。 他把方雨看作自己的人,愿意陪他做任何事,亲吻也由着他。他们是吃过对方口水的关系,他对他纵容到这种程度,方雨难道不应该更听他的话? 陆与闻惩戒性地在方雨屁股上拍了一下,方雨身体一颠,往他怀里靠了靠。 彼此搂得更紧,怀抱温软微热的身体,陆与闻感觉全身最冲动的部位又起了反应。他知道这是难以避免的,他也知道接吻在很多人看来是亲热的前奏,也许没有人像他这样,单纯喜欢接吻这件事。 第73章 他不想做别的,他只想吻他。 陆与闻还想到一个可能,也许他太会给自己找理由,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借口,只为了遮掩本性的虚伪与卑劣。 他把自己想得太高尚,其实他和每一个纵情声色的同龄人没有区别,他也在利用方雨满足自己隐秘的需求,他并不无辜。 但是他和方雨已经到这地步了,再来反省或纠错毫无意义,毕竟他们的唇和身体都已难舍难分。 陆与闻清楚,吻一旦开始便很难停下,即使他们旁边还睡着一个人,可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那碍事的家伙睡死了过去。 他和方雨急切却又小心翼翼地接吻,默契地没发出一丁点声音,他们都有一个共识——这是不能宣之于众的秘密,要偷偷地,不被别人发现。 陆与闻早上醒来,方雨不在床上,他快速换掉脏了的内裤,穿好衣服到院子里洗漱。 洗漱完进屋,屋里站着一个人,乍看以为是方雨,陆与闻定睛看了数秒,皱眉道:“你干嘛把自己整得和方雨一模一样。” 方晴面露惊讶,“你认得我?” “不是认得你,是我认得方雨。” 陆与闻略带嫌弃地打量着方晴,方晴没化昨天的浓妆,身上衣服也是方雨常穿的,更诡异的是头发居然剪得和方雨一样。 实际方晴的头发更长,今早以前脑后都扎了个小辫子。 方晴问:“你对我哥这么了解?” 陆与闻回道:“那当然,我肯定比你了解他。” “哦?你知道我哥喜欢你吗?”方晴笑得别有深意,“他昨天说的,你不在的时候。” 陆与闻奇怪道:“这还用你说,还有你哥告诉你的事,你转头说给我听,是不是不太好?” 方晴辩驳:“我以为你不知道,好心告诉你。” “用不着,”陆与闻十分不给面子,“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第44章 喜欢我就要听我的话 方雨端着早餐回来,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他把两盘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摆上桌,陆与闻直接上手去抓,被他打了一下手背,呵斥道:“洗手了没?” 陆与闻大口大口咬着馒头,三两口吃完一个,方雨生怕他噎着,拧开保温桶的盖子给他倒了杯豆浆。 陆与闻就着方雨的手喝了口豆浆,眯起眼睛瞥了瞥一旁怒视着他的方晴,心里暗爽。 方晴走到外面洗手,陆与闻舔舔嘴角的豆浆渍,视线转向方雨。方雨忽而倾身,趁他没反应前含住他的嘴唇,轻轻一吮,不到两秒便放开。 方雨脸有些红,他解释道:“你的嘴唇有豆浆渍。” 陆与闻扬扬眉,低声道:“胆子这么大?要不要再亲一下,当着你弟的面。” 话音刚落,方晴甩着湿手进屋,陆与闻立刻端出正经的神色,这回他没用手抓,指使方雨夹了个小一点的包子塞他嘴里。 方雨见他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忍不住笑了,带着笑意的双眸看向方晴,“快坐下来吃早餐。” 早餐后方晴提出随便逛逛,方雨没拦着他,只嘱咐了不要跑太远。陆与闻不满地扳回方雨的脸,方雨眼里盈着笑意,踮起脚尖用额头抵着陆与闻的额头。 陆与闻哼声道:“你弟有手有脚,不用你操心那么多。” “陆与闻,我好高兴,谢谢你带我弟回来。”方雨亲了亲陆与闻的唇,还要亲时被陆与闻捏着后颈,截断了只差一点点的吻。 陆与闻脸色有些不自然,“别亲,门没关,等没人的时候再。” “可我很想你,回来还没跟你好好说过话。”方雨嗓音软软的,陆与闻重重地摩挲方雨后颈细腻的皮肤,愠恼道:“谁让你只顾着你弟,我后悔带他回来了!” “我会找时间补偿你的。”方雨眨了眨眼睛。 陆与闻嘲弄道:“什么补偿,还不是又想要接吻。” “那你想不想?”方雨睁着澄澈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与闻偏不答,嘴唇猝不及防又被亲了一下,他恼火了,方雨笑吟吟道:“想不想?告诉我嘛。” “想,很想!” 陆与闻恨不能现在就逮着方雨亲一顿,要将他的嘴唇亲肿了,最好让他没脸见人,长点教训,省得每天吵着缠着要接吻。 方雨不知他的坏心思,额头蹭蹭他的额头,神态蕴藏着依恋,“那你等我,会找到时间和地方的。” 出发去片场前,方雨状似无意地问:“你不喜欢我弟吗?” “不喜欢。”陆与闻回得很果断。 “为什么?” “他过得太好了。”陆与闻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他瞅了方雨一眼,“我在大街上看到你弟,他说钱花光了,我带他回酒店,结果他从行李箱翻出个钱包,厚厚的一沓钱,他不知道这事,他说估计是他妈准备的,就怕他钱花得太快。” 方雨听到某些字眼时,嘴角轻微地撇了一下,而后他看着陆与闻,又露出纯真无暇的笑。 陆与闻继续道:“那两天他花钱如流水,他说他对钱没有概念,我猜他家里条件很好,我那时想到了你,你赚钱多辛苦,凭什么只有你在受苦。” “陆与闻,”方雨打断了他,笑容掺进几分哀伤,“没关系的,我习惯了,而且我现在有钱了。” 第74章 陆与闻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放到方雨头上,摸摸他的头。 方雨与他四目相对,陆与闻回以复杂的注视,在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他和方雨的人生无形中打了个结,结是死的,意味着从此他再也放不下方雨。 看不得方雨受苦,会情不自禁为他打抱不平。 既然如此,索性以后去哪都带着方雨,只要方雨愿意。如果方雨想天南地北的闯,那就在自己房间里给他留一个窝,供他栖息和依靠。 决定好以后,陆与闻冷不防问道:“你饭量应该不大?我看你每餐吃的不多,还有你到底要不要当我弟弟,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方雨皱皱鼻子,再次态度严明地拒绝了他:“我不要!” 这一整天拍戏,方晴都在旁边围观,他跟几个摄像和灯光师混得很熟,没人嫌他碍手碍脚,甚至主动告诉他站在哪能看得更清楚。 没有戏的时候,方雨也在一旁看着,陆与闻投入到拍摄中,他变成了董乾。 此时董乾拨通母亲的号码,他紧紧攥着手机,语无伦次地对电话里的人说:“外婆晕倒了,送去了卫生所,大夫说有可能是脑梗,要马上下山治,卫生所没这条件,需要车和司机送外婆下山。” 卫生所走廊上空无一人,董乾背靠墙壁站立,后背僵硬,听完电话那头的回复,原本挺直的肩膀慢慢塌了下来。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说话的语气很冲,告诉他母亲正在生孩子,让他不要打搅,别整得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以后母亲不止是他一人的母亲。 董乾佝偻着背,他的眼神空洞无物,对着电话机械地重复:“我需要车和司机,救护车开过来至少要三小时,外婆等不了那么久,大夫说要在四小时内送外婆到医院。” “自己想办法解决!你妈正难产!” 猛然传来的吼声犹如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脑袋里嗡嗡响,董乾呆呆地说了一句:“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电话里一片死寂,董乾才发现原来电话已经挂断。 镜头逐渐拉远,昏暗的走廊上,董乾孤零零地站着,地面连半个影子也没有。 这一场戏拍了三条,原来的剧本里,卫生所里有向晴出场的戏份,后来编剧和导演一致同意删了这场戏。起初方雨不明白,直到他拿到向晴新加的戏份,在那两天拍摄中,他慢慢领悟了编剧和导演的用意。 董乾和向晴于彼此而言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他们不是拯救对方于水深火热中的那个人,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下,向晴没有出场的必要。 编剧老师曾对他说,这不是爱情故事,这是董乾一个人的成长史,从头到尾向晴都只是过客。也许向晴在某些方面是董乾的启蒙,但一辈子太长,谁会记得年少时第一次心动的对象。 心动尚且无足挂齿,更遑论身体上的冲动。 方雨仍记得听完编剧的话时内心的震荡和难过,他想是他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他把自己的角色当成了故事中心,总想着有始有终,偏偏忘了他是最微贱的蝼蚁,命运会在半途把他抛下。 他会和所有不知去向的尘土一样,隐匿进命运的道途里。 方晴走到他身边,忽然说道:“拍戏挺好玩的,哥,我也想试试,你把我介绍给导演和制片人呗。” 方雨很是诧异,“你想拍戏?” “对啊,四台摄像机对着我一个人,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多好啊。”方晴笑道,“再说了,我俩长得一样,导演能选中你,当然也会看上我,哥哥你说对吗?” 方雨试图劝说:“拍戏很辛苦,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 “哥,你别说笑了,拍戏当大明星,多好的事,好事总不能你一个人独占了,你会帮我引荐的对吧?”方晴挽上他的手臂,熟络亲热地道。 方雨沉默稍许,问道:“你跟妈妈,说了吗?” “没有呢,但她会支持我的,”方晴笑容灿烂,“哥我不骗你,我和家里吵架了才跑出来的,我找了个比我大十岁的男朋友,他们不同意。” 方雨眼里有一瞬的惊愕,方晴说道:“双胞胎就是双胞胎,哥哥我们不只长得像,连性向喜好都一样。” 方雨抿了抿唇,想到昨天被弟弟逼问出喜欢陆与闻的尴尬与窘促。 昨天方晴开门见山问道,晚上打给陆与闻且聊到大半夜的人是不是他。方晴说他听到了,听到陆与闻叫方雨这个名字,听到他们很亲昵的对话,甚至听到他对陆与闻撒娇—— 而那时陆与闻已经睡着,所以深夜里拿起手机,听见他说的话的不是陆与闻,是十多年未见的弟弟。 方晴没有直接挑明,只说什么样的关系会聊一两个小时的电话。方雨十分窘迫,不得不承认他喜欢陆与闻,方晴又问,你们在谈恋爱吗? 他并未回答,和陆与闻谈恋爱,那明显不是事实,但他不愿否认。 方雨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可陆与闻对他而言太重要了,他愿意用谎言守着。 方雨端量弟弟的面容,以及他身上自己穿旧了的衣服,顿时明白过来,“你早上把头发剪了,问我借衣服穿,就为了今天能认识导演?” “我想跟你再像一点。”方晴一拢耳边的碎发,眼底闪过狡黠的光,“哥,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一模一样?” 第75章 方雨别过脸,后背渗出细细密密的寒意。 休息的间隙,陆与闻特意来到方雨面前,悻悻道:“聊什么呢?看你好久了都没看我一眼。” 方晴笑答:“跟我哥聊拍戏的事,我哥打算把我介绍给导演。” 陆与闻吃了一惊,险些将刚喝的一口水喷出来,“介绍给导演干嘛?你还能演戏不成?” “不行吗?”方晴转向方雨,“摄像大哥给我看了前两天的剧本,哥,你那几场戏也不难,假装和人上床嘛,虽然我没经验,但我也能演。” “哥,你有经验吗?你觉得那几场戏难不难啊?” 方雨猛地抬头,对上方晴单纯的笑容,日头太猛烈,照得人心神恍惚。方雨想,和弟弟分开太久了,已经不知道弟弟在想什么。 “你学过几天表演就敢断言不难,”陆与闻的话音蓦然响起,他不悦地盯着方晴,“真演了有你哭的。” 方雨注意到弟弟微怏的脸色,他扯了扯陆与闻的衣角,陆与闻没看他便牵起他的手,“方雨跟我走,别管你弟。” 陆与闻把人领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他用手指点了点方雨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这个弟弟也没多尊重你,你别管他行不行,还给他介绍导演,想什么呢你?” 方雨不吭声,握着陆与闻的一根手指头不松开。 陆与闻直白道:“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大胆猜一猜你弟的性格,他应该从小被捧着长大,要什么给什么,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意,怕是没人像我这么不给他脸。” “这种人就该冷一冷他,”陆与闻揉揉方雨的头发,“别让我看到你被人欺负了,拿出你平时捉弄我的胆子。” “我才没有捉弄你。”方雨反驳道。 “没有吗?”陆与闻拉长声调,伸出手指头戳戳方雨的脸颊,再戳一戳那不诚实的嘴巴。方雨作势要咬他的手指,陆与闻躲过了,嗤笑一声,“就只在我面前耍横是吧?你怎么不对我好点?” 陆与闻盯视着方雨的眼睛,他从那双眸子里看出了恃宠而骄的意味,他有些不忿,忍不住道:“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就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方雨很乖地应道。 陆与闻继续摸他的头,方雨想,他只有一直落于下风,处处碰壁,才能换来陆与闻的怜爱。锋芒和棱角是武器,但是在爱里,软弱与楚楚可怜也能成为武器。 他靠此长久攫住陆与闻的心。 方雨埋怨道:“前两晚你在酒店跟我弟住一块?你太不小心了,他偷听到我们讲电话,因为这样才被识破的。” “怪我,没留个心眼,”陆与闻懊恼,“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我会小心一点。” 方雨说:“那还不快点放开我的手。” 陆与闻松开方雨的手,方雨也同时放开陆与闻的手指,彼此像完成一次心照不宣的交易。方雨笑笑,“我想到我们能去哪了,今晚没有夜戏,就去那好不好?” “哪?庙里?” 方雨掩住嘴巴,附在陆与闻耳边说了几个字。 陆与闻一心二用,一边听方雨说话,一边提防着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他和方雨又完成了一次隐秘的交易,“好,就那里。” 第45章 那爱呢 方雨想到的地方是农家乐里他原来的房间,剧务组的人说房间仍给他留着,并且给了他一把新换的门锁钥匙。 方雨从未想过这个房间还能发挥别的用途,他仔细回想那枚钥匙被他随手放哪了,眼角余光瞟到方晴来了他身旁。 “哥。”方晴拽了拽他的胳膊,示好地朝他微笑。 方雨端视弟弟的脸庞,想从那笑容里看出点什么,可惜无果。他想了想,替陆与闻申辩道:“陆与闻没有恶意,他只是脾气不太好,说话不中听。” 方晴愣了几秒,重新扬起嘴角,“是吗?可是他对哥哥你很好。” “因为我和他认识很久了,没进剧组前我就认识他,”方雨认真地道,“他帮了我很多,你看他能在大街上把你带回来,就说明他是个好人。” 方晴苦恼道:“哥你能帮我说几句好话吗?既然他能对你好,为什么偏偏对我不好,我们长得一样不是吗?” 方雨慢慢敛去脸上的笑,“他对我好,不是因为我长什么样。” “不是吗?可是哥哥你很好看啊,”方晴反问,“看过你的人,应该很少有不喜欢你的吧?” 方雨静静地看着弟弟,他知道他和弟弟站在一起像照镜子,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于是他顺着弟弟的话,说出了那一句:“你也很好看。” 方晴如他所料的笑了,半真半假地叹道:“我真的很生气,来到这里,大家都对我很好,唯独他对我爱理不理的,他带我回酒店的那天不这样啊。” “是因为回到剧组哥哥在吗?” 方雨和方晴对视半晌,方雨突然觉得,除了脸,他和弟弟别的方面一点也不像,分开的十多年里,截然不同的遭遇与处境,早已把他们塑造成不同的人。 方雨一阵心寒,原来时间会让血肉至亲都变得生分。 他摆出惯有的笑,那是他与人虚与委蛇或应对明枪暗箭的笑,“他就那脾气,对不太熟的人都不给好脸色,别跟他计较。” 方晴忙问道:“哥哥你教教我,怎么才能讨他喜欢?我这么像你了还不够吗?” 第76章 “他忙着拍戏,不用费这些心思,”方雨尝试岔开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爸爸?爸爸知道你来了一直念叨着你。” “这个不急,哥你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导演?”方晴笑得眯起眼睛,“就今天吧,我准备好了。” 方雨没拒绝弟弟的要求,陆与闻那头和导演聊完,方雨领着方晴到导演跟前打招呼。 导演略略打量了方晴一眼,没说别的,和方雨说起之后的拍摄,“最难的几场戏要来了,对你和陆与闻来讲都是考验,这几天多准备准备,你们一起找找感觉。” 方雨点点头,导演召集人员准备走戏,下一场戏群演较多,所有人各就各位,方晴很快被忽略了,没人顾得上他。 方雨在听导演提点他要注意的眼神戏,他和私会对象之间的暗通曲款,要通过眼神表现出来。 这一场戏是董乾在向晴的牵桥搭线下借到了车,车主还愿意跑一趟送他们下山。向晴和车主的眼神交流极其隐晦,眼波流转间便是一次避人耳目的调情。 可这一切董乾并不知晓,他再三感谢车主,然后和几个村民合力将外婆扶上车。 赶着下山,董乾甚至没来得及和向晴说句谢谢,他只透过车窗和向晴遥遥对望一眼,向晴的面孔一晃而过,和路边的枯木、破陋的平房一起被疾驰的汽车抛下。 这场戏因为群演和场面调度问题,拍了好几遍都没过,已近两点,导演无奈之下先放大伙去吃饭。 一箱箱的盒饭扛上来,方雨领了三人份的饭,陆与闻还在导演那没脱身,方雨把盒饭给了方晴,让他先吃,并声称自己要回屋一趟找钥匙。 方晴好奇,“找什么钥匙非得现在找?” “农家乐的房间钥匙,放我那好久了,想起来没还给老板娘。”方雨说完便要走,方晴叫住了他,“哥,我去吧,你们吃完要接着拍,我反正没事,我回去帮你找。” 方雨微微笑了下,“也好,我忘记放哪去了,我的东西都可以翻,陆与闻的就别动了。” “好,盒饭我不吃了,我带了零食,钥匙找到就拿给你。”方晴朝方雨拂了拂手,方雨望着弟弟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笑荡然无存。 拍完这一场,方雨今天便没有别的戏份。下午五点多方雨收工走人,临走前留意到陆与闻哀怨的眼神,他笑了笑,一句话也不留,当着陆与闻的面扬长而去。 方晴在桌子上找到钥匙,快四点才拿来给他。方雨手心里握着钥匙,远远看见方晴向他走来,他故意拐进小路,抄近道去农家乐,甩掉正喊他的弟弟。 农家乐房间的门锁换了新的,方雨进屋后先把门反锁了,再开了空调。 他坐在床边环顾整个房间,这个曾让他担惊受怕的地方,当时的恐惧绝望已逐渐淡忘,他有点想不起来那段时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为什么没有立刻向陆与闻求助? 按照陆与闻的性格以及他们进组前的联系,陆与闻断然不会见死不救,可每个想开口的瞬间,到最后他都犹豫了。 一次一时的帮助也许真的能解决当下的危机,但却会让他产生怯懦与退缩的心理,他一向是一个人踽踽独行,他也习惯于此。 一旦尝到有依靠的滋味,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日后的艰辛苦痛。 他会宁愿从一开始就没有。 除非那是陆与闻主动施舍与他的帮助,只要不是他求来的,他便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份好意。 也许他心里始终抱有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期望,希望是陆与闻发现那些异常,希望陆与闻能来拯救他。 幸好他所有的期望都成了真。 方雨忍不住微笑,拿出手机点进短信页面,开始编辑给陆与闻的短信:猪,收工了直接来这里^^ 陆与闻在傍晚八点来到农家乐方雨曾经的房间,方雨睡眼惺忪地来开门,让他进屋再反锁了门。 陆与闻一进来便感觉到丝丝的凉意,空调送着风,原本光秃秃的床多了一张毯子和一个枕头。屋子许是打扫过,地板和家具都纤尘不染,地面的水渍尚未干透。 床上的方雨怀抱着枕头,仰起头一脸郁闷地对他道:“我等你好久,七点就说收工了,为什么八点才来。” 陆与闻像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打量这个房间,末了他满意地点头,放下手里用布包着的饭盒,走到床边坐下。 方雨拿脚踹他的小腿,脚踝立马被擒住。 陆与闻握住方雨的脚踝,俯下身,两眼直盯盯地看着他,邪气的笑一点一点爬上嘴角,“洗澡了?为了等我连屋子也打扫了,毯子枕头是新的?” “因为灰尘很多才打扫的,才不是为了你。” 方雨手脚并用也撑不开陆与闻对他脚踝的桎梏,于是他气恼地和陆与闻大眼瞪小眼,彼此眼神无声地交锋。 良久,陆与闻以嘲谑的口吻说了和上回一样的话:“接个吻需要那么大工程么?” 方雨气得跳起来扑向陆与闻,陆与闻松开他的脚踝,牢牢地把人抱住,坚实有力的臂膀成为方雨新的桎梏。 方雨被困在陆与闻怀里,他的脸微红,眼里蕴着水光,神情既有点委屈,又带着呼之欲出的欲念。 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对方唇上,不知谁先开始的,总之四片唇黏到一起,唾液渐渐濡湿了彼此的嘴唇,心底深处的渴望化为粘合剂,促使他们的双唇粘缠不休。 第77章 吻缓慢而深入。 方雨搂上陆与闻的脖颈,陆与闻环住他的腰,一人仰头一人俯身,别扭的姿势也无法阻挡心切难耐的吻。 吻持续了很久,不知不觉间陆与闻的一条腿跪在床边,身体完全压向方雨,方雨则跪坐在床上,双手捧着陆与闻的脸。 嘴唇分开后,两人仍维持亲吻时的姿势,陆与闻抱着方雨,将他的头按向自己的胸膛,方雨依偎着他。陆与闻胸口里震荡着名为保护欲与占有欲的情绪,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让他清楚地意识到—— 怀里的人属于他。 但凡拥有总令人喜悦,陆与闻怜惜地顺着方雨的头发,手指插进发间,摩挲着他的头皮。方雨抬起脸,眼神纯粹干净,方雨眼里只有他。 陆与闻低喃道:“就那么喜欢我吗?” 方雨回答:“很喜欢很喜欢你。” “有多喜欢?”陆与闻用拇指捻弄方雨湿润的唇。 方雨吮了吮他的大拇指,双眼一直黏在他脸上,“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陆与闻笑,“现在就说一辈子会不会早了点,万一你以后后悔了呢?” “不会后悔的,”方雨执拗地道,“我说不会就不会,你不能用你的想法揣测我。” 陆与闻问:“那如果我没有你喜欢我那么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方雨怔怔地道:“你喜欢我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陆与闻嘴角牵了牵,“你是我的人了,我能不喜欢你么?” “那爱呢?你爱我吗?”方雨眼里透着迫切,紧紧握着陆与闻的手。 陆与闻敛了敛眸,他坐下来,很认真地看着方雨。 “我不太懂,也分不清,所以我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如果你懂,你可以教我吗?”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 第46章 像不像在偷情 方雨颦眉注视陆与闻,他将陆与闻的大手覆上自己的脸庞,掌心反复地磨蹭,仿佛钟爱极了手心的薄茧带来的异样感觉。 心头的起伏与难过被这只手熨平了些,方雨细细想了一遍陆与闻的话,他当即发现了疏漏,“我要是教会你,你跑去爱别人了我怎么办?” 经方雨一提醒,陆与闻也在琢磨这种可能性,他看着割舍不下却又找不到合适位置安置的方雨,又陷入苦恼,他再次提出那个他认为最合适的办法。 “只要你是我家里人,我会永远对你好,我是真想跟你维持长久的关系,朋友太淡薄,情人太轻浮,只有家里人能长长久久,你当我的弟弟,我来照顾你,这样不好吗?” 方雨看出陆与闻的诚意,他明白这不是随口一说,陆与闻的确经过深思熟虑,可那让他更加难过。 他忍着酸涩,凝视陆与闻的眼眸,“你不想辜负我,所以才想的这个法子对吗?” 陆与闻答:“我不想影响我们的关系。” “可是我们是什么关系呢?”方雨重新搂着陆与闻的脖子,很亲密地靠进他怀里,“朋友?你会跟朋友做这些事吗?” 方雨说完亲上陆与闻的唇,温柔地舔吻,像小动物吮食一样嘬着越发松动的唇。 陆与闻明显受不了这样的撩拨,他把方雨抱到自己腿上,一手箍着腰一手掌着后脑勺,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唇分时方雨喘息着道:“你有反应的,每次都有,你不爱我,难道你把我当成发泄的对象?” 陆与闻脸上现出痛苦与矛盾,他不愿看到方雨受伤的表情,为了逃避,索性闭眼继续接吻。吻变得激烈,方雨突然很激动地回应,不仅嘴唇纠缠,连身体也紧紧地贴着他,不留一丝空隙。 陆与闻怀抱着这样的方雨,颤栗的指尖与身体里炽热的血液,都在告诉他一个他早已知晓的事实—— 他们本该是一体,他们密不可分。 熟悉的冲动催促他吻得更用力,他愿意承认自己的卑劣与道貌岸然,他确实对方雨存在欲望。 想抱他,吻他,甚至想一口一口地吃掉他。 彼时他还未曾有卑鄙下流的想法,因为没有试过,他想不到那头上。他更像是把方雨当成小时候陪伴他的玩偶,他用很多沐浴露将玩偶洗得干干净净,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夜里睡不着时常会咬它。 玩偶不能吞吃,那么方雨可以吗? 陆与闻混混噩噩,仿佛回到愚昧无知的状态,常识被颠覆,真理变成谬论,他的世界天旋地转。不知何时他抱着方雨一同躺了下来,床迎接着他,方雨香甜的唇还在他嘴里,他迟迟咬不下去。 方雨怕疼,他记得很清楚。 陆与闻心里涌出巨大的不满足,他松开嘴里衔着的嘴唇,退而求其次咬上方雨的下巴,再辗转到耳边含住他的耳垂。 最后是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打断犹在昏梦中的陆与闻。 陆与闻如梦初醒,赫然对上方雨通红的双眼,方雨嘴唇鲜红,脸颊和下巴遍布唾液的痕迹。 方雨泪眼闪烁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地控诉:“坏人,你是坏人,就会欺负我。” 陆与闻羞愧得不敢直视方雨的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低着头蔫巴巴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占你便宜,你可以骂我、揍我,怎么都行。” 方雨躺在床上,眼泪吧嗒吧嗒地掉,陆与闻趴下来吻方雨掉下的泪。 第78章 眼泪是咸的,还有点苦,陆与闻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忘不掉这个滋味。 吻到嘴角,陆与闻停下来和方雨对视,方雨止住了眼泪,他从陆与闻躲闪的眼里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不敢亲我了么?” 陆与闻没回答,他亲了亲方雨的唇,两人接了个柔柔的吻。 “我敢的,”陆与闻小声答道,“我是坏人,所以我敢。” ——敢亲你,敢接受良心谴责,敢在不懂爱之前让你成为我的。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方雨说他饿了,陆与闻总算想起自己带了一饭盒的饺子。他噌地坐起来,下床来到桌旁,解开包着饭盒的布,一摸饭盒侧壁,已经没有余温。 他掀开盖子尝了一个饺子,果不其然凉透了。 方雨从床上起来,问陆与闻:“这是给我带的饺子?” 陆与闻嗯了一声,十分郁闷,“冷了,我下去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不用麻烦,冷的也能吃。” “不行,怎么能让你吃冷的东西。” 陆与闻穿好鞋,到卫生间洗了把脸,顺便看镜子里的自己有没有能让人看出的异样,好在除嘴唇红了点,一切正常。 他临开门前转头看看方雨,方雨弯了弯嘴角,“快点回来,我真的饿了。” 方雨的笑让他松了口气,陆与闻开门,把钥匙也拿走了,房间门阖上后方雨听到反锁的声音,他想,也许有些事陆与闻比他记得更牢。 陆与闻去了农家乐后厨,饭点时间已过,锅灶都清洗了,幸好碰到老板在厨房给老板娘冲红糖水,他厚着脸皮问老板还有没有吃的。 老板特地开火,抓了一把细挂面,配菜有番茄鸡蛋和青菜,在陆与闻的要求下又加了一个蛋,做了碗热腾腾的汤面。 老板把面条盛进一个大碗里,瞅见陆与闻两眼盯住的模样,打趣道:“这么快饿了?你们演员不用维持身材?” 陆与闻用托盘端碗和筷子,没和老板多聊,赶急赶忙上楼去。 来到房间前,由于双手端托盘,钥匙揣裤袋里不方便拿出来,他叫住路过的一名工作人员帮忙端着托盘,他则用钥匙开门。 他和方雨同时把门打开,方雨立即伸手环住他的脖颈,陆与闻没来得及提醒身后有人,方雨已经贴了上来,而后身体一僵,许是透过他的肩膀看见走廊上的工作人员。 陆与闻拍拍方雨的后背,将他推进屋里,半掩着门,再转身端走工作人员手上的托盘。 “被看到了怎么办?”方雨面露忐忑,陆与闻端出面碗,筷子递给方雨,嘱咐道:“有点烫,吃之前要吹一吹。” 方雨被塞了双筷子,拧着眉,困惑地看向没事人一样的陆与闻。 陆与闻扬扬嘴角,“看到就看到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要不我把他叫回来,叫他忘掉刚才你抱我的那一幕?” “你还开玩笑!”方雨恼道。 陆与闻点点方雨的鼻子,“别怕,在剧组里混的都是人精,没人会乱说的,真说出去了也传不到我们耳边,你当不知道好了。” 方雨仍有些担忧,陆与闻摸摸他的头,“吃吧,刚才还说饿了。” 面上卧着一个荷包蛋,方雨先挑出底下的面条,从面条开始吃。陆与闻低头看着若有所思,方雨觉察到他的目光,抬头看进他眼底。 陆与闻笑道:“你吃东西的习惯跟你弟不一样,我带你弟吃过一两顿饭,他先挑肉和蛋吃,你喜欢留到最后。” 方雨没料到陆与闻会指出这一点,他异常窘迫,陆与闻拿过筷子挑到碗底,从碗底夹了个荷包蛋出来,“给你加了个蛋,都是你的,慢慢吃。” 方雨埋头咬了口荷包蛋,再抬起头时眼圈红红的,他问陆与闻:“分你一个要不要,我只分给你吃。” 陆与闻笑笑,“你先吃,吃不下再说。” 最后这碗面方雨只吃了一半,余下半碗陆与闻吃完,包括他叫老板加的荷包蛋。 助理打电话来找人,称统筹找不到他,陆与闻报了农家乐房间号,不一会儿统筹送来明天的通告单。 几分钟后助理也来了,扔下一个鼓囊囊的包。陆与闻打开背包拿出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和剧本,还从最底下掏出一双拖鞋,方雨讶然,“你今晚不回去睡了?” 陆与闻换了拖鞋,将睡衣挂进卫生间里,准备脱衣服洗澡,“回去干嘛,我们在这睡不好吗?这有空调。” “可我弟一个人在那,”方雨绞着手指,神色为难,“是不是不太好?” 陆与闻不耐烦道:“让他自己玩去,他在剧组吃得可开了,没准人缘比你好。” 方雨踟蹰道:“我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今晚我们不回去。” “忘带毛巾了,我用你的。”陆与闻拿了内裤正要去洗澡,忽而瞄到方雨身上的睡衣,心里一动,走去揽了揽他的腰。 方雨神情茫然,陆与闻低声道:“来这里澡都洗了,还敢说不回去不太好,早就计划在这里过夜了是不是?” “我没有。”方雨面色微赧,陆与闻捏捏他的脸,“在我面前不许说谎。” “我没说谎,打扫完卫生出汗了,我怕身上有味就去洗了澡,之前晾在阳台的衣服忘收了,你忘了吗?” “毯子枕头呢?” “我问老板娘拿的,总不能躺在光秃秃的床上。”方雨说完脸红得彻底,陆与闻见他好看,忍不住亲亲他的唇。 第79章 接了十几秒的吻,方雨倏然想起电话已拨了出去,他拿起手机贴近耳朵,在陆与闻揶揄的注视下向弟弟解释不回去的原因。 通话结束后,陆与闻问:“说清楚了?” 方雨把烫手山芋一样的手机放到桌上,灯光下,方雨脸颊的绯红愈益惹眼招人,陆与闻心头欢喜,抬手摩挲方雨的脸。 方雨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彼此距离极近,眼神不由自主地勾结粘缠,“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屋里抱在一起含情对视的两人,不知道此刻方晴就在门外站着,手里握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这扇门。 第47章 我把你当成我的人 陆与闻洗完澡坐在床上看剧本,方雨陪他看了一会儿,下床进了卫生间。回来时双手湿淋淋的,陆与闻掀起睡衣包住方雨的手,替他擦干。 方雨凑到陆与闻脸前道:“你的内裤我帮你洗了。” 陆与闻眯起眼睛,摊开睡衣下摆,抓住方雨浸过凉水泛白冰凉的指尖,他亲了亲方雨的手指和手背,“奖励你一颗糖吃好不好?” 枕头边放着一袋牛奶糖,陆与闻刚才翻背包找出来的,美其名曰是给方雨带的礼物,结果只有他一个人在吃。 方雨抿抿嘴唇,在陆与闻耳边悄声道:“我要吃你嘴里那颗。” 陆与闻神情一凛,攥紧了方雨的手指,“要吃我的口水?” 方雨嗯了一声,上身倾向陆与闻,微微张开嘴巴。从陆与闻的角度看过去,殷红的舌头已然急不可耐。 陆与闻捏着方雨的后颈,吻上他的唇,将嘴里的奶糖渡了过去。 方雨含着奶糖,认真地品尝起一颗糖的滋味,时而皱眉时而展颜,最后面含笑意地将软软的唇印在陆与闻嘴角。 陆与闻把方雨抱到腿上,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不打一声招呼便含住方雨的唇,彼此都睁着眼睛,视线胶着,一两秒后唇却分开了。 陆与闻试探地舔方雨的唇,似乎从中得了趣,继而一下接一下。这种舔舐方雨更受不住,身体轻微一激灵,他无意识地张嘴,舌头像失了控制的鱼。 两根柔软物事甫一触碰,方雨浑身犹如过电那般,陆与闻抱紧了他,一个顺理成章的吻发生了。 屋里很安静,接吻没有声音,外面的嘈杂与他们无关。陆与闻专心吻着怀里人,喂给方雨的奶糖最后还是被他吃了,连同那甜津津的口水,方雨的甜全都叫他尝了去。 陆与闻意犹未尽地放开,他用鼻子磨蹭方雨的脸,着迷地道:“你好甜,再让我亲一亲好不好?” 但凡陆与闻提的要求,方雨从来没有拒绝过,他搂着陆与闻的脖子身体往后倒,指引陆与闻压在他身上。 陆与闻双手撑在方雨脸侧,自上而下俯视着他。方雨眼睛湿润,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我爱你。” 陆与闻没有应景地回一句我也爱你,不管爱不爱,他都要亲下去。 因为他是坏人,而这里是他不容外人打扰的秘境,秘境里没有什么能束缚他,他可以肆无忌惮到为所欲为的地步。 他吻住方雨的唇,辗转深入,方雨在他吻下来的那一刻便乖得不像话,只会张嘴和配合,一副任他予取予求的把自己完全交付出去的模样。 不仅如此,陆与闻的手还无师自通地钻进方雨衣服里,方雨一下子揪住陆与闻的衣角,半睁开眼睛,忽而发觉陆与闻正盯着他看。 方雨本就意乱情迷,此时更是面红耳赤,原来陆与闻睁着眼亲吻他,必定将他的痴迷情态全都看在眼里。 陆与闻陡然停下来,唇离开他的唇,手堪堪停留在小腹。方雨叫了两声陆与闻的名字,紧张得拽他的衣角。 陆与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那样缜密、不留余地的注视下,方雨顿觉无所适从,没被压住的小腿和脚后跟难耐地蹭着床面,他求饶地喊出陆与闻的名字。 陆与闻倏尔把手抽了出来,在方雨额头印下一吻,随后从他身上起来。 房间电压不稳,灯光偏暗淡,陆与闻靠着床头看剧本,方雨挽着他的胳膊,把头枕在他肩上。 两人已维持这个姿势快半小时,陆与闻一直心无旁骛地看剧本,想象明天的戏该怎么演,方雨则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医院的戏份延后拍摄,明天拍董乾回到山上,冒雨去找向晴,向晴把淋得全身湿透的董乾带回家,找来毛巾给他擦干,两人在晦暗的夜里接了第二次吻。 整场戏的重点是那无端端发生却又持续了很久的吻。 这也是陆与闻今晚光看剧本、没有提前演一遍的原因,他准备翻过这一页,左胳膊被箍得有点久,肩膀处有些酸痛。他侧头看方雨,方雨没察觉他的目光,不知想什么愣愣的出了神。 陆与闻轻声叫方雨的名字,方雨抬头,眼圈发红,陆与闻心里一惊,丢下剧本抬起方雨的下巴,细看后问道:“怎么了?” 方雨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眼圈有越来越红的趋势,他小声地问:“你是不是还不能接受,所以你不想碰我。” 陆与闻一时没听明白方雨的话,“不能接受什么?” 方雨受伤地看着他,抓住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腹部,再往下一点是私密部位。陆与闻瞬间明白过来,他既好气又好笑,“你觉得我不能接受你?因为这个?亲得都抱一块去了还叫不能接受?” 第80章 “平时挺聪明的,这会儿智商哪去了?” 陆与闻的手掌心拢着方雨的小腹,他细细抚摸了一遍,凝注方雨的眼睛,“说话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方雨红着眼睛与他对视,并不答话。 陆与闻耐心地解释:“你以为我停在这里是不想碰你?我只是看出你很紧张,我没有非得要碰你的理由,明白吗方雨。” 方雨哽咽地问:“为什么没有?” “我已经够混蛋了,你还想让我罪加一等?” 陆与闻自嘲地笑,在方雨紧抿的唇上亲了亲,“不该亲你的,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占你便宜,可你看我都干了,并且干得毫不羞愧。” “我是坏人,你说得对,我这样坏不坏?” 陆与闻贴着方雨的唇,似吮似咬,大手仍在方雨的腹部游移,只不过这回他的手真真切切地触摸方雨的小腹,手指头距离内裤边缘不到半指远。 他跟方雨咬耳朵,低笑地问:“今晚又穿了白色的?” 方雨呼吸变得急促,他勾住陆与闻的脖子,喃喃地道:“我给你看。” 房间灯光忽明忽暗,方雨下了床,反锁好门,再将窗帘拉严实了。他走到床边,侧身对着陆与闻,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手臂缓缓抬高,上衣渐渐剥离身体。 衣服掉到地上,方雨动作没有停下,他稍稍弯腰,手捏着睡裤,眼睛一闭将裤子脱了下来,全身只余一条内裤,如陆与闻所想,是白色的。 陆与闻也下了床,他捡起地上方雨的衣服,方雨转身和他面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方雨慢慢地环住陆与闻的腰,他的勇气、希望,全都孤注一掷地压在了这一刻。 藉由双臂、藉由赤裸的身体,他想给陆与闻看到他的决心,以及这世上最不值钱、但偏偏是他的全部的赤诚的爱意。 陆与闻揽着他的腰,把他的头按向肩膀,良久,陆与闻开口:“我看到了,你说的后腰上有一粒痣。” 方雨问:“记住位置了吗?” 陆与闻笑,“没有,但我以后还能看很多遍,我不用刻意去记,对不对?” 方雨猛地抬头,对上陆与闻带笑意的眼眸。 陆与闻抚上方雨的后腰,准确地按住那一粒痣,“你什么都愿意给我,我把你当成我的人了,方雨,我会想个办法,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们的关系会很牢固。” 方雨仰着头,殷切道:“不要当你的弟弟。” “好,不当弟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陆与闻亲亲方雨的脸颊,“回床上去?冷不冷,把衣服穿上?” “你抱着我就不冷。”方雨仍痴痴地盯着他看,眼里噙着泪,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陆与闻刮了刮方雨的鼻梁,问:“高兴吗?不高兴吗?” 方雨回答:“高兴的。” “笑一下?我总不能老惹你哭。” 方雨抿了抿嘴角,试图扯出一个笑,结果却是眼泪先掉下来,方雨眨眨眼睛,含泪笑道:“高兴的,我很高兴。” 很久以后陆与闻回忆起今晚,他参透的关于爱的第一课是,原来爱会让人笑着流泪。 这晚格外的长,房间的灯关了,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说了很久的话。 方雨光溜溜的缩在陆与闻怀里,陆与闻抱着他,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给他讲童年糗事和趣事,讲到好笑处两个人都笑了,而后一起捂着嘴巴忍笑,唯恐吵醒隔壁房间的人。 轮到方雨讲小时候的事,陆与闻异常沉默,他搂紧了方雨,不时在方雨脸颊或额头亲一口。方雨被他亲得哭笑不得,索性闭上眼睛,陆与闻看懂方雨的暗示,吻来到了嘴唇。 克制的轻柔的吻。 许是知道这夜很长,而他们不赶时间,不争这一分一秒,会有很多很多个吻在以后等着他们。 一吻毕,方雨又说了一次我爱你,陆与闻握住方雨的手,把它按在胸口,方雨感受陆与闻跳动的心脏,所有澎湃的汹涌的情感都从这里奔涌而出。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太贪心,不该妄想更多,他的爱从来不是要挟的工具。 如梦境般甜美的夜里,方雨对陆与闻说:“没关系的,我爱你就够了,你可以不回应我。” 第48章 有什么接吻不能解决呢 第二天是陆与闻先起床,方雨迷迷瞪瞪被陆与闻叫醒,陆与闻亲了亲他,说:“你先穿衣服,别出去,我找人进来。” 方雨揉揉眼睛,刚套上衣服便听到开门声,陆与闻身影一闪出去了。 方雨穿上裤子,下床进了卫生间,看见镜子里自己脖颈处的吻痕,才知道陆与闻大清早火急火燎为的什么。 他笑了笑,盥洗台上的漱口杯装满水,牙刷挤好了牙膏,而洗手盆壁有一坨没冲掉的牙膏。他几乎可以想象陆与闻挤完牙膏却掉了、只好再挤一次的笨手笨脚的模样。 洗漱完听见门开的声音,方雨走出去,陆与闻身后跟着化妆师。化妆师显然清楚该做什么,工具箱一放下就开始翻遮瑕盘。 方雨坐在床边,忐忑地看化妆师忙活,脖子上刷子一扫粉扑按了按,三两下便好了。 陆与闻手机响了,走去阳台接电话,方雨这时和化妆师互看一眼,方雨腼腆地道:“麻烦姐姐特地跑一趟。” 化妆师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第81章 方雨看到化妆师手里的遮瑕盘,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姐姐,这个能给我一个吗?下次我可以自己来。” “可以,可是你会经常用到?”化妆师眸子里带着探究,没忍住问了出口,“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方雨笑道:“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 化妆师往阳台看了一眼,神情似乎有顾虑,刻意压低声音,“你年纪和我弟差不多,姐不想看你被人欺负,要是有人强迫你,你要反抗。” “谢谢姐姐,可是我不用反抗,”方雨冲化妆师粲然一笑,扭头看向阳台背对着他的身影,“他没有强迫我,我是真的喜欢他。” 化妆师晕乎乎地出门,把门带上前她再看了眼房间内,陆与闻走到方雨面前,方雨仰头看他,两人明明什么也没做,可空气中似有火花,他们之间涌动的暧昧气流没人能插足或打破。 门关上了,方雨踢了一下陆与闻的小腿,陆与闻问:“和化妆师聊了什么?” 方雨歪头道:“姐姐怕我被你欺负了,叫我要反抗你。” 陆与闻俯身盯视方雨,“那你要反抗吗?” “我不要,”方雨双手攀上陆与闻的肩膀,笑意使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你可以随时欺负我。” 陆与闻哼了一声,捏捏方雨的脸,他到床边坐下,方雨自觉坐在他腿上,彼此额头相抵,嘴唇只差一公分。 “怎么就亲不够?”陆与闻搂着方雨的腰,亲上近在咫尺的唇,小心翼翼地吻着,而后生硬地停了下来,气息粗重,“不如别亲了?留到今晚拍戏再亲。” 方雨舔了舔嘴唇,“你能忍得住的话。” 陆与闻瞥见方雨的舌头,眸色暗了暗,他凑近方雨的唇,打着商量道:“不碰嘴唇,舌头让我吃一下?” 方雨笑,“你求我。” 陆与闻按着方雨的后脑勺,嘴唇不断逼近却始终留有空隙,“我求你。” 方雨略略伸出舌头,陆与闻呼吸一窒,张嘴就要吃,然而舌头狡猾得像滑溜溜的鱼,他捉不住,硬生生叫它溜走了。 陆与闻独自生闷气,方雨挪了挪屁股,圈着陆与闻的脖颈,脸颊磨蹭他的侧脸,“笨蛋,你有反应了,等下还要不要开工了?” “知道,你别动,一会儿就好。” 陆与闻抱着方雨郁闷极了,最近他特别容易兴奋,经不得撩拨,可他偏偏迷恋上了和方雨接吻的感觉。 他的身体里有一头蠢蠢欲动的野兽,他关不住,夏天万物生长,这头野兽也在寻找能肆意翻滚的山野。 每次和方雨接吻,都像有一只手悄然打开了栅栏大门,放出那头野兽。 陆与闻把自己推脱得一干二净,是方雨打开的门,是那头蒙昧野兽撒的野,而他只不过将方雨抱紧了些,好寻找方雨发间与颈部的香甜。 方雨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他仿佛看到一片葱绿茂密的田野,叶子翠绿油亮,树木苍翠挺拔,他认出来,这是受他照料的那棵树,原来长得这么好。 陆与闻抵着方雨的额头,眼里盛满复杂的情感,“当初给你发短信,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这样。” 方雨问:“你喜欢我们这样吗?” “喜欢,喜欢的。”陆与闻凝视着方雨,方雨是他生命里的意外,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惊喜与体验。 原定的医院确定无法取景,导演听说山下有一个疗养院,适合改造成医院病房,临急临忙带着摄像和美术下山勘景去了。 白天的戏改由副导演执导,陆与闻在出门前收到两个消息,其一是统筹通知他们上午不用上工了,原因是他们所在的这座山这天要开展灭火演练,五支应急救援队共一百多号人要来。 其二是舅舅发的短信,告诉他电影投资方会来剧组探班,陈总也会去,警告他别惹事。 陆与闻看了短信,删去了舅舅的这一条,他从统筹那打听到投资方的人只会待一个上午,刚好白天不用出工,只要有心躲,他能带方雨躲过去。 既然如此,便没有告知方雨的必要,免得让他想起那些糟心事。 不开工时间宽裕了起来,陆与闻和方雨下楼吃早餐,剧组其他人也在。方雨本想去找他弟弟,被陆与闻叫住,勒令他好好坐着。 陆与闻去拿早餐,方雨坐在大圆桌前,用纸巾擦拭他和陆与闻面前的区域。 他和相识的工作人员问好,笑容柔和,眼神带着点自己也没发现的羞怯,像初生的幼兽第一次离开巢穴与外界接触,看什么都是好的。 方雨没发觉自己的这点变化,他的内心格外平和,像迷途的鸟儿终于找到栖息的枝头,从此以后的每一天都有了可以回望的方向。 视线扫过人群,方雨忽而看到弟弟方晴,方晴正和摄制组的人聊天,看见方雨时笑容加深了几分,随后径直朝他走来。 方晴没坐下,站在方雨近旁打量着他。 方雨心里有愧,他不该把弟弟撇下,正要开口说话,方晴勾起一边嘴角,戏谑道:“得手了?你们关系确定了吗?” 方雨蹙了蹙眉。 方晴抱臂笑道:“哥,我可听说他的背景了,你要努力把人套牢咯,利用他多接几部戏,赚一大笔钱,以后才能有保障不是?” “我很好奇你用什么手段把他拿下的?”方晴弯腰在方雨耳边道,“要装纯吗?他看起来喜欢纯一点的,他会喜欢自己送上门去的吗?” 第82章 方雨脸色微变,“这不是你该问的。” “哥哥这些年很辛苦吧,爸爸挣不了几个钱,现在又病了,你能找到一张长期饭票我很替你高兴。” 方晴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方雨,“哥,别人不懂你,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你可能真的不太了解我。”方雨看了看弟弟,忽然扬起嘴角,顺手把旁边的椅子拉开,陆与闻正端着早餐走过来。 方晴在陆与闻回来前走了,陆与闻放下托盘,向方晴走的方向瞥了一眼,“要不要请个当地导游或者给他报个旅行团,省得他老烦你。” “他是我弟弟。”方雨无奈。 陆与闻将白煮蛋在桌面滚了几圈,一边剥壳一边道,“吃完和我去山神庙,在那对戏好一点。” 方雨不疑有他,咬了一口陆与闻喂到嘴边的鸡蛋,含糊地道:“我也喜欢那里。” 消防警报响彻大山深处,在去山神庙的路上,方雨看见山下好几台消防车,大批消防队员上山,其中竟然还有有别于消防的蓝色身影。 方雨拽了拽陆与闻的胳膊,好奇道:“消防演练为什么警察也来了?” 陆与闻发完短信,将手机揣回裤袋,“可能是跟派出所联合开展的消防演练。” “这样啊,说起来我有个发小当了警察,但他们一家人很早搬走了,我和他也很久没见了。”方雨感叹了一句,陆与闻撇撇嘴,“什么发小,几岁认识的?” “穿开裆裤的年纪,”方雨转过脸看陆与闻,眸光一亮,“你以后要不要演个警察?” “演警察?你想看?” 方雨笃定道:“你穿制服一定很帅。” 陆与闻认真想了想,“可以考虑,还想看我演什么?” “我想想。”方雨眼珠子转了一圈,因脑海里的幻想而笑了出来,“想看你演医生、飞行员,演个间谍或杀手也不错,古装你想试试么?我建议不要,头套会勒得头皮很痛。” 陆与闻嘴角微翘,“我会听取你的建议。” “我真的想看,你一定要演。”方雨挽紧陆与闻的胳膊,陆与闻一脚踢飞路面的石子,懒洋洋道:“以后再说,现在的还没拍完。” “你有想看我演的角色吗?”方雨问。 陆与闻回答:“演什么都好,反正你是你。” 这天天气很好,山神庙里没有腐朽的气味,每个角落都充斥着阳光。两人本该在大殿正中央,陆与闻改了主意,拎着蒲团和方雨躲到了神龛后面。 神龛并未靠着墙壁,方雨一直念叨这是不对的,神龛必须靠墙摆放,不然运势没有着落。 陆与闻拍打蒲团上的灰尘,丢到地面,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向方雨伸手,“你管那么多,小点声,不知道会不会有别人来。” 方雨握住陆与闻的手,没坐另一只蒲团,紧巴巴地贴着陆与闻坐下。 方雨的手伸进陆与闻鼓囊囊的裤袋,居然摸出来一个桔子,他笑了半天,陆与闻夺走那个桔子,“道具来的,不给吃。” 两人脑袋挨着脑袋,看今晚要拍的戏,小声对着台词。台词不多,董乾和向晴没讲几句就吻了起来,而陆与闻不可以,他没忘记早上说的话,要忍到今晚拍戏再吻方雨。 他想表现那种迫切,他的情绪和经验能直接照搬使用。 今晚的戏很快排完了,方雨翻到下一页接着看,陆与闻揉捏方雨的后颈,方雨看剧本很专注,陆与闻则有点心猿意马,“你真好看。” “那喜欢我吗?” 方雨抬头看了陆与闻一眼,陆与闻眼神发直,倾身去舔方雨的脸颊,方雨微微仰起脸,陆与闻舔得更起劲,舌面尽可能展开,口水弄湿方雨的脸。 为了再靠近些,陆与闻直起上半身,双臂钳住方雨,方雨被束缚在臂弯内,剧本丢到一旁,桔子在两人没察觉时滚出了老远。 没有实质性的吻,光是舔舐就让彼此情不自已,陆与闻让方雨坐到他腿上,两人搂着,互相抵着额头,以贴面摩挲缓解接吻的渴望。 身体反应直接而强烈,陆与闻已不想思考原因或对错,循直觉亲近是最快乐的事。方雨把他引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他探明了究竟,不舍得离开。 时间缓慢流淌。 这天上午他们做了很多事,对了接下来的几场戏,包括喂桔子的那一场,两人分吃了那个桔子。剩余的时间里,方雨就在陆与闻大腿上坐着,没做特别的事,抱着说悄悄话,或静静地对视,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期间,方雨充分感受到陆与闻的持久与炙热,他坐立难安,却不得不坐着。 尽管陆与闻说了对不起,可面上没有一点羞愧,他按着方雨的肩膀,脑子一热问道:“你知道男人跟男人怎么做么?” 方雨说:“我知道,你想试试吗?” 陆与闻睖睁着双眼,“怎么试?” “跟我试。”方雨在陆与闻耳边说了句话,陆与闻立马摇头,“不行,这个过分了,接吻已经够冒犯了,这得多疼?” “笨蛋!”方雨叹气,“是我疼,不是你。” “我知道,你很怕疼,没必要这么遭罪。”陆与闻表现出了抗拒,他亲亲方雨的唇角,诱哄道:“我们接吻就够了,有什么接吻不能解决呢?” 于是这一晚的吻戏,陆与闻吻得很生猛,他在镜头下大胆地亲吻方雨,不介意暴露他的熟稔与心切,反正初尝亲热滋味的毛头小子没几个会温柔,也没几个懂得循序渐进与由浅入深。 第83章 一来便是最凶猛的,董乾是,他也是。 作者有话说: 十多年后的陆与闻be like:我想看你演一个角色 方雨:? 陆与闻:出演我人生的男主角 第49章 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这晚下了夜戏,方雨拒绝了陆与闻直接回农家乐的提议,他想找弟弟谈一谈。 他一个人回到平房,不见弟弟的身影,打了几个电话皆无人接听,最后一个过了很久才被接通,方晴恐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哥,我迷路了。” “你在哪?” “我不知道啊,我刚才经过一条河,走着走着找不到回去的路,哥我在路边,你快来,周围很黑没有路灯!” “待着别动,我去找你。”方雨拔腿就跑,方晴声称手机快没电了需要关机,方雨问清楚周边环境和路段特征,接着挂断电话,转头打给了陆与闻。 “陆与闻,我弟迷路了,他说经过一条河,我现在去找他。如果你要来找我,去我们拍过戏的那条河,我猜我弟在那附近。” 山上只有一条河,他们在那取过景,其余都是狭窄短浅的溪流。方雨大致能确定方晴的位置,急匆匆出门去了,手电筒也忘记拿。 路上陆与闻的电话不断打进来,方雨只接到一个,陆与闻气急败坏地道:“接那么慢?你别去,黑灯瞎火的你怎么找?剧组有人在附近,我叫他们去找。” 方雨一路小跑,气息略显急促,“不用麻烦他们,我知道在哪。” 陆与闻骂了句脏话,勒令方雨不许挂电话,他现在过去找他。 夜里的大山安静肃穆,草丛深处活跃的昆虫今晚集体噤了声,山间的鸟儿似乎销声匿迹,方雨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循着印象一直往前走。 电话里不时传出陆与闻的声音:“方雨吱一声,报一下你的方位。” “马上两点钟方向,会经过我们去山神庙的小路。”方雨想到什么,提醒陆与闻,“你让剧组的人别从我刚才的方向来,那边我一路走过来没看到人。” 陆与闻道:“知道,我从农家乐过去,他们不清楚在哪,反正在附近,你反而是最远的。” 方雨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巍峨的山峰,连绵起伏的山峦白天看是无尽的雄浑壮观,到了晚上只有说不出的压迫。 晚上不是观景的好时机。 方雨挂了陆与闻的电话,拨通方晴的号码,方晴催他快点,方雨打断弟弟的话,问道:“晚上拍戏那会儿还见到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你们拍戏我多无聊,想着随便走走,结果迷路了。” 方雨状似无意地问:“走了很久吗?没拿手电筒你怎么走那么远?” 方晴答道:“没走多久啊,哥我方向感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到底来了没有?” “方晴,”方雨叫了弟弟的名字,沉默数秒后道,“那条河不靠近村民的房子,如果你经过它,不管你是打哪过去,都要走很久,你一个人走得了那么久?” 方晴口气不善,“哥,你在怀疑我?” “没有怀疑,我只是在想,我的弟弟从小就怕黑怕走夜路,长大了居然能一个人走这么远,我早上觉得是你不了解我,现在看来我也不太了解你了。” 电话猝然被挂断,方雨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两三秒不到陆与闻的电话立刻打进来。 方雨接了,陆与闻勃然大怒,“你竟敢挂我电话!我刚经过了那条河,半个人影都见不着,你别来了,我这就来找你!” 方雨苦笑地蹲下来,他用他最擅长的、最能让陆与闻心软的声音博可怜道:“陆与闻,我好累,你能不能背我?” “走累了?叫你别去非要去,等着我。” 方雨说:“你走好慢哦,走快一点我就跟你走。” 陆与闻有几分钟没回话,电话里只有猎猎的风声和风吹树木的沙沙声。 方雨在地上蹲着,头埋进膝盖里,正当他要问陆与闻走到哪了,陆与闻夹杂着喘气的话音响起:“蹲着干嘛?起来,背你回去了。” 方雨高兴地扑到陆与闻身上,陆与闻稳稳当当地抱着人,他摸摸方雨的头,松口气道:“累坏了?还去找你弟吗?” 方雨惯会撒娇,他亲亲陆与闻,贴着他的唇角道:“去吧,你背着我好不好?” 陆与闻重重地呼了一声,跑过来气还没喘顺,方雨又来折腾他,他真是被方雨吃得死死的,“可以背你,但我有什么好处?” 方雨附在他耳边道:“今晚听你的,我还跟你睡,就我们俩。” “你本来就是跟我睡。”陆与闻嗤道,他背对方雨蹲下来,“上来,搂紧我,不许捣蛋。” 方雨不算重,背着他不吃力。陆与闻想,其实托起一个人也不是很难,背上的不一定是负担,也可能是奖赏,他从一开始选中了这件奖赏,所以他会背着他去到终点。 坏心情和胸口郁结的气终于排遣了点,陆与闻不打算告诉方雨,下戏后他被提溜着去见了陈总。 陈总话里话外要找方雨,说方雨拿了他二十万,这二十万要付出的远远不止那几鞭子。 陆与闻知道方雨挨过鞭子,二十万的事他并不知情,但不管怎样,他都能理解方雨。然而这位陈总在他面前直言不讳,说话十分难听,气得他险些撕破脸跟对方吵起来。 第84章 最后还是理智压过了愤怒,陆与闻问要怎么解决?二十万原封不动还回去行吗? 陈总讥讽道,他爸在医院躺着,这钱还能有剩?你能替他还?回家找你父母要零花钱? 陆与闻被堵得哑口无言,愤怒过后,顿时心生疑窦。按照他对这些人的认知,一晚上挥霍几十万也是常有的事,断然不会出尔反尔,给出去的钱再要回来,除非一开始就有别的目的。 陆与闻猜测方雨挨了鞭子收下的那二十万,并没有人告诉他不是单次的钱。 这二十万是他们那伙人抛出的诱饵,是往后数不清多少次威胁的筹码。 陆与闻还记得方雨和他说过,他去别墅的那晚,别墅里有人告诉他们,不愿意的可以马上走。 现在想来恐怕只是一种手段,能筛掉不合适的人,同时也能让那伙人真正盯上的人放下戒心。方雨不会知道,自他们走进那个房间,就永远不可能逃离,他们会一直被威迫利诱,彻底掉入深渊。 一股寒意蹿上脊背,陆与闻还想到这种要挟要钱的小事,一般是手下的人去干,绝不会是眼前的这位亲自出面,除非,陆与闻想,除非目的不止方雨一个。 想明白其中的猫腻,陆与闻反而松了口气,他问陈总,那你想怎么解决? 听说过对赌吗?陈总问,敢不敢跟我赌?你赌赢了我刚才说的一笔勾销,你输了要签到我的公司。 彼时陆与闻还是少年心性,遇事鲁莽冲动,做决定不过大脑,强出头的心思压倒了一切,他想也不想便道,好啊,我跟你赌。 陆与闻更不会知道,在他和方雨像盲头苍蝇那样找人时,方晴出现在他刚去过的房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甚至气愤地踢倒了一把椅子。 “说好的我帮你把我哥引过来,你为什么不出去?你派你的人去了吗?我哥他应该还在找我。” “你不会反悔了?你说的要签下我,我也能演戏。” “没反悔,”方晴面前的人应答,“你不会以为我真想做什么?这里是剧组,我只不过想看看你的诚意。” “连哥哥都能出卖,你这么恨他?” 方晴面无表情道:“不是恨,我讨厌有人和我长得一样。” 那人说道:“有机会还是想把你哥签下来,你们俩这长相,不能浪费了。” 方晴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面孔,看起来上了年纪,眼角纹路很深,腕上并无昂贵的手表,身上的西装也看不出名堂,唯独那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彰显出长期上位者的威严与自信。 方晴换上笑脸,“陈总,签我一个还不够?一定要签我哥?” “你还小,不懂得有个哥哥的好处,”陈鸣呷了一口茶水,“过几天你来公司一趟,看看环境,把合同签了,还回美国吗?” “不回,我不打算回去了,”方晴冷笑,“我哥估计以为我这十几年过的都是好日子。” 陈鸣放下茶杯,笑容别有深意,“你该回去了,跟你哥好好道个别。” “他们找不到我会不会报警?我听说今天来演练的几支消防队还没走,那么多人找我一个,该多好。” 方晴眼怔怔地看向窗外,走去把门打开,抻着脖子往外看,而后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了。 屋里陈鸣的手下跟去看了眼,回来禀报道:“人走了。” 陈鸣把玩一只茶杯,细细看茶杯的纹样,“找个人跟着他送他回去,碰到他哥就说是我们找到的人。” 手下问他准备怎么用这俩兄弟。 陈鸣饶有兴致地盘算:“要是能把方雨签下来,他们俩以后一个摆出去当明星,一个背地里联络客人,这多有意思。” 要捧谁当明星呢?手下问。 陈鸣笑答:“能把方雨签下来最好,我看不上他弟,太蠢了,方雨这个人可以,我看不透。” 第50章 你喜欢我粗暴一点? 陆与闻背着方雨走了一段路,路上方雨接到方晴的电话,方晴说有人送他回去,叫他们不用再找他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陆与闻当即停下脚步,不爽道:“他什么态度?” 方雨示意陆与闻放他下来,他们俩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左边是望不到边际的杂草地,右边是个小树林,周围黑咕隆咚,只有天上的月光投下些微的光亮。 陆与闻没好气道:“回去吧,我发誓不会跟你弟多说一句话。” 方雨转投陆与闻怀里,额头轻抵着陆与闻,神情分外依恋,嘴唇和灼热的呼吸都渐渐迎向他。陆与闻回抱方雨,和他温存了一会儿,彼此的默契已然到了不需要言语的地步。 荒芜的杂草地无端端起了风,方雨叫陆与闻的名字,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里有一点试图蒙混一切的含糊,“晚上那场戏,你亲我的时候,心里想的谁?” 陆与闻没明白方雨的话,“除了你还能有谁?” 方雨说:“向晴,你不是董乾么?” 陆与闻心领神会,他笑道:“我只知道我亲的是你方雨。” 方雨分开彼此相依偎的脸,向陆与闻伸出舌头,被陆与闻咂吮舔舐的那一刻,身体瑟缩了一下,陆与闻按着他的后脑勺,不容他退缩,唇舌对他进行无声地掠夺。 方雨从未接过那样的吻,潮湿的、紧密的,如一场连绵不断却又无处可躲的大雨,他生生地承受着,被无止境地索取。 第85章 陆与闻凶悍的舌头将他搅得如醉如痴,他几乎忘却了所有身为人的意识,只知道他是依附于陆与闻而存在的,陆与闻索要他便迎合。他直觉自己是一坨烂熟不成形的肉,巴不得陆与闻一口吃掉他。 从哪里来的他要回到哪里去。 一束强光照过来时,陆与闻堪堪放开了他,气息正纠缠,方雨仍追寻陆与闻的唇,陆与闻掌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按在肩膀上,方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伏在陆与闻肩头,慢慢找回属于人的知觉。 陆与闻扳起他的脸,指腹擦掉嘴角的水渍,低声同他道:“背你回去。” 方雨嗯了一声,咬着唇笑了,他的大脑仍混沌,他想起自己要对陆与闻说什么:“你知道你亲我的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陆与闻问:“想什么?” “将我吃掉好不好,”方雨盯住陆与闻的眼睛,“一口一口吃掉我,我是你的,我想钻进你身体里,不要跟你分开。” 陆与闻感觉胸口被烫了一下,炽盛的火苗烧毁了门锁,方雨再次推开栅栏门,引诱出他身体里的野兽。他攥着方雨的腰,声音低哑地道:“怎么吃?你教教我。” 方雨说:“爱我吗?爱我才能吃掉我。” 陆与闻眉头紧锁,“喜欢不行吗?” “不行,”方雨痴痴地笑,“会很疼,只有爱我的人才能让我疼。” 陆与闻正面临人生中最大的难题,要到哪种程度才算作爱,他爱方雨吗?陆与闻想,要是心里面有个警报器就好了,一旦察觉他爱上方雨,那就发出警报,越响越好。 他不愿错过半秒爱的信号。 方雨回到平房,方晴像没事人一样和他交谈,态度熟络热切,只口不提刚才的事。 陆与闻一脸无聊地看着他们,方晴觑到陆与闻的脸色,拉住方雨的手道:“哥,今晚不能睡这里吗?” 方雨为难地看向陆与闻,陆与闻拉长了脸,“你答应了我什么?” 方雨走到陆与闻面前,勾了勾他的手指,眼巴巴地道:“就今晚,好不好?” 陆与闻没答话,打开衣柜翻出睡衣甩到肩上,出门洗澡去了。方雨转身对弟弟笑了一下,他的眼尾很红,嘴唇本就红润,此时在明亮的灯光下愈加惹眼。 “下次别乱跑,”方雨一边整理陆与闻翻乱的衣柜,一边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爸爸?” 方晴冷不丁开口:“我看到了,你们躲在庙里亲热,你知道我来了,是你告诉我有个山神庙可以看,还有农家乐的房间钥匙,你知道我看见房间号会找过去。” “哥,小时候你就这样,知道我爱吃糖,故意把糖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连凳子你也特地搬过去,就等着我站上去拿糖吃。可是哥,我摔了一跤,你也被妈妈骂了,难道你忘了吗?” 方雨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他转过头,“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我真的忘了。你上午去了庙里?为什么不吱一声,我和陆与闻在神像背后对戏。” 方晴冷下脸,方雨却还是笑着的模样,他歪了歪头,“其实我们没那么像,你觉得呢?” 当晚睡觉前方晴临时反悔,提出要去农家乐睡,陆与闻客客气气把人请出去,再打给助理让他去开个房间。目送方晴出了门,陆与闻就差欢呼,他走去锁上大门,顺手关了灯,摸黑爬上床。 方雨坐在床上等他,陆与闻将方雨挤到床里面,看方雨的眼神称得上虎视眈眈。 方雨伸出一根手指,在陆与闻的鼻子和嘴唇上游移,陆与闻要咬他的手指头,方雨倏地拿开手指,说道:“不给吃。” 陆与闻立即瞪眼,“你逗我?我那么喜欢你,又疼你又亲你,你——” “我怎么了?”方雨偎进陆与闻的胸膛,陆与闻悻悻地收了声,他搂着方雨,揉他的腰肢和后背,身体里那股躁动仿佛只有通过肢体接触才能缓解。 方雨把陆与闻的手塞进睡衣里,他引导陆与闻摸他的胸腹,陆与闻的大手在里面探摸,双眼透着深深的疑惑,“怎样算爱你?” 方雨瞅了眼衣服底下规矩的手,无奈又好笑,他隔着睡衣覆上陆与闻的手背,“等你想扒我衣服,我说不准你还是要扒光我,吃掉我,等到你不会怀疑,那就是爱了。” 陆与闻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不是禽兽吗?” 方雨扑哧笑了,他亲亲陆与闻的唇角,“爱就是会让人变成禽兽,你懂不懂?” 禽兽意味着卑劣无耻,而爱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卑劣无耻的,爱里的自私、占有、掌控、索取,爱的本质,人沦为动物,丢弃羞耻地交合。 挣脱了美好与幻象,爱有哪一样能称得上高尚? 方雨开始喘息,陆与闻不知轻重地摸得他很疼,他把脸埋进陆与闻肩膀,陆与闻的手从他衣服里抽离,陡然拽了一下他的裤头,“让我看看你。” 方雨抬起脸,“不给。” 陆与闻拧着眉,又拽了第二下,见方雨没反应,他猛然将方雨推倒在床上,只手扯着方雨的睡裤,吓唬道:“让我看看,不然扒光你。” 方雨还是笑,“不给。” 陆与闻一把将方雨的睡裤脱拽下来,方雨踢了他一脚,在床上不睡觉不亲热的两人仿佛注定有一场角斗,没人愿意承认是自己挑起的—— 第86章 陆与闻想让方雨翻身趴着,他想看看他后腰上的痣。方雨不肯,胡乱地挥动手脚,陆与闻结结实实地被踹了好几脚,他不敢真的揍方雨,掴下去的巴掌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谁知方雨竟然来真的! 方雨一点也不心疼他! 陆与闻怒了,“这么凶,我要生气了!” 方雨不吭声,还在用脑袋顶撞他的胸膛,陆与闻拉开方雨,对准他裸露的肩头咬了一口,方雨顿时吃痛地叫,陆与闻干脆利落脱了方雨的睡衣,反剪他的双臂,强迫他趴伏在床上。 方雨屈辱地趴着,陆与闻在他臀上掴了一下,“服不服?还敢不敢跟我动手?” 方雨没回话,陆与闻生怕把人欺负惨了,连忙将人翻过来,伏下身看方雨的脸。方雨忽然环住他的脖颈,动情地吻着他,陆与闻回应方雨的吻,感受方雨倾注进来的比以往每一次更浓烈的情感。 唇分时,陆与闻悟出了一点点方雨隐晦的心思,“你喜欢我粗暴一点?” 方雨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嗔了陆与闻一眼,“你真讨厌。” “不是爱我么?怎么又说我讨厌?”陆与闻失笑,“口是心非可不好。” “就要讨厌你。” 陆与闻笑了,随便方雨怎么说,他知道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讨厌我就讨厌我吧,反正你爱我。” 这晚方雨还是遂了陆与闻的愿,他趴在床上,连内裤也褪了下来,任由陆与闻看了个够。 陆与闻没敢摸他,只是更紧地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去,方雨问:“知道要怎么吃掉我吗?” 陆与闻声音很低,他捻弄着方雨的嘴唇,问:“不怕遭罪?” 方雨笑,“只要你爱我,再遭罪也是值得的,你爱我吗?” 陆与闻回答不上来,他捞起方雨的腰,扣住方雨的后脑勺很轻地吻他,动作怜惜,神色凝重。他对方雨说:“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清楚一点。” 方雨勾着陆与闻的脖颈,喃喃道:“我能感觉到,你越来越喜欢我了。” 陆与闻笑了笑,亲昵地含吮方雨的唇,“我也觉得,我再努力一点就会爱上你了。” 第51章 不吃你这一套! 隔天早上,陆与闻刚起床便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他疑心自己感冒了,接下来的这天果然喷嚏不断,脑子昏昏沉沉。 鼻孔塞着纸团,陆与闻抱着保温杯窝在板凳上,方雨不知从哪捣鼓出一碗姜汤,哄他喝下去可以驱寒暖身。 陆与闻不喜欢姜的味道,捏着鼻子喝下半碗,方雨在旁边唠叨:“山里晚上风大,你洗完澡对着风扇吹了很久,身上的水还没擦干,一定是那时候着凉的。” “昨晚没穿衣服的明明是你,”陆与闻瓮声瓮气道,“怎么就我感冒了。” 方雨眨巴着眼睛,“那你要把感冒传染给我吗?” 陆与闻拨开方雨的脸,“离我远点,感冒多难受。” 助理找来一板感冒药,陆与闻没吃药,一口气喝完余下半碗姜汤。助理一脸吞吞吐吐,陆与闻邪睨他一眼,说道:“想说什么直说。” “你昨晚碰到道具组的大哥了?他们说看见你跟那谁在那干什么。”助理说得含混,不时往左右两旁扫一眼,唯恐别人听到他说的话。 陆与闻一点也不意外助理会知道,他抽掉鼻孔的纸团,不以为意道:“你们私底下传这么快,一晚上就进你耳朵了?” “一传十十传百,这会儿估计整个剧组都知道了。”助理同情地看着他。 陆与闻喝了口热水,表情十分无动于衷,“知道就知道,多大点事,料他们也不敢到我面前说。” 助理问:“你们真的谈了?” 陆与闻把保温杯交给助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差不多吧,反正没差。” 方雨从化妆师那回来,神色惶惶然,对上陆与闻的目光,脖子怯怯地缩了一下,“化妆师姐姐问我,我跟你昨晚是不是——他们好像都知道了。” 陆与闻笑着捏他的后颈,“你怕别人知道?” 方雨万般不解,“他们怎么会知道?” 陆与闻有心逗方雨,“昨晚有人拿手电筒扫了我们一下,你当时没感觉?哦我明白了,你被我亲得晕乎乎了,人傻了对不对?” 方雨气道:“陆与闻!” 陆与闻好笑道:“没事,没人敢说我们,你脸皮厚一点,现在是我们俩的事,要是有人说你了你让他来找我。” “你不打算解释吗?”方雨惴惴地问。 “解释什么?你没跟我接吻吗?”陆与闻戳戳方雨的额头,教训道:“人要敢作敢当,别想着解释和逃避。” 这天的拍摄任务比较轻松,下午导演要下山去疗养院盯场地布置,暂定后天补拍医院的戏份。 接连两天没有安排夜戏,剧组不复前阵子熬夜赶工的状态,候场时方雨听见不少人在讨论,敏感地捕捉到追加投资这几个字。 他看了看身旁的陆与闻,陆与闻单手揣进裤兜,视线落在另一只手拿着的剧本上,因为感冒表情恹恹的,不时吸一下鼻子。 方雨用手肘撞了撞他,“昨天投资方的人来了?” “来了,导演不在,他们没待多久。”陆与闻走去擤鼻涕,方雨眼睛一扫看到人群里的方晴,方晴冲他扬扬下巴,双手抱臂和旁人交谈甚欢。 第87章 方雨撇开目光,环视整间屋子,今明两天的拍摄都在这里,这是戏里向晴的住处。 失去外婆的董乾拒绝跟母亲回家,也不愿回外婆的那间老屋,他把向晴和他的住处当成庇护所,自那晚他冒着大雨来找向晴,被向晴带回了家,便不说缘由地住了下来。 他没日没夜地发呆,把自己封闭起来,只有向晴每日的喂食和关怀能让他说几句话。 董乾在向晴这儿待了三天,第四天母亲上山操持丧葬事宜,他跟母亲下山住进了招待所,直到第七天才回来,回到外婆生前的老屋。 他盼望真的有回魂一说,一句话没留下的外婆能回来看他一眼。 第八天早上,董乾离开时经过向晴的家门,他看见向晴就在门槛上坐着,他再一次跟向晴回了家。 这之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终日亲近厮混,剧本里的亲密戏大多发生在这时。 “方雨过来。” 听到陆与闻叫他,方雨合上剧本走了过去,陆与闻半躺在床上,配合灯光师调光,见到他不好意思地道:“给我拿点纸,鼻涕要流了。” 方雨裤袋里就有纸巾,他替陆与闻擦掉流出的清涕,陆与闻吸吸鼻子,说:“还要喝点水。” 方雨从陆与闻助理那拿到保温杯,倒了一小杯盖的水,他没让陆与闻碰,叫陆与闻就着他的手喝水。 屋子里的人各忙各的,没人会光明正大地看,但方雨相信,没有哪一双眼睛会不掠过他们。 其实他一点也不担心别人看穿他们的关系,最好所有人都来看看,看他们是如何旁若无人地对话、互动,熟稔的语气和姿态能将所有人都拒绝在外。 即将要拍摄的这一场戏,董乾颓唐消沉,赖在向晴床上不吃不喝。向晴端来一碗甜羹,董乾不领情,推拒之间碗摔到地上,碎了,甜羹洒了一地。 向晴蹲下来捡碎玻璃片,董乾看了他很久,将他拉起来亲吻。 他们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次热吻,方雨心里颤动了一下,他想,也许他们可以不用装得生涩和笨拙,反正所有人对他们的关系有了模糊暧昧的猜测,他们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和他扯上关系,他不会让陆与闻有回头的机会。 结束这天的拍摄,陆与闻晚饭也没吃,回到屋里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听见方雨叫他,他让方雨别吵,而后陷入更深的沉睡。 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睁眼看见隔着蚊帐昏黄的灯光,陆与闻有气无力喊了方雨两声,蚊帐外没人应答。 他掀开蚊帐,方雨不在,桌上放着他的饭盒和水杯。 陆与闻下了床,坐到桌旁开始吃方雨给他带的晚饭,方雨的饭盒装着他的晚饭,水杯装了姜汤,而他的饭盒盛了汤,保温瓶里是热水。 陆与闻给方雨发了条短信,问他人在哪吃了没,快吃完才收到方雨的回复,方雨说他在农家乐,今晚他们最好还是分开睡。 一口姜汤送进嘴里,陆与闻险些呛着,他直接打了电话,无人接听。匆匆扒完饭,姜汤也不喝了,陆与闻嘴巴一抹拿上手机出了门,气冲冲地杀去农家乐。 刚过九点,走廊上和楼梯间人来人往,统筹挨个房间发通告单,勘完景回来的导演美术和置景组一行人正在一楼吃饭。 陆与闻停在二楼靠近楼梯的房间前,他把门拍得砰砰响,一边拍门一边喊方雨,叫声在这夜里与别的喧嚣区别开来。背后是茫无边际的黑夜,他满面怒容地拍着门,“方雨?方雨!人呢?” 在他的叫声吸引来更多人之前,方雨终于开了门,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上的睡衣昭示他刚洗完澡。 陆与闻侧身进入房间,甩上门,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脸不悦地瞪着方雨,“干嘛呢?抛下我一个人,你有没有良心?” 方雨擦着头发,没答话,陆与闻眉头拧成结,凶恶的口气道:“过来。” 方雨乖乖地走到他跟前,抿了抿嘴唇,嗫嚅地道:“我怕有人说你闲话,我无所谓,万一传到你舅舅那去,他骂你怎么办?” “而且,你舅舅他不太喜欢我,”方雨偷偷看了陆与闻一眼,“再说你又没有和我在一起,没必要被他们说,你让你助理传个话,说我们昨晚在对戏就好了。” 陆与闻横眉怒目,“所以你自作主张回来睡了?我说了不用管别当一回事,你不听我的,别人说几句把你吓跑了,你就那么怕?还敢说爱我?” 方雨丢掉毛巾,主动坐到陆与闻大腿上,双手勾住他肩膀,讨好地亲亲他的唇。 陆与闻躲开方雨送上来的唇,板着脸道:“不吃你这一套!我算是看出来了,嘴上说得多好听,一有点风声人都不见了,你把我拖下水了你还想跑?” “对不起,”方雨用侧脸摩挲着陆与闻,低声呢喃,“是我不好,我让你讨回来。” 陆与闻恶声恶气道:“别撒娇,不吃你这一套!” “真的不吃吗?”方雨柔软的唇再度覆上陆与闻,陆与闻不为所动,方雨伸舌去舔,舌头锲而不舍地要叩开他的唇。 陆与闻呼吸乱了,他用感冒企图吓退方雨:“我感冒了,小心传染给你。” “吃不吃嘛?”方雨不听他的话,只一个劲地拿热烘烘的上身挤压他的胸膛,头发上的水甩得到处都是,舌头不知死活地伸出来招摇,“快亲我,吃一下舌头,你有反应,又顶到我了。” 第88章 方雨恶意地挪动着臀,脸上恣肆的笑揭露了他的不良居心,陆与闻恨得牙痒痒,当即拉下方雨睡衣的一侧,咬上他的肩头。 方雨叫了一声,陆与闻三两下将方雨摁倒在床,亲下去前,他恐吓道:“你可以叫得再大声一点,让他们听听我是怎么欺负你的。” 吻不知持续了多久,周遭的吵闹静了下来,睡意再次来袭,陆与闻拍拍方雨的臀,强行分开彼此湿津津的唇。 唇分开了舌头还勾连不休,陆与闻最后吮了一下,舌尖微微发麻。 方雨眨着眼睛,温温顺顺地待在他的臂弯里,不说话,只看着他笑。 “笑什么?”陆与闻用指腹捻了捻方雨饱满的唇,“嘴唇都肿了,明天不消肿看你怎么见人。” 方雨没来由地说了句:“陆与闻,我们好像在谈恋爱啊。” “扔下我一个人回来睡的恋爱?”陆与闻气还没消,弹了弹方雨的额头当做惩罚,“你自己谈吧,我看你没我也行。” 方雨抓住他的一只手捂在胸口,双眼亮晶晶的,张嘴便是世界上最甜蜜动听的三个字,“我爱你。” 陆与闻酷酷地道:“你跟我来这一套没用。” 方雨再说了一遍:“我爱你。” “少来,成天爱爱爱,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方雨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唇角,“陆与闻,我爱你。” 陆与闻脑子里的那根弦啪地断了,他翻身压着方雨,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一字一句地道:“我当真了,你是我的人了,不许再自作主张,不管什么事都要跟我商量。” “好,说话算话。”方雨抬起手竖起小指,陆与闻伸手勾上,指腹盖了戳,嘴唇也亲了亲,“说话算话。” 方雨投进陆与闻怀抱,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再难抑制过快的心跳。他在心里向他能叫得上名字的神明祈祷,别怪罪他,他只想得到陆与闻的心,他没有错。 这一点的小心机没有错,假装怯懦没有错,欲擒故纵的手段没有错,故意提起陆与闻的舅舅、在山神庙里明知道弟弟来了也要和陆与闻亲昵,这些通通没有错。 从很早以前他就坚信,爱不会有错。 第52章 他超爱 第二天早上,陆与闻下楼去打早餐,一个人领两人份,托盘装满了还嫌不够,又拿了两个鸡蛋揣进裤兜。 旁人调侃他能吃,他笑笑不说话,导演见方雨没来,问道:“方雨呢?昨晚在一楼都能听到你嚎的那一嗓子,你俩吵架了?” 陆与闻摇头,“没有,我跟方雨能吵什么架。” 副导演是个人精,明里暗里地打趣道:“我听说你俩可好了,有没有这回事啊?” “我跟他一直挺好的,”陆与闻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扫了一眼支着耳朵旁听的众人,说话的音量恰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清楚,“你们别欺负他,给我个面子。” 陆与闻端着早餐回了房间,方雨起床后就有点不舒服,洗漱完回到床上坐着,陆与闻放下托盘用手摸他的额头,“头晕吗?不会被我传染了吧。” 方雨抱紧陆与闻的腰,声音蔫蔫地道:“身上一会冷一会热,我不想开工,我想睡觉。” “先吃点东西,”陆与闻俯身抱了抱方雨,“吃完再喝碗姜汤,你看我昨天感冒今天好多了。” “因为你传给我了。”方雨从他腰上抬起头,蹙起好看的眉头。 陆与闻刮了刮方雨的鼻梁,取笑道:“谁昨晚缠着我接吻,吃我口水吃得倒起劲。” “谁叫我喜欢你。” 方雨仰起脸朝他微笑,清晨温润的光镀在他脸上,笑容模糊不真切,陆与闻几乎以为自己置身于一个梦中,白日里才会做的梦。 奇怪的是自从他和方雨一起睡,夜里便鲜少有梦造访。 陆与闻将盛了早餐的托盘放在椅子上,椅子拉近挨着床,方雨侧身坐在他腿上。这是他们最近惯用的姿势,方雨第一次坐上来他就很喜欢,方雨身体软绵绵的偎着他,有种不分彼此的亲密。 “干嘛打这么多早餐。”方雨撕掉包子底下的垫纸,掰开一半喂给陆与闻,陆与闻一口吃了,含含糊糊地道:“要把你喂饱才行。” 方雨抿唇笑道:“我吃得不多,很好养活。” “看出来了,以后跟着我要是挨饿受苦,会不会哭?” 陆与闻捏捏方雨的下巴,看着方雨在这个晨光熹微的早上很认真地思考,然后回答他,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不会,但如果你欺负我,那就说不定了。” 陆与闻嘴欠问了句:“哪种欺负你受得住?像这样吗?” 他的手熟门熟路地探进方雨衣服里,方雨抬眼睨他,没理会胸前作乱的手,胸口慢慢向他贴近,“你越来越坏了。” 陆与闻表情坦荡,“你教我的,我学东西一向很快。” 方雨被摸得轻轻地喘,他凝视陆与闻不含情欲的双眸,冷不丁问道:“你对我什么感觉?” 陆与闻想了想,觑着眼睛道:“我见你第一面就对你印象很深,多亏我们有缘,让我再见到你,和你做朋友,没有你我不会想去演戏。” “现在想想,我可能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的。” 陆与闻把手环到方雨的腰侧,将他按向自己,“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你给我发的第二条短信,说不要跟我做朋友,为什么?” 第89章 方雨嘴角弯了弯,“你觉得呢?” 陆与闻道:“我当时以为你看不上我。” “现在呢?”方雨问。 陆与闻笑,“现在知道你蔫儿坏。” “明明是你在欺负我!”方雨控诉。 陆与闻附在方雨耳边,声音低沉,“是你教我,也是你叫我做的,我以前没做过这些,我早该翻脸拒绝你,但是方雨,我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坏一点。” 方雨眼角被逼出一点点泪水,陆与闻手指粗糙,手劲又大,拧得他腰上的肉酸软难耐。他攀上陆与闻的肩,极近的距离看进他的眼睛,“你还能怎么坏?” 陆与闻勾勾唇角,“不知道,没试过,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蠢,很多事我都知道。” “譬如呢?坏给我看看。” 方雨眼里泛着水光,陆与闻看出他的渴望,而他同样受这种渴望驱使,竟也无可遏制地生出某种更迫切的冲动。 陆与闻把手抽了出来,转而捧着方雨的脸颊着迷地磨蹭,他既在说服方雨,也是提醒自己,“不可以,时间不够,他们很快会来敲门。” 方雨发出一声呜咽,他坐在陆与闻大腿上,却怀疑自己处于刀山火海,熊熊烈火炙烤着他,锋利的刀刃似要劈开他的身体。 陆与闻按住方雨的后脑勺,不住地亲吻他,嘴里咕哝道:“别动,就这么抱着,很快就好。” 方雨被烫得神思恍惚,他颤声道:“骗人,你才不会很快就好。” “信我一回,真的马上就好了。” 陆与闻亲了亲方雨,以要把他揉进骨血的力度拥抱他,这是他们最亲近的时刻,陆与闻想,也许还能再亲近一点,他可以揳入他的身体里。 这天的拍摄两人都有些心猿意马,陆与闻以为只有自己走神,当他和方雨对视,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方雨眼里的神色是他所熟悉的,他便知道面前的还是方雨。 休息的间隙,陆与闻听导演和编剧闲聊,编剧直言他演董乾这个角色太讨巧了,不用多费劲地塑造,他在最自然状态下的动作反应就已经很接近董乾。 陆与闻听出来这是说他合适的意思,他没插话,编剧又问:“以后还想演什么?你这张脸演到六十岁不成问题。” 陆与闻挑了挑眉,他听明白了这是说他长得显老。 导演拍拍他的肩膀,“以后还会拍戏吧?你家里人都干这个,以前听你舅说你对这行没兴趣,现在想法变了?” 陆与闻没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个出其不意的问题:“你们觉得这电影最后票房能到哪?” 导演答:“文艺片票房一般不会太高。” 陆与闻直截了当地问:“能到八千万吗?” 编剧问:“你怎么不说一个亿?” “能到一个亿?”陆与闻吃了一惊。 导演苦笑不说话,编剧替他回道:“别提导演的伤心事,他上一部文艺片票房只有一千万出头。” 陆与闻心里凉了半截,他平时只看电影不关注票房,完全没料到文艺片票房会这么低,他陡然想起那晚的对赌约定——如果最终电影票房不到八千万,他要签到那位陈总名下的娱乐经纪公司。 陆与闻不禁打了个哆嗦,那晚自己的豪言壮语犹在耳旁,他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冲动和愚蠢。 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方雨来找他,见他面色不虞,忙问怎么了。陆与闻摇摇头,他揽着方雨到最近的折叠椅坐下,方雨在他耳边小声地问:“是不是累了?还是导演说你了,我们等下别走神,好好演。” “是该好好演。” 陆与闻不打算和方雨说这事,他的手臂搭在方雨肩上,侧过脸注视方雨的眼睛,那双眼睛恬淡干净,和方雨本人的气质一样,只要靠近便感到安心。 内心的焦躁混乱渐渐平息,陆与闻把方雨的手攥进掌心,“没事了,不用担心我,明天我下山拍戏,你一个人没问题?” 方雨说道:“除了想你,其他都没问题。” 陆与闻从裤袋里掏出早餐吃剩的鸡蛋,剥了蛋壳,和方雨一人一口的分吃了。助理不知从哪冒出来,神情古怪地打量他俩,“两个人吃会比较好吃?” 方晴来到两人面前,告知方雨明天他会跟摄制组的车下山,这趟出来玩差不多该回去了。方雨摸摸弟弟的头,“你说跟家里吵架了,身上还有钱吗?买机票的钱够不够?” 方晴笑道:“哥你放心,我有钱,爸爸那我就不去了,你应该能理解我。” 方雨知道有些事勉强不来,他不再强求,起身抱了抱弟弟,“你来这一趟我没有好好陪你,是我不好,不要怪我,更不要恨我。” “说什么呢哥,我怎么会恨你,我们是兄弟啊。”方晴笑容粲然,仿佛此前的龃龉都不存在。 方雨又再嘱咐了几句,方晴以再逛逛为由走了,方雨转身面对陆与闻,表情难过地道:“陆与闻,我很坏对不对。” 陆与闻哄道:“你一点也不坏,不许你胡说。” 晚上两人还睡在农家乐的房间,陆与闻发觉方雨偷偷摸摸的,似乎避着他在做什么,他一靠近方雨就立刻拿出剧本,刻意挡住不给他看。 “别过来,你先去洗澡。”方雨双手叠放在桌上,死死捂住手臂下的东西。 陆与闻隐约瞥见一张纸,纸上有字迹,“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第90章 “你快去洗澡,别站我这里。” 陆与闻大胆猜测:“在给我写情书?” 方雨反驳:“才不是给你写情书!” “那你在写什么?” “我在写骂你的话,没骗你!你看了就知道了。”方雨气呼呼道。 陆与闻得意洋洋地去洗澡,方雨将信纸拿出来,划掉刚写的两行字,另起一行吭哧吭哧地重新写。 隔天早上,陆与闻临走前被方雨塞了个纸张折成的心形,方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赧道:“听说明天是你生日,我怕你赶不回来,提前给你生日礼物。” 陆与闻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大手覆上方雨的脑袋,“谢了,我会好好看的。” “早点回来。”方雨看了他一眼,面色发红。 陆与闻笑,“记得想我。” 陆与闻在下山路上就拆了方雨给他的那颗心,他等不及要看方雨写了什么,兴许纸上写满他的好话也说不定。 他满怀期待地展开纸张,笑容在一两秒后凝固了。 方雨写:全世界最笨蛋最讨厌最木头最会欺负人的陆与闻,吃了就睡起床不叠被子衣服也叠不好的陆与闻,懒猪自大狂坏人兼色鬼,我才不要给陆与闻写情书! 陆与闻只想把人抓过来教训一顿,这次他一定要来真的! 随手把纸张翻到背面,紧接着看见一行圆滚滚的小字,陆与闻蓦地笑了,一瞬间原谅了全世界,他决定把人抱过来狠狠亲一口。 方雨写:前面的是气话,陆与闻特别特别好,全世界我最爱他^^ 一天时间拍不完医院的戏份,虽早有预料,想到不能回去和方雨一起过生日,陆与闻还是有点不太高兴。 与此同时,山上方雨突然接到父亲住的医院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医护人员告诉他,他的父亲在刚才去世了,死因是火灾导致的缺氧窒息。 第53章 你好不好 医院探视时间已过,走廊上静悄悄,天花板嵌入式灯光照着白晃晃的墙壁和地砖。 方晴从安全通道的侧门进入,趁护士转身的间隙,快速经过护士站,闪身进了一间病房。 病床上躺着十多年未见的父亲,方晴慢慢走近,记忆中无比高大、威严的父亲如今形容枯槁,萎缩在病号服里,再难看出当初抡起拳头揍人的可怖模样。 方晴神色复杂,还未制造动静把人吵醒,病床上的父亲已经气息奄奄地睁开眼,看见他的那一瞬,眼里似乎有些微的光亮。 方晴俯身,以极低的音量开口:“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父亲颤巍巍地抬起手,口中发出浑浊嘶哑的声音,方晴没听清,他把耳朵凑过去,听到极含混的声音喊着他的乳名。 方晴扯了扯嘴角,缓声说道:“哥哥说你病了,劝我来看你,可我不想来,知道为什么吗?” 病床上的父亲继续说着含糊难懂的话,方晴压根没理会,他对着父亲,一股脑宣泄心里积压十多年的恨意,“因为我恨你,是你把我们害成现在这个地步。” “如果你不赌博,妈妈不会跟你离婚,她也不会嫁给那个美国佬,更不会带我走。” “我去了美国很想回来,妈妈说你不要我,你养不起我,为什么不接我回去?你们真的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方晴眼底浮现隐隐的泪光,他直起身,看着病床上发出嗬嗬声的父亲,胸腔里犹如拉风箱一样呼呼作响。 “我很想报复你,报复你们所有人,用我自己来报复你可能不够,你早把我忘了对吧?哥哥说你对他很好,说你改过了不再赌博,那你猜猜哥哥为了你做了什么?” 方晴嘴角扬起一个奇怪的微笑,他摸出手机,点进相册,将最暴露的一张照片展示给父亲看。 “能认出这是谁吧?是哥哥,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尺度大一点的写真?不是的,哥哥拍的这些照片是拿去给那些人选的。” “哥哥为了挣钱给你治病,出卖自己跟那些人做交易,我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方晴顿了顿,唇边的笑容更为诡异,“但我好高兴啊,原来哥哥走上了和我一样的路,我经历过的,他也逃不掉。” 病床上的父亲突然剧烈地咳嗽,手抖得厉害,方晴收起手机,握住父亲枯瘦的手,盯住那双污浊的眼睛,“如果你真的心疼哥哥,知道这些是不是比叫你去死还难受?” 方晴笑了笑,把父亲的手塞进被子底下,替他掖好被角,“你好好休息,好好地死,我不会再来看你了。” 方晴走出医院很久后,听到疑似火警铃的啸叫声,他回过头,依稀看见黑暗中忽闪的一丁点火光,但距离太远,来路不明,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医院某个高级病房,病床上的女人闻到刺鼻的浓烟,她睁开眼睛,敏锐地觉察到猛然升起的高温,整个房间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浓烟正从通风口喷涌。 女人跳下床,猛按病床边的呼叫铃,可惜尖锐的火警铃掩盖了呼叫铃声。女人随手扯了枕巾捂住口鼻,拖着病体奋力夺门而逃。 然而房门就像焊死了,任凭女人如何拉拽都纹丝不动,门把手越来越烫,火苗舔舐着门缝,女人清楚一开门必定是扑面的浓烟与火焰,她跌坐在地上,发出恐惧的恸哭。 同一层楼,滚滚浓烟迅速弥漫整个房间。 第91章 病床上的人被烟雾熏得睁不开眼睛,躺着一动不动,像一截腐朽的枯木。 浓烟下的脸有一种勘破真相后的万念俱灰,身为父亲的绝望压倒了生的渴望,他近乎是平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方雨赶到医院是第二天凌晨,原本只需两小时的路程因路面坍塌导致的堵车,硬生生延长至四小时,大火早已扑灭。 医院外拉起了警戒线,方雨下车时险些摔跤,有人及时扶了他一把,头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方雨,还记得我吗?我是阿志。” 方雨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是他儿时的玩伴,对方身上的警服让他生出盲目的信任,“医院打给我说我爸他——不可能的对不对?医院怎么会失火?” 阿志稍稍侧身,现出前方外墙焦黑的医院大楼,五层以上毁损严重。 方雨怔怔地看着,瞳孔映照出巍峨高耸的医院大楼,被烧毁的那几层宛如一道骇人的裂口。他的心里顿时也撕裂一般疼,没有旁人的搀扶他几乎站不住。 “不可能,我不信。”方雨喃喃地道,不顾警戒线的拦截,直直地闯了进去。 阿志匆促搀住他的胳膊,“方雨,坚强一点,我带你进去。” 方雨不会忘记他走向父亲的最后一段路,阴冷、森寒,不知何处刮来的风在他心口掀起巨大的回响。他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茫然无措,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躯壳。 在见到父亲的那一刻,所有力气消耗殆尽,他生生地跌倒在地上。 护士长告诉他,从火警铃响到浓烟弥漫,可供逃生的时间有四到五分钟,其他病房的病人在疏散下都逃出来了,行动不便的病人则由医护人员转移。言下之意是医院已尽力疏散,其他人员无伤亡。 主班护士急得快哭出来,从她口中方雨听到十分荒唐的说法,她说是父亲自己不愿意走,并且反锁了病房的门。 绝对不可能,父亲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方雨试图和她们争辩,却被阿志拉住,“方雨冷静,起火前大门监控拍到了你的脸,你跟我去看看,这人是不是你弟?” 方雨看到监控截下的照片,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那个时间他还在山上,他立马打给弟弟,弟弟接了电话,承认去看过父亲。 方雨察觉到不对劲,他质问弟弟,你对爸爸说了什么? 弟弟说:“我给爸爸看了你的照片,哥,我知道你为了筹钱做过什么,你那么有孝心,我当然要让爸爸知道。” 方雨恍若挨了一记耳光,耳旁嗡嗡的响声甚至盖过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我的照片?” 弟弟回答:“我翻背包翻出来的,哥,我都听陈总说了,你没必要瞒着。” 方雨攥紧手机,他陡然提高音量,冲电话里吼:“你故意拿照片刺激爸爸?你知不知道他病了?你对他没感情但他是我爸,他现在走了——你们谁赔给我?” 最后一句伴着哽咽,方雨靠着墙壁,手机从手上掉落,一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视线模糊之际,他想明白父亲为什么不离开火海,父亲定是怕成为他的累赘,宁可以这种方式离开也不要拖累他。 很久以前,当他躺在那张床上挨一鞭又一鞭,他那时就在想,要是爸爸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这个世界上少有的会心疼他的人走了,他没有爸爸了。 方雨跪在地上,抱着脑袋痛哭出声。 陆与闻当晚没联系上方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从助理口中听说方雨父亲去世的消息。 他当即想回去,但那显然不可能,剧组只租了疗养院两天,今天必须拍完所有医院的戏份。 这一整天他除了拍戏,空闲时都在给方雨发短信打电话,方雨的手机一直提示已关机。听着电话里冷冰冰的机械女声,陆与闻更加担心方雨,他不敢想象方雨一个人要怎么面对这些。 剧组为他准备了生日会,蛋糕蜡烛鲜花寿星帽全备齐了,他不好拂了大伙的好意,配合地吹了蜡烛许了愿望,再接过导演作为代表送上的鲜花。 分完蛋糕,陆与闻躲在角落给方雨发短信,他没提生日没提拍戏,也没问方雨什么时候回来,只一个劲地问他好不好。 短信发出去才觉得没有必要,方雨怎么可能好。 当晚结束疗养院的拍摄,陆与闻回到山上,他一个人睡在农家乐方雨的房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以往怀里总有一个温软的身体,他的怀抱从不空虚,和方雨互相搂着很容易入睡,睡着了也是一夜香甜无梦。 早上醒来半边身体会很麻,但紧贴的胸膛很热,交缠的手手脚脚分也分不开。睡久了身体分明绵软无力,可拥抱却格外有力,他的臂弯坚固牢靠,守得住方雨一夜好眠。 陆与闻开始回想那些和方雨一同醒来的清晨,他都做了什么,好像是接吻。他喜欢含着方雨的唇,睡一觉醒来所有知觉都在缓慢复苏,唯独吮吻成为本能。 他喜欢和方雨接吻,尤其是半醒半睡间迷迷糊糊的方雨,傻傻地将嘴唇送过来,被吻得发出很轻很黏糊的呻吟,像是不满和抗议。 可等他醒来看见自己,便会更主动地缠上来,回应起这个吻。 那些时候,全身上下该唤醒的部位也都唤醒了,他在方雨面前从不避忌这个,哪怕时常遭方雨调侃取笑。 第92章 他始终记得,当方雨感觉到它的变化,最先的反应是羞怯,方雨通常会睁着眼睛,难为情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会说话,陆与闻在这个孤单的夜里,总算看懂那双眼睛透露给他的讯息。 方雨好像在问他,该怎么办啊? 陆与闻想,不如把它塞进你的身体里。 他像魔怔了一样,幻想着这种可能,他希望方雨用身上所有能接纳的地方来接纳它,它是因为你才嚣张生猛的,他希望方雨记住这一点。 陆与闻在床上弄了一次,弄完以后起伏的胸膛久久不能平复。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卑劣,方雨不知在哪个地方伤心难过,而他竟然想着方雨发泄。 他用手臂盖住眼睛,企图压下越来越猖獗的念头。 第54章 我守着你 陆与闻想起摄制组的车送过方晴下山,他猜测找到方晴或许能得知方雨在哪,抱着试试的想法,他找到有方晴电话号码的摄像,辗转联系上方晴,方晴给了他一个地址。 当天收工已经很晚,陆与闻只得第二天早上出发,他向剧组请了假,从导演那知道方雨只请了三天假,也就是说方雨很快会回来,可他等不及要去找他。 方雨离组的第三天,陆与闻终于在一个招待所里见到了人。 他在前台那问出房间号,电梯迟迟不下来,他转头去爬楼梯,一边爬一边想等下见到方雨要说什么,也许什么也不用说,他应该先给方雨一个拥抱。 陆与闻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他试着拧上门把手,门开了。他推门进去,一眼看到坐在床边背对着房门的方雨。 陆与闻放下背了一路的鼓囊囊的包,慢慢走到方雨身边。 方雨有所察觉,侧了侧头,神情由茫然到错愕,最后才是一个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他伸手环抱住陆与闻,把脸贴在他的腰间。 怀里渐渐传出压抑的哭声,陆与闻轻抚方雨的后脑勺,他的喉咙也跟着泛起酸楚,只能更用力地拥住方雨。 “哭吧,没事,我守着你,”陆与闻亲了亲方雨的头顶,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温柔地哄,“方雨乖,哭过这一次以后不哭了,爸爸看见你这样会难过的。” 方雨的眼泪将陆与闻的衣服濡湿了一大滩,陆与闻担心再哭下去眼睛会出问题,忙捏上方雨的后颈,力度很轻地把他从自己腰间扒拉开。 方雨泪眼朦胧,陆与闻俯身亲上他的眼睛,吮去眼角的泪珠,“别哭了好不好?乖宝不哭了,再哭眼睛要坏了,我亲亲你,不哭了乖。” 陆与闻的唇一点一点往下,方雨的面颊、鼻梁被他珍重地吻过,他尝到眼泪的苦涩,最后他将方雨的唇含进嘴里,很轻地吮吻。方雨配合地仰起头,他掌着方雨的后脑勺,克制着不去深入。 吻被闯进房间的第三人打断,陆与闻当即将方雨的头按进胸膛,警惕地看向来人。 方雨从他怀里挣脱,拉了拉他的衣角,陆与闻追着亲了一下再开口问道:“这人是谁?” 方雨站起来,接过阿志打包带回的午饭,他将盒饭放下,扭头看见阿志又要出去,阿志冲他摆摆手,“你们聊,我去外面抽根烟。” 房门被关上了,方雨转身对陆与闻道:“刚才是我发小,我跟你提过的当警察的发小,他叫阿志。” 陆与闻问:“是他陪着你?” 方雨嗯了一声,声音又有些哽咽,他端起盒饭,问道:“你吃过饭了吗?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问了你弟,他给了我这个地址。”陆与闻在方雨身旁坐下,方雨低头不吭声,打开盒饭舀了一勺喂到陆与闻嘴边。 陆与闻本想让方雨自己吃,转念一想让方雨的心放在他身上也是好的,起码能暂时不去想伤心的事。 他张嘴吃了方雨喂的饭,叮嘱方雨也吃一点,方雨摇头,“不想吃,我吃不下。” 陆与闻抬手摸了摸方雨的头,方雨嘴角一撇,眼圈红红的,又有要哭的趋势。陆与闻接过盒饭放到桌上,他把方雨抱到腿上,问:“昨天和前天吃饭了么?” “昨天吃了一点。”方雨小声回答,陆与闻想,昨天那顿恐怕是葬礼后的宴席,心里的某处不可遏制地疼了起来,他抱紧方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我还没吃饭,早餐也没吃,陪我吃一点好吗?”陆与闻拿起盒饭,舀一勺送到方雨嘴边,连哄带骗道:“你吃一口,我也吃一口,我们俩把它消灭了。” 方雨看上去仍不想吃,只是拗不过他,遂张开嘴巴,吃了喂过来的一勺饭。 陆与闻揩掉他嘴角的饭粒,鼻尖凑上去磨蹭柔软的面颊,赞许道:“真乖,再吃一口好吗?” 方雨吸了吸鼻子,点了一下头。 在陆与闻锲而不舍的喂饭下,方雨吃完盒饭的一半,剩下半盒陆与闻三两下解决了。他抽了张纸巾给方雨擦嘴巴,动作细致得像对待婴儿。 方雨抱着他不肯撒手,陆与闻一下一下地捋方雨的头发。方雨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没说别的,陆与闻刹那间懂了,他收紧双臂,轻声道:“我在的,不用怕,只要你叫我我就会在。” 方雨说:“我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手机摔烂了。” 陆与闻回:“没事,你不打给我也没关系,我会来找你的,你看我这不是来了么?手机烂了再买一台,跟我用情侣机怎么样?” 第93章 方雨把脸枕在陆与闻肩头,陆与闻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感觉到肩膀洇湿了一片,他瞬间心惊,半强迫方雨抬起脸,才发现方雨一直无声地掉眼泪。 “怎么了?别哭,眼睛要哭坏的,难过就睡一觉好不好?”陆与闻捧着方雨的脸,指腹不断抹去滑落的泪。 方雨的眼泪像是怎么掉也掉不完,陆与闻搂着他躺下,方雨哭到身体微微颤抖,蜷缩在陆与闻怀里,一边哭一边揪着他的一根手指。 陆与闻心如刀绞,这是认识方雨以来最最难受的一天,他透过窗户看外面暗淡的天色,老天爷仿佛也知晓他的苦闷,应景地摆出这样一副脸色。 那时陆与闻还未领会到,失去一个人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悲伤。 陆与闻搂着方雨短暂地睡了一觉,期间方雨的发小推门进来,陆与闻立即警觉地醒了,对方略略打量他,下巴往外一撇,示意出去说话。 陆与闻正好想问对方几个问题,他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方雨颈下抽出来,方雨像是受到惊吓,身体往他怀里一缩,偎得更紧了。 这让打算起来的陆与闻不得不继续躺着,手臂虚虚地横在方雨腰间,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直到方雨重新睡得安稳。 房间里不见方雨的发小,陆与闻蹑手蹑脚下了床,走到门外,对方正在走廊上抽烟。 他走过去,问:“你叫阿志?方雨跟我提过你。” 阿志拿掉嘴里的香烟,随手将烟头在墙上摁灭,扫了眼房间内,问道:“睡了?” 显然问的是方雨,陆与闻回答道:“睡了,他这几天是不是没好好休息,一躺下很快睡着了。” 阿志扯扯嘴角,并不答话,陆与闻又问:“他前两天也一直哭吗?吃很少东西对不对?” “在医院那晚哭了,之后我没见过,”阿志顿了一下,以惊奇的目光审视陆与闻,“你是方雨的男朋友?” 陆与闻不置可否。 阿志嘴角抬了抬,“认识方雨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他有这倾向。” “这几天麻烦你了,方雨叫你过来的?”陆与闻装作不经意地问。 “我们单位在医院附近,起火了去帮忙灭火,我顺便留下来帮他打点葬礼的事,”阿志看了看表,提醒道,“该叫方雨起来,下午要去挑选墓地。” 陆与闻想起什么,面容有些许凝重,“我看了新闻说医院起火原因不明,死亡一人,但那是个女明星,方雨的爸爸没算在死亡人数里面?” “方雨他爸的情况比较复杂,医院认定和他们无关。” “为什么?” 阿志说道:“火警铃响了,医院第一时间组织人员疏散,方雨他爸不愿意走,自己把门反锁了,其他人都逃了出去,医院觉得过错不在他们。” 出人意料的回答,陆与闻惊愕了很久,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往房间看了一眼,心里不是滋味。 阿志说:“我劝你别问方雨这事。” 陆与闻胡乱点点头,进房间前他扔下一句“要打官司我来找人”。阿志反而笑了,他没对为什么笑做解释,只是道:“等下挑墓地你别跟来,车坐满了。” 陆与闻把方雨叫醒,亲亲方雨的额头再抱他起床,方雨坐起来,看见地上陆与闻背过来的硕大的背包,用手指了指。 陆与闻将背包拎到凳子上,拉开拉链给方雨看他带来的东西,枕头、方雨的睡衣、一罐糖果、一叠眼贴,还有他自己的换洗衣物。 方雨认出来枕头是农家乐房间床上的,刚用没多久,他抱住枕头,侧脸贴了上去,“为什么枕头也要带过来?” 陆与闻挠挠头,“顺手拿的,我想着如果找到了你,晚上我们就枕着这个睡。” 方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用这个会有不同吗?” “这是咱俩的,当然有不同。”陆与闻捻着枕头的一个角,感觉自己也说不清动机,方雨扔掉枕头,伸手抱他,仰着脸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嗯?你明白?”陆与闻讶然。 方雨眼角很红,但眼里终于没有了眼泪,他看进陆与闻眼底,“你想说这是我们,不管在哪,我们都在一起。” 陆与闻亲了亲方雨,目露欣喜和满足,“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 陆与闻下午待在招待所里,方雨出去挑选墓地。出门前他叫方雨揣上一叠眼贴,路上敷眼睛,再往口袋里塞了几颗糖。 陆与闻把手机给了方雨,他抄下招待所房间里的固话号码,嘱咐方雨有事打回来。 车上方雨翻看陆与闻的手机,这是又一台新手机,不是当初他俩发短信用的那俩台,因此短信箱只有寥寥几条短信。 方雨重看了一遍,接着打开备忘录,备忘录里有很多陆与闻的碎碎念,譬如今天也不能跟方雨说话,再往前翻是方雨不理我、方雨好像生我的气。 最早留下的内容是,明天要见到方雨了,好高兴:) 方雨在备忘录里输入,猪,不要把备忘录当日记本用,会被人看到^^ 陆与闻当了一下午的留守儿童,晚上方雨回来,给他带了晚饭,开吃之前得到方雨吃过了的答复,陆与闻半信半疑,软磨硬泡喂方雨吃了几口。 阿志充当车夫送他们回来后又不在了,睡前方雨主动提起明天回剧组,“没那么快能下葬,我要等陵园通知,明天能先回去,还有我会把爸爸的骨灰也带回去。” 第94章 方雨抿了一下嘴唇,眼睫末梢有一丁点的湿润,“其实可以寄存在陵园的,但我想再多陪陪爸爸,你会介意吗?如果你介意,我可以——” “可以什么?你又要撇下我一个人睡?” 陆与闻警告地点点方雨的脑门,将他拉进怀里,“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我不会介意,你爸爸也是我爸爸,有爸爸在身边,看你还敢不敢不吃饭。” 方雨眨了眨眼睛,压下上涌的泪意,他紧了紧双臂,对陆与闻说了声谢谢。 第55章 宣示所有权 房间是双人间,另一张床空着,陆与闻没打算过去睡,他洗完澡就爬上方雨的床,半撑着在他身体上方,仔仔细细地端详身下的面孔。 方雨颦着眉,哭过的脸庞和平时不太一样,眉眼平添了一分忧郁,看起来更加脆弱也更加惹人怜惜。 陆与闻不自觉将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生怕吓到身下的人,“睡觉了好不好?睡着了什么都别想,万事有我呢。” 方雨脑袋动了动,他正枕着陆与闻带来的枕头,身上也是陆与闻带来的睡衣,陆与闻紧挨着他躺下,方雨立即侧身偎了过去,被陆与闻揽进怀里。 陆与闻轻笑,“好乖,喜欢被我抱着睡是不是?” 方雨没说话,用脸颊蹭了蹭陆与闻,脸上的愁绪并未散去,眼里凝着珍珠那般珍贵易碎的东西。 陆与闻看了许久,发觉那是方雨眼里的泪光,这夜的方雨十分软弱无助,毫不掩饰自己的悲伤,也毫不掩饰对他的依赖。 亲人离世的悲痛没那么容易过去,陆与闻知道只能慢慢来,他要把方雨千疮百孔的心一片一片拼合起来。 这是他的责任,陆与闻想,保护方雨好像成为他的本能,无论何时他的心里都因为这件事而充满力量。方雨不会知道的是,他随时做好准备替他去战斗。 这一刻依然如此。 陆与闻抑住内心的鼓噪,他想先亲一亲方雨,当作战斗前的奖励,他必须不断确认胜利的果实如他想象般甜美,他才能为此拼了命。 “让我亲亲你,好么?” 陆与闻的询问其实是告知,他的嘴唇即将贴上方雨的唇,房间门猝尔被推开,阿志走了进来,和欲行轨事的陆与闻视线撞了个正着。 阿志神色如常道:“单位宿舍停电了,我过来挤挤,刚好明天送你们。” “不用,我叫了司机,”陆与闻开口,“麻烦关下灯,我们要先睡了。” 啪的一声灯灭了,黑暗将房间分割成两个世界,一边的阿志脱制服、脱鞋子,随后进了卫生间洗澡。 陆与闻这边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他亲上方雨的唇,含着吮吸了好一会儿。方雨很配合,手放在他的腰际,被动地承受他的吻,接纳他的舌头与唾液。 分别了几个晚上,陆与闻对方雨的渴求达到了顶峰,他再难忍受亲不到抱不到的折磨。他对方雨的渴望是一点一点被喂养大的,数不清多少个日夜,方雨像哺育一样,把舌头喂进他的嘴里。 是方雨助长了他的占有欲,也是方雨告诉他做什么都可以。 陆与闻的手无意识撩开方雨的睡衣,手指触摸到细腻的皮肤,几乎想也不想就将整只手覆了上去。 他抚摸方雨的腰和臀,手掌心不像在贪图快感,更像是在他的领地里逡巡。 方雨被他摸得睁开了眼睛,眼里水汽弥漫,陆与闻仍在吮着方雨的嘴唇,不受管束的身体可耻地起了反应。 他不以为意,也想摸摸看方雨那里,方雨身体弓了一下,似乎要躲开他的手。陆与闻分开彼此的唇,好笑地低声道:“躲什么?只准你摸我不准我碰你么?我们这么熟了,摸一下怎么了?” 方雨微微喘着气,眼眸低垂,陆与闻的手不由分说地摸了上去,只一下就察觉到不对劲——方雨没有反应,他的身体并未情动,由始至终只有自己在一头热。 这一发现无异于被人掴了一巴掌,陆与闻从情热的状态中抽离,他后知后觉想起他正在哪里,而今又是什么时候。 他不得不把手挪开,对上方雨的注视,两三秒后方雨的嘴唇主动贴了上来。 “不用,你不想做对吗?”陆与闻避开方雨的唇,懊恼道,“对不起,我只顾着自己,忘了考虑你的心情。” 方雨说:“没关系的,不用考虑我,你想要的我会配合你。” 说完他将陆与闻的手塞进自己睡衣底下,隔着单薄的睡衣,他带着粗糙的大手抚摸自己的胸口,“你摸摸我,我愿意的。” 陆与闻最终还是把手拿开了,他揉着方雨的后颈,声音发沉,“不用,不用这么做,是我不好,不该随时随地发情。” 方雨仍旧坚持,“我愿意的。” 陆与闻拥方雨入怀,由此错过方雨眼里一闪而过的疼痛,他搂着方雨,能感觉到自己的物事仍凶猛且放肆地抵着方雨。 方雨不适地扭动身体,在他耳边乞怜道:“让我帮你,我会做得很好的。” 陆与闻直觉自己没那么禽兽,干不出这事,他轻拍方雨的后背安抚道:“方雨乖,这不是你必须做的事,睡觉好吗?” 卫生间的水声乍然停止,阿志走出来,坐到了另一张空床上。 黑暗中陆与闻拥着方雨,他没再出声,方雨也不再磨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物事依旧顶着方雨,陆与闻没让彼此的距离拉开分毫,他不允许这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 第95章 第二天,陆与闻从一个有些疯狂的梦里醒过来,他梦到自己像情色电影里的男主角,和他们遭遇了一模一样的服务,切身体会到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接着陆与闻很快发现,那不是梦,他噌地一下坐起来,见鬼似的盯着被子隆起的一团。 直接而强烈的快感就像电流,冲击他的身体,也刺激他的神经线。 正当他快要受不住之时,方雨从被子底下钻出来,嘴唇一刻不停地送过来和他接吻。 陆与闻凶戾地吻着方雨,他没想到方雨会的花样这么多,胆子还这么大,他着实想教训一下方雨。 唇分时陆与闻钳住方雨的下巴,质问道:“谁教你的?” 方雨赧红着脸,“没人教我,我想让你舒服就做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陆与闻横眉竖目,又再问了一遍:“听到没有?” 方雨嗯了一声,倾身吻住他,陆与闻抱着人回吻,吻时停时续,每每分开他都要看着方雨的眼睛,方雨眼里氤氲着水汽,那不是眼泪。 但陆与闻知道,方雨还是没好。从他方才大胆的举动来看,方雨迫切需要在他这里找到安全感,或许方雨要找的还有安身立足之地。 陆与闻感觉胸口像被针扎过,痛楚微小绵长,他抚上方雨的侧脸,心里横生出一股冲动,“跟我回家,我把你介绍给家里人,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说干就干,原定下午回剧组,陆与闻提前带方雨回家一趟,打算下午再从家出发回剧组,兴许会晚几个小时到,但是管他呢。 路上一点也不堵,他们起得早,八点多坐在车里吹不急不躁的晨风。 方雨抱着用布包着的骨灰盒,双眼忐忑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陆与闻伸了一只手过来,覆在他的手背上。 方雨转过头,空出左手握住陆与闻的手,陆与闻勾勾嘴角,问:“期待吗?” “你要怎么介绍我?”方雨直盯盯地看着他,“还有我抱着我爸的骨灰,去你家是不是不太好?” 司机诧异地看了眼后视镜,方雨垂了垂眸,指尖用力得发白,“要不我不过去了。” 陆与闻捏了一下方雨的手心,瞪眼道:“跟我回去,你答应了的。” 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陆与闻抓着方雨的一只手,不时扭头看方雨一眼。方雨抿抿嘴唇,一声不吭,黑白分明的眼睛许久不眨一次,陆与闻看出点苗头,哂道:“你很紧张?” 方雨拒绝回答,头转向窗外。 陆与闻把玩他的手,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要跟医院打官司吗?我可以帮忙找律师,我听阿志说了,有需要我做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方雨挤出一丝笑容,“知道。” 一个半小时后车停在陆与闻家楼下,陆与闻下了车,走去给方雨开车门,方雨抱着骨灰盒下车。 眼前是一栋三层老式楼房,爬山虎爬满外墙,陆与闻用钥匙开了门,楼道亮着灯,他小声嘀咕:“又有谁来了。” 回头看见方雨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笑道:“不用紧张,这是我的房子,外公留给我的,我带你上去把咱爸放下,再去我父母那。” 方雨点点头,紧跟在陆与闻身后上楼。 陆与闻边走边碎碎念道:“这里我父母一般不会来,我打算大学毕业搬进来住,现在加上一个你,改天配一把钥匙给你,你记得地址以后自己来。” 上到二楼,大门没阖上,陆与闻狐疑地拉开门,印入眼帘的是地面东倒西歪的啤酒罐。额头顿时青筋暴突,他直奔房门紧闭的房间,猛地推开门,怒道:“舅舅!你又来我这里喝酒!” “快起来!看你把房子弄得乌烟瘴气的!”陆与闻连拖带拽把人从床上赶下去,方雨站在客厅里四处张望,半分钟不到,一身酒气的闻昭走出来,转而到沙发上躺下。 陆与闻在房间里骂骂咧咧地收拾。 方雨看了看沙发上的闻昭,闻昭半眯着眼,端量了许久,像是终于认出客厅里的人是方雨,“是你啊,陆与闻还能带你来这里。” 方雨没接话,杵在客厅里不动。 闻昭躺在沙发上,手臂搭着额头,冷不丁道:“真的挺好奇你平时对着陆与闻是哪副面孔。” 方雨不发一言,不笑时面色有点冷。 闻昭继续问:“手里抱的什么?你爸的骨灰?你的事我听说了,你要在陆与闻面前装可怜到什么时候?” 方雨忽然莞尔,“你想知道吗?” 闻昭一愣,方雨说道:“我可以给你看。” “陆与闻——”方雨冲房间里喊,陆与闻应声出来,忙问方雨怎么了,方雨什么也没说,只颦眉往沙发看了一眼,眉间似有说不出的委屈苦衷,眼神透露着怯生生。 陆与闻对方雨很了解,方雨的眉头稍微皱一下,他都能猜到受了何种委屈。 “你还没走?”陆与闻把矛头指向舅舅,上前一步赶人道,“回你家躺,我迟早把锁换了,还有警告你别欺负方雨,早觉得你没安好心。” 闻昭先是一脸不可思议,目光在陆与闻和方雨身上来回转,继而笑得前仰后合。 陆与闻亮出王牌,威胁道:“再不走我叫曦姐过来,钥匙还我。” 闻昭只得投降,“行,我走。” “方雨过来,”方雨忽地被陆与闻叫到身边,陆与闻抓住他的手,生硬地道:“说个事,现在起方雨是我的人了,他以后也会住在这里,所以舅舅放下你的成见,谁对方雨不好我跟谁急。” 第96章 闻昭感到十分稀奇,“你的人是几个意思?” “我的人就是我的人。”陆与闻回答。 闻昭问:“你们在谈恋爱?” 陆与闻干脆地点头,“没错。” 方雨蓦地看向陆与闻,神情难掩惊讶,陆与闻没看他,伸手环住他的肩,高调地宣示所有权。 第56章 我会爱你的 闻昭走后,陆与闻对着一屋子垃圾头疼极了,方雨要帮他打扫,他忙制止了方雨,领着人进了另一间上锁的房间。 房间久未住人,空气中漂浮着灰尘,陆与闻挡在方雨前面,伸手挥了挥,灰尘散尽才让方雨进去。 这是他高中三年的卧室,他到上了大学才搬出来,书桌上还放着高中时的参考书,打开衣柜能看见校服和篮球队服。 陆与闻在书架辟了个空位,让方雨把骨灰盒放上去,骨灰盒刚脱离方雨的手,陆与闻立即搂住方雨的腰,鼻尖抵上脖颈,慢慢推着方雨将他压到墙角。 方雨躲开陆与闻毛刺刺的脑袋,他双手捧着陆与闻的脸颊,迫切要与他对视,“你刚才跟你舅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与闻嘴角勾了勾,先亲亲方雨的额头,再道:“我想过了,以后你跟着我过,我放心不下你,你也离不开我对不对?” “哪种关系都好,关键是要留在我身边,”陆与闻顿了顿,指腹揩掉方雨眼角滑落的泪,“我刚那么说是为了别人不能欺负你,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多少会有点顾忌。” “你别觉得我小题大做,以后你会发现这行欺软怕硬的多了去了,你放心,我们的关系没人敢声张,要的就是这种大伙私底下传、传完大家都怕你的效果。” 方雨霎时搂上陆与闻的脖子,陆与闻使了点劲把他抱起来。 两人在床边倒下,陆与闻迅速翻身匍匐在方雨身上,方雨抬手轻抚陆与闻的脸颊,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陆与闻眼神发直,鼻尖再次顶上方雨柔软的颈间,他深深地嗅着上面的气味,气息环绕仍觉不过瘾,他张嘴在方雨的颈侧咬了一口。 方雨没有叫,只是更用力地环抱住他的腰。 陆与闻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担心你,看不得你受委屈,既然我们这样了,不如继续这么下去,我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占你便宜。” “你不愿意当我弟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做情人那就做情人好了,”陆与闻轻笑了一声,“反正你已经是我最喜欢的人了。” “你愿意吗?”陆与闻问。 方雨眼眶含泪,他紧了紧双臂,问道:“你爱我吗?” “这很重要吗?”陆与闻不解,“我喜欢你不够吗?” “重要的,我不要你因为可怜我而和我在一起,我要你爱我。”方雨的眼泪快要冲破眼眶,他闭了闭眼,亲上陆与闻的唇。 这个带着泪水的咸涩的吻持续了近半分钟,陆与闻只觉得心口被揉得很酸,仿佛有人始终攥着他的心脏,一颗心不上不下,不得着落。 他分开彼此黏连的唇,注视方雨的眼睛,喃喃道:“我应该是爱你的,说不定我爱上你了。” 方雨却道:“你不能拿谎话哄我。” “不是哄你,也不是可怜你,”陆与闻不断亲吻方雨的眼睛、面颊和嘴唇,在吻的间隙含糊不清地保证,“我会爱上你的,我保证。” 方雨的泪吧嗒吧嗒地掉,他闭着眼睛和陆与闻接吻,陆与闻钳住他的腰,手指摁得他生疼。如果陆与闻问起他来,他一定会说全身哪哪都疼,心里也疼,他不爱他最疼。 这是装可怜吗?方雨想,他快一无所有了,还要追究他的眼泪的过错吗? 吻到最后时断时续,陆与闻用指腹捻着方雨的唇,轻声道:“你信不信,我比你还熟悉你的嘴唇。” 方雨枕着陆与闻的一条胳膊,此时他们面对面侧躺,说话的音量只有彼此能听见,“我的嘴唇是怎么样的?” “软软的,含久了会很热,吃了想一直吃,”陆与闻笑,“真想把你吃进肚子里。” 方雨伸手摸陆与闻的胸膛,再往下钻进裤头摸到小腹,凡触摸到的地方皆硬邦邦且热烘烘的。陆与闻眼神灼热,盯视着方雨道:“又想做什么?怎么就学不乖?” 方雨不理会陆与闻的警告,他把手抽出来,握住陆与闻的一只手来到自己腰间,他攥着裤头,臀部配合地轻抬,裤子一点一点拽了下来。 外裤脱掉后,方雨没再接着脱,陆与闻摸到方雨内裤的边缘,瞬间心领神会,“想让我帮你脱?” 方雨没说话,他往陆与闻身边挪了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陆与闻扬扬唇角,“不着急,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接下来做的只不过是抚上方雨的臀,并猛然将它按向自己,方雨睁大了眼睛,眼里有紧张和惧怕,陆与闻问:“害怕吗?怕我吗?” 方雨没有说不的机会,陆与闻翻身堵住他的嘴巴,双手掌着他的臀,方雨无师自通将两条腿搭上陆与闻的腰。 隔着衣裤的摩挲、试探,彼此都想试出自己或对方的底线,以及能承受的限度。 时间在亲吻抚摸中一点一点过去,把他们分开的是一阵电话铃声,陆与闻跳下床到客厅找手机接电话,讲完电话回来叫方雨起床,差不多该去他爸妈家吃饭了。 第97章 方雨已经坐起来了,两条白玉似的腿在深色床单的映衬下,刺得陆与闻挪不开眼睛。他将膝盖压在床面,单膝跪上床,手伸到方雨颈后,俯身亲了下去。 爱与欲,究竟哪个在先,他根本分不清楚,也不打算分清。他相信二者一定相伴相生,绝不会孤立存在,这也是他笃定自己会爱上方雨的原因。 唇分时他对方雨说:“你等等我,我会爱你的,我会很爱很爱你的。” 方雨跟着陆与闻去到他家,陆与闻本想趁现在和父母摊牌,方雨拦住了他。陆与闻想想也觉得时机不合适,方雨也在,万一他爸揍他时连累到方雨就不好了。 经深思熟虑,陆与闻决定改天再和父母坦白他和方雨的关系。 他猜测母亲不会有多大反应,毕竟母亲的戏友里便有一对同性眷侣,以前她们来家里做客,父亲不知内情,冒昧地多问了一句她们的丈夫在哪就职,事后被母亲一通数落。 他也是在那时知道两位婶婶原来是那种关系。 但当时他年纪尚小,这种事听过就算了,直到很多年后陪母亲参加其中一位的告别式,另一位在告别式结束后撞棺而亡,鲜血溅在棺木上,像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艳丽到极致的鲜花。 他并未亲眼目睹这一幕,是别人向他和母亲描述,母亲当即掩面哭泣,他也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震撼。 后来当他迈入青春期,看着身边的同学好友纷纷谈起了恋爱,很快失恋,也很快找到下一任。他们的爱情像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一夜之间漫山遍野都是。 身边人的经历让他误以为爱情本该如此,可他偶尔会想起过往的这桩旧事,他曾见证过死生相伴的爱情,生命终,爱情始,爱一个人要做好交付性命的准备。 他当然不会鲁莽地断定前者一定是错的,后者才是对的。 可他逐渐怀疑身边人口中的爱,爱不会那么简单,这个观念根植于他的心底,且长久以来始终与现实中的见闻相悖,他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其实他不太懂爱。 也许方雨能教会他什么是爱,陆与闻不着边际地想。 这顿饭吃得还算平和,方雨来了的缘故,饭桌上父母不吵架了,母亲熟络地和方雨聊天,他们有共同的话题——教授方雨的表演老师也教过母亲。 陆与闻一边听母亲向方雨传授表演经验,一边暗暗腹诽,进组前他向母亲讨教经验,母亲却不耐烦跟他说,只告诫他不可有玩票心态。 家里父母在他要去拍戏这件事上,态度和意见保持了惊人的一致,不支持也不反对,似乎想看看他这一回能扑腾多远。 陆与闻偶尔会纳闷父母到底想让他做什么,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讨不着好。正当他出神之际,一双筷子伸到他碗里,方雨给他夹了块肉,陆与闻拣起来吃了,冲方雨露出大大的笑容。 饭后陆与闻自觉将碗筷端进厨房,方雨来帮他的忙,他从保姆准备好的饭后水果里偷摘了一颗提子,喂进方雨嘴里。 方雨有样学样,捻了一颗喂到他嘴边,陆与闻低头蹭蹭方雨的额头,“吃饱了没?刚看你光顾着说话。” “吃饱了,你呢?”方雨仰起脸,眼里蕴着笑,偷亲了一下陆与闻的唇。陆与闻鼻息变重,顷刻间揽住方雨的腰,“胆子这么大?” “我忍不住了,”方雨单手撑着料理台面,嘴唇翕动着,闭眼又亲了上去,“陆与闻,谢谢你带我回家,你对我真好。” 陆与闻和方雨吻了片刻,一吻毕,他将方雨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享受这难得的温存时刻。 方雨枕着他的肩轻轻吐息,陆与闻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方雨的头发,视线随意扫向厨房门口,这一眼让他看到门外的母亲。 母亲看了看他就走了,陆与闻心里一惊,他完全没发现母亲的到来,也不知道母亲在那站了多久。 方雨觉察到他的分心,抬起头问怎么了,陆与闻摸摸方雨的脸,“没事,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方雨笑答:“好,你困不困?车上靠着我的肩睡一会。” 陆与闻亲了亲方雨,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去和母亲告别时,母亲没说别的话,只叫他把几箱水果带过去,另外还有拿保温桶装着的汤。 陆与闻摸不透母亲的态度,领着方雨忙不迭走了。 回到外公留给他的房子,方雨去取了他爸爸的骨灰盒,陆与闻听见方雨很小声地说话,“爸爸,我找到很好的归宿了,你不用再担心我。” 陆与闻心里的某个地方忽然间柔软起来,他骤然感觉到他的生命里多了另一个人的分量,从今往后肩上责任更重,未来的路也更加明晰。 方雨会陪着他,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变老。 陆与闻为他们可以预见的未来而心生雀跃,他揽上方雨的肩膀,说道:“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结束了,下一卷回到现在的时间线,求求海星和评论tt # 过山 第57章 再看看我吧 粉丝见面会马上要开始,陆与闻没时间再耽搁,他狠心拿开腰间的双臂,找到地上的领带重新系好。 他只匆匆瞥了身后的人一眼,交代道:“等下前台会送衣服过来,你最好先待在房间里,那个唐总说不定还没走。” 说完也不管对方反应,快步出了酒店房间。 第98章 刚按开电梯门,电梯里好巧不巧是王总的儿子,陆与闻恨自己不能遁地,王总儿子先一步拉他进来,“哥!这么巧!听说你今天在这里开见面会。” 陆与闻干笑了几声。 王总儿子又道:“我发给陈姐的剧本你看了没?特别好!哥!那个角色就是为你量身订造的!” 陆与闻发挥这么多年从各位制片人投资方那学来的打太极的本事,把王总儿子唬得一愣一愣。 “看是看了,但我认为剧本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现在的不能说有问题,也不能说完全没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啊?” “你想想看,”陆与闻语重心长道,“你拍的是一个警察变节的故事,虽然结局揭晓变节是假的,目的是钓出警局里的幕后大鱼,但这个悬念太弱,设了等于没设,观众一看就猜到了。” “啊?为什么?” 陆与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因为凡是过审的电影,主角不可能是坏人啊亲。” “你说得对,哥!你真是帮了我大忙!”王总儿子豁然省悟,握住陆与闻的手不放,“黑老大的角色必须给你演!我给你加戏!” 陆与闻险些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好在电梯门及时开了,当他跨出电梯门,王总儿子还在背后深情呼唤:“哥!说好了啊,一定要来演啊!” 陆与闻进后台做准备,化妆师正给他补妆,助理在一旁提醒他见面会需注意的事项,顺便复述了一遍陈曦的话,“曦姐说问答环节绝对不可以胡说八道,抽到不好回答的题就跳过再抽——” “她人呢?”陆与闻听得耳朵快起茧了,同时眼睛被化妆刷扫得很不舒服,他想伸手揉眼睛,化妆师斥道:“别动!” “眼睛疼,太久没往脸上糊东西了。”陆与闻叫苦不堪。 化妆师笑道:“那是因为你休息太久了,也该开工了。” 助理刚去接了电话,挂断后迟疑道:“曦姐说她在楼上,碰到一点突发状况,她处理好再下来。” 陆与闻估摸着是他房间里的方晴被陈曦发现了,这个问题倒不大,他琢磨的是另一件事,略微寻思了几秒,他吩咐助理:“你去趟保安室,让保安把我们那一层的监控录像清了。” 助理咋舌:“为什么?这不好吧?” “那叫他们删减掉我房间门口的,你看了就知道了,”陆与闻催促还不行动的助理,“快去,晚了就麻烦了。” “可是见面会要开始了。” “没事,我一个人能行,不会出岔子的。”陆与闻再翻了翻台本,扯了扯系得很紧的领带,补妆已完成,他站起身,拿起手机对镜子里的自己一顿咔嚓。 他担心唐总找不到人会去保安室看监控,以防万一,还是删掉比较保险。虽然不清楚方晴怎么招惹上这号人,但既然碰到了那就帮一把吧。 免得方雨梦里埋怨他不帮他的弟弟。 想到方雨,陆与闻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尽管很快撇了下来。 他想,原来方雨长大后是这个样子,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甚至上传照片到各种宣称能预测儿童长大后的长相的软件。 他想看看模样褪去青涩、步入成熟的方雨,午夜梦回里方雨仍然天真烂漫,可他已经到了照镜子会惊恐自己又老了一点的年纪。 他偶尔看着方雨的照片,抱怨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变老。 更令他忧虑的是,几十年后等他死了下去和方雨碰面,万一他变得又老又丑,方雨认不出他来了怎么办? 于是他现在尽可能地多拍照片,冲印出来,摆在家里还有他和方雨的秘密基地里,只求方雨回来能看到他。他多希望他的每个阶段、每个特殊时刻,方雨都能在旁见证。 酒店方别出心裁地将入场通道两侧墙面布置成照片墙,按时间顺序,由后往前挂出他每部作品的海报和个人剧照。他一路看过去,最后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海报里的方雨和他都好年轻。 陆与闻盯着看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应该微笑,为他曾在最灿烂的年华遇见那样美好的人,可眼睛又很酸,酸涩压下了被岁月蚕食得所剩无几的那点甜。 进场前,他对方雨说,再看看我吧,在距离最近的地方看着我。 见面会进展得很顺利,主持人特别能侃,气氛被炒得很热。问答环节暂时抽到的都和过往作品及未来工作规划相关,没有难答的问题。 陆与闻握着话筒忍不住想,作为演员,他这平淡乏味的十多年演艺生涯,实在很禁得住用放大镜去查。 他生命中不能展示的人或事都藏得很好。他主动曝出来的尽管引来诸多猜测,但也在他预料之中。 网上关于他丧偶的讨论,大多指向圈外人,网友凭借丰富的想象为他编排了许多故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没人会联想到他的出道作里的对手演员。 当初电影上映,出于对方雨的保护,除了发布会和首场路演上的悼念,导演及包括他在内的参与宣传的演员,一律不提及方雨,电影宣传也侧重另外两个篇章的故事。 除此之外,早在方雨出事之初,他便靠家里人的关系,联系媒体花大价钱撤掉所有相关的报道。 仍有小报记者不知从哪打听到酒吧的事,写了篇文章大谈特谈助兴药在某些群体间的流行,字里行间充斥着鄙夷。他在刊载前看到了这篇文章,差点没把记者找出来揍一顿。 第99章 他绝不允许方雨遭人非议,任何人都不能诋毁方雨。即使并未指名道姓,即使语焉不详,但有关方雨,哪怕再模糊空泛的恶意,他也要坚决杜绝。 当年舅舅说他白费心力,人死了做这些事根本没必要。他不这么认为,方雨走后的世界,哪里都没有方雨,哪里也都是方雨。子弹就算打在空气里,也像击中了他的心脏。 问答环节剩最后一个问题,陆与闻抽到的题是粉丝从他出演过的作品中选出最喜欢的角色,他来讲述塑造该角色背后的故事。 问这题的粉丝恰巧在场,陆与闻没想太多,直接让对方讲最喜欢哪个角色。 粉丝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说道:“陆老师你好,我是你最早的影迷,从你的第一部电影就开始喜欢你。现在你有了很多很好的角色,我很为你高兴,但我仍记得最初打动我的,很久没听你提起他了,我想问问你,董乾还好吗?” 陆与闻听完心里被刺了一下,他忘了该及时给粉丝回应,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是何种表情—— 他陷入很短暂的恍惚,被这个名字拖回很久远的过去,可奇怪的是,进场前他才看过电影海报。 这部电影于他并不陌生。 为什么刚才没有特别的反应?陆与闻视线扫过台上展出的他的角色立牌,几乎在一刹那间找到了答案。 无论是电影海报还是角色剧照,他看到的只有他和方雨,没有董乾,没有向晴。 方雨走后,他们合作的这部电影成为他的救命稻草,他靠这点回忆和凭证撑了下来,电影里他看到的只有方雨,以及那段他们形影不离的时光。 假如一个角色承载了太多私人情感,角色本身会被遗忘,曾倾注的心血与情感仿佛不再是为了塑造角色,而是将他的一部分永远留在角色里。 陆与闻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粉丝的问话,董乾还好吗?会好吗? 那一刻他体会到身为演员最残忍的事,角色结局不好,观众可以靠编撰靠幻想改变角色命运。但演员不行,切身经历了一遍令他比任何人都更相信结局。 和角色一同活过,更能看清笼在他们头上的命运的那张网,挣扎过也期待过,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既定的结局。 观众或许仍能抱有幻想,但演员不能,他比谁都清楚那就是结局了。 陆与闻斟酌着言辞,考虑怎么说才不会伤粉丝的心,“他应该挺好的?虽然电影有结局,但人生会继续,我想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找回年少喜欢的人,除非——” 话没说完陆与闻便放下话筒,摇头苦笑,不忍再说下去。他才发现和他相比,原来董乾还是幸运的,只要活着就有可能。 老天对他真狠,一点可能都不留给他。 见面会结束后,粉丝三三两两结伴走出会场,陆与闻回到后台卸妆,他长叹了一口气,身心俱疲。 他还不知道他的粉丝之间展开了一次讨论,有人觉得他提起董乾时表情不太好,是不是不太喜欢这个角色?毕竟电影老早被禁了,放在今天,这部电影带给他的收益可以忽略不计。 跟随时间长一点的粉丝却是一脸讳莫如深,说,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懂。 会场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保安来清场,没人注意到一个口罩帽子齐全、全副武装的身影从最后一排起身,慢慢地走出了会场。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接16章 第58章 梦到你了 陆与闻整个人靠进椅子里,半仰着头,对着天花板发怔。刚卸完妆,眼睛依旧刺痛不已,助理去买清洗眼睛的生理盐水,陈曦自见面会结束后便不见了人影,后台只剩他一人。 灯光太亮,眼睛盯久了发胀发痒,陆与闻干脆阖上双眼,后脑勺挨着椅子边沿。 昨晚没睡好,此时眼睛一闭上就不自觉打起了盹,浅眠状态下,陆与闻对周遭环境仍有所感知。 推门声响起,凌乱的脚步声转了一圈,接着是撞到衣帽架和桌椅的声响,不知哪个工作人员进来又出去了,听起来还是个冒失鬼。 后台安静了一小会儿,陆与闻在半梦半醒间感觉方雨又进入了他的梦里。方雨是被他硬拽着入梦的,他很早以前就发觉,深度睡眠下梦到方雨的次数少之又少,梦见也是需要运气才能实现的事。 而浅寐时只要他一直想着,脑海里像演电影一样想象方雨的模样、动作,他便真的能做几分钟的幻梦。 即使那是他刻意幻想出来的,大脑必须很努力很用力才能维持下去的梦。 但他不在乎,反正他又见到方雨了—— 方雨脸上的笑很灵很鲜活,五官生动俏丽,还是那活泼跳脱的模样,兴冲冲地跑来他面前,问他去哪了?要不要出去玩? 又或者是偎着他的手臂,眼睛一眨一眨,嘴唇像礼物那样呈给他,磨着要接吻吮舌。 半真半假的梦中连声音也格外清晰,方雨会说,快亲亲我,快点,吃一下我的舌头。 陆与闻承认自己有时会因此起了反应,他会在梦里延长那些戏码,反复回想从前他们是怎么亲热的,在床上又是如何忘情地厮混。 最过分的一次,他想像自己与方雨交欢,方雨坐在他腿上,表现及身体都是青涩稚嫩的,是没见过真章的雏儿。 他兴奋得难以自持,如一头饥饿过头、急不可耐的野兽,急哄哄地扑了上去。他在方雨的颈间一通乱拱,莫名觉得怀里的方雨十分单薄瘦弱,他仅用一只手就能箍住。 第100章 不知哪个时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自己,而靠在他怀里的方雨仍然十八岁,是嫩生生、无限清新美好的十八岁。 那时他一边谴责自己的罪恶,一边怀着隐秘的冲动,把这个梦做完。 想到不该想的地方,陆与闻鼻间发出一声叹息,不集中思绪的缘故,画面支离破碎,小憩快要醒来。 有很轻的脚步声走近他,他以为是助理,咕哝道:“回来了?生理盐水买到没?眼睛疼死了。” “这个冲洗眼睛会不会很辣,算了先不用它,”陆与闻含糊不清地交代助理,“你帮我弄块化妆棉,蘸点水,我敷眼睛试试。” 脚步声停下,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揭盖声和瓶底碰到桌面的声响,陆与闻等了半分钟,感觉有人俯身靠近,一块凉凉的化妆棉敷在他眼睛上。 陆与闻继续闭眼,等待眼睛的胀痛和刺痒过去,他正纳闷助理怎么不说话,刚要开口,化妆棉被揭开,眼睛被吹了一下,眼皮清清凉凉的。 陆与闻当即反应过来这绝对不是助理,助理不会有这份细致贴心,正要睁眼,化妆棉立马盖住他的眼睛。 他顿时哭笑不得,谁这么搞笑?但他也没有一定要知道对方是谁的心思,他道了声谢:“谢谢你啊,你不是我助理吧,我这里没别的事,你可以休息了。” “出去如果看见我助理,麻烦叫他快点回来。” 猫一般轻的脚步声响起,面前的人似乎出去了。陆与闻没理会,化妆棉湿敷在眼皮上,作用着实不大,眼睛仍旧不适,他叹了口气,只能等助理带回生理盐水。 助理推开门便看见令他不解的情形——陆与闻半躺在椅子上,身旁有一人微微俯身,专注出神地看着他,双眼像是黏在他身上,连有外人走近也没有察觉。 助理狐疑地看向那人,尽管只看到侧脸,依然能窥见那人带泪的目光,视线有如实质十分粘缠,椅子上的陆与闻却仿佛置身事外,一点也没受到这种注视的干扰。 “你谁啊?”助理没忍住出声问道。 那人仓皇转过脸,现出一张令人惊愕不已的脸庞,那赫然是陆与闻摆满房间的那张脸,还是那部他没日没夜放映的电影里的脸! 助理捂住嘴巴,差点没叫出来,这人不是死了吗?陆与闻每年某段时间都会自虐式的缅怀,十多年来雷打不动,熟悉陆与闻的人几乎没有不认得这张脸的。 问话声惊动了陆与闻,也让他面前的人匆忙转身离去,一路接连撞上桌椅和衣帽架,待陆与闻揭开化妆棉睁眼,只看到一个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谁来了?你问谁?”陆与闻疑惑。 助理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他见鬼似的道:“我看见你常看的那个人,我一定是眼瞎了,还是我认错人了?” 陆与闻皱眉,“我常看的谁?” “你出道电影里的那谁啊!曦姐说那是你初恋。” 陆与闻心里咯噔一下,尽管明知不可能,心跳还是漏了半拍。随后明白过来那应该是方雨的弟弟,方晴竟然来了后台? 陆与闻一时摸不着头脑,他扔掉手里的化妆棉,站起身,登时想起刚才眼睛被吹的那一下,顷刻间头皮发麻。 那总不可能是方晴吧? 他们不熟啊!他还记得当年他带方晴上山,一开始没什么,越相处越觉得不对付,他莫名其妙就不太喜欢这个人。 陆与闻使劲甩了甩头,把不相干的人和事从心里驱逐。他没有爱屋及乌的想法,这次碰到顺手帮一把,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是别有交集的好。 就算顶着再肖似的脸,那也不是方雨,他绝不允许自己透过那样一张脸去看方雨。 看来还得指望高科技,陆与闻想,要不今晚再找上回坑过他的那软件的研发师聊聊,说不定人家软件有更新,能靠谱一点。 陈曦进来后台先横了陆与闻一眼,陆与闻捂着一只眼睛,刚用生理盐水洗过,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陈曦抱臂道:“房间里那是谁?进去让我看到个穿浴袍的,我真以为就我们出去的那点空档,你叫了特殊服务。” “说什么呢?”陆与闻恼怒,“别侮辱我,我有老婆的。” 陈曦翻了个白眼,径直走上前,“是他弟吧?要不是之前听你说过我还以为见鬼了,他换了衣服就走了。” 助理这时汇报道:“监控录像删了,我问了保安,他们说没别的人来查监控。” 陆与闻点点头表示知道,而后埋怨地看了眼陈曦,眉头拧紧,“别说什么鬼不鬼,我不爱听。” “好好好,”陈曦无奈,“我的错,等你下次去看他,我放你假,不用和我报备。” “那时候我本来就不接工作。”陆与闻嘀咕,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背对助理和经纪人,独自生闷气。 他知道他的小题大做和过度敏感常常令身边人很难做,但他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方雨走后的许多年里,他的性格变得古怪、偏执,阴晴不定,他在自己与外界之间竖起了一栋高墙。这栋墙并非困住了他,而是改变了他常看的那片蓝天。 几年前他拍过一部戏,饰演一名失去孩子的父亲,那位父亲最讨厌的节日不是阖家团圆的春节或中秋,而是儿童节。 每年儿童节他都闭门不出,原因是满大街活蹦乱跳的小孩会刺激到他,他的孩子再也不能过儿童节了,作为父亲的他也被剥夺陪孩子过儿童节的机会。 第101章 那时陆与闻便知道,失去爱人亲人的人,看待世界的角度和方式是和旁人不同的,他们永远没办法回到正常的轨道。 当天还有一项工作任务,陆与闻要在修好的图中挑几张发微博,他快速地过见面会拍的照片,选了三张他自己的,另外几张是台下粉丝的大合照。 回去的车上陆与闻发好了微博,助理即刻登录工作室微博,宣布转发抽签名照。 陆与闻没再看手机,旁边的助理突然将一张照片放大,拿到他眼前,“最后一排戴口罩的那位,是他来了后台。” 陆与闻接过手机细看,这张照片重点是二楼的应援横幅,恰巧把最后一排拍了进去。 助理指的戴口罩的人,光看身形衣着,他倒看不出是不是方晴,但脸上仅露出的那双眼睛却叫他愣了神。 有很深的悲伤从眼里溢出来,悲伤的具象化是眼泪。 陆与闻怔了很久,这双眼睛让他想到方雨,方雨对他哭过很多次,他早已把方雨含泪的眸子刻进心底。 他匆匆交还手机,不敢再看,他恐惧和方雨很像的人,他决定以后即使偶遇方晴也要掉头走。不能从旁人身上寻找方雨的影子,方雨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方雨对他的独占欲也很强,他是清楚的。 回到家里,陆与闻先去洗澡,衣服全换了再进卧室。他关上门,盘腿坐地上,整个人骤然放松了下来,神情变得柔软。 “我回来了,今天开见面会,特别累,化妆品还弄进眼睛里,可疼了,”陆与闻换了坐姿,随意伸展着长腿,“但你不用担心我,我擦了眼药膏,现在好多了。” “昨晚梦到你了,梦见我们在拍戏,你一定想不到是哪一场戏。” 陆与闻笑笑,“是我要打手枪的那场,奇怪,当年导演叫你进屋子看着我演对吧,但梦里面你在门外,一直敲门,让我开门。” “你说你坏不坏,小坏蛋。” 陆与闻将脸颊贴上床面,极缓慢地磨蹭,幻想是方雨的手在抚摸他的脸。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看情况在作话加点论坛体,不喜欢的可以不看↓↓ @懒得起名字:刚从见面会回来,有个疑问,陆与闻是不是不太喜欢董乾? 网友a:只不喜欢董乾吗?其他角色也没见他多喜欢→_→ 网友b:他出戏很快,有时候觉得他很冷漠 网友c:同感 网友d:这电影谁有资源发我? 网友e:不,他很喜欢,你们没看过他当初跑路演的视频吧,记者问他第一次演戏最大感受是什么?他磕磕绊绊说了很长一段话,我觉得倾注了心血去演的角色,不可能不喜欢。 网友f:喜不喜欢不提,董乾演的真好啊,整个人透着一股很倔很轴的劲儿 网友g:我喜欢和他演对手戏的演员,只记得名字叫方雨,怎么后来没声了啊?退圈了吗? 网友h:他死了啊…… 第59章 我替你哥来的 今年生日前一天,陆与闻照旧提了一壶酒去拜祭方雨的父亲,他把酒洒在墓碑前,和往年一样请求方雨父亲的原谅—— 当年他陪着方雨把他父亲的骨灰葬入陵园,他在方雨父亲墓前起誓,承诺会照顾好方雨,绝不让他有分毫闪失。 后来方雨出事,遗体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火化,他愤怒至极但求告无果。因为舍不得方雨,他将骨灰留在身边很久,直到被母亲警告这对逝者不好,他才将方雨的骨灰安葬在同城的陵园。 他没将方雨和他的父亲同葬在一个陵园,更没考虑过送方雨回无人接应的老家,尽管他能查到方雨的籍贯地。 他想离方雨近一点,他为方雨选的陵园也会是他几十年后的埋骨地,在十八岁那年,他就决定了自己死后会葬在哪个地方。 陆与闻把酒瓶倒空,抿了一下瓶口,就当陪方雨父亲喝过了。 他最后朝墓碑鞠了个躬,说的还是往年那些话:“你老好好的,在下面该吃吃该喝喝,钱不够了托个梦。如果碰到方雨,请让他再等等我,拜托了,过阵子我再去看他。” 走的时候,陆与闻和一个眉眼很熟悉的人擦肩而过,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的瞬间撞进对方回眸的视线。 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摘掉口罩,露出正脸,陆与闻从愕然中回过神,禁不住苦笑,他低下头道:“你来看你爸了,去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正准备走,身后却传来轻哑的质问的话音,“你来干什么?”色桃的文 陆与闻脚步一顿,转过身解释:“我替你哥来的,我每年都会来,这里也请了人定期打扫,这十多年,你回来看过你爸吗?还有你哥。” “你不知道你哥葬在哪吧,我给你个地址。”陆与闻抄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地址,走近半步亮给眼前的人看。 “不用了。”对方神情冷淡,眼睛根本没看手机屏幕,只在转身的间隙,目光飞快地掠过陆与闻。 陆与闻自讨没趣,收回手机迈步往前走。下台阶时不经意回头一望,方雨父亲的墓前已经跪着人,那人用手掌心擦拭墓碑,而后抱着墓碑,久久没有放开。 陆与闻似乎捕捉到一声模糊的恸哭,他无意窥探旁人隐私,匆匆转移视线,快步下台阶。 离开陵园,陆与闻开车回了外公给他的房子,那里是他和方雨的秘密基地,他们曾在那度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 第102章 后来的光景不提,现在每年他都会回来小住个把月。每年生日前夕拜祭完方雨父亲,因离得近,他也会回来一趟,在那个小房子里迎接他的生日。 还没到门口便远远看见一大片绿色,外墙的爬山虎清理过一次,如今仍然泛滥成灾。 陆与闻停好车,下车前没忘记拿走副驾上的半打啤酒,他酒量不好,一般不喝,除非某些清醒不如喝醉了的时刻。 提前叫阿姨上门打扫整栋房子,这回一开门没被灰尘呛着,陆与闻放下酒,换了鞋子,环顾整间屋子,最后推开他和方雨的房间门。 房间内的布置摆设仍和当年一个样,他没做大的改动,只是偶尔会往里添置东西。这个房间平日里上了锁,除了他谁也不能进去,他交代过阿姨不用管这间房,他会自己打扫。 陆与闻捋起袖子,拿了块崭新的抹布,开始掸架子柜子上的灰尘。 书桌上的相框落了点灰,他用指腹拭去,目不转睛地凝视许久,手指轻点相框里令他心动如昨的人,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哀伤的笑,“我回来了,想我了么?” 照片上的方雨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镜头,右臂环过他的后背,左手五根手指怯怯地搭在他的肩头—— 这并非是合照,而是从录下的视频中截出来的。那时他刚买了台摄录一体机,迫不及待要试试,遂哄着方雨在镜头前和他亲热。 镜头照不到的地方,方雨跨坐在他腿上,他们全身一丝不挂。他一下一下地亲着方雨,方雨无法投入,顾忌着镜头,总羞怯地往他怀里缩,躲避他的亲吻,也试图避免被拍到脸。 那会儿他是怎么哄方雨看镜头的? 好像是含吮方雨的耳垂,再在他耳边低声地道:“方雨乖,抬起头来,拍下我们接吻的样子,让我看看你,我不能一边吻你一边看你。” 方雨听他的话直视了镜头,于是便有了他特地截出来珍藏的那张照片。 陆与闻放下相框,嘴角轻微地扬起一个弧度,这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有他俩的回忆,他没办法不触及,只能尽可能记住回忆的美好。 半个多小时将房间打扫完,陆与闻换上高中的篮球服,方雨很喜欢他这么穿。可惜那时的他总不肯如方雨的愿,非要以此来要挟方雨听他的话,他满意了才会换上。 陆与闻把半打六瓶的啤酒搬到房间,在厨房找到开瓶器,回房间就地坐下,开始喝酒。 这么多年,他的酒量和品位一点长进都没有,能喝的只有啤酒,红酒喝不惯,白酒喝不进,家里自制的药酒倒能喝上一杯,但谁过生日喝药酒的。 所以他买了啤酒,半打喝下去一定会醉,他要醉了迎接他的三十五岁。 已过而立之年但一事无成,且还在形单影只地过活,这样的三十五岁,确实只有醉了能麻痹他的羞愧与悲哀。 手机铃声响了,陈曦打来确认他的行踪,陆与闻还算清醒,回答自己在家里,陈曦了解他知道他在哪。 挂电话前,陈曦想起什么,无力道:“之前的专访,记者发稿子给我审核了,你都回答的什么,算了不说你了,明天是你生日,姐祝你生日快乐,长大一岁要好好工作。” 陆与闻其实没听清陈曦的话,酒瓶一个不留神从他手里滚落,他急着匍匐去捡,免得弄脏地板。 这之后电话断了,没几分钟助理发来微信,向他请几天假,问他能不能把家里养的猫暂时送去工作室。 他没问原因,直接回了好,顺便回复了其他未读消息,唯独没回王总儿子的。王总儿子说物色到男主角,剧本也有了初步思路,想约他出来聊聊。 陆与闻实在不想演这种最终成品肉眼可见会很雷的片子,他拍的烂片已经够多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这时的陆与闻还想不到未来某天,他会跌破所有人的眼镜,主动接下这个电影,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票房包在我身上。” 半打啤酒喝完,陆与闻将空酒瓶拨到一边,起身坐到电脑前,开机,开音箱。 台式机一运行,主机箱里的风扇也一并发出噪音,忍受长达五六分钟的拖拉机般的噪声轰炸,电脑终于从启动页面跳到了桌面。 陆与闻挪动鼠标,点开视频播放器,在播放列表找到上次播完的视频,双击播放,屏幕上出现方雨的脸。 这是那台摄录一体机唯一录下的视频,方雨害羞,这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录第二次。 这条视频后来从存储卡拷贝到电脑,电脑没联网,陆与闻也不记得他躲在这个房间里,偷偷看了多少遍。 那些年,视频里的他流着汗,视频外的他流着汗也流着泪,还有曾经在方雨手里释放的、后来无数个夜里证明他的孤独与孑然的东西。 现在的他已经不怎么掉眼泪了,陆与闻想,他还是有点长进的。 他把音量调到自己堪堪能听见的程度,视频里的方雨和自己开始说话,并不清晰的画质带他回到那个躁动的十八岁,滚烫的汗水、蓬勃的情欲、潜滋暗长的爱意,还有怀里依附于他的方雨。 他的十八岁由这些构成。 陆与闻看着电脑屏幕,他对每一帧画面都很熟悉—— 方雨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怯生生地看了镜头一眼,随即脑袋缩了回来,转而对着他的脸道:“要拍多久?它正在录了吗?” 第103章 “在录了,”他扭头看了看摄录机,转回来用嘴唇摩挲方雨的侧脸,“跟镜头打个招呼?告诉它我们在干什么。” 方雨忸怩地道:“我不要,很奇怪。” “哪里奇怪?” “我不要,别弄这些。”方雨这时被他胡乱地吻着,话语被唇舌吞噬,镜头只拍到他的后背及环绕后背的方雨的手臂。 方雨偶尔被吻得侧过头,镜头记录下他闭着眼睛沉醉的表情。唇分时,方雨仰起头冲他笑了一下,红润的唇立即送上来,“还要,再亲亲我。” “等会儿。” 陆与闻看见自己抱着方雨稍稍侧了侧身,他的背不再正对着镜头,方雨的脸暴露在镜头前,方雨察觉到黑洞洞的镜头,又羞得藏起自己的脸。 他抚摸方雨赤裸的后背,捏上方雨的后颈,轻声哄道:“羞什么?还要不要亲了?” 方雨从他脖颈处抬起脸,眼眸湿润,内心仿佛经过天人交战,渴望最终战胜了羞耻,他轻轻地答了声“要”。 他们又开始接吻,他极力吸吮方雨的唇瓣,包括方雨欲拒还迎的舌头。方雨从头到尾只做了一件事,张嘴迎合,别的要亲要吮都随他去。 陆与闻犹记得第一次看这条视频,心里的震惊与触动,原来他们接吻是这副模样。他看起来像要把方雨吃掉,而方雨也不害怕这件事,搂他搂得紧紧的,他要多少便给多少。 只是这回镜头在旁,方雨仍放不开,换作平时早已伸出舌头,大胆地挑逗他,招引他来舔舐。 于是他小声地哄,一遍一遍叫方雨的名字,称赞他很乖,不时吮咬方雨的耳垂,叫他抬起头来,看向镜头。 他想看看方雨被他亲吻时的样子。 方雨和镜头打了个照面,而后眼里的湿润更甚,仿佛他令他受到什么委屈。方雨嗓音细弱,“你真坏,坏蛋,就会欺负我。” 说完嘴唇又被堵住了,他用实际行动证实方雨说的话。深入的潮湿的吻,比那一年房间外墙的爬山虎还要一发不可收拾。 视频的最后是方雨难耐地扭动身体,眼角被磨得很红,方雨附在他耳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吃掉我?” 他反问:“怕不怕痛?我没有经验,弄伤你怎么办?” 方雨瞪大眼睛,抓重点的能力令人叹服,“你敢跟别人有经验试试!” 他笑道:“这么霸道?我是你一个人的吗?” “当然!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方雨下巴一扬,骄纵道,“你带我回了家,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屏幕前的陆与闻陷入深深的感伤,他注视屏幕里的方雨,喃喃道:“嗯,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陆与闻饥肠辘辘,蹬上拖鞋出门觅食。 附近都是类似的低层独栋房子,还住人的不多,要么出租给企业办公,要么改成咖啡馆奶茶店。这个点大多都已关门,陆与闻走了老远才找到一间还营业的便利店。 他买了几包饼干、两支纯生和一袋花生米,饼干填饱肚子,啤酒和花生米陪他过生日。 拎着塑料袋回到楼下,拿钥匙开门,余光隐约扫到斜后方的路灯下站了一个人。他转身去看,那人径直向他走来。 门口的两盏大灯映出逐渐靠近的那张脸,陆与闻猝然收回视线,背过身,继续拧动钥匙,“你怎么会来这里?谁告诉你的地址?” 大门开了,陆与闻拔出钥匙,说道:“我上楼了,你请自便,天黑注意安全。”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听到问话,陆与闻侧头,“不好意思,我这里不招待客人。” “很晚了,附近打不到车,我不能上去借住一晚吗?” 陆与闻皱了皱眉,打量面前的人,思索好半天才决定道:“借住可以,但你要去看你哥,这么多年你都没来看他,也该去看看了。” “这是交换条件吗?” 陆与闻点头,“对,你要是不答应,我会叫个司机送你回去。” “好,我答应你。” 陆与闻循声看了过去,对上一双漆黑清冷的眸子,尽管早有提防,他仍忍不住慨叹,这双眼睛太像方雨了。 作者有话说: 标题:陆与闻不打算再找一个吗? 网友a:啊我以为那只是他的人设……我是粉丝都没当真 网友b:他三十五了吧,还不结婚 网友c:找啥? 网友d:当代网友咋那么爱催婚? 陆与闻(已丧偶):你好,不打算 网友e:三十五岁还在打光棍,看来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给陆与闻赐名鳏夫哥! 第60章 避风港和岛屿 陆与闻领着人上楼,经过二楼时脚步不停,他没留意身后的人迟疑了半步,转头凝注二楼虚掩的大门。 把人领到三楼客房,陆与闻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确认必备的枕头被褥和洗漱用品都有,打开冰箱,饮用水和碳酸饮料排列得整整齐齐,冷冻层还有几包饺子馄饨。 见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他示意自便,刚要出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就下去了?二楼有别人在吗?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试探的口吻和揶揄的语气都叫人恼火,陆与闻没理会,手握在门把手上,下一秒手里的塑料袋一轻,他买的两支啤酒被擅自拿走了一支。 第104章 “你跟谁喝酒?跟我喝吧。” 陆与闻动作幅度颇大地转身,他把钥匙扔到鞋柜,手上的塑料袋往鞋柜上方重重一放,啤酒瓶底磕到柜面,响声令人眉心一跳。 陆与闻盯视面前的人,那张脸上笑容轻佻,说话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在同他商量,“我今天特别想喝酒,留下来陪我喝。” “要喝酒是吧,”陆与闻从口袋摸出手机,点进备忘录,将手机屏幕杵在他眼前,上午输入的地址还在,“你记下地址,记下来我就陪你喝。” 面前的人仿佛听到好笑的笑话,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后背倚着墙,漫不经心道:“记下来了,要我背给你听吗?” “不用,你记得去看你哥。” 陆与闻干脆地抽出袋子里的另一支酒,用牙齿咬开瓶盖,仰头往嘴里灌,喝到一半瓶身被握住,啤酒瓶硬生生被夺走,剩下半瓶酒倒进了另一个人口中。 面前的人明显不常喝酒,喝了没几口被呛到咳个不停。 陆与闻用手背一抹嘴,毫不客气地笑了,他嘲道:“没喝过酒吧?还逞什么能,走了。” 捡起钥匙,从袋子里扒拉了一包饼干带走,陆与闻推门出去,头也不回地道:“剩下的吃的给你了,大门锁不锁都行,这里没别人。” 门关上许久以后,屋子里的人慢慢放下啤酒瓶,手臂无力垂落,他仍站在玄关,怔怔地看着阖上的大门。 良久,他别开脸,快速眨了眨眼睛,抑住逼近眼眶的泪。突然间的咳嗽令他弓着背,另一只手扶上鞋柜边缘,手指头用力到泛白,他借力勉强直起身体。 手机铃响,他动作迟缓地掏出手机,按下接听,几秒后开口道:“阿志,对,我回来了。” “回来有一阵子了,你不用来找我。” “我在别人那里。” 抬手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灯灭了,他穿过黑漆漆的客厅,这个房子的户型布局和二楼的一样,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摸黑来到阳台,他在门槛前停了下来,轻声地道:“不用管我在谁那里,明天我会走的,毕竟,我不是为了他回来的。” 手机那头的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方雨。” 方雨微微笑了。 阿志劝诫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当年的事到现在过去十多年了,当初我们找不到证据,现在只会更难——” “我知道,”方雨打断阿志的话,“我有心理准备,会想到办法的,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要去做的。” 方雨的双眸投向更深的黑暗,他拉开阳台门,门外伺机已久的夜风全部灌涌进来,他对着外面熟悉的街景出了会神,直到某个名字唤回他的思绪。 “他吗?他不会知道。” 方雨收回眺望的目光,神情一瞬变得果决,“这事跟他没关系,我不会把他牵扯进来。” 阿志又问他人现在在哪。 方雨歪了歪头,笑道:“是在他那,再过几个小时是他的生日,我得来看看他。” “他不知道我是方雨,但那不重要,”方雨敛起微笑,周遭萦绕他的风一下子安静下来,“反正,我是来告别的。” 挂断电话后,方雨走到阳台站着,空气中裹挟爬山虎独有的气味,与这天凉气清的夜晚莫名相衬。 他没打算回屋子里,他猜测陆与闻或许就在二楼的阳台,除了卧室,陆与闻最喜欢待的地方是阳台。 从阳台望出去是一面斑驳的墙壁,虽然触目所及不怎么好看,但胜在隐蔽安全,在阳台上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人发现。 想起从前,方雨嘴角抿出一个笑,那时陆与闻偶尔会贪图刺激,邀他在阳台上接吻。 二楼的阳台有一把掉漆的躺椅,通常躺在上面的人不是他,而是陆与闻。 陆与闻说高中三年他最常躺在躺椅上背书,所以这把椅子是他的风水宝地。说这话时,陆与闻一般搂着他,像对待玩偶那样,把他按进怀里亲吻狎亵。 尽管知道对面是一堵墙,不会有谁将他们亲昵放荡的行为看了去,但他仍耐不住紧张与羞耻,这比一台摄录机架在他们身边更令他难为情。 这些时候,陆与闻往往会笑话他胆小,一边亲他一边问他有谁在看,然后为了恐吓他,故意凑到他耳边,告诉他老天在看,对面的墙和大树在看,兴许天上的飞机也能看到。 陆与闻欺负起他来简直没有下限,非要把他逼到浑身发颤,羞臊不已,只能往他怀里躲,才肯善罢甘休。 尽管亲热的场面不会被人看见,但他们打闹的动静有时会传上三楼。 吻稍微激烈一点,或者陆与闻的手再不规矩一点,他都会控制不住地叫出声音,直到楼上的人拿撑衣杆戳地板提醒,他们才会收敛一些。 他每回都觉得羞得不能见人了,但陆与闻的甜言蜜语会哄得他失了原则和理智,只要他再度吻上来,他还是会投入到忘情失态。 方雨安安静静地望着夜空,嘴边泛起淡淡的笑。 即使已过去很多年,即使在物是人非的今天,只要想起那段短暂到像梦一样的时光,他仍能感受到被庇护的安心。 就好像在这摇摇欲坠的世界找到了避风港,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遇到避世的岛屿。 避风港和海岛,多好的地方,方雨想,可他现在必须要从这些地方出来,他要丢掉他的堡垒和防空洞,因为,他不能是方雨了。 第105章 方雨在阳台待到零点,零点刚过,他拨出陆与闻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他在漆黑的屋子里来回走了几遭,最终决定下去找陆与闻。 二楼的门没关紧,他握住门把手,开门时心里忽而怦怦直跳,似有一颗定时炸弹埋伏在胸膛,推门的那刻起便进入倒计时,他走的每一步都踩着死线。 客厅灯光敞亮,不见陆与闻的身影。方雨走近过去他俩的卧室,推动房门,不大的房间一眼能看完,陆与闻也不在卧室。 阳台窗帘被风吹得鼓了起来,他走向阳台,听见心里的倒计时似乎更响了些,有预感前方等待他的会是一场令他粉身碎骨的爆炸。 方雨掀开窗帘,没有预想中的场景,陆与闻屈身躺在躺椅上,睡得正沉。 他屏息靠近,俯下身看陆与闻的脸,他离开他太久,陆与闻早已长成成熟男人的模样,面容英俊,眉眼深邃,下颚骨凌厉如刀刻。 贴近他胸膛,能听到强劲有力的心跳,倘若把手覆上去,定能感觉骨骼的硬朗。 方雨察觉自己有点腿软,陆与闻身上散发浓重的酒气,他变得会喝酒了,人更成熟,胸膛更宽厚,臂膀也更可靠。不变的是他还是要命地吸引他,他想念陆与闻的怀抱,发疯似的想念。 能再投入陆与闻怀抱一次吗?就当是最后一次。 方雨催眠自己,是最后一次了,他会记得拥抱的力度、陆与闻胸膛的温度,还有被拥进怀里时胆敢抛下全世界的决心与勇气。 他拥有过的会永远记得。 方雨半跪在地上,脑袋埋进陆与闻颈间,克制地磨蹭,上身缓慢地压下来,他几乎跪不住,只盼陆与闻的身体能成为他的支撑。 陆与闻许是感知到他的呼唤,半醒半睡间睁开了眼,盯着他看了很久,而后试探性地抚上他的脸庞,眼里充满惊喜与难以置信。 “方雨?是你吗?你来我梦里了?” 陆与闻立即搂住他,把他抱到身上,大手不住地摩挲,力度大得像要把他嵌进身体里,“你终于来找我了,我很想你,特别想你。” 陆与闻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方雨摸到他的脸,满脸冰凉,心头猛地一颤,还来不及说点什么,陆与闻立刻凶狠地吻住他,咬上他的嘴唇,疯狂地在他嘴里掠夺。 方雨敏感地弓起身体,陆与闻的双臂牢牢地桎梏着他,强悍的唇舌像放出山的猛兽,咬住了便不会放开,恨不得将他的嘴唇吃掉嚼烂——陆与闻带着这样可怖的念头和他接吻。 方雨痛得飙泪,嘴唇直觉要被嘬掉了,全身皮肉被按得很疼,陆与闻久违地在他身上逞凶,他的凶猛暴烈他简直招架不住。 嘴唇被堵住,叫声发不出,心里的倒计时来到最后一秒,声音尖锐刺耳,所有声音骤然消失的那一瞬间,陆与闻发狠咬了他一口。 疼痛无比鲜活,方雨没发觉自己掉了眼泪,他以为是陆与闻脸上的泪,一别十经年,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正活着。 第61章 那就钻进床底下 方雨侧躺在陆与闻身边,陆与闻两眼盯住他,吻停下来了,陆与闻的注视不曾停止。 方雨被那样执着的目光所触动,手缓缓抚上陆与闻的脸。陆与闻突然翻身压着他,脸颊胡乱地磨蹭他的脸,像一头受伤困顿的野兽,脑袋在他的颈间用力地拱。 陆与闻发出痛苦的低鸣,方雨抱着他的脑袋,竭力安抚他。他能体会到陆与闻的苦痛,他同样心如刀割。 夜已深,四面八方的黑暗压倒性地扑向他们,方雨轻轻地抚摸陆与闻的后脑勺,陆与闻喝了酒,又经历剧烈的情绪起伏,疲累不堪的他很快睡着。 方雨看着陆与闻睡得头偏向他,呼出的鼻息洒在他的颈侧。 即使已成人许久,陆与闻睡觉的样子仍没有多大变化,睡梦中不忘蹙着眉头,仿佛还是当初心里愤愤不平的少年。 方雨最后在陆与闻的眉心印下一吻,他很小声地和睡着了的陆与闻说话:“睡吧,好好睡一觉,生日快乐。” 夜最深的时候,方雨轻手轻脚地从躺椅上起来,他抚了抚陆与闻的眉头,手指恋恋不舍。最终他狠心逼迫自己离开,离开阳台,离开他们曾经的乐园,也离开陆与闻。 走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方才只有陆与闻对他肆意地掠夺,他的唇瓣被啃咬,身体遭蹂躏,他红肿的双唇、身上的指印皆能为他证明他曾遭受甜蜜的折磨。 反观陆与闻身上没有一点他的印记,方雨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哪种心理,他猝然回头,三两步走到阳台,半跪在躺椅边上。 陆与闻睡得很沉,醒来兴许会以为这晚是他做的一个梦。方雨想,他希望陆与闻当成是梦,他希望陆与闻模糊了梦的细节的同时却又记得他。 他的要求很过分,他知道。 方雨低头凑近陆与闻的脖颈,他含吮上陆与闻的颈侧,深深地一嘬,在上面留下一个显眼且没那么快消退的吻痕。 方雨上到三楼,第一件事是去把浴缸放满水。等待水满的间隙,他脱掉衣服,走到盥洗台前,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不再是少年人柔软纤细的身体,也远不到成年人的结实硬朗,他还是瘦,身体羸弱,皮肤透着病气的白。 过去十多年来从未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他把自己当做一株微不足道的野草,自轻自贱,如今岁月果然也像他一样残酷无情。 第106章 他这副孱弱残破的身体便是活生生的证明。 方雨到浴缸里躺着,热水浸没至肩膀,暖融融的热水很像人的怀抱,无数个孤单的夜里,他都是这样把自己放逐进浴缸里,幻想他也是被拥抱着的。 才刚分开,便开始想念,原来他的决心和坚持根本脆弱不堪。 应该要离陆与闻远一点的,方雨想,否则他会本能地向陆与闻寻求安慰,他会把陆与闻身边当成他的退路,而他不可以也不应当这么恬不知耻。 他会离开他的,方雨不断给自己催眠,既然十多年前他能选择离开,那么现在他同样可以,即使不那么决绝,即使拖泥带水,即使一步三回头。 但他可以做到的。 天微微亮,方雨从凉透了的水里起来,随手扯来浴巾裹住身体。 他找到手机,拨通陆与闻的号码,这个点陆与闻应该起床外出晨练了。果然电话只响了一声,一接通是陆与闻气喘吁吁的声音,“喂?谁?” 方雨有几秒的怔愣,随后笑道:“早上好,谢谢你昨晚收留我。” “不客气,有交换条件的,”陆与闻冷酷的话音传来,“希望你还记得。” 方雨没顺着陆与闻的话往下说,停顿稍许后,他挑起话头:“生日快乐,今天有什么安排?”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陆与闻狐疑地问。 方雨扯着浴袍腰带,轻轻笑了一下,“你的生日不是秘密,大明星。” 电话那头陆与闻没接话,只有吭哧吭哧的跑步声。 方雨见状说道:“不打扰你了,我也该走了。” 陆与闻阴恻恻地警告:“你刚才岔开了话题,昨晚说好我收留你的条件是你要去看你哥,你答应了,你最好没忘记这事。” 方雨扯了扯嘴角,应下时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他轻声回答:“我会去看的。” “那就好,挂了。”陆与闻果断挂了电话。方雨无奈勾了勾唇角,他放下手机,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浇。 镜子映出他的脸庞,略显白惨惨的一张脸,眼睛乌黑,双唇饱满红润,上唇被咬破了一道小口,已经结了痂。 昨晚并未发现唇上的伤口,方雨用小指摩挲,他忽然觉得,带伤的嘴唇是他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地方。连陆与闻留给他的伤口,他都想珍藏。 方雨下到二楼,门没锁,陆与闻只要回来这里就会变得很随意,只锁楼下的大门,别的楼层房间一律不关门。他说一整栋都是他的地盘,他要享受那种畅行无阻的感觉。 回忆说这话时的陆与闻,方雨翘翘嘴角,同时脸有些热,因为那时的陆与闻也在他的体内畅行无阻。 方雨径直开门进去,边走边打量,他对这里很熟悉。令他诧异的是,屋子里的装潢布置竟然和从前无异。 他走到卧室门口,推开房门,一眼望去——地毯花色和窗帘纹理仍和记忆中的一样,凳子上放着陆与闻换下的篮球服,门边散落喝光了的啤酒罐,桌上有水杯、充电器和拆了包装的饼干。 心口蓦然很酸,卧室里有大量的生活痕迹,他知道以陆与闻的工作性质,不可能长时间住在这里。但陆与闻有回来,而且依旧像他们过去那样生活,这个事实无法让他不动容。 方雨站在床边,伸手触摸床上的双人枕头,枕面很凉,看图案褪色的程度,应该还是当年他们枕过的枕头。 方雨慢慢在地板上跪坐下来,上身伏着床,侧脸覆在枕头上。过去他时常挤身进这个角落,左边是床,右边是衣柜,逼仄的犄角旮旯能带给他莫大的安全感。 更别提通常这些时候,他的身后还有陆与闻在。 陆与闻会把他挤到墙根,炙热坚硬的身体堵着他,一边亲吻一边说破他的心事:“是不是难受了?想家了?这里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家人,要我说多少次才会记得?” “下次再一个人待在这角落,我就要罚你了。” 他那时既难受又难为情,唇瓣被嘬得发麻,身体也承受一波接一波如潮水翻涌的快感,脑子晕乎乎,却偏偏记住了陆与闻的这句话。 之后的某天,家里来了一大群人,都是陆与闻的亲戚,返乡祭祖经过他们这里,上门歇脚。 陆与闻和人客套完,以有事为由回了房间,实际上是他不肯出去打招呼,又自己待在角落,陆与闻怕他多想,索性进来陪他。 他们躲在这儿接吻,陆与闻半压着他,火热的唇舌将他的嘴唇弄得很热,软软的舌头你推我挡,这个吻愣是比平时多了不少花样。 正当陆与闻吮着他的舌尖,房间外有人敲门,大声问陆与闻茶叶放在哪。 陆与闻起身之前狠狠嘬吸他的舌头,直叫他浑身发软,才爽快放开了他,后退少许,小心护着他的脑袋让他平躺下来。 陆与闻出去不过半会儿,立马回来,重新覆在他身上,手要去拽他的裤头。 他尚有理智,无力地推着陆与闻的手,挣扎说不要,外面有人。 陆与闻却笑了,问他怕不怕,接着不容拒绝地脱掉他的外裤,告诉他不用怕,别人进来也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床很高,房间很黑,没人会往那方面想。 他那时很天真,竟然顺着陆与闻的话问,万一有人走过来了呢? 陆与闻说,那你要钻进床底下,别人问我,我会说我在找东西,等人走了你再出来,要听我口令行事,知道吗? 第107章 傻傻笨笨的他抓紧陆与闻的衣角,对陆与闻说知道了,换来的是连内裤也被剥掉,角落太窄,他敞不开腿,于是那一回实在难受得吃紧。 但在狭窄的一角行事,的确比任何一次都要刺激,他全身打着颤,残存的理智在力挽狂澜,他尽力不发出声音,但身体已然全线崩溃。 他送上自己的唇,求着陆与闻亲他,堵住他的嘴巴,叫他不能再发出一丁点声音。 方雨趴伏在床边,身上很热,光是回忆就让他意乱情迷,他几乎说服不了自己站起来,走出这个房间。 不知过去多久,房间外响起敲门声,敲门声过后是脚步声,脚步声就快逼近卧室,却在又一开门声响时倏然停下。 陆与闻进来,正跟什么人说话。 方雨撑着床面站了起来,他本想趁陆与闻不在,进来看看曾经的房间,一时留恋忘记了时间,此时凑巧碰上陆与闻带人回来。 他身上还是松松垮垮的浴袍,腰带散了,衣衫不整外加擅自闯入,怎么看都是他不对。 但他没有躲进床底下的想法,他只想冲出去,和陆与闻对质。刚好陆与闻开门进来,看到他满脸惊愕,“你居然还没走?谁让你进来的!” 他瞪着陆与闻,恶人先告状,伸手一指陆与闻身后探出头的男孩,“你带了谁回来?还说这里不招待外人?” “快出来!你太没有礼貌了!”陆与闻对着他吼。 方雨也不逞多让,梗着脖子道:“你还没说他是谁?” 第62章 我不是方雨 陆与闻对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对方点点头,随后去了阳台,熟练地拿起一把小铲子捣弄花盆里的泥土。 陆与闻转头没好气道:“看见了没?我请来的花匠。” 方雨怀疑地瞥过去,蹲在花盆前的男孩向他投来好奇的一眼,他扭过头,看了看一脸烦躁的陆与闻,没做任何解释,转身要进卧室。 胳膊陡然被一只大手握住,方雨循着青筋暴突的手背,对上陆与闻暗含怒意的眼眸。陆与闻压着怒火道:“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你把这当你自己家啊?” 方雨盯着陆与闻的眼睛,单手合拢敞开的浴袍前襟,他垂了垂眸,“借我一件衣服,换了衣服我就走。” 陆与闻松了手,冷冷道:“在这等着。” 方雨自然没听陆与闻的话,他紧跟陆与闻进到卧室,陆与闻打开衣柜挑挑拣拣,方雨直接伸手拿他当年的衣服,立马被陆与闻喝住:“别动!那是你哥的衣服,不许碰!” “那我要穿谁的?”方雨好笑道,“难道穿你的?” 陆与闻刚从衣柜拿出自己的一身运动服,闻言眉头一蹙。方雨适时向前一步,似笑非笑地问他:“你让别人穿你的衣服,不怕他吃醋?你知道他醋劲最大了。” “你有没有礼貌?不会叫哥哥吗?” 陆与闻分外不满,却也承认方雨弟弟说的话在理,方雨的醋劲着实大,他深有体会。于是他将自己的衣服挂回去,不耐烦地请走卧室里相当碍眼的这位,当着人的面锁上房门。 他叫人在这等着,自己上三楼找衣服。 方雨百无聊赖地看着阳台上忙活的男孩,男孩十分专注,方雨闲聊的口吻问道:“你第一次上门?” “不是,来过两三次了。”男孩正修剪盆景的枝叶,头也不抬地答道。 方雨又问:“你跟陆与闻一起进来的吗?” “楼下他给我开门,他上了三楼,叫我先进来,”男孩稍稍抬头,许是怕误会,脾气很好地解释,“你们二楼门没锁。” 方雨居高临下地看了男孩一眼,他拢了拢浴袍,特地蹲下来,单刀直入地问:“陆与闻没下楼之前,你想进卧室对吗?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男孩笑答:“你听错了,我只不过无聊地四处走。” “他应该说过不能进卧室吧,”方雨审视着男孩,“你想干什么?” 男孩放下修剪用的剪刀,面上的笑忽而不见了,他仔细打量了方雨一会儿,“你跟一个人长得很像,你是他弟弟?” 方雨没接话,男孩接着道:“我知道那间卧室从前住着谁,就算你是那个人的弟弟,你也不应该——” 话音戛然而止,男孩摇了摇头,“算了,人都死了,说这些干嘛。” 方雨面色毫无变化,男孩端详着他,冷不丁说出一句:“真羡慕你。” “羡慕我?”方雨嗓音轻扬。 男孩拿起剪刀,剪掉盆景多余的枝叶,良久才答道:“是啊,羡慕你还活着。” 方雨脸色骤变,他霍然站起身,蹲久了眼前一阵阵黑,转身时脚下还踉跄了一下。 背后投射进来的大片日光模糊了他的脸部轮廓,有几秒钟他意识不到自己在哪,周遭的环境既陌生又熟悉—— 直到陆与闻推门进来,他像找到了主心骨,眼里噌的一亮,眼巴巴地走近几步,却被陆与闻冷淡的神色钉在了原地。 他突然记起来,他不是方雨,他不能是方雨。 陆与闻把手里的购物袋递过去,示意道:“给你找的衣服,换吧。” 方雨定定地看了陆与闻几秒,反朝他摊开掌心,“钥匙,我去房间换。” 陆与闻本想拒绝,但想着早点把眼前这位送走,遂掏出钥匙,自己走去开了门。 第108章 他侧身让人进去,自觉带上门,想到忘了警告他不许乱碰卧室里的东西,又拧开门,正好见到一身浴袍从肩上滑落。 陆与闻下意识移开目光,但匆匆一瞥间,他还是看到了身体各处触目惊心的伤痕,胳膊、背部和大腿,无不遍布着大块大块的淤青。 他猛地把门关上,神情复杂道:“你被打了?谁打的你?” 方雨被关门声惊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的浴袍,正要重新罩住身体,腰侧忽然传来一阵痛楚,陆与闻攥住他的腰,手指死死地按住某一处。 方雨身体僵了僵,他听见陆与闻异常沉着冷静的声音,“你的后腰也有一颗痣?” 被发现的恐惧令他心底一颤,随之而来的难以言明的期待却让他浑身止不住地哆嗦,后腰的某处遭到使劲搓揉,力度越来越大,到最后身体被一把扳了过来。 陆与闻两眼直盯盯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这里也有一颗痣?” 方雨险些站不稳,浴袍没能遮蔽他的身体,他在陆与闻面前接近全身赤裸,陆与闻仍然握住他的腰,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能感觉陆与闻身上的热源。 方雨脚下趔趄,倒在了陆与闻身上,他侧头靠着陆与闻的胸膛,抬眼向上瞟,视线在陆与闻森然的脸上走了一遭。 “你抱一抱我,抱抱我就告诉你。”方雨笑得轻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陆与闻硬邦邦的胸膛,“你心跳好快啊。” 陆与闻抓住他的手,鼻息粗重,双眼透着紧迫与不可置信。方雨迎上他的注视,陆与闻的声线由沉稳到急躁,“是你吧?方雨,是你吗?” 方雨扬起一个笑,说道:“抱我。” 陆与闻双臂箍着他,大手用力地摩挲他的后背和胳膊,似要将他整个人摁进身体里。方雨贪婪地汲取陆与闻身上的气息,冰凉的掌心抚摸上陆与闻的脖颈,他仰起头,受情欲驱使,禁不住去亲吻陆与闻的下巴。 陆与闻还在反复地确认:“是你吗?是你吗方雨?” 方雨如愿亲了陆与闻一下,两下,最后在彼此嘴唇相贴之前,他停下来,“方雨已经死了,我不是他。” 陆与闻猛然将他推开,眼神可怖地盯着他看,声音无比森寒,“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后腰上也有一颗痣?” 方雨被推得后退了几步,他扶着桌面,堪堪站稳,面朝陆与闻笑了笑,“我跟他是双胞胎,有一样的痣很奇怪吗?” “不,不可能。”陆与闻上前一步,似乎还想再查看。方雨扔掉浴袍,赤条条地走到陆与闻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方雨会像我这样吗?你很希望我是方雨?反正我和他长得一样,你大可以欺骗自己我跟他是同一个人,你很想他对吗?” 方雨站在离陆与闻的唇只有半公分的位置,他暧昧地朝陆与闻的嘴唇呼了口气,“昨晚舒服吗?” 陆与闻瞳孔猝然放大,他攫住方雨的手腕,压低声音质问:“昨晚是你?” 方雨伸出舌头,沿着上唇周舔了一圈,他稍微踮起脚尖,给陆与闻看唇上暗红的伤口,“你咬的,你不记得了吗?” 陆与闻甩开他的手,朝门口一指,“穿上衣服滚!” 方雨不甚在意地笑笑,他拿出购物袋里的衣服,竟然是一条粉色短裤和一件紧窄的短袖上衣。 方雨展开短裤,放到腰间比了比,他偏头看向陆与闻,笑道:“为什么是女装?你喜欢看我穿这个?” “没你能穿的衣服,快滚——”陆与闻低声暴喝,整个人犹如困境中的野兽,手攥上了门把手,随时准备将人赶出去。 方雨不怕他,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上衣过短,露出一截细腰,短裤只到大腿根,方雨站起来端量自己的着装,他扭头问陆与闻:“好看吗?” 陆与闻双目赤红,砰的一声把门打开,脸生硬地转到一边,不发一言。 方雨捡起门边的啤酒罐,放进空购物袋里,错身经过陆与闻时,他仍向他绽出最好看的笑容,“啤酒罐我帮你扔了,我走了。” 陆与闻没分半个眼神给旁边的人,方雨知道陆与闻心里不好受,他垂眸片刻,说道:“方雨不会怪你的。” 直到走到大门口,仍不见陆与闻出来看他一眼。方雨心口酸胀难忍,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泄露了些微哭腔。 他完完整整地拥有了陆与闻,陆与闻至今还是他的,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很想掉眼泪? 方雨下到一楼,推开楼下大门,走之前他望了望这栋爬满爬山虎的房子,陆与闻曾把他带来这里,告诉他这是他的家。 他知道只要他现在回去,向陆与闻坦白一切,丢掉那些枷锁和包袱,他还能过上从前那种幸福得如同幻梦的日子。 可是他的内心永远饱受谴责,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觉得梦里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应该是自己。 他逃掉了本该伸向他的魔爪,逃掉了死亡和炼狱,但却没有勇气奔向曾庇护他的乐园。 和恶魔擦肩的人终其一生都将活在阴影之下。 方雨坐上出租车,没有再回头望。车里,他拿出袋子里的空啤酒罐,瞥见还有残余的酒液,他倒进嘴里,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苦涩。 陆与闻喝下这些酒的时候,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陆与闻一个人在卧室里待了很久,敲门声传来,他走出去,对门外的男孩道:“抱歉,今天没心情,你先回去好吗?我改天再找你。” 第109章 男孩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他的弟弟吗?” 陆与闻嗯了一声,男孩看出他的低落,没问别的,想了想后道:“下次还是我来找你,你别来找我,你身份太瞩目,我可能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陆与闻神色一凛,“要不要派个人跟着你,以防万一。” 男孩摇头,“不用,还不到那个程度,倒是刚才那位,他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陆与闻沉吟片刻,“有些事还不太清楚,我弄明白再联系你。” 男孩走后,陆与闻没心思再待在这,当天下午他便开车回去。路上接到陈曦的电话,问他哪天回去,有个项目想找他聊一聊。 陆与闻正堵在车流中,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现在回去,在开车,回到再说。” 陈曦听说他今天就回来了,立马叫他回工作室一趟,和工作室的大伙吃顿饭当庆祝生日。 陆与闻发了会呆,想到电话那头陈曦还等着,便回道:“我不去了,你和他们吃吧,我请。” 陈曦问他既然回来了怎么又不去,他顿了许久才答:“我要去一趟陵园。” 陈曦愣住了,陆与闻自言自语:“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他,曦姐,你说我能不能把他的骨灰迁出来,就放在家里。当年我妈说不下葬对他不好,但十多年了,他现在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了吧。” “那骨灰是不是能留给我?我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受够了他不在我身边。” 最后半句,陆与闻说得很小声,他看着前方的车流,视线空泛,没有着落点。这个世界那么大,哪里都没有方雨。 第63章 怎么可以怕老婆 开到陵园是晚上八点多,陆与闻停好车,拿着门口买的白菊,他将手机调成静音,打着手电筒熟门熟路地找到方雨的墓碑。 放下手里的白菊,他坐到了墓碑前,用手擦拭碑面。碑上刻着方雨的名字,另外嵌了一张寸照,照片里的方雨笑得很好看。 每回过来,见到照片上的方雨,他都会因为那样好看的笑容而忍不住泛起微笑。尽管微笑只能维持很短暂的几秒,而后便是长久地凝注。 凝注没有眼泪,只有咽不尽的心酸苦楚。 自二十多岁起,他已经很少哭了,难受时会一个人来墓前坐坐,想想从前的事,或者什么也不想,只是安静地发会儿呆。 起初刚把骨灰迁到这里,他不放心也不习惯,不分白天黑夜,总想来看看。 夜里陵园很荒凉,周围只有密密麻麻林立的墓碑,他担心方雨会害怕,以往每晚睡觉方雨都要紧紧挨着他,他哪舍得留方雨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 巡逻的保安来催他离开,他不肯走,想至少陪方雨在这过一晚。保安许是见惯了他这样的人,没说什么,带他去见陵园的钉子户,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 奶奶握着他的手,让他别担心,说她会守在这里。她还问了方雨在哪,随后很高兴地告诉他,她的女儿老伴和方雨在同一个墓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所以不用怕。 方雨不会感到孤单的。 走的时候他从保安口中得知,奶奶是陵园的义工,陵园本不收年龄这么大的员工,她执意要留下来,久而久之便成了义务守墓人。 那时他就想,既然不能把方雨的骨灰留在身边,那么以后他也来这里当个钉子户,守着方雨直到老死。 而今距离那一年,已过去十多年,不知不觉间他的想法早已发生改变。陆与闻心里盘算着时间,觉得应该够了。 从十八岁的尾巴到现在,每一年都在忍耐,每一年他都告诫自己再等一等,等方雨去了很好的地方,等他在很好的家庭出生长大,等他新的生活再稳固一点。 等这一捧灰再不能牵绊他。 母亲说人死后要入土为安,却对人有轮回转世的说法嗤之以鼻,只说人死如灯灭。他认定母亲自相矛盾,如果人死了就是死了,何来入土为安,安的是生者的心吗? 可他只想留着方雨,哪怕只是一捧灰。 陵园的奶奶深信人有轮回转世,她说有的人这一辈子太苦了,如果没有下一辈子来弥补,老天爷未免太不公平。 他没有偏听偏信,没有彻底摈弃传统丧葬习俗,也没有一味沉沦虚无缥缈的轮回之说。 他给自己设立一个期限,在那之前顺应现实,要做的只有忍耐,在那之后他会接方雨回到他身边,从此不再忌惮命运。 夜再深一点的时候,陆与闻总算讲完最近的事,他捻了一片细长的花瓣,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白菊发苦,他想让自己记得这点苦味。 唯独有一件事他没对方雨说,昨晚的事,以及无关人等的事。下午掴自己的那两巴掌还隐隐作痛,他醉糊涂了,他是真的以为见到了方雨,只有方雨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陆与闻咽下嘴里的花瓣,他往前挪了挪,头抵着碑面,手环着墓碑。他向方雨说了一句对不起,并且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喝酒。 “如果你还不高兴,那我再扇自己一耳光,”陆与闻惴惴地道,“直到你消气为止。” “我爱你,别生气,我喝多了,以后一定滴酒不沾,你要不信我,我只能出家了。” 陆与闻将脑袋枕在墓碑上,和所有犯了错为自己开脱、理不直气不壮的丈夫一个样,内心忐忑不安,面上还要强装出那一点大男子气概。 第110章 怎么可以怕老婆? 我有错,难道你就没错吗?我多想你,疯了一样想你。 “你今晚到我梦里来,咬我揍我,我绝对不还手,”陆与闻连哄带骗、威逼利诱道,“来不来?就这一次机会给你打老公,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以后打我我要告你家暴的。” “什么?不喜欢老公这个称呼?那也没办法,有本事你来咬我。” 陆与闻低低地道,他抱着墓碑,脸贴着冰凉的碑面,心里涌现难以名状的情潮。 他觉得他和方雨至今仍在热恋中,唇边的吻经过十余年仍有温度,闭上眼睛,还能回忆起爱人在怀、身体炙烫的感觉。 他有预感,他和方雨还会相爱很多年,于是他暗暗告诫自己,他是有家室的人,要再谨慎一些,离闲杂人等远一点,不然老婆会生气的。 离开陵园前,陆与闻把车上别人硬塞给他的两条烟给了门卫室的保安。 保安还是当年那位,这么多年逐渐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上回问他最近不拍戏吗,他很诧异,保安居然能认得他。 这回保安问怎么提早过来了,陆与闻带着点失落、无可奈何道,因为我想他了。保安感慨他以前隔三差五的来,都快把这当家了。陆与闻回道,那时年纪小。 回程的路上,他觉得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异常狼狈的那几年,如今也可以若无其事地谈及。 每次见完方雨,伤痛会暂时走远,他再次理解了有情人为什么要朝朝暮暮,因为见面实在是一件太过美好的事。 陆与闻把凌晨时分空旷的马路当成他一个人的原野,他在这里驰骋过爱人的心田。 几天后,陆与闻再次和那天来家里的男孩碰头,地点是某家花店,他假装来买花。 他选了一束玫瑰和一把满天星,男孩简单修剪过,用玻璃纸替他包扎好花束,用一根细丝带捆住花茎。 男孩忙活时,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道:“你上次说怎么浇水来着?我又忘了。” “这个季节虎刺梅要一到两天浇一次水,平常把它放到有太阳的地方,但不能暴晒。” 男孩包扎好花束,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随后状似无意地询问:“需不需要用旧报纸再包一层?” 陆与闻心领神会道:“麻烦你了,对了,还得麻烦你再上门一趟,有几盆花我不会料理,叶子发黄了。” 男孩应了下来,和他约了个时间,这次碰头才算完成。 陆与闻捧着花回到车上,升上车窗,小心翼翼地拆下裹住花束的旧报纸,男孩特别提的旧报纸一定是重点。 为了防止被有心人窃听,他们约定在外面的交谈只围绕花草养护这一话题,一旦提及不相干的内容,则要特别注意。 陆与闻迅速浏览了整张报纸,日期是上周五,版面是无聊的健康养生,最后他在报纸中缝看到圆珠笔随意画出的一个圈,被圈住的内容是一则清洁公司的招聘启事, 陆与闻记下清洁公司的名字,美家清洁,他几乎立刻明白了男孩的意图——从当年涉事酒吧的外包清洁公司入手调查。 十六年前,方雨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酒吧身故,所有证据都指向意外死亡。 根据监控和目击者证词,方雨是一个人走进那个酒吧,敲开包厢的大门。包厢里的人把不请自来的方雨当成陪侍,灌了他一通酒。 不到半小时方雨倒地身亡,事后查出方雨服用过助兴药物,死因是助兴药引发的急性心力衰竭。 警方给出的调查结果是基于监控录像和现场证人证词,可方雨出现的动机、服下的助兴药,这些通通都不合常理,他无法接受在不合理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 他尝试自己调查,但整个酒吧如铁桶一般,他查不到任何能证明方雨死因有可疑的线索。 走投无路之际,他想起他和方雨遇见的那家酒吧。他们再次相遇的那晚,该酒吧曾发生一桩惨案,同样是意外身亡,受害者同样在新闻里被隐晦定义为提供有偿陪侍的酒吧从业人员。 相似的案件或许能给他一点启发,抱着试试的心态,在方雨出事的几个月后,他独自去这家酒吧查访,果真让他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该酒吧经历人员大换血,他查访的那天,询问过的员工皆是在惨案发生后来的。至于酒吧的人为什么换了一批,新来的员工无一人说得清楚。 酒吧的清洁工向他透露,此前酒吧的清洁工作由外包公司负责。 当年他并非没去过探查,但清洁劳务公司人员流动率高,况且距离事发已过去近一年,最终什么也没查出来。 陆与闻收起旧报纸,发动车子回工作室。男孩既然给了他这个提示,那么他该再去查一查。 他仍记得那晚惨案最触目惊心的一幕——受害人拖着被殴打后皮开肉绽的身体,从包厢爬到走廊求救,在地上足足爬行了数十米,最后在冷冰冰的地面断了气。 这个案子最终被定性为意外事件,只进行了民事赔偿,加害者众多,却没有人为此承担刑事责任。 而男孩便是该起案件受害人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名字叫李惟,他哥哥叫李乐迆,他们俩在同一个福利院长大。 路上陆与闻回忆起这一年多的探查,照旧一无所获。 十多年前的旧案,物证非他们所能接触,只能寄希望于人证。但涉事者缄默,知情者封口,找寻目击者无疑于大海捞针。 第111章 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成功找到李乐迆遇害期间酒吧的一名服务生,然而没能问出有用的情报,不仅如此,还险些暴露他们的合作。 一年半前,李惟找到他,告诉他在他哥哥李乐迆体内,也验出了助兴药成分,并且事发当晚,他亲眼看到方雨和李乐迆在酒吧卫生间有过交流。 从对话语气和谈话内容,可以判断他们此前认识。只可惜当时李惟年纪太小,且时隔太久,并未记得任何有用信息,只留下这个人认识哥哥的模糊印象。 后来李惟同样通过寻找筛查类似案件,发现了方雨的这起案子——陆与闻当年撤掉电视广播、门户网站、报纸杂志等所有相关的报道,连已发行的当地报纸也紧急召回销毁,唯独追不回已售出的部分报纸。 李惟便是在一沓旧报纸里看见那则报道,知晓同一年数个月后在另一家酒吧,发生了和他哥哥李乐迆类似的案子。 但报道里语焉不详,仅仅只是酒吧、特殊服务人员、猝死等相关字眼让李惟多留了个心眼。 等他们发现彼此是类似案件的受害者亲属,这一过程无比漫长,漫长到距事发当年已过去十多年。 一年半前,陆与闻重走他和方雨相遇的酒吧,看到在酒吧外烧纸钱的男孩。服务生抱怨这人每年这天都会来,赶也赶不走,酒吧门口满地都是纸钱,非常的晦气。 特定的日期、烧纸钱这一举动终于引起他的注意。 经过多次交谈,陆与闻提议他们可以合作,但李惟还是考虑了近两个月才答应。原因陆与闻在合作近半年后才知道。 李乐迆出事时,李惟不过八岁,事发当晚还见了一面——李惟忘带家门钥匙,去酒吧找李乐迆拿钥匙。第一次去酒吧李惟很兴奋,获准许在酒吧玩了一个多小时,玩累了李乐迆还开了隔壁的包厢给他睡觉。 睡醒去卫生间放水,李惟正是那时候见到方雨和李乐迆在交谈。李惟和哥哥打了招呼便先行回家。 陆与闻后知后觉那一晚同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 李惟走后,他被舍友一通电话叫来酒吧,继而在卫生间撞见方雨,短暂对话后他带方雨去吃蛋糕,吃完叫车送方雨回家,还要到方雨的电话号码。 经过这晚,他和方雨有了进一步的交流。 然而早在他抵达酒吧门口,已有几辆警车堵在大门,说明那时李乐迆已经遇害。在或许一墙之隔的地方,李乐迆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在地上爬行,求救无果,最终丧命。 成年后李惟终于懂得命运的残忍,也清楚李乐迆当年做的到底是哪种工作。 李乐迆有一本记事本,除了记录日常开支,还列了许多人名。李惟固执地认为这些人名必然和李乐迆的死有关系,摸查多年,李惟已找出上面大多数人,其中有几个名字来自同一家娱乐经纪公司,艺火传媒。 如今更名为燚火文化,公司法人是陈鸣。 陆与闻刚出道那几年拍了不少艺火传媒投资或出品的电影,他之所以拍这么多,原因无他,当初和陈鸣的对赌,他输了。 尽管陈鸣并未把对赌协议放在心上,也没要求他履行对赌失败的约定,签约其名下的公司。 但陈鸣的让步令他觉得羞耻,他愿赌服输,提出用拍电影的方式代替签经纪约,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参演了两部艺火传媒投资的电影。 后续因为舅舅和陈鸣有合作,他又接二连三的出演了许多部电影,后来母亲看不下去,叫停了他在烂片里打转的不清醒行为。 他和艺火传媒合作过是不争的事实,李惟初初不信任他,他完全可以理解。 他也本能地怀疑每一个人。方雨出事后,他请私家侦探跟踪过许多直接或间接伤害到方雨的人,譬如当年的赵哥、剧组的李铁,还有曾经差一点令方雨作陪的陈鸣。 这些人他都没放过,但跟踪近半年,没发现异样,查不到这些人和方雨出事有任何关系。 那时候兴许还年轻,认知与经验的局限令他看不透许多事。他是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一点一点摸清探明这些就发生在他身边的掺着毒的阴谋与罪行。 第64章 不会放过谁 陆与闻车开到半路,收到律师发的微信,告知他今天是赵东临出狱的日子。思索半天,他改道去了十几公里外的监狱。 赵东临就是那位赵哥,在他和李惟找上这人的关头,凑巧因盗窃被捕入狱了。没能打探出点什么不说,他还得给这人请律师,就为了让他能早点出来。 之所以又盯上赵东临,原因是他和李惟合计过,方雨和李乐迆从背景到经历毫无交集,酒吧是他们唯一被目睹产生联系的地方。 那么两人因何去酒吧、为什么会在那天出现在酒吧,背后的原因很可能是他们认识的源头。 陆与闻清楚方雨的那段经历——为了挣钱给父亲治病,经人介绍找到赵哥,被骗拍下大尺度照片,接着被带去某栋别墅,挨了好几鞭,拿到二十万。这之后方雨被叫去酒吧作陪,因害怕逃了出来。 他记得方雨说过去别墅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好几个男孩,有人和他一样挨了那十鞭。在被叫去的酒吧里,方雨也曾提及有同去过别墅的男孩在。 陆与闻猜测这个人或许是李乐迆,李乐迆去过别墅,挨了鞭子,所以和方雨出现在同一家酒吧。方雨逃了,李乐迆没有。 第112章 要证实他的猜测,只能撬开赵东临的口,赵东临是介绍方雨去见那伙人的人,说不定赵东临也是李乐迆的介绍人。 一想到有关李乐迆死亡的只言片语的描述,那个光听说就让人不寒而栗的场景,他便忍不住胆寒。这是李乐迆的下场,也差一点成为方雨的下场。 陆与闻板着一张脸,死死地盯住前方。高速路很空,前方没有车,他再怎么满怀恨意,也改变不了蓄力射出冷箭却无人伤亡的事实。 当年包厢里灌方雨喝酒的两个混蛋,早在前些年出狱,涉事酒吧尽管被他追了责,近几年仍经营得有声有色,还一举成为网红店。 他心里不忿,找人把那俩混蛋死揍了一顿,派人假装闹事把酒吧给砸了。过去他没有放过谁,像只疯狗一样死咬着曾经害过方雨的人,现在和以后还会如此。 母亲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事,生气地质问他是什么地痞流氓。母亲苦口婆心地劝他该放下了,法律意义上案件已经了结,该担责的人一天不少的坐满了刑期,十多年过去,他何苦再揪着不放。 他没告诉母亲的是,哪怕这件事在所有人心里都过去了,在他这里不可能过去,他永远迈不过这个坎。 他不会放过谁,他最不会放过的人是自己。 李惟答应合作的那天,他问了李惟一个问题。李乐迆的死看上去冤屈更深,该承担刑罚的人无一担责,整件惨案最后以意外事件定案,裁决尤为荒唐。 如果李惟想为李乐迆讨个公道,死盯着当年的加害者,无疑是最直接且更能解除心头之恨的方法。 为什么李惟反而从整个案子本身溯源,甚至要追查到李乐迆当年的经历与人际关系,这显然困难重重。仇人就在面前,为什么李惟要选一条迂回的路? 李惟没答他的问题,反问他和方雨的死有关的人皆得到最重的判决,他还有哪里不满意?为什么会提出合作? 他同样没回答李惟的问话,他清楚方雨的意外身故存在诸多不合理之处,那颗不知怎么跑到方雨体内的助兴药,至今未查明来源。 他没把这些对李惟再复述一遍,他想到的是,原来他和李惟各自怀着不尽相同的目的,他企图以李乐迆的案件作为突破口,找到证据,揪出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幕后黑手—— 他希望有,因为从方雨案子入手已经查不出什么,他不知道还能向谁发泄恨意和失去方雨的痛苦。 李惟的目的他大概能猜到,李惟需要借助他的人脉和资源,很多事情他做起来要简单得多。 陆与闻在很后来才明白李惟的绝望与苦心,只是那时候李惟已经不在。 车开到监狱门口,陆与闻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方雨的发小,名字叫阿志的警察。他下了车,想打个招呼,下一秒却看到阿志身旁赫然站着赵东临。 赵东临看见他有些怵,阿志扫了眼赵东临,而后转向陆与闻,问道:“来接人出狱?” 陆与闻嘴角一扯当做笑,反问阿志怎么大驾光临监狱,阿志回答:“带个嫌疑人回去。” 陆与闻诧异赵东临又变成嫌疑人,他挑了挑眉,正思考怎么提出跟赵东临单独聊几句,阿志忽然问:“我同事还有别的事,能让我搭个便车吗?” 陆与闻同意了,他怀着诡异的心情成了车夫,载着阿志和赵东临前往当地公安分局。 “我记得你以前是……”陆与闻话没说完,阿志抢答道:“派出所片警是吧,我转刑侦好多年了。” “这样啊,干刑侦挺累的吧。”陆与闻应付式地回了一句,阿志瞅见副驾的花束,笑笑道:“还买花了,你结婚了?” “没,我结什么婚。” “那花?” “花店促销,顺手买的。” 陆与闻没有交谈的心思,车内陷入不尴不尬的沉默。过了十字路口,阿志冷不丁出声:“我宿舍在前面的小区,好几天没回去了,不介意的话,我回去拿点换洗衣服。” “行。”陆与闻秉承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车开进了小区,他想趁阿志回宿舍这片刻,问赵东临几句话。 结果阿志转头把赵东临铐在了车里,朝他扬扬下巴,“不嫌弃的话,上楼坐坐?” 陆与闻直到踏进电梯,都没搞明白他怎么莫名其妙跟过来了。 电梯上到九楼,阿志敲开其中一户的门,门开了并未迎他进去,而是用身体堵住半开的门,“不好意思,宿舍有点乱,我先收拾一下。” 陆与闻等了约莫半分钟,进门后倒吸一口冷气,室内地板光可鉴人,家具一尘不染,哪里称得上乱,比他的窝好多了。 阿志招呼他坐下,端出茶具泡茶,陆与闻坐在沙发四处打量,正对沙发的房间房门紧闭,方才在门口,他隐隐听到阿志和屋内的人的说话声。 沙发旁放着一个购物袋,陆与闻瞥了一眼,继而见鬼似的再看了一眼。他抽抽嘴角,这购物袋像极了他前几天拿给方雨弟弟的那个,连购物袋上撕开的小口都一样。 总不能这么巧?难道方雨弟弟在阿志这里? 几步之遥的房间里,方雨正坐在床上,注视着房门的方向。 第65章 考不考虑下海 陆与闻喝过了茶,阿志拎着打包好的衣服出来,放到茶几上。陆与闻以为能走了,立马站起来,阿志说还差袜子没找着,说完径直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 第113章 “我袜子放哪了?”阿志将房门推得半开,床上坐着的方雨仓皇地起身,视线越过阿志身后,和客厅里的陆与闻撞了个正着。 陆与闻没什么表情地移开目光,接着走到了别处,方雨看不见陆与闻,眼前只有阿志逐渐靠近的脸,“我袜子呢?你帮我收拾放哪去了?” “在衣柜下面的抽屉。”方雨别过脸,背对着门口。 阿志走去把门关上,口吻轻松地解释带陆与闻上来的原因:“我不能让他单独跟嫌疑人待着,而且我今天提的嫌疑人你也认识,别人都叫他赵哥。” “赵哥?”熟悉的称呼猛不丁蹿上心头,方雨转身盯住阿志,“那为什么陆与闻会在?” “监狱门口碰到,蹭了他的车坐,”阿志若有所思道,“他还在查你的案子,我同事认得他,赵东临前一起盗窃案的律师是他请的。” “我不能把陆与闻牵扯进来,我要和他说清楚。”方雨掠过阿志快步走向门口,阿志的话让他顿住了脚步,“你去说也没用,他不会听你的。” 阿志踱到方雨身后,轻声问道:“方雨,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 方雨在门后怔了许久,阿志把手放到他肩上,方雨猛然躲闪开,他转过身,眼眶很红,看了阿志一眼,失魂落魄地往房间里面走。 阿志正要开门,方雨说道:“我会尽快搬出去。” 阿志脸上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他松开门把手走向方雨,门口正巧传来敲门声,陆与闻在门外道:“抱歉,请问能走了吗?我临时有点事。” 方雨低声道:“去吧,别让他等,路上别让他和赵哥交流。” 阿志扔下一句等我回来再说,转头出门去。 方雨趁阿志开门时往门口望了一眼,他看见陆与闻就站在那,即使与他视线相撞也视若无物,等阿志出来,陆与闻果断转身,向门口走去。 房门在他面前关上,方雨面朝门口的方向,维持扭头的姿势,迟迟没有转过脸。 直到听见大门开关的声响,他起身推门出去,客厅茶几上用过的茶具还没收,方雨拿起陆与闻喝过的茶杯,牢牢攥进掌心。 他走到沙发前,半蹲下来,伸手触摸陆与闻坐过的位置,沙发老旧,坐久了会有轻微的凹陷。 方雨想,陆与闻比起从前重了不少。那晚被抱着,他压在陆与闻热烘烘的身体上,感受身下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身躯,健壮、结实,每一块骨骼肌肉都蓄满力量,发狠亲吻他时像自然界最强悍的兽,每一吻都似乎要将他吞食。 能死在陆与闻身上也不错,方雨侧脸枕上沙发,嘴边浮现哀伤的笑。 陆与闻任劳任怨把人送去公安分局,一路上几次起了话头都被阿志打断,临下车前,他十分郁卒地扫了眼后视镜,发觉阿志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刚才看到方雨的弟弟了?”阿志开口道,“感觉你挺平静的,没什么反应。” “前几天见过,在方雨他爸墓前。”陆与闻把车停在公安分局门口,回头问阿志:“你们要审多久?多久我可以来领人?” “这个说不准,人不是我审。”阿志提着赵东临下车,阖上车门后,他站在车窗外俯身看车里的陆与闻,陆与闻降下车窗,阿志问:“你还在查方雨的案子?” 陆与闻不置可否。 “我劝你别查了,你能查的我们都查过,别当我们警察是废物。”阿志有条不紊地道,“你想从赵东临入手?方雨出事的时候,赵东临好巧不巧又在局子里,他的作案嫌疑早被排除了。” “这么多年,当年方雨身边的人应该被你筛了一遍,你查出什么了吗?没有吧?” 阿志唇边挂着笑,嘲讽的意味明晃晃的摆在脸上。陆与闻听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淡淡道:“是为了方雨的案子,但我要问的是另一件事。” “你记得李乐迆吗?”陆与闻径直盯着赵东临,赵东临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台阶上。 阿志扶着人起来,语带疑惑地重复陆与闻口中的名字:“李乐迆?” 当晚方雨从阿志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在房间里踱了几圈,依稀能从记忆深处找出相似的名字,电话里阿志说道:“我看不了李乐迆的卷宗,想看要打申请。” 方雨握紧手机,“你的意思是陆与闻找赵哥问李乐迆这个人?” “还说为了你的案子,”阿志笑道,“我很好奇,他究竟查到了什么?” “不管他查到什么,我都不能让他继续下去。”方雨跪坐在床边,用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他话锋一转,“你宿舍有能熨衣服的吗?” “我记得没有,你找一遍看看。” “没有就算了,洗衣机把衣服洗皱了,”方雨蹙起好看的眉,随后想起什么,对电话里的阿志道,“我明天就走了,钥匙我会放在门卫那。” “你要去哪?” “艺火传媒,不对,现在改名叫燚火文化,回来这么久我也该去报道了。” 挂断电话,方雨将手机扔到一边,动作轻柔地叠床上的衣服,是陆与闻给他的那一身,尽管是女装,那天他仍穿了一整天。 夜已深,方雨没在卧室里睡觉,他抱着毯子来到客厅,屈身躺在沙发上。他要待在陆与闻待过的地方。 陆与闻这阵子过得很不顺,他看了不少剧本,递到他手里的尽是些烂本子,要么悬浮要么脑残,行业寒冬连带剧本质量也下降了。 第114章 王总儿子不停给他发微信,约他出来聊聊剧本,他不堪其扰,索性关掉微信。 助理提醒他上次发微博还是见面会那天,到今天又是半个月没发微博。他想说这才半个月,可转念想到见面会上答应了粉丝。 于是他打开微博,先翻了翻未读私信评论和艾特,某条艾特他的评论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点进原文,是某个营销号,营销号做了张表,细数他出道至今的所有作品和上映年份,近三年只进了一次组、上映了一部客串的电影,产量低到令人发指。 陆与闻看了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这个营销号说他演艺事业遇到瓶颈,他深以为然。营销号底下的网友给他支招,有人叫他演中偶,有人叫他拍综艺,艾特他的那条评论问他考不考虑下海。 他茫然不解,问一旁发呆放空的助理:“下海是什么意思?” 工作室里正在修图的宣传妹子先笑了,“现在说的下海指的是两个男的去拍腐剧,就是俩男的情情爱爱的剧。” “那我拍过不是吗?”陆与闻自说自话,随手回复了那条评论。 助理寄养在工作室的猫从办公桌上跳下来,踱步到二人面前,助理没有动,陆与闻则不敢动。助理有气无力道:“陆哥,你能不能帮我抱它一下,我抱不了。” “为什么?”陆与闻紧盯地上的猫,提防它跳到自己腿上。 助理奄奄道:“我一抱它就想起我前女友,这只猫是当初我俩一起选的,现在分手了,她不要我,连猫也不要了。” “我说你最近怎么无精打采,敢情失恋了,”陆与闻表情严肃,如临大敌,“但不行,猫我不会帮你抱的,我不喜欢会撒娇的生物——” 话音刚落,猫不打一声招呼跳到了他腿上,柔软的猫爪踩着他的大腿,陆与闻浑身一激灵,握手机的手臂登时僵住。 猫用脑袋蹭他的左胳膊内侧,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受不了了怎么那么爱撒娇! 助理絮絮叨叨:“它这是喜欢你,你摸一摸它,它会很亲你的。” “不!”陆与闻坚决不屈服于诱惑,他瞪着腿上的小猫咪,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我不吃你这一套!你给我下去!” 助理摇头,感叹陆与闻没救了,怕是要鳏寡孤独一辈子。 晚上,陆与闻出席某位导演的七十岁生日宴,他并未和这位导演合作过,但外公跟这位导演交情颇深,外公年纪大了走动不方便,他便替外公来这一趟。 生日宴排场很大,直接包下酒店最大的宴会厅,不少导演和制片人、许多娱乐公司的老板也来捧场,当然还有各路他叫不出名字的明星艺人。 陆与闻将礼物奉上,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礼数尽到了才敢退到一旁。 还未开席,宴会厅里全是走动交际的人群,陆与闻和相熟的制片人打了招呼,打算找个角落透透气。 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李惟捧着一束花走进宴会厅,左顾右盼。陆与闻正想走过去,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酒水溅了他一身。 一只青葱似的手覆上他的衣襟,指腹蹭过上面的酒液,陆与闻顺着手指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他闭了闭眼,很想当不认识,也很想把人甩开。 他必须要让对方知道,顶着和方雨一模一样的脸不是万能的,他喜欢方雨又不全看脸。 陆与闻刚要开口,却见身前的人朝他低语:“看我,别看刚才捧花走进来那位,你们被人盯上了。” 第66章 有对别人动心吗? 陆与闻脸色微变,他故意作出不悦的表情,伸手掸了掸衣襟上的酒液,敛眉呵斥道:“怎么搞的,小心一点!” “抱歉,我带你去换一身。” 方雨将酒杯交给路过的侍应生,和陆与闻对了下眼色,陆与闻识趣地跟他走,两人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方雨领着陆与闻从侧门走出宴会厅。 陆与闻跟在他身后,待走上无人的走廊,陆与闻才加紧几步,并肩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来?” “别在这里问,隔墙有耳。”方雨脚步匆匆,没和陆与闻过多交谈,直到推开安全通道大门,他才停下脚步,猝然揪住陆与闻的衣领。 楼梯间感应灯应声而亮,灯光下的陆与闻投来冷淡的一瞥,“你想干嘛?” 方雨唇边绽放笑容,但笑意未及眼底,他对陆与闻道:“如果我在这里亲你,你会怎么做?” “揍你。”陆与闻拿开他的手,盯视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凶狠,“我劝你最好别,我拳头一定比你更快。” “你这么多年有和别人交往过吗?有对别人动心吗?”方雨毫无预兆地发问,且问题越来越露骨,“一夜情有过吗?在剧组晚上有没有人敲你的门?” 陆与闻理了理衣领,眉头拧成结,“你有毛病吧?” “回答我。” “关你屁事。”陆与闻说完掉头要走,胳膊立即被握住,一个略显无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说我就去告诉方雨,我说你喜欢上别人了。” 陆与闻回身蛮力甩开被牵制的手,他指着面前极为可恨的人,“你是不是有病?我警告你别跟方雨胡说八道,我这么多年就他一个,没别人。” “真的吗?” “再说一遍关你屁事,我只跟方雨说。” 第115章 方雨蓦然笑了,他上前一步,双手捧着陆与闻的脸,趁他猝不及防时亲了上去。尽管下一秒就被推开,陆与闻也挥起了拳头,方雨还是笑得很灿烂。 “你当我的话耳旁风啊?我真的会揍你!”陆与闻双目怒睁,要不是想到这人身上还有伤,他这一拳早下去了。 方雨一点也不怕他,公然挑衅道:“你舍不得,你不会对这张脸动手。” “靠!”陆与闻怒不可遏,面前人还在激怒他,“你每次都说要揍人,但我没见你动过手,你真的打过架吗?” 倘若陆与闻冷静下来,说不定能发现话语里的破绽,他只有这次用拳头来吓唬人,何来每次之说。 可他正在气头上,那句质问正好戳中他的心病,他猛提音量反驳:“谁说我没有?我有!” 方雨的案子开庭审理那天,因证据需要核实,法院宣布暂时休庭,在那短短两个小时里,他出手打了当晚包厢里的俩混蛋。 在那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动手,他仅有的理智仅支撑他站上法庭,听完法官的审理。当他抡起拳头那一刻,理智早被怨恨烧成灰烬。 揍到了人,他也因为扰乱法庭秩序被处以罚款,回到家还被父亲一通揍。小时候顽皮经常挨打,每次被打他都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唯独那一次他蜷缩在角落,既不反抗也不躲避,他反复想一件事。 方雨会不会也这么疼? 回忆令人精疲力竭,陆与闻看着眼前的脸庞,恍惚中真的看到了方雨,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忽而想到其实他分辨不出来。 因为他没见过现在的方雨。 他想象不出在他身边平平安安地长大、和他一起变老的方雨如今会是哪种模样。 陆与闻平静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有,我将害方雨的那俩混蛋揍了一顿,但是这有什么用。” “你在宴会厅上说的什么意思?” 陆与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告诫:“你签了艺火传媒对吧,我记得当年你签了这公司,这么多年没履约,合约到期了没?我给你找个律师申请解约,别再跟他们合作。” 方雨怔愣了一秒,“为什么不能继续合作?” 陆与闻低头翻手机通讯录,“具体的我不方便跟你讲,这公司不太干净,你别掺和。” “你查到了什么?”方雨凝注陆与闻的脸,眸光闪烁间各种念头在心里滚了一遭,他必须确认陆与闻知道多少。 当年他担心自己走了以后,陆与闻迟早会把怀疑的目光转向陈鸣和艺火传媒。既然他们能让无意中窥破端倪的自己消失,自然不会放过此后揪着这件事不放的人。 他不愿陆与闻为他趟险,为此当年事发后,他假扮弟弟的身份,在最后的时间里和艺火传媒保持紧密的联系,甚至假装从艺火传媒那得到许多支持。 一个刚失去哥哥的弟弟,和默默支撑他的经纪公司,任谁也不会联想到经纪公司是幕后黑手。 他要给陆与闻传递一个信号,自己的死和陈鸣及其背后的艺火传媒没有任何关系。 去了美国的头几年,他一直很担心陆与闻,直到看见陆与闻出演新电影的新闻,电影出品方正是艺火传媒,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有合作说明不会对陆与闻不利,也说明他的计策奏效了,陆与闻果真没怀疑到艺火传媒头上。 但现在陆与闻发现了什么,因何觉出不干净? 方雨目露迫切,陆与闻睨了他一眼,含糊其辞道:“你不用管,听我的没错,你想当明星,我给你介绍更好的公司。” 方雨默然,明白从陆与闻身上他不会知道更多,他要通过其他办法查明陆与闻掌握的信息,以及目前涉入得有多深。 陆与闻问:“能说了吗?你从哪看出有人盯上了我?” “那个人是花店的员工?”方雨问道,“他是来送花的?花不是你订的吧。” 陆与闻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订的?” “因为我看到你送了礼物了,一根小叶紫檀手杖对不对,花跟这份礼不搭,所以订花的不会是你。” 陆与闻眸色渐深。 方雨接着道:“那家花店离这远不远?你可能没留意,酒店一楼就有花店,这种场合要送花,我想不通谁会舍近求远。” “这就是你判断我和他被盯上了的依据?” “对,还不够吗?” 方雨注视着陆与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自他在阿志口中听说李乐迆这个名字,他便着手去查,私家侦探找来李乐迆的资料,他才得知原来当年酒吧里遇到的男孩叫李乐迆。 当时也许他们互报过真名,也许没有,他忘记了,他记得的称呼是阿乐。 看到旧报纸上李乐迆的报道,再结合资料中李乐迆有个从福利院跟他出来的弟弟,他立刻想起陆与闻领回家的男孩,几乎能断定男孩是李乐迆的弟弟。 陆与闻不会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弄清楚身份,那么陆与闻和男孩的意图他也大致猜到了。既然如此,他们断然不会在公众场合碰头,这次的送花恐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目的是为了观察陆与闻和男孩意外碰面的反应。 陆与闻摸摸鼻子,“谢了,我会注意的。”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陆与闻想起来问道。 第116章 方雨抿了抿唇,他看着陆与闻,坦白道:“我跟经纪人来的,感谢你的提醒,我不打算解约,也不会换经纪公司。” 方雨和陆与闻闹得不欢而散,他又把陆与闻气得够呛,扔下他甩手一个人走了。 方雨无奈,他觉得陆与闻的脾性太大了点,可随后想到他只是没了身为方雨的优待,心里半惆怅半甜蜜。 陆与闻自安全通道出来后回了宴会厅,他没待多久,开席前借口有事走了。反正宴席上人实在太多了,他留不留下区别不大。 方雨没回宴会厅,在安全通道楼梯间又等了一会儿,等到了男孩的到来。 “是你让人给我传消息,把我叫来这?”男孩开门见山。 方雨点了点头,握住安全通道大门把手,“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聊。” “聊什么?”男孩端量着他,“我记得你哥,你们长得真的很像,我调查过你,你回国后加入了燚火文化,这个公司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要小心。” 方雨弯弯嘴角,“首先我不是回国才加入的,我很久以前就签了他们公司,其次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 “换个地方聊。” 男孩神情戒备,“你先说你的目的。” 方雨道:“我的目的是,别跟陆与闻合作了,跟我合作吧。” “你最近才回来,十多年对你哥不闻不问,现在提出跟我合作,我很怀疑你的居心,”男孩顿了顿,许是想到某种可能,目光骤然锐利,“你跟你们公司是一伙的?想换个法子试我?” 第67章 你跟我做 方雨哑然失笑,男孩的防备心在他预料之中,他仔细看男孩的脸庞,其实已想不起当年李乐迆的模样。 他对于和李乐迆接触过的记忆十分模糊,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身上的伤疤令他对陪客这件事产生深深的恐惧。 正是这点恐惧促使他逃跑了,避免堕入不可挽回的深渊。 即使在那之后,他因为走投无路又回到那间酒吧,到最后一刻李乐迆仍在劝他,告诉他要想清楚,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方雨心里浮现些微的感伤,当年他没有朋友,身边没有能商量事的人,李乐迆是唯一一个和他素不相识却在深渊前拉了他一把的人。 他看着男孩,伸手在男孩额前比划了一下,“你比你哥高一点,他当年应该这么高,也是你现在这个年纪。” 男孩面露愕然,猛然抓住方雨的手臂,“你见过我哥?” 方雨问:“现在能聊一聊了吗?” 方雨把人带到临时开的房间,男孩迫不及待追问:“你在哪里见过我哥?在什么时候?” “没记错的话,我见过他三次。”方雨走到窗前阖上窗帘,在沙发上坐下,仰视面前的男孩,“你叫李惟,我叫你小惟可以吗?你哥会这么叫你吗?” 李惟愣了半秒,继而露出悲伤与苦涩交织的笑,“他是这么叫我的,你还是叫我李惟吧。” “我第一次见你哥是在一栋别墅里,那晚除了我和他,还有好几个男孩,所有人互不认识。”方雨陷入回忆里,缓声道来,“我在挨鞭子的时候,有人和我说隔壁房间的男孩比我更早挨完了十鞭,我猜那人是你哥。” “挨鞭子?”李惟无比震骇,这显然是他没听说过的事。 方雨没看李惟,他侧身靠着沙发,双手抱着膝盖,说话声很轻,“等会儿再解释,之所以猜那人是你哥,因为之后我只在酒吧看见了他。” “第二次我被叫去一个酒吧,去到他已经在了,我猜他不是第一次去,因为包厢里那些老板提到了上次怎么尽兴,夸你哥很玩得来。” “我坐得近,看到你哥的脖子和胳膊有烟头烫出来的疤,你哥正被他们灌酒,身上有很多只手摸来摸去——” 李惟崩溃地打断方雨的话:“别说了!” “我就是那时候害怕了,逃走的,”方雨向李惟投去一眼,“我要谢谢你哥,不是他,可能现在也没有我了。” 李惟走过来揪方雨的衣领,“你是谁?和我哥认识的人是你?” 方雨没理会情绪激动的李惟,他脸上的神色很淡,“最后一次还是那个酒吧,我需要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说服自己过去。” “我碰到你哥,他带我去卫生间,给我看他身上被鞭子、皮带抽出来的瘀痕,劝我不要去,他说我没到这份上。” “你哥出事是那一晚对吧,抱歉,我在那么近的地方,却不知道要救他。” 李惟松开方雨的衣领,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他往后踉跄了两步,面色怆然。过了许久,他重新打量面前的人,“你是谁?” “我是方雨,”方雨站起来道,“跟我合作吧,不要找陆与闻,他什么都不知道。” 李惟诧愕,“你是方雨?你没有死?” 方雨沉默稍许,语气平静道:“该死的是我,他们抓错人了,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但我需要你向陆与闻和其他人保密。”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是谁?”李惟不解。 方雨反问李惟:“陆与闻叫我跟燚火文化解约,你也提醒我小心,刚才你说我和公司是一伙的,这么说来你怀疑燚火文化?” “当年害死我哥的有那里面的人,这不是单个人的行为。”李惟用力盯住方雨,攥紧他的手臂,似乎迫切想让方雨相信他。 第117章 “我哥还有一本记事本,上面记了很多名字,我查过有好几个人是燚火文化的高层,在燚火文化还是艺火传媒时就在。” 方雨正了正脸色,“你听好,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出了这个门你就把它忘掉,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知道了。” 李惟意识到话题的严峻,他点了点头,“好,你说。” “你怀疑的没错,燚火文化的确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碰了一样东西。”方雨在李惟的掌心写下一个字,顺着笔画想象字体,李惟的瞳孔蓦然放大,方雨写的那个字着实令人惊惧。 “他们碰了毒?” 方雨抬了抬嘴角,“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陆与闻了,我不能让他涉险。” 李惟双目震惊,“你能确认?你有证据吗?” “不然你以为当年‘我’因为什么而死,”方雨嘲讽地笑,眼里却有与之相反的悲伤,“当年死的是我就好了。” 李惟说:“你没事,他会很高兴的。” “还有件事需要你帮我,”方雨目光沉静,“要证明当年是艺火传媒对我下的手,其实很简单。” 李惟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把我当年出事的新闻翻出来,炒热它,我会抹黑我自己,再留下我可能嗑了药的悬念,让大众发散遐想。如果当年的事和艺火传媒脱不了干系,那么他们不会希望这件事再被广泛讨论,他们一定会压新闻。” 方雨继续道:“到时候只要观察新闻发酵的情况,我会同步试探公司的态度,但你要帮我劝住陆与闻,叫他什么也别做。” 李惟走后,方雨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说快开席了,问他人在哪。方雨回答在酒店房间,经纪人拆穿他,说刚派助理去看了,没人在。 方雨蹬掉了鞋,除去身上乱七八糟的饰品,衣服解了两粒纽扣,他正躺在地上,发出阵阵嗤笑声,“我没说我在自己的房间,我跟别人开房去了。” 挂了经纪人的电话,方雨握着手机,他望着天花板,幻想那盏精致奢华的吊灯能砸下来,碎片割断他的咽喉,再将他的身体划得血淋淋。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意外降临,最好能一举了结了他的性命。 想了很久,方雨拨出陆与闻的号码,他想他没办法对陆与闻无动于衷,过去受距离阻拦,如今陆与闻就在他身边,他怎么能不渴望和陆与闻亲近。 电话很快被接通,陆与闻口气恶劣地问他又想干嘛,方雨轻声道:“来救我,我跟经纪人说了和你在一起,他快找上门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找别人去!”陆与闻马上要挂电话,方雨低喃道:“你快来,当我求你,酒店房号我看了发短信给你,我也忘了是多少。” “我不会去的,我到停车场了,”陆与闻斩钉截铁道,“还有上次我就想问你,你从哪弄到我手机号?” 方雨笑,“你来了我再告诉你。” 陆与闻骂了句脏话,果断挂了电话。他坐进车里,刚扣上安全带,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是酒店房号,后面跟着俏皮的^^。 熟悉的表情符号让陆与闻看了又看,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一脸戾气地往电梯口走。 他说服自己回去是为了教训方雨的便宜弟弟,再把他手机里自己的号码删掉,警告他不能再打给他烦他。 陆与闻循着房间号找过去,门是开着的,他一推门就看见方雨弟弟和他经纪人。经纪人脸色不善,像是被气得不轻,见他来便迈步要走,经过他时还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房间门关上了,陆与闻不多废话,直接伸手,“手机给我。” “你要我手机干嘛?” 陆与闻拿到手机,打开通讯录,竟然空空如也,他瞪大眼睛,“你没存我手机号?怎么打给我的?” “我能背下你的号码,”方雨笑道,“你没换过号,还是从前那个。” 陆与闻删除通话记录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发誓绝对要再申请一个手机号,他把手机还回去,没好气道:“可以了吧?你经纪人走了,我也能走了。” 方雨在地上坐下,仰起头,冲陆与闻笑得狡黠,“你要是现在出去,他们会说原来你这么快。” “快什么?”陆与闻问完想掌自己的嘴,他简直不想跟地上的人多说一句话,干脆地转身,下一秒察觉行动受限,地上的人不顾姿势难看,半趴着拉扯住他的裤腿,不忘抬头和他对视。 “不准走,我说让你走了吗?”方雨满怀委屈,眼睛都要蒙上水汽。 陆与闻恨不得拿脚踢人,“你有没有搞错?我跟你没半点关系。” “你跟我做吧,好不好?”方雨慢慢挪到陆与闻脚边,支起上身,抱着陆与闻的一条腿,脸颊磨蹭起陆与闻顺滑的西裤面,“跟我做,我很想你。” 陆与闻直截了当把人踢开。 方雨又爬过来,跪坐在陆与闻脚边,含住陆与闻腿脚处的布料,将那一块布料濡得极湿,他悄悄看一眼陆与闻,发现陆与闻铁青着脸,而后生生地往后踱步,将西裤布料从他口中扯出。 陆与闻走到门边,方雨立刻挪步过去,竭力去握陆与闻的手。陆与闻愠怒道:“滚开!你还要不要脸了?” 方雨眼眶含泪,“手给我,你说过手是我的!” 第118章 “你说什么?”陆与闻浑身一震,他将地上软成烂泥的人拉起来,手指钳住他的下巴,“方雨?你是方雨对吗?你从哪知道我和方雨的话?” 方雨根本站不住,他瘫软在陆与闻怀里,对陆与闻掉下眼泪,无声地哭泣。 陆与闻神情悲切,双眼发胀发红,“回答我!你是方雨吗?” “不是,”方雨喃喃否认,他看着悲痛欲绝的陆与闻,再一次选择将他推开,“我不是方雨。” 陆与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放开了他,拧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与闻回到车上,先给在司法鉴定中心工作的朋友拨了通电话,他单刀直入地问:“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可以通过声纹鉴定是否为同一个人,双胞胎能通过声纹区分吗?” 电话那头的朋友答了可以,陆与闻又问:“那我要准备什么?录一段声音?” 朋友说了几点注意事项,陆与闻拧紧眉头,“必须要录音的原始载体?我不一定找得到,可能经过加工的音频行不行?我从电影里截出来给你。” 朋友回答检测结果会不准确。 陆与闻沉默,片刻后回道:“行,我知道了,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开车回去的路上,陆与闻把车窗开得很大,夹杂着灰尘的风刮过他的脸,耳边风声鼓噪,他从头脑发热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终于感觉到刚才自己的荒唐。 他知道他又被方雨弟弟耍了一通,他也知道是他内心深处不愿相信方雨已离开的事实,不管过去多少年,他仍在幻想方雨回来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看不明白的都可以在评论区提,求求海星qaq 第68章 我想你你就来了 几天后,陆与闻委托的调查公司带来近段时间的调查结果,听完调查员的汇报,陆与闻按了按太阳穴,内心的焦虑达到空前,“这么说,又查不下去了?” 调查员回答未必,兴许可以继续向周围的住户打听,或者寻找从前的租客,说不定当中有人曾与那位清洁工打过交道。 他们讨论的是美家清洁调查一事,这家公司两个月前换了老板,新旧交接之际正是调查的好时机,这也是李惟建议陆与闻重查的原因。 一开始的调查很顺利——花了点钱从新老板那拿到十多年前的员工名录,又在档案室搬出旧合同和历年保洁工作记录表,从中找出当年派遣至涉事酒吧的数名清洁工姓名。 按照排班表,剔除掉非事发当天值班的人员,最后确定两名清洁工。调查员结合名录上的住址,逐一上门找人。 其中一位早几年因病离世,另一位留的地址是某出租屋,十多年间换过无数租户,早年租房很随意,没有合同或协议,房东也早忘了当年住的是谁。 调查员补充:“十多年前用手机的人不多,名录上留的电话号码也都是固话。” 陆与闻把空泛无物的报告书扔到一边,头疼道:“我知道,要不花点钱,让房东帮忙想想,一任一任租户往上挖,邻居也问问,一个人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调查员走后,陈曦上门交给陆与闻一沓新剧本。陆与闻翻开一本开始看,越看越眼熟,陈曦熟门熟路地给自己泡好咖啡,喝着咖啡走过来,“王总儿子说联系不上你,剧本送到我这来了。” “不拍,剧本改的什么玩意,”陆与闻合上剧本,接着翻陈曦带来的其他本子,“有没有燚火文化牵头的项目?” 陈曦奇道:“燚火文化好多年不开影视项目了,他们只做艺人经纪,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以前拍过很多他们的电影。”陆与闻回道,低头假装翻阅剧本。 陈曦啜了口咖啡,“我当然知道,我带你之前可是做过功课的。” 早些年不是陈曦带他,刚出道那几年,他的一应事务皆由舅舅工作室全权代理。 后来工作室注销,当时还只是艺人宣传的陈曦自告奋勇要带他,他便签到了陈曦在的经纪公司,之后成立个人工作室独立接戏。 陈曦想到什么,随口说道:“燚火文化还挺有先见之明,老早砍了影视制作业务,专注推艺人,你看现在影视项目凉的凉,有几个是赚钱的。” “我好奇燚火文化也没捧出个特别红的,怎么实现盈利?” 陆与闻翻过一页剧本,忽而想起签在燚火文化的方雨弟弟,他问陈曦:“燚火文化给到艺人的待遇好吗?” “不清楚,没听过特别负面的新闻,”陈曦想了想,“不过我倒听说过,十多年前燚火文化还是艺火传媒那会儿,当家花旦要解约,没解成,被雪藏了,后来因意外去世了。” “什么意外?” 陈曦回忆:“好像是火灾,医院里的火灾,当年新闻闹得蛮大的。” 陆与闻当即扔掉剧本,直盯盯地看着陈曦,“那位当家花旦叫什么名字?” “罗小伶,单人旁的伶。” 陆与闻拿起手机输入关键词检索,手指快速滑动页面,相关新闻标题映入眼帘,他随便点进一篇报道,确认事发日期和事故医院,果真和方雨父亲出事的时间地点一致。 前不久他才去拜祭了方雨的父亲,几乎每年那天他都会去,就算在剧组也会请假,他对那个日期印象深刻。 报道称火灾致一人死亡,当年他便对此感到疑惑,阿志给出的解释是医院认定方雨父亲的死归咎于主观意愿上的拒绝逃生,不能算进火灾致死人数。 第119章 当年他找了律师替方雨处理向医院追责的事宜。经查明,起火原因是医院电线短路引燃可燃物,医院在火灾发生后及时组织病患疏散,尽到了救援义务,而院方坚称是方雨父亲不愿离开。 由于证据不足,法院判决医院赔偿丧葬费和死亡赔偿金。 很大一笔钱,数额很可观,方雨不愿接受这笔赔偿,他说服不了自己用父亲性命换来的钱。最后决定一部分赔偿拿回去给奶奶,另一部分捐给火灾另一位遇难者家属,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女孩。 回忆起了个头,当年的整件事便连根带梢的全部记起来。陆与闻还记得他十分支持方雨的决定,宽慰方雨以后有他,他会养着他,所以不用担心钱的事。 除此之外,他还记起当年的火灾意外牵扯出已故女明星未婚生女的传闻,这个新闻闹得轰轰烈烈,完全掩盖了火灾事故本身。 然而当时他一心扑在方雨身上,无暇关心其他事,对于闹很大的新闻也只是略有耳闻。 一场火灾致两人死亡,一人是艺火传媒的艺人,另一人看似和艺火传媒毫无关系。 但同一年方雨出事,在其后的十多年间,艺火传媒从远离视线到成为怀疑焦点,如同魑魅魍魉,无从证实其存在,却在某个瞬间令人惊觉,阴翳其实一直徘徊在身边。 时隔十多年,陆与闻心底不禁浮现当年从未有过的猜测——那场火灾真的是意外吗? 陈曦见他发愣,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陆与闻回过神,陈曦问:“你在搜罗小伶?” “好奇而已。”陆与闻关掉网页,他想了又想,最终下定决心道:“最近有什么饭局我能去?” 陈曦颇感意外,“你转性了?” 陆与闻拿手上的剧本当借口,“再不出去交际,递给我的只有烂剧本了。” 陈曦办事雷厉风行,隔天替他攒了个局,饭局上有某位风头正盛的导演、多次合作的制片人以及某台的节目中心主任。 圈内各种饭局酒局很常见,除去那些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其他都是很正常的商务饭局,聊项目谈合作,拉资源拓人脉,好像不攒个局事就不能成一样。 陆与闻虽然不喜欢,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扩大关系网最快的方式,一顿饭吃下来,他已经进了好几个微信群,并被邀请参加另一场美其名曰朋友间的聚会。 他相信很快能碰上燚火文化的人,如果不能,他可以明提或暗示,总有人会引荐燚火文化的人加入。 只要接触上燚火文化的人,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进一步来往,之后的交流合作也有了可追溯的源头。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是唯一不引起注意的方法。否则他大可以直接联系燚火文化里资历深的员工或高层,合作多次,他们都认得他。 他甚至可以推开陈鸣办公室大门,尽管有近十年没登门拜访,但陈鸣和母亲、舅舅的交情仍在。 可他要的是悄无声息地探明内幕,只有足够隐晦不显,他才能不惊动任何人,接近未被掩饰的真相。 李乐迆案子的调查陷入僵局,陆与闻决定尝试从燚火文化着手调查,对燚火文化的怀疑除了有李惟竭力指证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他没和别人提起。 大概十二三年前,艺火传媒出品、他主演的某部电影票房破亿,庆功宴上他喝了很多酒,把自己灌得醉醺醺,而后倒头就睡。 他被扶到隔间休息,宴席上其他人继续喝酒,许是因为他离席了,原先还隔靴搔痒的谈话逐渐百无禁忌。 有人聊到裤裆里的那点事,说好不容易请到某老板吃饭,下了饭桌自作聪明送上美女,自以为安排周全沾沾自喜,没想到谈好的项目反而黄了。 后来质问当晚伺候的美女,美女神神秘秘地透露老板不行,并且把受威胁、收到掩口费的经过全盘托出。 饭桌上众人哄堂大笑,笑声吵醒屏风背后的陆与闻,他没睡死,半躺在沙发上,头晕脑胀得厉害。 正是那时候他听到陈鸣开口:“下次别只送美女,送点药,就好比领导要尿尿你也得帮着扶一把不是?” 众人笑声猖獗,有人故意问是哪种药,陈鸣笑骂道:“男人都懂的那种药。” 有人搭腔陈总给的都是顶好的玩意。 这个话题没再往下聊,刚好舅舅遣人送来醒酒汤,他一碗喝下去,果真睡着了。醒来回想喝醉时听到的内容,只言片语着实说明不了什么,因此那时的他并未记在心上。 直到几年后,他和陈鸣再次在饭局上遇到,那回酒过三巡,话题又往下三滥的方向发展。有人说起最近圈内人尽皆知的秘闻,某明星被大佬玩弄,从床上下来就进了急诊室。 陈鸣以玩笑的口吻称现在的人太不禁玩,得提防着不能把人玩死了。 有人劝酒,陈鸣按下某位老板的酒杯,半笑半告诫喝酒要适量,尤其是某些剧烈运动前后。 老板连忙说他有分寸,每喝一杯都记着,陈鸣说不用太紧张,我给你的是好东西。 席间其他人心照不宣笑了起来,唯独陆与闻心里很不舒服,他用喝酒掩饰自己的沉默,陈鸣却在那时向他看了过来,唇畔的笑别有深意。 他本能地排斥,也本能地察觉出陈鸣的不怀好意,那是看戏一样的眼神,仿佛他是被戏耍不自知的小丑,无知无觉地贡献着笑料。 第120章 可他猜不透到底忽略了哪些陷阱,他许久不和陈鸣打交道,不应该有他没发现的绊子。 陆与闻自那次饭局后,彻底谢绝了各种酒局饭局。他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将很多事翻来覆去的想,许多当下不起眼的细节隔着岁月遥相呼应,许多彼时未曾领会的言外之意也逐渐参透。 但那只是他一个人的猜测,无凭无据,没有调查的由头。 直到他认识李惟,才逐步确信他的猜测并非无中生有。 陆与闻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希望还来得及,方雨一定等很久了。 既然乱七八糟的饭局也去了,陆与闻便不再抗拒王总儿子的邀请。 这晚他被灌得十分难受,王总儿子时刻注意他的酒杯,一定要给他满上,没说几句话先干一杯。带来的编剧和制片人也口口声声说是他的粉丝,必须要敬他一杯。 一杯接一杯,下了饭桌陆与闻头重脚轻,王总儿子在酒店给他开了一间房,陆与闻房卡没领就上去,电梯门一开,东倒西歪地走出来,循着房号找到房间,推门而入倒在大床上。 不到半分钟便开始打鼾,鼾声昭示他已熟睡过去。 方雨刚出浴室,就见到床上趴了个人,愈靠近愈能闻到浓重的酒气,他正要通知前台来赶人,床上的醉鬼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话,熟悉的声音语调让方雨拨号码的动作一顿,他扔掉手机,几步上前,推了推埋在床上的脑袋。 从看见陆与闻侧脸的那一刻起,方雨又惊又喜,立即把陆与闻的身体翻转过来,解开他的衬衫纽扣,再将枕头塞进脑后,脱掉鞋子,令他睡得舒服一些。 “怎么喝那么多酒?难不难受?”方雨抚摸陆与闻的脸庞,轻轻地亲吻他的下巴和嘴唇,“真好,你来找我了。” 俯身亲昵了片刻,方雨进卫生间打湿了毛巾,拧干后给陆与闻擦脸擦手。 衬衫前襟湿了大半,方雨小心翼翼地脱下陆与闻的衬衫,看着精壮的上身,他的脸红了红,手伸向陆与闻的皮带,把皮带西裤也除掉,陆与闻被他扒得只剩一条内裤。 方雨用热水沾湿毛巾,回来给陆与闻擦拭身体,陆与闻睡得很沉,轻微打着鼾,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方雨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随后上了床,躺在陆与闻身侧,脸颊贴着他的肩膀。 以防陆与闻着凉,方雨起来给他盖上被子,被子底下自己的胳膊横在陆与闻胸前,又担心压着胸口会让他呕吐,方雨恋恋不舍收起胳膊,只能更紧地偎着他。 方雨解开浴袍,赤裸的身体极尽可能地往陆与闻身上贴,面颊、嘴唇着迷地磨蹭他的肩头,掌心在陆与闻的胸膛、小腹来回摩挲。 他很小声地道:“我想你了,我想你你就来了,我在做梦对不对?你能听到我在叫你吗?” 第69章 无人知晓的亲密 陆与闻虽然喝醉了,但并非完全丧失意识,他记得自己吐了一次,强烈的呕吐欲望令他猛然从床上起身,对着床下狂吐。 他能感觉到有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那只手继而扶着他靠在床头,为他取来毛巾擦拭脸颊和嘴巴。 他的唇边抵上杯口,他便顺势喝水漱口,吐出漱口水时看了一眼床下的呕吐物,十分碍眼。 他靠回床头休息,睁眼努力看清照顾他的人的脸庞,可眼前似有一层毛玻璃挡着,他看不清面容,只依稀看出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那张脸屡次凑近他,端视他的神情,询问他是否难受。 陆与闻忘了自己有没有回答,他阖眼休息了一下,再睁眼发现好看的脸庞不在眼前,他急忙寻找,一扭头看见床下蹲着个人,正在清理他的呕吐物。 他有些过意不去,伸手去摸那人黑乎乎的脑袋,想叫那人起来别弄了。可他的手刚触碰头顶,床下的人身体猛地一颤,顶好看的脸庞转过来,对着他。 陆与闻觉得自己快看清那张脸上的表情,浸润了无法形容的悲伤,那悲伤像水一样轻,紧接着他发现,那是轻盈无声的眼泪。 他顿时手足无措,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叫这人露出悲伤,甚至当着他的面哭泣。 他笨拙地抚摸那人的后脑勺,安慰他别哭,有困难可以告诉他,不管什么忙他都会帮的。 毕竟最需要他的人已经不在,他的人生只剩下挥之不去的乏味与萧索,有事情能使他忙起来也是好的,否则他会沉浸于无止境的缅怀中。 后来的事陆与闻记不太清,他睡了过去,起初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永远一脚踩空,似乎马上就会醒来。 接着身体陷入异常奇怪的境地,如同攀上云端,意识变得飘飘然和忘乎所以,同时身体的某处却趋于坚硬、炙热。 他像是被柔软的物事包裹着,却唤醒了与之截然相反的躁动与亢奋。陆与闻在睡梦中记住了这美妙难言的感觉,这让他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和方雨的初体验。 他在黑甜的梦里悄悄回忆从前,当年电影拍到最后,他和方雨基本上一天有二十个小时黏在一起,这种黏不仅指起居和拍摄中的形影不离,也指身体上的黏结。 大量的亲热戏需要拍摄,镜头前要吻要抱,镜头外也不例外,那几乎成为和呼吸一样自然而然的事,不需要特别讨要,也不用感到惊奇—— 有时候方雨刚洗完澡出来,他将人堵在卫生间门口,不用说话,搂着腰就亲。卫生间里湿热的水汽朝他们扑来,粘缠的唇迅速变得湿润,陆与闻清楚那其实是唾液的功劳。 第121章 睡前对一下戏,讨论明天该怎么吻怎么对视,讨论的最后是扔掉剧本亲自试一遍。 他会将方雨摁进怀里,大手一个劲抚摩方雨的身体,从胸腹到后腰,方雨配合他的动作,扬起脖颈或耸动腰身,只为了让他的手更畅行无阻。 当然这些时候嘴唇是黏合的,极细致缓慢的吻,分开半秒都是不被允许的。 接吻能缓解心理上的焦躁,但仍有一种蠢蠢欲动是不管怎么索吻拥抱都无法纾解,陆与闻隐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方雨比他更早觉出他的心思,是方雨刻意引诱他实施那一步。 但他瞻前顾后,到底没舍得在未做好万全准备前让方雨痛。方雨搂着他的脖子,咬耳朵说还能怎么做,方雨要的露骨,他不同意,于是他们俩像是在密谋一件多了不得的大事,各执一词,争吵不休。 最后方雨伏在他肩头,闷声不吭,仿佛受到多大的委屈。他败给方雨的执拗与死心眼,也败给方雨湿乎乎的眼睛和红润的嘴唇,那时他想,方雨想要,那就给他吧。 他俩在并不稳固的单人床上,四面薄薄的墙壁起不到隔音作用,他在脱去短裤前摸了摸方雨的脸,对方雨说要小声一点。方雨眨了眨眼睛,腼腆地说这么做不会有声音,因为嘴巴被堵住了。 因为嘴巴被堵住了,所以陆与闻更能欣赏方雨难受至极却竭力接纳的模样,泛红的眼睛,蹙起的眉头,还有夺去他全部注意的嫣红的嘴唇。 方雨跪趴在床上,陆与闻后知后觉,这是他看过的方雨被骗拍下的大尺度照片里的姿势。 他沿着方雨的脖颈和侧脸抚摸,半托着方雨的下巴,想让方雨不那么吃力,但方雨更加的卖力,他确信方雨是为了讨好他——因为在那样的境地下方雨仍然视线上抬,很努力地和他对视。 方雨想让他记得是谁在为他做这件事。 他便如方雨所期望的记了很多年,再没有像方雨这么傻傻笨笨的人,认定了他就是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隔天陆与闻醒来,喝完酒后的难受劲减轻了许多,他进浴室冲澡,冲完澡洗漱刮胡子,把自己整饬得精神奕奕。 裹着浴袍走出浴室时才觉出一点不对劲,他的衣服哪去了,他只模模糊糊记得昨晚有人在照顾他,醒来房间里没有任何人身影。 房间门铃响了,他走去开门,酒店工作人员送来洗过烘干的衣物,另外还有一个白瓷炖盅,里面煨着鲜香浓郁的汤。 他满腹疑惑地接过,换上衣服,一边挽衣袖一边回忆昨晚,可他喝得太多,只有吐了一次被人照顾的记忆。 陆与闻喝了一口热汤,尝到豆腐的滑嫩,他用勺子舀了舀,还看到海带和毛笋,汤很鲜甜,他慢慢喝下小半盅。 喝完热汤,陆与闻觉得精神头恢复了不少,他叫了助理来接他,离开酒店时给王总儿子发了条语音,感谢他昨晚的款待。 酒不能白喝,喝了必须要对事情有帮助。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映出陆与闻的脸庞,神色清醒、冷酷,他时刻记得所图之事是什么,迂回缓慢地实现他的目的。 另一个房间里,方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了一些,唇瓣的红润没那么容易消褪。 它被过度使用了大半夜,它用来含吮爱人的唇和全身上下最凶戾的部位,他用唇舌叫不醒爱人,却让自己陷入一场高热。 不仅嘴巴发热,身体内部也热流泛滥。 结束这场高热的最好办法是压制与覆盖,他需要更炙热滚烫的身躯,拥抱他,融化他,逼退他身上的热。他会回报以汗水和眼泪。 方雨知道自己很矛盾,一边隐瞒欺骗,一边又期待陆与闻能睁开眼睛,越过重重谎言认出他来。他像期待一场飓风、一次暴雨那样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可这个城市不存在飓风,这个季节暴雨难候。 他妄想的时刻不会发生。 所以陆与闻睡得很沉,他独自在无人知晓的亲密里沉沦,后半夜依偎着陆与闻睡了一觉,天亮前醒来,抹掉所有痕迹,悄悄离去。 陆与闻会发现吗?就算发现也改变不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经纪人在外面喊他,方雨应了一声,走出卫生间。经纪人说昨晚的饭局他表现不错,已经有制片人想找他聊一聊。 接着又暗示他年纪偏大,直言同年龄段的男演员要么功成名就,要么自己是资本,能攒局开项目。 言下之意是没有谁三十多岁还是个新人,还要来演艺圈混,也不明白公司为什么不跟他解约。 诸如此类的话,从经纪人接手他的第一天起,方雨就听了不少,他不介意这些,但听到同年龄段三个字,倒引起他的好奇。 “你们怎么评价陆与闻?”方雨问经纪人。 经纪人撇了撇嘴,言谈中满是不屑,“他多久没拍戏,早糊了,以前资源不错,自从他舅失势,连带他的资源也变差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能跟他搭上关系也还算可以。” 方雨笑了笑,经纪人怀疑地瞥他,语重心长道:“我不清楚你们的事,但多为自己打算总没错,主动点,叫他给你介绍角色。” “算了,”方雨稍稍低头,再抬起头时嘴边浮现无所谓的笑,“我跟他没关系了。” 经纪人惊讶,“算了?” 方雨干脆道:“对,你还是继续给我安排饭局的好,你说得对,我年纪大了,机会少,是该主动一点。” 第122章 “其实你不显老,看着也就二十多,”经纪人许是于心不忍,又反过来宽慰他,“而且你长得好,光靠这张脸就能吸粉,陈总对你很有信心,他的眼光不会错。” 方雨似笑非笑,“陈总叫你来带我,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说你很早以前签了公司,因为家里出了事,这些年一直在美国,陈总说你是可塑之才,叫我好好带你。” 方雨抿抿嘴唇,“替我谢谢陈总,我会好好做的。” 方雨不会忘记他重新出现在陈鸣面前的那天,陈鸣脸上的错愕、惊疑与久久的打量,陈鸣没有第一时间叫出他的名字,是他先开口:“陈总,好久不见了,您还记得我吗?” “你是方晴?”陈鸣不确定地问。 他笑道:“陈总,我不是方晴还能是谁?我哥死了那么多年,您还没忘记他?” 第70章 炒作旧闻 陆与闻这几天忙着奔赴饭局,除此之外,他又给自己找了点事干——寻找火灾另一位遇难者罗小伶留下的女儿,当年仅九岁的小女孩,而今应该和李惟差不多大。 李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花费力气找和案子无直接关系的人,当得知那位小女孩年纪和他不相上下,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失去唯一的亲人,便不再质疑。 陆与闻和李惟分头行事,他去找罗小伶的遗孤,李惟则负责盯着赵东临—— 赵东临的行踪堪称诡异,公安局扣留时限一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陆与闻的人没察觉出他是何时出来的,公安局的人则坚称赵东临扣留不满二十四小时就走了。 李惟称有门路可以找到赵东临,陆与闻便将此事交给了他。 这时陆与闻还不知道赵东临已被李惟扣留起来,秘密关在某个地方。 他还在尝试联系罗小伶的女儿,找到罗小伶女儿并非难事,当年爆出罗小伶未婚生女一事的媒体记者,手上皆有这位无辜小女孩的照片和住址。 当年他们把这视作证据,意欲在经纪公司否认时曝光,却没想到罗小伶女儿自己走到了媒体面前。 在法院公开审理医院火灾事故案件的那天,一个身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成为焦点,人们惊叹于她和罗小伶极度肖似的面容,以及那一身与庄严肃穆的环境不相衬的红裙。 陆与闻从相熟媒体朋友那辗转要来联系方式,拨了好几通电话,表明身份和来意,诚恳地摆出低姿态,仍未获准许见面。 罗小伶的女儿电话里说再看看吧,既不答应也不明确拒绝,几通电话里的态度叫人捉摸不透,陆与闻实在拿不准该不该继续强求见面。 当年的事他尚且不清楚,何况一个年幼的孩子。哪怕在十多年后的今天,二十多岁仍是十分年轻的年纪。 陆与闻回想自己的二十多岁,刻意把自己放逐到一个又一个剧组里,用繁重高压的工作对抗内心的动荡不平。 此刻罗小灵就坐在方雨对面,她刚挂了陆与闻的电话,脸上升起恶作剧后狡黠的笑,“真的不让他来吗?我挺想见见他的,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了。” 方雨将加了糖的咖啡换到她面前,无奈道:“觉得困扰的话,我替他向你道歉。” “不会啊,他态度挺好的,”罗小灵搅拌杯子里的咖啡,“其实他过来我也无所谓,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他找我没用。” 方雨微露苦笑,“别答应他,下次来电话别接,他不会上门堵你的。” “就算我不答应,他也会用别的方法去查,”罗小灵用手指描摹桌布上的花纹,看了一眼方雨,“十多年过去,他到现在还没放弃,我觉得你阻止不了他。” “方雨哥哥,为什么不坦白身份让他帮你呢?你一个人很辛苦。” 方雨对上罗小灵明亮灵动的双眸,心里也有某个瞬间质问自己为什么,他低声道:“我不想他在过去的事里越陷越深,那些都跟他没关系。” “可是他已经陷得很深了。” “所以我回来会解决掉这些事,是该有个结果了,再给我点时间,”方雨喃喃自语,“会有结束的那天的。” 罗小灵蹙了蹙眉,神情困惑地凝注着方雨。 方雨换上轻松的口吻,“你要的画册要过几天才到,抱歉忘了给你带礼物。” “没关系啦,我们什么交情。”罗小灵抿了口咖啡,托着下巴扭头看日光下摇曳生姿的花束,她在暖融融的阳光里发怔,“这就十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方雨随罗小灵离开咖啡馆,他先送罗小灵回了家,罗小灵还住在当年母亲留给她的房子里,这么多年没搬过家。 方雨叮嘱她注意安全,而后一个人慢慢下楼。 他在狭窄无人的楼道间给李惟打了电话,李惟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一直有痛嚎声传来,方雨提醒道:“堵住他的嘴,别吵到邻居,也别把人弄死了。” 嚎叫声顿时消停了,电话里传出李惟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他还不承认认识我哥。” “先将他扣着,他以后会有用的。”方雨停下脚步,站在背光处,“今晚要开始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李惟过了很久才回道:“不能让别人查到我哥的名字。” “不会泄露姓名,个人信息本来就是保密的。” “还有照片,你要保证没有当时的照片流出。” 第123章 “我向你保证,我用的是我自己的照片。” 李惟顿了一下,叹息声几不可闻,“那你去做吧,我会帮你劝住陆与闻。” 方雨微微一笑,“谢谢你。” 当晚接近十点,一个帖子在某论坛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随后两个小时里,该帖子被顶了一百多楼,且被搬运到微博,回帖和微博转发都是大差不差的谢谢楼主。 该帖子没什么特别,楼主一次性发布了数十张经典老电影的高清修复版海报或剧照,并提供影片修复版资源下载。 当晚快十二点,陆与闻的粉丝逛论坛看到这个帖子,惊喜地发现楼主提供的影片资源里竟然有陆与闻的出道作《一生一次的初恋》,还是4k修复版。 楼主不知为何没放电影海报,只有一行不起眼的电影名及下载链接。 粉丝把下载链接转到微博,这部被禁多年的影片看过的人不多,因此电影资源最初只在粉丝间小范围传播。 凌晨两点,某微博大v以极尽溢美之词褒扬陆与闻在出道作里的表现,并附了不少电影截图,截图里陆与闻和另一个男孩或遥遥对视,或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缠绵热吻。 同性题材作品本就有一批固定受众,又有吻戏床戏当噱头,该条微博深夜被转发近五百次,有粉丝在评论区放了下载链接,迅速被顶到热评第一。 隔天早上,电影下载链接失效,大v的微博附图也打不开,只剩微博正文和转发评论记录昨晚一小撮人的疯狂。 但凡被禁总令人心生探索,迟来的粉丝和路人哀嚎错过了,当天微博、论坛和陆与闻超话涌现大量求资源的内容。及时下载了的粉丝把资源再上传,供错过的同担和路人下载。 陆与闻主演的篇章只占据影片三分之一,时长短,当天便有不少人看完分享观影感受,除了震惊于电影尺度和陆与闻早期演技,更多人对电影里向晴一角的扮演者产生好奇。 某位电影大v称该演员表演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透着扑面而来的灵气,长相清纯,气质清冷破碎,如倒映在水里的斑斓月光,一碰就会散。关于初恋的爱与痛、难忘与不舍都能在他身上找到。 看过电影的网友疑惑这位名叫方雨的演员哪去了,以他的长相演技,不该在娱乐圈销声匿迹。 陆与闻早期知情的粉丝发出当年电影的讣告,以及发布会上的视频片段,导演沉痛地告知到场媒体,电影里向晴的饰演者、名叫方雨的演员永远离开了他们。 网友对此颇感遗憾和惋惜,也有人询问死因,理由是在网上搜不到任何关于方雨离世的报道。 一天过后,电影资源的传播度和讨论度都下降了不少。紧接着,论坛里有人放出方雨的某张照片,该楼主以夸张惊悚的口吻讲述了发现照片的经过—— 她想搜集更多演员方雨的照片,便上传某张剧照,以识图的方式搜索,结果意外看到这张非常诡异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确认是方雨,背景疑似在某酒吧包厢,方雨半躺在沙发上,着装暴露,妆容妖冶,与电影里的清纯形象截然相反。 楼主声称点击照片跳转去了十多年前的一则新闻报道,报道称某酒吧发生命案,死者疑为酒吧陪侍人员,死因不明,或因服用过量助兴药物,或因鞭打致死。 楼主在帖子里附上报道截图和找来的照片,话语间暗示方雨就是酒吧死去的陪侍。 楼主发完这个帖子便下线,没再回复网友对新闻源的疑问。网友根据帖子内容,试图找出报道原链接,但仅在百度快照里搜索到相应字眼,相关网页打不开。 网友当中存疑的居多,也有人反复看照片,觉出方雨眼神迷离,特别像吸食了某种违禁品。这一猜测无依无据、恶意颇深,正义网友表示死者为大,痛斥不实揣测。 又过了一天,方雨另一组照片曝光,让他再度成为话题中心。 这是一组情色意味明显的照片,方雨只着一件白衬衫趴在床上,下身赤裸,姿势撩人,双眼盯住镜头,带着赤裸裸的诱惑。 一时之间,舆论风向骤变。 作者有话说: 标题:救命啊这是方雨吗?我好像找到了他的死因 昨天看完陆与闻的电影,好喜欢和他演对手戏的演员,怎么连个百度百科都没有?随手传了一张方雨的剧照到百度识图,你们看我搜出了什么…… [附图] 看背景是在酒吧,这是方雨没错吧!我点击了照片,跳转去了一个网页,十多年前的新闻,说酒吧死了个陪侍!可是为什么方雨的照片会在上面? [附图] 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死的吗……… 1l吓人 2l你倒是把网页链接贴出来啊 3l难怪剧组讣告没写死因 4l是方雨,就是妆浓了点 5l楼主,我搜了你新闻截图的内容,原网页打不开,你怎么看到的照片? 6l你们看他的眼神……像不像嗑药嗑嗨了 7l我说你们够了吧?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第71章 不让死去的人寒心 发图的人自称摄影师,自曝早年间因为缺钱,受雇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听从他们安排给许多少男少女拍摄大尺度私密照。 这些照片用途不详,发帖人称每次拍完拷贝出来,都被要求删掉底片,不允许私下保留底片。 第124章 发帖人说这组照片之所以能留下,一来是因为人好看,他有心留着,二来是雇主的疏忽,合作多次后对他产生了信任,检查相机的流程仅仅走个过场。 网友问被拍的人都是自愿的吗,发帖人回复每次拍摄都很顺利,没有人不配合或拒绝拍摄。又有人问这些照片有没有可能拿来出售,发帖人说有可能,但不止这种可能。 之后发帖人下线,该帖子被以色情低俗为由锁了帖。 但方雨的这组照片早被搬运到微博,不嫌事大的营销号把陆与闻也牵扯进来,微博正文无一例外都是陆与闻出道作合作演员死因成谜,生前曾拍摄大尺度照片,另有酒吧照流出,眼神迷离疑似服用违禁品。 仅凭一张酒吧包厢里的照片,和未核实真伪的新闻截图,把二者武断地联系起来,粗暴地对死因盖章定论,这一过程十分牵强无理。 网友并非没有判断能力,有人揣摩出这时候放出方雨大尺度私密照无疑是混淆视听,想让人往品行不端那方面联想,为这不实猜测增加可信度。 但也有人盲目相信此前发帖的楼主,通过识图找出来的照片,点击皆会跳转原出处。既然楼主搜索到方雨在酒吧的照片,点击跳转到一则十多年前关于酒吧命案的报道,是说得通且完全有可能的。 存疑之处在于楼主使用哪张照片作为搜索源,而楼主截的新闻页面没有网站页头和标识,正文也没有来源,真实性有待验证。 证实楼主所言真假的方法很简单,有网友照猫画虎使用楼主的方法,打开识图网站,上传方雨的酒吧照作为搜索源,尝试搜索出该照片的源网页,结果只显示一堆无关的类似风格背景的酒吧装潢照。 再结合此前用文字搜索新闻截图内容,只在百度快照上看到相应文字内容,原网页根本无法打开。 因此已然能说明楼主撒了谎,不存在通过识图发现方雨在酒吧的这张照片,更不存在点击照片跳转到十多年前的新闻页面。 楼主或许早有方雨的这张照片,但绝不可能是用他所说的方法找到的,至于新闻截图显然也假。 热心网友发帖直播验证经过,一一反驳那位楼主,分析推论有理有据,说服不少人摈弃方雨的死和那则新闻讲述的酒吧命案有关系的想法。 最后网友质问楼主为何要费尽心思编造说辞,把方雨的死和酒吧命案联系起来,实在令人费解。 这一出闹剧到这里本该结束,但随之而来的一个新发现却猛然将此事推向扑朔迷离的漩涡。 有人觉得方雨酒吧照里的包厢背景墙很眼熟,同样使用识图,比对类似照片的墙纸和挂画,最终确定一家酒吧的包厢背景墙与照片上一致,酒吧名字叫破晓。 更令人悚然的是,网友搜索破晓酒吧,竟找出淹没在海量信息中的一则陈年新闻—— 破晓酒吧十多年前曾发生一桩惨案,酒吧内一陪侍惨死在走廊上,死前曾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地上爬行数十米,死因未明。 这则新闻短短数语,描述的内容分外骇人,看的人仿佛能透过冷冰冰的文字想象到那一场景——昏暗的酒吧走廊,地上艰难爬行的身体,鲜血从衣服里渗出,身体的挪动使鲜血在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 惨案本身足够沉重,尽管不能确定死者一定是方雨,但方雨在破晓酒吧被拍下的照片,相同的背景墙,包括此前楼主的刻意编造,再加上那一组私密照,无一不加深网友对方雨之死的怀疑。 无法证明是他,也无法证明不是他,在真相曝光前,怀疑永远没办法消除。 有不少网友琢磨过来,方雨作为一个新人演员,如果电影上映前意外死了,死因还是那么的不堪,片方定会压下新闻,以免影响电影宣传和观众观影体验。 难怪当初和这些年,没有关于方雨的零星报道。网友查询到当年这部电影也算小火,方雨甚至被提名了一两个国内外的奖项,但放映会、庆功宴和后续的专访对此均未提及,好像片方从没有合作过这个人。 有人通过找寻门户网站往年新闻,发现破晓酒吧在某一年频繁遭警察突击检查,而这一年正好是电影上映前一年。 当地网友称该酒吧曾是臭名昭著的毒窝,这是当地人都知道的事,致幻药等违禁品交易十分猖獗,警察来查了很多次都无济于事。 方雨的那张酒吧照再度被翻出来,这时网友审视的目光变得更加微妙且严苛,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看什么都戴上有色眼镜。 譬如方雨眼神涣散,脸庞酡红,浑身瘫软,在网友眼里成了嗑过药的表现。 又因为包厢光线暗淡,照片偏红,且照片上方雨裸露的手脚处出现红色块,掩盖了原本的皮肤。但就算没在方雨身上看到报道里提到的累累伤痕,也没人表示质疑。 此时网上有许多种声音,以不同的表达方式呈现,最终汇成一种声音存在—— “八九不离十是他了,那表情妥妥的嗑过药。” “就算新闻里死的陪侍不是他,但他在那种酒吧,看他的样子也是常客,出事不是迟早的事?” “细品片方的态度,讣告还没写死因,他的死可能真的不光彩,所以提都不提。” “最早爆照的楼主感觉知道点什么,是不是因为不能明说,才瞎编暗示?” 第125章 “也许想叫我们别错付了,这种人死了就死了,不值得惋惜。” 方雨全程盯着舆论走向,看见网友对他的态度逐渐发生变化,并且终于把目光聚焦到破晓酒吧上,他立刻让人把事先搜查好的破晓酒吧违规经营的证据发出去。 相比之下,网友更关心明星轶闻,不关心千里之外的一家陌生酒吧是否涉黄赌毒,因此破晓酒吧的帖子回帖量大大减少。 负责此次炒作事件的水军工作室早有准备、分工明确,一批人每人数十台手机,熟练地回帖顶帖,让帖子始终飘在论坛首页。 另一些人把帖子整理打包发给合作的营销号,再切换不同的微博账号,给营销号转赞评。 当晚十点,破晓酒吧登上微博热搜,大量水军开始密集带话题发微博,与此同时,更多的营销号跟进发布。 人工制造的虚假转发量、评论量和点赞量等,让破晓酒吧这一话题热度居高不下,占据热搜榜高位。而位于高位的热搜又吸引了真正的路人,引发路人之间的大范围讨论。 方雨搜集的关于破晓酒吧的资料足够耸人听闻,且极易挑起众怒——一家酒吧多次查出涉黄涉毒,被勒令关停整改,恢复经营后照样重操旧业,屡禁不止。 方雨查出该酒吧有公安人员的亲属参与经营,不少公职人员都出入过这家酒吧。 这些内容一经发出果然引发路人一片哗然,方雨看了一会儿微博的言论,走出去接了电话。 李惟打过来,电话接通却沉默着不说话,方雨率先开口:“都看到了?” “看到了,你想让人以为破晓酒吧死的是你,帖子我从头到尾看完了,谢谢你没透露我哥的一点信息。”李惟闷声说道。 方雨笑,“我答应过你的,其实把那些不好的都安到我头上,会更有用,我们不能让死去的人寒心对不对?” “那酒吧的照片?”李惟问。 方雨答得爽快:“我拍的,前几天刚拍的,拍摄前改了相机时间,所以查不出是哪天拍的,你看网友是不是很蠢,没人想到去查,说什么就信什么。” “几个帖子都是你安排的?” “有一个不是,那个用我的方法发帖直播验证的不是,”方雨忽而顿了顿,笑道,“还是有很好的人在,可是我大概让人家失望了。” 没给李惟接话的时间,方雨继续道:“那之后也是我安排的,靠照片背景墙指向破晓酒吧,再把旧新闻翻出来,有关你哥当年的报道都真实可考,隐去个人信息,说成是我也不会有人发现不对,除了当年害我的那些人。” “你还忘了一个人。”李惟道。 方雨愣了一下,当即意识到李惟说的是谁。 李惟说:“我很费劲才劝住他别轻举妄动,他快疯了,我觉得他会猜到是我们,你早做打算比较好。” 方雨苦笑,“我知道,要麻烦你继续拖住他,如果实在劝不住,你就告诉他这些事是我干的,别让他插手。接下来很关键,我要盯着燚火文化,破晓酒吧很可能是他们以前的据点,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态不受控制。” 李惟回答知道。 挂电话前方雨提醒李惟:“最近你要小心,尽量别出门,因为抹黑了我,他们不会怀疑陆与闻,反而会怀疑到你头上。” 陆与闻在陈曦转给他一条微博之后,才得知网上正在讨论他的出道作和方雨。他很少上微博,更没逛过论坛,看完陈曦转来的营销号微博,除了火冒三丈,紧随其后的是深深的怀疑。 他把方雨藏得好好的,新闻撤了,当年的底片买断了,那张酒吧照他从没见过,谁手上会有这张照片,现在发出来又是何居心? 陈曦告诉他源头是有人在论坛发布电影资源,接着资源被搬去微博,方雨因电影受关注,然后论坛有人发出方雨在酒吧的照片,另一组照片是今天早上发的,营销号立马搬到微博。 陈曦下午才看到营销号微博,这时网友已经从方雨酒吧照的背景墙找出破晓酒吧。 陆与闻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疑窦,他差点跳脚,“方雨不在破晓酒吧出的事,谁发的帖,帮我联系管理员把帖子都删了。” 陈曦扶额,“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陆与闻暴跳如雷,“你没看到他们说方雨什么吗?还有那些照片,哪来的?底片我买下来了,除了我不可能还有人有!” “我要告他们,还有营销号,谁让他们搬运的?侵犯隐私权和肖像权!我现在就联系律师,把微博也告了!” “陆与闻!你给我冷静一点!” 陈曦一声咆哮,陆与闻瞬间安静下来,陈曦叹了叹气,想责备陆与闻几句。可当她看到陆与闻的脸,突然说不出话来,陆与闻的眼圈红了。 印象中有好多年没见陆与闻红了眼。 最早接手他那会,时常找不到人,闻昭告诉她她才知道要去墓园找人。陈曦至今记得那天下着雨,她在一块墓碑面前找到陆与闻,叫了他好几声,陆与闻转过脸,双目赤红。 他说,我马上回去,让我再跟他说会话。 作者有话说: 标题:隔壁楼的照片谁看了,所以方雨真是在酒吧嗑药磕死的? rt 1l不好说 2l我想问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就拍了尺度大一点的照片,能说明他嗑药了? 第126章 3l新闻截图貌似假,隔壁有人验证过了,网页打不开 4l死者为大,人都死了猜他死因有意义吗 5l哪家连死人也要防爆? 6l笑死,我好像知道是谁家了 7l速报!隔壁找到了新证据,快去看! 8l看完回来,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识图是上传照片搜索跟该照片相似的其他照片,一般点击照片会跳转原链接;百度快照是百度对网页纯文本信息的备份,打不开的网页,在百度快照仍可以查看纯文本内容,但会缺失多媒体信息。 因此不可能页面失效了,还能靠识图搜索出页面上的照片。 wuli討燾 第72章 爱不会被舍弃 陆与闻低头刷手机,手指不断滑动页面,双眼盯住手机屏幕,满屏的谩骂和风凉话跃入视线。他控制不住地逐字逐句看每条言论,每一条都像钉子钉进他的眼睛,最后楔进心脏里。 陈曦一把夺走他的手机,叹道:“别看了,你跟网友较什么劲,他们什么都不懂。” “我要发声明,帮我把论坛那几个帖子都删了,微博流传的照片能不能删?” 陆与闻眼怔怔地直视陈曦,“每一个搬了照片的营销号都叫他们删博,转发的也别落下,让那组图彻底在网上消失,这个能不能实现?” 陈曦还没来得及开口,陆与闻说道:“曦姐,帮帮我,我受不了他被别人那样评价,还有照片,我不想他被别人看。” 陆与闻眼眶很红,说话声带上了哽咽。 陈曦于心不忍,刚要拿起手机打电话,可转念一想,放下手机道:“帖子和微博都能删,但你能堵得住网友的嘴?这年代舆论堵不如疏,你越要删帖,网友越逆反。” “还有你想发声明,你用什么立场身份去发?你觉得网友会怎么想?可能本来讨论个几天,热度下降了这事算过了,他毕竟不是艺人,你一插手,水只会搅得更浑。” 陆与闻默不作声。 陈曦劝道:“这些你冷静下来都能想得到,我以为你长进了,不会再意气用事,怎么一遇到他还这样?” 陆与闻话音急促,“那我要怎么做?我能当没事发生吗?他陪着我的时候,我没有给他最好的,他不在了,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也做不了。” 陈曦实在很头疼,不知该如何劝服向来执拗的家伙,陆与闻把手一伸,“手机给我,我看看他们还说什么。” 陈曦警惕地看着他,“不能发微博,更不能用你的号和网友对骂。” 陆与闻嗯了一声,拿回手机,刷了刷微博,某条微博评论附了论坛原帖,他点进帖子,不少回帖叫他额头突突地疼,手指滑动的动作几乎带着愤恨。 帖子里贴了破晓酒吧当年的报道截图,陆与闻盯着截图看了很久,李惟的来电打断了他。他按下接听,李惟在电话里问:“你看微博了吗?” 陆与闻回答看了。 李惟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陆与闻想了想,突然转向陈曦,对着她也对着手机道:“不删帖,用别的新闻压下这件事行不行?转移网友注意力,你说的,热度降了这事算过了。” 陈曦立即表示可以,李惟却道:“先别这么做,你最好什么都别做。” 陆与闻不解,“连你也来阻止我?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李惟说:“我能理解,但你现在就压新闻,万一这件事没完呢?” 李惟的话点醒了陆与闻,他匆匆挂了电话,回到帖子和最早搬运的营销号,仔细看回帖和微博底下的评论。 他征用了陈曦的手机,用陈曦手机打开论坛最早的帖子,自己的手机打开最早搬运的营销号,来回比对,终于被他察觉出端倪。 他叫陈曦过来看,“你看帖子和营销号微博最早回复的几个ip地址,统共那几个地方,两边完全一样。” 陆与闻冷笑:“我听说现在的水军不再是机器人,都是真人回复顶帖,你觉得这次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可能性多大?” 陈曦比对了回帖和微博评论区的回复,不说ip地址,连话术都差不多。她谨慎回道:“不好说,但我了解这个营销号,他不会免费干活,发微博都是要钱的。” “帮我查,找一找是哪家公司接的单,我倒要看看谁在搞鬼。”陆与闻气极反笑,既然知道是人为,那么当务之急除了控制舆论,还要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陈曦找的人没那么快查出结果。在等待的几个小时里,陆与闻一直看论坛,揭露破晓酒吧的帖子被反复顶上来,他琢磨了许久,总算揣摩出整件事的脉络和背后隐晦的目的。 从电影资源流出,到方雨被热议,借由方雨在酒吧的照片,将破晓酒吧暴露在大众视线下,再重提当年的命案,曝光酒吧的各种违法乱象,最后把矛头对准破晓酒吧。 这必然是刻意引导和干预的结果。 整件事的关键在于破晓酒吧是李乐迆的身故地,方雨是在长夜酒吧出的事,这是一家规模和名气比破晓要小很多的酒吧。 他不确定背后的人知不知道这一点,但他能确认这件事里方雨只是引子,引出破晓酒吧才是目的。 陆与闻给李惟打了电话,直截了当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惟不答话。 陆与闻说:“我觉得你应该对这些事不太了解,你不是我这一行,不了解舆论和炒作,一般人看一件事看过就算了,不会想到它还有后招。” 第127章 “你知道些什么?”陆与闻问得直白,似乎笃定李惟知晓内情。 李惟失笑,“我哪懂那些,随口说的。” 陆与闻走到沙发旁,故意离陈曦远一点,他压低声音问:“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我有个大学同学是报社记者,当年那天,报社有人去了现场,后续的庭审,他们也有人进去旁听。” 李惟的语气陡然变得冷淡,“你想问什么?” “你跟我说过,你哥体内也验出了助兴药,”陆与闻开门见山,“但我同学给我透露了那天庭审的情况,他没提到助兴药,我以为是我没记住,前阵子再去问了问他。” “李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有没有,你能说句实话吗?” 李惟不出声。 陆与闻道:“是真的没办法了吗?你怕我不跟你合作,所以骗我你哥也验出有助兴药。你哥有先天性心脏病,他不是死于虐待,那天包厢里的人都不知道他有心脏病,所以不管他们干了什么,最终结果只能是意外事件。” 陆与闻觉得自己很残忍,可接下去的话他还是说了出口,“第一次开庭没有判,第二次开庭前,你哥消失二十多年的亲生父母被他们找到,赔了一大笔钱,私下和解了。” “那是人渣不是父母——”李惟失声控诉,声音尖锐。 陆与闻低低地叹息,“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些,我会继续和你合作,你不用担心。但我希望你明白,方雨对我很重要,我不允许有人拿他当棋子。” “你以为是我做的?你刚才还说我不了解。”李惟放声大笑。 陆与闻沉声道:“你清楚是谁干的?告诉我!” “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李惟说完挂了电话,他在无人的屋子里神经质地大笑,笑得眼泪飙出来,笑只有他一个人真的失去最重要的人,笑原来没有人能和他感同身受。 他多希望那些事都发生在别人身上,浑身是伤的是别人,死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的是别人,申诉无果的是别人。 为什么有人可以失而复得,而他却要一辈子活在痛苦绝望中。 他真的很羡慕也很嫉妒陆与闻。 晚上十点,陆与闻在热搜榜看到破晓酒吧,一个营销号最早披露破晓酒吧涉嫌违法经营,大批营销号跟进,话题快速发酵。 营销号照旧拿方雨来说事,好像方雨是那漂亮精致的糖纸,是礼物盒上的蝴蝶结,只有将最美好的摆出来,引发惊叹,叫人心生探索的欲望,才能接着向人展示美好是如何被毁掉的。 陆与闻假装看不到恶意满满的受害者有罪论,他翻了翻热搜广场,心里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 陈曦找的人也给出结果,的确下了水军,在同一个帖子里出现大量相同的ip地址,但查不到是哪个公司的手笔。 陈曦问陆与闻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陆与闻早已平静下来,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喃喃道:“你说得对,堵不如疏,感情也一样,曦姐,我想给他开个纪念会,我想和更多人讲他的事,我要他们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陈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我去安排。” 陈曦要走之前,陆与闻冷不丁说道:“曦姐,你别等我舅了,他不值得你等。” “你还管起我来了,先把你的事料理清楚。”陈曦笑骂道。 陆与闻自嘲地笑笑,“你说得对,我没资格劝你。” 过了近半分钟,陆与闻对着虚无处自言自语:“但我和他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他很好,我愿意守着,更何况,爱是不会被舍弃的。” 话说完,陆与闻转过头,发现陈曦早就走了,整个屋子只剩他一个人。 方雨隔天被叫去公司,经纪人问他有没有看昨天的微博热搜,他装作一无所知,讶然道:“没看,怎么了?” 经纪人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公司准备近段时间正式官宣他的回归。 方雨佯装疑惑,“公司不是打算先让我拍剧,等有作品了再官宣介绍我吗?” “对,但现在计划有变,我也是临时接到的通知,这几天你准备一下。” 方雨歪了歪头,“我能问问这是谁的意思吗?” “上头的决定,陈总说你有不理解的可以去找他。” 方雨转头去了陈鸣办公室。陈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从他进来那一刻起便开始打量他,直到他在办公桌前站定。 方雨叫了声陈总,陈鸣合上笔帽,噙笑道:“来了,听你经纪人说了?” “说了,她说我有问题可以来找您,”方雨勾勾嘴角,“她提到昨天的微博热搜,我刚上来的时候去微博看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难怪公司要现在推我出来。” 陈鸣反问他:“你觉得公司现在推你的原因是什么?” 方雨自作聪明道:“想借这个热度吗?哥哥死了,十多年后双胞胎弟弟闯荡娱乐圈,应该很有话题度吧。” “很有趣不是吗?”陈鸣笑意渐深,“只要有话题有流量,我们就要抓住,在这个节骨眼推你出来,刚好能让大众对你产生好奇。” 方雨眨了眨眼睛,“如果我不同意呢?” 陈鸣略显惊讶,“你不同意?” 方雨双手撑着办公桌,一字一句道:“陈总,你该知道我对我哥没有感情,我不想我出道了还要受他那些破事影响,我不要以后别人提起我,说我是谁的弟弟。” 第128章 陈鸣背靠办公椅,泰然道:“你哥做的事,和你没关系,网友不会这么不明事理。” “公司一定要这时候推我?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方雨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要是不配合呢?” “你没有不配合的理由,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你。”陈鸣口气笃定,嘴角抬了抬,彰显对所有事都成竹在胸。 方雨甩脸就走,把门关得嘭一声巨响,时刻记得塑造自己冲动、易怒的形象,进了电梯合上电梯门,他才靠着电梯墙松一口气。 他想的没错,陈鸣和燚火文化一定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办法是把他推出来,用他来转移视线。 走出公司,方雨收到一条短信,短信告知自昨晚十二点起,破晓酒吧这一话题的热度逐渐下降,原因是同时段好几个明星空降热搜,分散了流量。这几位的热搜挂了一整晚,直到早上破晓酒吧的词条彻底降下去。 方雨扫了眼有哪几个明星,不出所料,都是燚火文化的艺人。他看完短信便立刻删掉,仰头望了望天,本来以为会很难,真正开始后才发现没有不露马脚的阴谋,没有天衣无缝的诡计。 也许事情没他想的困难,他会查明真相,了结这件事,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此时方雨还不知道,几天后,他会更深刻地体会到这一安排的恶意以及暗含的讥讽。公司会让他在酒吧拍摄宣传照,并且当晚还有在酒吧的饭局。 很多年前他没做的事,如今又落到他头上,而这次再没有一个李乐迆劝他,也没有陆与闻带他走。 就在此时,陆与闻罕见地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是邀请大家来参加一场特别的纪念会。 他在微博上写道:一直在想怎么介绍我的这位朋友,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堵在心里很多年,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我想面对面的聊,好好地回忆,慢慢地讲。 如果你有兴趣,诚邀你来参加这个有点特别的纪念会:) 作者有话说: 陆与闻别看!是恶评 下章就见面了!! 第73章 你哭什么 陆与闻这几天忙着准备纪念会,小到流程请柬,大到宴会厅布置,他都一一经手过问。至于见面会要讲的内容,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陈曦不能提前把关内容,只能提醒他不该说的别说。 他每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想说的话手写下来,一边写一边回忆,写下三行划掉两行,有些回忆可以分享,有些却不能够,譬如那些具体细微的感受—— 身体拥抱的温度,相拥入眠后的第二天清晨,分开彼此交缠的四肢是一天中最折磨的事。 方雨浑身绵软,脸颊发红发烫,只会一个劲往他怀里钻,嘴唇除了索吻什么都不会。 每天早上,他们要花费大量时间在接吻上,吻会让他们的身体渐渐苏醒。 除此之外,他还要用手抚摩一遍方雨的全身,腰、臀、大腿内侧,直叫方雨觉得羞耻,主动躲避他的手,两人的身体才得以分开。 陆与闻每每回想起这些,身体总会很热,这晚也不例外,他把笔丢掉,没法再写下去,不得不去浴室冲个冷水澡。 冲完澡,他裹着浴巾回到房间,锁好门,挨着床坐在地上。这个习惯到现在还是没改,过去不是每次亲热都会在床上,桌子、窗台、地板,床以外的地方见证了他们的一时兴起和情难自抑。 其中方雨喜欢在地上,背靠床尾,有时跪坐有时双腿大张,不变的是最后都会用双手勾着自己的脖子,无力得几乎支撑不住,只能伏在他肩头哭泣。 只有这些时候的哭泣是允许的。 陆与闻解开腰间的浴巾,开始自力更生,他一边弄一边叫方雨的名字,想象是方雨柔软的手在抚慰他,而方雨动情的呻吟会在下一秒响起。 好笑的是,以往分明是方雨在为他服务,可每次最早受不住的都是方雨,叫得跟真受了欺负似的。方雨事后会向他撒娇,说手很酸,说太大了他害怕。 他怀疑方雨是故意拣好听的说给他听,无奈他受用极了,就吃这一套,也就吃怀里脱得光溜溜、快要被吃掉也不知羞的小笨蛋。 陆与闻有时会想,其实老天对他不算残忍,至少给了他这一段不管回忆多少次都不会褪色的时光。 纪念会筹备得差不多,陆与闻抽空去了一趟方雨过去的家,那个他从小长大的房子,在十多年前算很不错的三居室,如今变得破旧,楼道间都是一股陈腐的气息。 方雨走后他便接手了这个房子,每年定期雇人清理保养,但他不常过来,他心里排斥这个地方,这些年里他总后悔当初答应方雨回来—— 那年他要回学校,家里正好来了人借住,房子不够,需要借用二楼他们隔壁的房间。 他不在,方雨不想一个人待在家,哪怕他说了很多次这是你的家。只有他俩在的时候,方雨会把这当家,一旦来了生人,方雨就会不自在。 方雨提出想回家小住几天,顺便整理父亲的遗物,许是怕他不答应,便叫他从学校回来直接去接他,他会把最后一点行李打包好,搬回他们的家。 他被取悦了,答应了让方雨回来,因此铸成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的大错。 陆与闻及时叫停不堪的回忆,步行上五楼,用钥匙打开大门。 第129章 他开了窗户通风换气,这次来的原因着实有些啼笑皆非,老楼要加装电梯,须得三分之二的业主签字同意。或许凑不够人,发起此事的楼长竟然通过缴管理费留的电话,找到他头上。 他又不是业主,但楼长说物业管理费都是他在缴。陆与闻奇怪地被说服了,觉得自己应该过来,毕竟他有责任处理好方雨的大事小事,况且,方雨能麻烦到他的时候已经很少很少。 陆与闻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方雨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在过去十多年里被他一遍遍探寻,他心知很难再找出新的了。 他宽慰自己,其实方雨早不在这里住,当年电影杀青,方雨跟他回了家,他们两个人一起生活,方雨也亲口承认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家。 陆与闻到阳台上站了站,眼角余光瞥到一间卧室门开着,他走去关门,头一抬正巧看见床上未叠的被子。 陆与闻心里狐疑,上一次来是两年前,早忘了床上有没有铺被褥。就算有,来打扫的阿姨也不会这么没手尾。 他推门进去,令他倍感惊骇的事就摆在眼前——床上不仅有枕头被子,衣柜门还敞开,里面挂了几件衣服,床头柜上有正在充电的手机。 谁住了进来?难道遭贼了? 他早听说一些常年空置的房子会遭贼惦记,可他上周才叫阿姨来清理,要是有人住阿姨不可能没发现。 陆与闻转身往外走,大门传来门锁拧动声,他顿住脚步,直直地看着打开的门,走进来的是熟悉的面孔,方雨的弟弟一只手提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拿钥匙,进门先把门反锁上。 “你回来住了?”陆与闻开口道。 方雨弟弟被他吓得不轻,回头看见是他,怔了半秒问:“你怎么会在?” “这个房子之前是我在管,”陆与闻怕被误会他有别的企图,补充了一句,“就交交管理费,你回来正好,以后交给你了。” “我明天就回去。”方雨弟弟放下塑料袋,取出袋子里的矿泉水和面包,面包是便利店里放货架最底层的那种,毫无美味可言。 陆与闻皱了皱眉,“你就吃这个?你的午饭?” “早午饭。”方雨弟弟径直越过他,进了厨房,陆与闻在客厅等了几分钟,不见人出来,探头去看,人就在厨房里吃面包,面朝油渍斑斑的墙壁,吃一口面包再喝一口水。 厨房本就狭窄,站着一个人竟也没显得多拥挤,陆与闻才发现面前的人身形瘦削,衣服像挂在身上,侧面看上去薄薄的一片。 他没忍住出声提醒:“别一口水一口吃的,对胃不好。” 方雨弟弟讶然看过来,陆与闻清清嗓子,“你在那我走了,我叫楼长联系你,他会找你去签个名。” “你急着走吗?”方雨弟弟垂下眼睑,从陆与闻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苍白的侧脸,“如果不着急,能不能留一晚,明天让我蹭你的车回去。” 陆与闻想说可以替他叫辆车,不放心还能调家里的司机来接他。 他正要拒绝,里面的人忽朝他看过来,双眸如水一般沉静,“可以吗?” 陆与闻没回答,他留意到方雨弟弟手上的动作,撕着面包,很小个的面包也撕着吃,这个习惯和方雨一样。 他没立即给出回复,回客厅里坐着,这表示他还没决定好。陆与闻在想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他和方雨弟弟相处过,眼前的人不太像他记忆里的人。 印象中那人是飞扬跋扈的,我行我素惯了,不会考虑别人感受,更不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自从再度碰面,陆与闻没在这个人身上找到过去的影子。 仅有的几次接触令他不同程度的心生厌恶,因被冒犯而气得跳脚,可细想起来,那几次方雨弟弟的反应都有点奇怪。 不该对他表现出兴趣,十多年未见不提,当初他们其实处不来。尽管相处时间短,但他能看出方雨弟弟太过自我,眼里不太能看到别人。 要说有那些恶俗的桥段,他是不信的,一来他没那么自恋,二来时间过去越久,他越能看清从前的事。 那时方雨看他的眼神,饱含倾慕与依恋,纯粹热烈且毫无保留。 后来他再也没被谁用那样的眼神注视过。 出道后很多人对他说爱,方雨也说爱他,但那是不一样的,方雨爱他没有退路,方雨只爱他一个。 被爱过一次后了解什么是爱,也知道哪种程度算作爱。 所以不管是十多年前还是现在,傻傻地爱着他的只有方雨一人,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陆与闻想清楚后,不想再纠结无谓的人和事,就让所有事情都简单一点,换做陌生人他也会帮一把,把自己当成车夫好了。 他站起来,对方雨弟弟说:“行,我明天载你回去,但要早一点走,我下午有事。” 整个下午,方雨没有和陆与闻说上一句话,陆与闻好像很忙,从车里搬了台手提电脑上来,不知处理什么工作,总能听到他讲电话的声音。 方雨则待在从前自己的房间,他不做什么,光坐在那,听客厅传来的陆与闻的说话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傍晚陆与闻要出去签字,敲门问他想吃什么,他想了想,说都可以。 陆与闻回来递给他一袋香喷喷的现烤面包,一句话不说,回沙发上继续抱着电脑,直到天完全黑了。 第130章 方雨开门出去,问陆与闻今晚要睡哪,陆与闻盯着电脑屏幕答还能睡哪,他瞟了眼沙发,说:“我睡这。” 方雨让陆与闻睡卧室,特地加了一句,我的房间或我爸的房间都行。 陆与闻眼睛没离开过屏幕,心不在焉道:“我睡老丈人的房间算怎么回事,在沙发将就一晚算了。” 方雨莫名红了脸,他抿抿嘴唇,回房间拿了一张毯子,陆与闻看了一眼说不要,方雨说晚上会起风,陆与闻干脆道:“我不用你的东西。” 方雨明知道答案,却还要问他想用谁的。 陆与闻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反问道:“你说呢?” 方雨故意说他的东西都扔了,陆与闻啪地合上电脑,面色罕见地冷。方雨进房间拖出一条装得满满的大号编织袋,他对陆与闻说:“方雨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你要的拿走,不要的我扔了。” 陆与闻当即站起来,阴沉着脸,目光有一瞬极凶狠,“不可能,方雨的东西,当年能带走的我都带走了。” 方雨眼神不怯,他和陆与闻对视,“你觉得你会比我更熟悉这里吗?有一部分不用的放我爸那,我爸东西少,他的房间常年被当做杂物间。” “你找吧,看中都是你的。”方雨凝注陆与闻的眼睛,陆与闻狠瞪他一眼,大步绕过茶几,蹲在编织袋旁边,拉开拉链,迫不及待确认里面的物品。 方雨在一旁看着,陆与闻从袋子里掏出一件又一件他准备丢弃的陈年旧物,双手动作小心翼翼,每拿出一件都先细细打量,嘴里小声道,是我的,都是我的。 拿出的旧物有当年上表演课的笔记本,有电影第一版剧本,有他不穿的睡衣,还有坏掉的磁带。 方雨不忍再看,他想回房间,陆与闻冷冰冰的话音叫他定在原地,“你凭什么扔掉方雨的东西?” 方雨回过身,面上露出惨然的笑,“因为他死了啊。” 陆与闻猛然起身,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 方雨被陆与闻的动作带得往前一趔趄,他轻轻地笑,“我说得不对吗?方雨早死了,他不该死吗?” 陆与闻的拳头立马要挥过来,在快靠近脸颊时堪堪停下,神情陡然变得复杂,暴戾的气息压了又压,他问眼前的人:“你哭什么?” 方雨才发觉自己哭了,他又当着陆与闻的面掉下泪来。 第74章 别怕,别怕 陆与闻有段时间很常听一首歌,刘若英的后来,他觉得开头几句歌词完全是他的写照。他会在浴室里放歌,跟着鬼哭狼嚎,所有上涌的泪意都能被浴室升腾的水汽掩盖。 过了某个年纪再没有哭泣的理由,偶尔看到敢肆意流泪的人,他其实很羡慕。 他放下攥着的拳头,看着眼前的人,没有缘由地突然哭泣,泪水滑过脸庞,那张和方雨极度肖似的脸在此时变得湿润,浸透了水的缘故,更为好看动人。 连哭泣也很好看,陆与闻恍惚地想,在记忆中找寻方雨哭泣的模样。 他记得方雨的泪能一下子击中他,他的整颗心仿佛泡在方雨的眼泪里,迅速皱缩变小,他因此也心痛不安,无法自如地安慰、拥抱方雨。 他会很手足无措,除了给方雨擦眼泪,用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别的什么也不会做,连哄人的话也很匮乏。 再心痛一点,他会把方雨的唇和泪都含进嘴里,亲吻不能让方雨不哭,但能叫他分担方雨的苦痛。他尝过了眼泪才知道,眼泪那样苦,他更想将苦涩的泪统统纳入嘴里,是他的,他连方雨的苦和痛也要。 陆与闻因回忆而动容,此刻却无动于衷,这不是方雨,他想,尽管哭泣的样子和方雨很像。 但不是就不是,阿志亲手将方雨的骨灰交给他,骨灰埕抱在怀里的冰凉,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 陆与闻重新蹲下来,小心地翻找编织袋里的物品,他哪一样都想要。他一边将那些废弃用品拿出来,一边以面前的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别哭了,我不怪你,早点去睡吧。” 方雨逃似的回到房间,背靠床尾坐在地上,眼泪还在往下掉,他的心痛如刀绞,他很想很想出去和陆与闻说,他是方雨,他没有死,本该他去死的,但侥幸活了下来。 所以他必须为这偷来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哭得身体微微地颤,竭力蜷缩着自己,长期营养不良,他很快透支了体力而昏睡过去。 陆与闻过了一遍编织袋里的物品,他把它们全部原样放回去,提着编织袋下了趟楼,袋子放进后备箱里。 时间已近九点,楼下支起了夜宵摊,陆与闻受香味诱惑,感觉自己开始饿了,晚饭没吃,他这几天临时抱佛脚控制饮食,为了纪念会有更好的面貌。 陆与闻忍不住去夜宵摊买了炒粉,想到楼上还有个人,遂又再买了一份,嘱咐老板多加点肉和蛋,楼上那位瘦得他也看不下去。 他提着两盒炒粉上楼,把炒粉放到饭桌上,犹豫了一秒,又拿走自己的那份。他没做好和方雨弟弟同桌吃饭的准备。 陆与闻走去敲门,敲了两下无人回应,只得和屋里的人道:“买了夜宵,出来吃一点吧。” 房间里照旧没声,陆与闻把耳朵贴到门板,听不到任何声响,他试着拧动门把手,轻轻一推,门开了,里面的人在地上坐着,上身趴伏在床尾,看似睡着了。 第131章 陆与闻走过去推了推那人的胳膊,“别在地上睡,容易着凉。” 只得到一声轻微的回应,人还是没动。 陆与闻继续推他,唤道:“方晴?方晴,回床上睡,地上睡一晚你得感冒,你病了你哥饶不了我。”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陆与闻有点不想管了,在哪睡都与他无关,站起来正要走人,可脚边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委实可怜。 他弄不明白,当年看还好好的,十多年过去年纪长了,怎么人反而瘦弱了,脸上毫无血色不说,人也弱不禁风。 陆与闻俯下身,承认自己同情心泛滥,他接着喊:“方晴,快醒醒,回床上睡。” “你该不会不叫这名字吧,我记得你好像有个英文名,我早忘了,你入乡随俗一下,方晴?” 床边的人脑袋动了动,露出半张侧脸,睡梦中眉头紧蹙,似乎满怀心事,嘴唇的红润是惨白脸上唯一的血色。 陆与闻不经意往那张脸上看了一眼,这一眼叫他眼神发直,不敢再看。 太像方雨了,尤其是睡觉的模样,过去方雨偶尔会生他的气,气完睡觉时也是这幅模样,满腹委屈,用不甘的表情控诉他的失职。 陆与闻转过脸,目光投向别处,喃喃地叫方雨的名字,像以往每一次那样,没期望得到回应,以为等待他的会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可在一片安静中,身旁的人模模糊糊应了他一声,像是对他的呼唤的回应。 陆与闻以为听错了,他回头叫他:“方晴,方晴醒醒,别在地上睡。” 这回没有应声,陆与闻端视埋在双臂的脸庞,酣睡的模样,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个难以解释的念头,他对着近在咫尺的人,喊了一声方雨。 “方雨,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很想你,你好不好?” 他自顾自地说话,说一些方雨听不到的话,惹来熟睡中人的不满,身旁的人嘴里咕哝着,吐出两个字:“别吵。” 陆与闻好笑,他非跟睡着的人较劲,“你嫌我吵?我叫你起来别睡地上。” 眼看面前的人又要睡过去,陆与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起来我走了,不管你了,方雨不会怪我的。” 一声略显痛苦的呻吟传来,陆与闻凑近去听,他又听到叫他别吵,正要反驳,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他呼吸一窒,瞳孔急剧放大。 “别叫我,别叫我的名字。” 他刚才只喊了方雨,他喊的分明是方雨—— 陆与闻膝盖瞬间着地,他着急去推面前的人,猛地追问:“别叫你什么?你叫什么?回答我!” “别叫我方雨,我不能是方雨。” 陆与闻死死盯着床边的人,“为什么不能?那你是谁?” “我不知道,别叫我。”说完整张脸完完全全埋在手臂上,身体肉眼可见地开始发抖,不断有痛苦的呻吟声传出。 陆与闻伸手触碰颤动的肩膀,他仍觉不可置信,他把不知为何抖得厉害的人拥进怀里,用尽全力抱着他。 “是你吗?你是方雨吗?别怕,别怕。” 实实在在的眼泪久违地掉落,陆与闻时哭时笑,任谁看了都会认同他疯了,他也觉得自己疯了,前所未有的直觉和预感攫住他的心脏—— 怀里的人是方雨。 方雨第二天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头痛欲裂,昨晚睡得不怎么好,一整晚都在做乱七八糟的噩梦。 他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洗漱,客厅不见陆与闻,墙上挂钟指向七点,想必陆与闻跑步去了。 方雨把自己拾掇好出来,陆与闻已经回来,正在饭桌前摆放碗筷,饭桌上摆着好几个揭了盖的一次性饭盒。 陆与闻抬头瞥了他一眼,“醒了?过来吃早餐了。” 方雨唔了一声,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拽了拽皱巴巴的衣服下摆,他到饭桌前坐下,陆与闻递给他一双筷子,“喝粥还是喝麦片?” 方雨颇有些受宠若惊,他看了看陆与闻,小声答道:“喝粥。” 陆与闻打开微波炉,端出一碗粥放到他面前,“早餐店的粥凉了,我加热了,小心烫。” 方雨偷偷看陆与闻,只见陆与闻迅速用手指捏了捏耳朵,显然被烫到了。陆与闻拉开椅子坐下,揭开豆浆盖子,倒进一个杯子里。 这杯豆浆紧接着放到他手边,方雨问:“那你呢?” 陆与闻拿起一颗白煮蛋,在桌面滚了一遭,再一点一点剥壳,“吃你的,看你瘦的。” 方雨摸不透陆与闻的态度,不明白才一个晚上怎么就对他这么好,陆与闻随意问道:“你现在住哪?” “公司给我租了个房子。”方雨观察陆与闻的脸色,所幸他没再说什么,只将剥好壳的鸡蛋放进他碗里。 陆与闻捣鼓了一下手机,倒扣在桌面,“回去之后忙什么?” 方雨舔了舔勺子,没把燚火文化要正式推他的事说出来,只捡着些来说:“在接触导演和制片人,可能会拍戏。” “那行,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陆与闻拿起手机,嘴里咬着一根油条,手机戳了几下屏幕。 方雨好奇问:“你很忙吗?” “唔,在玩游戏。”陆与闻的手机适时传出游戏的声音,方雨了然,陆与闻立即切回录音界面,将刚才的录音保存,音频文件发送给在鉴定中心工作的朋友。 第132章 朋友秒回告诉他要原始载体,手机录音要直接拿手机过来。陆与闻挑了挑眉,语音回道:“好,等我回去马上过去你那。” 方雨抬起头,有些局促地问:“要去哪?我会不会妨碍到你?” 陆与闻干笑几声,说道:“不着急,先送你回去,然后我要去办点要紧事。” “不会影响到你就好。”方雨讷讷道。 陆与闻想起更要紧的事,他换上严肃的口吻,紧盯方雨的表情,“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是不是有人打你?” 方雨敛了敛眸,沉默不语,就在陆与闻以为他不会开口时,方雨缓声道:“是继父,他坐在轮椅上很多年了,知道我要回国,他拿拐杖打我,我想着以后也不会回去,那就让他打我出出气。” “凭什么打人?”陆与闻气愤不已,意识到方雨在看他,他敛起怒容,转问道:“你妈呢?” 方雨的眼神一下子变复杂,“前年去世了。” 陆与闻颇感意外,连忙道抱歉。 “没什么,她的精神一直不太好,走了也是解脱。”方雨微微笑道,陆与闻换了个较为保险的话题,“这么多年你在美国都做什么?” “照顾我妈,她需要有人陪护,护工换过好几个都不太行,所以我自己上了。” 陆与闻被方雨话语里的讯息打击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堵得慌。他不觉得这样的日子会有多好,他问方雨会不会很累,方雨却说:“还好,习惯了还好,医生护士会帮我的忙。” “日子还是过得很快的,你看,一转眼十多年了。” 陆与闻不接受他的粉饰太平,执拗地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你呢?你过得好吗?”方雨反问。 陆与闻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从哪里说起,自认识方雨的那一年,到现在,几千多个日子,占据他生命的一半。 他不会说这几千多个日子不好,尽管确实很难熬。 这是他自己选的,他心甘情愿。 回去的路上,陆与闻放了那首后来,他轻轻地哼,副驾上的方雨听得很认真。方雨听歌的表情和那年的他很像,同样恍惚,也同样陷入怀念。 第75章 敢质疑老公? 陆与闻把车停在方雨住的公寓楼下,一首歌放到尾声,他关了音响,问身旁的人:“后天我会开一场纪念会,你有兴趣来吗?” 方雨怔了一下,“是你微博说的纪念会?” “你还关注我微博了,”陆与闻惊讶,他替方雨解开安全带,勾勾嘴角道,“是那个没错,你的地址我知道了,回头我叫人送张票过来,当然你不用凭票进场,你去后台找我就行。” 方雨坐着没动,他扭头看陆与闻,“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陆与闻瞟了他一眼,说:“你的话,可以。” “为什么我可以?”方雨明显不解。 陆与闻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道:“你自己知道为什么。” 方雨下了车,下车时的表情不太好看,走到公寓大门只短短几步路,他频频回头。 陆与闻透过后视镜看方雨,那可怜见的模样他看在眼里,有种冲动立刻出去抱他。可最终他坐在车里,近乎冷酷地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人,心里有个声音逐渐清晰—— 在你做回方雨之前,我不会抱你的。 陆与闻不是个相信直觉的人,但这次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异常强烈,已经到了盖过理智的地步。 他去了朋友工作的鉴定中心,提交录音用的手机,朋友问他这是检材还是样本,并给他科普一遍这俩的区别。 他心不在焉,又问出上回那个问题:“电影里的音频能不能用作检测,跟我手机里的录音相比对,我想知道他俩是不是同一个人。” 朋友没脾气了,告诉他两份音频材料最好保持语音环境和录制设备的相同、相近,且最好有相同的语句供检测。 陆与闻头疼,朋友幸灾乐祸,问他是不是惹风流债遭到电话恐吓了,所以才要拿电影音频当检测材料。 他懒得解释,只说会再想办法,尽量提交两份录制环境、设备甚至语句都相同的音频。 离开鉴定中心,王总儿子打来约吃饭,陆与闻没拒绝。前阵子他推了几个饭局,一来事情太多太忙,二来太过频繁出入饭局,落在某些人眼里必定很不寻常,因此他有意停了一段时间。 现在也该露面了,陆与闻瞄了眼微信,王总儿子拉了个群,群里发了今晚的定位。看到是娱乐会所,陆与闻嫌恶地皱皱眉头,打方向盘的手愈益烦躁。 这是他不喜欢饭局的原因之一,起初都奔着谈事情,可一来二去约的多了,就会有人动歪心思,自作聪明地安排吃饭外的娱乐活动。 这些活动最后总免不了往下三滥发展,好好的商务饭局又变得声色犬马。 陆与闻啧了一声,以往每当这些时候,他会把他有爱人这一说辞搬出来,在座的大抵都听说过他的那些事,看他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同情。 他会在面上客套地笑,心里却不爽道,看我干嘛?我有老婆,他很爱我,你有吗? 晚上陆与闻按时赴约,好在后来王总儿子说这家娱乐会所是熟人新开的,他们过来撑撑场面,主要是聊项目,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安排—— 第133章 王总儿子深知他厌恶这些事,另外也看得出来王总儿子一心扑在了他的电影事业上。 陆与闻叹了叹气,利用这样一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他其实很愧疚,但要他去演烂片,抱歉不行。 这晚王总儿子又叫来几个新人,说是物色好的演员,席间酒喝得不多,王总儿子兴奋地讲改过的剧本,讲到激动之处还站起来演了一遍。 陆与闻兴致不高,这回来的全是新人演员,男男女女都有,看上去个顶个的年轻,他不认为能从这些人身上打听到什么。 他去了趟卫生间,站在洗手池前,掬了一捧水浇到脸上。闭着眼睛没感觉身旁来了人,直到一只手贴上他的腰侧,他陡然一激灵,睁眼扫向手的主人。 是饭局上的人,王总儿子介绍过名字,他没记住。 陆与闻后退一步,关了水龙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你干嘛?” 对方半垂着眸,对着他柔柔弱弱地笑,“您腰上有水,我帮您擦一擦。” 陆与闻感到十分稀奇,很久没拍戏,也很久没和年轻演员接触,现在的人还挺直接。他扫了人一眼,问:“你哪个公司的,你们公司这么教你的?” 对方咬咬嘴唇,答:“燚火文化。” 陆与闻诧异,没料到饭局上来了燚火文化的艺人,他当即下了决定,“这样吧,吃完饭你来找我,我给你个房号,你经纪人来了吗?” 对方点点头,陆与闻嘱咐:“你一个人来,别让经纪人跟着。” 说完陆与闻走出卫生间,他没注意门口盆栽后站了个人,等他走远,方雨进了卫生间,里面的男孩见到他有点怯,方雨问:“他叫你去房间找他?” 男孩点了点头,眼里难掩惊喜,方雨面上看不出表情,他拧开水龙头洗手,说道:“去吧,你经纪人在找你。” 男孩走了以后,确认卫生间里再无别人,方雨给李惟打了电话,他将水龙头拧到最大,低声道:“陆与闻也来了,帮我找找他在哪个包厢,如果他开了房,把房号告诉我。” 李惟回了句明白,电话挂断,方雨关掉水龙头,打量镜子里化了浓妆的一张脸,还有身上布料少得可怜的衣服。 他抽了很多张纸巾,发狠擦拭腰间裸露的皮肤,直到皮肤敏感泛红。 方雨扔掉纸巾,再次拧开水龙头,挤了一大坨洗手液,用力揉搓双手。他刚才被几个老男人摸了腰,又被强行抓住手,灌他喝了好几杯酒。 这晚他本来没接到通知,这家娱乐会所今晚开业,燚火文化大半的人都被叫来了,包括还没出道的新人,独独缺了他。 他是主动过来的,推开包厢的门,随手拿起一杯酒,说他来迟了该罚,仰头自灌三杯。这一举动为他赢得一阵叫好声,使他不像个闯入者,反而像这种场合游刃有余的老手,因此很快被接纳,也很快被玩狎被灌酒。 喝酒时他看见穿着服务生衣服的李惟,推门进来送酒水,李惟得知他今晚要来这里,不顾阻挠也混进来了。 这家娱乐会所看似和燚火文化毫无关系,但李惟查了法人代表,认出法人代表的名字曾出现在李乐迆的记事本里。 方雨冲干净手上的泡沫,一眨不眨注视镜子里的人。越陌生越好,他想,只有忘了自己是谁,他才能回去那个包厢,回到那群人中间,卖笑陪酒,必要时候身体也是吸引招揽的工具。 不知道当年李乐迆是否也这么想。 饭局结束,王总儿子左拥右抱开房去了,陆与闻也去了提前订好的房间。 包厢里,李惟进来送了一次果盘,方雨接到李惟的暗示,找借口要出包厢,却还有一杯酒抵在他嘴边。 方雨喝一半洒一半,借故衣服湿了从包厢出来,李惟连忙跟上他,在无人的走廊告诉他陆与闻的房号。 李惟不明白他为何急着去找陆与闻,方雨解释道:“燚火文化叫很多艺人来这里,有人找上了陆与闻,我不知道他什么企图,但你应该清楚他们的手段。” 李惟心下了然,方雨坐电梯上客房区,李惟则回了工作区,他们都没留意头顶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正监视着走廊上的一切。 方雨上到六楼,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和他走到同一个房间前,方雨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托盘,说道:“是我叫的,给我吧。” 服务生不疑有他,托盘交给方雨。托盘上有两杯酒,方雨将两杯倒作一杯,托盘立在门边,他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陆与闻,看到他很是惊讶,连连问他怎么来了。 方雨越过陆与闻,和房间里同公司的男孩打了招呼,客客气气地道:“你可以出去了,你点的酒,不介意我尝一口吧?” 男孩脸色很难看,方雨抿了一小口,酒杯还给男孩,自顾自到房间的大床上坐着。 陆与闻无奈,只好把人请走。他来到床边,俯身凝视方雨,把人看够了才出声道:“干嘛来了?我没叫你,你反而送上门来了。” 方雨静静地坐在床上,脸颊酡红,喝了酒眼神有点痴痴迷迷。陆与闻在他唇边闻到酒气,不悦地眯起眼睛,“喝酒了?我不在你敢喝酒?下次不许了听到没有?” 方雨没回话,他莫名觉得身上很热,不断拉扯紧贴皮肤的衣物,他环顾房间一周,问:“你没开空调吗?好热。” “热吗?等着我去开空调。”陆与闻去把空调打开,回来看到的却让他惊愕失色,方雨竟然脱了超短上衣,正在脱只到大腿根的热裤。 第134章 他立即掀开被子裹住方雨的身体,方雨往外躲,嘴里叫嚣着很热。 陆与闻力气更大,三下五除二把方雨裹成了一只粽子,方雨睁着湿乎乎的眼睛,泫然欲泣地看着他,“热,我要脱衣服,你帮我脱光好不好?” 陆与闻拧紧眉头,看不出方雨是不是喝醉了,而被子里的方雨已经着手扒开被子,手甚至伸到他的胸膛上,胡乱地解他的衬衫纽扣。 “陆与闻,”方雨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你跟我做好不好?我很想你,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 陆与闻抓住方雨作乱的手,稳住渐乱的鼻息,“我只跟方雨做,你是谁?” 方雨眼睛湿的像流了泪,他颦着眉,神情委屈,只一个劲地挣脱束着他的被子。他没放弃脱掉自己的裤子,等陆与闻撇开被子,方雨全身已然只剩一条内裤。 陆与闻只看一眼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下身冲,他走去关了空调,免得方雨着凉,再回来恶狠狠地盯着床上光溜溜的人,凶他道:“我只跟方雨做!衣服脱光了也没用,你是方雨吗?” 方雨的手指勾上了内裤边缘,被凶了也没能阻止他的动作,他将内裤褪到大腿,卡在大腿弯。陆与闻没反应,方雨急得下了床,走到陆与闻面前跪下,手覆上陆与闻的皮带,笨拙的手指解了很久都解不开。 陆与闻抬起方雨的下巴,问:“你是方雨吗?” 方雨不接话,为解不开皮带而向他求助,“快帮我,我要吃你的那里。” 陆与闻心里重重一跳,钳住方雨下巴的手指更加用力,“这么浪?现在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 “你快点啊!”方雨急巴巴地哀求,“我很想你,上次你喝醉了,也是我照顾你,我给你脱衣服,我舔你的那里,你有感觉的,你明明很舒服。” 陆与闻又惊又喜,没想到上次是方雨,可喝醉酒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他脸上挂不住,训斥地上的人:“谁叫你这么做的?知不知羞?你当那是什么好吃的?” 方雨嗯了一声,眼神痴得仿佛魔怔了。 陆与闻和方雨对视,眼睛被按捺不住的欲望烧得赤红,“再问你一遍,你是方雨吗?不是我不跟你做,你也要立马给我滚蛋。” 方雨几近崩溃,他用侧脸摩挲陆与闻的大腿,嘴唇微张,湿润的唇部似乎做好了充分准备,迎接一个吻,或者其他难以为外人道的物事。 陆与闻没见过方雨这副模样,被情欲控制,理智分寸尽失。 他想到一件事,或许这是最合适的时机,他慢慢抚摸方雨的脸庞,“你想跟我做对吗?” 方雨点点头。 陆与闻说:“跟我回家,不是这里的家,是我们从前的家,那栋有爬山虎的房子,还记得吗?” 方雨猛点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露馅。 陆与闻满意笑道:“我们要开夜车回去,所以你乖乖穿好衣服,晚上凉,你把我的西装穿上,等会儿我抱你下去,你要搂紧我。” 方雨怯怯地道:“可是我重了,你抱不起我。” 陆与闻捏方雨的脸,“敢质疑老公?你多重我都抱得起你。” 方雨不知道自己落入圈套,他站起来,去床边穿衣服,拉上内裤时才觉得羞。他回头看一眼陆与闻,赧道:“不许看我。” 陆与闻拿起西服包住方雨,嗓音低哑道:“我改主意了,就这么跟我回去,好吗?” 方雨回答好,不管陆与闻说什么,他都说好。 第76章 爱人之间 陆与闻用西服外套包住方雨的身体,再用一床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他把方雨打横抱起来,被子里的方雨负责拿脱下的衣物和他的手机钱包。 陆与闻隔着被子亲了人一口,叮嘱道:“东西要拿好,掉了别人看到会笑话你的。” 方雨说:“手机钱包不会掉的。” 陆与闻低笑道:“不是,我是说你的衣服,万一掉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没穿衣服,光不溜秋被我抱着,羞不羞?” “才没人看,你吓唬我。”方雨的声音软软黏黏,眼神也痴痴缠缠,身体更是乖顺得不像话,陆与闻越看越喜欢,凑近道:“方雨乖,亲一亲我。” 说完稍微拉低被子,将方雨的嘴巴下巴露出来,他俯下脸,方雨顺从地把唇印在他的唇上,贴了两三秒才分开,亲完便往他胸膛里躲,“车库有人。” 陆与闻笑,“看不见你,再亲一下,想不想我?” 方雨亲上他的唇,睁着双眼,十分害羞地同他接吻。 陆与闻凝视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脸庞,他先是温柔地含吮,再凶狠地嘬吻,将方雨的唇吃进嘴里,咂摸几下,最后恋恋不舍地放开。 久违的亲吻,陆与闻抵着方雨的额头,亲完才觉出心底不可遏制的酸楚。 他抱着人大步往前走,板着脸,下颌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赶着处理多要紧的事,没人知道他满脑子都是卑劣的念头,他内心的酸楚只有亲吻能扼杀。 方雨在他怀里忽然道:“你为什么叫别人来你的房间,是你认识的人吗?” 陆与闻问:“你看见我叫他来找我了?” 方雨嗯了一声,陆与闻低头看怀里人,“当时不站出来,非要等我开了房找过来,你来捉我干坏事的?” 方雨瞪他,“你真的干坏事了?” 第135章 陆与闻在方雨唇上磨了磨,“你觉得呢,我是什么人、我心里有谁你不清楚吗?” 方雨眼巴巴道:“你是我的。” 陆与闻伤感地笑,“一直是你的,从来都是你的,我只爱你一个人。” 来到车前,陆与闻一手开车门,把方雨放到副驾驶座上,他顺势探进车里,方雨的唇也凑了过来。 吻了一会儿,方雨面红气喘,陆与闻回到驾驶座,升上车窗,他像拆礼物盒一样除去方雨身上的被子,方雨披着他的西装,双手抱着自己的衣物,衣物上有他的钱包手机。 陆与闻拿走手机钱包,把方雨的衣服丢到后座,内裤也不例外。方雨立刻扭头和他接吻,吻着吻着,陆与闻干脆把人抱到腿上,方便他们心无旁骛地亲热。 吻毕,方雨唇部水涔涔,手摸索到不该触碰的地方,陆与闻按住方雨的手,注视他的眼睛道:“你是谁?我只跟方雨做。” 方雨不接话,眼里满是乞怜。 陆与闻表情冷酷,“不说的话,那不可以。” 方雨抓着他的衬衫,小声地啜泣,陆与闻亲了亲他的唇,接着把人放回副驾上,替他扣上安全带。 被抱离腿上的瞬间,方雨发出难耐且细微的呻吟,惨白的脸上似要哭出来。 陆与闻狠下心,他发动车子,载着副驾上脆弱落泪的爱人回他们的家。事实上他根本没打算和方雨做,在方雨承认自己是方雨之前。 开回家要一个多小时,陆与闻庆幸自己这晚没喝酒,但方雨显然喝得有点多,说话虽然还算清楚,可眼神始终痴痴昧昧,缠着他亲热的举动也异于平常。 陆与闻只当方雨喝醉了,方雨蜷缩在座位上,不时扭动着身体,叫声轻且细弱,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低喘。 陆与闻一边开车一边分神留意方雨,方雨想往他身上靠,被安全带拦着,于是靠着座椅难受地哭泣,哭声跟猫叫似的。 陆与闻听得心疼不已,下了高速路,他把车停在路边,解了方雨的安全带,将人抱到怀里安抚。方雨仍被他用被子裹着,他撇开被子,手伸到方雨的胸口和后背,细细地探摸。 方雨身上有些发热,出了不少汗,陆与闻亲吻他汗湿的脸颊,“太热了吗?忍一忍好不好?喝了酒不能着凉。” 方雨仍在哭泣,流着泪向他索吻,声音黏黏糊糊,“快亲亲我,我难受,陆与闻,我很难受。” 陆与闻没吻住送上来的唇,他还在抚摩方雨的身体,从脖颈到后腰,方雨上身叫他囫囵摸了一遍,掌心极度留恋温软的皮肤。 可他不能再进一步,他的手抽了出来,故意问:“亲吻之前要做什么?” 方雨怔了怔,没有半秒的迟疑,向他伸出了舌头。陆与闻心里猛地一颤,他摁住方雨的后颈,迫使他抬头直视自己。 方雨的眼神并不清明,似乎处于混沌之中,可越是无知无觉,越说明这是方雨的本能反应,是大脑接收到指令后做出的下意识行为。 到这一刻,陆与闻已然能确定怀里的人是方雨,只有方雨才了解、不足为外人道的亲热时的癖好,帮他指认了真正的爱人。 陆与闻想,确认这个人是那个人的方法有好多种,可爱人之间只需要吻和亲近。在爱人面前,谎言永远站不住脚。 路边耽搁了点时间,回到家已经十一点,陆与闻抱睡着了的方雨上楼,把人放到床上。 方雨一挨到床就醒了过来,陆与闻脱身不得,他被方雨抱住,方雨磨着他一遍又一遍道:“跟我做,求求你跟我做。” 陆与闻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他拨开腰间方雨的手臂,在衣柜上层找到保存良好的摄录一体机,还能正常使用,他把摄录机放在架子上,镜头对准床。 陆与闻上了床,背对着镜头,方雨自觉坐在他大腿上,被情欲熏染的脸分外好看。方雨仿佛也忍耐到极致,不打一声招呼便吻上他的唇。 陆与闻有意让方雨说话,强行分开彼此的唇,诱哄他道:“看到镜头了么?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录这个,当时是怎么做的,还原一次给我看?” “我不要。”方雨看一眼镜头,便像受到惊吓似的移开目光,更急切地在他唇上寻找安慰。 陆与闻亲了一会儿又在诱他说话,“要不要我亲亲你?要就说出来。” 方雨果然顺着他的意道:“要,再亲亲我。” 录到了相同的话,陆与闻轻笑,奖励般含住方雨伸出来招摇的暗红的舌头,方雨的热情叫他很受用,他搂着方雨倒在床上。 方雨尤为激动,敏感地弓着身体,一条腿抬起来尝试勾住他的腰。 陆与闻此时仍没察觉方雨的异常,直到方雨搭在他腰上的小腿突然剧烈地抽搐。 方雨的腿重重地跌了下来,陆与闻感觉不对劲,立马从方雨身上起来,只见方雨急促地喘着气,浑身持续性抽搐,手脚痉挛。 陆与闻扇了自己一巴掌才勉强镇定下来,他冲到浴室给浴缸放水,忘了在哪看过泡澡能缓解肌肉痉挛。 回到卧室,他让方雨靠在他身上,手上同时拨通医生的电话。医生是过去负责照料外公的家庭医生,因随时需要上门诊治,因此住得很近。 陆与闻三两句说清方雨的状况,医生表示马上就到。挂了电话,陆与闻抱方雨去浴缸,他和方雨一起坐进浴缸里,方雨止不住地颤抖,脸色白惨惨,汗水布满脸颊。 第136章 陆与闻不停亲吻方雨的额头,痛苦与煎熬令他无法说出一句安慰方雨的话,他害怕极了,嘴里只有无助无能的叫喊。 几分钟后医生上门,方雨被抱回床上,医生听了心肺,又验了瞳孔。陆与闻高度紧张,大气不敢喘,医生放下手电筒问:“你说他喝了很多酒,多久之前喝的?” “至少一个多小时前,我们回来就花了一个多小时,他是不是酒精中毒?” “有没有恶心呕吐?”医生扫了眼大床,敏锐地问,“你们刚才做了什么?” 陆与闻老老实实回答:“没有恶心想吐,我们刚才在接吻,他突然间就抽搐了。” 医生给方雨打了一剂镇静剂,方雨的抽搐缓解,医生站起来道:“明天送他来医院,再做个详细检查。” 陆与闻着急询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有没有癫痫病史?” “我不知道,”陆与闻面露难色,“我们分开了很多年。” 医生走后,陆与闻顾不上换从浴缸出来变得湿淋淋的衣服,他跪在床边,看方雨安静昏睡的模样,后怕与庆幸一同攫住心脏,鼻子一阵阵发酸。 方雨鼻息轻浅,陆与闻竭力捕捉方雨的呼吸,直到确认耳旁平稳的呼吸声来自方雨,他才觉得今晚的危机真正过去。 可他已经开始恐惧,万一有下一次,他无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时刻。 方雨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抽搐,又因何伤痕累累?方雨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才回到他的身边? 陆与闻压下喉咙的酸涩,伸手触碰方雨的脸,方雨在他的凝注下睁开眼睛,稍稍侧了侧头,方雨和他对视了几秒,忽而道:“你哭了。” 陆与闻嗯了一声,方雨问为什么哭。 陆与闻答:“因为我差点再次失去你了。” 第77章 不是方雨不跟你亲 方雨躺在床上,脑袋深陷进枕头里,他没说话,静静地看着陆与闻。陆与闻倾身在方雨额头亲了亲,轻声道:“我给你倒杯水,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方雨虚弱地阖了阖眼,他拉了拉陆与闻湿透的衣角,“别忙活了,去换身衣服,湿着不难受么?” 陆与闻笑笑,起身往门口走,刚握住门把手,想起家里没有衣帽间,衣服都在卧室里,他及时刹住脚步,表情微妙地转过身,朝方雨解释:“我得在这换。” 陆与闻走到衣柜前,一把脱掉湿衣服,弓身在衣柜里翻找。方雨抬眼便看到陆与闻赤裸的后背,臂膀肌肉贲张,腰背蓄满力量。 方雨别开视线,早在回来的那一晚,他踏入这个房子,在阳台上和熟睡的陆与闻拥吻,他便感受到陆与闻不同于少年时的强壮勇猛。 十八岁的陆与闻已经很能掌控他,不管是力量还是心志。 如今的陆与闻更甚于从前,体格气力皆在他之上,今晚被抱去车库的那一段路,他深刻体会到抱着他的陆与闻是成年男人了。 他成熟、强大,臂膀能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时隔十多年,他还是自己最倾慕、心生向往的模样。 方雨忍不住又往陆与闻看去一眼,陆与闻背对着他,正从腰间抽出皮带,脱下湿漉漉的西服裤,下身只余一条内裤。 就在此时,陆与闻拿着篮球服转身,他询问道:“我穿这身好不好?” 方雨的眼睛被最瞩目的部位吸引,他迟了一秒看向陆与闻,而这一秒恰好叫陆与闻看了去,陆与闻一脸正气地问他:“你往哪看?” 方雨有些赧,索性连陆与闻也不看了。 陆与闻大剌剌走过来,见方雨面朝另一边,他也绕到床的另一边,方雨避之不及,视线里是他赤裸精壮的身体。 陆与闻俯下身,低低地笑了起来,为找到能拿捏方雨的办法而自得不已。他两眼盯着方雨,不怀好意道:“你怕看到我?还是你不敢看我?” 方雨小声骂了他一句流氓,陆与闻更乐了,他摸到被子底下方雨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里,“谁是流氓?谁一整晚缠着我要做?” 方雨睁大了眼睛,摆出纯良无知的面孔,好像陆与闻所说的和他毫无关系。 陆与闻将方雨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低声问:“还有是谁说要吃这里那里,是谁没脸没皮,是谁不知羞?” 方雨回道:“我喝多了,我不知道。” 陆与闻勾勾唇角,“不知道不要紧,我替你记着。” 方雨红着脸催他:“<a href="https:///tuijian/kuaichuan/" target="_blank">快穿衣服,流氓。” 陆与闻穿上篮球服,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翻冰箱找出一盒没过期的牛奶。他将牛奶加热,倒进玻璃杯,加了点白砂糖,和热水一起端进去给方雨。 牛奶和热水都烫,陆与闻左右手各端着一杯,两边都吹一吹,他站在床边,高大的身体挡住大半个窗户。 方雨躺着,看陆与闻看得愣了神,卧室低矮陈旧,与之相反的是陆与闻挺拔健壮,陆与闻站在那,像他的一片天。 对陆与闻的崇拜令他变得盲从,陆与闻将他半抱起来,俯身堵住他的唇,嘴对嘴渡了什么进来,他直到咽下去也不晓得喝的是什么。 陆与闻问:“甜吗?” 方雨点了点头,陆与闻笑了,“我喂你喝的是白开水。” 方雨不答话,眼神黏在陆与闻脸上,陆与闻察觉到了,大手抚上他的后脑勺,方雨仰起脸,嘴唇翕动,他慢慢环住陆与闻的腰,以此传达自己的渴望与渴求。 第137章 陆与闻正了脸色,说道:“不行,我不能亲你。” 方雨眉头微蹙,不理解陆与闻的话。 陆与闻问:“你有没有癫痫?以前有像今晚这样发作吗?” 方雨摇了摇头,困惑道:“医生说我是癫痫?” “明天去医院检查了才知道,”陆与闻让方雨靠着床头,“刚才烧水我查了一下,有一种叫诱发性癫痫,没有癫痫的人受感觉刺激诱发的癫痫发作。” “我不知道什么刺激了你,以防万一,现在起我不会碰你,”陆与闻递给方雨温热的牛奶,“喝完牛奶就睡觉,明天带你看医生,今晚我打地铺。” 方雨很认真地看陆与闻,问:“你开玩笑吗?” 陆与闻严肃道:“没跟你开玩笑,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方雨握着玻璃杯,一口不喝,陆与闻拧了拧眉,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牛奶,抬起方雨的下巴,将口中的牛奶缓缓渡进他嘴里。 方雨只负责仰头和吞咽,一杯奶以这种方式喝完,最后陆与闻舔了舔方雨的嘴角,说道:“满意了没?这么不嫌弃我,还不承认你是方雨。” 方雨躺了下来,当听不见陆与闻的话。陆与闻替他拉了拉被子,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想吐?” 方雨摇头,陆与闻说:“睡吧,我守着你。” 陆与闻打开衣柜搬另一床被子下来,他将被子铺在床尾的地板,方雨扔给他一张毯子,陆与闻笑,“心疼我了。” 关灯后,陆与闻反手枕着胳膊,他没有阖眼,他在等方雨睡着。等方雨睡着了,他会起身到床边,一刻不停地看着方雨。 他实在不放心,但他不想让方雨也担心,方雨不会担心自己的身体,方雨只会担心过度忧虑的他。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个小傻子。 一片静寂中,陆与闻听见叫他名字的声音,方雨很轻地叫他,陆与闻刚要回应,忽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方雨似乎从床上起来,下了床,小心地向他靠近。 陆与闻闭眼,假装熟睡,他能感觉到方雨来到他身边,蹲了下来,而后便没有别的动作。他耐心地等,等了很久,久到自己快睡着,方雨还是没有别的举动。 陆与闻倏尔意识到,方雨只是想来看看他,这个小傻子和他想的一样,趁着夜晚无人知晓,能尽情且肆意地看爱人的面容。 他不会连这点愿望也不帮方雨实现。 于是陆与闻配合地一动不动,像真正睡着了那样,他不愿惊扰方雨偷来的时刻。不知过去多久,窸窣声再次响起,方雨在他身旁躺了下来,身体依偎着他。 陆与闻犯了难,方雨陪他睡地上,着凉了怎么办,还有地毯有段时间没吸尘,得有多少尘垢藏纳其中,皮肤过敏都够喝一壶,何况方雨多娇贵。 陆与闻越想越觉得不行,马上要睁眼,方雨这时又往他身上靠,衣服也被撩了起来,方雨的手探进他的胸膛。 小坏蛋,陆与闻恍然大悟,半夜不睡就为了偷偷摸他的胸肌。 陆与闻屏住呼吸,方雨的手来到他的小腹,他犹豫要不要暗暗用力,让方雨摸到他练出来的腹肌。 犹豫不过一两秒,方雨的手胆大包天地钻进了裤头,陆与闻咬牙切齿,原来这小坏蛋要的更多更过分。 他在方雨得逞之前擒住他的手,睁开眼睛,对上方雨惊慌的脸。 方雨胆怯道:“我吵醒你了?” 陆与闻侧过身,将方雨揽进怀里,方雨的脸与他凑得极近,他随时能吻上方雨的唇,诱引方雨伸出舌让他吮一吮。 然而他只敢在心里想想,方雨软着嗓子求他,“亲亲我,我受不了了,舌头给你吃。” 陆与闻郁闷地拿先前的要求搪塞方雨,“你说你是方雨,我才能亲你。” “快亲我,你不想要么?你不想吃掉我么?”方雨扯着他的衣角,陆与闻强装出铁石心肠,一边抱着人一边又凶他:“不亲,撒娇也没用,不是方雨不跟你亲。” 方雨生气道:“我不是方雨你别抱我!不给你抱!” “我偏要抱。”陆与闻恨得牙痒痒,说完双手双脚缠了上去,霸道地将方雨禁锢在怀里。 方雨气急,“那你这算什么?偷情吗?” 陆与闻怒了,一巴掌掴到方雨臀上,“什么话都敢说!这是能胡说的吗?” 方雨嘴巴一撇,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陆与闻当即投降,唇结结实实地印在方雨的额头、面颊和嘴唇,边亲边问够了吗。 方雨单手捧着他的脸,送上嘴唇道:“还不够,不许停。” 陆与闻这晚后来是在床上睡的,方雨不肯离开他,他又不能让方雨在地上睡。于是他们双双上了床,他搂着方雨,方雨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彼此相依偎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陆与闻领着方雨去了医院,方雨也知道昨晚吓得陆与闻不轻,因此不敢有异议,陆与闻说什么便做什么,该做的检查一项不落。 全部检查做完,方雨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陆与闻买了早餐回来,方雨刚要伸手拿,被陆与闻抓着手腕,用消毒湿巾擦拭手心手背。 每一根手指都被仔细擦了一遍,方雨抬眼看陆与闻,陆与闻忽然叫了他的名字,陆与闻叫他方雨。 方雨两眼发怔,虽然昨晚就听到陆与闻这么叫他,虽然也早猜到陆与闻可能知道了,但这一刻心头仍旧恍惚难言。 第138章 他不敢相信陆与闻真的认出他来,他没有承认过一次,他说了那么多的谎,而陆与闻还能准确叫出他的名字。 方雨不舍得眨眼,他怕这是幻梦,一眨眼就会消失的美梦。 陆与闻许是看见他眼底的泪光,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陆与闻缓缓地道:“方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你是方雨,为什么连我也不告诉,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到我身边。” “你的身体、健康和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不管检查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让我照顾你,可以的话,搬来和我一起住。” “你爱我,方雨,”陆与闻抚摩方雨的脸庞,深深地看着他,“我能感觉到,所以不要拒绝我。” 方雨仓促低头,眼泪在那一两秒内掉落,再抬起头时,他向陆与闻扬起最灿烂的笑,慢慢地把头靠在陆与闻肩上。 陆与闻抚上方雨的后脑勺,想哭的冲动叫他生生抑制了,方雨回来了,方雨也在笑,他怎么能哭呢。 检查出了结果,医生把他们叫进去,宣布结果前陆与闻牢牢握住方雨的手,方雨反过来摸陆与闻的头。 医生告知他们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没有发现癫痫病灶,由于方雨没有癫痫病史,且昨晚的发作不典型,需要继续观察和复查脑电图,才能得出最终的诊断结果。 陆与闻悬着的心刚放下又提起来,他和医生讨论引起抽搐的各种原因。 方雨在一旁听着,神色轻松如常,好像他是个局外人,在被问询中还能分出心思,崇拜地看着陆与闻。 “昨天吃什么了?”陆与闻问道。 “上午没吃,中午吃了饭,”方雨心虚道,“晚上喝了很多酒,还有你喂我的牛奶。” 陆与闻轻拍他的脑袋,接着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雨摇摇头,表情茫然,“就是喝了酒很晕很热,但我没喝醉啊。” 医生建议再做一次血检,某些药物也会诱发癫痫,但需要针对药物成分去做相应的检测,并且要快,时间越久越难检测出来。 陆与闻脸色沉了下来,医生的潜台词他听明白了,他也怀疑方雨被下了药。 他牵着方雨的手走出就诊室,走廊上,他再次问方雨:“昨晚喝了酒除了很热很晕,还有别的和平常不一样的感受么?” 方雨低着头没说话,陆与闻揽上方雨的腰,直白问道:“昨晚不是很想跟我做么?是心理上特别想,还是生理上?” 方雨面红耳赤,陆与闻捋了捋方雨鬓边的碎发,他在方雨唇边亲了一下,“昨晚是不是很想要我?已经到了你控制不了的程度,对不对?” “我不知道,”方雨把矛头转向陆与闻,控诉道:“你也没有跟我做,我可难受了。” 陆与闻用力拥住方雨,没让方雨看见他阴鸷的神情。他声线如常,和方雨用商量的口吻道:“对不起宝贝,以后不喝酒了好不好?听我的话,要什么都给你。” 方雨问:“真的什么都给我么?” 陆与闻笑了笑,“嗯,什么都给你,要天上的星星也给你找来。” 第78章 老婆太热情 陆与闻打了几个电话,找能做血液药物成分检测的地方,医院、医科大学和药物检测机构被他问了个遍。 又一通电话打完,方雨拽了拽他的衣角,为难道:“不做了,不用再联系人了。” “为什么不做?”陆与闻不解,他试图跟方雨解释这有多重要,并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你昨晚的抽搐不是因为酒精中毒,医生更倾向于癫痫,但你以前没有癫痫发作。” “医生说单纯的过量饮酒不会诱发癫痫,但酒里加了料不一定。你昨晚喝了很多酒,我怀疑酒里很可能被加了东西。” 方雨反问:“检测出来那然后呢?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喝了那杯加了料的酒,不知道是哪杯,不知道是谁给我的,我能拿结果跟谁讨说法?” 陆与闻退出通话界面,想了想后道:“检测出来具体是什么成分,我要看它对身体的伤害,再带你去看医生,把它的影响降到最低。” 方雨怔住了,陆与闻看着他道:“那种地方会下的药可想而知对身体伤害多大,损伤了多少我们得对症补回来。” 方雨环住陆与闻的腰,脑袋抵着他的肩膀,闷声道:“对不起。” 陆与闻摸摸方雨的头,“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没做错任何事,永远不需要跟我道歉。” “如果我做错事了呢?”方雨惴惴地问,“我做了惹你不高兴的事,你会怎么样?” 陆与闻笑,“那我会在你身上讨回来,不用担心我会不高兴,只要你在我就很高兴。” 方雨眨了眨眼睛,烈日当头,他感到轻微晕眩,刚走出医院大楼,前面的路无树荫遮蔽。陆与闻侧了侧身,伸手挡在他额前,冷不丁问:“我背你走好吗?” “不用。”方雨赧然,陆与闻已经背对着他蹲下来,把宽厚的背部留给他,“上来吧,好久没背你走过了。” 方雨趴在陆与闻背上,陆与闻托着他的大腿,稳稳地站了起来,迈步向前走。 许多年没有被人背过,方雨很是难为情,他把脸往陆与闻肩膀处蹭,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在距离陆与闻最近的地方感受因他而起的喘息与心跳。 第139章 走了有一段路,陆与闻突然叫他:“方雨。” 他应了一声,陆与闻顿了几秒开口道:“我不问你那些事,以前的和现在的事,你瞒着我一定有原因,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不用费心思编理由,也不用觉得有压力,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不说也没关系。” “我什么都不问,只要你回来,你回来就好,我们像以前一样生活,我照顾你,我疼你,我只要你,我们不管别的,好吗?” 方雨在陆与闻背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与闻感觉心底的巨石倏地放了下来,方雨看不见他面上的悲怆与失而复得的喜悦,大悲大喜叫他经历过,他的喜悦不敢太张扬,内心经年的创伤没那么容易淡忘,以至于他步履维艰,每走一步都担心会是假的。 他须得走得再小心一些,不惊动天上的神明,不惊动放他一马的命运。 陆与闻克制着欣喜,闲话家常似的口气问:“你想住哪?还是喜欢住家里吗?住家里也行,就是出行麻烦,但你去哪我都会接送你,你要是嫌远,我们可以再找房子,住哪都好。” “我再想想,”方雨趴在陆与闻肩头,“你的工作住家里多不方便。” “我暂时不打算开工,”陆与闻把心里想好的说出来,“我想请个老中医,给你调理好身体,我要负责把你养好,照顾人是精细活,我要是做得不好,你不许嫌弃我。” “不工作啦?”方雨伸手捏陆与闻的耳朵,陆与闻咧嘴笑,“老婆在哪有心思工作,我要全天在家陪老婆的。” “谁是你老婆。”方雨嘟囔,他拧了拧陆与闻的耳朵,很软,以后一定会很听他的话。方雨脸有点红,自动代入了老婆的身份和角色。 陆与闻又问:“中午想吃什么?下午就去看中医好不好?我问问我妈,让她介绍一个。” 方雨想起什么,笑道:“阿姨和叔叔还好吗?” “咱妈挺好的,前几年打算复出拍戏,但外公身体不好,这事搁置了。”陆与闻顿了顿,提起父亲时有些不忿,“我爸,呵,前几年一直催我再找个小的,我说不可能,我跟他没话好说了,你也不用理他。” 方雨一时没转过弯来,“再找个小的?” 陆与闻理直气壮道:“我有你了啊,再找当然是小的。” 方雨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拧住陆与闻的耳朵道:“你敢!” 陆与闻乐呵呵道:“谁稀罕找小的,我就没想过要找别人,我以前准备一辈子就这样了,老天要是对我好的话,让我早点走,能早点跟你重逢。” 方雨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他紧了紧双臂,用侧脸磨蹭陆与闻的脸,不管怎么亲近都补偿不了他缺席的那些年。 陆与闻背着方雨往上颠了颠,自顾自道:“老天爷还是对我不薄,你看,他把你还给我了。” 方雨抱着陆与闻的脑袋,亲了亲黑乎乎的发顶,他小声问道:“还要走多久?我忍不住了,你放我下来。” “嗯?快了,”陆与闻不明所以,“真要下来?” 方雨从陆与闻背上下来,他握住陆与闻的手,拉着他走到一棵大树后。这一棵树茁壮参天,繁密的枝桠向天边伸展,挡住从建筑物内部投出的所有目光,树干粗壮,足够成为遮蔽物。 方雨毫无征兆地吻住陆与闻的唇,他捧着陆与闻的脸,手指攀附面颊,极尽迷恋地摩挲,嘴唇着急地吮吻,陆与闻被推得后背抵在树干上。 没人知道树后面藏着一对偷偷拥吻的爱侣。 陆与闻搂住方雨的腰,抚摩他的后背,似在安抚,他想告诉怀里人可以慢慢来,现在他们有大把时间。 方雨吻够了才停下,陆与闻揩掉他唇边的水渍,笑道:“怎么亲了还要哭?没亲够么?” 方雨眼圈泛红,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我才哭的,陆与闻,谢谢你。” 陆与闻说:“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句。” 方雨微微仰着脸,羞怯但并不退缩,他把唇印在陆与闻唇上,“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以后每天对我说一遍,早中晚各一次,”陆与闻捏住方雨的下巴,“你亲完了,轮到我亲你了,怕被人看到的话,闭上眼睛。” 方雨还没来得及闭眼,陆与闻凶猛的吻已侵袭上来。 那是真真让他疼得哭出来的吻,陆与闻对他的占有欲和暴戾念头尽数体现在吻上,他想不见血的吃掉他,即使他早已反抗不得,陆与闻仍没有温柔片刻。 方雨再次感受到彼此力量上的差距,他全程只能仰着头,送上唇,唇被攫住,四肢也发软,他连喊疼落泪的空隙也没有——陆与闻实在太霸道。 直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陆与闻才放过他的唇,傻笑地搂着他哄:“对不起宝贝,弄疼你了是不是?老公太兴奋了,谁叫你这么热情。” 方雨这回连哭也没有声音,说话声极细极轻,仿佛忍着叫人吃不消的疼痛,“你欺负我,我说爱你,你就会欺负我。” 陆与闻忍不住又在方雨唇上啄了一下,他坚决维护自己的小学生爱情观,“爱你才要欺负你,你爱我我也爱你,所以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回到车上,系安全带时方雨才想起来刚才的不妥,大白天,他居然勾着陆与闻在树后面亲热,完全抛弃羞耻心和公德心,实在太不应该。 第140章 陆与闻见他一时一个样,好笑道:“又怎么了?” 方雨忧心忡忡,“我忘了你是明星,万一刚才有人看见,你会不会被偷拍?” 陆与闻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没那么红,偷拍我没价值,万一真拍了,那就曝光我吧,让他们看看我陆与闻不再是光棍。” “我有老婆,”陆与闻不知还要念叨多少次这句话,“老婆很爱我,他一刻都忍不了,马上要跟我接吻,亲了还要亲,热情得不得了。” 方雨羞得要去捂陆与闻的嘴巴,换来手掌心被舔了一下。方雨立马解了安全带,跨坐到陆与闻腿上,陆与闻抱着人问:“干嘛?又想亲亲?” 方雨伏在陆与闻身上,红着脸道:“你说的,老婆很热情。” 最后两人在车里亲亲抱抱了快半小时,方雨被抱回副驾驶座,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哭过,眼睫也沾上水汽,他疲累得闭上眼睛。 陆与闻发动车子,心情大好,一边哼着歌,不时偷看一眼被他欺负惨了的爱人。 这回真不怪我,陆与闻心想,尽管嘴角快翘上天,他唏嘘道:“真的是老婆太热情。” 下午,陆与闻带方雨去拜访一位老中医,老中医给方雨把脉,陆与闻在一旁如临大敌。 好在老中医把完脉诊出的都是些小毛病,陆与闻松了口气,他有信心能将方雨的身体调养好。他拿着方子去抓药,出门前叫方雨再和老中医好好聊聊。 陆与闻跨出里屋,方雨坐在木凳上,拘谨地低了低头。 老中医打量他一眼,“你最近吃了什么?” “没有。”方雨下意识否认。 “想好再回答我,身体是你自己的,”老中医审视着方雨,“你不至于吃那种东西,带你来的小伙子是你的谁?” 方雨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是我爱人。” 老中医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方雨窘迫道:“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拜托您,能不能别跟他讲。” 老中医直白地点明:“房事需节制,借用药物助兴只会损害身体,得不偿失,你们都还年轻,不能只贪图眼前享乐。” 方雨十分难堪且无地自容,他在陆与闻回来之前打断老中医的话,“我知道了,您别说了,我不会再吃那些东西,再也不会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脸庞埋进掌心里,他早猜到酒里有药,但不是包厢里被强行灌的酒,包厢里的酒人人都有可能碰,还会留下痕迹,没有谁会选择在酒里下药。 他们会直接把药塞进嘴巴,看着你咽下去,除了手,绝不经过任何容器。 只有个人私下用的药,才会混进酒里。 他听说燚火文化会给听话的艺人介绍能拉来资源的老板,有的人豁不出去,干不来这事,公司便为艺人准备助兴的药物,吃下去能情绪高涨,短暂地变成自己也不认识的人,谄媚逢迎、承欢献媚。 兴许那天他拦截下的那杯酒,便加了助兴药,但那不是他第一次吃,早在经纪人替他安排饭局的时候,他便以应付不来这种场合为由,从经纪人那拿到了助兴药。 有用吗?方雨回忆,应该是有用的,饭局上他应付自如,能够忍受被灌酒搂腰、动手动脚,药物麻痹了他的大脑,他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 尽管清醒后的低落情绪难以忍受,他会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每当那些时候,他会在身上的旧伤处反复拧弄,施加新伤。 哪有迟迟不褪的淤青,只有极端痛苦下的自虐成瘾,他不想让自己好过。 第79章 食与色 陆与闻一回来便张罗着去煲中药,从老中医馆领回来的都是大包小包的中药材,熬制起来特别麻烦。方雨要过来帮忙,被他喝住:“回去坐着!没叫你不许动!” 陆与闻实在很生气,临走前老中医单独留下他,嘱咐了一大堆话,他越听心越拔凉拔凉。他以为方雨身体还好,可也就仅限于还好。 老中医说他们还很年轻,有底子可以耗,但继续挥霍下去,迟早会把根基搞坏,并暗示他方雨身体变差完全是自己的原因。老中医话说得难听,他说方雨是自作自受。 陆与闻一边浸泡药材一边生闷气,他想到上一回,在方雨过去的房子里,方雨躲在厨房里吃便利店买的便宜面包。 不知道有多少顿饭,方雨是这么随便应付过来,也不知道在那十多年里,方雨一个人到底吃了多少苦。 陆与闻关掉水龙头,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方雨又走进来,侧身环抱着他,眼里堆着笑,嫩白的手指捻着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 橘子是路上买的,陆与闻咬一口便觉出酸,他皱眉吃完了,用手臂迅速夹住意图逃跑的人,把拿酸橘子喂他的小坏蛋困在他的胸膛和料理台之间。 方雨睁大眼睛装无辜,明知故问道:“干嘛?” “酸的,很酸。”陆与闻磨了磨后槽牙,目光在方雨脸上一寸一寸的挪移,他思考该从哪里下嘴,方雨却道:“不酸啊,明明是甜的。” 陆与闻扬了扬眉,方雨立即吻住他的唇,舌头也探了进来,胆大的舌迫不及待撩动他的,勾缠、扭结,方雨从前的黏人劲全使在了舌头上。 陆与闻禁不住头皮发麻,顾不上双手刚从水里捞出来,直接用湿手掐住方雨的腰。 他托着方雨的臀将人抱起来,方雨识相地圈住他的脖子,他们边走边接吻,直到倒在沙发上,唇没有分开过一毫厘。 第141章 唇分时方雨问他:“不甜吗?” 陆与闻把手伸到方雨脑后,托起他的脑袋,亲下去前想起还没回答方雨,于是他说甜,很甜,方雨眼睛弯了弯,下巴略扬,送上分开不到半分钟的唇。 午后时间仿佛静止了,阳台门大敞,大片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客厅地面被光线分出明暗不一的格子,风短暂地停留,墙上的日历倏尔卷起一两页,很快又轻轻放下。 这一切陆与闻都不知道,他把方雨堵在沙发一角,不干别的,只一个劲地亲他,从面颊到嘴唇。他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他和方雨的吻一旦开始,没那么容易结束,他们都不允许一个吻潦草地结束。 方雨软软的唇与他相贴,方雨的手抚摸他的脸庞,方雨痴迷的神态全叫他看进眼里。陆与闻刹那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在他发觉方雨比他更沉溺于此的时候—— 他的唇稍稍退开,方雨会立即追上来,半秒都舍不得分开。 方雨简直着了魔。 温存到了最后,方雨在他怀里睡着了,陆与闻反复看这张脸,越看越能找到从前的影子。 他没法苛责自己为何没在第一眼认出来,因为方雨最为他熟悉、与他人区别开来的神情和模样,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会显露。 亲热时眼里的恋慕、接一次吻像要把自己交付出去的情态,还有贪婪的、渴求的、知害臊却不为此怯缩的模样,都只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才能瞧见。 陆与闻忍不住叹息,如果那晚他没叫方雨的名字,没听到方雨无意识的回应,以及随后的那句呓语,他是不是又要错过了? 直觉告诉他,方雨一定会瞒他很久很久。 他抱紧怀里的人,忽而觉得这一次是老天帮了他。 晚上下了场雨,方雨在雨声中醒来,起身时身上盖的毯子掉到地上,他弯腰去捡,一声惊雷乍然响起,闪电照得客厅忽明忽暗。 方雨抱着毯子,他靠坐在沙发上,正面对着阳台,他能清楚看到阳台的景象——陆与闻养的花花草草被雨水一通猛浇,绿的更绿红的更红,大雨越过阳台栏板落到地面,地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尽管外面大雨滂沱,不间断的雷声令人心惊胆寒,可方雨还是觉得,这样雷电交加的夜晚很好,他在雷声轰隆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陆与闻走过来,方雨仰起脸笑着看他,他知道陆与闻会来,所以他很安心。 “醒了?可以吃饭了,”陆与闻摸摸他的脸,“抱歉,我想一直看着你,所以没抱你回房间睡,打雷有吓到你吗?” 方雨摇头,好笑道:“我多大了?你觉得我还会被打雷吓到?” 陆与闻握住方雨的手,蹲下来道:“你在我眼里还是很小,我会把你当成小孩一样保护,所以多依赖我一点好不好?” 方雨倾身搂住陆与闻,看他的眼神专注、热切,仿佛他是他的全世界,“那抱我起来,去哪都要你抱,我今晚也要被你抱着睡。” 陆与闻勾着膝弯环住后背,打横抱起方雨,方雨用额头轻抵他的额头,神情依恋。又一道惊雷滚过天边,方雨的身体瑟缩了一下,陆与闻亲亲他的面颊,“怕就抱紧我,要不要回房间吃饭?” 方雨点了点头,目露羞怯。 陆与闻知道他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从前,这个房子曾是他们百无禁忌的乐园,因为没有外人在,关起门来做什么都是允许的。 不管不穿衣服,还是逮着方雨不分地点的亲热,这些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而唯一一件让他感到颇具反叛意义的事,说出去或许会换来嘲笑—— 他自小被教育吃饭必须要在饭桌上吃,在卧室乃至床上吃东西都是不允许的,生病也不例外。 后来搬出家不和父母住,他还是沿袭了这个习惯,没有刻意去遵守,但也没有非要违背的理由。早过了叛逆期的他自诩很成熟,觉得为了反抗而反抗是很幼稚的行为。 偶尔他会怀疑是好学生心理在作祟,可故意对着干显得无聊且没必要,吃个饭而已,在哪不是吃,他这么说服自己。 直到和方雨在一起,他们时常闹过了头,误了饭点,刚出了力气不吃又饿得慌,他只能自力更生,自己做三明治或炒个蛋炒饭,端进房间里和方雨分着吃。 方雨被他折腾得够呛,他总不能把方雨叫起来吃饭,于是在床上吃东西成了顺势而为之。次数多了便不再在意这事,只有在某个瞬间,他猛然发现距离当初的自己已很遥远。 他有了爱人,食和色都由他掌控。在哪吃饭是小事,重要的是他开始背离原来的道路,迈向连细节都崭新的人生。 陆与闻把方雨抱回卧室,放到床上,他支起折叠小桌,和方雨唇碰了碰唇。方雨眼里笑意柔软,对他说饿了,叫他快一点。 陆与闻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像从前。 不管中间间隔多少年,最终能回来他身边就好——他以为这是最终了。 陆与闻满怀乐观,去厨房端煎好摊凉的中药,滋补类中药要饭前服用,哄人喝药又是一场硬仗,他半胁迫半送甜头,以一个吻换喝一口的方式,迫使方雨喝下大半碗。 剩下小半碗说什么也不肯喝,又是他以身试苦,嘴对嘴喂给方雨,这才完成喝药任务。 他不明白,难道经他嘴里的中药就会不苦吗?方雨没法回答他,因为方雨攀着他的肩膀,撒着娇向他讨要额外的吻。 第142章 当晚像说好的那样,他们相拥入眠,怀抱终于充实,陆与闻睡得很沉。 半夜却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他从梦中惊醒,将怀抱紧了又紧。 方雨在他怀里沉睡,这个情景和梦里的很像,陆与闻控制不住的心慌,他开始叫方雨的名字,越叫越大声,直到方雨应了他一声。 方雨睡得迷迷糊糊,生生被他吵醒,揉着眼睛问他怎么了。 陆与闻没有回答,他怕一开口会泄露自己的哭声,他在最不该哭泣的时候哭了,他分明从厄运中逃出,可厄运的阴霾始终在周身徘徊。 他恐惧那些孤单的夜晚和永远也做不完的噩梦。 陆与闻抱着方雨,亲亲他的额头,他压抑着哭腔,对方雨说乖睡吧,什么事也没有,不会再有不好的事发生。 我向你保证。 方雨还是听出了他的哭腔,方雨偎进他怀里,没问为什么,只更紧地抱着他的腰。陆与闻陷入痛苦的怪圈,他不断问方雨:“你不会再走了吧?” 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向自己保证,也向命运、向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敌人发出震慑。 过了许久,方雨小声和他说话,似乎想带他逃离痛苦的境地。方雨问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陆与闻平静了一些,他向方雨讲述那一晚,“你坐地上睡着了,我想叫你起来免得着凉,叫别的没反应,一直到我叫了方雨,才听到你应了我。” “睡着了下意识的回应没法伪装,我知道你是方雨。” 方雨完全没想到自己是这时候露馅的,他甚至不知道原来他在睡梦中也无法释怀。 作者有话说: 先甜一章 第80章 叫声老公听听 这晚到最后,陆与闻没睡回去,后半夜方雨睡得不安稳,像被梦魇住了一般,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音里饱含痛苦。 陆与闻将方雨抱得更紧,按着方雨的后脑勺让他埋首于自己颈侧,轻声叫方雨的名字。 方雨惊醒了一次,睁开眼睛看了他几秒,眉目悲苦。他们早抱作一团,身体难分你我,方雨并未意识到,还在苦苦地求他:“抱我,快抱我,求你抱抱我。” 陆与闻心疼地收紧双臂,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方雨,他搂着方雨翻了个身,用身体的重量提醒方雨正被他紧紧抱着。 方雨许是反应过来,便开始央求别的,他像被甩上岸的鱼,濒死挣扎,渴望能回到熟悉的水里。 陆与闻没受过这样的煎熬,他极力安抚方雨,告诉他现在不能做,得先把他的身体调理好。方雨哪听得进这些,只会用哭声折磨他,用最叫人心软怜悯的模样磨他的铁石心肠。 陆与闻心再硬,也早就碎成了齑粉,但下午老中医的告诫还历历在耳,老中医警告他方雨的身体损耗很严重,喝中药期间禁止再做伤元气的事。 陆与闻觉得冤枉极了,他什么都来不及干,便被扣上这顶帽子。 爱人在怀他不能动,爱人想要他无法满足,爱人的眼泪是对他的控诉,他也会憋屈,脑袋索性在方雨颈间使劲地拱,受伤地道:“我也没办法,你以为我不想要你吗?小坏蛋,一点也不体谅我。” 一夜过去,陆与闻仅在天亮前阖眼了半个多小时,昨晚的气在睁眼看到方雨熟睡的模样后,便什么也不剩了。 他亲了亲方雨的额头,蹑手蹑脚地起身,今早不去跑步,方雨要喝的中药最好是清晨空腹喝,他早起就为了熬中药。 陆与闻提前把中药材浸泡上,接着去洗漱,洗漱时终于开了机,打开微信足足几十条未读信息。他草草翻了翻,点进陈曦的头像发语音道:“别催,等下回去,赶得上彩排。” 陈曦立马一个电话打进来,陆与闻按下接听,吐掉牙膏沫,等了十几秒再点开扬声器,陈曦咬牙切齿的话音传来:“你到底干嘛去了?昨天一整天找不到人!” “纪念会是你要开的,开前一天玩失踪,多少事等着你定,今天出岔子了我可不管!” “不会出岔子的,”陆与闻漱完口,漫不经心道,“昨天发微信跟你说了你来拍板,能有多大事,我心里有数。” 陈曦还要嚷嚷,陆与闻在镜子里看见方雨一闪而过的身影,立即掐了电话,走出去道:“起来了?不多睡一会。” 方雨穿着睡衣,睡得纽扣解开了几粒,一副刚睡醒懵懵懂懂的模样,抓着翘起的头发,对他露出怯生生的笑意。 陆与闻感觉心里被人用小拇指勾了一下,心痒难耐,他一把捞过方雨的腰,不由分说地亲上去。方雨偏头躲开了,逃似的进了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陆与闻笑了,走去厨房把中药煎上,再回卧室叠被子。 方雨的手机就在床头,屏幕还亮着,在一起的这一天多时间里,他没回过信息,也没见方雨碰过手机,彼此默契地隔绝外界的消息。 陆与闻没有犹豫就拿起方雨的手机,他看了最近联系人和短信箱,记下常联系的号码,微信也被他查了一遍。 窥探爱人隐私的事他做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可惜他不懂定位窃听,不然现在就给方雨的手机安排上。 他不过问不代表不想知道,他猜测当年的事或许很不堪,其中种种或许叫方雨难以开口,而他不愿勾起方雨不好的回忆。 第143章 对于他而言,永远是他和方雨的当下及未来最重要。 但过去关乎方雨的安危,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和渠道去查,他不会放过任何加害方雨的人。 听到脚步声,陆与闻面色自然地转身,向方雨晃晃他的手机,“我们还没加微信,来加一个,老公要跟你视频聊天。” 方雨接过手机,半羞半恼地扫了他一眼,陆与闻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戏谑道:“不喜欢老公这个称呼?” 方雨没说喜欢或不喜欢,他正和陆与闻四目相对,脸热得厉害仍不怯不躲。 殊不知这个样子更让陆与闻欢喜,陆与闻钳住他的下巴,坏坏地道:“不说那就是喜欢了,叫声老公听听?” 方雨恼了,嗔他一句:“你坏不坏?” 陆与闻嗤地笑了,一脸无赖地将方雨逼到墙边,甩手关上门,义正言辞道:“老公对老婆使坏,天经地义。” 方雨背靠墙壁,陆与闻的气息极具压迫感,他不由得敛了呼吸,别过脸,用赧红的侧脸对着陆与闻,陆与闻会顺着看到他的脖颈,白皙修长。 他三十多了,不再年轻,身体也不像十七八岁时那样嫩得能掐出水来,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能吸引陆与闻。 方雨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在陆与闻凑近嗅他颈间的香气时,陆与闻低低地道:“你好香,洗过了是不是?知道老公喜欢,特意勾引老公?” 方雨垂着的手抓住陆与闻的一根手指,虚虚地握着,他赧道:“才没有勾引你。” “你就是在勾引我,”陆与闻挑眉,“你站在这里就是勾引我,你连呼吸都是勾引我,你闭眼等我亲你是不是?还说没有勾引。” 方雨简直要被陆与闻的歪理气哭,他睁眼瞪过去,陆与闻捻住他散开的纽扣,一边替他系上一边冷笑:“这什么?这是你意图勾引老公的证据!” 方雨倾身堵住陆与闻喋喋不休的嘴巴,陆与闻实在太烦人了! 中药还没煎好,见时间还早,陆与闻叫方雨回去睡一会,方雨摇头说睡不着,陆与闻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冷不丁道:“既然这么有空,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方雨惊奇,“什么游戏?” 陆与闻狞笑一声,摸摸下巴,“脱衣游戏。” 方雨想逃已来不及,他被陆与闻打横抱去沙发,陆与闻按着他坐下,他试图挣扎,陆与闻定定地看了他数秒,忽而道:“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都没问我过得怎么样。” 方雨微怔,陆与闻深深地看着他,“我有很多想问你的,你呢?你不好奇我这十多年怎么过来的吗?” 方雨抱着膝盖缩进沙发一角,他面露苦笑,抬眼问道:“你想问什么?” 陆与闻也坐下来,长臂搭在沙发上,目光灼灼地看向方雨,“互相提问,不想回答就脱一件衣服。” 方雨点头,“你问吧。” 陆与闻略微思忖,嘴角一扬,问的问题很露骨,“最喜欢我摸你哪里?不用答,摸给我看。” 方雨噌的红了脸,陆与闻大老爷似的侧倚着沙发,催促道:“要么摸给我看,要么脱给我看。” 方雨眼一闭,手伸到胸口的位置,陆与闻故意拉长语调,“哦,原来喜欢被老公摸胸,怎么以前不告诉我?” “你讨不讨厌!”方雨踹他一脚,陆与闻捉住他的脚踝,得意洋洋地笑,“轮到你问了。” 方雨身体向陆与闻倾了倾,紧盯他的双眸道:“有跟别人做过吗?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陆与闻眉头一拧,“你不信我?” 方雨问:“有没有?” “没有!”陆与闻怒道,“我只有你一个!你当我是什么?随便拉个人就能做的牲口?” 方雨挪动膝盖到他面前,软软的唇印在他的唇角,讨好道:“别生气,我爱你。” “又来这套!”陆与闻揪住方雨的睡衣前襟,警告他道,“别每次惹我生气就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不能这么滥用!” 方雨知道再说下去会没完没了,他慌忙求饶:“好了到你了。” 陆与闻把方雨从头发丝扫到了脚趾头,悻悻道:“这一题不问了,直接脱一件给我看。” “哪有这样的!”方雨抗议。 “不脱是吧,那请听题,”陆与闻早有预料,从容不迫地抛出准备好的问题,“我不在你身边,试过偷偷自己弄吗?” 陆与闻眼神直勾勾,他等着方雨往他挖好的坑里跳,方雨企图耍赖,“不玩了哪有你这样的,就会欺负我!” 陆与闻悠悠地来了一句:“玩不起啊?” 方雨气急,一声不吭地解睡衣纽扣,他把脱下的睡衣扔地上,挑衅地看向陆与闻,“脱了,轮到我了。” 陆与闻下巴一抬示意方雨发问,这回方雨想了很久,他敛去所有表情,“有想过只要同一张脸,就算是不同的人也可以吗?” 陆与闻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方雨退回到沙发角落,抱紧膝盖,他对着虚空处开始坦承一桩经年的心事,“其实当年我很怕,我和我弟长得一样,他性格比我好,比我讨喜,我曾经担心你会喜欢他,幸好你没有。” “陆与闻,我真的很坏,这次回来不该见你的,我怕你忘了我,去找你,又怕你把我弟当成我,我在试探你,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动心,会不会只要同一张脸,不是我也可以。” 第144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方雨目光怆然,最害怕的事,他一直藏在心底,连想都不敢想,他怕他一想,恐惧便会成真。 第81章 不能夜不归宿 陆与闻一手撑着沙发边缘,倾身上前,被围困的方雨只是更紧地抱着膝盖,想把自己蜷缩起来。陆与闻的脸覆上来,方雨极力躲开,下一秒下巴被攫住,陆与闻扳过他的脸,狠狠咬上他的唇。 不是亲吻前的调剂或刺激,陆与闻实实在在地咬他,眼里的怒气摆明了这是惩罚。 方雨痛得掉了泪,他松开环抱膝盖的手,下意识攀上陆与闻的臂膀。 陆与闻放过他,换成手指捻弄嘴唇,指腹在唇上揩了一遍,方雨看出来陆与闻是在检查有没有出血,他故意伸舌舔了一下陆与闻的手指头。 陆与闻检查完毕,在他唇上亲了亲,再缓慢而郑重地将他抱进怀里,一个紧密的拥抱作为这场惩罚的收尾。 方雨知道自己不应该,他把脸埋到陆与闻肩上,无声地掉眼泪,不敢发出声音惹陆与闻垂怜。 陆与闻轻拍他的后背,良久才叹道:“你来试我,结果你看到了?不是你就不行,还不明白吗?” 方雨抽噎了一声,陆与闻抚摩他的后脑勺,“我只有你,我只爱你,你不该怀疑我,更不该因为莫须有的猜疑让自己伤心难过。” “你是真不知道心疼你自己,”陆与闻叹息,“算了,以后我来疼你。” 感觉肩上濡湿了一片,陆与闻抬起方雨的脸,方雨抽抽噎噎满脸是泪,陆与闻一瞬间慌了神,他笨拙地给方雨擦眼泪,满手的冰凉,凉意由指尖渗进心底。 他感到异常挫败,“别哭,我不想看见你哭,爱你的明明是我,怎么我老惹你哭。” 方雨摇了摇头,啜泣声不断,他做了一件他们彼此都意想不到的事——他的手指勾下睡裤边缘,缓缓地把睡裤从腿上褪去。 陆与闻当即要把他的裤子提回去,方雨颤声问道:“你不想看我吗?” “我不是为了跟你干这事。”陆与闻咬牙道。 方雨蹬掉睡裤,屈起双腿,他还在抽抽搭搭地哭,“你说你想,我给你看。” 陆与闻额头青筋暴突,扔下一句给我等着,起身把阳台窗帘拉上,再走去厨房,砂锅里的中药煮沸了,他拧成小火慢慢煎煮,设了定时的闹钟。 做完这些,陆与闻回到沙发,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也搬上来。他向方雨招手,方雨来到他怀里,除去内裤便全身赤裸,方雨双手按着他的胸膛,泪水滴落在他脸上。 陆与闻搂紧方雨,问道:“傻不傻?” 方雨说:“你说你想看,我脱给你看。” 陆与闻声音艰涩,掌心下是方雨细致柔润的皮肤,他不敢随意亵玩,“我当然想,方雨,不用怀疑这个,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忍到现在。” 方雨亲亲他的唇,眼泪不知何时止住了,哭过的脸庞分外好看,“那就别忍了,我给你看。” 方雨像山林间闯进他家里的精怪,不谙人事、懵懂无知,偏偏对俘获人心一事天生擅长。他从他腿上下来,跪坐在沙发上,双眼直视着他,动作极缓地脱去全身仅剩的内裤。 陆与闻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好像更懂方雨了,他懂方雨的恐惧和伤悲,懂他对亲密接触的渴望,吻和拥抱从来不只是情欲,也是打从心底里的需要。 方雨再度投入陆与闻的怀抱,他发觉自己很会作娇。其实他没想要哭,也没想做到这一步,他只是把要抓住陆与闻的心这件事刻进骨子里了。 他不会浪费每一滴眼泪,每一个能让陆与闻更放不下他的时刻。 下午有彩排,晚上是纪念会,两人吃过早餐便踏上了返程。副驾上,方雨抱着陆与闻的西服外套,听陆与闻讲完电话,他侧头问道:“纪念会要说什么?” “说关于你的事,”陆与闻平视前方,“澄清和你有关的不好的传闻,再跟她们讲讲我认识的你。” 方雨愣了两秒,意识到这是陆与闻的补救措施,应对他前阵子对旧闻的炒作和对自己的抹黑。他当时让李惟劝住陆与闻,陆与闻的确没有干预,之后压新闻转移视线也不是陆与闻的手笔。 只是没料到陆与闻还没让这件事翻篇。 方雨头低了下去,抱紧陆与闻的外套,见陆与闻不打算问他,他主动戳破:“你知道是我请人炒作的对吧。” “之前不知道。”陆与闻只说了这一句,接着把扶手箱里的保温桶拎出来,“再吃点,刚才看你吃得很少。” 早餐前灌了碗中药,直接影响方雨的食欲,他便另外备了茶点,以备方雨饿的时候吃。 方雨揭开盖子,上层是几只虾饺,下层是一包温热的豆浆。他戳开豆浆,吸管递到陆与闻嘴边,陆与闻囫囵喝了几口,问:“中午想吃什么?下午有点忙,不能出去吃了,我叫阿姨提前过来做饭怎么样?” 方雨喝着豆浆,黑乎乎的头顶对着陆与闻,“我下午也有事。” 陆与闻语塞,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心里有些憋闷,“要去哪?晚上要早点回来,你把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方雨问:“你不是开纪念会么?” “知道我有事顾不上你还往外跑?”陆与闻气恼,“咱家门禁九点,晚回来一秒你给我等着。” 第145章 方雨抿抿嘴唇,“等着干嘛?你要欺负我?” 陆与闻看一眼方雨,方雨在笑,他却内心惶惶然,方雨不怕他,他拿方雨一点办法也没有。 任谁都会把失而复得的珍宝藏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却不能够,他甚至要看着爱人出入他觉得是龙潭虎穴的地方。 许是见他脸色不好,方雨凑上来问:“你怎么了?” 陆与闻看了看方雨,“你要向我保证,每晚你都要平平安安回到我身边。” 方雨眨眨眼睛,“这是不能夜不归宿的意思吗?” “方雨,我没跟你开玩笑,”陆与闻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神情凝重,“你要答应我,不能让自己有一丁点危险。” 方雨笑笑,“好,我答应你,每晚我都会回来陪你睡觉的。” 陆与闻脸色缓了些,看见保温桶里的虾饺方雨一个没吃,有些凉了,遂叮嘱道:“别吃,快到家了,等下给你吃好吃的。” 方雨问:“吃什么啊?” 声音很动听,只是眼神怎么看都勾人,话钻进耳朵里自然变了味,陆与闻警告地瞥了眼方雨,“开车呢,别勾我。” 回到住处,以后或许可以称为家的地方,从车库到进电梯,陆与闻一路在跟方雨讲住久了也会知道的琐碎小事,大门往哪走,物管处在哪,家里备用钥匙在哪,见着不认识的工作人员也叨叨几句,拉他上前就介绍。 这是我爱人,对对刚搬来,以后多多关照。 闹得方雨面红耳赤,连头都不敢抬,进了电梯才拿手肘埋怨地撞撞陆与闻。陆与闻搂着方雨的腰,倚着电梯墙,语气闲适:“怕什么,你是我老婆,又不是见不得人。” 方雨斜他一眼,“你不怕被曝光啊?” 陆与闻嗤笑,“你想多了我真的不红,没人会关注我,再说了我们过自己的日子,还怕人说啊。” 方雨伸手拧陆与闻的耳朵,陆与闻朝他挤眉弄眼,在电梯里就要亲他。方雨笑着要躲,被陆与闻从身后抱住腰,电梯门开,依稀看到门外有人,方雨一时忸怩,他们的亲密模样全落入别人眼里。 陆与闻忽然道:“你怎么来了?” 方雨看过去,赫然发现电梯外的人是李惟。陆与闻牵着他走出电梯,李惟看着他们相握的手,不可置信地问:“你们相认了?” 陆与闻把人请回家,他先是领方雨上二楼进他的房间,把附近酒店饭店外卖单交到他手里,叫他点菜,随后关上门,到楼下和李惟谈。 李惟开门见山,“你知道他是方雨?” “你知道他是方雨?”陆与闻从李惟话里听出问题关键,“你早知道他是方雨?你们认识?” 李惟不置可否。 陆与闻有点恼,“你知道他是你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他自己不也瞒着你?”李惟冷笑,“既然你们相认了,我想问问你,还打算查吗?真相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陆与闻拧了拧眉,沉默稍许后道:“我会查,但这事现在不是放在首位了,我要照顾方雨,他身体不好,你想查我会帮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李惟神色悲凉,“你们都在那卿卿我我了,还有空管我和我哥的闲事,我该叫你们大善人对不对?” 陆与闻知道李惟看到他和方雨会受刺激,他耐心地解释:“我说了帮你就会帮到底,但我找你合作是为了方雨,现在他回来了,我当然要顾着他,希望你能理解。” “还有,我不清楚你怎么认识的方雨,我不希望他再接触那些事,他回到我身边,那些都跟他没关系,我恳求你别再跟方雨有来往。” “跟他没关系,难道跟你有关系吗?”李惟神情冷淡,“你猜方雨想不想查?” 楼上开门声响,方雨从走廊探出头,扬扬手里的外卖单,“我点了,点了两份鳗鱼饭,要不要点多一份?” “不用,只有我们俩吃。”陆与闻瞟一眼李惟,送客的意味很明显,李惟转身要走,方雨噌噌跑下楼,“等等,你会养花对吗?我有问题要问你。” 陆与闻拦抱住他的腰,“问我就行,饭点到了,别耽误人家吃饭。” 方雨似笑非笑,“让我和他聊两句嘛。” 陆与闻搂着方雨转了个身,叫他背对着门口,“不给,当着我的面敢找别的男人聊天,这么不乖?” 第82章 很爱老公 瞥见李惟开门走了,陆与闻松开方雨,牵着他的手上楼。 方雨紧跟陆与闻身后,被他领进卧室,卧室的布局装修和家里的近乎一个样,方雨刚才进来就发现了,但看陆与闻神色如常地同他说话,他便不愿岔开话题讲一个房间的装潢。 他只是又一次看见陆与闻把对他的想念融入生活的细枝末节,已知晓的事他会放在心上,不会得宠卖乖地拿出来说。 陆与闻还在说一些在他听来很无意义的小事,陆与闻说衣帽间在隔壁,卧室的衣柜放的都是睡衣和家居服,问他平常喜欢穿什么牌子的衣服,改天去购置。 方雨坐在床上,眨巴着眼不解地看着陆与闻,陆与闻说着便停了下来,笑问:“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一句话不回我?” “我有在听啊,你说明天带我去买衣服,今天先穿你的。”方雨双手撑着床铺,低头摸摸顺滑的床面,再仰起头时嘴角也跟着上扬。 第146章 “先停一下好不好,我想你吻我。” 陆与闻刹那间表情微变,他艰难压住上翘的嘴角,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上前半步勾起方雨的下巴问:“一天要亲多少回?怎么就要不够?” 方雨也摆出困惑的模样,掰手指头数这一上午吻了多少次,陆与闻干脆在床上坐下,把人抱到腿上,道:“不用数了,想要给你就是了。” 方雨抚上陆与闻的脸,眼神相接的瞬间,他觉出对视比吻更粘缠,陆与闻眼神织成的网能将他绞死其中。 方雨忽地笑了,亲亲陆与闻的唇,停下来看他一眼,再亲再停,活像揪了老虎的胡须,还要观察老虎有没有发怒。 陆与闻似乎明白他的意图,大手抚摩他的头和脸,诱哄道:“你睁着眼睛,看我怎么亲你的,舌头伸出来。” 方雨照做了,于是他清楚地看到陆与闻是如何捕食他,连他为了迷惑敌人而放出的舌头也变着法子吞食。 方雨浑身颤抖,眼角挂着泪花,他一定是最快向敌人缴械投降的兵,他的身体摇晃成倒戈的旌旗。 亲吻完已近晌午,方雨靠在床头昏昏欲睡,外卖刚才送到,陆与闻下楼拿了,上来叫他吃午饭。 方雨脑子晕乎乎,总觉得哪里不对,陆与闻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看到彼此身上的外衣外裤,他方才清醒。 他们回来还没换衣服,就先倒在床上亲热,床单都脏了! 方雨问陆与闻怎么不提醒他,陆与闻说,所以你在怪我没有一回来就剥光你。他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要求以后不能这样了!从外面回来要换了衣服才上床! 陆与闻笑说遵命,老公听你的,大事小事都听,以后老婆当家,每个月给老公发零花钱。 方雨也知道赧,可是我不挣钱啊。 那没办法了,陆与闻颇为遗憾道,只能我包养你,老公出去挣钱,你每天待在家里等老公回来,花我的钱就不能不着家知道吗? 陆与闻叨叨了一大堆,方雨说我不,陆与闻又好气又无奈地看他,最终捏捏他的脸,什么也没说,抱着他下楼吃饭去了。 方雨窝在陆与闻怀里,视线流连于他的下颚,他伸舌去舔,陆与闻微微扬起脖颈,喉结若隐若现。 下楼短短几步路的工夫,也要耳鬓厮磨唇齿相依,只是亲昵时方雨一直在想,陆与闻会以哪种方式提起他们之间还没说的那些事。 陆与闻避之不及,他无从提起,陆与闻知道他做的事,或许猜到他认识李惟,也一定能想明白他从回来后的所作所为。 但陆与闻始终保持缄默,比他更不愿提及从前。 下午陆与闻的厌工情绪达到顶峰,迟迟不出门,陈曦的电话轰炸也不管用,他把自己缩成鸵鸟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方雨好说歹说地劝,终于在保证半小时给他打一次电话后,陆与闻猛地坐起来,说:“你说的,要视频通话。” 方雨点了头,陆与闻立马起身走人,临出门前捞过方雨的腰,在他唇上用力嘬了几下,咂咂嘴,这才满意地出门去。 去到宴会厅,陆与闻先过了一遍流程。纪念会是晚上七点,约莫开一个小时,考虑到正好是饭点,他特地在纪念会前加了个冷餐会,供应甜点、水果和少量热餐。 彩排完去化妆,陆与闻去坐电梯,看到他影迷后援会的几个女生早早到了,他觉得奇怪,走过去问:“你们这么早来干嘛?” 七八个女生叽叽喳喳,他一句也没听清,看时间两点不到,遂问道:“吃午饭了没?这家酒店的自助餐还行,在六楼,你们去报我的名字。” 其中一个女生大胆问他:“前几天的热搜看了吗?陆哥你该气坏了吧。” “别信网上那些胡说八道的。”陆与闻摁着电梯,等所有人进来了才松手,电梯门阖上,又有人问他:“陆哥,今晚要跟我们聊什么?” 陆与闻挽挽袖口,笑道:“跟你们介绍我的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我们认识吗?” “应该认识,至少不是陌生人。”许是听出陆与闻语气轻松,有人开玩笑问:“该不会是结婚对象吧?” 陆与闻哎了一声,煞有介事地感叹:“如果可以我也想结婚,你们看我都老大不小了。” “我们之前猜你会打一辈子光棍。”透杜家出车祸 “瞎讲!”陆与闻虎着脸,“不许胡说,更不能到网上乱说。” “你知道我们在网上乱说啊。” 陆与闻无奈地笑,“你们真当我不上网是吧?我知道你们说我不发微博,不是我不想发,最近有点忙。” 电梯到了六层,陆与闻按着电梯门,让粉丝一个个先出去,走在最后的女生扬声道:“快进组!再不开工没钱娶老婆了!” 陆与闻来不及作出反应,几个女生笑着走开,电梯门阖上,陆与闻在电梯里咬牙切齿,摸出手机发微信跟方雨诉苦。 他和方雨的聊天界面只有添加好友后的自动回复语: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陆与闻在心里默念了后半句话,他找回很多年前和方雨发短信的那种悸动。那时的手机还是按键的,那时的短信箱有数量限制,那时屏幕不大,长长的短信看完要一直按着向下键。 那时发短信会因为网络繁忙而延迟,而现在他的心意能即时传达给爱人了。 第147章 陆与闻神情倏然变得温柔,他在对话框里输入想对方雨说的话,按下发送的心情和当初一样雀跃。 方雨收到陆与闻的微信,人已经去了公司,经纪人正因为他昨天的失联而大发雷霆。原定昨天拍摄宣传照,结果他无故缺席,直接影响了今天的出道发布。 方雨面对经纪人的指责一声不吭,他等经纪人发完脾气才出声道:“我不用那些,给我拍个证件照就好。” 经纪人被他气糊涂了,听到他的话第一反应是考虑可行性,判断不可行了才斥道:“你发个证件照上去谁看你,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长得够好看了?” 方雨试图说服经纪人:“你们打算让我做演员不是吗?我三十多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宣传照不适合我,而且我也拍不出你们要的效果,倒不如拍张证件照。” 经纪人扫了他一眼,叫他在这等着,她要去向高层汇报。 会议室没别人了,方雨打开微信,和陆与闻的聊天界面只有陆与闻发来的孤零零的几条信息,因为他没及时回复,陆与闻又陆续发了几个哭泣表情。 陆与闻:粉丝说我会打一辈子光棍tt 陆与闻:粉丝笑我没钱娶老婆[愤怒][愤怒] 陆与闻:你怎么不回我? 陆与闻:[大哭] 陆与闻:[大哭] 陆与闻:[想你] 方雨直接拨了视频通话,屏幕里出现陆与闻帅帅的臭脸,陆与闻厉声问:“都几点了?说好的半小时给我打电话呢?” 方雨小声道:“好啦别生气,你再凶我皱纹都跑出来了。” 镜头晃动了一下,随后转向堆放瓶瓶罐罐的化妆台,只听见陆与闻的声音却不见其人,“有吗?哪有长皱纹?” 镜头切了回来,陆与闻面色严峻,一张帅脸占据整个屏幕,他越凑越近,“你好好看看,哪有皱纹?虽然我不在意有没有,但你不能这么抹黑老公!” 方雨没将手机拿远一点,陆与闻的脸杵了过来,就像在家里被他压着亲吻,那时彼此的距离也是这么近。 方雨脸透着红,声音因为情动放得很轻,“你在哪,大声嚷嚷不怕被人听见。” “在化妆间,没别人,你呢?给老公看看在哪。”陆与闻切换到后置摄像头,给他看了一圈化妆间。 方雨左臂放在桌上,脸侧趴在胳膊上面,眼睛没离开过屏幕,“我要看你,让我看看你。” “想老公了?”陆与闻迅速切回自己的俊脸,翘起嘴角道,“看吧看吧,刚化了妆,帅不帅?老公是不是很帅?” 方雨嗯了一声,眼神发直。 陆与闻又问:“爱不爱老公?” 方雨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呻吟,很轻,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发热发烫,他像梦呓那般呢喃道:“爱,很爱老公,老公亲亲我。” 陆与闻霍地站起来,盯着屏幕里的方雨,咬牙恨恨道:“又在勾引老公?” 方雨痴痴地笑,“那我勾引成功了吗?” “马上打个车过来,”陆与闻在化妆间里疾走了几圈,努力压下身体里那股躁动,“不,我叫人去接你,更快一点。” “不行,我下午有事,你也要忙,”方雨眼含笑意,“身为老公更要稳重一点。” 推门声乍然响起,掩盖了陆与闻的声音,方雨直起身体,看向门口,经纪人回来,看见他诧异道:“你脸这么红?” 方雨挂了和陆与闻的视频通话,问经纪人:“公司怎么决定?” “补拍宣传照,但不在摄影棚里,另外你说的证件照也拍一组,”经纪人朝他招招手,“走吧,在公司化完妆过去。” 方雨站起身问:“去哪拍?” “破晓酒吧。” 像是一个噩梦的重演,方雨再次踏进这个地方,不久前他才造访了一次,在包厢里拍下那张衣着暴露、表情迷离的照片。 他想用这张照片钉死自己,彻底将李乐迆和他的案子混为一谈。 他们遭遇类似,倘若不是因为遇见陆与闻,也许那晚他会和李乐迆一样死去,他会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在地上爬行求救,最终死在无人问津的走廊。 那晚他迈向新生,李乐迆却死得不明不白,李惟应该恨他,李乐迆如果知道后来的事,也应该恨他。 就连他在午夜梦回时,也会忍不住问窗户里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凭什么他一人苟活。 母亲的病房有一扇很大的窗户,防盗网封死了窗,窗玻璃能清晰映出他的身影。每晚看着母亲睡下,他便回到自己的陪护床上,坐着看一会被分割成一格一格的夜空,困了就睡,直到他从噩梦中惊醒。 有时母亲半夜醒来,发现他正做噩梦,会尝试叫醒他,母亲叫他,方晴,方晴。 这对于他而言更像一个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方雨穿过曲折昏暗的走廊,下午酒吧并未正式营业,走廊上没亮灯,他看不清走廊两边的面孔,或许是随行工作人员,或许是酒吧里的人。可不管是谁,在黑暗中都会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也不例外。每往前走一步,便更深入黑暗一点。 经纪人怕他介怀,解释这都是为了宣传,方雨猝然看向经纪人,问道:“这是陈总的意思?” “对,陈总说你会理解的。” 方雨不接话,他被带进一个包厢里,摄影师已在包厢里等候。环顾包厢一周,他扫一眼正对沙发的那面墙上的摄像头,讥笑道:“酒吧也会装摄像头?客人愿意被监视吗?” 第148章 经纪人轻咳一声,“你管那么多干嘛,人家的事。” 方雨在沙发上坐下,询问一旁的摄影师:“可以开始了,我该怎么做?” 摄影师指导他姿势和表情,方雨按照摄影师所说,半躺在沙发上,手随意伸展,腿稍稍分开,视线投向虚空中的一点。 那一点具象化成摄像头,墙上的摄像头静静地记录着这一切。 方雨感觉自己又回到十多年前那个充斥着血腥味的房间,他还躺在那张床上,忍受一鞭又一鞭,用血和泪贡献一场并不完美的演出。 不只有他,还有李乐迆,或许还有其他人。 他们是刑具精心挑选的肉身,他们的受刑是一场演出,惨叫声、流下的鲜血和痛苦屈辱的表情,皆是演出必不可少的部分。 第83章 跟老公撒娇,等老公,亲老公 拍摄休息间隙,有侍应生推门进来,看见包厢有人遂又慌忙退出。仅仅一个照面,方雨看清来人是李惟,他尚且来不及震惊,经纪人通知他今晚有饭局,叫他拍摄完留下来。 想到和陆与闻约好要早点回家,方雨问:“我一定要出席吗?” “今晚来的人来头都不小,陈总也会来,”经纪人道,“你确定不出席?毕竟是为了你铺路。” 方雨有很多次怀疑经纪人和陈鸣是沆瀣一气,饭局是经纪人安排的,助兴的药物也是从经纪人那拿到的,怀疑一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经过相处,他觉得经纪人更像是燚火文化和陈鸣底下忠实的走狗,只负责执行命令,未必知晓多少内幕。 方雨答应了出席,他看了眼身上为了拍摄才换的没有几块布料的衣服,“给我准备身衣服,我换了衣服直接过去。” 经纪人连忙阻止:“别,不用换,这样挺好的。” 方雨不理解,“去饭局穿成这样不好吧?” “今晚是在这个酒吧里,你穿成这样正合适。”经纪人从头到脚打量他,“前晚在娱乐会所,不用我教你你也会这么穿。” 听经纪人提起娱乐会所,方雨挑挑眉,似笑非笑,“那晚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经纪人说:“陈总的意思,他说你快出道了需要好好休息。” “是吗?”方雨假意端视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你们有好事情不叫上我。” “你的出道准备陈总给了不少意见,我没见他管过这些小事,能看出来陈总对你还是很重视的。” 经纪人像每一个称职的金牌经纪人那样,既负责他的工作落实,又为他对内对外的沟通斡旋,还不忘协调好他和公司的关系,说服他听信公司,与公司目标保持一致。 方雨冷淡地想,恐怕他要让经纪人失望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起身道:“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方雨在卫生间找到李惟,李惟似乎知道他会来,见他挨个隔间检查,说道:“不用查了,我看过都没人。” 说完李惟把暂停使用的告示牌立在卫生间门口,他关上门,方雨在他身后道:“中午我想跟你聊几句的,陆与闻不让。” “他叫我别接触你,他知道你在查吗?”李惟自说自话,“应该能猜到,我暗示了他。” 方雨面色为难,“我也觉得他知道,但他没有跟我明说,他不想提这些事。” 李惟扯了一下嘴角,“你回来了他更不想查了,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会查。”方雨态度果决。 李惟不怎么意外,他正了脸色,言简意赅道:“两个事,之前陆与闻让我查这家酒吧当年的外包清洁工,有眉目了,我在等进一步消息;还有就是,赵东临我给放了,但最近我跟丢了他。” 方雨面露骇然,“你上次说过已经把他放了。” “对,我又把他抓回来了,不到一天他又跑了,现在我找不到他人在哪。” “他跑了不要紧,可他有没有可能认出你?你提了你哥,他知不知道你是谁?” “应该不知道,”李惟无所谓道,“我跟我哥又不在一个户口本,我后来还被收养了,他查不到我。” “你别忘了我是找人查到的你。”方雨提醒他。 李惟不在意道:“他不会查我,他多的是债主要躲,我猜他应该藏起来了。” “万事小心,”方雨瞄一眼李惟身上的侍应生制服,“你来这里为了查什么?” “不查什么,我是全职进来的,想离我哥近一点。”李惟拽了拽制服上的领结,心里一动道,“你带手机了吧,给我拍张照,我手机像素不高。” 在李乐迆遇害的酒吧,在灯光亮堂的卫生间里,方雨给李惟拍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李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快回到包厢,方雨接到陆与闻的视频通话,他没多犹豫便挂断了,陆与闻再打过来,包厢大门就在近前,方雨只得进了旁边无人的包厢,接通陆与闻的视频通话。 陆与闻怒气冲冲,“又挂老公的电话?你在哪?周围乌漆嘛黑的,老公看不到你的脸!” 方雨摸索按下电灯开关,一开灯,包厢的全貌展露在陆与闻眼里,方雨立即切回前置摄像头,惴惴地看着陆与闻。 “你到底在哪?”陆与闻压着怒火一字一句问。 “在我们相遇的那个酒吧,”方雨说完笑了一下,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个地方对于他们的特殊意义,“你一定记得的对吗?那个酒吧,你请我吃了一块蛋糕,然后你给我叫了车,问我要了号码。” 第149章 陆与闻试图打断他:“方雨,其实当年——” 方雨没接陆与闻的话,自顾自道:“其实那时很想跟你走的,可我们才见了第二面,你问我要了电话,我真的好高兴。” 陆与闻却无法像方雨一样微笑,他嘴里发苦,“但我连你当时遇到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不重要,”方雨认真地凝注陆与闻,“重要的是我遇到了你,你看你对我多好,你推荐我演向晴,你发现我受人欺负,你维护了我,你收留我和你一起睡觉。” 方雨说着笑了起来,他想起更多的事,那些很好很好的回忆,“你会抱着我睡觉,我要什么你都给,要亲吻你也给我,你对我简直毫无底线。” 陆与闻眼圈发红,“可是我拒绝过你,我还以为我不喜欢你。” “但你最后还是依了我,”方雨头歪了歪,像极了从前跟他撒娇的天真模样,“你看,你是我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是我的。” 陆与闻问:“当年我拒绝你,不伤心吗?” “伤心啊,”方雨半真半假地感叹,“我可伤心了,可又有什么办法,你不让我一个人伤心,你可坏了,非要跟我做朋友。” 陆与闻喉咙发紧,“对不起,我不想失去你,也许我当时就喜欢你,只是没发现。” 方雨说:“没关系的,你让我等得再久一点也没关系。” “傻瓜。” “偷偷告诉你噢,”方雨拿手挡在嘴边,一副要跟他分享惊天秘密的口吻,“我可能比你更早发现你喜欢我,猜猜我怎么察觉到的?” 陆与闻想了想,问:“因为我老是亲你么?” “你竟然知道!”方雨讶然。 陆与闻笑,“你当老公是傻子?亲多了总有感觉,见到你总想亲你抱你揉你,后来真的忍不住。” 方雨娇憨地抱怨:“你每次亲我都像要把我吃掉。” 陆与闻讪讪道:“老公这么凶?” “偶尔还是很温柔的啦。”方雨典型的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糖,这会儿又冲他甜甜地笑,“你吃我舌头就很温柔,你摸我也很温柔。” 陆与闻眸色稍暗,声音变喑哑,“今晚回去做那个好不好?老公想你了,老公会很温柔的。” “好,”方雨故意拖长音调,他双手握着手机,半躺在沙发上和陆与闻撒娇,“你说的,不许不做,不做就是你不行。” 陆与闻勾勾唇角,“你几点回来,老公去接你。” 方雨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不挂电话,我让你听着,你觉得是时候了就来接我。” 陆与闻目露动容,“乖,等老公过来,老公该去做准备了,我们换语音通话。” 方雨抓住最后一秒跟他撒娇:“老公亲亲我。” 晚上七点,陆与闻将手机放进衬衫胸前的口袋。他来到宴会厅,冷餐还在陆续上,他走到台上,拿起话筒先笑了,“慢慢吃,不急,吃的不会撤,你们可以吃到结束。” “吃不完能打包吗?”台下有人发问,惹来一片附和声。 陆与闻说:“可以,等下拿打包盒上来,吃的还满意吗?” “还行,就是没有酒。” 陆与闻噗的喷了麦,实在被台下这群跟随他多年的姑娘逗得不轻,他板起脸,佯装教训道:“在外面少喝酒。” “陆哥你会喝吗?” “我喝啊,”陆与闻如实回答,“但我酒量不太好,喝醉了遭罪的是身边的人,你们也要尽量少喝,要在熟悉安全的环境里喝。” “陆哥今晚到底要跟我们聊谁?”台下的粉丝迫不及待催他进入正题。 陆与闻握紧话筒,扫视宴会厅一周,这场纪念会他只发了微博,没做别的宣传,媒体也没请。这个年代不花钱没人替他免费做宣传,因此他要开纪念会的事只在粉丝间流传,连不要钱的自媒体号也没几个搬运消息。 纪念会的票不进行售卖,微博转发送了一波,剩下的都交给后援会派发。 台下大多是熟面孔,前些年电影发布会、影院路演一场一场跟过来的,这几年他作品不多,露面更少,来来去去也就这些粉丝还在。 在这些人面前应该不用顾虑那么多了吧? 陆与闻笑了笑,缓缓开口:“其实你们挺了解我的,我朋友很少,我性格不好,很难跟人保持长久的关系,除父母外跟我相处最长时间的,我经纪人、助理,都是因为工作关系。” “曦姐别笑,我看到你笑了,不然你们节假日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陈曦在台下摆摆手,陆与闻翻出手写的稿子看了眼,引来台下的嘘声,他挠挠头,叹了叹气:“我准备了很多,但现在都不太能讲了。” “为什么啊?”有人发问。 陆与闻道:“因为心境变了,之前想说的我写的时候就能哭出来,别笑我,是真的,但现在我不好意思了,我不想在你们面前丢人,这份稿子我会藏起来,谁也不能看。” 说罢陆与闻放下话筒,将写满了字的稿纸折成四四方方,重新塞进口袋里。他拍了拍鼓鼓的口袋,笑道:“我藏这儿了,没人看得到吧。” “然后刚才为什么提到我很少朋友呢,因为我有过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陆与闻视线略略注视地面,回忆使得声音也变温柔,“有多好,打个比方,就是早餐的一个白煮蛋,我吃一半,剩下半个他吃完。包子、糖水都可以分着吃,不会嫌弃对方口水,只会觉得跟他分吃一口特别香。” 第150章 “那时在山里拍戏,条件不太好,山里蚊虫很多,我被咬了好多个包,是他帮我擦花露水,还有我四体不勤,也是他给我洗衣服,他把我照顾得很好,跟他相处很舒服、很愉快。” 陆与闻讲了很多琐碎的小事,那些小事在当下并未给他多大触动,可在回忆的匣子里却泛着莹润的光芒。 他才明白为何后来不管多痛苦,他都舍不得丢掉这些,因为回忆对他而言不是包袱,是指引他继续前行的微光。 “我第一次拍戏,很多都不懂,是他陪我对戏,带我入戏,是他给我鼓励,没有他我不可能演好那个角色。” 陆与闻扬扬嘴角,“也是他一直夸我很帅,说我以后一定会很红,结果你们看到了。”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 陆与闻也跟着笑,“他应该就是你们说的对我滤镜很重,很崇拜我,在他眼里我哪里都好,你们说有这样一个人无条件支持你、热爱你,是不是特别好的事?” “他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维护他,前几天,我参演的第一部电影被大家翻出来讨论,我很高兴有更多人看了,也很感激大家的认可。” 陆与闻顿了顿,表情冷峻下来,声音在不大的宴会厅里掷地有声。 “但是网上关于我的朋友,也就是电影里我的对手戏演员,有诸多不实揣测。这些揣测毫无根据且充满恶意,严重侵害我朋友本人的名誉,并且对关心爱护他的人造成深深的伤害。” 台下一片肃静,陆与闻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悲楚。 “我想过发声明,但我不敢在事情最甚嚣尘上时再添一把火,我知道那几天我发声只会火上浇油,我不想他被人议论。所以我一直忍受,忍受对他的非议,也忍受自己的无能。” 陆与闻说完这话,持话筒的手放了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胸口微微发烫。台下有些微的掌声,他摇头苦笑,说道:“不用给我掌声,很丢人。” “今天开这个纪念会,一是因为想念他,二是一直想跟大家介绍我的这位朋友,我这个人很无趣,平生没什么值得说的,我把我生命里最好的人、最好的事拿出来分享,因为我把大家当朋友,我把我的宝物拿出来了,没再藏着掖着。” “最后是我的一点私心,我刚说的事很可能就这么算了,舆论已经过去,大家都知道互联网没有记忆,如果我再提起有利有弊,我不敢冒这个风险。” 陆与闻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诚恳而沉稳。 “我跟在座的各位认识多年,我相信你们,希望你们也相信我,相信我的朋友,他不是别人说的那样,他很好。如果以后网上还有任何关于他的不好的言论,请大家不要信,也拜托各位能帮他说说话。” 陆与闻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最后他说道:“我知道我管不了别人怎么说,但在座各位不一样,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们的枪口不要对着自己人。” 由于讲的内容比预料中的少,剩下不到半小时,陆与闻放了自己的影片当背景音,他走到台下和粉丝闲聊,气氛总算活跃了起来。 粉丝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进组,他摸摸鼻子,“剧本一直有在看,但没找到合适的,最近我确实比较忙,家里有人需要我照顾,我也分不出身。” 有人问是家里人病了吗,他摇头说只是需要调养而已,接着又告诫大伙要爱惜身体,不能仗着年轻不当一回事。 最后粉丝惆怅地问他是不是不想干了,怎么这几年产量越来越低,也有人说他整晚聊的都是别人,也不更新一下自己近况。 陆与闻全盘接受所有对他工作积极性、作品产量甚至是工作室的指责。他站在一群女生中间被诘问得哭笑不得,连忙求饶:“好了好了,给我留点面子,我被你们说得无地自容了。” “退休肯定是没那么早退休的,我还得挣钱养家呢,”陆与闻向众人保证,“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等我处理完了,我就回来拍戏。只有没有后顾之忧,我才能专心创作,你们说我说的对吧?” “你们肯定也有因为学业、工作或是其他原因不想理我的时候,对吧?” 陆与闻循循善诱:“到那时候请毫不犹豫地抛下我,叫我滚一边去,千万别影响你们的人生,我很微不足道,只是你们高看了我。” 此时笑眯眯的陆与闻断然不会想到,此刻说的话在日后将会一语成谶。 方雨仰头喝酒,耳边是陆与闻低沉带磁性的话音,他一口闷了杯里的酒,陆与闻的声音比酒更令人沉醉。 放下酒杯脚下踉跄,人似浮在云端飘飘然,转身面对的又是数张不认识的面孔,方雨逢人就叫总,被纠正了也不改,只说来的都是腕儿,他要这么叫才不怠慢了各位。 包厢里有人夸他放得开,说现在像他这么大方不扭捏的很少见了,又有人说世道变了,现在的小孩越来越想不劳而获,接着嘲讽那些自命不凡的小明星,资源哪会白白送上门来。 方雨一律应和说得对,不着痕迹躲过摸向他屁股的手。 酒过三巡,方雨故意将酒洒在自己身上,借故出了包厢。他到隔壁的空包厢躲清静,耳朵里塞着李惟找给他的蓝牙耳机,他一直听着陆与闻那边的动静。 因为不想影响陆与闻,刚才他始终没有发出多大声音,被灌酒被揩油也都忍着。 第151章 酒意上来,方雨靠着沙发,脑子昏昏沉沉,身体却一阵阵燥热。被乱七八糟的灌了一通,他不能确定喝的酒里没有加料,只有后来拿进来那几瓶,他猜测应该没有,因为是李惟送的酒。 昏睡过去之前,耳边又响起陆与闻的声音,陆与闻叫他的名字,连叫了几声老婆。 方雨难受得直哼唧,一开口便是又黏又腻的呻吟,呻吟了片刻才晓得叫陆与闻:“老公快过来,我好难受。” 陆与闻声音惊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喝多了老公快来,我难受。”方雨嘴里发出黏糊的咕哝声,一句话说得不清不楚,唯有老公两个字叫得清晰无比。 陆与闻急得火烧眉毛,他开车往酒吧赶,再快也得四十分钟,他安抚电话里极力呼唤他的爱人:“方雨,老婆听我说,你现在在哪?身边有没有人?听话马上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 “我就在没人的包厢里。”方雨带着哭腔答。 陆与闻稳住鼻息,猛打方向盘,“那去把门关上,要反锁,我没到不要给别人开门。” 方雨低声抽泣:“可是你什么时候来?” “快到了宝贝,你去关门,关好了跟老公说一声。”陆与闻一步一步的吩咐,极细微的落锁声传来,方雨软软地道:“锁好门了老公,你快过来,我很难受呜。” 陆与闻心定了一半,他又嘱咐道:“难受先到沙发上躺着,身上的衣服紧吗?可以解开几粒扣子。” “不紧,可是我好热啊,”方雨呻吟和叫唤声不断,“老公我想脱衣服,我脱衣服行吗?没有人会看到。” 陆与闻只觉得耳朵像钻进了一只蚂蚁,他痒得厉害,却还要压抑抓心挠肺的痒意指导喝醉了酒极度磨人的爱人。 “可以脱,找找周围有没有毯子或抱枕,挡着自己一点,小心着凉。” 夜车开得很快,陆与闻一路疾驰,耳旁风声车声都淡去,只有方雨哼哼唧唧的声音跃于所有声音之上,牵动他的神经线。 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方雨怯怯地道:“老公我脱了,我把自己脱光了,还是好热,我好想你,好想要老公。” 尾音伴随泣声冲击着耳膜,陆与闻感觉脑子都快炸开,他定了定神,半咬着牙道:“宝贝乖,忍一忍,老公马上到,告诉老公今晚喝了多少?都喝的什么酒?” “不知道什么酒,很甜,很小一瓶喝了很多。” 陆与闻紧皱眉头,“上次喝的是这种酒吗?” “我不记得了,”方雨抽噎了两声,“老公酒有问题吗?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喝这么多的。” 陆与闻声线如常,面色却极冷,“别怪自己,不许怪自己,宝贝我打给医生叫他来家里,等下给你看看,你等我一会,马上给你打回去。” 挂了和方雨的语音通话,陆与闻打给家里的医生,吩咐完人来家里一趟后,他又把电话打回家里,不是他和方雨的家,是父母家,他盘算过距离,从酒吧回父母家最近。 母亲接的电话,他跟母亲说会带个人回去,还有医生会过来。 母亲接他的电话从来很淡定,不过问别的,只问他需要什么。他冷静地想了想,回答需要热水、解酒汤和流质食物,另外他的房间要打扫。 陆与闻在二十分钟后来到破晓酒吧,他横冲直闯,被拦下就朝对方吼我老婆在你们这,横眉怒目的模样再没人敢拦他。 没走几步看见李惟,李惟领他去了方雨在的包厢,见他紧张便知会他:“放心我刚才守着,没别人进来。” 陆与闻猛拍门,包厢门随即打开一条缝,他推门进去,反手关上门。门阖上前,只见李惟神色慌张地往里看,他没管那么多,走到沙发边上,方雨侧躺在上面,浑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 方雨也知羞,竭力蜷缩着自己,陆与闻将带来的西服外套包住方雨的身体,方雨小小声地叫他老公,他亲了亲满面酡红的爱人,伸手要抱他起来。 方雨却先搂住他的脖子,送上湿乎乎的唇叫他吃。陆与闻用力含吮,以检查之名大手探摸爱人的身体,喘息间含糊地问:“还难受么?” 方雨眼里含着一汪春水,分外红艳的唇立即迎上来,嗓音黏腻地道:“想要老公,老公亲我。” 作者有话说: 有个问题,大家会讨厌叫老公老婆的吗(`′ ) 雷这个话,我让他们少叫一点 第84章 情难自抑 陆与闻不是第一次见方雨这副模样,十多年前年纪还小,方雨也会这样眼含春意地看着他,在他们接完吻抵额相对时,在他们每一次要做那种事前。 那年方雨和他一样十八岁,身体里像春天破冰的河,汩汩流淌着能溶化他的春水。 而现在尽管怀里的人不再年轻,身体也不复嫩生生,他知晓其身上的每一处伤痕,也知晓怀里人堪称破碎的灵魂。 可他依然能听到十多年前那条冰封的河,坚冰碎裂时春水涌动的声音。 陆与闻抱着方雨站了起来,方雨仍旧勾着他的脖子,贪婪而放肆地吮吻他的唇。陆与闻配合吻了一会儿,偏头躲了躲,直觉再吻下去没法坚持到回家。 方雨的唇却还追了过来,陆与闻又被他亲了几下,哭笑不得道:“好了,回家再亲,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152章 方雨不理会他的问话,殷红的唇在他唇上厮磨,将彼此嘴唇濡湿得彻底,再用那种能将他心里搅得一塌糊涂的嗓音同他撒娇:“老公,老公亲我,想要老公。” 陆与闻紧盯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张脸姣羞满面,眉目含情,他情不自禁用鼻子顶弄,嘴唇缓慢地摩挲,“回家再亲,回家慢慢亲,听不听老公的话?” “不许骗我,骗我是坏人。”方雨带着些许啜泣,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陆与闻低笑一声,“舌头伸出来。” 方雨听话地伸出舌头,陆与闻用力嘬了上去,只一下便放开,“好了盖章了,不会骗你,什么时候骗过你,老公回去喂你吃好吃的。” 方雨得到保证,破涕为笑,搂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说爱他的话说得最清楚也最动听,“爱老公,最爱老公。” 陆与闻抱着人往门口走,闻言笑道:“有多爱老公?” “想要老公把我拴在裤腰带上。”方雨痴痴地回答。 陆与闻恨不得现在就将方雨惯会撒娇卖乖的嘴堵住,叫它只能发挥别的用途。 走出包厢,隔壁包厢的门恰好打开,陆与闻按着方雨的后脑勺,嘱咐方雨头低一点,别让别人瞧见他的脸。 好在隔壁包厢出来的人也醉醺醺,走路趔趔趄趄,看见陆与闻许是觉得眼熟,多看了好几眼,指着他大着舌头道:“你是那个谁?那个谁来着?你也来这地方?” 陆与闻并未理会,抱着方雨大步往外走,路上遇到方雨的经纪人,经纪人出声阻拦,陆与闻扔下一句“人我带走了”,当着经纪人的面扬长而去。 陆与闻开车带方雨回父母家,方雨裹着他的西服外套,蜷缩在副驾上,偶尔发出难受的呻吟。 路上车不多,陆与闻不时分神看一眼方雨,方雨则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他,仿佛从前没看过他似的。 那眼神浸透了水,是找不到出口流不出来的春水,光看着似乎也能将他的心泡得微微发胀。 陆与闻对上方雨的注视,再难压抑心头的骚动。他把车就近停下,解开安全带将方雨抱到腿上。彼此胡乱地接吻,吻很狂热,方雨被他吻得唔唔的叫,绕是这样仍竭力搅他的舌,求他吻得更深一点。 方雨搂紧他的脖子,脸迎向他,唇舌叫他吮着,连胸口也隔着衣物与他摩擦。陆与闻一边吻一边剥掉方雨身上的西服外套,是他给了方雨蔽体的衣服,而今还是由他来脱下。 陆与闻开始觉得衣服是多余的,尤其是对于时刻要亲热的他们来讲,他不仅要除去爱人的外套,他还要把爱人全身仅剩的单薄内裤也脱掉。 被扒下内裤,方雨没有赧,只更亲昵地靠着他的胸膛,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你轻一点,你手劲大,会疼。” 陆与闻仍旧正襟危坐,如果忽略怀里赤身裸体的人和他正垫在那人臀下的手,这会是十分严肃的一幕。他亲吻方雨的额头,小声道:“我没用力宝贝,我什么都没做。” 然而他的手已经在方雨臀上游移,一寸一寸地巡逻他的领地。 最后方雨是被车里的毯子包住,叫陆与闻抱回家的。他的内裤就在陆与闻裤袋里,他的羞耻心也早在刚才细致的抚摸中丧失殆尽。 陆与闻进家门时没看见母亲,保姆给他开的门。他上楼进了卧室,回到熟悉的地方,怀里方雨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他将方雨放在床上,找来睡衣给他穿,方雨的手即刻伸向他的皮带,陆与闻拿掉那只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先让医生给你检查。” “你说过回来就给我的。”方雨嗓音沙哑,像是已忍耐到极致,他半仰着头,拉着陆与闻的手,目光殷切渴盼。 “乖现在不行,”陆与闻将方雨塞进被窝,掖好被角,“要做完检查,我要确认你身体受得住才行。” 不多时家庭医生来了,陆与闻把位置让给医生,这时母亲来到卧室门口,身旁跟着昨天才见过的老中医。老中医和外公是故交,常来家里找外公聊天,陆与闻对老中医的出现并不意外。 令他揪着一颗心的是医生凝重的脸色。 医生听诊完,母亲提议让老中医也把把脉,方雨循声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他立即要下床,陆与闻上前按住他,“躺好,还要把脉。” 方雨叫陆与闻弯下腰,忐忑地在他耳边道:“阿姨在门口,我还没跟她问好。” 陆与闻笑,“没事,一家人不在意这些虚礼。” 话毕,他请老中医进来给方雨把脉,这回把脉时间足足一刻钟,陆与闻全程心悬着,把完脉老中医问:“你又吃了什么?” 方雨回答:“没吃什么,就喝了很多酒。” 老中医摆摆手,“喝的酒拿去验一验。” 陆与闻脸色骤然变了,方雨抿了抿唇,手缩进被窝里。 陆与闻送老中医出去,在走廊上和家庭医生聊了几句。所有人都出去后,方雨背过身去,他没告诉陆与闻的是,他的体内依旧很热,不是单纯的热,更像是某种欲望得不到满足,因而催生的身体的燥热。 陆与闻重新进了卧室,他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静坐了十几秒,方雨转过身来,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衬衣。 陆与闻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和,“今晚你喝的酒应该加了料,我叫人找一瓶送去化验。” 第153章 “老中医和医生的说法一致,”陆与闻手伸到皮带扣,清脆的碰撞声在房间里极清晰,他顿了顿才说出下一句,“你喝的酒里应该加了催情的药。” 方雨看了陆与闻一眼,没接话。 陆与闻低头和方雨对视,“我不想这时候碰你,但医生说不发泄你会很难受,可我很怕像上次那样。” “没关系的,”方雨伸手覆上陆与闻的手背,“我没关系的。” 陆与闻带着方雨的手一起解开皮带,抽出来扔到地板,眼见裤头松了,方雨的手反而瑟缩了,陆与闻紧握着不放,“他们去熬绿豆汤了,大概要半小时。” “你要向我保证你会没事。”陆与闻强硬道。 方雨眨了眨眼当作保证。 陆与闻说:“其实我很坏,我在给自己找借口,找一个乘人之危时下手没那么卑劣的借口。” 方雨许是察觉到什么,面颊绯红不已。 陆与闻大拇指戳开方雨的嘴巴,眸色变沉,“只有半小时,想要的话,你自己来。” 方雨脸热得厉害,他咽了咽口水,嘴里不自觉分泌大量唾液,叫他更觉出自己的焦渴。 他看着陆与闻,双眼湿润迷离,脑袋一点一点蹭过去,“要老公,想要老公。” 第85章 每时每刻都想 陆与闻想起他和方雨演过的尺度最大的一场戏——浑身赤裸的他们在床上激吻,是全片最狂放也最忘我的一次吻,摄像机清楚地拍到他将方雨的唇嘬进嘴里,用力得仿佛下一秒便要吞食。 后来看成片,他才知道方雨被他吻得满脸通红,眼角溢出泪花,只有双手尚有活动的余地,嘴唇和舌头几乎丧失了自主权。 每拍完一条他会到监视器前看一遍,而这场没有,原因是当导演喊了过,他们没能立即分开,黏黏糊糊地又吻了十几秒,他松开方雨,抬手一扯两侧的蚊帐,床由暴露转为私密。 助理塞了毛巾和衣服进来,床外面的工作人员以为他们要休整和穿衣服,没人知道蚊帐落下后,好不容易分开的他们又抱着吻到了一起。 他将方雨逼到床角,方雨搂着他的脖颈,比他还要蒙昧混沌,只晓得用水涔涔的唇一下又一下地碰他。 陆与闻记得自己在吻的间隙问方雨,不怕别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方雨呜咽着说怕,说完又向他送上嘴唇。 很多年后陆与闻都忘不了躲在蚊帐里的这个吻,恣肆无忌,纠缠不休,他忘掉电影情节和对白,忘掉拍这场戏的那天的天气和心情,忘掉林林总总的细节。 但他不会忘记在大山深处,简陋的平房里,这张床是他和方雨爱意滋生的温床,他最躁动的十八岁,无处安放的欲望,都发泄在了这张床和这个人身上。 陆与闻将方雨抱到腿上,回忆总爱随时随地到访,好在空虚的怀抱已被回忆里的人填满。他掌着方雨的后脑勺亲吻,方雨接吻的模样是最专注,双眼紧闭,双手攀上他的肩,全身只有唇舌在动。 方雨的唇很会吸吮,舌头比以前更放荡。 岁月让他的爱人褪去青涩,心智保留了天真,身体却如同到了果子的成熟期,烂熟且芬芳,熟透的果肉散发出馥郁的香气,引诱每一个靠近的人将他吃掉。 陆与闻不会给别人机会,他用手臂钳住方雨的腰,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剥爱人的睡裤。 方雨迷迷瞪瞪地叫他老公,问为什么要脱裤子,陆与闻笑,反问他你说呢?方雨十分困惑,说,老公又说让我自己来。 陆与闻亲亲方雨的唇,问他不愿意脱吗? 方雨讨好道,愿意的,老公说什么我都愿意。 说完方雨自己脱下了内裤,他把薄薄的布料对折,而后塞进陆与闻的西裤口袋。陆与闻猛然攥住他的下巴,方雨眼睛湿润,声音如春水破冰时那样动听。 他说,不是因为被下了药才想要老公,是每时每刻都很想要。 半小时被延长至一小时,等陆与闻下楼,绿豆已熬煮得软烂。饭桌上有盛好的绿豆汤,陆与闻摸了摸碗壁,有点凉,他端起来稀里呼噜吃了,在高压锅里再盛一碗热的端上去给方雨。 家里静悄悄,陆与闻放轻了脚步,他的房间在尽头,回房间要经过父母的卧室。好在两个房间相距较远,厚厚的墙壁隔音效果不错,他才能和方雨肆无忌惮地胡闹。 从父母卧室前经过,身后便开了门,陆与闻脚步顿了顿,很想当听不见,然而母亲已经发话:“绿豆汤多喝点,解百毒。” 陆与闻侧身问道:“老中医都告诉你了?” 母亲没回答他,拢了拢外衣,“今晚会起风,多拿一床被子,免得着凉。” 陆与闻砸咂嘴,感觉很稀奇,母亲竟会嘱咐他这些小事,只是看母亲的态度像是没认出方雨,兴许母亲早忘了方雨的样子。 当年他带方雨回家不过待了两三天,然后他们搬去外公留的独栋房子,自此他很少回家,方雨走后,他也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其余时间都泡在剧组。 如今方雨回来了,他不想再想过去的事,照顾好方雨是当下最要紧的。陆与闻跟母亲道了早点休息,端着托盘回了房间。 方雨坐在床上发呆,见他进来才扬起一个笑。陆与闻放下托盘,打开衣柜将上层的空调被搬下来,他调高了空调温度,再把被子摊开抖一抖。 第154章 方雨和他视线相对,刚才亲昵时的情浓氛围仍未消散,房间里气温上升,流动的风渐缓,空气愈发粘稠。 陆与闻扔掉被角,单膝跪上床,勾起方雨的下巴就要亲吻。 彼此距离骤然拉近,方雨眼神仍直勾勾,笑意未减丝毫。陆与闻屏息问:“你笑什么?”方雨眨了眨眼,轻声缓慢地道:“大坏蛋,陆与闻是坏蛋。” 陆与闻不为所动,“哪坏了?不叫老公了?” 方雨抚上陆与闻衬衫上的褶皱,将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扯出来。 他仰头看陆与闻,十多分钟前还在床上同他厮混的男人,惦记着他要喝解毒的绿豆汤,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从他身上起来,穿好衣服,床上床下同样的英俊冷酷,说一不二。 然而陆与闻又骗了他,不管他坐在他腿上怎么哭泣渴求,陆与闻眉头紧蹙,大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要他乖,说会伤身体,只肯用手和唇缓解他的焦躁。 顶着强悍炙热的一杆枪,摆设似的不愿意用,却又用枪头抵着他狎弄,偏偏还要剥光他。 方雨盯着陆与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才不要叫老公,坏蛋。” 陆与闻嗤地笑了出来,他亲了亲方雨的面颊,端起绿豆汤,舀了一勺喂到嘴边。方雨嘴巴紧闭,陆与闻说:“张嘴,这个必须喝。” 方雨吮了一下勺子,只喝了一点点,陆与闻将勺子放回碗里,自己对着碗沿喝了一口,方雨自觉张开嘴巴,等待喂食。 一碗绿豆汤喂下去,方雨眼神都变了,双手环住陆与闻的腰,软软地叫他老公。陆与闻在方雨额头吻了一记,觉得方雨真的应了那句话,吃了他的口水就会很听他的话。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方雨睁眼看见陆与闻坐在身旁,低头正看着手机。他稍微一动,陆与闻立即看过来,“醒了?” 方雨慢慢挪到陆与闻身边,脑袋蹭了蹭他的大腿,陆与闻放下手机,把人抱起来摁进怀里。方雨伏在陆与闻肩头,还没睡醒,他把陆与闻当成床,赖在他身上补一会儿觉。 陆与闻手伸进他的睡衣里,抚摩他的胸腹,方雨呼吸均匀,似乎真的睡着了,在陆与闻拧弄胸口时才发出很轻的呻吟。 陆与闻问:“舒服么?” 方雨不吭声,脸埋在陆与闻颈间,胸口还要往他身上贴。陆与闻囫囵摸了摸方雨的后背和腰臀,说:“得把你喂胖才行,以后三餐要定时定量,少吃一口老公要罚你。” 方雨抬起脸,天真地问:“你怎么能知道我吃没吃完,难道你要看着我吃?” 陆与闻捏捏方雨的脸颊,“当然要看着,一日三餐都守着你,你想住哪?回我们的家还是去我的公寓,住我爸妈这里也行,我会叫我妈把你当儿媳妇养着。” 方雨咬了陆与闻脖子一口,陆与闻在方雨臀上落下轻轻的一巴掌,“现在这么泼?不跟老公撒娇要亲亲了?” 方雨瞪他,“你讨不讨厌?” 陆与闻往方雨额头亲了一口,搂着他笑道:“想住哪宝贝?我想过了,要不先留在我爸妈这,你知道我笨手笨脚,就怕照顾不好你。你留下来,保姆会做一日三餐,她做的菜可好吃了,我妈也会煲汤,喝一段时间我妈的汤,保证你白白胖胖。” 方雨失笑,“才不要白白胖胖。” 陆与闻拧了拧方雨的鼻子,“为什么不要?胖一点老公喜欢,多好摸。” 方雨拿掉陆与闻探进衣服里的手,佯装生气道:“不跟我做不给你摸!” 陆与闻看着眼前眉目尤为鲜活的一张脸,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哪怕生气也要命的好看。他收紧双臂,叹道:“我不会让你走了,这回必须听我的。” “方雨,”陆与闻沉声叫他,“你昨晚喝的酒确认验出催情药,我怀疑你上次喝的也有,我不问你为什么进燚火文化,不问你不想告诉我的事,但我不能让你用自己冒险。” “我失去过你一次,绝对不会也不可能有第二次,方雨,留在我身边,哪也别去。” 陆与闻脸上毫无笑意,过往的阴霾化作悲苦重现眼底。 方雨抚摸陆与闻的脸庞,一时恍惚无言,良久他才开口:“你是不是都猜到了?你知道我认识李惟,那么你能想明白我要做什么。” 陆与闻不接这一话茬,转而说道:“等会儿我带你去医院检查,要抽血。” 方雨想了很久,直到眼里浮现隐约的泪光,他看着陆与闻,知道自己此刻的应承意味着什么,“好,我答应你,但我要去一趟公司,我不能什么也不说就失联,我要编个应付他们的理由。” 陆与闻握紧方雨的手,“抽完血再去,我会在外面等你。” “我还要见李惟,我要跟他说对不起。” 陆与闻拢了拢方雨的后脑勺,沉默十几秒后道:“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我们一起去见他。” 作者有话说: 抱歉现在才更,这周开始恢复更新,以后尽量不让现实影响到码字/// 另外84章有修改,后面改了蛮多的看过的建议再看一遍 第86章 拉钩过门 两人一上午都泡在医院,方雨除了抽血,还额外做了很多检查。陆与闻本想让他再做一次脑电图,好在检查室的医生听说他前一晚喝了加了料的酒,以影响结果为由叫他们过几天再来。 第155章 走之前陆与闻绕去医生办公室,询问血液样本送检事宜,得知已送去药物检测机构,仍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前天的也送了吗?我知道你们一般会将血液样本保留个几天。” 医生无奈答都送了,陆与闻才松了口气。 方雨被陆与闻牵着手,这一上午不管是检查还是医生问话,都是陆与闻说得多,陆与闻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走出办公室时,方雨挠挠陆与闻的掌心,陆与闻摸摸他的头,解释道:“医院的验血查不出药物残留,需要送去专门的药物检测机构才能检测出来。” 方雨摇摇头,问:“你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早上就看到你在——” “心疼老公了?”陆与闻笑笑,走去贩售机买了两盒谷粒多牛奶,一盒揣口袋,一盒戳好吸管递到方雨嘴边。 方雨含住吸管,陆与闻不松手,握着牛奶盒看他喝完,见走廊两端没人,飞快往他唇上亲了一下,“你乖乖的,听我的话做检查喝药,把身体养好。” 方雨点了点头,朝陆与闻伸出小拇指,陆与闻勾了勾,低笑道:“多大人了?还爱玩这个,一点也没变。” 彼此大拇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方雨觉出幼稚,想缩回手,陆与闻牢牢抓住他的手,眼神炽热,“晚了,在我这拉了钩等于过了门。” 方雨睁大眼睛表示诧异,陆与闻突然很感慨,“我们算不算先上车后补票?不对,不算,还没领证结婚呢。” 领证结婚,方雨觉得陆与闻是异想天开,可他自己也一直处于一种飘飘然的幸福当中。 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该感到羞愧,他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鲜血和死亡上,他下定的决心竟然比他想的要更早溃败。 他该唾弃自己,他用偷来的日子和陆与闻相爱,有陆与闻在,他便什么也忘了。 他甘心认错,可他不甘心放开陆与闻。方雨含着泪想,这辈子对他这么好的就这一个,他爱他,很久以前就爱他,他不能和他在一起吗? 方雨坐在陆与闻腿上,后腰抵着方向盘,他的胸口叫陆与闻嘬得难受极了,害他眼泪也掉下来。 回到车里,是他起意向陆与闻讨要亲吻,陆与闻不知道他的愧疚与自责,只笑他真热情,于是他要什么他都给,不厌其烦地用有力的唇舌抚慰他。 他环抱着陆与闻的脖子,央求他吃掉他,甚至主动袒胸露乳,他在陆与闻面前好像永远是一副发情的模样。 贩售机里买的另一盒牛奶发挥了用途,它是甜蜜的佐证,它从陆与闻嘴里一点一点渡到自己嘴里。 吞咽时方雨想,原来人在极致的身心的快活中,是会忘却所有苦痛的,原来他一直都很自私,他永远会为自己盘算。 半小时后,陆与闻发动车子前往燚火文化的大楼,方雨靠着椅背平复过快的心跳,衣物穿好了,唯独白玉似的两只脚仍暴露在外,袜子缩到脚后跟,鞋面变成脚垫。 方雨浑然不觉,他侧头看陆与闻,身体仍旧战栗,脚趾头蜷缩着,两只脚的脚踝无意识地相碰。 等红灯的间隙,陆与闻往方雨身上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看见方雨露出的半截脚背,以及他一只手能环住的脚踝,纤细,白皙。 抵达燚火文化大楼下,陆与闻靠边停车,紧接着身体一侧,帮方雨把袜子穿好。方雨倾身急切地寻找他的唇,情动地吻上来,争分夺秒地吸吮。 陆与闻拍拍方雨的后背,唇分时方雨万般不舍,嘴里咕哝了一声老公。 陆与闻笑,指腹擦去方雨唇边的水渍,在他面颊亲了亲,“我在楼下等你,说完就下来,我给你经纪人打过电话了,她应该不会为难你。” “你什么时候打的?”方雨问。 陆与闻替方雨解开安全带,说:“昨晚你睡着后,我的人被他们带去那样的地方,我该不该讨说法?你别管,我跟你经纪人说了你会休息一段时间,你装作拗不过我就是了。” “你有没有说漏嘴——”方雨讷讷道,陆与闻打断他的话,“没有,你放心,我也想过了,你用你弟的身份是对的,能够保护你,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我只要你平安。” 方雨低着头不说话。 陆与闻摸了摸方雨的脑袋,“听明白老公的意思了?” 感觉手心下的脑袋动了动,陆与闻翘翘嘴角,“那亲亲老公?我不能在这停太久,等下我去找个停车位,然后回来等你。” 方雨凑到陆与闻唇边亲了一下,脸上带着红晕,而后推门下车。陆与闻舔舔下唇,看着方雨进了燚火文化大楼才打方向盘离开。 只要不在陆与闻视线范围内,方雨便是另一幅面孔。他拨通经纪人的电话,告知经纪人自己马上到,进了电梯,他开始思考措辞。 事实上他并未想好是按陆与闻说的做,还是表面应承,背地里继续查。 但只要他和陆与闻在一起,他做的事陆与闻不可能察觉不到,比这更重要的是陆与闻的安全,他不能把他卷进来。 方雨心乱如麻,他盯着电梯门里映出的自己,发觉眉目间的愁苦已很淡很淡,而他也变得犹豫不决,迟迟做不了决定。 爱让人畏首畏尾,爱也让人无法承受一丝一毫的失去。 电梯门开,方雨走出电梯,径直去到经纪人办公室。经纪人见他进来便起身往外走,示意他也出去,一手拿手机拨出电话,“陈总,方晴到了,我让他去找您。” 第156章 方雨不意外陈鸣会知道,他也清楚今天怎么说服陈鸣才是关键,尤其是对于他和陆与闻的关系。 倘若陈鸣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么他和陆与闻从未刻意遮掩的亲密一定瞒不过他,昨晚陆与闻大张旗鼓地到酒吧带他走,兴许早已传进陈鸣耳朵里。 进了总裁办专用电梯,经纪人上下打量他,狐疑地问:“你说你跟那个陆与闻没关系了,昨晚他怎么会来?” 方雨倚着电梯墙,“他昨晚是不是打给你了?” “对,一两点用你的手机号打过来,你们昨晚在一起?” 方雨干脆地承认了,“是在一起,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质问我们燚火文化做的什么勾当,要让艺人去陪酒,”经纪人双手抱臂,精心勾画过的眉毛略微上扬,“你们难道不是那种关系?他在我这装什么,亏我以为他在圈里很洁身自好。” 经纪人话语里的嘲讽意味太明显,方雨蹙了蹙眉,站直身体道:“他很好,是我对他死缠烂打。” “是你?” “对。” 方雨想好说辞,来到陈鸣办公室,经纪人汇报完别的事出去了,方雨在落地窗前站着,从二十楼往下看,街道上的人和车不过一个指甲盖那般大。 陈鸣扬声问:“看到陆与闻了?” 方雨回身,走到陈鸣办公桌前,“你知道是他送我来的?” “我听说你们交往甚密,”陈鸣许是觉得有趣,身体往椅背一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昨晚我刚好有事没去,错过了你经纪人形容的陆与闻冲冠一怒为红颜。” 方雨扯扯嘴角,“您说笑了。” “早年我跟陆与闻合作过几次,印象中他还对你哥念念不忘。”最后几个字陈鸣咬字颇轻,说得十分暧昧。 方雨冷声道:“但现在他是我的了。” 陈鸣唇边笑意更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死缠烂打,脱光了送上门去,顶着同一张脸,他对我狠不下心。” 方雨脸上现出自嘲的笑,“说起来,会所开业那晚,我好像把陆与闻床上的小明星赶走了,还是我们公司的人,麻烦陈总您帮我给人家赔个不是。” “都是小事,”陈鸣拿起桌上的钢笔把玩,视线漫不经心往上一瞟,“你就没有别的要问我了?” 方雨思忖后道:“要说的我经纪人应该都跟您说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这是陆与闻的意思?” 方雨不置可否。 陈鸣从一沓文件下挪出几张照片,翻过正面,逐一排开。方雨低头看,照片的主角是他和陆与闻,陆与闻抱着他,他们在昏暗的停车场里接吻。 方雨仔细回忆,确认这是娱乐会所的地下车库,陆与闻抱着他出电梯、在车库热吻、开车门抱他进去的全过程都被拍了下来。 陈鸣指节敲了敲桌面,“那晚车库有娱记埋伏,偷拍了不少照片,不只有你们。” “照片我可以拿走吗?”方雨问。 “当然,”陈鸣将照片推到他面前,“底片都处理了,我看你们的拍得挺好,打算哪天给陆与闻送去,既然你们在一起,照片给你也一样。” 方雨道了声谢,照片小心翼翼地归拢到一起,口袋太小,他只能攥在手心。 陈鸣轻笑一声,“还有件事,你没提,我直说吧,昨晚最后你们喝的酒上错了,那酒里加了料,酒吧老板是我朋友,这个我不替他隐瞒。” 方雨不作声,凝神听陈鸣解释。 “酒吧有些见不得人的服务很正常,这些特殊的酒水,专门提供给有特别需要的客人,不对外售卖,一般人喝不到。” “昨晚的局是人情局,目的是让你多认识些人,没可能会上那些酒,你昨晚喝了应该很不舒服,”陈鸣别有深意地笑笑,“不只是你,几个老总也打来骂我,问我安的什么心,害他们差点犯错误。” “我连夜让我那朋友查,查到是个服务生故意送进去的。” 方雨闻言一愣,“会不会是送错了?” “不可能,那些酒保管很严格,锁进保险箱里的酒怎么会送错?” 方雨想起昨晚一共送了两次酒水,第二次是李惟送进来的,一个圆托盘上放着几瓶瓶身略矮的酒,酒瓶没有中文标识,只有一串看不清的英文和一朵绽放的花。 他心里沉了沉,陈鸣还在说着希望他别误会的冠冕堂皇的话,方雨不想再听,他发话说该走了。 陈鸣最后说道:“公司当你病休,出道的事暂时搁置,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了,再回来。” 方雨快步走出办公室,陈鸣在他身后道:“快去吧,陆与闻该等急了。” 坐电梯下到一楼,大堂冷气强劲,方雨被头顶的冷风吹得头疼,手里仍攥着他和陆与闻被偷拍的照片,脑海里挤满各种各样的思绪。 这些纷乱繁杂的思绪找不出一个牵引的线头,他想诘问也找不到对象和缘由。 自动感应门开,方雨迈出大楼,远远看到马路对面的陆与闻在朝他招手。陆与闻停在一家奶茶店前,回身取了店员递来的奶茶,接着准备过马路。 绿灯亮,方雨想走过去和陆与闻会合,陆与闻摆摆手,示意他站在原地等。 方雨停下不动,他在过马路的人群里蓦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李惟双手揣进裤兜,连帽衫的帽子快挡住眼睛,他略低着头,仅凭半张脸,方雨也能认出这是李惟。 第157章 陆与闻走快了几步,向他扬扬手里的奶茶。 一声尖锐的啸叫声传来,远处一辆轿车极速行驶,接近人行横道仍没有减速的迹象。前面的车紧急避让,行人鸟兽状散,方雨逆着人流冲上斑马线,一把拉住陆与闻的手臂,陆与闻在他耳边吼:“你过来干什么?” 两人大步迈到对街,下一秒剧烈的冲撞声响起,路人的尖叫声快将耳膜撕裂,方雨想转过身看,有一个可怖的预感攫住他的心脏,他必须立马确认李惟是否安全。 陆与闻抱着他,大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出车祸了。” 方雨抓住陆与闻的胳膊,脸迎向他,声音里充满恐惧,“有人被车撞了对吗?我刚才看到李惟了,快看看他在不在!” 第87章 你好我也好 肇事车辆撞人后逃逸,交警在几分钟内赶到现场,事故路段立即被封锁,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方雨挣脱陆与闻的大手,他向四周扫视了一圈,视线在每一张惊魂未定的脸上停留,他把还在现场的人全都过了一遍,没看见李惟。 方雨转向陆与闻,喉咙发紧,有几秒没发出任何声音,直到他重复了很多遍,“我想去看看,我要去看看地上躺的是谁?” 陆与闻当街打横抱起他,朝背离事发路段的方向走,方雨试图挣扎,陆与闻双臂牢牢地箍着他,声音异常冷静:“我去看,你跟我回车上。” “陆与闻,你让我去,求你。”方雨用哭腔磨他,陆与闻无动于衷,抱着人往临时停车位走去。 回到车上,陆与闻放下方雨,替他系好安全带,再亲了亲他的唇,“车上等我,我去看看是谁,别哭,李惟要是知道了会笑话你的。” 方雨忍住哭声,被泪水沾湿的唇贴上陆与闻的唇角,当他抚摸陆与闻的脸才意识到两手空空。他吸了吸鼻子,拉低陆与闻的脖颈,“照片丢了,我们接吻被偷拍了,你把照片找回来。” “哪个不长眼的偷拍我们?”陆与闻笑着舔掉方雨面颊的泪,“我去找,给你买的奶茶也丢了,要不要再买一杯?喝点甜的会开心一点。” “要两杯,你也喝。”方雨小声回道。 关车门前,陆与闻又探身进车里,在方雨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好好待在车里,你刚才吓死我了,谁准你冲过来的?今晚要罚你。” 方雨驳道:“那辆车要冲上来了,你还没回来,我当然要去找你。万一你出事,我也不活了。” 陆与闻狠狠咬上方雨的唇,“说什么傻话!” “你不在我就不活了!”方雨又说了一遍。 陆与闻又咬他,咬着咬着变成互相搂着脖子接吻,顾忌在外面,陆与闻没吻太久,分开彼此的唇道:“我会好好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回到事故路段,救护车已在现场,担架抬上救护车前,陆与闻恰好看见担架上血肉模糊的脸,根本辨认不出是不是李惟。 交警将他拦在警戒线外,陆与闻询问:“伤者身份确定了吗?我想看看是不是我朋友。” “你朋友?那你要不要跟车去医院?”交警说罢就要替他叫住救护车,陆与闻慌忙摆手,方雨还在车上,他不可能丢下方雨。 须臾之间救护车后门关闭,警报声响,救护车驶离事故现场。 地上的大滩鲜血已经凝结,两辆车的车尾被撞烂,残骸碎片遍地都是。陆与闻不忍多看,他在马路边缘找到散落的照片,捡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 他觉得这几张照片拍得真好,走出车库电梯,他脸上的笑被恰到好处地捕捉;他们停在车库里接吻,尽管光线昏暗、偷拍角度刁钻,但他们吻得投入,画面没有淫靡与不适,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情与爱。 陆与闻把照片珍重地放进口袋,去对街的奶茶店重新买了两杯奶茶。 他没再看地上的大片血迹,等候奶茶制作时,他拿出手机给李惟拨了电话,电话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 车上,方雨闭上双眼,回想方才他看到的——马路上行人众多,陆与闻在人群中向他走来,突然汽车疾驰的啸叫声吸引他的注意,他跟随人群看向声源。 当看见一辆加速行驶且没有减速迹象的轿车,人群爆发惊恐的叫声,行人四处逃散,他当即冲向陆与闻。 他的眼里只有陆与闻,以至于他没看见那辆车是怎么直直地撞上来,撞向人群,撞向来不及避让的车辆。 他和陆与闻找到彼此便背对着人群和马路,堪堪逃到路边,逃过最血腥残忍的那一幕。 方雨睁开眼睛,心脏如坠冰窖,迟来的后怕攀上脑髓,凭空而生的凉意渗进皮肤。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陆与闻落后了几步,如果他没抓住陆与闻的手,如果那辆车的目标是陆与闻。 他陡然打了个寒战,拿出手机拨李惟的号码,他需要确定李惟的安全,如果李惟安然无恙,那么今天也许只是个意外。 拨了几遍仍提示已关机,方雨放下手机,抑制不住内心的焦躁,他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下车,另一侧车门被拉开,陆与闻的声音传来:“去哪?说了叫你待在车里。” “你去看了吗?是不是李惟?”方雨紧张问道。 陆与闻将奶茶放进扶手箱,“看了,认不出是谁,我觉得不像李惟,人被抬上担架了,希望没事吧。” 第158章 “真的不是他吗?” 陆与闻扭头看方雨,“我不能确定,按理说刚才过马路的人都有可能,所以我不能打包票说不是李惟。” 方雨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不知为何,直觉像是已认定李惟出了事,巨大的悲伤瞬间笼罩了他,眼泪马上要滚出眼眶。 任由陆与闻替他系上安全带,一杯戳了吸管的奶茶递到嘴边,他喝了几口便不想喝,陆与闻在一旁哄:“再喝点,这是用鲜奶做的,我特地叫了少放糖。” 方雨看向陆与闻,他当着陆与闻的面掉下眼泪,陆与闻叹了叹气,凑过来亲他,将他滚落的泪吮进嘴里,再把沾上泪水的唇舌喂给他。 很咸,很苦,方雨眼泪掉得更凶,浅浅的吻只有泪水的味道,他要深入陆与闻的嘴巴,汲取他最钟爱的陆与闻的唾液与气息。 吻得久了,陆与闻照旧抱他到腿上,他在缠绵的吻中止住眼泪,麻痹心底的悲伤。 陆与闻说:“不许哭,哪有人自己想着想着就哭了,不会有事的。” “可我害怕,”方雨哽咽,“你觉得今天的像意外吗?要是李惟真的出事了,你呢?你怎么办,我担心你啊。” 陆与闻抵着方雨的额头,咬他湿漉漉的鼻尖,方雨带着泣音道:“你还笑,你知不知道怕?” “我当然知道怕,但你就在我腿上坐着,我还有什么好怕的,”陆与闻耐心地道,“我不是说了么?只要你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老公什么时候骗过你?” “昨晚,”方雨含泪控诉,“你说让我自己来,可你没有。” 陆与闻抱着人笑,“那好吧,是老公的错,回去就给你,你要什么都给你。” 方雨像以往每一次那样,还是信了陆与闻的话,“真的吗?骗人以后不跟你亲,不让你亲。” “是吗?那我现在可得亲个够。”陆与闻用嘴唇挑逗他,温热的强硬的,充满男子气概的唇舌,只要碰上来就能融化他的全身。 化作春水,化作陆与闻喜爱的任何模样。 陆与闻带方雨回了父母家,工作日家里只有保姆在,上楼前,他特意拜托保姆炖一壶清淡的汤羹。 饭点已过,谁都没心思吃饭,有更要紧的事等着他们去做。 房间门窗紧闭,陆与闻坐在床边,两条长腿支在地上,大剌剌地分开,方雨跪坐在他腿边,这个情景何其相似,彼此都不约而同想到当年在这苟且厮混的情形。 电影杀青后,因为很久没回家,陆与闻把方雨也带回了家。然而那几天家里常来客人,方雨时常被人查户口似的盘问,他不愿看到方雨局促的样子,索性向母亲申请待在房间。 有客人来,他只露一下面,然后上楼和方雨待一块。他们在房间里聊天、听歌,也会搂在一起看球,进球时别人欢呼,他们会亲吻对方以示庆贺。 最常做的还是探索彼此的身体,摸个胸口也能摸一两个小时,接吻吮舌更是要耗费一下午。 最越界的是吃和吞吐,这件事用时不比接吻长,原因是陆与闻受不住,不管方雨多生涩多不熟练,他都受不住。 更何况楼下还有一大群人在,一想到他们在楼上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偷偷摸摸做这种事,陆与闻会更加兴奋,然后也更快结束。 当年陆与闻对此耿耿于怀,一直担心自己有什么毛病,好在后来他折腾方雨能折腾一整晚,完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才又重拾过剩的自信心。 暌违多年,相同的房间,相同的姿势,陆与闻抬起方雨的下巴,决定先给方雨一个忠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会儿难受了别跟我哭,我不会心软的。” 方雨用下巴蹭蹭他的掌心,“不用心软,不用怜惜我。” 陆与闻盯视着方雨,冷哼一声,“没跟你开玩笑,今时不同往日了。” “我知道啊,”方雨抿出一个笑,“你喝醉的那一晚我试过了。” 陆与闻决定好好惩罚不知死活的爱人,给点苦头他吃,要他知道老公的权威是不能随意挑战的。 后来方雨果真没求饶,也没有哭,只是泪汪汪地看着他,嘴唇磨得很红,模样又倔犟又惹人怜爱。 陆与闻还是心软了,他把人抱上床,搂在怀里轻轻柔柔地吮吻,缓解唇部的不适。 最后方雨在他怀里睡着了,他给方雨盖上被子,收拾好自己下楼,他点的汤羹在炖盅里煨着,母亲也回来了,就坐在饭桌前。 陆与闻拿了碗筷,正要单独盛点饭菜出来,手机在这时响了,他按下接听,电话里的通知却让他脊背生寒。 他放下筷子,对母亲说:“您帮我盛一点给方雨的饭菜,他还在睡,睡醒了他可能不会下楼,麻烦把饭菜送上楼,半个小时后送吧。” 母亲皱眉问:“你要出门?” 陆与闻拿起手机,定了定神,“一个朋友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第88章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方雨睡醒没看到陆与闻,他到浴室和卫生间找了一圈,在卫生间的大镜子里发现自己换了睡衣,临睡前的点点滴滴一下子涌进脑海。 他还记得他是怎么被抱上床,记得嘴巴禁锢解除的那一刻,陆与闻双手搀住他的腋下,像对待半大孩童那样抱起他,这对于三十好几的他来讲,着实很令人难为情。 可一到了床上又把年龄和羞耻都忘了,他坐在陆与闻腿上,仰着脸,用才接触过他私密部位的唇和陆与闻接吻,唇舌没有片刻停歇,立马投入黏连不绝的吻当中来。 第159章 亲吻时他总疑心听到水声,细细潺潺的流水声,不知哪传出,吻的时间长了才依稀反应过来,是他情不自禁吞咽唾液的声音,也是他身体里春水涌动的声响。 吻的最后他睡了过去,意识消散前只记住了陆与闻探进衣裤里的手,那只手游走遍他的全身,将他与碍事的衣物剥离,叫他赤身裸体的回归爱人的怀抱。 方雨站在镜子前发了一会呆,他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又在床边坐了近半刻钟,决定下楼看看。 打开门,一眼见到楼下沙发坐着陆与闻的母亲,露了面便不好不下去。 他下了楼,拘谨地问了声好,陆与闻母亲鼻梁架了副眼镜,放下书道:“去吃饭吧,饭菜加热了,陆与闻叫我送上楼,你没醒,只好先端下来。” 方雨面色讷讷,不知道回什么,自觉到饭桌前坐下,保姆端上饭菜,有一碗是清淡的汤羹,他尝了一口,保姆说是陆与闻叫她做的。 他道了声谢,饭厅和客厅相隔不远,保姆的话准能让陆与闻母亲也听见。方雨埋头吃饭,恍然想起当年在这里度过的三天。 平心而论,陆与闻的父母对他算不错,那三天他按下陆与闻向父母坦白的冲动,他有种隐隐约约的直觉,陆与闻母亲怕是知道了。 那三天每天都有客人上门,来的人总会打趣陆与闻几句,问他有没有谈恋爱,打算找什么样的对象。陆与闻只会把眼神往他身上瞟,坏笑地冲他挤眉弄眼。 陆与闻母亲却说,你看方雨做什么,说的是你的事。 陆与闻说,我俩是一样的。 方雨在那时察觉出气氛的微妙变化,以及说笑背后的欲言又止。他很早出来打零工,因为年纪小,更要懂得察言观色,久而久之形成习惯,成为本能。他能够准确感知身边人对他的喜恶,且从来没有出过错。 他觉得陆与闻母亲对他说不上喜欢。 于是那三天,他表现得很任性,假意的为难换来陆与闻陪在他身边,除了吃饭几乎不下楼,就算下楼吃饭的个把小时,也要见缝插针地引诱陆与闻同他亲热。 有一回在厨房,他发情似的向陆与闻索吻,差点被走进厨房的客人撞见。 还有一回晚饭,他踩着陆与闻的脚背,脚掌恶意地磨蹭,陆与闻把脚从拖鞋里抽出来,反夹着他。饭桌上一片平和,饭桌下他们正暗自交锋。 某次他不小心听到保姆和陆与闻母亲闲聊,前者说他饭量小,表面上说什么都吃,其实不爱吃的筷子碰都不碰;后者摇头笑,说他太娇气,太不成体统了。 方雨哑然,他惊讶于自己清楚地记得评价他的每一句话,可想而知当年他一定记怀许久,才会记得这么牢固。 原来他也有过孩子气和小心眼的时候,方雨兀自失笑。 陆与闻在方雨吃到一半时回来,进门便被问去哪了,瞥见方雨还没吃完,陆与闻什么也不答,和母亲打了招呼,洗了手过来在方雨身旁坐下,就着方雨的汤碗盛饭吃饭。 方雨给他夹菜,小声问他到底去哪了,李惟有消息没有。 陆与闻摸摸方雨的头,叫他要把饭吃完,方雨拿脚踢他,陆与闻夹住他的小腿,分走他碗里一半的白米饭,不容置喙的口吻道:“剩下这点必须吃完。” 方雨乖乖地扒饭,陆与闻大口吃饭吃菜,他低着头,没让方雨瞧见额头因忍耐而暴起的青筋。 保姆端上加热了的汤羹,陆与闻不喝,舀起一勺动作自然地喂到方雨嘴边。 方雨不推托,张嘴喝了,再向陆与闻使眼色,保姆看见倒笑了,方雨噌的红了脸。陆与闻还要再喂,他扭捏起来,愣是不张嘴,用眼神传达抗议。 陆与闻不知道是不是装傻,先叫一声宝贝,再问他为什么不喝。 方雨从牙关里挤出来几个字,“我自己来。” 陆与闻一本正经道:“别剥夺老公的这点乐趣。” 方雨气结,不理会陆与闻,门铃声突兀地响,保姆前去开门,门口的人却叫他们都吃了一惊——两名身穿警服的警察。 在看清两人的面孔,陆与闻神色微变,他才在医院和这二位打过照面,在通往太平间的走廊上,他们碰巧擦肩。 陆与闻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他按住方雨道:“乖,不着急,你把饭吃完。” 警察进门亮了证件,目光搜索到饭厅里的陆与闻,公事公办的语气道:“陆与闻是吧,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有个案子需要请您跟我们回去一趟,协助调查。” “什么案子?” 陆与闻站起来,方雨扔了筷子紧巴巴地跟在他身后。 警察站在玄关问:“李惟你认识吗?” 陆与闻点了一下头,两位警察互看一眼,继续道:“李惟涉嫌非法拘禁、故意杀人,经查询通话记录,他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你——” “生前?”方雨如遭晴天霹雳,他攥住陆与闻的手臂,愣愣地抬头,确认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 陆与闻搂上方雨的肩,对警察道:“我会配合调查,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交代一些事。” 警察通融了他几分钟,陆与闻先转向母亲,“帮我打给律师,一点小事,不用担心。” 母亲尽管骇然,但也点了点头,回过身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陆与闻牵着方雨的手,方雨被他牵走之前,冷不丁朝警察发问:“你们说李惟涉嫌故意杀人,他杀了谁?” 第160章 “赵东临。” 方雨瞳孔骤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李惟死了,赵东临死了,他蓦地一阵胆寒,头也不回地拉着陆与闻跑上楼。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他伸开双臂,用身体挡在门前,哽咽道:“我不准你去。” 陆与闻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只是协助调查,很快回来。” “李惟死了,是我们看到的那辆车撞的吗?” 陆与闻嗯了一声,“你睡着了我接到电话,他们通知我去医院认人。” 方雨抽抽搭搭地哭,他挣开陆与闻的怀抱,反手把门上锁,一字一顿道:“我不能让你去,李惟已经死了,如果他们要对你不利——” “不会的,”陆与闻耐心地哄,“我去公安局协助调查,公安局多安全,那么多警察在,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找你?为什么不找我啊?我才是知情的,我要去跟他们说。”方雨转身握住门锁,陆与闻拦腰抱起他,低喝道:“方雨,冷静点!听我说!” 方雨眼泪完全决堤,却一点哭声也发不出来,他揪着陆与闻的领口,没办法完整说出一句话。 陆与闻亲他,嘴唇蹭过湿润的面颊,“我跟李惟认识一年多,暗中查了半年,他出事我也很难过,但我们对这天早有心理准备,现在当务之急是料理他的后事,他没有亲人朋友,他只认识我们。” 方雨嘶哑的声音道:“好,我去做。” “我会叫曦姐和助理帮忙,你听话,要待在家,乖乖吃饭睡觉,协助调查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我会很快回来。” 方雨流着泪向他伸出小拇指,陆与闻勾住,以唇盖戳,“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老公从来不骗你,你说是不是?” 方雨点了点头,冰冰凉凉的唇贴上他的唇角。 陆与闻搂住人按在门板上,疯了似的亲他蹭他,最后刹不住车了才及时停下,粗喘着道:“等老公回来,回来疼你,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方雨牵着陆与闻的手下楼,出门前陆与闻回头看了眼方雨,冲他笑了笑,彼此相握的手在陆与闻跨出家门那一刻分开。 门关上后,保姆嘴里念念有词,说要去烧香。陆与闻母亲发话:“协助调查而已,没多大事。” 说完她看向方雨,温言道:“要聊聊吗?” 方雨到陆与闻母亲身旁坐着,双手局促地放在膝头,他还在想该说什么,却听到很轻的笑声,“你在陆与闻面前也这么拘束?” 方雨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 陆与闻母亲呷了口茶水,姿态的优雅和从前无异,“我听见陆与闻喊你方雨,仔细看你跟那孩子确实很像,但你们不太一样,那孩子很爱笑,很开朗,有他在陆与闻也总是笑。你很拘谨,看你眼睛有点红,哭过了?” 方雨抿了抿唇,不吭声。 “没多大点事,不用哭,做人不能太软弱。我记得以前那孩子胆子很大,分明看见有人过来了,还敢搂着陆与闻亲热,我觉得他太娇气了点,男孩子没个正行不行。” 方雨微怔,原来当年陆与闻母亲都看在眼里。 “后来想想,他们还年轻,人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十八岁,爱做什么随他们去。之后的事你可能不清楚,也没有说的必要了,既然你和那孩子长得像,多笑笑,像他一样。” 方雨感觉心底埋入了一根刺,它不至于痛,不会划破皮肤流血,它只会长长久久的存在于此,用微乎其微的异样感提醒他,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该怎样才能像十八岁时那样笑。 这是方雨所能想起的听过的最令他如鲠在喉的话。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虐一点点 真的就是一点点 第89章 离不开 坐进车里,陆与闻倏尔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他竟然叫方雨料理李惟的后事。 鉴于方雨目前的身份,以及李惟在幕后那群人眼中几乎活靶一样的存在,方雨和李惟应该毫无交集,否则方雨加入燚火文化的动机则极为可疑。 他暴露不要紧,稍微了解他的人不难知道他这么多年对什么难以释怀。 但以弟弟身份回来的方雨绝不能和那些事那些人产生瓜葛。 陆与闻给方雨发了微信,没有回,他正要拨出电话,副驾驶座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赫然是阿志,陆与闻错愕,“你也来了?刚才怎么不上去?” “他在你家?”阿志问得没头没尾,陆与闻听明白了,他抬抬下巴,语气自大,“我老婆不在我家难道在你家?” 他没忘记方雨借住在这人宿舍,更没忘记这人故意邀他上楼,也不知是为了炫耀,还是欣赏他老婆在眼前却认不出来的蠢样。 陆与闻恨得咬牙,总之他终于看清这人不怀好意。 打给方雨一直没接,担心方雨已经出门,陆与闻磨磨后槽牙,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敲敲副驾驶座靠背,“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掉头回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阿志回道:“你回去不行,不过我可以替你跑一趟。” 陆与闻无奈,转念一想也行,反正阿志清楚内情,他在手机备忘录输入叫方雨别掺和李惟的后事,拿给阿志看。 阿志瞥了一眼,他刚要解释李惟是谁,阿志忽然道:“我知道他,车上都是自己人,可以说话。” 第161章 陆与闻点了下头,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他告诉你的?还是你们警方办案?” “最早还是你说的,你忘了?你送我回局里,你提了李乐迆,我回去一查,”阿志话锋一转,“现在他的案子是我接手。” 陆与闻攥了攥手机,想到意外惨死的李惟,他便觉得快透不过气。阿志和同事说靠边停车,随后扭头道:“我们专程过来,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陆与闻挑挑眉,警察还能有事找他帮忙? 方雨收到阿志亲自上门的提醒,走了俩警察又来了一个警察,保姆不免心生嘀咕,陆与闻母亲倒什么都没说,看出他们认识,起身让座,让他们慢慢聊。 保姆端来茶水,一壶煮好的茶和一个茶杯,方雨心不在焉地倒茶,保姆连忙递上一杯果汁,“哎呀你喝这个,你喝中药不能喝茶。” 方雨注意到保姆给他用的杯子和陆与闻是一样的,只有家里人才用这套杯子,他怔了两秒,朝保姆道了谢,保姆说道:“别那么客气,你喊我周姐就行。” 方雨努力挤出些笑容,保姆走后,阿志噗嗤一声,“你这是住在他们家了?” “为什么请陆与闻协助调查而不是我,我跟李惟也有联系。”方雨直入话题。 阿志解释:“我们根据现场找到的李惟的手机,最后一通电话,今天中午拨出的,打给了姓陆的那位,昨晚也有两次通话,一次是姓陆的打过去,间隔半小时后,李惟打了回来。” “李惟半年内的通话记录很少,像这样有来有回的只有他。” “昨晚李惟在我去的酒吧当侍应生,后来陆与闻去找我,他们一定撞上了。”方雨一刹那想通所有关节,他想到加了料的酒,也想到陈鸣说的酒吧查出是服务生故意送的酒。 陆与闻许是打给李惟,叫他拿一瓶酒来化验。李惟今天会出现在燚火文化大楼附近,怕是和昨晚的事脱不了干系。 所有问题的矛头竟都归咎于他。 “陆与闻是为了我,昨晚才会打给李惟的,他们认识很久,此前的联系一定很隐蔽,他是因为我才忘了这些,”方雨神色怆然,“还有李惟,他会出事也是因为我。” 阿志打断他:“姓陆的只是去协助调查。” 方雨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他拢了拢鬓边散落的碎发,直视阿志道:“赵东临是怎么一回事?你早知道他死了?李惟不可能杀人,这么多年但凡他决定这么做,当初那些人早死了。” 阿志微微愣神,方雨眼圈发红,头发长了少许,前阵子见他还骨瘦形销,这会儿脸已经长回来一点,细嫩腴润,白得晃眼。 阿志心里冒出不合时宜的念头,陆与闻真会养人。 方雨皱眉看他,叫了他一声,阿志回过神后道:“赵东临的案子我刚接手,还在侦破,按理说我不能透露案情细节,我只能说,我们刚查到李惟和赵东临的死有关,李惟就被撞身亡。” 方雨瞳孔蓦然放大,几个小时前混乱无序的一幕重回脑海,一并在脑海里徘徊的只有一个想法,果真不是意外,那辆车是冲着李惟去的。 可陆与闻也在马路上,方雨陡然记起陈鸣在他走出办公室前说的话,他说快去吧,陆与闻该等急了,陈鸣知道陆与闻在楼下等他! 方雨浑身猛地哆嗦,他领会过来,这分明是对他的警告,以陆与闻性命相要挟的警告。 方雨闭了闭眼,随即把脸埋进掌心,从阿志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白皙细腻的颈项,再往下的诱人风光全被掩映在白衬衫之下。 阿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方雨抬起脸道:“你回去吧,陆与闻托你转告的我知道了,我不会插手的,我会让别人处理李惟的后事。” 阿志起身告辞,方雨送他到门口,阿志回身说别送了,眼睛偏巧扫过方雨的脖子,衣领略敞开,一个鲜红的印记越过衣领遮掩现于眼前。 这是用力吮吻才会留下的痕迹—— 头靠近颈侧,嘴唇衔住脖子最近的软肉,以要咬掉一块肉的力度嘬吻。 那个印记应该是这样留下来的才对。 除了咬脖子,还会同时做什么呢?压在床上细致地抚摸,抑或是将人逼退到门后或墙壁,嘴唇和腰部一同发力,两处凶刃攻击同一个猎物。 阿志刹住脑海里的绮念,猛不丁问道:“你打算一直待在他家?你真当自己家了?” “他在哪,哪就是我的家,”方雨神情很淡,声音却很坚定,“他今晚能回来吗?你们要找他了解什么?” “今晚恐怕不能。” 方雨追问:“那明天呢?你们请人协助调查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不是吗?” 阿志盯住方雨,语气尤为冷淡,“这个我不能保证,你就这么离不开他?” “我的确离不开他。”方雨这样答道。 方雨回到房间,联系上陆与闻的经纪人陈曦,陈曦收到陆与闻的嘱托,电话里告知已经联系了殡仪馆,今晚会将遗体运送殡仪馆存放,至于火化会等陆与闻出来再进行。 陈曦交代得有条不紊,方雨想不到还有什么要补充,最后他只说了句麻烦你了。 陈曦的口吻稀松平常,“没事,不麻烦,老实说殡仪馆的电话还是陆与闻给我的,也是他说流程要怎么样,这些事他熟。” 第162章 方雨喉头哽了一下,他听见自己用异常奇怪的音调问:“你说他很熟这些?” “对,毕竟他亲自操办过一次,也算有经验。”陈曦和他絮叨了几句,似乎不知道他是谁,挂电话前还在问。 方雨支吾了过去,结束通话后,他来到衣柜与床的过道,蹲下来蜷缩在这个角落。 陈曦说陆与闻曾经一手包办了爱人的丧事,这是他不知道的。就如同他不说当年的事,不说自己为何消失又回来,陆与闻也不提他们之间十多年的空白。 他回到陆与闻身边,他们像从前一样相爱,仿佛这十多年只是眨眼一瞬,是一个噩梦做完了,翻过身,搂紧怀里的人,天亮以后便会抹除噩梦的阴影。 如果真的只是一场天亮即忘的噩梦就好了。 方雨枕着自己的手臂,想他还能做的事。 李惟的后事不用他处理,他甚至不能露面悼念。公司不用去,所有计划搁置,他盘算的查清真相和报复,在开始就被陆与闻喊了停。这是他的错,他不能赖在陆与闻身上。 如今又多一个人遇害,而他却躲在陆与闻为他构筑的安全堡垒里,这里不见风雨,他的眼前没有淋漓的鲜血,触目所及只有松软的地毯和温暖的床。 他好像有点懂陆与闻为什么会带他回家。 这里是陆与闻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有父母,有亲若家人的保姆,在家里意味着有妥善的照料,有陪伴和依靠。 陆与闻一定对当年答应他独自回家一事耿耿于怀,他连自己也不信任了,他要让他待在他认知里最安全的地方。 方雨双手环抱膝盖,心里的愧疚与负罪感几近排山倒海,可陆与闻用爱稳稳地托着他,他想哭泣想谢罪,身体却泛起了情热,陆与闻留在颈间的吻依然滚烫。 他们的亲密接触自十八岁开始,彼此在情事上的偏好和癖性,都由对方塑造而成。 太过熟悉导致的是一个吻、一次对视便能预知接下来要做什么,是要除去衣物,还是要交换唾液和吮舌。 如果陆与闻没走,他想陆与闻一定会剥光他,在房门后狠狠地进入他,要叫他哭着求饶。 陆与闻的眼神是这么告诉他的。 第90章 倒数三下,我要亲你了 当晚陆与闻没回来,他待在公安局询问室,手边是提神的黑咖啡,问话的警察由阿志到阿志的同事,最后进来的是一位较年长的警察。陆与闻见到此人,表情敛了敛,叫了一声张叔。 这是当年负责方雨一案的警察,全名张仁成,陆与闻和他打交道最多。 陆与闻不会忘记当年初次见面,对方猛拍他的肩膀,叫他不许哭,男子汉没有哭的理由,又问他方雨是他的什么人,他回答是爱人。 人生中第一次向他人宣布方雨是他的爱人,是在公安局里,乌烟瘴气的办公室,众人忙忙碌碌,没有谁分一个半个眼神给他,只有这位张警官说好,说爱人就爱人,他见多识广,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但犯罪分子除外,这位轮廓很深、长相显老的警官神情严肃地对他道。 陆与闻记得自己那时忘了掉眼泪,张口就是质问:“那你们什么时候能查清楚?方雨不可能去那个酒吧。”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陆与闻起身问了好,张仁成叫他坐下,面目和蔼地对询问室里的警察道:“你们出去歇会?我跟他聊两句。” 询问室里只剩他二人,陆与闻正了正坐姿,言语间不由得带上尊敬,“我听说您因伤退下来了,您身体还好吧?” “就这里中了子弹,不过不碍事,早好了。”张仁成指了指右肩,像是为了证明所言非虚,特地用左手拍打。陆与闻看得心里一紧,连忙摆手,“您别,您请坐。” “又来到公安局的感觉怎么样?” 陆与闻想了想,如实道:“挺烦的,想马上回家。” “以前你巴不得在我们局打地铺,”张仁成感慨,重新打量起陆与闻,“不错,是成熟了不少,这身材练过?” “一段时间没练,之前练的都没了。”陆与闻唏嘘道。 “多练练,张叔很纳闷电视上没看到你结婚的新闻,是没结还是结了没请张叔喝喜酒?” 陆与闻忍不住笑,“还没结,摆酒那天一定请您来。” “听你这口气,有结婚对象了?”张仁成掏出一支烟,照例不抽,只放在鼻子下嗅,“有对象还查方雨的案子,你对象不会吃醋?” 陆与闻放松了身体,靠着座椅道:“张叔,这么多年了,您还要劝我?” “不劝你哪天看着你和另一个孩子一样,也被车撞死?” “李惟的死不是意外对吗?”陆与闻倏然变了脸色,“你们查得怎么样了?凶手有眉目了吗?” “他们怎么跟你说的?” “没说,把我和李惟从认识到合作问了个遍,见了几次聊了什么全都问了,我却连李惟案子的进展都不知道。”陆与闻十分泄气。 张仁成放下手里的烟,“你和李惟合作,你们查出来什么没有?” “没查到有用的,您应该清楚两桩案子过去很多年,我们能收集到的信息很少。” 张仁成审视的目光看着陆与闻,“我还是想不明白,方雨的案子和别人的案子,你从哪看出有关联?你为什么会找到李惟和他合作?” 第163章 “我刚才说了,李惟哥哥李乐迆出事那晚的酒吧,我和方雨也在,那个案子上了新闻,我看过留下了印象。所以在认识李惟之前,我就知道李乐迆的案子。” “我在方雨出事大概半年后,想起这个案子,去了一趟那间酒吧,我想通过对比类似的案子,找出有哪些细节或者我没注意的点,是我在方雨的案子上忽略了的。” “结果真让我找出那间酒吧的问题,但是当年我查不出更多,一年半前,我再去那间酒吧,那天是李乐迆的忌日,李惟在门口烧纸,我跟他是这样认识的,接触几次后决定要合作。” 陆与闻说完,张仁成足足有几分钟没吭声,好半晌他终于说道:“原来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调查。” “没有不信,您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您。”陆与闻回道。 张仁成缓声道:“你看过监控录像和证人证词,还有包厢里那俩人的口供,方雨是自己走进去,没人强迫他,灌了他酒发现他不对劲,那俩货也立马叫人了,从头到尾都是意外,你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没查清楚?” “他吃下的助兴药,”陆与闻面沉如水,“张叔,我说过,他不会去那种地方。” 张仁成眯起眼睛看他,“酒吧里什么没有?伪装成糖的助兴药,他兴许就是吃错了,至于你强调他不会去,事实是他一个人来了酒吧。” “怀疑眼前的事实没有意义,”张仁成叹了口气,“李惟死了,你也该收手了,跟你没关系的事别掺和,好好过日子不成吗?” 陆与闻闭口不言,阿志推门进来,端着一碗饺子和一小碟陈醋,看见张仁成愣了愣,“您还在啊,我以为您回去了。” 张仁成站起来,“随便聊聊,我聊完了,你们继续。” “张叔,你还负责案子吗现在?”陆与闻自觉接过那碗饺子,拆了一次性筷子吃了起来。 张仁成笑呵呵道:“不了,我老了,该让年轻人冲在前头咯。” 询问室的门再次关上,阿志换了副表情,看着埋头苦吃的陆与闻,“你吃得倒挺快。” “你们问完没有?一整晚围绕我和李惟认识合作那点事问个没问,这跟李惟被撞和赵东临死了有直接关系吗?”陆与闻扔下筷子,气不打一处来。 “嫌烦了?那好,现在开始我们聊点别的。” 阿志回身朝玻璃比了个手势,继而注视陆与闻,在稍长的沉默后道:“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在能透露的范围内,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刚才对你的问询目的不仅在于此。” “为了不透露不该透露的,以及保护你能想到的那个人,我们反复问你的只有你和李惟的事,这是唯一安全的话题,因为李惟已经死了,而你们很幸运没查到什么。” 陆与闻发誓他看见阿志面上一闪而过的嘲弄的笑,他尤其不爽,“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阿志顿了一下,“李惟的案子是交警部门在跟,还没找到肇事司机,现在下结论太早。” “你和李惟在查的,我只能说从案子本身着手是非常吃力不讨好的做法,除非出现颠覆性的证据,否则这两个案子翻案可能性为零。” 陆与闻冷笑,“那你认为我们还能怎么做?你们不查,只能我们自己去查了。” “谁说我们不查?但我们查的不是单个的案件,”阿志面无表情的脸上蓦然多了几分严肃,“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即将要查的是燚火文化涉毒案。” 陆与闻神情一凛,面色震骇,“你说什么?” “跟我们合作,你有机会了解更多内情,否则走出这个门,你要把我刚才说的都忘了。”阿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带一丝温度地盯着陆与闻,“你的决定决定了现在你是继续坐在这里听,还是马上走出去。” 陆与闻仍在试图理解方才过于骇人的信息,脸色几经变化,少顷,他镇定问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方雨当晚没等到陆与闻,晚饭他是下楼吃的,吃饭时几次想问陆与闻律师的联系方式,想提出找律师帮忙了解情况,但苦于找不到机会开口。 陆与闻母亲吃饭不说话,偶尔的几次交谈也是围绕汤的咸淡和菜合不合口味,很短,一问一答便结束了。 方雨晚饭吃得少,他陪着直到陆与闻母亲吃完放筷子,才一同起身离席。 保姆端上水果,晚间新闻准点开始,方雨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在一段新闻播报完换下一段的间隙,他找准时机开口:“陆与闻律师的电话可以给我吗?我想找他问问情况。” “着急了?”陆与闻母亲看向他,他点了点头,面色不虞,“拜托您,我很担心他。” “电话有,但陆与闻是去协助调查,你可以不用那么担心。” 方雨目光恳切,“不管怎样我都想问问。” 拿到律师的电话,方雨第一时间打了过去,得到的答复是还在配合调查,暂时没有进一步消息。方雨内心惴惴,挂了电话依然满面愁容,他借故身体不适,上楼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灯也没开,靠着门板坐在地上,地毯是新换的,很干净很软,陆与闻不爱让人进他的房间,一般打扫都自己来。 方雨想到陆与闻拿着吸尘器认真除尘的模样,唇角弯了弯,对着黑漆漆的虚空露出一个笑。 陆与闻会养成整理房间的习惯,原因是他们会在房间的任意角落亲热,门后、地板、墙角,甚至是窗台,他们都说不准哪个契机会诱发一个吻或一次深入的探摸。 第164章 不是哪里都是床,也不是一定要回床上,因此保证房间每个角落的干净安全很有必要。陆与闻曾这么跟他说,然后用手触摸地毯的每一寸,想要找出会硌到皮肤的尘屑和渣滓。 因为陆与闻细心检查过,所以他能放心地脱光自己,赤条条地躺在地毯上。 陆与闻不在,方雨还是有点难为情,他只脱掉了外裤,右手握着手机,点进手机相册。 相册里有好多他偷拍陆与闻的照片,有陆与闻在睡觉、收拾房间、刮胡子和穿衣服,从他们两个人的乐园到这里的家,已经积攒了数不清的瞬间。 方雨一张张翻看,面露微笑,看完相册,视频的分类吸引他的注意。点开最新的视频,定格的封面赫然是自己。 方雨记不清何时录了这段视频,他点击播放,前面十几秒是他在床上睡觉,接着屏幕出现陆与闻的脸,陆与闻坏笑地道:“让你偷拍老公,现在老公也要偷拍你。” 屏幕换到自己熟睡的脸,陆与闻说:“再不醒来老公要亲你了,倒数三下,三、二、一,好我要亲你了。” 镜头有点晃,有几秒钟只拍到床头,慢慢地对上枕头和他们的脑袋,最后镜头对准黏糊热吻的唇。 陆与闻含着他的唇,很轻地吮吸,温柔得不像话,而睡梦中的自己居然逐渐回吻,连舌头也情不自禁伸了出来,偏红的滑嫩的舌,稍微探出头,立即诱得陆与闻舔舐。 方雨看得脸热,不觉间连内裤也脱了下来,他想起这天清晨,他是故意装睡的,装得一脸甜美无知,好叫陆与闻来亲他。 不然哪有人睡梦中接吻会伸舌头。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章!求求海星和评论(灬 灬) 第91章 傻子x傻子 方雨第二天醒来仍没看见陆与闻,心情尤为沮丧,洗漱完打开房门,楼下保姆在给花束修剪花枝,一大簇他叫不上名字的鲜花插进花瓶里。 下了楼,保姆同他打招呼,放下花瓶要去给他弄早餐,他忙说不用麻烦,保姆已经盛好一碗粥,又端出熬得棕黑色的中药,叫他喝了药再吃早餐。 方雨小口小口地喝药,保姆一边忙活一边和他闲聊,从保姆口中他得知陆与闻母亲一大早和戏友排新戏去了,而自他住进来就没见过的陆与闻父亲,则是在出差。 保姆说完又念叨,不知道陆与闻什么时候回来。 方雨默默地听,喝完中药将药碗放进厨房,不经意扫到垃圾桶的一大扎花束,他怔愣了两秒,问保姆那些都不要了吗? 保姆说新鲜的花送来,旧的便不要了。 他觉得可惜,盯了许久,“可是还开得好好的,这就要扔了。” 吃过早餐,方雨终于发现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的闲人。住进来的短短时日,他除了知道花就算没枯萎也会被扔掉,还知道家里每个人都对他很好,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们对他没有任何期待。 陆与闻母亲至今不知道他是方雨,她当他是儿子喜欢的情人,一个和方雨长得很像的人,连名字也没有问。 陆与闻本就希望留他在身边,最好每天正事不干,关在房间里从早到晚的亲热缠绵,他们失去太多时间,正值对情事最热衷的年纪,索求无度成为了常态。 方雨想,陆与闻在过去十多年里必定让家里人好生担心,所以才会到了如今领回家一个男人也没人惊讶的地步。 如果能活在真空里,方雨忽然想,隔绝所有的危险和伤害,他和陆与闻一定是最幸福的一对。他们会是别人欣羡的亲密关系的范本,他们如胶似漆,没有争吵和矛盾,有的只是如何爱和更爱对方。 但花在真空中也不能存活。 方雨陡然一激灵,仿佛他的一个念头已经戕害了一朵花。可他立马记起上学时老师讲过的制作干花的方法,他记不得具体步骤,只记下了制作干花的本质:先让花死了,然后它会永远活着。 这个崩坏的世界不存在真空,那么他可以先让他们的爱情死了,再换来永生。 方雨出了门,他去了他找给李惟的关押赵东临的房子,房子没留下什么,他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打算走之前,突然注意门口的信箱。 崭新锃亮,红得刺目。 老式住宅楼每户门口都有个信箱,大多生锈破损,他爬楼梯上来,没见到哪户的信箱像他们门前的一样,新得就像重刷了一遍油漆。 方雨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租下这个房子,门口信箱的原貌。 他盯了信箱的锁十几秒,伸手一碰,锁头并未锁住信箱门,只虚虚地挂着,似乎等待有人将它打开。 方雨打开信箱,从里面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揭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从看到第一张照片起,他便死死地捂住嘴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手上照片散落一地。 照片是一个人的死状,身下鲜血横流,脸部表情恐怖惊惧,像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被人一刀毙命。 他本能地要逃,没命地往楼下跑,一口气跑到一楼,只要拉开楼下大门就能重见天日。可他顿时想到了李惟,李惟死在烈日下,阳光照耀的是他未凉的尸体。 方雨顿住脚步,脸上扯出一个笑,是凄凉的、认命的、对即将踏上的路不再挣扎与抵抗的笑。 他迈步上楼,回到有崭新信箱的楼层,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照片,前三张是同一个人,背面写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名字,旁边附了一行小字,曾就职于美家清洁。 第165章 最后一张是赵东临,照片上赵东临横卧街头,腹部插着一把刀,鲜血流进了下水道。 方雨把照片塞回信封,站起来时头很晕,他扶着楼梯扶手,缓了一会儿再走下楼。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市公安局,司机开了音响,音响里传出一首老歌,刘若英用隽永的嗓音唱着后来。 方雨把头靠着窗户,闭眼幻想所有事情都过去后,他可能拥有的后来。 方雨走进市公安局,他随意拦下路过的警察,告知对方,他是来配合调查的。几分钟后他被带进询问室,面前坐着两个警察,一人询问一人做记录。 方雨清了清嗓子,和声问道:“我可以开始了吗?” 俩警察点了点头,方雨笑笑,开口道:“你们说的李惟涉嫌非法拘禁赵东临,我才是知情者,不对,我应该是同谋,拘禁的房子是我找的,地址我写给你们,你们去找,屋子里会有我的指纹。” “来查我吧,你们找错人了,陆与闻什么也不知道。” 方雨笑得一脸轻松,几乎想把双手送上前,叫他们来铐上他的手腕。 陆与闻走出市公安局,狠狠地出了一口浊气。陈曦开车来接他,递给他一把柚子叶,表情里带着嫌弃,“给你拿回家去去晦气,看你倒霉的。” “我不过是协助调查,有这必要吗?” “那你要不要?” “要!我带回去烧水洗澡。”陆与闻抱着柚子叶,当成宝似的嗅了一下,他叫陈曦立即开车,他等不及要见到方雨。 回到家,陆与闻吆喝了一嗓子,把在厨房捣弄中药材的保姆喊了出来,保姆看见他欢天喜地,接过他手里的柚子叶,用力地在他身上抽打。 叶子掸到脸上,陆与闻直笑,满心期待地问:“周姐,他呢?” 保姆想想,回道:“吃完午饭就不见他人影,估计在午睡。” “那没事了,我洗个澡再上去。” 陆与闻哼着歌,决定在一楼淋浴间洗干净了再回房间,昨晚没洗澡,又在空气不流通的询问室待了一夜,他觉得自己快发臭了。 用柚子叶烧的水洗头洗澡,陆与闻换上新衣服,感觉全身干净清爽了才出现在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心情竟莫名忐忑。 回自己卧室还要敲门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他甘之如饴,又敲了两下,已经想好门一开要对房里的人先这样再那样。 还没听到脚步声,陆与闻疑心方雨睡太死,遂又重重地敲了几下,仍没回应。他毅然握上门把手,一拧一推,“老婆”二字刚叫出口,空无一人的房间让他傻了眼。 浴室和卫生间都找了一遍,没看见人,陆与闻甚至趴下来看了眼床底,站起身后暗骂自己脑子进水了,他从换下的脏衣裤里摸出手机,拨通方雨的号码。 铃声响了两声,电话接通了,陆与闻试探地喊了一句:“老婆?我老婆在吗?不是我老婆不能听哦。” “那我挂了。”方雨失笑。 陆与闻威胁道:“你敢?” 方雨轻声问:“你回来了?洗个澡,睡一会儿,昨晚一定没休息好。” “当然没有,可想你了,”陆与闻听到方雨的声音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语气变得亲昵,“你想不想我?跑哪去了,让老公一通好找,限你十分钟内回家,不然家法伺候。” 方雨说:“十分钟啊,应该回不去。” 陆与闻很没骨气地让步了,“那三十分钟?半个小时能回来了吧?” 方雨没答话,陆与闻听着电话里轻轻浅浅的呼吸,只觉得方雨连呼吸声都特别勾人。 他打着商量:“你去哪了?老公现在去接你,我们外面吃个晚饭,然后你想干嘛?要不要去逛街看电影?” 陆与闻猛然意识到什么,惊喜道:“这叫约会吧?” 电话那头的方雨始终不应答,陆与闻心里没了底,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想不想和我约会?” “想,很想。” 方雨的声音很轻,一不留神就被旁的声响盖过,陆与闻听出方雨那头很嘈杂,一瞬间的预感非常不好,他按捺住烦躁,口吻尽量温和,“你在哪呢?我去找你好不好?” 方雨只说了半个音节,电话换了个人接,听到阿志的声音,陆与闻当即要骂人,“你抢我老婆电话干嘛?等等你们怎么会一起?” 阿志言简意赅:“叫律师过来一趟,方雨跑来我们局,说他和李惟合伙拘禁赵东临。” 电话倏地挂断,陆与闻一句脏话骂了出来,他耙了耙头发,打电话通知律师马上去市公安局。挂了电话,他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再难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顶多算老婆不听话而已。 陆与闻着急出门,保姆追出来问他今晚回来吃饭吗,他停下来道,回来吃,方雨也回。 这一趟的不顺大概从堵车可以预见,陆与闻狠敲了下方向盘,去市公安局的必经路段堵塞严重,原因是附近路段地面突发坍塌,滞留车辆全部分流过来,导致他五百米蜗牛一样挪了半小时。 律师早到了市公安局门口,陆与闻联系上阿志去接人,他无比庆幸没一时冲动删掉阿志的号码,这回再膈应也得麻烦人家。 可在问清楚来龙去脉后,陆与闻脸色阴沉了下去,要不是他被请去协助调查,整整一夜没回来,方雨也不至于莽撞地跑来公安局。 第166章 他不清楚方雨和李惟究竟合谋了什么,但倘若不是慌乱无主到极点,方雨不会傻到对警察宣扬自己干的事。这个傻子一定是没有办法了,以为连累到他,才一声不吭去了公安局,急于替他洗清嫌疑。 方雨的电话再没打通过,好在有律师实时向他汇报进展,约莫过了半小时,陆与闻刚开出拥堵路段,律师打来说人已经出来了。 陆与闻嗯了一声,拜托律师送方雨回来,律师有些为难,“他说他要去另一个地方。” “他要去哪?他要去哪你就送他去哪,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陆与闻觉得自己接受能力变强了,哪怕方雨现在说要上外太空,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好,去。 律师报了地址,陆与闻一时没了话,心想倒不如去外太空。 方雨要去的地方是陵园,在他还没认出方雨时,曾几次威逼利诱叫他来这个地方,如今方雨一声不吭地来了,他却说不出的难受。 方雨来这里要做什么? 开到陵园已近傍晚,晴了一天的天空这时飘下小雨,细雨如丝,在路灯的映照下,半空中飘荡着的雨丝闪闪发亮,泛着盈盈的黄光,跳着整齐划一的舞。 陆与闻停好车,步行走进陵园。陵园门口的花贩向他兜售鲜花,他摇了摇头,突然见着装花的水桶里有一束格格不入的玫瑰。 他心里一动,掏钱买下那束玫瑰,一共九朵,他喜欢这个数,意头好,说明他和方雨一定能长长久久。 经过一排排墓碑,陆与闻走向熟悉的位置,在那一个曾被他细心擦拭了数百遍的墓碑前,他找到了方雨。 方雨回身朝他笑了笑,陆与闻送上手里的玫瑰,直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他嘴笨,连送花的姿势也格外笨拙,他都有点嫌弃自己了。 陆与闻讪讪道:“送你的,希望你喜欢。” 方雨扑哧一笑,接过他的玫瑰,抱在怀里,脸颊在娇艳玫瑰的映衬下透出淡淡的绯红,“哪有人在陵园送玫瑰,你傻不傻?” 陆与闻挠挠后脑勺,“那我就做第一个,花收了,能跟我回家了么?” 方雨率先在墓碑前的空地坐下,他仰头看陆与闻,陆与闻跟着盘腿坐下,花还在方雨怀里,方雨不肯撒手,陆与闻提醒:“当心弄湿你的裤子。” 方雨看了眼陆与闻身上的西服外套,不说话,只是低头笑。 陆与闻心想笑什么,再笑把你吃掉,这话他没说出口,他自觉脱下外套,用外套盖住方雨竖起的双腿,玫瑰花竖着放置于腿间,外套吸纳了花瓣花茎淌下的水珠。 “我有话跟你说。”方雨微微笑道。 陆与闻有了心理准备,“你说。” “你好像从来没怀疑过我,我说什么你都信,”方雨一眨不眨地看他,唇边漾着很轻很浅的笑,“消失十多年回来,我说我是方雨你也信。” 陆与闻说:“因为我不是傻子,我不仅听你说,我会用心感受。” 方雨很认真地问他:“你这样会不会很容易被人骗?” 陆与闻点点方雨的额头,“贼喊捉贼,我除了被你骗,还有谁敢骗我?” “我确实骗过你,”方雨眼神直盯盯,在接收到陆与闻的目光后,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墓碑,而后缓缓地道,“当年我跟你说,我妈走的那天,在我和我弟之间选,我弟哭了,所以我妈带走了他。” “事实上,当时和我妈在一起的美国人,他来了中国,就住在我们家附近的旅馆,我撞见他和我妈拥抱,我很坏,特地跑到他们面前,跟他们说,我要向爸爸告状。” 方雨转过头,泪中带笑,“我对他们说,如果不想爸爸知道,就带我走,但我妈吓坏了,扇了我一巴掌,把我赶走了。” “第二天,她带了我弟走,其实我妈偶尔分不清我俩,但前一晚她打了我,我脸颊肿了,我想,她就是靠这个区分我和我弟。” 陆与闻倾身抱了抱方雨,“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坏,”方雨自嘲地笑,“我妈大概也想不到,她生下来的小孩居然能这么坏,小小年纪就有心机。” “你再这么说自己我要罚你了。”陆与闻沉声警告。 方雨推开陆与闻,眼神清冷而疏离,“有一件事你想过吗?当年我有可能是故意贴着你、缠着你,让你爱上我,好解决我身上的麻烦。” 陆与闻脸色没丝毫变化,他一字一句地道:“你真当我傻子是吧?” “你人那么好,我有把握只要你爱上我,就一定不会不管我,”方雨两眼盯视陆与闻,“所以我对你好都是有所图的,我对你是蓄谋已久,你有想过这种可能吗?” 陆与闻拧着眉,“你一定要将自己说的这么卑劣吗?”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方雨笑了,“可能是我太坏了,也可能是我命太硬,该我担的报应总让别人替我承受,我真的很怕,有一天那个人会是你——” 方雨站了起来,陆与闻扶了他一下,方雨居高临下地看他,怀里的玫瑰掉落到地上,花瓣坠落无声,方雨的话却比任何一次都要重,“陆与闻,我们分开好不好?” 陆与闻目露错愕,“你说什么?” 方雨艰难地说着每一句话,“我们分开,我再也不招惹你,我的麻烦事也不牵连你,你好好的,别管我,离我远一点,别再掺和我的那些破事。” 第167章 细雨变成豆大的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落在墓碑,落在对峙的人身上。 方雨伸手挡在陆与闻头顶,最后一次用温柔的目光注视他生命中最爱的人,“陆与闻,我走了,你好好的,别像以前一样等我、爱我,我不值得。” 陆与闻面容凝重,他微仰着头,以长久的姿态凝视着方雨。 方雨缓步后退,留给陆与闻一个好看的笑容,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影消失在林立的墓碑群里,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中。 陆与闻抬了下头,雨势渐大,大雨落到他脸上,带走他眼角滑落的泪。 他捡起地上被雨淋湿的玫瑰,搂进怀里,像怀抱着爱人,良久才喃喃地道:“真傻,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还敢说我傻。” 陆与闻踉跄地站起来,坐久了腿发麻,他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嘴里自言自语,“既然你怕那些事,那就让我替你都解决了,我处理好了再来找你。” “到那时候可要好好罚你,胆敢跟老公说分手。” 陆与闻亲了下湿透了的玫瑰花,眼前仿佛浮现方雨泪湿的脸,以及渐渐与这朦胧雨夜融为一体的笑。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新的一卷,会甜回来的 第92章 只当你是离家出走 陆与闻驱车离开陵园,小雨转为大暴雨,天空黑得如同泼洒了墨汁,浓稠如墨的夜色侵占视线所及的每一处。 副驾驶座放着方雨没带走的玫瑰,陆与闻贴心地系上了安全带,他打算带回家先养着,方雨总有回来的一天,玫瑰花也要物归原主。 等到雨声渐歇,陆与闻拨出方雨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没接。他挂断再拨,重复了几次电话终于接通,那头没人说话,陆与闻屏息等了十余秒,情绪缓过来一点才开口叫人。 还是叫方雨老婆,陆与闻放缓了车速,平静的口吻道:“要提醒你的是,我没同意分手,但我给你时间想清楚,想好来你究竟要什么。” “你说的分开,我接受,但那是暂时的,暂时有多久由我来决定,期限到了我会把你绑回家。” 方雨始终没回应,陆与闻很有耐心,他继续自说自话:“方雨,你离不开我,你不可能离得开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如果是为了我,你有没有想过,我远比你以为的更需要你。” “我等了你十多年。”陆与闻说完怔了怔,他其实不太想拿这个当筹码,无能的男人才会以此作为要挟,他显然没把自己归类到无能的男人当中。 尽管他也留不住自己的老婆。 陆与闻低低地叹息,像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过了许久,电话那头传来些微的声响,是方雨藏不住的哽咽,终于泄露到他耳边。 陆与闻存心折磨自己,既不哄人也不说话,听着方雨极力克制的啜泣声,痛并快乐着,他近乎冷酷地想,这只是你要离开我的代价中最轻微的一种,哭吧,谁叫你爱我。 陆与闻忽而意识到,方雨的爱才是他最有力的筹码。 他控制不住笑,打着方向盘,用平时在床上交颈亲热的亲昵语气同方雨说道:“我同意你说分开,但并不代表我不管你,你要喝药,按时吃饭睡觉,我不介意找人一日三餐给你送饭。” “酒绝对不能喝,我的电话短信你可以不接不回,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能保证哪天受不了了上门把你逮回来。我只当你是离家出走,你最好记得这一点。” “你这样有意思吗?”方雨哭过的嗓音有点沙哑,和他某些时候遭欺负狠了发出的声音很像。 陆与闻不着边际想到那些时候,眼神晦暗了几分,电话那头的鸣笛声打断他的思绪,他冷不丁问道:“你在谁的车上?” 方雨不答,陆与闻想了想,冷笑一声,“阿志?你和他在一起?你把电话给他,我有话跟他说。” 电话似乎拿远了些,陆与闻听到方雨模模糊糊说了句话,电话里响起另一个声音,“你要跟我说话?” 陆与闻直截了当道:“替我看着他,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想做的我替他做,如果他有半点闪失,你们的计划别想进行。” 阿志迟疑地问:“你这是?” “我同意你昨晚的提议,但给我点时间,我要先处理好手头上的事。”雨刷刮干净玻璃上的雨水,前方黑暗看不到尽头,陆与闻面无表情地开车,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往黑暗深处迈进了一步。 阿志回道:“我明白,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你——” “行了,其他的下次说,别让他听见,”陆与闻扯了扯嘴角,“把电话给方雨,还有我警告你,别打我老婆主意。” 电话那头没人出声,陆与闻反应过来换成方雨在听,顿时他也不打算开口,任凭这沉默逐渐叫人抓心挠肺。 他享受着这点因爱而生的煎熬。 方雨不提要挂电话,啜泣声已然平息,陆与闻想到什么,突然道:“告诉你一件事,你说我不管你说什么都信,我是信你,但我也有依据和你赖不掉的铁证。” “想知道是什么吗?”陆与闻循循善诱,“你说句话我就告诉你。” 耳边沉默依旧延续,约摸过了十几秒,他才听到方雨低哑的话音,“是什么?” “我找人做了声纹鉴定,在你家那天早上,我用手机录下你的声音,送你回去后我去了趟鉴定中心,”陆与闻卖起了关子,“你来猜猜结果?” 第168章 方雨缄口不言。 陆与闻笑笑,“朋友说检材和样本要用同一录音设备,内容也要一致,也就是说我手机录的不能用,因为没有相同的检材。但我们还有一份能用于检测的视频文件。” “我们俩的家里,那台摄录机,用它拍过什么还记得吗?” 陆与闻语速放缓,刻意压低的嗓音充满蛊惑的意味,“那天晚上我带你回家,摄录机开着,我引导你说了和以前一样的话。” “我准备如果你不承认你是方雨,立马送摄录机去检测,检材和样本都有了,不愁鉴定不出,”陆与闻问,“你要让我送去检测吗?” 方雨哽了一下,“你敢。” “不敢,我才不要给别人听,”陆与闻嘴角勾了勾,继而正色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没你想的这么蠢,爱你我做好了百分之百的准备,你可以再相信我一点。” 方雨照旧不答,陆与闻不准备把人逼太紧,他长吁一口气,看了看只有一束玫瑰花的副驾驶座,唇边泛起苦笑。 陆与闻最后道:“你必须向我保证,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会平安无事。” 陆与闻一个人回到家,淋过雨的狼狈模样瞒不住家里人,对此他没说什么,反倒扯了个理由解释方雨为何没和他一起回来,说完单手抱着玫瑰上楼去了。 他找来一个桶装上清水,将玫瑰花浸泡到桶里,搬了张板凳坐着,用剪刀修剪花枝和多余的叶子。 回来湿衣服没换,他先坐在浴室里全神贯注地料理这一束玫瑰。 弄好以后他拍了张照片,短信传给方雨,之所以发短信而不是微信,大概因为他还停留在彼此互发短信的年代,他固执地认为短信有种老派的浪漫,于他们而言更有一种特殊的联结。 照片传送成功,陆与闻又发了一条文字短信,发完便把手机扔到一旁,绝不承认是害怕等不到回复。 陆与闻:玫瑰花喜欢吗?不喜欢老公下次送别的,不说喜欢什么就一天送一束,送到你说为止:) 陆与闻收了方雨换洗的衣服,小心地熨平上面的褶皱,叠好和自己的衣服放一块。方雨的内裤则没有享受同等的待遇,它被单独拎出来,摊放在床上。 陆与闻低头盯视良久,薄薄的纯白布料,当它穿在方雨身上,从未像此刻一样得到如此久的注视,因为被手指头勾住往下扯才是它的宿命。 掌心情不自禁地覆上,手指抓拢,他将这团柔软面料攥进手里,陆与闻想了很久,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用它来包裹住更坚硬的部位。 手机响了一声,一条未读短信显示来自方雨,陆与闻以为自己看错了,怔怔地点进去,看见方雨回复的两个字,反复确认了几遍回信人和手机号。 人和号码都没有错,他快将屏幕上的那两个字烙进眼里。 方雨:喜欢 陆与闻回复得很快,摁下发送键,还能感觉到心口微微发烫。 陆与闻:乖 第二天一早,方雨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陌生景象令他心情很不好,天花板、吸顶灯和窗帘皆不是他熟悉的样式,这一切昭示着他回到了公司租给他的公寓。 起床、洗漱,昨晚和经纪人通过电话,约好今天商量出道事宜。 门铃在他准备出门时响了,方雨前去开门,门外站着他不认识的生面孔,对方递上两个保温桶,其中一个保温桶提手横插着一枝玫瑰。 方雨看到玫瑰花就知道是陆与闻的安排,他朝来人道了谢,关上门后打开保温桶,一个装着中药,另一个上层装着早茶点心,下层是熬得粘稠绵滑的粥。 陆与闻的短信随之抵达短信箱,方雨看着屏幕上的短信预览,犹豫许久,点开了短信。 陆与闻了解他比他了解自己更甚,陆与闻知道他永远也拒绝不了他。 哪怕放出狠话,强迫自己离开,可心是偏向他那边的,只要陆与闻动动手指头,他便像被线牵引的风筝,急巴巴地回来,什么都不要了,天空、风、自由,何况那些本就不是他看重的。 他更愿做他手上被牵绊的风筝。 方雨喝了一口中药,很苦,让人鼻酸,他又看了一遍陆与闻的短信,当作解苦的糖。 陆与闻:早,没有你我昨晚睡不好:( 你得亲亲我,怎么亲我说了算,亲多久也是我说了算 方雨回复了一个字,没有按下发送,而是转存到了草稿箱。 经纪人派了司机来接他,方雨从停车场电梯直接上了会议室,没走正门,没能再看一眼事故路段。 时隔一天,道路早已恢复正常通行,也许仍有人提及前天的惨烈场面,但更多的人会慢慢淡忘。也许过个一年半载,没人再记得这条路上死了一个人,没人知晓他的姓名和遭遇。 方雨推开会议室大门,环顾一周与会的人,除了经纪人,还有艺人总监、宣传总监以及影视、音乐、商务等各部门的负责人,在座大部分人对于公司力推他出道的决策十分不理解。 迎着众多打量的目光,方雨走进会议室,正对的大屏上是他在酒吧拍摄的宣传照,与他本人截然相反的风格,神秘性感,眼神与肢体动作俱是直白的卖弄与挑逗。 他朝在座的人笑笑,在会议桌唯一的空位坐下。 他想,他会记得那些死去的人,他的身上背负着他们未言的嘱托,如果李惟还有话要对他说,那么他会说什么呢? 第169章 # 渡河 第93章 快叫老公! 电影《你的人质》开机在即,在为进组做准备的方雨临时接到经纪人通知,叫他来公司一趟,一个重要角色的变动需要他配合试镜。 三个月前,公司在官网和社交平台账号发布了他的宣传照,宣告正式出道。同月,他参加某档演技竞技综艺,以助演的身份辅助明星嘉宾完成表演。 次月节目播出,收视表现不温不火,并未收获预期的热度,他作为助演得到的关注更是平平。 唯一让他引发热议的片段是某次竞演结束,本该退场的他被评委叫住,这位业内老牌导演对他的演技给予颇高的肯定,并邀约他加盟新戏,全程无视了台上担任主角的流量明星。 播出的正片删减了这一段,后有现场的观众将这段点评上传到微博。因与流量同台却又盖过其风头,方雨当晚登上微博热搜,在热搜榜待了一两个小时便被撤下榜。 本以为是自然的热搜更迭,事后和经纪人谈及此事,方雨才知晓热搜是公司花钱撤的。至于撤热搜的原因,经纪人的话是刚出道热度不能乱蹭,要当演员便不宜与流量树敌云云。 乍听之下并无不妥,真实意图恐非如此。 这三个月,方雨除了录制综艺并无其他行程,他花费大量时间摸清燚火文化的组织架构,调查历任高层和签约艺人。 在燚火文化还是艺火传媒的那几年,主营业务为影视制作和艺人经纪,这两大业务板块齐头并进,所占的营收比重相当。 自某一年起,艺火传媒艺人经纪收入大幅下降。原因是那一年艺火传媒失去了旗下顶梁柱,当家花旦罗小伶因意外离世,艺人经纪业务无疑遭到重创。 次年,艺火传媒启动多个影视项目,同年影视剧销售收入创新高,弥补了因王牌艺人离世而造成的利益损失。 自此以后,艺火传媒的业务重心逐渐倾向影视制作发行,并更名为燚火文化,艺人经纪业务所占比重逐渐压缩。 这一发展模式持续多年,直到前些年偶像经济兴起,燚火文化积极拓展偶像经纪业务,大量签约新人。 然而选秀节目被叫停,这一批新人无去无从,燚火文化非但没有及时止损,反而逐步缩减影视业务,一反常态地主攻起艺人经纪。 短短几年,影视制作从燚火文化的支柱业务到全面停滞,放弃影视业务这一决策曾备受质疑,直到影视寒冬来临才被认为是正确的。 方雨复盘了燚火文化的发展历程,发现其业务转型的时机十分耐人寻味。 倘若不是了解其背后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也定会以为燚火文化仅仅是紧跟政策动向,及时调整业务方向。 燚火文化及陈鸣本人是惯会伪装的老狐狸,在影视行业监管不严、蓬勃发展那几年,狂开影视项目,利用天价片酬、阴阳合同偷税逃税、猖獗洗钱。 后因阴阳合同曝光,限薪令颁布,影视行业迎来整顿,这一年恰巧被称为偶像元年,与其说燚火文化是追赶偶像经济潮流,倒不如说是明哲保身,规避被秋后算账的风险。 政策不断收紧,于是近年来燚火文化愈发低调,停开影视项目,控制旗下艺人热度。 方雨曾撞见某位艺人和经纪人起冲突,该艺人指责经纪人不作为,没有规划好他的事业发展,上升期让他干坐冷板凳。 这样的抱怨并不罕见,它通常出现在艺人练习的练功房,或被误以为无人经过的楼梯转角、卫生间等。 方雨后来有意观察该位艺人,发现其出入饭局的次数明显增多,显然燚火文化以此说服艺人,主动抛头露面换取所谓的资源。 去公司的路上,方雨心里盘算该怎么向经纪人提出参加饭局。这三个月,他对燚火文化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所有安排无条件配合,每天公司公寓两点一线,与外界联系几乎断绝,明面上看和陆与闻也再无往来。 然而这三个月平静得有些诡异,没有饭局酒局,日程表上的行程平淡无奇,广告拍摄、综艺录制或是常规的艺人训练课程,既不紧凑也不繁重。 唯独让他吃了些苦头的是演员形体训练,最基本的压腿和下腰,不管练多少次都疼。 尽管早年有基础,可他毕竟年过三十,身体柔韧性和灵活性不复从前。再加上这些年身体损耗得厉害,被陆与闻拿中药灌也不见好,中医说他是忧思过度,自己想不通永远也不会好。 方雨不知要怎么改善思虑过重,他还在想这三个月的事,点名道姓让他演的电影竟然连一次饭局也没组织,他甚至不清楚背后出资方是谁。 前几天刚签了合同,今早告知重要角色有变动,经纪人在电话里语焉不详,只叫他马上来公司一趟。 方雨握着手机,无意识地解了锁,等他反应过来,手指已经点进了短信箱,短信箱里满满当当都是陆与闻发的短信,他看了又看,一条也舍不得删。 昨晚陆与闻喝醉了,发来的短信看一眼便令他面红耳赤,陆与闻说很想他,很想抱他吻他咬他,想舔遍他的全身,想欺负他看他哭出来。 他看着屏幕里冰冷的方块字,身体无比火热,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公,中,好,四 昨晚他侧躺在床上,幻想陆与闻就在他身旁,炙热厚实的大手扯掉他的睡衣纽扣,野蛮又粗鲁地摸进来,恶意地拧他的胸口,对于欺负他这事陆与闻有莫大的热忱,和千百种不为人道的玩法。 第170章 方雨以为这晚也会这样过去,分开后每一个夜晚都很难熬,被情欲和思念折磨,苦不堪言。他不敢碰自己,他被训成了陆与闻最喜欢的模样,再难受也谨记他的身体只有陆与闻能碰,只有陆与闻能让他尝到甜头哭出来。 他怀疑自己忘了怎么做那事,他不会用手了,他丧失了自给自足的能力。 方雨抱紧被子,模模糊糊听到手机响,摸起手机一看,陆与闻打了视频通话,铃声响个不停,大有他不接就一直响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他最终按下了接听,这是三个月以来陆与闻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屏幕上出现陆与闻发红的俊脸,陆与闻盯了他很久,这通电话最初几分钟是完全沉默的对望,陆与闻的眼神透过屏幕压向他,他近乎喘不过气,没拿手机的手绞紧了被子,一点一点探向睡裤的松紧裤头。 陆与闻终于叫他的名字,叫完又叫他老婆,而后是一声接一声的老婆,一声比一声低,如在睡梦中的低吟呓语。 方雨没有说话,他怕一开口就是泣音。 陆与闻说:“老婆,我想看看你,把衣服脱了,手机往下一点,让老公看看你行吗?老公也给你看,给你看你最喜欢的。” 说完屏幕里的俊脸猝然消失,他被另一样物事取代,另一样更凶猛、雄劲的物事,对他的伤害往往更直接,可带给他的快乐也是无可比拟。 方雨快叫出来,原来陆与闻一边和他打视频,一边做那种事。他受不了直白的刺激,偏偏眼睛离不开,陆与闻像是笃定他会看,故意停留了十几秒,十几秒后手机摄像头才转回自己的脸。 方雨眼睛通红,陆与闻盯着他笑,是每回向他使完坏都会露出的笑,笑容里饱含了得逞后的惬怀与你能奈我何的无赖。 陆与闻问:“想不想要老公?想不想?想就让老公看看你,睡衣睡裤都脱了,内裤可以不脱,知道老公这些天在琢磨什么吗?” 方雨刻意制造窸窸窣窣的声响,手机在脸前等候了足够久,才极度缓慢地往下移动,直到对上光溜溜的下身。 他不敢让陆与闻知道,他在刚才就脱掉了裤子,不用教唆,不用诱哄,看见陆与闻他便腰软腿软,愚蠢粗鄙得只晓得脱下裤子。 他一声不吭,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赤裸交叠的双腿,偶尔挪移到臀部,堪堪停留一两秒便坏心眼地移走。 陆与闻最想看的地方,他偏不让他如愿,他只给陆与闻看无关的小腿,会令他浮想联翩的大腿。他也要陆与闻幻想着与他的旖旎情事,在要不到他的煎熬中入睡。 陆与闻眼睛都烧红了,呼吸愈发粗重,仿佛手上的活计逐渐用力,可惜眼里并未有满足,有的只是熊熊的怒火和要覆灭一切的欲望。 陆与闻哑声道:“老婆不乖,老公下次见到你要罚你。” 方雨在视频通话的最后才舍得抿出一点笑,他什么也没说,只牵起嘴角,双眼凝视着陆与闻。 挂断电话前叫出那一声老公了吗?方雨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只记得昨晚睡得很好,陆与闻进入他的梦,梦里搂着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直到天亮。 来到公司,方雨接经纪人通知去会议室,电梯迟迟不下来,他推开旁边楼梯间的门,打算走楼梯上去。 上到三楼听见门后有呼声,公司最近在装修,楼层高一点的办公室都要搬到二三楼,他以为门后有人需要帮助,没多想就拧开了门。 踏上三楼走廊,走廊上摆满桌椅和一个又一个装办公用品的纸箱,他往里走了几步,回头张望的瞬间,腰间被有力的双臂环抱住,整个人被拖拽进身后的杂物间。 门在眼前轰然关上,双眼还没适应满室的黑暗,嘴巴已经叫人堵上了。 他被压在墙上,后脑勺处有一只大手垫着,除此之外便再无庇护。把他拖入杂物间的男人正发狠地吻他,没护着他的另一只手暴露了凶戾的本性,他正脱他的裤子,探进他久未被人触碰的臀。 方雨只在后背撞向墙壁的那一瞬有些懵,当男人堵住他的嘴,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罩着他,他便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谁。 陆与闻吻他吻得凶,连啃带咬,像是硬生生要从他嘴上嘬掉一块肉。他疼极了,眼泪也被逼了出来,可除了抱紧男人的腰,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全身只有双手能活动,唇舌在陆与闻嘴里,腿一早软了,靠陆与闻坚硬身躯的支撑才勉强站立。 唇分时方雨发出的是哭声,因陆与闻的抚摸而时断时续,停顿的间隙是呻吟占了上风,哭声续上的时刻便是他在难受与解脱边缘徘徊。 陆与闻咬他的耳朵,说话声低沉喑哑,“叫老公,快叫。” 方雨不吭声,断断续续地啜泣,陆与闻的脑袋使劲拱他的颈间,手上动作不停,胸膛也开始挤他,变着法子欺负他,“叫老公,叫不叫?昨晚视频怎么哄你都不叫,现在我不会惯着你了,不叫在这里强了你。” “你混蛋!”方雨来来去去只会这一两个骂人的词,别的他说不出来,他只会用沙哑的嗓音哭,哭声比起求饶更像是卖弄和撒娇。 陆与闻嘴唇抵着他的脖颈,态度尤为坚决,“叫老公,快叫!再不叫脱光你!” “我们分手了!”方雨带着哭腔道。 “别提这个!”陆与闻火冒三丈,手已经嵌入方雨内裤边缘,正往外拨弄,“我没答应,你还是我老婆!快叫老公!” 第171章 方雨反手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杂物间恢复敞亮,陆与闻满面怒容,方雨看着陆与闻的脸,怔了两三秒,立即吻上他的唇。 方雨双手搂着陆与闻,嘴唇十分珍惜地吻着他,神情依恋难言,他在陆与闻的注视下讷讷地开口,喊出会令他浑身发热的称谓,“老公。” 陆与闻眼神灼热,“再叫一次。” 方雨目光湿润,残存轻微的泣音,一下又一下,崩溃且无助地叫:“老公,老公我想你了,我想要你,每天每天都想。” 陆与闻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指腹抚弄起方雨的唇瓣,“乖,诚实的孩子有奖励。” 他将方雨的手放到腰间的皮带上,充满暗示地摩挲手背,带着他的手一起解开皮带扣,“想要老公就自己来,你想要吗?” 方雨眼前似又出现昨晚看到的物事,他多想他,连眼睛也发直,仿佛失了智,“想要老公,很想很想。” 第94章 陆哥喜欢年纪大的 方雨跪在地上,在给陆与闻行事前,他接到经纪人的电话,陆与闻拿着手机放到他耳边,他一边抽出陆与闻的皮带,一边回答经纪人的问话。 经纪人问他人在哪,他说还堵在路上,尽管这个说法很可疑,从公寓去公司统共不过十五分钟车程。 可他眼里心里只有陆与闻凶悍的物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他小心翼翼拉开陆与闻的拉链,唯恐声音传到电话里,经纪人似乎在说资方和另一个演员也没到,他没听接下来的话,因为陆与闻自作主张挂断了他的电话。 方雨抬头看陆与闻一眼,陆与闻拢住他的后脑勺,鼓励性地抚摸,方雨垂了垂眸,唇色经他反复抿唇已变得很淡,不复热吻后的殷红。 从他的嘴唇到陆与闻的物事,只有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疯狂。这之后他会重回蒙昧的状态,脑子里晕乎乎,只知晓要更多更多,正事完全抛到脑后。 其实他也很了解自己,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软弱无能。 陆与闻已然急不可耐,手指插进方雨的发间,好几次要将他的脑袋摁向粗狂的物事,可方雨在最后关头脸一偏,躲开打算硬闯的物事。 方雨抬眼看着陆与闻,要他拒绝陆与闻不是易事,他很艰难才开口:“我不能再这么做,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能再不清不楚。” 陆与闻攥住方雨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刚才还叫老公?刚才还说想要老公,方雨,你就不能诚实一点吗?” 方雨小声地辩解:“是你哄我说的,你明知道我拒绝不了你,你不能用这事拿捏我。” 陆与闻快被方雨气笑了,“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现在是怪我引诱了你?都怪我你才会想要我,都怪我逼你叫老公是不是?裤链呢?是我握着你的手拉开的吗?” 陆与闻陡然提高了音量,方雨全身一哆嗦,错愕地看向陆与闻,不敢相信刚才陆与闻大声吼了他。 陆与闻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手上不断使劲,像是要强迫他屈服。方雨立马挣扎,倘若他真要反抗陆与闻制服不了他,陆与闻的手松了劲,他一下子瘫软在地,难堪地低着头。 “我不明白,”陆与闻站起来,抬手捏住他的下颌,“我你也不要了吗?你真的想跟我分手?方雨,想清楚一点,别仗着我爱你,你就能这么糟践我的心。” 方雨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表情决绝得刺痛陆与闻的眼睛,陆与闻听见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想好了,我要跟你分手,我们不要在一起了。” 陆与闻当即冷笑,他发觉真正狼狈的人是自己,是他裤链大开,越怒火攻心反而越兴奋,他的模样活像求爱被拒因而气急败坏。 陆与闻在方雨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分手可以,你帮我解决了再走,反正你也想要我,不是吗?” 方雨满脸不可置信,陆与闻面容冷酷,他人生中像这样的时刻不多,他近乎是有意逼迫自己体会心如刀割的痛楚。 方雨把他的话听了进去,慢慢直起腰,脸面向他。陆与闻俯身凝注方雨,用最亲昵的口吻同他道:“爱我吗?想要我吗?现在的确是我在诱哄你,所以你要接受吗?” 方雨被迫仰头,他对陆与闻说:“最后一次,做完我们不要再有联系了。” 陆与闻对方雨的话只有两个字的评价,天真。 他没见过分手很干脆的恋人,他身边的朋友或其他认识的人,分手这件事上无一不拖泥带水,藕断丝连。就连他的父母,感情生分很多年,不也照样将就着过。 更何况是他和方雨,分不开也断不掉的,陆与闻想,他抚上方雨的头顶,这段时间的烦躁在看到方雨此刻的模样后终于消散了些,早这样该多好,就不该让方雨有说话的机会。 方雨思虑重,放他独自一人便会钻牛角尖,他有多依赖自己,他最了解不过。 可他想不明白的是,他分明已经说服了方雨,送方雨去公司告假的那天,他们已约定好,方雨会留在他身边,然而李惟出事,他被请去公安局协助调查,回来便什么都变了。 陆与闻擒住方雨的后颈,眼神很冷,他没问不代表不清楚,陈鸣早已叫人传过话,告诉他方雨那晚在酒吧喝的酒,是有人故意送进去的,那些酒本不该上。 他也知道那个人是李惟,打给李惟叫他找一瓶酒出来化验时,李惟反问他酒真的有问题吗? 第172章 后来回想当晚去酒吧接人,李惟紧张不安的神情,结合陈鸣的话,不难猜到酒是李惟在明知道有问题的前提下,故意送的,他想让方雨喝下这些酒。 陆与闻不想作恶意的揣度,李惟已经死了,他会完成他的遗愿,对得起李惟赌上性命的这一局。 陆与闻也极力敲打了一番陈鸣,告诫他,他的人不允许有别人惦记,陈鸣卖给他这个面子,这三个月方雨没再参加任何饭局酒局,他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方雨的动向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但明面上他确实和方雨断了联系。 他要保持一个他易于掌控的局面,不能让人觉得他太在乎,这样方雨会成为他的软肋,也不能让人以为他弃之不顾,否则方雨会难逃从前的那些事。 他须得在对方雨好这件事上维持一个平衡,而现在他就要走到天平上,护着他的人。 陆与闻从方雨的后颈抚摸到下巴,他托着他的下颚,注视方雨有泪滑落的眼角,“你想跟我分手,但你知道你接下来要拍的戏,合作演员是谁吗?” 方雨没办法说话,他只能用流泪的眼睛表达情绪。 陆与闻嘴角扬了扬,为自己的英明决定而感到庆幸,“是我,我们又要合作了。” 两个月前,陆与闻再次收到王总儿子发来的剧本,王总儿子连发三四条语音表示剧本修改了七八个版本,现在的最终版非常完美。 陆与闻没料到王总儿子这么有毅力,竟然还没放弃要他出演。他翻了翻剧本,改得确实多了些新意,但他没有时间了。 最近他没让陈曦给他接新的工作,已经签了的要么延后要么解约,品牌方非常不解,他都叫陈曦往严重了去说。于是品牌方误以为他德行有亏,定是被拍下了足以崩人设的证据,排着队和他解约。 陈曦替他处理了,回来工作室质问他到底想干嘛,他抱着助理的猫,扫视一圈工作室里的这几个人,一个赛一个的神情凝重。 他笑笑道,给你们放半年的假怎么样?工资照发,半年内解决好了会叫你们回来,如果半年不够,要更久的时间,你们可以考虑另谋高就。 助理面色惶惶然,结结巴巴地问是不是终于受够了他打算开掉他。 陆与闻哭笑不得,扫一眼又悲情男主上身的助理,直接把猫塞回给他。 陈曦直截了当问他什么意思,他捻走衣服上的猫毛,想了想后道,陆与闻工作室今天起暂时解散,是这个意思。 众人神色各异,陈曦却盯着他,陆与闻和陈曦进了单独的办公室,他抢先开口,曦姐,我不能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陈曦沉默良久,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记得来找我,我帮你收拾烂摊子收拾惯了。 陆与闻笑,想着这回可不是能收拾好的烂摊子了。 他在脑海里慢慢地过未完成的事,其实时间还有盈余,只是他不知道能做什么了。工作室关门的那天,助理和他最后走,助理负责锁门,他抱着猫,最后再逗一逗这小家伙。 助理十分惊奇,说他敢抱猫了,陆与闻嗤地笑了,他告诉助理,那是因为他也失恋了,他也是被分手的,果然只要爱人不在身旁,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在家里无所事事了几天,王总儿子给他发来初步物色的演员照片,他无聊帮着把关,结果他在一堆照片里看见了方雨,他给王总儿子发去一行问号,王总儿子说这是各家公司推的新人,感觉都不太行,要么长相不行,要么年纪太大。 陆与闻圈出一列照片里方雨的那张,发语音问,这个人行不行?他演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演。 王总儿子喜出望外,立马说去联系,接着很意想不到地对他说,原来陆哥喜欢年纪大的。 陆与闻冷哼一声,心想你们这些小年轻懂什么,年纪大的会疼人,他的人连下个腰都要喊疼,在床上任他欺负好几个小时却不叫苦,双腿还非要缠着他的腰,训练时压腿不见他这么乐意。 果然年纪大了热情更甚,体力虽然下去了,可脸皮和耐力都上来了,像是更加懂得他的好,所以轻易不会放开他。 陆与闻美滋滋地看形体老师给他拍的方雨的照片视频,屏幕里小小的人被他放大看了无数遍,他一边琢磨该让形体老师去学学手机摄影,一边打给了陈曦,通知她自己接了个新电影,放假中止,陆与闻工作室还得再干几天。 这会儿陆与闻放开了方雨,他拉上裤链,重新系好皮带,做这些事时全程看着方雨,方雨还跪坐在地上,咳了许久,眼睛和嘴唇都红红的,模样很是可怜。 陆与闻蹲下来和方雨对视,方雨双眼湿漉漉,视线已然混沌,他向前挪了挪,脸伏在陆与闻的肩膀,很轻地摩挲,仿佛极度留恋他的温度与气息。 陆与闻叹了口气,半抱着方雨,低声道:“逞什么强?跟老公回家不好么?” 方雨痛苦地闭上眼睛,过了很久,陆与闻才听到他黏涎的话音,“不好,不要老公。” 第95章 逃亡 王总儿子推开会议室的门,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秘书,刚坐下立马和陆与闻使眼色。 陆与闻清了清嗓子,环顾会议室里的人,“导演还在外地勘景,他对我本人的出演没有异议,今天叫大家来是想试一试戏,看看能不能碰撞出火花,给副导演和编剧一些新的灵感,我起个头,大家继续。” 第173章 话音刚落,制片人立即接过话茬,介绍电影的基本概况和团队人员。陆与闻借着剧本的遮掩,和方雨咬耳朵:“别擦了,越擦越红。” 方雨不理会他,陆与闻凑过去小声道:“我通知其他人都是晚一小时到,就为了空出一小时提前来见你。” 方雨充耳不闻,向前移了移椅子,陆与闻把手搭上方雨的椅背,会议桌下的双腿猖狂地夹住方雨靠近他的小腿。 方雨转头看了他一眼,陆与闻作出疑惑的模样,“有什么问题?” 他们俩的动静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王总儿子开始了激情澎湃的演讲,从他的电影梦讲到这个剧本,陆与闻顺着王总儿子的话翻了翻剧本,确实令他耳目一新。 这个剧本和他最早看到的版本有很大不同,最初是很常见的警匪片,讲述一个变节的警察的故事。这类型片子拍了很多,来来去去不是正邪较量就是黑警与卧底,故事编排难出新意,就算电影里堆砌各种枪战爆破大场面,也难掩内里的乏味。 改过的剧本同样讲卧底,据说原名为《斯德哥尔摩》,先是改成了《症候群》,后被王总儿子大笔一挥赐名《你的人质》。 虽然名字很中二,但总的来说很贴题,让人看一眼知道讲什么却又不能完全猜透。 故事起源于珠宝行发生的一起盗窃案,三名带头套的男人在正午时分手持枪械和斧头,闯进珠宝店,砸烂柜台玻璃,将黄金首饰和昂贵玉器洗劫一空。 因为没有逃亡的车辆,三个男人临时抢了一辆车,并将倒霉的司机当作人质掳走了。故事主角便是被掳走的司机陈秉万和这三人中的头头李立。 逃了一段路本该解决人质,然而李立从陈秉万身上看到已故弟弟的影子,犹豫不决,下不去手。 团伙其中一人意外发现陈秉万竟是一名警察,开枪打伤陈秉万,三人弃人质逃亡,半路因分赃不公起争执,李立杀死同伙,自己也伤了胳膊和胸腹,导致无法开车。 李立做了一个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决定,他回去找陈秉万,替他包扎伤口,迫使他为自己开车。陈秉万伤在大腿,勉强能活动,李立伤势更重,路上几次昏迷,他用枪抵着陈秉万,提防陈秉万半路抛下他。 车上,李立断断续续讲和弟弟的往事,视线愈发模糊,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弟弟还是陈秉万。失去意识前他看到陈秉万下车的背影,而后彻底陷入昏迷。 醒来已是深夜,李立睁眼看见车外燃起的篝火,陈秉万就在篝火旁,自己受伤溃烂的伤口已做好包扎。他问陈秉万为什么没走,又为什么救他,陈秉万说因为你先救了我。 李立找到自己的枪,对准陈秉万的脖颈,陈秉万没有躲,好像确认他不会伤害他。 陈秉万继续开车,他们在车上待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埋伏的警察找到他们,李立几乎以为陈秉万就是警方的卧底,可在被包围的那一刻,陈秉万夺走他的枪,枪口指向额头,以自己作人质为他争得逃跑的时间。 李立成功脱逃,陈秉万被带回公安局接受讯问。半年后,李立找到落魄潦倒的陈秉万,问他愿不愿意为自己做事,又问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逃跑。 陈秉万还是那句话,因为是你先救了我。 警方追查到李立的行踪,陈秉万再次跟随李立踏上逃亡路程,李立开车,陈秉万在车上睡死过去,是半年来唯一一次好觉,他的嘴里念叨着大哥、大哥。 陈秉万记得李立替他包扎时,紧张在意的神情不似作假,李立说别害怕,大哥在。 李立听到了陈秉万的这声大哥,但他不会知道,陈秉万身体里装入了一枚纳米追踪器,他是警方千辛万苦送到他身边的卧底。 剧本过完一遍,陆与闻挑选的和方雨试戏的片段是李立为陈秉万包扎,这场戏台词不多,现场也没有道具可利用,陆与闻再看了眼剧本,眼神示意方雨可以开始了。 方雨还在座位上,一条小腿受他桎梏,不敢挣脱也不敢动,只会埋头看剧本,被欺负得连耳根也红了,还是不敢声张,将他的恶行瞒得滴水不漏。 陆与闻嘴角微翘,松开霸道的长腿,两人到会议桌前的空地做准备,稍微酝酿情绪,方雨蹲坐在地上,接着躺倒下来,身体蜷缩着,轻微地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 陆与闻看见这模样的方雨,心情便很不好,他半跪着将方雨揽进怀里,眼前仿佛出现烈日下人迹罕至的公路,地面有血迹拖拽的痕迹,陈秉万试图爬行过,最终因剧痛在路边昏迷。 李立找到了人,撕扯背心缠住陈秉万流血的大腿,他识得路边可用的草药,一些嚼烂了敷在伤口处,一些喂进陈秉万嘴里。 陈秉万眼神涣散,对于进嘴的东西第一反应是吐出来,可有一根湿苦的舌头将那些他厌恶的草药统统堵了回来,对方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直到他咽了下去。 陈秉万无意识地呢喃,他被人托住上半身,靠进了一个充斥血腥味的怀抱。 李立继续嚼烂草药敷在自己流血的伤口上,他的背心撕成长条扎住陈秉万的伤口,剩下的破破烂烂的布料,他没给自己用,反而用来擦陈秉万脸上手上的血。 他细细端详怀里的这张脸,自言自语道:“像,真像。” 陈秉万喊疼,李立轻轻地拍他,说:“很快不疼了,别害怕,大哥在。” 第174章 陈秉万不会知道在他清醒以前,都被人这样珍重地抱在怀里,嘴唇贴着额头,他的每一声痛都有人为他痛。 演完这一段,方雨立马要起来,陆与闻却在方雨额头亲了一下,副导演谅解地笑,给他找了借口,“陆老师太投入了,还没出戏。” 方雨窘迫地站起来,他看陆与闻神色异样,便没有怨他。陆与闻回过神,笑笑道:“让大家见笑了,这个角色我有了点新的想法,要不聊聊?” 他眼神询问编剧和副导演,编剧在一旁猛点头,两眼放光,副导演也赞许地看着他。 陆与闻揽着方雨坐下,他的动作很自然,没人察觉出不对。 围绕剧情与角色心理动机的讨论逐渐热烈,无关人等出了会议室,陆与闻放松身体,一只手拿笔在剧本上做记录,另一只手偷偷牵着方雨。 他们坐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对面的人看不到桌子底下十指相扣的两只手。 晚饭由王总儿子做东,席间本不打算喝酒,陆与闻自己叫了一壶,一杯一杯的敬,敬完副导演敬制片人,敬了编剧又敬王总儿子。 他话说得漂亮,只说你们不用喝,是我要敬诸位,这壶酒我一个人的。 副导演看他敬了一桌人,独独漏了方雨,笑问他道:“不敬一敬要合作的男主角?” 陆与闻拍拍方雨的肩,让方雨和他一起站起来,他单手搂着方雨,举起酒杯,面上呈现喝醉酒的酡红,“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拜托各位照顾一下男主角,我跟他认识好多年了,关系很好,他来拍戏我就来陪陪他。” “他演技很好,不会叫各位失望,以后如果有合适的角色,还请考虑考虑他。” 说完一口闷了杯里的酒,方雨见状要给自己倒酒,陆与闻压住他的杯子,夺过来倒了一点酒,自己喝了俩口,剩下一小口给方雨。 他用哄小孩的口吻对方雨说,只能喝一口,不许多喝,然后歉意地转向大伙,“我来替他喝,他身体不好,不能多喝。” 在座有点眼色的都看了出来,陆与闻又哄又夹菜,不时交头接耳说悄悄话,唇边的笑是显而易见的亲近,长臂一伸搭在椅子边缘,保护的姿态不言而喻。 方雨拽了拽陆与闻的衣角,埋怨陆与闻做得过于明显,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玩味。陆与闻的脸凑得近,音量刚好能让整桌人听见,“怎么了?想吃什么?要不要再喝点汤,你吃得少,晚上回去会饿的。” 方雨涨红了脸,他在哄笑声中起身离席,借口去卫生间,陆与闻追了出来,人没走出包厢已经揽上他的腰。 方雨气急,到没人的角落冲陆与闻发脾气,“你到底要干嘛?在别人面前做这些有必要吗?” 陆与闻喝得有点多,此刻脑袋胀痛不已,他扯了扯衬衫领子,慢慢呼了口气道:“我要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顾你一点,有什么不对?你很抗拒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方雨直直地看向陆与闻,“你为什么要演这个电影?你想提携我?你明知道我进这个圈子不是为了——” “不是为了什么?你不喜欢演戏吗?”陆与闻面无表情,“你敢说你不喜欢演戏?当初你有多喜欢,我都记得,现在能做喜欢的事,不高兴吗?” 方雨笑容怆然,“我喜欢又能怎样?还能像十七八岁一样吗?你不用费尽心思为我做这些,我不需要。” “那你要什么?你就要跟我分手?”陆与闻有些不耐烦,方雨的不作声更是挑起他的火气,他拉扯方雨入怀,带着酒气的唇想也不想就蹭上来,胡乱吻着怀里人。 “我多替你着想,我多爱你,你倒好,只会往我心窝扎刀子,你有没有心?”陆与闻眼圈都红了,如同濒临发怒边缘的兽,他抱着方雨动手动脚,丝毫不顾这里随时会有人经过。 方雨拿掉陆与闻四处作恶的手,脖颈被人咬着,他无力地仰起脸,灯光照出他脸上因痛苦而绞紧的眉头。 “不要,老公不要,”方雨呜咽了一声,“不要在这里。” 陆与闻听到熟悉的称呼,眼里痛苦的迷雾驱散了些,他以为这是方雨软化的迹象,情动地吻了又吻,贴着唇问道:“那你想在哪?在这开个房?还是跟老公回家。” “回家,我们回家。”方雨两眼潋滟,唇部水光涔涔,陆与闻喜欢得不行,手在方雨腰侧来回地摸,“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和他们说一声,就说你不舒服,要回家喝药。” 陆与闻回去包厢,方雨说到大堂等他。等看不见陆与闻的背影,方雨拔腿奔向一楼大堂,酒店门口有一排的空出租车,保安打着手势一辆一辆引导,方雨焦急地等候,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陆与闻刚好从电梯里出来。 方雨催促司机快走,车窗阖上的瞬间,方雨看到陆与闻追出来的不可置信的脸,那张脸上满是失望,方雨转过脸,不再看窗外。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陆与闻也曾这样看着他上车,只是那时他们才见第二面,他刚记住陆与闻的名字,陆与闻手里捏着写有他手机号码的纸巾。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有那么亲密的时光,那时他们也不知道,有一天会以相同的方式逃离对方身边。 方雨低着头,不断说着对不起的话,眼泪夺眶而出。 他想起今天聊的剧本,他花费了好多心思吃透它读懂它,他想了很久,陈秉万再次回到李立身边会是什么心情?他很喜欢这个故事,因为故事里主角的抉择都是真实的。 第175章 他相信陈秉万第一次回来救李立是真,拿枪抵着自己为李立争取逃跑时间也是真,最后回到他身边是真。 没有哪一个是违心或虚假的决定。 尽管动机不明,可方雨愿意相信在命运正好的时刻,那些都会是真的。 因此最后带着追踪器回来当然也是真,不这样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会给他包扎伤口的人,会让他想要叫大哥的人,即使怀揣秘密也能在他车上睡得很安心的人。 方雨想,是哪种情感重要吗?这个世上有那么多无法定义的充斥谎言与秘密的关系,也会生死相依,也会离心同梦。 永远会有人奔向另一个人,也永远会有人离开。 当晚方雨做了个梦,梦里他和陆与闻坐上逃亡的汽车,陆与闻怕他走,始终用枪指着他,他没办法说服陆与闻相信他不会走,因为他也不知道哪里是他的下一站。 他想叫陆与闻开枪打死他,那是他能想到的能永远留在这辆车上的方法。 然后陆与闻会带着他的尸体逃亡,他们会经过漫山遍野的花丛,经过长满能止血疗伤的草药的公路,再奔向看不到尽头的前方。 半夜醒来,方雨脸上淌满了泪,他想打给陆与闻说逃吧,我们远远逃开这个鬼地方,睁开眼睛没有你,这个世界糟透了。 手机安静地搁在床头柜,方雨拿过来看,没有短信,没有黏黏糊糊的情话,陆与闻对他似乎已无话可说。 方雨想,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吗?为什么还要哭呢? 第96章 要不要摸一摸胸肌 确定开机日期的那天,方雨松了口气,只觉得一场漫长的跋涉终于到了尽头。 距离在酒店落荒而逃的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两个多月,确切来说是七十九天,方雨记得这个时间,陆与闻没再联系他。 倘若不是每天变着花样的早餐和熬好的中药没断过,以及不出门的日子里,准时准点送来的一日三餐兼不定时下午茶,他定会以为陆与闻已对他死了心。 吃饭喝药这种小事,陆与闻也费心至此,方雨清楚陆与闻做不到不管他,他把这当作救命稻草,每次都吃光送来的饭菜,仿佛能因此获得什么赞赏。 有一回,他在洗净的饭盒里放了一小袋自己烤的饼干,中午司机照旧来送饭,他接过午饭,忐忑地把装有饼干的饭盒交到司机手里。 到了晚上,司机送来的晚饭和平常无异,也没有多余的交代他的话,方雨无法确认陆与闻拿到那袋饼干了吗,是不喜欢吗? 陆与闻不喜欢他了吗?他不会这样想。 方雨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起竟无比笃定这一事实。依稀记得许多年前,他曾为陆与闻不爱他而难过,后来他得到的太多太好,也就忘记了那段短暂到忽略不计的不被爱的经历。 被爱可以冲抵很多不好的事,被爱也会让他软弱和心硬,他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多少天进组,还有多少天能见到陆与闻。 这是他见他的最正当的时刻,他可以逃避来自良心的谴责。 方雨提前一天到了剧组下榻酒店,经纪人派了一个助理跟着他,助理跟组经验丰富,提醒他作为新人要主动一点,譬如现在就该去向导演制片和其他早到的演员打招呼。 导演和制片谢绝了他的拜访,只说明天就是剧本围读会,叫他好好休息,不急在这一时。 早到的演员里除了陆与闻,其他都去打过招呼,最后剩陆与闻的房间没去,方雨支开助理,一个人去敲陆与闻的房门。 陆与闻的房间就在他的对面,他一边敲门一边想,陆与闻真不知道他过来了吗?中午他抵达的动静不算小,且房间门在那之后的一两个小时里始终打开,可他没等到陆与闻开门看他一眼。 方雨敲门的动作变得迟疑,他低着头,忽而回想起迫于无奈出现在陆与闻面前的那天,他裹着一件浴袍,赤着双足,慌不择路地逃跑,最终敲开陆与闻的房门。 因为太过狼狈,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回忆,他甚至希望能抹掉陆与闻与此相关的记忆,好让他们的重逢不那么难堪。 从奔向陆与闻在的楼层,到准确无误地找到陆与闻的房间,光凭巧合是不可能实现的,他早知道陆与闻在那个酒店开见面会,也事先打听到陆与闻的房间号,重逢的每一步都写满他的处心积虑。 他分明可以避开陆与闻,可他还是闯入了陆与闻的房间,也许他的决心从一开始就是自欺欺人的可笑。 思绪被打断,房门蓦地打开,方雨抬头,眼前是陆与闻凶恶的面容,陆与闻只着一件浴袍,胸膛裸露大半,脖颈和胸口处还有未擦干的水珠。 陆与闻将方雨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眼神极其露骨。方雨生生低下了头,窘迫地审视起自己的穿着,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衬衫下摆规规矩矩地束进裤腰里,裤子系了一根细皮带。 他没发现哪里有问题,除了白衬衫有点透,在陆与闻赤裸裸的注视下,方雨愈发无地自容,他刚要开口,陆与闻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带进屋里,房门被一脚踹上。 方雨被陆与闻贴皮贴肉地盯着,彼此呼吸交错,陆与闻再靠近一点就能像从前一样吻住他。 方雨紧张得不敢眨眼,陆与闻脸凑近了些,鼻子已经顶到柔软的面颊,方雨以为陆与闻要亲下来,陆与闻却倏尔放开了他,随后是充满嘲弄的一句话:“洗过来找我的?等着,我还没洗完。” 第176章 说完大剌剌地扯下浴袍,径直进了浴室,浴室全透明玻璃将内里一切暴露无遗,方雨只不经意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浴缸里半躺着的陆与闻。 陆与闻脖子后仰,一条腿搭在浴缸边缘,小腿伸向外面,肩膀以下都被浴缸挡住。 方雨看不见陆与闻在做什么,隔着沾满水汽的玻璃,他只能透过陆与闻脖子凸起的青筋、微扬的下颌以及紧抿的唇线,来幻想陆与闻会是何种表情。 陆与闻在某些时候会性感得令他失控,会让他有不顾一切的冲动。他执着的模样会叫陆与闻也心惊,陆与闻担心弄伤他,他只能睁着潮乎乎的眼睛,再卖力一些,向陆与闻证明他是愿意的。 没人能抢走他最珍爱的物事,就连陆与闻本人也不能。 方雨坐在床上,感觉浑身发热,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他转过头看了看,朝浴室里的陆与闻喊了一声。 陆与闻懒洋洋地道:“你送进来给我。” 方雨拿起陆与闻的手机,走进浴室,陆与闻连胳膊也没抬,使唤他非常理直气壮,“你拿着给我听,我没空。” 方雨走近陆与闻,往浴缸里一看,才知道陆与闻说的没空是什么意思,他登时脸热不已,陆与闻抬眼睨他,说道:“快接啊,看我干嘛?” 方雨按下接听,手机贴着陆与闻的耳朵,陆与闻听了十几秒,先是应了一声知道了,再连说几句没事。 电话挂断后,方雨转身要走,陆与闻在背后吩咐他:“给我拿条毛巾进来,在我行李箱里。” 方雨当听不见,快步走出浴室,他放下陆与闻的手机,直觉自己站在这里已没有任何必要。他想走,可浴室玻璃门后有一道炙热的视线直直地投向他,浴缸里的男人向他伸出手指头,勾了勾,简直把他当成愚蠢天真的幼童一样引诱。 方雨走到房门后,正要握住门把手,陆与闻狂妄自大的脸不合时宜地跃于眼前。 方雨一时站定了,他记起陆与闻对很多事永远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不管是现在招猫逗狗的方式叫他过去,还是十多年前在昏暗无光的房子里,陆与闻的眼神都明明白白地向他揭示,他会答应的。 不管是去他身边,还是那些更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方雨意识到像那晚那样从陆与闻身边逃开,会是他一生中少有的当面忤逆陆与闻的时候。试过一次就好了,方雨想,谁能违背一个全身上下都对自己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他找到陆与闻要的毛巾,拿进浴室里,陆与闻看见他露出了笑容,伸手接他递过去的毛巾。毛巾在手上被拽走,浸入水里,下一秒湿了水的毛巾从水里甩出来,陆与闻恶意地溅了他一身水,再对着他猖狂大笑。 方雨擦了擦额头和脸上的水,他也不恼,一言不发地解开腰间的皮带,细皮带扔到地上,接着是长裤,手指覆上内裤边缘时,陆与闻哑声打断他,“行了,内裤别脱,快进来。” 方雨跨进浴缸里,衬衫湿透了,白皙的胸膛与殷红的胸口逐渐迫近陆与闻眼前,陆与闻钳住他的腰,一口咬在脆弱的胸前。 陆与闻如狩猎中的狼,嘴里一旦叼着肉,便再也不可能放开。方雨疼得飙泪,他抱着陆与闻的脑袋,这个姿势无异于把他饱受欺辱的胸口更送进去一点。 陆与闻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腰,方雨感觉到湿布料从身上一点一点剥离,不一会儿,湿衣物贴着身体的不适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陆与闻的大手,被亵玩的羞耻感重新笼罩了他。 方雨掉下眼泪,他需要不断提醒自己现在是正当时刻,他不是故意来见陆与闻的,他们马上要合作新戏,他来找他情有可原。 至于关上门后发生的这些,谁又能管得着他们,没有人规定他们不能偷偷接吻。 只要偷偷摸摸的话,应该就可以了吧。 方雨这么说服自己,而后终于开口,对陆与闻说了走进这个房间后的第一句话:“亲我,快亲我,老公亲我。” 陆与闻松开他红肿不堪的胸口,双手抚摸他的脸,笑着亲上他的唇,低沉的话音如水般浸润耳膜,“知道要老公了?还敢不敢扔下老公就跑?胆子大了,老公都敢不要。” 方雨满面是泪,全身都在颤抖,不知是哭泣的原因,还是陆与闻那只作恶的大手已来到叫他更羞耻的地方。 他像被人硬生生掰开的蚌,他会展露最鲜嫩的肉,以供最爱他的男人捕食。 方雨用面颊蹭陆与闻的鼻子,陆与闻搂着他轻声呢喃:“要老公亲自色诱才有用,你说你坏不坏?小色鬼,见到老公的胸肌眼睛都直了,要不要摸一摸?” 方雨着急进入正题,他忙催促陆与闻:“你先亲亲我,快一点。” “不摸吗?练了两个多月的,来摸摸看。” 陆与闻抓住方雨的手,强行按在自己结实精壮的胸膛,觑着方雨变红的脸和动情的眼神,陆与闻又扬起志得意满的笑,是每当他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便会露出的笑。 方雨恨不能揪住陆与闻的耳朵,他咬上近在咫尺的下巴,被情欲烧得沙哑的嗓音在陆与闻耳边道:“要老公,不要胸肌。”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发烧了,所以更得晚了点,明天还会更新 第97章 十八岁爱的人 由于很多人明天才到,这晚剧组没有聚餐安排,陆与闻刚才接到的电话便是剧务主任向他告知这事。 第177章 陆与闻没告诉方雨,反正他没打算让方雨出这个房间,距离明天下午的剧本围读会还有二十多个小时,他们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做所有想做的事。 这二十多个小时里,方雨的活动范围只会是这个房间,如果再收窄一点,仅在这张床上,或者是他的怀里。 这家连锁酒店隔音很好,陆与闻不担心他们做的事被旁人听了去。 即使明天起上下三层都将住满人,可某种程度而言,剧组可以算作与外界隔绝,愈是纪律严明的剧组愈容不得任何腌臜事。 剧组或许人多口杂,但比起豺狼虎豹似的燚火文化,方雨进组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显然更安全。 陆与闻想到这里便庆幸此前没太敷衍王总儿子,没想到他会把方雨送进这个剧组,凭良心讲,如今的剧本质量和剧组班底比他能攒出来的好上太多。 他的确想过攒个局让方雨演,但时间紧迫,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业内传闻燚火文化将于近期重启影视业务,一旦有新的影视项目启动,方雨无疑是板上钉钉的演员人选。而他不愿意方雨回来的第一部戏被操作来洗钱,他要方雨的作品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点。 为了提防燚火文化在这部电影上插一脚,陆与闻以片酬直接参投,且额外追加了一笔作为后期宣发资金,明里暗里告诫王总儿子应拒绝燚火文化的投资,免得日后失去对电影的话语权。 王总儿子有的是钱,看重的是名声,一心想做出打响个人知名度的电影,一听说会影响主导权,当即决定不再接受投资。 陆与闻心情很好,半抱着方雨,看他慢腾腾地擦头发,身上不着寸缕,只用被子盖住光溜溜的下身。被子下彼此双腿交叠,方雨就坐在他腿上,丝毫不顾逞凶的器具与他皮贴皮肉贴肉的亲近。 方雨对他毫无防备,哪怕受再多的欺负,见到他还是要亲要抱。譬如方才的胸口就遭到粗暴对待,现在他的手摸上去,方雨反而往他胸膛靠了靠,好让他摸得更方便一点。 陆与闻咬咬方雨的耳朵,问道:“饿不饿?中午吃什么了?一天没盯着你吃饭,你吃了吗?” 方雨扭过头,眨着漂亮的眼睛问他:“你每天都盯着我吃饭吗?” “我叫人给你送的饭,每次饭盒拿回来我都要检查一遍,看你吃了多少,”陆与闻捏捏方雨的脸,“你很乖,吃得光光的,老公要奖励你。” 方雨舔了舔嘴唇,犹豫许久才问:“那我给你的饼干,很难吃吗?” “我没吃,”陆与闻笑,“我给锁起来了,我在研究怎么把这袋饼干永久保存,饼干上有小心心,老婆给我的,哪舍得吃。” 方雨嘴角可疑的上翘,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你白痴啊,喜欢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陆与闻擒住方雨的下巴,端量着他道:“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给老公面子了,要么当老公傻要么说老公白痴,你以前不这样啊。” “那我以前是怎么样的?”方雨扔掉擦头发的毛巾,双眼一眨不眨。 陆与闻失笑,他猝然翻了个身,慢慢将方雨压在身下,一手撑在方雨颈侧,“你以前会很崇拜地看着我,对我说,老公很帅,一天说三四遍,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才没有,你别骗人。”方雨小声抗议。 陆与闻好整以暇问:“我哪骗你了?” “那时候哪有叫老公。”方雨略微躲过陆与闻压下来的脑袋,陆与闻在他颈间乱亲,热热的气息烫得他浑身一激灵。 陆与闻拍拍方雨乱动的身体,眼神尤为危险,“那现在补上好了,快说老公很帅,老公最帅。” 方雨问:“说了有什么奖励?” 陆与闻大笑,“这么帅的我本人都是你的了,还想要什么奖励?” 方雨搂住陆与闻的脖子,眼睛亮亮的,嘴角抿着笑,“我要你亲我,一直亲,不许停,我想要老公。” 陆与闻呼吸一窒,他叫方雨勾出了反应,方雨不可能感觉不到。 可方雨表现得一脸天真无邪,手指沿着他的鼻梁,一路摩挲至嘴唇,继而轻轻地点了点,用最纯真的模样夸赞他:“老公好帅,全世界老公最帅。” 陆与闻攫住方雨的手指,冷峻的神情看着他,“爱不爱老公?快说!” “爱,爱老公。”方雨面对他永远满脸崇拜,那样的表情会让他血脉偾张,陆与闻抚摸方雨向他袒露的柔软的肚皮,他知晓他是方雨唯一的男人,他在他的身体里勇往无前、所向披靡。 陆与闻下达命令:“张嘴。” 方雨嘴唇微启,而后立马有一根湿热的舌头蛮横地闯进来,在他嘴里掀起翻天覆地的风暴。 吻在半醒半睡间持续了很久,陆与闻含着方雨的唇,清醒时用力吮吻,吻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彼此搂着睡得昏天暗地。 睡醒意识有稍微的断片,只会循着直觉吻到一起,陆与闻一边吻一边摸方雨赤裸的后背,安抚在热吻中总是很依赖他的爱人。 迷迷糊糊听到手机响,陆与闻找到床上的手机,拿起来一看,是助理的电话,因为没人接已经挂断了。 他再拨了回去,言简意赅道:“送过来吧,我马上起来。” 方雨睁开眼睛,软绵绵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谁啊?你要去哪?” “我助理,七点多了,我叫他订了饭。” 第178章 陆与闻就要下床,方雨还在床上眼红红地看他,陆与闻笑笑,手指挠挠方雨的下巴,“你待着不用动,等会儿我喂你。” 门铃响,陆与闻捡起地板的浴袍穿上,前去开门,拿进来的不是一个托盘,而是一辆小餐车,上下两层摆满菜肴汤羹和甜点。 陆与闻盛了一小碗汤,拿着汤勺走到床边喂人,方雨坐起来喝了两口,陆与闻还要喂,方雨说:“你喝,这个汤很清甜。” 陆与闻尝了一口,果然好喝,他和方雨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了小半碗汤,指腹揩去方雨嘴角的油末,陆与闻嘬了一下手指,方雨咕哝了一句:“脏兮兮的。” “嫌弃我也晚了,”陆与闻拧了拧方雨的脸,坏笑道,“知不知道什么叫货物一经使用概不退换,你不能退货了。” 方雨不答话,拒绝跳进陆与闻的陷阱。 陆与闻死皮赖脸地问:“老公好用吧?使用体验能打几分?” “我饿了,快去盛饭。”方雨推开脸皮厚比城墙的男人,陆与闻真的太烦了!他才不要回答什么使用体验。 方雨搓了搓发烫的脸颊,陆与闻一边盛饭一边告诉他这是海胆饭,会有多好吃,嘴上说个不停,也只有在接吻和做那种事的时候,陆与闻会安静下来。 方雨觉得他和陆与闻的角色好像对调了,从前他的话很多,陆与闻酷酷的不爱说话,两人在一起更多是他在讲,陆与闻在听。 后来他们确定关系,说很多无聊话的人变成了陆与闻,他通常是顺从,顺从陆与闻说的每句话,顺从陆与闻要与他做的每件事。 陆与闻端着海胆饭过来,发觉方雨正看着他笑,他问方雨笑什么,方雨说:“没什么,想到了从前的你。” 从前我爱的你,从前爱我的你,无论何时都没变过。 方雨乖乖等陆与闻喂饭,这些事他不会跟陆与闻对着干,不会非要自己吃,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尽量按陆与闻说的做,唯独陆与闻最在意的事,他偏偏做不到。 当晚方雨留在陆与闻的房间,晚饭后有人敲门拜访,陆与闻穿上衣服去应付几句,而这时方雨正躺在大床上,被子下的身体不着一物。 门外的人或许看不到他,或许能看到他的脑袋和半个肩膀。 方雨无从确认,他在陆与闻的床上发抖,等待来人掀开被子,窥破他的丑态,或者等陆与闻过来,与他交颈缠绵。 门最终关上时,方雨问:“不会再有人敲门了吗?” 陆与闻倾身覆上来,笑道:“还有谁要来?我跟刚才来的人说了,别去打扰你,你不舒服,需要早些休息。” “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是个病秧子。”方雨说道。 陆与闻无赖道:“我不管,我不要别人烦你,该维护的关系我替你维护,你要做的是明天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陆与闻没发现这晚他的很多要求,方雨都没答应,方雨答应的是那些轻飘飘的漂亮话,与爱和永远有关,当问及他会不会变心、要不要一辈子都爱老公时,方雨答得最快,他说不会变心,会永远爱老公。 老公是谁?陆与闻不厌其烦地问。 方雨却不愿答,他忽然发现喊出陆与闻的名字,比要他当面脱衣服还难为情,他叫不出来,宁愿搂着陆与闻老公老公的喊,他在这个称呼的庇荫之下,已经逐渐抛弃不必要的羞耻心。 他可以尽情释放爱与欲,哪怕主动张开大腿,为了那点欢愉被哄着说出平日里绝不会说的话,拿粗鄙当床笫之乐,不管是大不大或爽不爽,他全都能回答。 可他喊不出陆与闻的名字。 方雨顿时无措,他向陆与闻求助,带着哭腔一声一声的喊,老公,老公帮帮我。陆与闻以为他想要,又凶又急地吻下来,堵住他连老公名字也喊不出的一无是处的嘴。 方雨想,其实他知道为什么,陆与闻这三个字于他而言是一段再难触及的时光。陆与闻是他十八岁爱的人,那个人很帅,有点酷,不轻易说爱他,可一旦开了口,便默默地爱他好多年。 第98章 无能的男人 第二天睁眼之前,陆与闻习惯性摸索箍在怀里一整晚的身体,感觉怀抱空空,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幸好抬头看见穿戴整齐的方雨。 方雨逆光站在窗前,白衣黑裤,背影俊俏,陆与闻打量许久,心里涌现无可名状的温柔。 他下了床,从身后抱住方雨的腰,手臂越收越紧,方雨反手摸他的脸,“醒了?你助理半小时前打你电话,我替你接了,让他一小时后再来。” “起那么早,昨晚睡得好么?”陆与闻用下巴新生的胡茬扎方雨的脸和后颈,方雨边笑边躲,作势转身要吻他的唇。 “等会儿,人有三急。”陆与闻蹿去了卫生间,对着马桶小便,全透明卫生间令他在爱人面前隐私毕露,他对此毫无心理障碍,毕竟从昨晚关上门后,他一直是这副袒胸露体的模样。 知道方雨会看,故意给他看,看他对着自己凶悍可怖的物事发怔,光看着便情动得厉害。 陆与闻脑海里全是昨晚,余光看到方雨在叠被子,收拾他们胡闹后一片狼藉的床铺,他没发觉自己眼神直勾勾,盯着方雨的眼睛仿佛被定住。 解决完内急,他到盥洗台前洗漱,镜子里映出床边坐着的身影,方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79章 陆与闻洗漱完走出卫生间,径直走向床边,不想深究爱人此时的失落是因为什么,他是行动派,已经掌着方雨的后脑勺接吻。 他将方雨抱到沙发椅上,令方雨坐在他大腿,以彼此最常用的姿势亲吻吮舌。方雨有些心不在焉,吻了一会儿便偏头要躲,陆与闻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不管方雨躲多少次,都将他的唇重新攫住。 吻变得无休无止,方雨艰难推开陆与闻的胸膛,脸红气喘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与闻挑眉,他着实怕了这句开场白,看方雨的郑重模样准没好事,他堵上方雨的唇,打定主意不让他说话。 方雨发出呜咽声,嘴里有眼泪的味道,陆与闻放开了人,眉头拧起来,恶声恶气地问:“要说什么?说分手免谈!” 方雨双眼湿润,嘴唇被蹂躏得很红,他从陆与闻腿上下来,跪坐在地上,握住陆与闻的手。 陆与闻盯视腿边的人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们可以维持现在这样,没人的时候我什么都依你,如果有别人在,我希望我们最好保持距离,”方雨注视陆与闻的眼睛,“拍戏就拍戏,我不希望你特别照顾我,你也不要当着大家的面对我好。” “你怕被人说闲话?”陆与闻问。 方雨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方雨苦笑,仰头看陆与闻,“我们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你对我好我知道,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 陆与闻冷冷道:“那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方雨眼里有泪,“你很久以前说过的,剧组夫妻,拍戏的这几个月我们做个伴,我会尽可能的陪你,我们偷偷的,不要声张好吗?” “不好,”陆与闻甩开方雨的手,他挑明方雨没说的话,“你的意思是这部戏拍完还是要跟我分手,但凡要分手,我都不可能同意。” “可你之前说过同意分开的,”方雨哽咽道,“实话跟你说,我是很想跟你断了关系,但我们又在一起拍戏,这样根本搅和不清。” “所以我想,这几个月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也想让你好过一点——” 陆与闻不想再听,伸手钳住方雨的下巴,这回他没因方雨的眼泪而退让,“这算什么?补偿?恩赐?还是炮友?” 方雨不吭声,下巴叫陆与闻捏出了指印。 陆与闻冷笑,“你多善良,要分手了还怕我不好过,送上门给我睡,昨晚一边求我一边说爱我。” “难道你不觉得是你舍不得我,不想跟我分手,所以拿我当借口说要陪我,还口口声声说想要我好过一点,方雨,我从前没发现你这么会为自己开脱。” 方雨被陆与闻的话深深刺痛,浑身打着哆嗦,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他对陆与闻说:“如果你不愿意,那算了,我们还是要分手,这个决定不会变,我不会再送上门了。” 方雨踉跄着站起来,险些摔在陆与闻怀里,陆与闻要抱他,他挣了几下没挣开,索性放弃了挣扎。 方雨一副随他摆布的模样更令他心痛,陆与闻面目沉痛,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们分明很相爱,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陆与闻没留住方雨,方雨的助理来找人,门一开,他眼睁睁看着方雨走了。 自家助理随后带着早餐来敲门,陆与闻抹了一把脸,去开了门,把方雨爱吃的那几样早餐挑出来,叫助理送到对门。 助理摸不着头脑,端起餐盘就去送,幸好没有原封不动拿回来。 陆与闻吃着早餐思考对策,他有一个很好的优点是不管遇到何种情况,总能迅速找到应对方法,他不会让自己沉浸在被分手的痛苦中。 一口气啃了几个包子,陆与闻心里有了模模糊糊的想法,他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指,看向一旁同样狼吞虎咽的助理,“你把你女朋友追回来没有?” 助理又悲情男主上身,陆与闻叹气,“得了,跟我一样无能。” 下午是剧本围读会,接连开三天,围读会上逐字朗读每一场戏,每句台词一遍一遍的过,以此揣摩角色和构思表演。 陆与闻的座位挨着方雨,工作场合他没有打扰方雨,也克制住了没动手动脚。整整三天的剧本围读,他愣是没和方雨说上一句剧本外的话。 方雨来得早,走得晚,每天都会留下来和导演编剧讨论,想逮人也找不着机会。 第三天围读会结束,陈曦过来了,送来明天开机仪式穿的衣服,陆与闻懒得试,拿到放一边,没精打采地窝在沙发椅里。 陈曦向他报备最近的情况,以及针对这部电影的宣传计划。陆与闻打断陈曦,“不,不用宣传,什么都不用做,你们照常放假。” “你在拍电影,我们放假,你让你的粉丝怎么想?”陈曦扶额,“你知道你的粉丝最爱骂工作室吗?” 陆与闻明显有所耳闻,他摸摸鼻子,“她们也就嘴上说说,你们该放假放假,我平时拍不拍戏都没影,粉丝早习惯了。” “我问你,”陈曦正色道,“先前我以为你要退圈结婚,我听说你把对象领回家了,那个人是谁?藏得够严实的,不让我见见?” 陆与闻摆摆手,“曦姐,他正跟我闹脾气,不好哄,改天再带他来见你。” “行,回到正题,我以为你要退圈结婚,所以我帮你向品牌解约,但你一声不吭接了这部电影,还是你最嫌弃的王总儿子的项目,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 第180章 陈曦双手抱臂,审视的目光看着陆与闻。 “你说要关掉工作室,自己又来演电影,现在还不要宣传,我来之前了解了一下电影男主角,还是熟面孔,你别告诉我你演配角就为了给他抬轿。” 陆与闻嘴角抽动,“这么说也没错,我的确是为了他。” “你的粉丝听说你进组本来很高兴,昨天传你给新人当二番,粉圈都要地震了,你知不知道她们怎么说你的,”陈曦模仿粉丝的话,腔调拿捏得极其到位,“陆与闻,求求你别洗粉了,我们自己脱还不行吗?” 陆与闻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演个二番这么难接受吗?我以前五六番演很多啊。” “你也会说是以前,”陈曦恨铁不成钢,“你多大了?年龄到了中生,实绩还碰不到同龄人的边,你知道最近论坛在说你什么?” 陆与闻好奇,“除了骂我演技烂,还能有新鲜的词?” “有,她们说你十几个月不进组,顶多是事业瓶颈期,接个好剧本指不定就起来了,结果你开盲盒开出一个新人二番,”陈曦顿了顿,面无表情说出更扎心的话,“她们说这不是瓶颈,这是要去吊颈。” 陆与闻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 “好笑吗?”陈曦怒道。 陆与闻点头,“好笑,网友还挺有才。” 瞥见陈曦眼睛都要冒火,陆与闻连忙认怂,找补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电影虽然是二番,但剧本不错,你不是一直叫我和王总儿子拉拉关系,这不合作上了?” 陈曦口吻严肃,“你老实告诉我,演完这个以后什么打算,还干不干这一行了?” 陆与闻敛了敛笑容,“曦姐,现在还说不准。” “哪说不准?我作为你的经纪人,不能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陆与闻沉默许久,给不出一句合理解释,最终只能含糊揭过,“我肯定还想干这一行,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没法预知以后的事。” 为了不曝光电影取景地,开机仪式在酒店里举行。仪式开始前两个小时,陆与闻四处找人,从早上起来他就没见到方雨,问助理竟然也没方雨助理的联系方式。 他只能私下找,还不能惊动其他人,免得方雨说他张扬。陆与闻扯了扯领带,察觉自己怨言颇深,三天抱不到人着实让他吃尽了苦头。 他先去了化妆间,门口一眼望去没看到人,然后去了开机仪式会场,会场上工作人员还在调试音响和灯光。 路上撞到剧务主任剔着牙过来,剧务主任问他早餐吃了吗,说这家酒店餐食不错,刚才还看到了男主角。陆与闻当即掉头,马不停蹄奔向餐厅。 时间还早,餐厅里人不多,陆与闻眼尖地瞄到立柱后的区域,方雨面朝墙壁一个人坐着。陆与闻拿了餐盘,随便夹了包子鸡蛋,直接坐到方雨对面去。 刚坐下陆与闻便道:“你别动,这里有剧组的人在,我一坐下你就走更可疑。” 方雨低头喝粥,陆与闻剥了个水煮蛋放进他碗里,方雨小声说不要,陆与闻凉凉道:“我剥的蛋你都不愿意吃了?” 方雨看了他一眼,夹起碗里的鸡蛋,一口咬掉半个。 瞧见方雨细嚼慢咽的样子,陆与闻生气归生气,心里某个地方还是不可遏制软了下来,他尝试问方雨:“剩下半个给我吃?我还没吃呢。” “你再去拿一个。”方雨咬了咬筷子,蹙眉看着他。 陆与闻赌气,“不要,我就要你吃过的。” 方雨立即将剩下半个鸡蛋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他费劲地咀嚼,然而下巴蓦然被捏住,陆与闻探过身来,把他嘴角的蛋黄屑连同唇瓣一起吃进嘴里。 方雨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失去所有动作,直到被放开才从错愕中缓过来。 陆与闻勾勾唇角,“回神了,没人看我们,你可以不用瞪着我。” 方雨不接话,收拾餐盘起身要走,陆与闻箍住他的手臂,面色极冷,“你别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样子,都是你自找的,我跟你还没分手,我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方雨看了看手臂上青筋凸起的手,他轻声问:“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说关上门陪你,你不乐意,非要大庭广众下张扬,我脱了衣服让你在这里干好吗?” 陆与闻脸色异常难看,“你不用把话说那么难听,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要我怎么做?”方雨重新坐下来,脸埋进掌心,显得痛苦又无助,“我知道你不想分,我想让你高兴,所以我来陪你,反正拍多久我们要朝夕相处多久,我至少能陪你一百多天。” “你知道我舍不得你,你知道我也在找理由,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呢?”方雨双眼通红,语气很轻,“你觉得以后我会和你分手,所以干脆连我的现在也不要了吗?” 陆与闻反问:“我要你的现在,你能给我以后吗?” 方雨不说话。 陆与闻嗤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你的一辈子也是我的,现在我的人要用他短短一百多天换我本该拥有的一辈子,这笔账你会算吗?” 作者有话说: @做陆与闻事业粉倒大霉:陆与闻疯了吗???网传的好饼一个不接,一接接个电影二番,还给新人作配,他的资源已经降级到这种地步了吗? 网友a:不是吧陆与闻还有事业粉??还没掉光啊 第181章 网友b:幸好我是颜粉 网友c:那个新人………………不是那谁的弟弟吗?陆与闻你就那么爱吗? 网友d:送走个哥哥,又来了弟弟 网友e:我求求陆与闻了,别洗粉,我自己会脱 网友f:早说了他事业毫无规划,一点进取心都没,同龄男演员里他最废 网友g:给已故好友的弟弟作配,可以理解吧,戾气要不要这么重? 第99章 他比你爱我 电影《你的人质》开机新闻发布会上,陆与闻罕见地走神了,和身边的人并肩站在台上是太过久远以前的事,许多记忆涌进脑海,喉咙里梗着这些年咽不尽的辛酸苦楚。 他看着方雨的侧脸,像是要透过这张脸寻找记忆中更为青涩稚气的脸庞,那张脸不管回忆多少次都是笑着的,是那年山里充沛的雨水也冲刷不淡的笑。 而如今眼前的人,他能想起来的只有哭泣的模样,对着他掉眼泪,说要和他分手,过去他最不愿看到方雨哭,现在却成了让他哭的罪魁祸首。 陆与闻有些晃神,方雨忽然向他看过来,那双眸子不复往日的痴迷,有的只是平静与淡然。他和方雨四目相对,忽见方雨拘谨地抿了抿嘴唇,递给他话筒,他回过神来,看向台下提问的记者。 记者问他对即将要合作的对手演员怎么看,另外作为前辈,有什么经验要传授给后辈演员。 陆与闻拿起话筒,想了想后道:“其实我不敢正眼看他,他太好看了,我怕我看了会走神,经验谈不上,不过倒有一句话要嘱咐他,那就是剧组放饭记得跑快一点。” 一本正经的回答引来台下的笑声,陆与闻配合地扬扬嘴角,接着把话筒传给其他主创。这是他在这场发布会回答的第二个问题,也会是最后一个,他提前和片方打过招呼,电影尽量不以他为宣传点,这一项要求就差写进合同里。 片方表示不理解,事实上合作多年的品牌公关最近也纷纷来向他打听,鉴于他一向属于低风险艺人范畴,没人能想象他会面临舆论危机,对他要退圈的猜测反而更多一些。 陆与闻对此统一口径为另有打算,搪塞了一部分想找他合作的制片人和品牌方,好在他和媒体关系比较远,平日里疏于维护,宣传做得少,停掉所有商务的反常举动也没能引起媒体关注。 他迟早会借媒体这把双刃剑,以期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他和阿志商量过行动方案,一致同意前期行事最好低调谨慎,没必要过早将焦点引到他身上来,因此他才有了这段短暂喘息的时间。 台下记者采访了一圈,话筒终于传到方雨手里。并非是记者对方雨兴致缺缺,相反方雨出道以来谜团众多,至今没接受任何媒体记者的专访,也从未解释过与他有关的炒得沸沸扬扬的人和事。 这场发布会他本该成为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但陆与闻勒令片方和媒体沟通,预审核时毙掉了所有牵扯个人隐私的问题,能问的只有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有记者向方雨提问,提到他年龄偏大,之后的话陆与闻听不下去了,他分明筛了一遍采访问题,哪家记者这么不会说话,年纪大招他惹他了。 陆与闻暗暗记下媒体的名字,而身旁的方雨已经沉着地应对,脸上带着微笑,声音如淙淙的流水那般动听。 听到方雨说起在美国的事,几句话带过在疗养院陪护的经历,陆与闻下意识抬手环着方雨的肩膀,掌心覆住肩头。 方雨话音一顿,眼眸低了低,“那段时间看了很多电影,那些经典老片鼓舞了我,让我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陆与闻凑到话筒前,插话道:“有看过我的电影吗?” 方雨怔了怔,回答的那几秒撞进陆与闻眼底,“有的。” 许是觉得不够郑重,方雨抬眼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有的,您演的每一部戏我都看过。” 发布会后是开机仪式,导演是香港人,开机仪式沿袭广东香港等地的风俗特色,工作人员抬了一只烧猪上来,导演令演职人员一起切烧猪,仪式完成后现场分食。 陆与闻也拿了一个塑料小碗,分了四五块烤得焦黄的烧肉,见方雨在人群外傻愣着不动,他走到方雨在的角落,用牙签戳了一小块烧肉,低声道:“尝尝,好吃的。” 方雨有些犹豫,陆与闻自己吃了这块,又戳了另一块小小的喂给方雨。方雨张嘴吃了,陆与闻问好吃吗,眼前的脑袋轻轻点了点,陆与闻笑,“再吃一块?” 方雨小声说不用,陆与闻不勉强他,戳起一块自己吃了,慢条斯理地咀嚼。方雨没走开,眼神无处安放,这分外别扭的氛围叫他浑身不自在,可他似乎愿意忍受冷场与无话可说,只要能在陆与闻身边。 碗里还剩最后一块,陆与闻戳起来,喂到方雨嘴边。这回方雨没拒绝,一口咬进嘴里,缓慢地咀嚼。两人无话。 方雨吃完咽下去,蓦地红了眼圈,他把头埋得低低的,握拳遮挡嘴巴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陆与闻不出声,正了正身体,挡住他人可能窥过来的视线。方雨抓住陆与闻的西服下摆,压抑着哭腔,很艰难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陆与闻没答话,方雨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陆与闻想,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但他没有说出口,他要方雨因他而痛苦,记着这一点痛,也就能记得有多爱他。 第182章 开机仪式结束,陆与闻到化妆间卸妆,他只上了一层很薄的粉底,自己蘸湿化妆棉随便抹两下完事。 下午正式拍摄,剧本早已烂熟于心,如今的他不像当年初次拍戏那般生涩慌乱,十多年的剧组磨炼使他积攒下丰富的经验,演技是否精进留给观众评价,他对自我的评价是越来越专业,像一个真正的演员。 不再追求与角色合二为一,而是在吃透角色的基础上寻找契合点,调用自身经验和内在情感向角色靠拢。 他愈发注重角色细节的处理,眼神、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是快速立住人物的关键,他学会用技巧塑造人物,剖析人物行为逻辑。 这样的好处是只要前期功夫做得足,角色完成度不会低,出戏也比较快,弊端是收获不少演技重复、缺乏张力的评价。 陆与闻对观众的评价看得很开,唯独让他在意的是母亲的态度,至今对他不甚认可。 他曾暗戳戳怀疑过母亲定是嫌弃他没奖,可有一次听母亲谈论某位票房奖项远在他之上的男演员,称其演技套路化严重,他才恍悟原来母亲是无差别攻击。 化妆间人走得差不多,助理来问他何时回酒店房间,陆与闻将人打发走,兀自坐在椅子上,翻看手上的剧本。 不只剩他一个人在,几步之遥还有方雨,方雨坐在化妆镜前,只是呆坐着,许久没有别的动作。 两人并无交流,气氛僵持不下,但谁都不愿意离开有彼此在的地方,像遭受一场漫长的酷刑,任凭凝滞的空气实质化成锋利的绳子,绞紧极度迷恋的心脏。 陆与闻在台面找到一盒烟,不知谁留下的,他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不点燃,只是放嘴里叼着。 他抽过烟,在十多年前拍戏强度很大的时候,下了大夜戏睡不着,他找出舅舅强塞给他的一包烟,笨拙地把烟放进嘴里,还险些点不着烟头。别人做起来很帅的事,到他这里只显得笨,爱人是,抽烟也是。 陆与闻放下香烟,烟嘴被唾液濡湿,他站起来走到方雨身旁,拿含过的烟嘴碰方雨的唇。 方雨没有任何抵抗地含住了湿漉漉的烟嘴,他没看他,只竭力吮吸烟嘴,陆与闻能想象方雨柔软的唇,以及那根狡猾得顶来顶去的舌头。 进组那晚他是这样为自己服务,以义无反顾的姿态,坚决得甚至无法分开。 陆与闻记得那无上美妙的体验,也记得最后他将方雨拉上来亲吻,胸腔里满溢的都是浓烈的爱与无处释放的温柔。 接吻时陆与闻觉得自己最温柔,因为接吻时他想的全是要和这个人在一起,接六十年的吻。他并不一定想干他,可他永远热衷于和这个人接吻。 他不会忘记他和方雨的关系,是在无数个吻中纠缠不清,唇齿相依,最终再也分不开。 陆与闻拿掉方雨嘴里的烟,指腹抹去方雨唇边的水渍,觉察指腹有点红,他才发现方雨并未卸妆,化妆师许是为了让方雨看上去气色好点,给他抹了些口红。 方雨用手背擦了擦唇角,陆与闻抽出一大块化妆棉,沾上卸妆水就往方雨唇上抹,擦拭的力度很重,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方雨脸色发白,他看了看陆与闻,忍不住问道:“会很难看吗?”桃,独,家 陆与闻不接话,方雨又解释:“是我叫化妆师擦的,我以为会好看一点。” 陆与闻细细端量方雨的脸庞,已看不到妆饰的痕迹,他丢掉化妆棉,再捡起被他俩含过的香烟。临走前,他俯身在方雨耳边说:“很好看,你知道自己好看,你也知道我会喜欢。” “这么好看的脸,伤起人来怎么这么狠?” 陆与闻站直了身体,手揣裤兜,凝注着方雨道:“其实我也有情绪,被甩我也会不开心,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十八岁的方雨好一点,他比你爱我,我找不到他了,你能把他还给我吗?” 方雨耳膜嗡鸣,鼓噪不已,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听到陆与闻说这样的话,陆与闻向他讨要十八岁的方雨,十八岁的自己竟成为不可逾越的对手。 作者有话说: 求求海星,接下来几章会穿插讲过去的事,会讲到当年那部电影收尾 第100章 最疼你了 开机第一场戏是电影最后一场戏,陈秉万跟随李立逃亡的半年后,行踪意外暴露,两人紧急离开下榻宾馆。 电影最后一幕是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混入人群分头出去,李立径直走向旋转门,陈秉万则被涌进宾馆的旅行团挡住步伐。 两人仅错开了十几秒,而后在宾馆门口会合,一同上了路边停靠的面包车。 剧本上这场戏的表述简洁克制,没有透露人物心理的多余描写。陆与闻对这场戏的理解是编剧为了过审而强行加的一段,因为这十几秒内会有陈秉万的手部特写,暗示陈秉万与警方完成接头。 原本的结局是两人在车里,李立开车,陈秉万闭眼酣睡,风灌入车厢,吹乱了车里放的歌,外头阳光明朗刺眼。 陆与闻更喜欢这一幕作为结局,剧本仍保留了这场戏,导演的意思是会拍会用,但能过审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保险起见让编剧加了一场戏,当作备用结局。 剧组借用了下榻酒店的大堂,导演布设好机位,群众演员被安排在不同位置,一部分在电梯里,另一部分安置在大堂、接待区和门口,另有一部分充当涌入内的旅行团。 第183章 这场戏将采用长镜头的拍摄方式,无疑增加了演员走位、镜头调度及各部门配合的难度。由于群众演员较多,导演索性先不管两位主演,亲自指导群众演员表演和走位。 陆与闻在一旁观摩导演如何调度群演和摄像,偶尔低头看一眼剧本,方雨走到他身侧,忽然问了一句:“你以后想做导演吗?” 陆与闻诧异地扭头,方雨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有些模糊失真,“我听说你停了很多工作,你对外宣布最近不接戏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现场回荡导演用大喇叭讲戏的声音,他们俩站在人群稍外围,仿佛有真空罩笼在头上,隔绝了近旁的喧闹。 陆与闻放下剧本,手背在身后,瞟了眼方雨身上和自己同款式的风衣。 导演认为陈秉万跟了李立半年,两人衣食住行都在一起,行头理应差不多,于是前几天方雨重新试装,试的衣服和陆与闻是同款但比他小一码。 陆与闻将方雨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纽扣全系上了,腰带松松垮垮的系着,风衣衬得方雨腰细腿长,唯一不满意的是臀部被遮挡得一点弧度也不显。 他敛了目光,漫不经心道:“原来你有关注我。” 方雨面色难堪,他将姿态放得很低,“不管我们哪种关系,我都希望你好。” “你知道我通常怎么对待我不喜欢的人?”陆与闻冷不丁说道,“我会想办法避开,距离能切断所有幻想,所以你猜猜,当你跟我没了关系我会怎么对你?” 方雨看了陆与闻一眼,眼神闪烁,良久他才问道:“你会怎么做?再也不理我吗?” 后半句咬字很轻,像是无法接受它成为现实。 陆与闻刻意卖关子,“你觉得呢?” 方雨生硬地别过脸,强忍着情绪,“我明白了,我不会打扰你的。” “你会再也见不到我,我到时候不当演员了,你想偷偷关注我或偶遇我都不可能,”陆与闻残忍地揭穿方雨所想,“我会彻底消失,不会让你找到。” 方雨带点赌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你?” “只要我想,”陆与闻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你受得了这些吗?你确定你能承受离开我的后果?” 方雨面露痛苦,他背过身去,喉头滚过一声模糊的哽咽。 陆与闻侧头看方雨的背影,耷拉的脑袋以及缩进衣领里的脖颈,天气转凉,身上的衣服增多,人看起来还是清减。 他把手放到方雨肩膀,方雨瑟缩了一下,陆与闻叹道:“我妈寄了几件冬衣过来,有你的份,她知道你跟我在拍戏,晚上我拿过去给你。” 方雨没反应,陆与闻没脾气道:“我拿给你助理行了吧。” “阿姨为什么会给我寄?”方雨扭过头问,眼眶有不明显的红。 陆与闻笑了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因为我没跟她说我们闹分手的事,家里人以为你在忙工作,所以不能回去。” “你只要回到我身边,一切都跟从前的一样。” 陆与闻适时抛出诱饵,他敢保证他的耐心绝对是同龄人里少有的,没有人会像他这样低声下气地哄,或者威逼利诱地劝,等候一时糊涂的爱人迷途知返。 别的朋友常说和老婆吵架,让老婆揍一顿或认个怂就行。 可他连色诱都用上了,爱人只要他的身体不要他的心,陆与闻十分郁卒,总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就这副皮囊和胯下的玩意有用了。 他揽上方雨的肩膀,旁人定会以为他们在友好交流,没人知道他在做无用的恐吓,“好好想想,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到哪找那么能干的老公?” 副导演扬声喊他们过去,方雨仓促看了眼陆与闻,陆与闻非常懊恼,后悔说的太多,他的步步紧逼反而让方雨笃定他做不到他说的那些。 不会不理他,也不会毅然决然地消失,连分手都这么拖泥带水的男人,哪能说消失就消失。 陆与闻痛下决心,不能再跟方雨说话了,他要让方雨知道失去他的痛苦无助。 导演排练好群演的走位,叫上主演联合走一遍戏,陆与闻进电梯后迅速进入了状态。 这场戏在剧本围读时对动作和动线进行了设计,陆与闻和方雨对望一眼,方雨眼神清醒,陆与闻清楚他们都不是会被私人感情裹挟理智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明白和方雨合作的机会不会太多,他要珍惜。 开始走戏—— 不知哪个环节出现了失误,原定今天取货的客人临时取消了会见。李立得知客人已抵达约定的宾馆,并于十多分钟前离开,最后一刻反水只能说明这个地方有鬼。 李立能感觉到潜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日夜不歇地盯着他,睡觉时悬在头顶,冲澡时从身后跃跃欲试,冰冷的视线几乎贴近他的脊背,流连于他赤裸的腰臀。 李立最近养成了习惯,冲澡时把陈秉万也叫进去,叫他给自己搓背,叫他守着身后,不让那双眼睛有可乘之机。 半年前,医生诊断他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包括对环境警觉性的提升及无时无刻不在的惊惧与易怒。他断断续续地服药,为的是令自己保持头脑清醒。 情绪失调的症状在找到陈秉万后好了一些,在他把陈秉万叫进来陪他睡的那一晚,他擅自断了药,那晚没有出现那双眼睛。 第184章 冲完冷水澡,陈秉万用毛巾替他擦干后背的水,陈秉万对他说,大哥,我们逃吧,客人走了我们也该走了。 李立攥住腰间的毛巾,扯了过来,胡乱擦了擦胸膛的水,他问陈秉万,你怕吗? 陈秉万额头和鼻尖都有水珠,是花洒喷落溅到他脸上的水,他的双眼被淋浴间里的水汽熏蒸得潮湿发亮,以至于说这话时的语气不像要逃亡,反而更像是私奔。 他回答,不怕,有大哥在。 李立嗤了一声,说,走吧。 路上未必有洗漱的条件,因此逃跑前冲澡成为李立难以解释的习惯,现在习惯里多了一项,把陈秉万带上,不管做什么。 两人坐电梯下楼,电梯每一层都停,挤进来的人将他们稍稍分开。人头攒动的电梯里,陈秉万碰了碰李立的手背,很轻的触碰,一秒便分开。 电梯门开,李立和陈秉万出电梯后默契地分头走,李立走向旋转门,陈秉万则向着旋转门旁边的自动门。 一队旅行团从侧门涌入,陈秉万避让不及,撞入旅行团的队伍中,被一群拿着折扇和旗子的大爷大妈拖住了步伐。 等陈秉万走出宾馆,李立在台阶上抽烟,陈秉万冲他扬起一个笑,与这天的骄阳十分相衬的笑,李立半眯着眼,叼着烟道,走吧。 两人走向路边的面包车,一左一右拉开车门,车门关上,逃亡再次开始。 这场戏两人连贯地演了下来,摄像运镜及群演走位仍有不顺畅的地方,导演大手一挥宣布继续排练。 回到电梯里,陆与闻忽而问方雨:“最后你走向我,为什么会想到笑?” “我和导演探讨过陈秉万的心理,我认为他是倾向于过上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 方雨有条不紊地回答:“他被李立找到之前,被他曾经信赖的队伍放逐了大半年,没有李立他什么都不是。” “就算跟着李立是欺骗,我想他也是开心的,只有在路上他才觉得自己活着,”方雨顿了顿,转头看陆与闻,“结局是全片陈秉万表情最明朗的时候,前面他都不会有那样的笑。” 陆与闻低头思索,“真的有人干了违心的事还会高兴吗?” “有的,”方雨声音很低,“会有的。” 很久以后方雨告诉他,这个世界虽然分正确和不正确的事,但正确的事做了未必会高兴,不正确的事做了未必不高兴,他比谁都懂这两种折磨,他在正确和错误之间反复倒戈,备受煎熬。 陆与闻用最朴素的道理说服了爱人,他说一件事只要让你不高兴,它就不会是正确的,能让你笑出来的事才是正确的事。 方雨觉得陆与闻这番话很嚣张,有向天地与神明叫板的意味。他苦惯了,为了生存做了很多不高兴但正确的事,导致他以为就该这样,能让他快乐的事才是祸事,他需时刻警惕,连被爱和爱人也要偷偷的。 是陆与闻打破他固执的观念,陆与闻说,因为你是我从老天手里抢回来的,所以世间真理对我们统统不适用。 求过神的人不会信神明,只有他们知道实现愿望靠的是赤手空拳,换来的是头破血流。人的厄运哪能得到神的怜悯,神明也不懂叫深爱之人分离的苦痛。 这天下午,这个长镜头排练了七八遍,再带机走了三四遍戏,最后正式拍摄的效果很好,开机第一场戏顺利完成。 这天早早收工,明天剧组要转场至几十公里外的县城,拍摄珠宝店被盗窃和陈秉万充当人质。剧组会在当地驻扎一段时间,逃亡戏份将在县城周边路段取景拍摄。 当晚剧组组织了聚餐,就在酒店的餐厅,聚餐中途陆与闻借口离席,由于气氛正浓,他的缺席没引起注意。 陆与闻回了酒店房间,坐下后给方雨拨了通电话,铃声响了三下挂断。他猜方雨会找过来,从他离座的第一秒,方雨的眼睛便会追随着他,哪怕他席间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陆与闻拿出母亲寄来的厚大衣,款式不好看,穿起来会很笨重臃肿,但很暖。 他挑了一件更衬方雨肤色的大衣,摊开在床上,而后去把门打开一条缝,再找出自己费尽心机带过来的东西,按下播放键,熟悉的对话传入耳膜。 陆与闻听了一会儿便心痒难耐,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对镜端详自己的脸,挺帅的,怎么就不能把老婆骗回家。 陆与闻啧了一声,心想年纪大了真的不中用了,以前光靠脸就能找到对他死心塌地的老婆。现在老婆还是同一个老婆,死心塌地倒也没变,可就是不回家。 方雨来到陆与闻房间前很是犹豫,他在门口站定,刚要敲门,猝然听见里面传来的暧昧的叫声,夹杂轻笑和喘息,他经过人事,不会不知道这些声音指向什么。 方雨脸色瞬间惨白,他分明听到陆与闻的声音,陆与闻像在哄着什么人,那熟悉的语调和亲昵的口吻是多少个日夜萦绕耳畔记住的,他断然不会认错。 陆与闻不会做这样的事,方雨十分肯定,难道陆与闻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喝了酒? 这部电影虽然没有燚火文化的参投,但燚火文化仍塞了几个演员进来,哪怕明确没有角色只能当替补。 方雨猛然推开门,再把门反锁,他告诫自己不管看见什么都要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能接受也能承受。 第185章 越靠近里间,笑声和叫声越响,依稀可见床上隆起一团,地面散落陆与闻的衬衫和皮带。 方雨泪眼朦胧,看不清床上的景象,他没敢往前走,僵在原地掉眼泪,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惊动床上的人。 背后突然纳入一个坚硬的胸膛,腰间环着一双手臂,陆与闻的话音自身后传来,“哭什么?以为我在跟别人做?你跟我分手不就代表你同意把我让给别人了,你还哭什么?” 方雨猛地转身,发觉陆与闻上身赤裸,脖颈和胸膛上还有未干的水渍,他把陆与闻由头到脚看了一遍,怔怔地问:“那是什么声音?” 陆与闻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露出被子下揉成一团的大衣和枕头,以及一台眼熟的机器。机器里正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陆与闻把屏幕转到方雨面前,示意他看。 “不记得了?我们用过的,你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来?” 方雨怯懦地往屏幕看了一眼,确认是年少时的自己坐在陆与闻腿上,陆与闻舔吻他的下巴和颈侧,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拧他的胸口。他则仰起头,暴露羞红的脖颈,发出高亢得不像他的叫声。 陆与闻关掉摄录机,将摄录机放回带来的保险箱里,咔哒上了锁,再回身面对方雨,“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出来,这可怪不得我。” “你带这个过来干什么?被人听到怎么办?”方雨仍带着哭腔,“我以为你被灌了酒,我以为你神志不清了。” 陆与闻问:“你就没想过是我找别人了?” “可能吗?”方雨惨然地笑,眼睛一眨,眼泪簌簌地掉落,“我知道你不会,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知道我不会,你知道我爱你,你知道我没了你这辈子铁定打光棍了,不会再找别人,你都知道,可你还是对我这么狠。” 陆与闻自嘲地笑笑,回到床边坐着,他将大衣拿到腿上抚平折叠,“你回去吧,大衣拿走,我坐一会儿再回去,我们俩都缺席不太好。” 方雨站着不动,无声地掉眼泪,他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啃咬,神经质得像个精神错乱的人。 陆与闻没看他,他的眼泪和双手都变得极其无用,他将双手垂放身侧,无措地搓着衣角,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他没有弥补的办法。 方雨看着近前的陆与闻,此时的距离比十多年来不得相见的每一天都要近,但他亲手在他们之间竖起了高墙。 他以为那堵墙会保护他爱的人,他愿意拿爱情和唾手可得的幸福去换,可他处理不好,爱人被他伤透了心。 陆与闻不知想起了什么,自顾自笑道:“你以前最怕我找别人了,老爱瞎想我喜欢上别的男孩,我说不会你还不信,那我能怎么办?那时候我就想,走着瞧吧,以后你就知道了。” 方雨听着陆与闻的话,脑海里也浮现出那段美好得令他不忍回看的时光,太过久远,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他都想不起来自己有过那么骄纵的岁月。 · 陆与闻把方雨从家里带回剧组,许是伤心过度加上没休息好,方雨回到剧组就病倒了,发着高烧,为了不拖累剧组进度,他瞒着谁也没说,可他没能瞒过陆与闻。 这天有吻戏,正式拍时陆与闻吻上方雨的唇,觉察嘴里很热,热度高得不正常,陆与闻在众目睽睽之下伸舌进方雨的嘴巴。 方雨并不知晓吻戏是否需要吻到这种程度,所有的亲热戏他们都没试过,走戏只浅浅地亲一下,按陆与闻的话讲是要把情绪留到正式拍。 方雨那时走神想到,陆与闻此前说的明明是为了不占他便宜,改口居然那么快。 他任由陆与闻掌握主动权,他只要做出一副把自己完全交付出去的姿态,实际上那不用演,这是他的本能反应,沉溺与依恋做不得假。 这天的陆与闻格外心急,在他嘴里粗鲁地扫荡,方雨虽然发着烧,脑子迷迷糊糊,但也感觉到陆与闻的急躁。 他温柔地回吻,陆与闻忽然停了下来,大手覆上他的额头,方雨轻微一激灵,对上陆与闻严肃的目光。 下一秒,陆与闻如他料想的叫停了拍摄,“导演,方雨在发烧,拍摄能不能暂停?我想带他去看病。” 方雨扯了扯陆与闻的衣角,窘迫地道:“我没事,不用去看病。” 陆与闻瞪他一眼,凶巴巴的模样叫他不敢回话,导演挥了挥手,“去吧,今天拍摄延后。” 方雨不想再浪费剧组时间,他请的假够多了,他刚要开口,陆与闻截住他的话头:“谢谢导演,那我带他走了。” 方雨还想坚持,导演却道:“不碍事,休息好再来,剧组没那么不人道。” 陆与闻把人领走了,刚出房间他便要横抱方雨起来,方雨抗拒,陆与闻在他面前蹲下,发令道:“快上来,我背你过去。” 方雨趴在陆与闻的后背,搂着他的脖子,异常难为情道:“走快点,别人都看着呢。” 陆与闻托着方雨的大腿,背着人往上颠了颠,他不吭声,只有背上的方雨在说话:“陆与闻,你怎么发现我发烧的,我明明没告诉你。” “因为你嘴巴很热,抱着人也是热的,”陆与闻冷声道,“我亲你那么多遍我能不知道?是发热还是发情我分得清。” 方雨打了陆与闻的肩膀,陆与闻挨了这一下,偏要继续惹他,“害臊了?发烧也不说,你以为我不会察觉?你天天跟我在一起,掉一根毛我都知道。” 第186章 “乱讲!”方雨又打了陆与闻一下,这一巴掌的力度比起生气更像是撒娇,陆与闻故意激他,“我有说错吗?你竟敢瞒我,太不像话了。” “跟你说有用吗?你又不能替我生病,”方雨脸贴着陆与闻的后颈,声音有气无力,“我很快就好了,我能继续拍的。” “这么想跟我接吻啊?”陆与闻笑道。 方雨抬手,轻飘飘的一巴掌落在陆与闻肩头,陆与闻哀叹道:“打吧打吧,随便打,打坏了没人心疼。” 方雨顿时住手了,脸埋在陆与闻肩膀,反复地蹭,头发丝挠得陆与闻颈侧痒痒的。 陆与闻问:“不打了?” 方雨嗯了一声,很小声地道:“才不是没人心疼你,我心疼你。” “我也心疼你,你病了忍着不说我心里很疼,你是我的人,”陆与闻板着脸训他,“下次要说知道吗?” 方雨很乖地应答:“知道了。” 陆与闻补充:“什么都要告诉我。” “那我不要,我要有自己的秘密,不能让你都知道了。”方雨在陆与闻背上咕哝,陆与闻心里冷笑,心想管你多少秘密,迟早挖出来,他的人不能对他有隐瞒。 山里没有医院,只有一间卫生室。陆与闻一路背着方雨,到了卫生室才把人放下,卫生室的大夫给了一支体温计,让他们自行量体温。 陆与闻甩了甩体温计,又用纸巾擦了几遍,才敢叫方雨夹在腋下。大夫到门口择菜,准备做中饭,陆与闻用手摸摸方雨的额头,“中午想吃什么?” “想回去睡觉。”方雨神色恹恹,他在陆与闻腰间寻了舒适的位置,脸枕上去,难耐地磨蹭。 陆与闻抚上后脑勺,轻声道:“看完就回去,我给你买点粥,要不要吃粉面?” “不要,我想要你。”方雨眨巴眨巴着眼睛,仰起脸,陆与闻刮刮他的鼻梁,咧咧嘴角,“病了还撒娇,好了再说。” “我想你。” “我也想你,体温计我看看,应该好了。” 陆与闻抽出方雨腋下的体温计,体温计显示的温度令他黑了脸。他拿着体温计去找大夫,大夫说卫生室只能开药,没输液条件,方雨立即接话:“我不打针!” 陆与闻拿了药,问清楚用法用量,特地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以防万一还问了大夫的手机号,以免方雨大半夜不退烧。 从卫生室出来,陆与闻还要背他,方雨摇摇头,朝陆与闻伸手,歪了歪头道:“牵我,我要走回去。” 陆与闻牵上方雨的手,最简单的动作反而令彼此都悸动,陆与闻脸有些红,“都依你,只要你快点好起来。” “那我好起来了呢?”方雨跟他讨价还价。 陆与闻牵着方雨慢慢地走,“最疼你了,要什么都给你。” 第101章 只爱现在的我* 半夜醒来,方雨感觉很冷,他摸到身侧的厚大衣,抓住衣袖,一点一点扯过来盖在身上。厚重的大衣裹住冰冷的腿脚,身体回暖了一些,并非是他睡觉没穿衣服,只是他又想起陆与闻,想他想得脱掉了裤子。 晚上在陆与闻房间里,他转身要走,陆与闻叫住了他,将大衣披在他身上,隔着大衣从身后抱他,双臂箍得很用力。 方雨在被抱住那一刻便觉得自己要碎掉了,从外表看还能勉力支撑,实则早已溃烂不成人形。 经年的伤口退回最初皮开肉绽的模样,它从来没有真正愈合,它的血流进心里,他是从身体内部开始支离破碎的。 方雨摸索到腰间的手臂,艰难地回头看了陆与闻一眼。 陆与闻在他额头和面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方雨闭上眼睛,想哭的冲动时刻绞紧了心脏,离开这个人会痛,亲近也会痛。 陆与闻的吻避开了他的唇,只在他唇角和下巴打转,他难耐地扬起脖颈,几乎以为陆与闻要答应他的提议。 “要跟我做吗?”方雨忍着啜泣,送上脆弱的脖子,迎合陆与闻来到颈侧的吻,他睁眼看眼前的男人,动情后的艳色与不可抑制的伤悲同时攀上脸庞。 他既难过又快活。 “答应我让我陪你吗?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方雨追寻着陆与闻的唇,浑身虚软无力,只有嘴唇保留些许的力气,他眼神痴迷,无助地呼唤陆与闻:“亲我,求求你,我想要你。” 陆与闻前额青筋暴突,环着腰的手越过厚大衣,来到方雨的臀。他用双手托着那处秘地,方雨似乎站不住了,要靠他的大掌和胸膛,以及愈发昂然挺立的某物作后援,才勉强存活下来。 陆与闻享受被需要,也享受对彼此的折磨,他贴着方雨的唇角,“想要我吗?但我不跟不是我老婆的人做,想分手又想要老公,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就应该每天晚上想我想到睡不着。”陆与闻将双手从方雨臀上剥离,唇也渐渐分离,胸膛臂膀一点一点远离,只有大衣牢牢地罩住方雨。 方雨不可置信地看他,双眼通红,泫然欲泣,仿佛遭到无情抛弃。 陆与闻时常会忘记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他的爱人太过有本事,总能让他以为是他的过错。譬如现在,陆与闻不得不逼迫自己狠下心,对掉眼泪的爱人说:“不许哭,哭得再可怜我也不会抱你。” “想清楚再来找我,”他不怎么温柔地揩掉方雨眼角的泪,又将大衣拢了拢,“别回餐厅了,回房间休息,我替你说你不舒服。” 第187章 方雨抽噎了一下,碰了碰陆与闻的手,“那你不许喝酒。” “先担心你自己吧,还有心思来管我。”陆与闻摸摸方雨的脸,回到床边捡起衬衫穿上,系好皮带,他把门打开,探出头往走廊两端张望,确认没人才叫方雨出来。 “房卡?”陆与闻伸手,方雨掏出房卡给他。 陆与闻刷开了门,插上房卡,回身叮嘱道:“好好休息,我会叫助理送点吃的过来,吃了再睡,刚才看你没吃多少。” 方雨吸吸鼻子,偏要跟陆与闻对着干,“不吃,吃胖了上镜不好看。” “胖了吗?我摸摸。”陆与闻一手揽着方雨后腰,一手钻进大衣里,装模作样地检查腰和臀,手掌心在臀上虚虚地拢着。 方雨全身哪哪都瘦,只有这里能抓揉出一点肉。陆与闻用脚踢上了门,半抱着方雨推挤到墙边,两人之间无话,只有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方雨泄露的呻吟。 方雨睁着湿润的双眼,陆与闻失笑,“只是摸一摸,裤子也没脱,你叫什么?” “你脱,你帮我脱。”方雨嘴唇微张,伸舌轻舔陆与闻的下巴。 陆与闻鼻息稍重,手上使了点劲,方雨立即发出他像是干了什么的叫声。陆与闻轻笑出声,方雨面对他的情态和反应比起当年更直接,少了无用的羞怯,方雨好像更懂得要怎么取悦他。 陆与闻抽回了手,方雨不满地咬他下巴,陆与闻问:“不高兴了?” “你说过手是我的,我不让你拿走。”方雨执拗地找寻陆与闻的大手,陆与闻故意把手举高,逗弄的眼神看他,当他是一钓就上钩的愚笨孩童。 方雨微蹙着眉,神情委屈,陆与闻注视他,敛起笑容,“我也说过了,你想要我就得要我的全部,我这个人只谈感情,不谈感情别的没得商量。” 他放下手臂,比划了下方雨身上的大衣,低声道:“晚上要抱着它睡,就像抱着老公一样。” 陆与闻把方雨一个人留在房间,方雨抱着大衣,孤零零地在床边坐着。桃子的文 他明白他们又走进了死胡同,死胡同里可以僵持,也可以避人耳目地偷欢。可陆与闻宁愿对峙,也不要自欺欺人的亲密。 但他知道陆与闻做不到不与他亲近,正如同他一步三回头,没办法干脆利落地结束。 隔天方雨很早起来,早早到楼下集合准备转场。他被安排上了一辆面包车,一上车倒头就睡,直到车开出一段路,车身颠簸,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身旁是陆与闻,方雨怀里抱着大衣,看了陆与闻的侧脸许久,后知后觉车里除了司机,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与闻侧头看他,“醒了?” 方雨正了正坐姿,一瞥前面的空座,“他们其他人呢?” “坐剧组的大巴,”陆与闻拧开一直握在手里的保温杯,倒了一小杯乌黑浑浊的液体,递到方雨嘴边,“喝了,进组这几天没喝吧。” 方雨闻味道就知道是中药,他张嘴喝了,苦也不吭声。一杯很快见了底,陆与闻拧上盖子,方雨擦掉唇上的中药渍,好奇道:“只喝这么点吗?” “你喝了大半年了,可以慢慢停药。” 陆与闻拿起另一个保温桶,盖子打开,里面是几块白糖糕。他掏出餐具盒叫方雨拿餐具,方雨拿了筷子,夹起一块白糖糕,径直送到他嘴边。 陆与闻哭笑不得,“我让你吃,刚喝完药嘴巴不苦吗?” 方雨筷子不动,陆与闻没辙,咬了半块,再将筷子转向方雨,“你吃,你多吃点,昨晚我叫人给你送吃的,你睡着了。” “昨晚几点回来的?喝酒没有?”方雨想起来问道,白糖糕挨到唇边仍被他搁下,陆与闻看不过去,用手指捻起一块,半强迫喂给方雨。 方雨吃了,连他的手指头也嘬了一下。 陆与闻索性不讲究,直接用手喂食,方雨对他的手指更有兴趣,分吃完几块白糖糕,他的手指头被方雨吮住,方雨贪婪地吸吮,顾不得吞咽的口水从嘴角流出来。 陆与闻试图活动手指,得到唇舌更热烈的回应,他满意地眯起眼睛,纵容方雨这一时半刻的亲近。 反正在车上,旁人看不到,前头专心开车的司机也是自己人。 这个地方很安全,没人知道他们藕断丝连,说了几遍的分手,却还是坐在一起做些越界的亲密事。 陆与闻没发觉他的行为逐渐与方雨提议的趋于一致,他把方雨抱到腿上,双手环着方雨的腰,路况不好,车身一颠一颠,他说服自己是为了保护方雨。 方雨抱着的大衣掉到地上,竭力扭头,要和他亲热。陆与闻接受额头相抵,接受贴面摩挲,唯独躲避方雨的唇。 他固执地认为只要不接吻,便不算屈服。 方雨不知道他的盘算,以为他态度软化,欣喜地亲吻他的唇角,“你答应我了,你答应我了对不对?” 陆与闻说不出没有,方雨已经握住他的手来到裤腰的位置,他声音哽咽,近乎哀求道:“我很想你,每晚都想你,老公,老公给我。” · 陆与闻打了方雨手心一下,生病的人不愿休息,还在床上捣蛋,衣服也不好好穿,衣摆掀得高高的,居心赤裸裸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噌的从床上坐起来,抓住方雨的手,打手心教训道:“睡觉!衣服拉下去!胸口都露出来了,成什么样!” 第188章 方雨踢了他一脚,躺在床上半气半恼,陆与闻拉下方雨的睡衣,自作主张将下摆塞进裤子里,警告他道:“不准扯出来,我说不准就不准!” 气得方雨又想给他一脚。 陆与闻翻身侧躺,方雨仍平躺着看天花板,不肯转过来和他对视。他伸手到方雨微微鼓起的小腹,睡裤拉得很高,裤头里因塞了衣摆鼓鼓囊囊。 他有点想笑,方雨这模样像极了小时候被外婆照料的他,土里土气,和帅气完全不搭边。 他摸了摸方雨的腹部,大手再挪到胸口处,方雨终于舍得转过脸。 “乖,露肚脐眼容易着凉,你又不肯盖被子。”陆与闻轻轻按揉方雨的胸口,方雨侧身和他面对面,脸不易察觉的红了。 陆与闻盯着方雨看,没来由地冒出一句:“你真好看。” 方雨又踢了他一脚,陆与闻有些摸不着头脑,方雨闭上眼睛,陆与闻正感叹方雨的睫毛又长又密,忽地反应过来,闭眼意味着什么。 接受、等待,以及允许任何事情发生。 陆与闻亲上方雨的唇,在这闷热安静的午后,他们躺在床上心无旁骛地接吻,吻很纯粹,舌头没有伸进去,仿佛只是单纯迷恋唇瓣互吮的感觉。 过了很久,黏连的唇才一点一点分开,陆与闻用指腹蹭掉方雨唇边的水渍,轻微抱怨:“怎么不让我伸舌头?” “发烧了会传染的,”方雨打掉陆与闻的手,陆与闻刚要吮沾有他口水的大拇指,他脸红红地道,“口水不能吃。” “偏要吃。”陆与闻捏住方雨的下巴,眼神晦暗不明,方雨要踹他,陆与闻眼疾手快擒住方雨作恶的腿,搭在腰际。 方雨的眼睛和嘴唇都很红,不是哭过的红,而是动情后的表征和反应,代表他可以继续欺负他。 陆与闻又要吻上去,方雨忽而问道:“陆与闻,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不是说过了么?你是我最喜欢的人。”陆与闻轻声回答,他把人往怀里按,方雨顺从地抱着他的腰,脸埋进脖颈。 陆与闻用脚背摩挲方雨的脚踝,捉住了便不想放开,方雨连脚趾头也很乖,不挣扎不反抗,任凭他戏弄。 他突发奇想,问道:“怎么不问我爱不爱你了?” 方雨在他怀里有些扭捏,许久后才道:“我不要知道,我不想听,你不要说。” 陆与闻笑,“那好吧,我再好好想想,要我爱你就不能气我,不能不听我的话——” 话还没说完,唇覆上了温热的东西,方雨紧张地看他,怯怯地道:“我听你的话,舌头给你吃。” 陆与闻收紧双臂,好像只要怀抱愈发紧窒,怀里的人越归顺于他。 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可和方雨在一起后颠覆了他接受的学识和观念。 他变得自私、鲁莽、重欲,他很坏,甚至可以更坏一点。 陆与闻亲亲方雨的额头,虔诚地向他保证:“乖,我会爱你的,听我话我会很爱你的。” 这个房间曾见证少年人的誓言,这座大山藏匿了回不去的昨天。后来陆与闻一次也不敢回来,尽管他时常在梦里回到那间破败的庙宇,回到他和方雨走过的小径,以及接过吻的荒草地。 梦里平白无故起了风,风声很响,盖过他的誓言,还有他俩夜半无人时的私语。 那些年都说了什么,其实他不太记得,他不止一次试图回忆,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后来陆与闻终于明白,原来最好的时光是一生仅此一次的经历,一旦过去了,留不下,也记不住。 陆与闻用大衣盖住方雨的双腿,腰部以下不可见,只有他能感受到。其实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方雨脱掉了裤子,坐在他腿上,方雨的目标是要拉开他的裤链。 他警告方雨不可以,方雨便退而求其次,含吮他的下巴。 方雨埋怨他不专心,问他在想什么,他笑了笑,说,想从前的你和我们。 谁知方雨不乐意,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像从前那样摇尾乞怜,方雨问他,只爱现在的我不行吗?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带星号表示有过去的内容 第102章 我们做个交易 车正在坑坑洼洼的路段行驶,车身一颠一颠,方雨搂紧陆与闻的脖子,感觉自己也跟随车身轻微地簸动。即使他的膝盖努力抵着车座椅,也难逃车子颠簸时那一两秒的分离。 他像要被甩出去,他不允许他和陆与闻因为这点小事有分毫的罅隙。 方雨寄希望于陆与闻,他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舌头在紧抿的唇上扫了一遍,而后专攻毫无松动的唇角。 他用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舔一下看陆与闻一眼。其实还是怕的,他察觉出陆与闻没有吻他的意愿,他便不敢造次。 他们接了成百上千个吻,他不要在他们最热衷的事上遭到拒绝。 陆与闻动了动手臂,方雨抬眼看人,只听到一声轻响,紧接着后背被什么束缚住,方雨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安全带。 陆与闻扯来安全带绕到他背后,将他们扣在了一起。 方雨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在下车之前他们都不会分开,陆与闻人为地替他规避了风险,本该酸胀的一颗心意外的觉出一点点甜,他看了看陆与闻,眼神愈发潮湿。 第189章 他见证了臀间某物的变化,从蛰伏到蠢蠢欲动,可陆与闻无动于衷,他再怎么渴望也做不到主动吞纳。 方雨舔了舔陆与闻的下巴,无法解身体里的焦渴,他央求陆与闻:“抱我,抱一抱我。” 陆与闻搂上他的腰,手臂如铁杵纹丝不动,越箍越紧。方雨上身完全贴着陆与闻,胸腔的压迫感令他有些难受,可他同时又说不出的高兴。陆与闻收紧双臂,几乎要把他嵌入身体里。 他终是按捺不住,乞求陆与闻给他一个吻。 陆与闻的吻只落在他的眼睛,方雨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圈蓦然红了,他问陆与闻:“你没有答应我,你还是不接受我的提议,对不对?” 陆与闻面色复杂,他看着方雨,开口前却被车子哐当哐当的声响打断,又经过坑洼路面,就连后排右侧的玻璃窗也发出异响。 陆与闻索性闭上了嘴,护着方雨后背的手来到后颈和后脑勺,他嘱咐道:“抱紧我,身体低一点,头伏我肩上。” 方雨听话照做了,他的脸枕在陆与闻的肩膀,眼睛顺势闭上,在黑暗中感受陆与闻对待他的小心和谨慎。 面包车终于开出土路,驶到平稳路段,车身不再异响不断,陆与闻扬声对前方道:“荣叔,这车多久没检修了,开完这趟别再开了。” 前方司机解释是减震器出了问题,陆与闻嗯了一声,又强调了一遍:“别开了,调家里那台保姆车过来。” 方雨抬起头,陆与闻亲亲他的额头,小声道:“家里的保姆车很宽敞舒服,等到了县城拍摄条件没那么好,你就在车里休息换衣服,到时候自觉一点知道吗?” “你也要跟我一起。”方雨勾着陆与闻的脖颈,情态里藏不住的依恋,陆与闻嘴角抬了抬,“当然,我会跟你一起的,如果你答应我的提议。” “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陆与闻凝注着方雨,说话声很轻,把要求讲得如同绵绵情话,“我同意你说的,但我们一天一天的算,你给我讲一件你的事,我答应在剧组和你当一天的情人。” 方雨眼神有些许躲闪,陆与闻端量方雨的反应,他耐心地劝诱:“我跟你有十多年的空白,你在那十多年里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我想补上和你有关的记忆。” “之前不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过得并不好,不想让你记起那些不好的事。但为了我们今后长期稳定的关系,我必须要了解你。” 方雨微微晃神,他讷讷地重复陆与闻的话,“长期稳定的关系吗?” “对,”陆与闻直视他道,“我知道你要说分手,但我很确定我们分不开,我给你时间去想,我也答应你那个蠢毙了的提议,但条件是用十多年里我不知道的事交换。” 方雨目光闪烁,“如果我不愿意呢?” “你没有非得瞒着我的理由,”陆与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如果你觉得说出来很痛,就当是成全我的自私,我想知道,所以告诉我吧。” 方雨和陆与闻对视,陆与闻的表情丝毫不动摇,方雨败下阵来,他躲避陆与闻的视线,不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泪光。 最终方雨点了点头,他压下哭腔,轻声问陆与闻:“你想听我说什么?” 方雨记得自己转了两次机,也许三次,他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在路上耗费超过二十四小时,漂洋过海终于到了母亲的家。 继父和母亲住在一个名叫布鲁姆菲尔德的小城镇,他在候机时反复默念这个稍显拗口的名字,包括继父和母亲的名字。好笑的是,母亲给他的是英文名,继父则取了个中文名。 方雨把自己这一趟称之为逃亡,他在死神的镰刀下侥幸逃脱,未来得及与爱人相见,便又匆匆踏上新的逃亡路程。 那时他仍抱着他日能与爱人重逢的期盼,因此有无数个瞬间,他都庆幸活下来真好。 当他昏昏沉沉的睡去,又在陌生的机舱中醒来;当他站在异国的土地上;当他在佣人的指引下走进带大花园的独栋别墅,他被浓烈的羞愧感包围,与之格格不入的求生本能却在夹缝中肆意生长。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活下来是对的,为了能回到陆与闻身边,他必须要活着。 可那之后的事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后知后觉,原来他从一个梦魇逃到了另一个梦魇,这个噩梦笼罩他长达十年之久,时至今日回忆起来仍令他胆颤心寒。 方雨长长的眼睫颤动着,明明在陆与闻怀里,明明被抱得很紧,可他依旧感觉很冷。 他求陆与闻抱他紧一点,只有他的体温能驱逐他毫无缘由的寒冷,陆与闻哄他就像哄小孩似的,“要不要把裤子穿上?寒从脚下起,你这样会着凉的。” 方雨抓住每个机会向陆与闻作娇,“你帮我穿。” 陆与闻摸索到座椅上方雨的裤子,他吩咐方雨搂紧他来,再解开安全带,借着大衣的遮掩,艰难地给方雨穿裤子。 裤管一点一点往腿上拨,方雨配合地抬起臀部,陆与闻试图把裤头提上腰际,双手不可避免地触碰方雨丰腴的臀。 方雨的喘气声若有似无,陆与闻终于将他的屁股送进裤子的裹束里,方雨没法明说的是,其实他更想陆与闻玩弄他。 陆与闻托着他的臀,似乎只为了掂量他有多少肉,偏偏还要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就这里有点肉,全身哪哪都瘦,抱着不舒服知道吗?” 第190章 “我有好好吃饭的。”方雨辩解,陆与闻的抚摸令他生出异样的快感,他在陆与闻身上磨蹭,抛弃羞耻地求他,“老公,老公摸摸我,我说了我的事了。” “你只说了个开头。”陆与闻提醒他道。 “我不要——”方雨不愿把过去那些事和他与陆与闻的欢好联系到一起,他想要陆与闻,却不想在一盆冷水浇下来的时候。 “我要老公呜。”方雨啜泣,他正躺在陆与闻腿上,陆与闻叫他换这个姿势,而后像怀抱婴儿一样抱着他。 “你再说几句,”陆与闻注视他,“随便再说一点,然后我亲你十秒钟。” 方雨满眼泪花,他兀自哽咽,良久,他和陆与闻约定:“你不许骗我。” “不骗你。”陆与闻笑笑。 “那你要先亲我,亲了我再告诉你。”方雨嘴唇翕动着,湿润无比的双唇等待被嘬取和吞食,他尝试拉下陆与闻的脖颈,主动送上双唇。 他的主动换得陆与闻激烈的吻,唇舌比以往更疯狂地纠缠,他痛得薅住陆与闻粗硬的头发,十指插进陆与闻的发间。 被掠夺,被索取,被残暴地扫荡过嘴巴,这是他想要的,他幸福的快掉下泪来。 唇分时方雨发现他抱住了陆与闻的脑袋,而陆与闻扶着他的后颈,托着他到能接吻的高度,他们头和脸相互依蹭,像两头未开化的发情期的兽。 在车里放肆完,方雨才知羞,陆与闻知晓他害羞的反应,体贴地给予了休整的时间,待方雨眼神转为清明,再开口问道:“好了么?” 方雨眨了一下眼。 陆与闻看着他道:“当你觉得说不下去了,就握一下我的手,我不强迫你,一切以你的感受为准。” 方雨又眨了眨眼睛,眼里泛着泪光。他向陆与闻伸出手,“可是我想握着你的手说,如果我难受了,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陆与闻突然把他抱得很紧,深锁的眉头暴露了不忍与挣扎。 方雨回抱着陆与闻,轻轻地拍他的后背,“没关系的,我没事啊。” “其实当年我刚过去,继父对我很好,那时候他的腿已经瘸了,走路要拄拐杖,但他还是忙前忙后的帮我提行李,整理房间,领着我整栋别墅转了一圈。” “有一个晚上我躲在被窝里哭,他敲门递给我一杯牛奶,我没和他们提起过你,后来他自己领悟过来,问我是不是有恋人。” “我和继父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作者有话说: 没更新的日子都是在艰难求生…… 不好意思 这个月我还要找房子和搬家 更新会很慢 过了这个月稳定下来会努力写的 再次万分抱歉 第103章 一天的情人 方雨对刚来那个家发生的事记得很清楚。他记得在那度过的第一个清晨,他和继父、母亲一起用早餐,母亲面无表情地吞咽着药物,形状大小不一的药片不断往嘴里送,一杯水喝到了杯底。 他侧目数次,母亲没有和他说半个字,吃完药就起身上楼,佣人跟在后面把早餐端进房间。母亲的房门关上了,继父向他解释母亲精神状况不太好,需要每天服药。 他惊得弄掉了刀叉,佣人为他换上一副新的。这顿早餐他已经出过洋相,他学着继父用餐刀往面包片涂抹果酱,因为动作不熟练,手指头不小心沾上了果酱。 他窘迫地把弄脏的手指藏进掌心,悄悄地蹭,瞥见餐盘下压着的餐巾,他连忙用餐巾揩干净手指头,而后才感觉如释重负。 继父要出门,比他先离席,他在饭桌前又坐了一会儿,吃完甜得发腻的面包片。待到佣人来收拾桌子,他才注意到衣服竟也沾上了果酱,许是刚才掉落的刀叉蹭上去的。 离座时他恍然惊觉,拘谨和狼狈压过了他对母亲的担忧。他忐忑地看向四周,生怕有人识破他,看穿他对母亲的感情十分淡薄,知趣与乖顺不过是为了讨人喜欢作出的伪装。 好在留给他的是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大房子—— 他走在铺了厚厚地毯的地板,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方雨把这完完整整告诉了陆与闻,包括继父对母亲病情的解释,包括弄脏的手指、不能幸免的衣服以及心里的愧疚。 说完,陆与闻叫他手伸出来,方雨不解问为什么,陆与闻只看着他道:“手给我。” 方雨一只手搭在陆与闻的肩头,并没有其他动作,陆与闻抓住他的手,作势要塞进嘴巴里,方雨假意打了陆与闻的肩膀一下,嗔道:“别吃,手指不能吃。” 陆与闻问:“那什么能吃?” 方雨搂着陆与闻的脖子,只觉得他是明知故问,陆与闻直勾勾地看他,低声道:“小笨蛋,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许觉得丢脸。” 方雨听明白陆与闻的意思,脸兀自发红,他用胸口摩挲着陆与闻的胸膛,眼神逐渐痴痴直直,“我跟你说了一件事了,是不是能当你一天的情人?” “是,”陆与闻笑,“你是我今天的情人,那你要叫我什么?” 方雨懵懵懂懂地道:“老公,要叫老公。” 陆与闻抱着人问:“那什么要给老公吃?” “什么都给你。”方雨双眼湿润不已,殷红的唇舌已迫不及待向他抛出信号,陆与闻缠住方雨的舌,彼此勾连、黏结,像迷失的鱼儿终于相遇在同一片水域里。 第191章 唾沫是双方共生的根源。 下车前十多分钟,两人仍吻得难舍难分,不知谁的电话响,陆与闻当听不见,又将方雨的嘴唇嘬了很久,直到方雨软绵绵地推他,推了几次才舍得把人放开。 场记打来的电话,询问他们到哪了。 剧组其他几辆车比他们晚出发近半小时,估算该落后几十公里路。 陆与闻回答还没到,挂了电话叫司机停车,下去抽根烟。车上终于只有他们俩,方雨脸上潮红一片,胸口起伏明显,他没问陆与闻要干什么,任由陆与闻掀开他的衣服,张嘴咬上脆弱的部位。 方雨失声叫了出来,陆与闻像婴儿吃奶那般紧咬着不放,最初的痛觉过去后,他竟从中察觉出奇异的酥酥麻麻的快感。 “老公不要,好奇怪。”方雨一边说着不要,一边还要将胸口更挺进一点。他跨坐在陆与闻腿上,衣服被掀起大半,陆与闻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这样的亲密令他羞耻难耐,胸口每腆得高一点,脸便更红一些。 他在胸前的刺激与深深的羞耻中体会着无法言诉的快乐。 陆与闻放过了方雨,胸前的玩意几乎要破皮,方雨啜泣了两声,而后竟向陆与闻送上未被蹂躏的另一边,“这边,这边也要。” “要什么?”陆与闻注视着他问。 方雨说不出口,只会无助地喊老公,哭腔磨得陆与闻某处很硬,心房却很软。 陆与闻将方雨的衣服拉了下来,手留在里面,一边玩弄一边诱哄:“很舒服是不是?想要的话,以后每天都告诉我一件你的事,你想要的都给你。” 方雨知道自己又掉进了陆与闻布下的陷阱,他顾不得逃,他只想陆与闻疼爱他被忽视的另一侧胸口。 车开到集合点,剧组其他车辆陆续抵达,两人还在车上没下车,但坐姿已然规矩了许多,亲密行为只剩相互拉着手。 陆与闻看一眼方雨,方雨正好扭头看过来,眼神胶着数秒,陆与闻使了点劲抓牢方雨的手,直盯盯地看着他,轻声问:“坐到老公腿上,再亲一会儿?” 方雨瞟了眼车窗外经过的剧组人员,陆与闻说看不到,方雨低头,手试图挣了挣,片刻后突然凑到陆与闻唇上亲了一下。 “马上要开拍了,我们不能影响状态,我没有不愿意,你知道我想要的。”方雨小声说道,许是怕陆与闻误会他又拒绝了他,于是继续用嘴唇轻轻地碰陆与闻的唇。 陆与闻勉强接受了方雨的解释,按着人的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的亲,亲够了才把人放开,眼里含着笑意,没说别的话。 剧组最后一辆大巴赶到,两人下了车,接下来是紧张忙碌的上妆换装,等群演和摄像灯光就位便要开始走戏试拍。即将拍摄的是电影的第一场戏,也是整部电影最为重头的戏份之一,珠宝行被劫。 下车后两人分头做准备,方雨自陆与闻离开身边的第一秒,便觉得从那片缺氧的水域挣脱出来。他看了看四周,远处的公路被太阳炙烤得冒着热气,几棵树木的枯死仿佛全因本次高温。 这是入冬以来气温最高的一天,方雨收回视线,他被助理领去剧组临时搭建的化妆间,在人群中忽而敏锐地捕捉到一道目光,像是从未离开过他分秒。 陆与闻隔着黑压压的人头看他,见他看过来才点了下头,视线回到正和他说话的人身上。 这一刻方雨觉得,其实他从来没有离开那片水域。 正午时分的珠宝行只有陈秉万一位客人,当斧头砸向靠门的玻璃柜台,玻璃爆裂声清晰传进陈秉万耳膜,连同导购员尖利刺耳的叫声。 陈秉万还记得前一分钟导购员的推销语,她说这枚戒指寓意一生一次的爱,话音刚落,面前的玻璃柜面迅速出现裂纹,裂纹蔓延扩大,他看中的那枚戒指湮没在碎玻璃中。 陈秉万这时回头看见闯进珠宝行的一行人,头戴黑色蒙面头套,露出眼睛和嘴巴。为首的人手持一把大斧头,眼神尤为凶戾,逼近的身手和步伐不像亡命之徒,倒更像来占领地盘的万兽之王。 化妆间隙,方雨没有翻阅剧本,他早把剧本里的每一个字都记得很牢。他闭上眼睛,在心里为陈秉万补全他的故事,以陈秉万的视角讲述揭晓的故事。 每个故事都起源于一场意外,电影开头是歹徒抢劫珠宝行,方雨回忆自己那混乱不堪的十多年,如果看作电影,其实也有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开头。 他没打算把这告诉陆与闻,就算做好准备要坦白一切,可他同时也很清楚,并非所有事都有说的必要,尤其是那些注定该烂在肚子里的陈年旧事。 方雨记得那是他到那个家的第二天,照旧是清晨,母亲一早坐在饭桌前,佣人分几次端上准备好的早餐。 就在他起身帮佣人摆放餐具时,母亲忽然拿出一个透明药盒,从中取出一粒不过指甲的十分之一大小的白色药片,捻碎了洒进装满牛奶的杯子里。 他以为这是母亲服药的方式,然而接下来的举动令他措手不及——母亲调换了她和继父的杯子,为了让药片溶解得快一些,又重新端起来摇匀。 面对他震骇的神情,母亲的面容没有丝毫慌乱,只用平静的话音对他说,医生开了新药,不找个人试一下她不敢吃。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手上的刀叉触碰到餐盘,响声让他忍不住浑身一哆嗦,他连忙摆好餐具,却在抬头时猛然看到几步之遥拄着拐杖的继父。 第192章 不知道继父在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否看见母亲下药换杯的举动。 他顿时心乱如麻,继父脸色如常,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仿佛对饭桌上的偷梁换柱视而不见。 越是这样他便越不能假装无事发生。方雨记得自己那时别无选择,他故意伸手拿继父手边的果酱,手肘一歪,把杯子打翻,加了药的牛奶全洒在桌上。 他忙道抱歉,扯出餐巾擦拭桌面,继父没多大反应,捡起倾倒的杯子,放到一边,叫佣人上来收走杯子。 母亲麻木地注视着一切,当他以为这件事要过去了,母亲握住杯子蓦地砸向地面,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饭桌下的两条腿使劲蹬着地板,双手摆动得犹如被操控的木偶。 方雨忘不掉那一瞬的惊惶无措,他第一次见识母亲发作的可怖模样,没能立即作出反应,直到佣人过来搀扶母亲起身,他才如梦初醒去搭了把手,合力将母亲送上楼。 回到饭桌,继父看着他,说他不该把牛奶打翻,那药正常人吃了副作用不大,撑死也就恶心、呕吐,严重的不过是昏厥。 继父中文讲得好,只在某些词上发音奇怪,方雨听着继父令人发笑的口音,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感觉指尖都在发凉。 第104章 那个男人 那天用过早餐,方雨回到房间,他把门打开,密切留意外头及楼上的动静。 佣人忙活完厨房的事,端着托盘正要上楼,方雨立即出去,和佣人比划着把托盘交给他,由他送上楼。 他拿到托盘,上楼敲开母亲的房门。母亲在床上躺着,他放轻了脚步,走近床边,将托盘里的一杯清水和一小碟饼干放到床头柜。 一旁的梳妆台有早上端上来的早餐,看得出没动过,夹在面包里的黄油已经软化流到了餐盘上。 房间里空气不流通,黄油的香甜和烤面包的香气占据鼻腔,成为空气的前调。 方雨看到母亲并未睡着,双眼睁着,望着天花板出神。他还在想该怎么开口,自他来到这个家里,和母亲说的话统共不超过五句。 问您身体还好吗,显得生分,不问又说不过去。他是昨天才知道母亲精神出了问题,弟弟从不和他说母亲的事。 方雨看着母亲慢慢转过头来,凝注他几秒后问道,他们安排你睡哪个房间? 一楼的房间,方雨答完,把准备好的话问了出口,您身体还好吗? 母亲未对他的话给予回应,只盯着他道,叫他们给你换个房间,你睡三楼。 方雨点了点头,母亲移开目光,停顿了两三秒,问他有没有去过弟弟的房间。方雨一时愣怔,在他回答之前,母亲冷冷地道,不要去,那不是你该去的。 说这话时母亲神色冰冷,方雨心里刺痛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拒之门外,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最后母亲和他说,过几天会去医院住一段时间,让他跟去医院陪护。 他答应了下来,走出母亲的房间前,母亲又提醒了他一次,叫他睡三楼的房间。 方雨对于住哪没有要求,他对三楼的房间兴趣不大,母亲反复申明他不该进去的弟弟的房间,反而让他有一探究竟的念头。 母亲吩咐他把冷掉的早餐带走,他端起托盘,甜腻香气一瞬间直冲鼻端,在迈出房间的十几秒内渐渐散去,更隐晦持久的气味浮现出来。 方雨关上母亲的房门,下楼要经过两个大门紧闭的房间,他推断这两个房间分别是继父和弟弟的。 那时他天真地相信自己的判断,依据是既然是一家人,各自的房间总不会相隔太远,何况三楼是家庭影院和几间客房,这是他第一天从继父那得到的信息。 他仍未能准确形容鼻间的气息,香甜麻痹了他的大脑。去到厨房,他放下手中的托盘,不知是否要扔掉吃剩的食物,餐盘里的面包片烤得焦黄酥脆,扔了实在浪费。 他拣了一块咬了一小口,味道有些奇怪,他又拣起另一块,清楚看见面包上的霉点,原来面包变了质。 那一刻他似乎懂了母亲为什么不动早餐,也明白食物变质的气味轻微且难以辨别。等到能从嗅觉上分辨,食物已腐坏得彻底。 这隐约像一个征兆,只是那时候的他没能看清迷障下的一切。 由于有暴力砸毁玻璃柜台的场面,拍摄前做了清场。镜头调度和演员走位安排好,陆与闻掂量着手里的斧头,高高举起再作势劈下来。 展示柜的玻璃要更换并不容易,因此砸碎玻璃柜台这一场戏,最好一条过。 陆与闻反复和导演、动作指导沟通,他担心飞溅的玻璃碎屑会进入眼睛或者伤及皮肤,他无所谓,但距离最近的方雨无疑首当其冲,防不胜防。 他试图说服导演:“展柜砸靠门的那一边就够了,再往前会伤到人,要是效果不行,我们加个用榔头把大门砸了的镜头。” 导演操着口音浓重的港普,摆摆手道不行,亲自上阵做示范,手作刀状劈在玻璃柜台,接着竖起两根手指头强调要劈两次。 陆与闻表情无奈,导演招手叫来方雨,指着陆与闻问他:“他害怕你怕不怕?这么一斧头劈下来你怕不怕?” 方雨当即说他没问题,导演再看陆与闻,手背在身后问:“怎么样行不行?” 陆与闻正要开口,方雨的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彼此眼神相接,方雨看着他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问题的。” 第193章 陆与闻挑了下眉,方雨面露犹豫,迟疑稍许道:“你要当心一点,别伤着了,小心别让碎玻璃入眼。” 片场人多眼杂,陆与闻不打算继续他们的对话,他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调情的嗜好。方雨被叫去补妆,他则准备去戴上头套,刚转过身,裤袋里手机振动,拿出来看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久未收到方雨只言片语的短信箱终于进来了新信息。 陆与闻回头寻找方雨的身影,方雨像是知道他会找他,也向他看了过来。对视只在一两秒,方雨率先转移目光,陆与闻勾勾嘴角,低头回复了几个字,当即按下发送。 短信即时传给了方雨,方雨显然也收到了,手机就在他手里,他没有马上看,站着一动不动,化妆师正往他脸上抹黑粉。 陆与闻定定地看了几秒,转身前往临时化妆间。 他在想方雨最让人无法割舍的那些时刻,是每一次难为情地把头低下来,是每一次并不高明的试探,唇舌当诱饵,最后几乎什么都给了去,是每一次主动脱了衣物,还会本能的害羞。 他想了很久,终于觉得好像有一点了解方雨,在爱他的这件事上,方雨所使出的招数远比他想的要多。 方雨是能一边吞吃他的东西,一边噙着泪花向他摇尾乞怜的那种人。天真单纯,也狡猾极了,主动也似被动,在他制造的水域里游弋,装作没看见探入水中的鱼钩。 上钩前要多快活有多快活,方雨是,他也是。在最快活的时候被鱼钩钩住,流出的鲜血能助兴吗? 方雨在短信里说,不许受伤,今天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陆与闻回复,就今天? 全然忘记这是他制定的规则,一天的情人,他没能做好捕猎人的本分,他太爱他的猎物,设下的陷阱成了自己的陷阱。 陈秉万在玻璃爆裂声中慢慢转过身,把手举过头顶,他看见三个手持枪械和斧锤的蒙面男人,其中一人将枪口抵上他的额头,喝令他蹲下不许动。 玻璃展柜内的黄金首饰被另外两人扫入蛇皮袋,短短十几秒,柜台被洗劫一空。 拿枪指着他的男人逐渐转移枪口,目光盯上了珠宝店收银台的抽屉,那人纵身跳到了柜台后,用榔头砸毁抽屉的锁,把抽屉内的现金全部塞进背包。 陈秉万立马拿出手机,耳边轰然响起玻璃震碎的声响,持着斧头的男人快步逼近,踢走他手上的手机,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锈迹斑斑的斧头就立于他的脑袋旁。 那一刻陈秉万觉得,这个男人弄死他就像弄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男人回头看空无一人的店门口,店内的几名员工均瑟瑟缩缩地蹲着,无一人敢反抗。搜刮完收银台的男人提议趁警察没来,撬开金库门,金库里的才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陈秉万敛着呼吸,他听见面前的男人沉稳的声线,快速冷静地作出判断,“不,快走,警察不可能没察觉。” 三名歹徒退到了大门,马路边上停着一辆车,陈秉万仍蹲着没有动,他既等待耳机里发出的指令,也等候珠宝店外的动静。 车里经过精心布置,有他的照片和能泄露身份的物件,车门未锁,油箱油量充足,这样一辆车最适合逃亡,急于脱身的歹徒绝不会错过这辆车。 陈秉万记得上头对李立这个人的分析,真正的亡命之徒只有在危机与命悬一线中才觉得稳妥,越顺利反而越会引发他的警觉。 他们信奉险象环生下得来的安全。 每分每秒异常煎熬,也许仅过了不到十秒,陈秉万再次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冷酷生硬,如抵额的枪口重重敲击着太阳穴。 “头抬起来,你跟我走。” 这场戏拍完已近晌午,方雨双腿僵硬且酸痛,他想叫助理来搀扶他走,谁知陆与闻走过来,直接把他的手放到肩上,搂他的腰扶着他往外走。 方雨低着头道:“我能自己走。” 陆与闻威胁他,“你不想我抱你起来就别废话。” “我想去看看监视器,不知道拍得怎么样。”方雨扭头看还在监视器前的导演,他被陆与闻带着往面包车的方向走,连续不停拍了四小时,体力透支过度,精神却很兴奋。 他小声和陆与闻说话,眼睛很亮,眉目尤为生动,“刚才你抡起胳膊砸下来,有一点点被你吓到了,你的眼神很凶,但还是好帅啊,只露出眼睛和嘴巴也很帅。” 第105章 让她烧 剧组一百多人入住了当地的招待所,招待所房源紧张,陆与闻作为主演仍得到优待,一人独享单人间。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握着手机不时看一眼短信,思考该不该一通电话把方雨叫过来。 今天的他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和做什么都不会被拒绝的承诺和保障。 中午和方雨在车上,他已经享用了这一特权,担心玻璃碎片或许会飞溅进衣服里,刮伤方雨的皮肤,他一句不解释便叫方雨脱衣服。 方雨没问为什么,没说不要,很配合地解开衬衫纽扣,袒露白花花的胸膛。陆与闻压过去检查,方雨双手搂了上来,下意识送上湿湿热热的唇,陆与闻难得坐怀不乱了一回,斥道:“干什么?我在给你做检查。” 方雨并未松手,轻笑呵出热气,他微微扬起脖颈,叫陆与闻来看。陆与闻凑近看方雨白皙细嫩的颈间,没有玻璃碎屑擦过的红印,这一截颈子堪称完美无瑕。 第194章 陆与闻仔细检查过方雨的脸和脖子,轮到肩膀和胸口,他发问道:“身上有没有刺痛?你自己感觉,要不要我看?” 方雨紧了紧手臂,看着陆与闻的眼睛,忽然换了语气,“我不要你看,你是坏人,不要抓我,我只是来看结婚戒指的,你们要钱我可以给你,留我一条活命。” “开你的车!少废话!” 陆与闻默契接上方雨的台词,彼此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对着接下来要拍的戏。方雨甚至抓握住陆与闻的肩头,装作握着方向盘,他全身得了疟疾似的发抖。 “你们要去哪?我的车留给你们开,别杀我,我不想死。” 陆与闻两根手指并拢抵着方雨的后腰,假装那是枪口,方雨骇得不敢说话,眼神流露恐惧,陆与闻低喝道:“往前开,越快越好。” 接着是另外两名歹徒的戏份,两人到此为止。方雨立即换上笑容,脸迎向陆与闻,以悄悄话的音量同他道:“这几天你要对我坏一点。” “为什么?”陆与闻问。 方雨眉眼含情,环着陆与闻的脖颈,仿佛这是告白,“因为我是你的人质啊。” 陆与闻鼻息稍重,上手探进衬衫里攥住方雨的腰,他肖想已久的细腰,方雨话音急促,带有一点委屈,“给你,我给你看,我是你今天的情人,所以你不能避开我了。” “我什么时候避开你了?”陆与闻一边抚摸一边质问。 方雨控告:“昨晚,不止昨晚,还有很多个晚上。” 陆与闻用力拧了一把方雨腰间的嫩肉,紧盯着人问:“又倒打一耙?是谁的错?是谁不要老公?” 方雨眼里的水汽迅速聚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陆与闻叹口气,拢了拢方雨的后脑勺,“让你这一次,只要你能回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靠在陆与闻的肩上,方雨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他一直在等有一天,以前做了什么做错了什么都能和盘托出,然后听到陆与闻说的一笔勾销的话。 方雨喃喃地问:“要分手也可以吗?” 陆与闻再次郑重地重申:“你知道不可能,你想从我身边离开,那是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方雨没对陆与闻斩钉截铁的话做回应,他开始含吮陆与闻的唇,将陆与闻干燥脱皮的嘴唇濡湿。他的手掌心攀上陆与闻的后脑勺,在车里迫不及待地贡献这一吻。 情人有情人应尽的义务,他能做的是抓紧流逝中的每一分一秒。 这晚陆与闻在房间里踱了第五个来回,终于等到方雨来敲他的门。 方雨一进门就扑到他身上,陆与闻的手从方雨的后腰囫囵摸到臀部,方雨换了衣服,衣服底下身体有点湿,许是洗过澡没有擦干。 他点了点方雨的鼻子,“跟你说了多少次,洗完澡要擦干再穿衣服。” 方雨眼里蕴着水光,“你确定要这个时候说这些吗?” 陆与闻双手托着方雨的臀,方雨搂着他,陆与闻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起来,放到床边,方雨立刻要拉下他的裤头。陆与闻抓住方雨的手,打一下手背,再拿到唇边亲吻。 “再告诉我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明天的情人也是你。” 方雨眨着眼睛,天真地问:“这是提前预约吗?” 陆与闻笑,“你说是就是。” “你想听什么?”方雨倒在床上,把陆与闻也拉下来,两人面对面侧躺。他费劲挪动身体,脸贴近陆与闻的脖颈,嗅着皮肤淡淡的汗味。 陆与闻顺势搂着人,大手顺着方雨的脊背一寸寸往下摩挲,如此亲密的触碰叫方雨感到熨帖,他像昆虫伸出了触角,感知愉悦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卸下心防。 “早上说到你妈妈精神不太好,”陆与闻以方雨提及过的信息挑起话头,试探地问,“然后呢?你是因为这个才去照顾她的?” 方雨摸索到陆与闻的手,紧紧握住后道:“是,一开始是她提的,反正我没什么事,也该由我去照顾她。” “你妈妈的病,很严重吗?” 床尾处,陆与闻的右脚勾住方雨的一只脚踝,还穿着袜子的脚按着方雨裸露的脚背轻轻地蹭。 方雨被这样的抚慰熨平了心底的起伏,他想了想,如实回答:“我不知道,她大多数时候是清醒的,她不清醒的那些时候,我觉得她也是清醒的。” 陆与闻握紧了方雨的手。 方雨在回想那些混乱不堪的时候,他试图择取可以说的部分,然而与他有关的,他通通不想让陆与闻知道。 最终他从回忆里挑挑拣拣,拼凑出可以告诉陆与闻的事—— 弟弟下葬那天,当他看着自己翻山跨海带回来的骨灰坛被放入墓穴里,心头复杂的思绪让眼泪也变得局促。身旁的母亲毫无征兆地身体一晃,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扶着,差点要晕倒在地。 方雨记得继父看过来一眼,冷漠厌恶的一眼,立马有人上前要带母亲回去。他没将母亲交给别人,亲自搀扶送回车里,自己也跟上了车,顺理成章离开了墓地。 车上母亲闭目不言,回到去突然魔怔了一般,嘴里反反复复念叨都烧掉,东西全部要烧掉。方雨不明白母亲指的是什么,母亲猝而转头,盯着他道:“死人的东西要烧掉,统统烧掉。” 方雨刹那间遍体生寒,母亲挣脱开他的手,满屋子东翻西找,他跟在后面根本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母亲找出打火机,再从车库拎出一个铁桶。 第195章 母亲冲上三楼,当看出母亲的意图,她想将铁桶里的液体泼洒到门板上,方雨顿时意识到铁桶里存放着什么,他跟母亲抢夺手上的汽油桶,母亲使了很大的劲,他没能掰开母亲的手指分毫。 继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雨猛地看过去,继父重复了一遍:“让她烧。” 方雨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问:“您说什么?” 继父说:“这个房间这扇门是特制的,火烧不着,子弹也打不进,让她烧。” 随后继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真正放松的愉悦的笑。母亲瘫倒在地上,任由佣人将她带回房间。方雨在那时发现了一件事,母亲似乎从不和继父产生正面冲突。 “那是你弟弟的房间,对吗?”方雨说完良久,陆与闻轻声询问,他用很轻柔的力度握着方雨的手,方雨凝视陆与闻的眼睛,不答话,直到他要融化在陆与闻的目光里。 “是他的,你看到我活着就该知道死的是他,我和他是一命换一命,一直都是。” 方雨声音很轻,泪意也很轻,他终于在陆与闻面前谈及这个事实,终于愿意承认他是苟且偷生。 陆与闻却道:“不是,你是我求回来的,跟其他人无关。” 方雨嘴角弯了弯,眼角的泪流了出来。 陆与闻亲亲他的额头,扯来被子盖在方雨身上,“今晚你在这里睡,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我要等你。”方雨拉扯住陆与闻的衣角,陆与闻安抚地捏捏方雨的脸,“你的大衣放哪了?我拿过来。” “助理拿回房间了,今晚要盖着大衣睡么?”方雨直起上半身,陆与闻下了床,站在床边又亲了人一下,柔柔腻腻的一个吻。 方雨面色红红地躺下,陆与闻转过身,方才还温柔的表情骤然沉了下来,走出房间前他顺带拿走手机。来到方雨的房间,他拿起床上的大衣,并未马上出去,而是留在房间里,拨了通电话。 “上次托你调查的事,我还有不明白的,现在方便说话吗?” 电话那头是家里早些年的家庭医生,姓曾,近几年在美国进修,因外公吃的药要从美国购买,陆与闻和曾医生常年有联系。 几个月前得知曾医生想在美国购置房产,陆与闻找人帮了忙,后续他没怎么过问。一个月前,曾医生找上他说在新家找到一本相簿,这本相簿里被摄的对象和他好像有点关系。 曾医生欲言又止,说那个人长得很像你出道电影里的对手演员。 陆与闻当即猜到曾医生说的人应该是方雨的弟弟,方晴。也就表明曾医生购置的是方雨继父的房产。 房子能透露的信息太多,无疑给他了解方雨增加一个途径。陆与闻向曾医生打听房子交易细节,以及当地是否有关于这处房子的传闻。 曾医生整理了房屋的户型图给他,还有看房时和搬入前房子的原貌照片。 陆与闻问:“我记得你说房子有三层,第三层不住人,是从来不住人还是住的人走了,后来没人住?你还说过这房子哪里的门很坚固,赶得上机要部门的特制门?” “二楼主卧?你确定吗?” 曾医生的话无比清晰传进耳膜,“确定,二楼有个由两个房间打通的主卧,门是特制的,我上次说的相簿就是在这里找到的。” “但很奇怪,女主人睡的是隔壁的房间,主卧只有男主人一个人。一楼还有个小小的房间,像佣人房。” 第106章 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 陆与闻挂了电话,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回想刚才方雨告诉他的事,脑海里自动拆解出细节,葬礼、烧掉、汽油、三楼,还有特制的房门。 曾医生说二楼的主卧门是特制的,三楼的房间不住人,至于是从来不住人还是久不住人,他也不清楚。 看房时仅有主卧住着男主人,一个六十多岁腿有点瘸的老头,守着一幢无人造访的房子,卖房的理由是无法忍受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的拐杖声。 整个购房流程很短,房屋交接手续办妥以后,原房主再也联系不上,曾医生从房子里搜出一堆包含相簿、衣服在内的原房主的私人物品,也没办法交还。 陆与闻曾经想通过曾医生联系上原房主,也就是方雨的继父。可惜曾医生找到那本相簿并通知他,已是搬进来两个月后的事,彼时原房主的号码早已拨不通。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方雨的事,过去十多年方雨过着怎么样的生活,遭受了什么,才会这么消瘦憔悴,回来也不敢认他,一次又一次的放开他。 他认识的方雨不是会放弃他的人,曾以为的生死鸿沟他们也跨越了,没理由在好不容易得来的重逢前跟他说分手。 如果说顾忌他的安全,这同样不能使他信服,他们有很多种解决的办法,没有哪一种非要两个人分开。 陆与闻将大衣团了团,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床上的方雨听到动静,掀开被子要起来迎他。陆与闻展开大衣抖了抖,罩住方雨脱离被子的上身,方雨被裹得只露出头和脸,眼睛滴溜溜跟着他转。 “你去了好久,”方雨催促他,“快去洗澡。” 陆与闻俯下身,昏黄光线的映照下,方雨的眼神说不出的蒙眬暧昧。陆与闻故意低头,方雨果然像蠢笨的鱼被他诱上钩,他笑问:“我该先去洗澡还是先亲你?” 第196章 方雨先行吻上他,手不能搂,肩不能靠,方雨光凭卖力的唇舌也能让他们难舍难离。 最后还是方雨头偏了偏,结束这一吻。陆与闻那一瞬间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带着方雨一走了之,远远地逃离这一切。 没有什么不可以,只要逃得足够远,这个世界总还存在避世的岛屿。 陆与闻看着方雨问:“我带你走好吗?” “走去哪?”方雨和他对视,“电影不拍了?” “你知道我接这个电影是为了你,”陆与闻坦率道,“我最看重的是你,你觉得我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方雨的手从大衣里伸出来,抱了抱陆与闻的腰,他用故作轻松的口吻道:“你要是不演,导演会疯的,你不是还投了钱进去?” 陆与闻不答话,方雨分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他不会跟他走。他的第一反应是搬出不能走的理由。 “我让你很累对不对?”方雨两眼凝注着他,“拍完这部电影,你去休假,去认识新的人,如果我让你很累,那就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陆与闻盯住方雨,“不管你,我也彻底忘掉你,你找不到我,想我也见不到我,这样你满意吗?” “只要你好,”方雨忽而涌起泪意,他迅速用笑来做掩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第一次,陆与闻心里横生出忧惧,他从方雨眼里看到了认真,他意识到方雨或许真的能如他所言。他差点忘了,过去十多年来,方雨就是这么做的。 陆与闻不想让方雨看出他的畏怯,这是一场角斗,心软和求饶不会换来爱人回头。 他半真半假地恐吓:“我不会好,你不在我魂也丢了,我会走路不看路,出门被车撞,开车把油门当刹车踩——” “你别瞎讲!”方雨立即捂住他的嘴,瞪着他,着急的神色显而易见。陆与闻不介意再添一把火,他用和方雨如出一辙的认真神情道: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到时候你也管不着我,你能确定你想我的时候,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陆与闻!” 方雨气得大叫,从床上起来,气势汹汹要找他干架的模样。陆与闻伸手护着人,以免他摔倒,谁知方雨下一秒扑到他身上,双臂死死地搂着他,力度大得甚至无法挣脱。 “你不能吓我,”方雨带上了哭腔,“你必须好好活着。” 陆与闻叹了口气,大手拢住方雨的后脑勺,轻声道:“爱我吗?爱我就一直看着我,在我身边确认我是活着的。” 夜深,方雨睡下以后,陆与闻悄悄起身,拿着手机进了浴室。邮箱收到一个压缩包,他点了下载,解压出二十多张照片。 曾医生把找到的那本相簿里的照片全部扫描,传送给他。一个月前,在确定相簿的照片都归属于方晴后,他拒绝了曾医生拍下照片传给他的提议,他对探知他人隐私没兴趣。 那时他觉得,方晴的照片和方雨没多大关系,直到这晚方雨告诉他那件事之前,他依然这么认为。 可结合曾医生透露的房子的信息,与方雨叙述里的细节相对照,他忽然有种预感,或许事情没有他所想的简单。 于是他麻烦曾医生拍下相簿里的照片,他一张一张的查看。 起初没察觉哪里不对,每张照片都有拍摄日期,均在二十多年前,按照片上的日期推算当时方晴的年龄,最小摄于十三岁,最大摄于十六岁。 所有照片集中于这几年,或者说,相簿里只有十三岁至十六岁的方晴。 曾医生最早告知他这本相簿的存在,他便是靠照片拍摄时间确定人是方晴,因为这几年方雨还在国内。 陆与闻看完十多张方晴的单人照,余下的全是方晴和一个男人的合照。这个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眼眶极深,一头蜷曲金发,身材高大壮硕,被其纳入怀里的方晴娇小得像洋娃娃。 曾医生说这个男人正是卖房给他的房主。 随母嫁去美国,和母亲的丈夫、自己的继父拍下合照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陆与闻接连看了几张,照片里方晴顶着漂亮的金发,站在其继父身旁,笑容很漂亮,有着与年龄相符的天真烂漫。 许是因为方晴笑得太过灿烂,陆与闻一开始没有往不堪的方向去想,直到他看见某张照片,男人的手放到了方晴腰上。 再往下看,有一张两人并肩站立的合照,方晴用力盯着镜头,笑容有种刻意挤出来的僵硬,而有一只手正从他侧臀探出。 陆与闻霎时一阵恶寒,他几乎能想象那一幕——方晴的继父把手放到方晴臀上,罪恶的手指头出于炫耀或其他目的,光明正大地伸出来,在镜头前暴露为人不齿的意图。 这个看似寻常的动作却让他窥破隐藏其中的秘辛,不为人知的罪行,陆与闻关掉照片,脸色异常难看。 他回想方雨说错的细节,房子的三楼没有无比坚固的门,三楼也不住人,而二楼有一间打通了两个房间的主卧,主卧的门是特制的,女主人不住主卧。 方雨的母亲又怎么会冲上三楼叫嚣着要烧掉死人的东西。 除非方雨在心里为弟弟建了一个固若金汤的房间,房间有扇难以攻破的门,火烧不着,子弹打不穿,谁也进不去。 这一刻陆与闻终于明白方雨对旧事的执着,明白为何回到他身边的方雨,看起来总像要碎掉了。他的人也像他的眼泪一般,脆弱,苦涩,一碰即碎。 第197章 他懂方雨的负罪感,懂他什么也不敢要的怯懦的心。 陆与闻回到床上,方雨几乎立刻睁眼,脸挪过来,鼻子凑到他颈间嗅,“去抽烟了吗?” “我不抽烟啊。”陆与闻奇道,他把人捉到怀里狎弄,方雨睁大眼睛,一副天真痴憨的模样,“谁知道你会不会来根事后烟。” 陆与闻眯了眯眼,手上故意使了劲,“哪来的事后啊宝贝,我什么都没干啊。” 这话其实不准确,有占了便宜还不认的嫌疑,刚才方雨用嘴帮了他一次,他并非无所作为,他是最称职的士兵,每一枪都弹无虚发,每一弹都命中靶心。 方雨问:“那你现在要不要干我?” 陆与闻捏捏方雨的鼻子,装作恶声恶气道:“明天还想不想起来?不拍戏了?” 方雨笑,脸埋进陆与闻的胸膛,双臂牢牢地扒住他的上身。陆与闻抱着人,一只手摸索到床边的厚大衣,扯来盖住彼此交叠的身体。 陆与闻抚摸方雨的后背,哄道:“睡吧,我在的。” 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面对那些事,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承担苦痛,方雨乖,好好睡吧,噩梦的尽头我在的。 方雨这晚睡得很沉,尽管仍有做梦,梦里母亲叫他去翻前院种了蝴蝶兰的花盆,他照旧挖出一截带血的布料。 母亲在他耳边说,这是弟弟在继父房里第一晚弄出来的血,她偷偷拿走带血的裤子,藏在花盆里,为的是有一天能当作证据。 梦里,方雨被那刺目的红色蒙住了眼睛,梦里到处都泛着红雾,他的世界成了迷宫,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走,哪哪都不是出口。 他以为这次也会像往常一样,在恐惧和惊悸中醒来,但半睡半醒间听到一个声音,他最钟爱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化作一盏指路明灯,指引他往迷宫的出口走。 这盏灯很亮,很刺眼,但能驱散弥漫的红雾。红雾散去后,他看到世界原本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最迟下下章,方雨会想通,他们俩闹分手到此为止,之后感情没什么虐的了。 然后弟弟遭遇了什么,53章有埋伏笔,其余想说的话请看我评论区置顶^^ 第107章 情人分秒必争 方雨醒来发觉自己被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大衣外是陆与闻的臂膀,陆与闻用胸膛为他抵挡严寒。 这个冬天来得无知无觉,他在没有秋天的城市度过最孤单彷徨的几个月,见不到最想见的人,却受着对方最妥帖细致的照顾。 某天送来的餐食里有一道无花果瘦肉汤,汤里加了蜜枣和雪梨,他尝到汤料的清甜,才知道秋天到了,他还把自己关在离开爱人的盛夏里。 那座城市炽热无比,仿佛永远是夏天,他的眼泪却一直晒不干。 如今他们在冬天的伊始相见,藕断丝连,他不后悔自己的决绝放手,他也不后悔又死乞白赖求得相守。 这个遥远的城市冬天太冷了,重回陆与闻怀抱的那一瞬,他已不想再忍受外头深入骨髓的寒。 过完这个冬天就好了吧,方雨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再度投入陆与闻怀里。外面天很黑,他向来醒得早,至少还有个把小时可以清醒着沉沦。 睡醒仍被抱着,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幸福的时刻。他在幸福里从来学不会掩藏,雀跃的心会碎成一个又一个吻,有的落在陆与闻眉眼,有的停留在鼻梁,有的栖息于唇间。 方雨轻轻地把唇印在陆与闻的眼睛、脸颊和下巴,密密匝匝的胡茬一夜之间冒了出来,他伸出舌头,舔过新生的胡茬,舌面轻微刺痛。 这点痛比起他曾遭受的、陆与闻给予他的,根本不值一提。他开始渴望令他身心失控、灵魂战栗的疼痛。 大衣围裹的身体渐渐发热,方雨甚至觉得自己出汗了,即使大衣里再无寸缕,可热汗淌过脖颈和胸口,与大腿分泌的汗交汇融合,最终一同被大衣吸附。 他想脱掉碍事的大衣,赤条条的和陆与闻相拥。他找到麻痹、失去知觉的双手,费劲地从领口伸出来,再慢慢挣开大衣的束缚。 如同把这温暖密实的世界撕开一道小口,他只感受须臾的寒冷,而后他会汲取源源不断的热。 方雨的算盘打得很好,他只不过想与爱人再无隔阂,要是陆与闻睡醒问他为什么脱了大衣,他会把错都归咎到自己的睡相上去,反正陆与闻很早以前说过他睡相差,不抱着睡就爱乱动。 像顽劣的孩童,陆与闻当时那么评价他。 方雨尝试把手伸向陆与闻的肩膀,陆与闻在他毫无防备时睁开眼睛,看着他促狭地笑,哑声问:“脱掉大衣想做什么?光我抱着你还不够?” 见陆与闻醒了,方雨索性不掩藏,双手双脚都缠了上去。腿间的汗在肢体摩挲中起到了反作用,他试了两次才成功把一条腿挂到陆与闻腰上,先前两次不知是腿软,还是滑溜得挂不住。 陆与闻右手勾住他的大腿,要得更为霸道,沿着腿侧用力一捋,把他整个人往前一提。 方雨在床上也体会到车上的颠簸感,尤其当他被什么东西威胁着,他进退不得,只能在陆与闻不怀好意的眼神中愈加靠近。 上身完全紧贴陆与闻的胸膛,相依偎的身体外是一床厚厚的被子,方雨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这里蓄满一整个冬天的暖,这里比铜墙铁壁还要坚不可摧。 第198章 陆与闻放开他已会自觉勾缠的腿,空出的手抚摸他汗湿的后背,方雨没忘记自己的本意,有一下没一下的吮吻陆与闻的下巴。 陆与闻轻笑了一声,在他又吻过来时攫住他的唇,施以不容抗拒的吸吮。 方雨毫无招架之力,缠住陆与闻腰身的腿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痒得厉害,他忍受不住,重重地跌落在床。 “这样够吗?”陆与闻含糊地问,大手移到他的后脑勺,唇稍稍退开,“不出声就是还不够了。” 方雨说不了话,眼睛睁开,他看到陆与闻也睁着眼,眼里应该蕴着笑意。黑暗中他看不清楚,但他们在接一个无疑不会轻易结束的吻,没有理由没有人笑。 方雨想,总要有一个人痛,另一个人才能笑。那么,所有的疼痛和眼泪他来承受就好,无论多痛他都愿意。 这天从起床开始,方雨感受到陆与闻态度上的转变,他对他温柔得不像话,仿佛回到了从前热恋那时—— 给他穿好衣裤,挤好牙膏,细心地擦去唇边的牙膏沫,再用浸过热水的毛巾一点一点按压脸上,力度轻柔得像是对待婴儿。 他们起得早,天刚蒙蒙亮,方雨站在窗前看远处不被遮挡的天,层层叠叠的蓝渐次铺开。陆与闻在身后搂着他,彼此无话,像这样能够温存的清晨已暌违许久。 方雨扭过头,陆与闻凑上来,耳鬓厮磨片刻,方雨小声问:“什么时候再说我的事?我想预约你的明天。” 陆与闻手伸向窗户,刺啦一声拉上窗帘。方雨回头看,破晓的蓝随窗帘合拢不见,没开灯的房间昏暗安静,他转过脸,撞入陆与闻深邃的眼眸。 “今天还没过完,”陆与闻将方雨挤到墙边,顺着腰际抚摸他,直到他眼里现出湿润才补完下半句,“这么迫不及待?” 方雨腰间敏感,他抑着轻喘,细弱的声音听起来像刚叫人欺负过,他摸到陆与闻腰间的皮带,“我想你明天也对我这么好。” 陆与闻问:“如果没有明天呢?” “才不会没有,不能没有,”方雨倔强地道,作势要解陆与闻的皮带扣,看他的眼神充满迫切,“那我再做得好一点。” 陆与闻覆住方雨的手背,重重打了一下,“不许。” “除非,你再说一件以前的事,今天额外给你点甜头。”陆与闻循循善诱,带着方雨的手按住皮带扣,使他说的甜头仿若唾手可得。 方雨立刻上钩了,着急问道:“你还想听什么?” “这次我问你答。”陆与闻毫不犹豫道。 方雨稍显迟疑,“不想答的可以不答吗?” “可以。”陆与闻十分爽快。 电影里,陈秉万对李立没有使用任何称呼,这是昨晚方雨又过一遍剧本发现的细节。他快把剧本倒背如流,然而就像灯下黑,越熟悉的事越难察觉。 如同此刻,他仍未看透陆与闻的意图,可他还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陆与闻。 方雨知道自己没得选,他点了头,“你问吧。” 陆与闻的问题没他所想的刁钻,也没有试探他心中不愿触及的那部分,他面红耳赤,只因那些爱不爱、要不要的恼人问答。 接连回答了几个拷问真心的问题,方雨已有些心痒难挠,陆与闻的皮带被他扯出一半,好像他已经尝到了那甜头。 陆与闻这时毫无征兆地问:“你继父的房子那么大,你睡哪一层哪一间?” “一楼的房间,”方雨怔愣几秒,不解问,“怎么问这个?” 陆与闻盯着他,“这么多年都睡那个房间?没换过?” “没有,你忘了我还在疗养院待了几年。”方雨感到疑惑,他不明白陆与闻为何问起他的住处。 陆与闻继续道:“能告诉我你在疗养院一天的日程安排吗?通常需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担心我照顾我妈会很辛苦,”方雨恍然,他环抱住陆与闻的腰,“我没事,其实没有很累,我有很多时间做自己的事。” “你一般都做什么?”陆与闻问道。 方雨回忆,“上午有医生问询,下午是自由活动,我会画画、涂色,天气好的话到外面走走。” “听起来还可以。”陆与闻没能从方雨回答里得到有用信息,而他又不想追根刨底,任何询问都有可能揭开方雨的伤口。 最后他尽量以温和的口吻问道:“你家里人对你好吗?” 方雨语气平缓,“他们对我很好,继父鼓励我回去上学,帮我找学校、联系老师,我妈也对我很好,她说她来了美国一天也没有忘记我。” 陆与闻没再问下去,他将方雨抱得更紧,方雨却不甘心待在他怀里,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推开他后立马跪下来,渴求的眼神看着他。 陆与闻到床边坐下,方雨挪动膝盖来到他腿边,脸伏于大腿。陆与闻抚摩方雨的脖颈和脸颊,揉弄着越来越红的耳朵。 时间还算充裕,距离集合还有半个多小时,大不了把吃早餐的时间也用掉。陆与闻心里盘算着,捏了一把方雨的后颈,低声道:“给你,你自己来。” 方雨难掩欣喜,须臾间,陆与闻的皮带已被他抽出扔地上,拉链拉下的声响使他不禁呼吸一窒。 他知道自己的动作太快太急不可耐,可他早不是十多年前什么也不懂的男孩,他不需要一边想要一边求饶,欲擒故纵不适合他,他也演不了拒绝和矜持的戏码。 第199章 他能诚实面对自己对于陆与闻的旺盛情欲,他也接受自己放荡的模样,他愿意为了爱人放下脸皮,只要陆与闻喜欢,他知道陆与闻喜欢。 没人比他更懂陆与闻有多喜欢。 这些时候陆与闻的眼神总是很凶,那是野兽撕咬猎物时凶恶残暴的目光,谁也不能从野兽嘴里抢食,方雨明白他很快会在陆与闻嘴里、在他身下、在他腰胯的统治之中。 从他第一次给陆与闻做这种事,在父亲葬礼之后、陆与闻找到他的那个清晨,他便发觉陆与闻有多喜欢。那个早上,陆与闻几乎要把他的嘴唇啃掉。 方雨睁着眼睛,不愿错过陆与闻神情间细微的变化,他也能想象此刻的自己会是何种模样。他不合时宜想起曾对他造成冲击的一幕—— 母亲藏起来的东西不止那条带血的布料,还有一小段视频,母亲千方百计偷拍下来,他曾经误打开,视频开头就叫他如同挨一闷棍,头脑嗡嗡响。 弟弟在哭,在偌大的房间里竭尽全力地躲避,可门是锁着的,不管他往哪跑,最后双脚都会陡然悬空,他像一只小鸡崽一样被人轻轻松松拎起来,甩在房间中央那张可怖的大床上。 这像是一个恐怖电影的开头,他花了很多年忘掉这一幕,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性也是一种制裁,是最屈辱、最令人无能为力的处刑。 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他一想起陆与闻,动情的时刻总是很短,他很快会自责落泪,继而浑身哆嗦不止,仿佛他做错了事,他不该产生情欲,更不该以此为享受。 人们常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他不知道,自己这迟来的感同身受也算吗?gzh盗文死翘翘 方雨眼角有泪滑落,已经不是被困住的那些年,但眼泪永远与意志背道而驰。陆与闻替他揩去泪水,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了可以了,别伤着自己,快起来,听不听我的话?” 方雨被陆与闻抱到腿上,陆与闻用指腹擦拭他红红的嘴巴和眼睛,而后含着他的嘴唇吮吻。方雨心里莫名很酸,手放在胸口,能揉出一把眼泪。 陆与闻尝了他的泪,说:“苦苦的,是不是难受了?还是我又让你委屈了,不哭了乖,我亲亲你,不许哭。” 方雨搂着陆与闻的脖子和他接吻,这个清晨的每一分一秒都没有浪费,情人分秒必争地亲近,用吻和爱抚填满时间。 这天开工前,方雨上妆比平常用时更久,化妆师为了消除他哭过的红眼睛想尽办法,他向化妆师道歉,趁其背过身,悄悄揭开衣领端量肩窝里的咬痕。 幸好衣服能遮住,幸好陆与闻留有分寸,知道咬在看不见的地方。 他正想着陆与闻,陆与闻的人出现在镜子前,他拉了拉衣领,问:“去哪了?” 陆与闻用手指挑开衣领,触摸肩上的牙印,神色自若道:“接了个电话,家里打来的,问我们回不回去过年。” 方雨猛地睁大眼睛,慌张地转过头,陆与闻笑笑,掐一掐方雨的脸颊,让出位置给化妆师上妆。 他没说实话,刚才他并未接到家里的电话,他只是打给了曾医生,托他帮忙找人调查方雨的继父。 他觉得他太轻信方雨说的话,以至于他总是不清楚方雨的眼泪因何落下。 第108章 心头肉 结束上午的拍摄,方雨由陆与闻的助理领去保姆车休息。 上了车听说电影的珠宝品牌赞助商来了剧组探班,方雨以为他也要过去,被陆与闻助理叫住:“陆哥说了,你就在车上待着,其他人事都别理。” “他呢?”方雨扯来座椅上的厚大衣盖住身体,双眼好奇地打量保姆车内部,陆与闻竟然把大衣也拿了过来,还有一只图案褪色的双人枕头搁在座椅后的小床上。 方雨眼睛弯了弯,伸长胳膊把枕头拿过来,连同大衣一起搂住。 助理刚要说话,车门被打开,陆与闻上了车,直盯盯看着方雨,朝助理一挥手,“行了你出去吧。” 车门拉开又关上,车内吹着暖风,方雨抱着大衣和枕头不撒手。陆与闻在他旁边的座椅坐下,好整以暇问道:“你抱着它们就够了?不抱我了?” 方雨半边脸藏在枕头后,眼睛一眨一眨,手肘不知误按了哪个按钮,座椅靠背缓缓放倒。 他顺势躺下,仰躺的姿势使他看起来极易掌控,像是等待着被什么制服—— 至少陆与闻是这么想的,他把座椅中间的扶手收起来,继而一个翻身,匍匐到方雨身上,膝盖压着椅面,是完全将其压制身下的架势。 方雨乐于被困,抱有大衣枕头的手臂圈不住陆与闻的腰,陆与闻拿掉枕头,大衣成了彼此唯一的隔阂。 “大衣拿走,”陆与闻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衣服也脱了。” “不要,我要盖着,很有安全感。”方雨对着陆与闻笑。 陆与闻眯了眯眼,“我后悔了,我不该把它拿上车。” 方雨没被压住的腿动了一下,踢了踢陆与闻还穿着鞋的脚,“脱了,你脱,”他小声地道。他早换上宽松的鞋子,双脚轻而易举从鞋子里伸出来,再试图夹住陆与闻的脚踝,双脚往下蹬,费劲地剥掉陆与闻的鞋。 鞋子如愿脱下,袜子脱不掉,方雨艰难抬起头,看一眼陆与闻的白袜,忽地情动,两条腿迅速纠缠上来。 第200章 腿开始缠磨,身体便不可能分离。陆与闻重重地压在他身上,方雨吃痛地叫了一声,然后笑,“猪,重死了。” “你对我的肌肉有什么怀疑?”陆与闻把人抱了满怀,发出满足的叹息,“睡觉,签合同时我就跟导演说,中午必须给我半小时休息,年纪大了扛不住。” 方雨忍俊不禁,故意揶揄他,“年纪大了不行了?” 陆与闻立刻要起来,方雨连忙搂着他,把他毛刺刺的脑袋按向颈窝,嘴上哄道:“好了你一点也不老,你最厉害了。” 陆与闻哼哼地道:“我本来就很厉害。” 方雨只笑不搭话,陆与闻恶意地挺动腰胯,方雨不为所动,陆与闻又下流地顶了顶,方雨嘴里溢出轻吟,他横了陆与闻一眼,“光说不练假把式。” 陆与闻正要反驳,助理在车外敲敲车窗,他本不想理会,方雨催促他:“快去,可能有急事找你。” 陆与闻拉开车门,助理递进来响个不停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他回头眼神示意方雨,方雨点点头,展开大衣盖住不整的衣衫。 脸上的温柔在转身后敛了起来,陆与闻没下车,倚着车门接听电话。曾医生简要说了前情,接着直入正题,讲调查的结果。 曾医生的女友是一名律师,所在律所曾接过一个案子,委托人被亲属指控常年性侵未成年继子,虽继子已去世,但其母提交的证据足够将委托人性侵未成年的罪名定死。 委托人主张是继子引诱他发生性关系,并在法庭上反咬原告亲属,坚称是妻子亲自将继子送上他的床,继子的主动离不开妻子的唆使。 法庭上双方爆发激烈争吵,甚至演变为肢体冲突,当着法官的面厮打互殴。 最终委托人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而身为原告的妻子因当场承认了指控,同样被判了刑。 曾医生许是觉得调查到的事实太骇人,电话里的讲述用的是委托人、原告等称谓,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陆与闻心知肚明事件里的每一个人分别是谁。 昨天看照片时的猜测充其量是怀疑,未得证实,心里的风暴不过只现出雏形。直到此刻曾医生的转述,怀疑成了真,他见识到风暴侵袭的威力和破坏力,恐慌一瞬间攫住他的心脏—— 有个疑问他迫切想知道答案。 方雨的继父和母亲都要入狱服刑,只剩方雨孤苦伶仃一个人,此后数年乃至更长的年月,方雨是怎么过的? 陆与闻向方雨看去,方雨整个人蜷缩进大衣里,双脚也拘谨地藏起来,似乎想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 注意到他的视线,方雨朝他笑了笑,好像是为自己的孩子气感到难为情,也好像那就是个单纯的笑,单纯地见到他就笑了。 陆与闻动了动嘴唇,用口型对方雨说了两个字,等我。随后他跳下车,顾不上穿鞋,只着一双白袜走远几步,到四下无人的空地。 他猜想曾医生只是从他女友那听说了案情大概,其他的一概不知。但当年负责本案的律师,或许会知道那个家里还有个人在,有可能见过方雨,也有可能知道方雨当年的境况。 他低着头,想了想,一字一句道:“我向你爱人打听一个人,当年那家人里还有个儿子,对,我想知道他的去处,父母入狱后,他一个人怎么过。” 曾医生应承下来,说会帮他打听。这次调查方雨的继父,能这么快出结果,也得益于曾医生女友的律师身份,正巧接手了方雨继父的案子。 陆与闻有种预感,他离他想知道的真相不远了。冥冥之中,像有一只手刻意拨开十多年来遮蔽眼前的迷雾,把所有他不知道的事统统摊开在阳光下。 挂断电话,陆与闻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余光看到方雨打开车窗,探出头向他张望。那模样着实可怜,方雨长久执拗地望着他,就像要用目光把他盼回来。 陆与闻快步回到车上,方雨在他上车前一秒仍看着窗外,此时立即扭过头,张开双臂等他。陆与闻刚坐下,方雨半蹲下来,搬起他的小腿搁在膝盖上,拣走袜子沾上的杂草。 “谁的电话?鞋子不穿就跑出去了,”方雨咕哝,“你跟谁联系不想让我知道?” “可多了,对我有意思的小演员,想潜我的导演,还有暗送秋波的制片人,”陆与闻睁眼说瞎话,信口胡诌道,“我的行情还是很好的。” 方雨瞪大眼睛,委屈就要从眼里跑出来,他仿佛不理解为什么刚才还和他亲亲热热的爱人,转头吹嘘起自己的行情。 “说好的今天你是我的,”方雨在陆与闻腿边跪下,双臂圈住他的小腿,以为这能拦住他,“你走不掉了,你要走只能从我身上跨过去。” 陆与闻有时觉得方雨天真得简直令他不知如何是好,他轻抬膝盖,顶弄方雨的胸口,方雨轻轻地喘,手臂箍得更紧。 “明天就不是你了。”他残忍地宣布。 “那我不让今天结束。”方雨倔犟道。 陆与闻也不懂无名火从哪里来,他突然很生方雨的气,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避免气恼的情绪,不应该责怪回来的爱人,能回到他身边,他已经很感激。 可就在刚刚,得知方雨有可能一个人过了很久,他很想揪着方雨的领口质问,为什么不回来找他?他们分明可以不分开那么多年。 陆与闻放下膝盖,转而用脏兮兮的脚趾头,使劲戳方雨柔软的小腹,并不灵活的脚趾企图夹住一点点的肉。方雨感受到他的怒气,不求饶,不叫痛,只用一双半哀半怜的眼睛看他。 第201章 “你上来!” 陆与闻发话,不等方雨慢吞吞地坐上来,他搀住方雨腋下,直接把他抱到腿上。方雨姿势别扭地趴在他怀里,没有调整的空隙,陆与闻啃上方雨的唇,把未卸的妆一并吃进嘴里。 方雨太坏了,不仅对他坏,对自己更坏,应该要好好惩罚他,陆与闻满脑子是这个念头。方雨搂着他的脖子,却不当这是惩罚,只当是一场即兴的情事—— 方雨熟练地回吻,动情得厉害,唇舌卖力,神情痴迷,整个人像要融化,融化的液体要流遍他的全身,浸润每一寸皮肤。 陆与闻一边吻一边想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不舍得凶,不敢真的让他痛,方雨就是他的心头肉,都已经放在心上了,却还是一直让他们彼此都痛。 吻到身体发热,陆与闻正要剥掉方雨身上的衣物,迷迷糊糊听见手机铃声响,方雨从裤袋掏出手机给他。唇因此分开,陆与闻看了眼来电显示,如同有一根针扎进大脑,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他按下接听,手机放到耳边,含糊道:“打听到了?” “那家人确实还有个儿子,听说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在里面待了几年。” “你说什么?”陆与闻猛地坐直了身体,犹如被人兜头泼了盆凉水,寒意从头到脚蔓延开来,“确定吗?” “确定的。” 陆与闻怔怔地看着方雨,喉咙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恍惚中听到不知何处刮起的大风,呼啸着,穿过他的身体,穿过他的灵魂。 方雨懵懵懂懂地看他,双臂还挂在他脖子上,热吻后眼睛和嘴唇都很红,声音黏腻发软,“怎么了?不许给别人打电话。” 第109章 痛也要爱 陆与闻看了方雨有十几秒之久,方雨不明所以,倾了倾身,亲昵讨好的语气道:“怎么了?生我气了?我开玩笑的,电话你要打就打。” 说完或许仍不甘心,方雨蹙了蹙眉,眼神忽闪,试探地问:“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打好不好?” “你说过的你答应我了,”未得到答复的方雨有点慌神,已经从过去的拳拳诺言中找寻陆与闻根本不会那么做的证据,“你才不会找别人,你不会和他们打电话的。” “你快告诉我呀!”方雨话音带着哭腔,仿佛他也开始怀疑,陆与闻不同于以往的神情让他十分不安,什么都在变,什么都会面目全非,一句两句话又怎么能当作矢志不渝的铁证。 陆与闻终于来抱他,大手抚上他的后脑勺,轻吻落在额头,方雨体会到得救后的庆幸以及想要大哭的冲动。 他这一生中得救的时刻不多,但都和陆与闻有关。其实他知道的,会救他的从来都只有陆与闻而已。 陆与闻抱着他哄:“骗你的,没有别人,哪有别人,我从来只有你。” 方雨坐在陆与闻腿上,又得到一个保证,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此刻的他的确因此高兴了几秒的保证。 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自私与恶劣,连明天都还不确定,却还想要关于唯一关于永远的那些话。陆与闻言出必行,倘若他不在了,陆与闻该怎么办? 助理来敲车窗,方雨坐着不动,陆与闻仍在用那种复杂隐忍的目光看他,方雨不懂为何,但他明白一定是基于爱。他凑近陆与闻的唇,亲了亲他道:“今天拍完去你房间,我要预约当你明天的情人。” “把东西搬过来,”陆与闻说,“你睡我房里,反正我们起早贪黑的,出入小心一点,不用怕被看到。” 方雨眼睛弯弯,没拒绝陆与闻的安排。 下午拍摄过半,全片需要露出珠宝首饰等的镜头均已拍摄完成,据称品牌方要提前转走一批珠宝首饰,运往即将开业的新门店。 在见到赞助商本人之前,这一天,方雨听说了不少和这位有关的事。据说该珠宝品牌创始人也是圈内人,退圈后一手创立个人珠宝品牌,专供海外市场,近一两年才陆续在国内开设门店。 陆与闻比方雨早一点见到赞助商,回来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在临时化妆间找到补妆的方雨,找人时急得火烧眉毛,看到人后反而不吭声了。 方雨问他去哪了,他想了想,回答去找导演聊点事情。外头传来生活制片的吆喝声,紧接着一箱奶茶一箱盒装水果搬进化妆间,跑腿的工作人员称外面还有,叫大伙出去拿。 方雨看了看陆与闻,问,你请的客? 陆与闻摇头,面色有些古怪,他向方雨伸出手,说我陪你去看赞助商来的人。方雨瞥了眼毫不遮掩的张扬的大手,抿了抿唇,压下嘴角的笑意。 陆与闻浑然未觉,牵起人往外走。赞助商和导演制片站在一起,方雨远远看到被簇拥在中间的人,很眼熟,他猜想或许是哪位家喻户晓的明星。 走到近前,刚扬起的笑容在对上一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时,被打击得彻底,他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震惊、诧愕地看着来人。 并非素不相识,他和这人曾有几面之缘。 陆与闻揽上他的肩,似乎打算替他开口,不料对方率先截住话头,“真的是你,我看主演名单还以为是同名同姓,还记得我吗?” 说完不给方雨回答机会,向一旁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同门师弟,当初我们同签在艺火传媒,可惜他家里有事跑美国去了,不然还能合作合作。” 第202章 方雨被别有深意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回过神来,恢复了礼貌的笑,喊了一声“前辈好”。 十多年前,正是这个所谓的前辈将他们拖入深渊,十多年后,心头怨恨依旧未平,这个人却摇身一变成为珠宝品牌创始人。 方雨注视眼前的面孔,想起他的名字,隋文斯。 “方晴,我记得你以前没那么拘束啊,这么多年没见,过得好吗?”隋文斯抱了抱臂,转头和制片人耳语几句,随后转过脸道:“我们在说怎么选上你的。” “靠关系,”方雨笑笑,“多得陈总提携,还有导演和制片,愿意给我机会。” 导演摆摆手,一脸意兴索然,显然对于耗在这里闲聊十分无奈。 陆与闻没出声,隋文斯忽然转向他,似笑非笑道:“这位也好久不见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方晴哥哥也合作过。” “是叫方雨没错吧?”隋文斯做作的叹一口气,“他走了这么久,我还没去拜祭过他,他的墓在哪?改天我去看看。” “不用。”陆与闻回绝得比方雨更快,他语气强硬,又说了一遍:“不用了,墓园最近在清理和整修,不太适合过去。” 隋文斯故作遗憾,“那好吧。” 方雨这时偷偷看了陆与闻一眼,难以形容心里的惊愕,他以为陆与闻不会再管那座墓,但陆与闻对墓园的事清楚至此,丝毫不像放手不管的样子。 难道陆与闻后来还有去墓园,可是为什么呢? 这天下了戏,隋文斯邀请剧组主创到附近的酒楼一起吃个饭,他已经订好了桌。方雨以不太舒服为由,提出想回去休息。隋文斯没有为难他,而是看向陆与闻,叫他一定要来。 方雨一个人回了招待所房间,不一会儿陆与闻推门进来,径直朝他走来。方雨坐在床边,抬头看陆与闻逐渐逼近的身影,高大、充满压迫感,把房间里本就不多的光线挤占得四处逃窜。 “不是去吃饭吗?怎么回来了?”方雨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许不忿,他心里还想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陆与闻为什么还要去墓园。 他没从陆与闻口中得到证实,可他像是已经认定了,并且为此纠结困惑。 陆与闻将手中的房卡递过来,说道:“东西收拾好搬去我房里,今晚在我那睡。” 方雨接过房卡,问:“你可以不陪他们吃饭吗?我不喜欢那个人,他不是好人,你别跟他接触。” “两个主演都不去怎么行?你好好休息,我叫了助理等下送吃的来,”陆与闻摸摸方雨的脸,“在房间等我,困了先睡。” “你不要去。”方雨异常执拗,孩子气地抓住陆与闻的手臂。 陆与闻俯下身道:“我尽量早点回来,我和剧组的人一起,不怕。” “你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不对?”方雨仰起脸,迎向陆与闻的目光,“如果我说和那个人有关系,你还要去吗?” 陆与闻单手拢住方雨的肩头,渐渐用力,感受手心之下这副身体的瘦削、脆弱。 他认真看着方雨,“当年发生了什么,只要我想知道,我多的是方法和途径去查,方雨,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费尽心思让你说以前的事。” “你查到了什么?”方雨忽地紧张起来,自动忽略陆与闻说的后半句话,只关心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陆与闻不答,大手伸到方雨颈后轻轻揉捏,安抚道:“乖,不怕,我得过去了,现在跟我去我房里,其他东西不拿了。” “我和你过去,”方雨一改先前的决定,红着眼道,“我和你一起。” 陆与闻和方雨姗姗来迟,隋文斯订的是包厢,包厢里摆了三桌,近三十号人等着他俩。陆与闻顾不上说些场面话,方雨原本没说要来,酒桌没有留他的座位,他忙着腾位置挪椅子,把方雨安置在他身旁。 刚坐下,又将方雨手边的浓茶换成了橙汁,小声嘱咐他:“别喝太多,等会儿要吃饭。” 制片见人齐了便说先碰一杯,大伙站起来,方雨注意到陆与闻面前的是白的,悄悄和他换了杯子。 陆与闻眼尖发现了,压住杯口不让方雨喝,方雨放下酒杯,拿起另一杯,杯沿碰碰陆与闻的唇。陆与闻喝了一口,他也跟着抿了一小口,碰完杯,两人的嘴里都甜丝丝。 这顿饭他们滴酒未沾,晚上回了房间,陆与闻从口袋摸出一瓶未开封的小支装劲酒,方雨立马要抢,陆与闻顺势把人带进怀里,双臂圈着,给怀里人看完好的瓶身包装。 “没开封的,我在前台买的,喝一点点没事。” 方雨不解,“你不是爱喝酒的人,怎么突然想喝?” “喝一点睡得更香。”陆与闻开了瓶盖,往嘴里倒了一小口,酒瓶随手扔地上,瓶身倾倒,深黄色的酒液汩汩往外流。方雨对陆与闻的举动十分不理解,下一秒被嘴对嘴喂了一口酒。 陆与闻等不及他吞咽,把他的嘴唇当杯皿,直接开始啃咬。 酒液大部分顺着下巴流下来,少部分在嘴里,经陆与闻火热的舌头一搅和,方雨立刻就醉了,像被迷晕了翻了肚皮的鱼,等待成为盘中餐。 但陆与闻不急着捕食他,用鼻子抵着他的脖颈,使劲地嗅,牙齿轻咬下巴和颈间的软肉,含混道:“你好香,让我咬一口,就一口。” 陆与闻说的一口和一下都不能相信,方雨早有体会,他觉得陆与闻快控制不住把衔着的肉咬下来,脖颈的痛楚越强烈,嘴里的酒香也越浓烈。 第203章 他起初不懂这是为何,直到口角流涎,他才恍然自己情动不已,残余的酒液已叫他咂摸了个透。 地面散逸着浓郁的香气,房间灯光昏暗,房内的景象逐渐模糊,方雨眨了眨眼,泪花糊住了眼睛,意识却没被快感冲垮。脑海里思绪万千,他像扯毛线头一样揪出最令他耿耿于怀的那一点。 为什么陆与闻还要去墓园呢? 他对此很介怀,他时常觉得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他不是同一个人,没有哪个人会让他感觉如此陌生,除了十八岁的自己。 陆与闻愈想念,他愈是害怕。过去的自己被爱和时间塑造得无坚不摧,他没办法打败,他连直面的勇气都没有。 最令他崩溃的是,陆与闻也认同那时的他最好,好像他们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也许该死在那一年的,方雨想,为了苟活,十八岁之后的每一年都像一个重复的噩梦,他逃不出来。 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方雨又眨了眨眼,眼泪划过鼻梁,陆与闻亲他时察觉到了,停下来看了他很久。 谁也没有说话,方雨被陆与闻推到床上,视线骤然间天旋地转,陆与闻的脸覆上来,不是往常深陷情欲的模样,相反眼里的沉痛显而易见,眉头深锁,凝视他许久才缓慢开始动作。 方雨没有叫痛,尽管他的眼泪掉得很凶,哭到近乎发不出声音。他被禁锢在床上,双手双脚极其无用,他动弹不得,好像真的变成翻了肚皮的鱼,肚子同样鼓鼓的。 陆与闻从头到尾看着他,嘴唇抿得很紧,眉头没有舒展半秒。 他也一定很痛,方雨想,而后他看到陆与闻掉下了眼泪,一滴,两滴,滴落在他的脸庞。 凌晨两点,招待所六楼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一声尖叫打破寂静,仅半分钟,几个蒙面男人从某个房间仓皇逃出,脚步声震醒整一层楼熟睡的房间。 陆与闻从睡梦中睁开眼,他立即叫醒方雨,摸黑找到衣服给他穿上。方雨浑身酸软,使不上一点劲,他睡得死,没听到走廊上的响动,忙问陆与闻怎么了。 “没事,你乖,就待在这里别出去,谁敲门也不许开。”陆与闻亲亲方雨的额头,开了床头灯,借着暗淡的光线,又在方雨唇上亲了一下。 “还难不难受?好好躺着,我出去找点消炎药。”陆与闻下了床,迅速套上衣服裤子,走到门边又折返回床边,俯身抱着方雨,像是忍受不了这一时半会的分离。 方雨后知后觉,“你要去哪?大半夜你去哪找消炎药。” “老公说找得到就找得到。”陆与闻放开了人,直起身看方雨,老公的自称重挂嘴边,脸上的笑也回到嘴角。 郁结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的坏情绪,终于随着这晚的眼泪、汗水一同消散。 他强行将方雨塞回被窝,掖了掖被角,再把方雨的手机放到枕边,对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接着不等方雨回话便闪身出了房间。 走廊上空无一人,陆与闻拿出手机拨通阿志的号码,快速边走边道:“可能出事了,刚才有人尖叫,你确定那伙人没跟他接头?” 作者有话说: 七夕当天会更一个番外,再下一章就复合了。 说点题外话,最近码字环境很恶劣,因为换的新房子很破,待在里面很难集中心思写,所以这半个多月我都抱着电脑到图书馆、星巴克、肯德基麦当劳写。图书馆开到晚上八点半,我下班去到能待一个多小时,肯德基麦当劳就很碰运气,可能没座位可能很吵,也可能什么都好但就是写不出来。 星巴克是我最后的希望,咖啡和插座都有,再写不出来真说不过去。但今晚在星巴克也写不出来真的崩溃了,脑子里只有天要亡我四个大字:) 明天大概率也是抱着电脑满大街游荡,找一个能安心码字的地方,希望明天运气好一点,今年只剩这一个愿望,把这篇文顺利写完。 # 番外 第110章 番外-打败十八岁的自己的方法 陆与闻变得不爱出门,这个月未到月末已刷新上个月的记录,连续二十五天没有迈出家门一步。 上个月下旬出去了两次,一次陪方雨复诊,一次方雨说没带伞,司机堵在半路上,陆与闻刚挂电话人已经进了电梯,坐进车里才发现衣服没换,下身还是一条孖烟通短裤,他咬咬牙,不管了,带老婆回家要紧。 结果就这么被拍了。当晚各路营销号全在发他胡子拉碴、短裤拖鞋的出街照,幸好配文还算有心,夸他爱妻夸他体贴,并附上他搂着方雨的腰从开车门、挡头顶到护送上车的全方位图文解说。 陆与闻悻悻关了网页,下一秒要拔电源插头,手碰到电源线才想起不需要了。他缩回手假装无事发生,转身看见方雨端着甜品站在门口,表情比他还要无措。 他向方雨招招手,方雨进来,放下甜品,一声不吭环抱住他的腰,仿佛他遭受了莫大的委屈,眼里的疼惜简直要溢出来。 他只能转移话题问方雨学做了什么甜品,方雨答杨枝甘露,他问好喝吗,方雨说有点苦,他赶忙说不要紧,他会吃完的。 苦一点的杨枝甘露、烘烤过头的蛋挞,还有翻车了的蛋糕都没关系,那是方雨爱的尝试,事后打扫战场、解决战利品或失败品,当然要全包在他陆与闻身上。 第204章 在家百日好,他一点也不想出门,陆与闻跟方雨打着商量,尽量不出门,现代服务业发展到这种程度,有什么还需要亲自出门去办。 方雨支支吾吾说有的,陆与闻追问,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答应陆与闻少出门多陪他。 陆与闻又把方雨从头打量到脚,狐疑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跟曦姐联系了? 方雨诧异陆与闻居然会知道,陆与闻摸摸鼻子,说我都刷到了,营销号说你举着身份证删帖,论坛里我之前的黑帖都删光了。 当然要删,方雨的语气很认真,说那些帖子本来就是那段时间落井下石跟风造谣的,事情过去了没人道歉,还有人诬蔑你是污点证人,我不能让别人诋毁你。 没事的,陆与闻抱了抱方雨,努力宽慰怀里的小傻瓜,他说,我不在乎网上的言论,是好是坏随他们说。 为了证明他的话不假,陆与闻重新开了电脑,正要打开微博,方雨叫他等等,夺过鼠标退回桌面,桌面赫然是自己的照片,方雨嘟哝道,我设置的桌面你换了? 对啊,陆与闻理直气壮,我要用你的照片当桌面。 但我想看你,方雨气恼,快换回来! 不给,陆与闻十分霸道,他对方雨宣布,为了提高他对网上信息的承受能力,决定把手机壁纸、微博头像和背景都换成方雨的照片。 陆与闻的确换了,只不过在方雨的再三要求下,挑了比较隐晦的照片。 微博头像是方雨的小半边侧脸,四分之一脸颊、耳朵和一小撮头发,看照片的人一眼会被画面主体的玩偶吸引目光,只有他知道玩偶是掩人耳目。 拍这张照片时他们还住在家里,那天方雨犯懒赖床,而他闹钟一响就起床,下楼先把方雨要喝的中药放进锅里煎煮。 弄好回房间,方雨还在床上,正摆弄一只兔子不像兔子狐狸不像狐狸的玩偶,昨晚家庭聚会表姐女儿送他的礼物,方雨很是喜欢,睡觉也要带上床。 陆与闻轻咳一声,方雨立刻把玩偶放好,闭上眼睛佯装熟睡。 陆与闻闷笑,母亲早早说了今天会请一位推拿正骨的师傅上门,给他俩活络活络筋骨。方雨昨晚跟他说不想做这个,给他吹了一晚上的枕边风,叫他想个法子帮忙逃过去。 可惜对于和方雨健康有关的事,他一向很支持,他明确表示没得商量,气得方雨晚上睡觉都不抱他。 陆与闻走到床边,弯下腰端详方雨的睡颜,手伸进被窝,本想挠方雨的胳肢窝。方雨骤然睁眼,愤愤地瞪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生气而愈加灵动,正在说话的嘴巴一张一合异常诱人。 “你快去和妈说,我不要做正骨,可疼了。” “你自己跟她说。”陆与闻慢悠悠道,手挑开方雨的睡衣,抚摸温软的胸腹。方雨左脚伸出被子踹他,被他擒住脚踝,方雨气得鼓起腮帮子,陆与闻俯身正要亲人,忽然觉得方雨这副模样很可爱。 头发翘起一小撮,脸很白,嘴唇红红的,躺在他的床上冲他耍脾气,生动的眉眼让房间沉闷的光线也鲜活起来。 陆与闻摸到床头柜的手机,打开相机拍下此时的方雨。因为方雨很好看,连带着他脑袋边上的四不像玩偶也顺眼多了,于是他对着玩偶也拍了一张,方雨翘起的头发和小半边脸入了镜。 这张照片被用作微博头像,微博手机版版头则是方雨第一次亲手给他做的菜,一盘番茄炒蛋和半盘素炒地三鲜。至于为什么地三鲜剩半盘,纯粹是因为做的时侯食材损耗过多,要么青椒没去籽要么茄子没过水,不得不一遍遍重来。 几天后方雨点进陆与闻微博,才看到版头的照片,他想叫陆与闻换了,在他看来这两道菜品相都差,他围观过陆与闻的粉丝群,大家都以为是陆与闻做的菜,已经在笑他做菜没天分。 方雨拿着手机找到陆与闻,陆与闻看一眼粉丝的留言,笑说懒得换,要换还得把微博下载回来,那天他换完头像版头就卸载了微博。 一旦提及这些,方雨的脸色便很不好,他丢掉手机去抱陆与闻。陆与闻正在沙发上看书,被他一扑整个人陷进沙发里,还要伸手扶着他的腰,时刻不忘护着他。 陆与闻哄起人也愈发得心应手,他揉揉方雨的后脑勺,说没事了都过去了,你要是心疼我,现在就亲一下我,然后我也亲一下你,我们一整天别的都不干,就在这里亲来亲去,因为你很心疼我。 方雨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他们还在家里,让家里人看到他们亲热总归不好。 他慌忙从陆与闻身上起来,可心疼的情绪堵得胸口又酸又胀,终究还是心疼占了上风,于是他凑到陆与闻唇边,很轻地亲了一下,说,我心疼你,我亲亲你。 陆与闻立即抱着他上楼,很幸运没撞见家里人,要不然他一定会羞愤得躲起来。 可天大地大,他能躲的地方只有陆与闻的臂弯。方雨很乖地待在陆与闻怀里,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想的是,这是他的全世界了。 这几个月便是这么安然无恙过了下来。这个月他们要回陆与闻的公寓,原因是家里人要去旅游,保姆也跟着去,陆与闻母亲破天荒叫他们回去,别待在家里。 方雨听了心生不安,他知道这段时间在家里着实有些放浪形骸,他和陆与闻亲密惯了,很多时候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 第205章 譬如昨晚晚饭吃虾,他剥了很多只虾,剥完家里人的份才给陆与闻剥。虾肉喂到陆与闻嘴边,陆与闻吃了,习惯性嘬他的手指头,声音很响,饭桌上家里人的面色明显顿了一下。 偏偏陆与闻不觉得有什么,舔舔油腻的嘴唇,跟他说还要。 他在饭桌下踢了陆与闻一脚,换来小腿被夹着,陆与闻简直肆无忌惮。 方雨讪讪问陆与闻母亲,您是不是嫌我们烦了?我们会注意一点的。 你们这样挺好的,陆与闻母亲打趣他,按陆与闻那性子,你又是有求必应的,你们改得了吗? 方雨顿时面红耳赤,他想到昨晚他继续喂陆与闻吃虾,在被嘬了手指头后,小腿和陆与闻的小腿轻轻磨蹭。 长辈温暖熨帖的话传入耳中,陆与闻母亲说,胆子大一点,这是自己家,不用那么拘谨,我也不是老古董,没有做母亲的不希望看到儿子和爱人甜甜蜜蜜。 你以前还在别人家里做客,就敢和陆与闻在厨房里接吻,那时侯的勇气和脸皮去哪了? 您都看到了?方雨羞愧得抬不起头,他甚至忘了是哪一次,只记得有好多次,他和陆与闻躲在厨房、阳台、玄关,或是楼梯下方的狭窄空间,偷偷摸摸接一个吻,短暂的一分半分钟也要吮一下舌头。 他为十八岁的鲁莽轻浮道歉,他对面前这位他可以喊一声妈妈的长辈说,对不起,我那时侯太想要陆与闻了。 陆与闻母亲问他,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也想,方雨有些恍然,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在他心里都有千斤重,我爱陆与闻,我想要他,他已经是我的了,我会照顾好他,和他恩爱过一辈子。 方雨忽而意识到,他找到了打败十八岁的自己的方法,他的爱比起从前的自己也不遑多让,也许其他方面会输,但在爱陆与闻这件事上,他比得过,不会输。 陆与闻母亲笑,我相信你,但是也要让陆与闻照顾你,两个人相互扶持才能过好一辈子。去吧,和陆与闻过二人世界去,他在家里待太久了,也该让他出去。 方雨明白陆与闻母亲的意思,他神色郑重,保证道,会让陆与闻好起来的。 聊完回了房间,方雨发觉这天天气格外好,陆与闻在床边的躺椅午睡,阳光正在他脸上浮动,跳跃着的光斑像太阳亲吻他的脸庞。 陆与闻手边放着一沓剧本,方雨走去把剧本抽出来,陆与闻登时醒了,手一伸把他拉入怀中,一边吻他的侧脸一边说,聊什么要这么久?等得我都困了,陪我睡。 陆与闻,妈叫我们回去住。 我知道,她和我说了,正好,我们去过二人世界。 方雨在陆与闻怀里挣了挣,翻身侧躺,脸颊贴着脖颈。陆与闻身上有阳光的味道,暖融融的,很好闻。方雨揽着他,小声问,你在看剧本,有合眼缘的吗? 陆与闻眯着眼睛笑,在他额头吻了一记,说,睡吧,睡醒再说。 在这个遥远的午后,方雨想起那年在那座大山,那间破败的庙宇里,他和陆与闻一同向神明许下了愿望。他的愿望是,希望未来他们都能成为大明星,可以一直一起拍戏。 如今能够实现了吗?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 第111章 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 灯没关,方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身体某处传来的疼痛令他感觉微妙难言,疼痛尚且可以忍耐,可疼痛之外的羞臊、怯弱和难为情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把手指塞进嘴巴里含吮,无法缓解心底的无所适从,房间里的灯光像是陆与闻安插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凝注着他。 方雨陷入困惑之中,不知道是否要脱掉衣服等陆与闻回来,和陆与闻在一起,他总是要脱的,也许他能提前做好讨陆与闻的欢心。 可他浑身乏力,连最简单的脱裤子也完成不了。疼痛不仅限于某处,它传遍全身,它控制他的意志,使他极度软弱无能,极度依赖陆与闻。 方雨抽出手指,无意识带出一声呻吟,也许他早该听陆与闻的话,爬上陆与闻的床求他干他,他可以被驯服,他很早以前就受陆与闻的支配和掌控。 但为什么现在这样了呢? 方雨记起是自己的错,他蜷缩在被子底下,无助地呻吟,他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他分明想要陆与闻想得快疯掉,而他居然生生忍受了这么久。 他拿起枕边的手机,拨出陆与闻的号码,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接通,在说话之前,他不小心泄漏了一声呜咽,陆与闻立即紧张地问:“怎么了?你在哪?” “在房里,”方雨攥了攥被角,整个人尽力往被子里缩,声音是自己意想不到的细弱,“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要一个人待在房里。” 陆与闻极力安抚他:“很快,马上回来,再等我一下好吗?” 方雨蹙起眉头,顿了数秒才勉为其难地回道:“你要快点回来,不能让我等太久,我一个人待着会害怕。” 话音最后的哭腔不是故意而为之,却是故意让陆与闻听到,方雨及时挂了电话,这种招数他百用不厌,他确定对陆与闻有用。 被子底下,他艰难地翻过身,微微屈膝,并住两条腿。假装自己是未被采撷的肥蚌,合上硬壳,等陆与闻回来,他再自觉打开,献上鲜嫩的肉供陆与闻吞食。 第206章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陆与闻很想立刻打回去,隋文斯的打量令他克制住自己,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再环顾房间一周,说道:“没什么我先走了,生活制片和警察也快来了,有事和警察说。” 十几分钟前,他在走廊上寻找尖叫声来源,隋文斯的房门霍然打开,隋文斯慌张失态地出来,看见他像看到救命稻草,声称房间有贼来过,央求他陪他进去看看。 陆与闻第一时间报了警,随后打给招待所前台,前台是个小姑娘,听说有贼比他们还慌,除了按照他提示关了招待所大门,其余的也无能为力。 招待所地处偏远,平时顾客很少,因此并未配备保安,日常只有老板娘、一名清洁工和前台负责大小事宜。此时老板娘不在,电话也打不通,陆与闻没辙,只得找上剧组自己人。 生活制片接到他的电话,表示会叫上摄像组几位身强力壮的汉子,马上抄家伙过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和伤及无辜,陆与闻让制片通知全剧组人员一律待在房间里,六楼其他房间开门打探的人也被他劝了回去。 事出蹊跷,陆与闻挂断电话,扫了一眼地上摊开的乱糟糟的行李箱,“钱包手机不见了,其他东西检查过都在吗?” “在的,我没带贵重物品来。” 陆与闻神情一凛,猛然想到了什么,“你要运走的那批珠宝首饰呢?” “当然在你们剧组,运送的车明天到,问问你们管道具的放哪了。” 隋文斯事不关己的口气让陆与闻觉得不妙,他找到道具组负责人电话,本想直接叫人去会议室看看,剧组租用了招待所的会议室,用于开会和存放拍摄器材、服装道具。电话刚接通,他看了隋文斯一眼,隋文斯频繁地揉眼睛和抚摸鼻子,表情令人生疑。 陆与闻改了口,通知道具师等警察来了再去会议室,负责开门和核对道具。 挂了电话,他装作随口道:“你说你关了灯,看不清他们具体几个人,但是几个人的话怎么可能只偷手机钱包,这一层只有你遭了殃,有没有可能他们是冲着你来的,目的是你其他的物品。” “你想说我的那批珠宝首饰?”隋文斯挑眉。 “我只是猜测。”陆与闻没再多说,恰巧方雨打来电话,他安抚了几句听声音明显不对劲的爱人,正要走人,隋文斯在他背后问道:“你跟方晴在一起了?” “我当年听陈总说过,你和方雨感情很好,他死了,你跟他弟搞上了?” 陆与闻脚步不停,冷冷道:“与你无关。” 刚出房间便看见方雨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穿着很单薄,还是他给套上的那身睡衣睡裤。 陆与闻大步走过去,脱了大衣罩住方雨的身体,不知是寒冷还是别的原因,方雨的脸颊和脖子都泛着薄红,神情里满是忧惧。 “出来干什么?叫你好好躺着。”陆与闻一把将方雨拉进怀里,方雨圈住他的脖子,埋怨道:“我看到微信群的消息了,你也不告诉我,还一个人跑出来。” 陆与闻拢了拢衣襟,“我没事,倒是你,刚才是不是要哭了?还是跟老公撒娇?” 方雨声音发软,一面对陆与闻他只会尽情作娇,“是想哭,老公不在身边很难受,我想要老公疼我。” 陆与闻拧着眉,面目有一瞬的狰狞,很久没听到方雨对他撒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肠硬如石头,充斥着把人狠狠欺负坏的歹意和决心。 正巧方雨软绵绵地往他怀里倒,眼神黏糊得藏不住。 “好,疼你,要什么都给你。” 陆与闻声音喑哑,搂着方雨踉踉跄跄地撞到门板上,空出一只手拧开房门,推着方雨进去,两人双双栽倒在地上。 陆与闻大手护着方雨的后脑勺,披在方雨身上的厚大衣起了缓冲的作用,方雨没叫疼,笑容灿烂地拉下他的脖颈。 陆与闻后脚碰到门板,用力一踹,房门合上,他低头堵住方雨的嘴,掠夺嘴里的软舌和唾液。 两三个小时前方雨还在他耳边哭,一边哭一边迎合,简直爱惨了他,连他给的痛也要得紧,离了他好像就会死掉。 因此他毫不怜惜,要多粗暴有多粗暴,他忍太久了,没办法温柔从容,方雨的温暖紧窒也由不得他徐徐渐进,非得粗野蛮横才能消释他内心暴虐的念头。 此时此刻他也是这么想的,可当他握住方雨的细腰,柔软的触感叫他回忆起方雨已遭受了酷刑,他犹豫少顷,他爱他,终归舍不得让方雨再痛一次。 陆与闻打消欺负人的想法,这一个吻他决定不疾不徐,舌头缓慢地触碰,尽可能延长舌尖和心里的战栗。 深吻片刻,他睁开眼睛,发觉方雨没有闭眼,笑意从眼里淌出来,眼里的痴缠具象化为自己的倒影。 陆与闻心头一颤,不是第一次知道,而是又再次确认,他始终在方雨眼里。 唇分时,陆与闻问:“爱我吗?” 方雨答:“爱,很爱老公。” 陆与闻又问:“那要我吗?” 方雨目光湿润,带着啜泣回答:“要,很想很想,很想要老公。”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你也清楚你在说什么对吗?”陆与闻凝视方雨的双眸。 方雨没立即回答,用吻来逃避,陆与闻不为所动,失望之色顿显。口袋里的手机狂响,他从方雨身上起来,再把方雨也搀扶起来,接着往里走了几步,拿出手机按下接听。 第207章 电话里隋文斯问他:“我们在二楼会议室,你要不要过来,警察还没来。” 陆与闻皱眉,“警察没到,你们别轻举妄动。” 这时敲门声响,方雨前去开门,陆与闻回头看了眼门口,房门被方雨打开,视线受限制,他看不见门外的人,只看到方雨的背影。 他对电话那头讲了几句,忽而觉察出奇怪,余光里方雨一动不动,门外的人也未有任何动静。 下一秒,隋文斯尖利的嗓音几近刺穿耳膜,“保险柜的珠宝首饰不见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方雨身形一晃,往后趔趄了一下,忽然摇摇欲坠,陆与闻瞳孔骤缩,箭步上前,抱住方雨倒下的身体。 大量鲜血从方雨腹部涌出来,方雨脸色煞白,被血染红的手抓住陆与闻的一只手,“别出去,他们有刀。” 陆与闻咽喉像被人扼住,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他捂住方雨血流不止的伤口,另一只手去够掉地上的手机。 “没事的,别哭,”方雨呼吸急促,却还试图向他扯出一个笑,“你刚才问我的,我还没回答你。” 陆与闻双目通红,眼眶欲裂,手指头艰难地碰到手机的边缘。 “对不起,”方雨声音颤抖,“我要的,我要的。” 陆与闻拿到地上的手机,拨通助理的号码,用尽全力对着手机吼:“要止血纱布、担架,多来个人,叫荣叔把车开过来!” 助理跟了他多年,反应快,办事妥,陆与闻没挂电话,放到一边以便随时沟通。他学过基础的急救,知道腹部受伤不能轻易移动,只要局部加压止血,及时送医便不会有危险。 这地方偏僻,急救车到达时间无法预估,他更相信家里的司机。 陆与闻用力按压方雨的伤口,他不知道自己满脸是泪,也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没事的,会没事的,别怕。” “再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 第112章 要和你百年好合的是我 自方雨被推进抢救室,陆与闻便没有离开过背后这堵墙,他挨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视线正对重症抢救室的大门。 门口的红灯亮得刺眼,他死死盯着,用力到连绷紧的神经线也发痛。 双手仍然颤抖,久不变换姿势双腿早已麻痹,他浑然未觉,这副躯壳仿佛是别人的。胸腔内跳动着的心脏也不属于他,属于抢救室亮着的红灯,属于手心的血迹,属于被他弃置一旁的厚大衣。 每一样物事都有权令他心痛不已。 身体麻木,思绪却异常活跃,陆与闻茫无边际地想,想还要再承受几千几万倍的心痛才够得上方雨的痛,想他早年拍过的医疗剧剧情,一名男子腹部被钢筋捅穿仍活了下来,被打成筛子的人也能从死神手下逃脱,想这是生命的顽强还是命运的眷顾。 想他以为能摆脱命运,想他狂妄自大到不信神明,想他错得彻底,他后悔得无以复加。 他不知道神明在哪个方位,他只能恳求神明宽恕,不庇佑他没关系,请庇佑他的爱人,他愿意独自尝下所有报应和苦果。 陆与闻终于换了姿势,双膝跪在地面,上身挺直,而后伏低身体,额头触碰地面。他保持跪姿,直起上身,额头再次着地。 头低了一次又一次,医院地板光洁冰凉,磕上去头不觉得痛,磕头的响声反而刺激了泪腺,他还以为眼泪已经干涸,此刻终于能痛快落泪,放任自己嚎啕出声。 抢救室外人来人往,陆与闻一个人在这堵墙面前,跪地磕头。磕头声一开始曾引得其他人注目,可渐渐的便没有人看他。 他变得毫不起眼,是向神明祈祷的芸芸众生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陈曦赶到医院,出来接她的生活制片简直像看到救星,她留下工作室负责宣传的姑娘,和剧组沟通统一对外说辞,她则让助理带路去重症监护室。 助理感到疑惑,询问又不是自家艺人出了事,为什么他们要出面公关。 陈曦问:“你跟组这么多天,你觉得他们关系怎么样?” 助理讪讪道:“曦姐你都知道吧,你还问我。” 作为助理,能看到的只有表面上的接触,关上门是怎么样他也不清楚。但日常中的细枝末节能透露很多信息,譬如他不止一次看到自家艺人房里有另一位的身影,有时甚至是在床上。 又譬如这两天保姆车调了过来,这俩人在车里一待就是好久,下了车看起来都正正常常的,除了时常黏在一起的视线,和视线交错外藏也藏不住的笑。 助理忽而感叹一句:“他们关系真挺好的,刚才陆哥真的吓到我了。” 陈曦听说了陆与闻在抢救室外磕头不起的事,表情复杂,打开微信叫宣传姑娘注意今晚的舆论动向,提醒剧组的人对外慎言。 她希望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事发时间晚,地点偏远,电影本身关注度一般,消息就算插了翅膀也传不了多远。 但剧组上百万元的珠宝首饰被盗、演员无故被捅伤,上社会新闻是板上钉钉的事,娱乐新闻头条不见得会放过他们。 陈曦挂了一直打不通的电话,陆与闻那位的经纪人就跟死了一样,她本想找对方团队商量如何发声明,然而死活联系不上,艺人出了这么大事,那边的人居然不见人影。 重症监护室门口,陈曦终于见到陆与闻,陆与闻坐在监护室外的长椅上,低着头,神色颓唐,整个人委顿不堪。 第208章 她走到跟前,想了想后道:“等会儿警察会来问话,招待所警察去过了,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 陆与闻抬了抬头,额头破损处隐隐往外渗血。 陈曦忍不住道:“你就不能悠着点,磕头又不是看谁磕得响,你妈说联系了医院,明天会有救护车来协助转院。” 陆与闻点点头,陈曦叹了口气,问:“现在什么情况?” “要继续观察,医生说幸好没伤及重要脏器,”陆与闻抹了把脸,“剧组那边你帮我请个长假,请不了就换人,我要陪着他直到他好,我不该推荐他来拍这个戏。” 陆与闻自言自语,在他口中一切都成了他的错,他的确认为是自己的错—— 隋文斯近期和一个有抢劫盗窃前科的团伙接洽过,这是阿志向他知会过的事,这伙人昨天曾在火车站出没,但并未发现有人与其接头。 阿志及其同事监测到这伙人已坐火车离开,推测隋文斯和他们的合作没成。 阿志向他透露,隋文斯经营的珠宝品牌很有可能是个幌子,背地里或许为涉毒资金提供洗钱服务。隋文斯被警方盯上已久,此行同样受警方关注,但阿志告诉他,目前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他们还在取证阶段。 他猜测隋文斯来剧组探班,也许会拿剧组借用的珠宝首饰做文章,但听说那伙人没和隋文斯接头,他便放松了警惕。 事实上他从未想过方雨或许会有危险,他叫方雨来他房里也只是想和他亲近,当他听到尖叫声走出房间,当他回来和方雨拥吻到一起,方雨会面临危险这一可能在他心里从来不存在。 他好像太理所当然了。 陆与闻痛苦地薅住头发,恨不得拿头撞墙。面前传来脚步声,来人是阿志和他的同事,陈曦自觉回避,陆与闻抬起头,疲惫道:“你们想问什么?我那时在听电话,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看到行凶者?” “没有,”陆与闻回忆当时的情形,“有人敲门,是他去开的门,我看不到门外是谁,等我觉得不对劲,他已经把门关上了,然后倒在我面前。” “他让我别出去,他说他们有刀。” “他们?”阿志和同事互看一眼。 陆与闻问:“是不是盗走珠宝的那伙人?你们今晚去到什么情况?” “不是那伙人,偷珠宝的只是几个小混混,人已经抓到了,他们交代没捅人。”阿志被同事拽了一下,同事打断他的话:“有伤者亲属或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吗?我们想了解他和谁结过怨。” “没有,”陆与闻平静道,“你想知道的问我,他家里没人了。” “问你?” “对,我是他的家属。”说这话时,陆与闻感觉舌头都在发苦,他意识到一件事,方雨身边只有他了。 监护室外有许多病人亲属,大多是一大家子人,可方雨只有他在等候,他根本不敢离开半步。 陆与闻突然站起来,他要去监护室门口等,他对面前的两位警察说:“他没有跟人结怨,也不可能得罪谁,这段时间我们都在拍戏,他一直和我在一起,麻烦你们尽快调查清楚。” 话说完他看了眼阿志,阿志极轻微地点了点头,陆与闻一个人到监护室门口,倚着墙壁坐下。 快天亮时陆与闻打了个盹,就一小会儿他也做了个梦。梦里和梦外一样是天蒙蒙亮,他从睡梦中惊醒,后背出了冷汗,他梦到自己孑然一身,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那张床很小,他伸展不开手脚,床的四周黑漆漆,视线上方的黑暗望不到尽头。 他想起来,发现身体动不了,一个念头猝然钉入脑海,他知道自己在哪了,这是一口棺材,他正躺在一口棺材里。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醒了过来,醒来仍心有余悸,他把身旁的方雨搂进怀里。方雨浑身绵软无力,任他随意摆弄,不会也不懂反抗,只会靠近一点和更近一点,熟睡中还以为自己被疼爱。 他摸索着要脱掉碍事的衣物,方雨被折腾醒来,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两秒,而后凑过来吻他,吻着吻着再次睡着,睡着了仍不忘吸吮。 他会轻轻抚摸方雨的后背,大手辗转方雨全身,每当这些时候,他便觉得方雨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血和肉,他爱他天经地义。 陆与闻有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照进梦里,他有很多个这样的清晨,这样如在梦中叫人落泪的时刻。 他睁开眼睛,日光晃眼,依稀记得梦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打开网页搜索梦见棺材,跳转的网页最显眼的解析是,梦到棺材预示大吉大利。 他像小孩一样慌张又无措,如同刮奖刮出了一等奖,茫然地拿着刮奖券,不知道是否真实,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兑现。 大吉大利这四个字也有兑奖处吗? 陆与闻站起来,一旁监护室大门打开,医护人员走出来,他像预感到什么,转过头去,护士隔着口罩的话音清晰传来,家属在吗?病人醒了。 当天下午,陆与闻为方雨办理了转院手续,转运救护车和随行医师到达医院,作为家属,他跟着上了转运车。 路上他一直握着方雨的手,感受方雨手上的温度,感受自己颤抖的手指。他的这双手曾沾上方雨的鲜血,曾体会血液在指尖凝固,也曾抓不住这世上他最爱的人。 第209章 如今他重新攥住方雨的手,力量和希望逐渐凝聚于指尖,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放开这个人的手。 抵达家里安排好的医院,方雨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在里面观察了三天。 这三天陆与闻守在监护室门口,每天到了探视时间,他穿好探视服,戴好帽子、口罩和鞋套,进入病房看看方雨。 方雨还很虚弱,他进去探视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话也不多说,仿佛光看着便已足够。 三天后方雨转到普通病房,待了两个星期终于出院。出院的那天,陆与闻精神高度紧张,他找来一辆轮椅,小心翼翼地把方雨从病床转移到轮椅上。 要不是医生说没必要,他真想用移动病床将人抬回家。 他反复跟医生确认,真的可以出院吗?要不要再多住些时日? 气得方雨拧他的胳膊,拉着他的手叫他别在医生面前丢人显眼。走出医生办公室,他又特地绕回去,当着方雨的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譬如把厚厚的红包塞进医生兜里,医生百般推脱,他才悻悻放弃。 推着轮椅走完医院走廊,陆与闻停了下来,蹲下来检查方雨的外衣有没有穿好,又将毯子提上来一些,方雨看着他,说:“热,我要出汗了。” 陆与闻摸摸方雨的脸,方雨眼睛很亮,眼里笑意柔软,手从毯子底下伸出来,手指拨了拨搁在他膝盖上的大手。 陆与闻抓住方雨的几根手指,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你了。”方雨对他说。 陆与闻勾勾嘴角,“我们每天都见面。” “可我还是很想你,”方雨握着他的手,好像迫切要让他知道,“每天见也想你,今天也是,特别想你。” 陆与闻感觉喉头哽了一下,他压下喉咙的酸楚,起身脱下厚大衣把人罩得密不透风,重新握住轮椅把手,“好,我们回家。” 在医院外等着的还是那辆保姆车,陆与闻把方雨抱上车,上车后缓缓放倒座椅,强制方雨半躺下休息。 方雨哭笑不得,他认真对陆与闻说:“我没事,我早好了。” 陆与闻抬起手,手掌心覆上方雨的腹部,很轻地抚摸,方雨一把抓住陆与闻的手,说道:“不疼了,一点也不疼。” “这里缝了两针,”陆与闻比划了一下,笑容忽然变得很苦,“伤口有十二厘米深,流了很多很多血。” “那你帮我补回来,我吃回来就好了。” 回家的这十几分钟车程,方雨的眼睛快长在陆与闻身上,过去十多天尽管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可还是看不够。 他想起在监护室的那三天,陆与闻每天来看他,只能待三十分钟,从踏进病房起便开始了倒计时。 那时他说不了话,陆与闻不说话,他们只是静静互望,要把对方深深刻印进眼里、脑海里和心里。 三十分钟倒计时结束,陆与闻离开,而他的倒计时开始了,他在等待明天探视时间的到来。 护士告诉他,其实陆与闻就在门口,他不肯去病人家属等候厅,执意要待在门口。 方雨想,他知道的,他知道陆与闻一定会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陆与闻带方雨回了家,他们的房间换到了一楼,理由是陆与闻说上下楼梯会影响伤口愈合,方雨说这是小题大做。 他正坐在床边,仰头和陆与闻对视,这是大半个月以来难得的不被打扰的独处时间,方雨伸出手,陆与闻立刻握住他,方雨笑,“你没有要和我说的吗?” 陆与闻问:“饿了吗?想吃什么?” “我不饿,不渴,也不疼,”方雨好笑道,“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要和我说吗?” 这段时间陆与闻沉默了不少,他能感觉到,起初以为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所以陆与闻不怎么和他说话。 等他转去普通病房好几天,陆与闻还是只关心他的身体,问他疼不疼饿不饿,把他照顾得妥妥贴贴,却没有跟他说过几句心里话。 他一直想着那天陆与闻的眼泪,还有旁人告诉他的,陆与闻在抢救室外磕了很多个响头。过去好多天,陆与闻的额头早看不出受了伤,可他始终欠他一句疼不疼。 方雨抬手要抱陆与闻,陆与闻俯下身,方雨勾着陆与闻的脖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陆与闻看了看他,问:“你都知道了?” “疼不疼啊?”方雨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声音哽咽。 陆与闻扬了扬嘴角,“不疼,不用心疼我。” “你傻不傻?我说了我会没事的。”方雨眼眶通红,眼泪来得猝不及防。 “我不傻,”陆与闻亲亲方雨的唇,“我求的是要跟你活到一百岁,老天爷说我很贪心,所以我才多磕几个头。” “你应该求我,”方雨说,“要和你百年好合的是我。” 陆与闻轻笑,“嗯,我求你,我求你你答应吗?” 方雨不答话,怔怔地看了陆与闻许久,陆与闻似乎也习惯他的不回答,一下又一下地亲他。方雨忍着啜泣,开口的瞬间他好像才明白自己有多渴望这一刻。 “我答应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活到九十九、九十八也没关系,只要和你一起。” “陆与闻,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 他做错了很多事,曾推开他最爱的人好几次,他认错,他受罚。他把捅向他的那一刀当作是惩罚,惩罚他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第210章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生死,但他忘了他和陆与闻有多在乎彼此。 那个晚上,他看见陆与闻眼里的惊恐,以及大颗大颗砸落的泪。他突然很害怕自己就这么死了,他怕这一幕会成为陆与闻此生的噩梦,午夜梦回时化作刀刃,夜夜将他凌迟。 他不愿陆与闻像他这样,有过不去的坎,他要他在阳光下,活得豁然、坦荡,笑容毫无阴霾。 第113章 老公不能生我的气 陆与闻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企图在方雨脸上寻找证据,但方雨眼泪盈眶,他总是惹他哭,他们好像丧失了正确的情绪感知能力,在爱里眼泪成为唯一表达。 他又在方雨唇上亲了一下,抵着唇低声说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方雨重复道。 陆与闻再次要求,“再说一遍。” 方雨流着泪道:“我们不分手了。” “再说一遍。” “我们不要——” “好。”陆与闻当即应承下来,他红着眼,额头暴起的青筋昭示了情绪的激动,大脑同时飞速运转,他迫不及待为这个提议额外追加许多前置条件。 “现在和以后,你和我不管谁病了、伤了或残了,闯祸了出事了惹麻烦了,哪怕出轨了也不能提分手,不仅不能提,连想都别想。” 他把所能想到的坏情况统统涵盖在内,这世上每天都有坏事发生,谁也说不准意外会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可无论什么原因,分手就是不对的。 他要方雨永远记得这一点。 陆与闻铁青着脸,还在想能撂什么狠话,说什么才能把眼前的人震慑住。他爱他,他最疼他,可他的爱不是无条件的,更不会放人走,他要方雨永远依附于他。 “实话告诉你,就算你今天不说,就算你还想分手,你也走不了了,”陆与闻轻抚方雨的脸庞,“我早说过你是我的人,你离不开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方雨失声抽泣,心理防线逐步溃败,不用陆与闻说狠话,他根本不堪一击。 陆与闻吮吻他滑落的泪,他搂着陆与闻,越被温柔对待越骄纵,他半蛮横半无理道:“你敢出轨?你是我的,我不要你碰别人。” “害怕吗?”陆与闻像是知道怎么拿捏他,每一句话都戳中他的软肋,“怕我爱上别人,怕我和别人接吻上床,怕我不要你了,很害怕对吗?” 方雨直打哆嗦,陆与闻的话让他恐惧到极点,在他崩溃落泪前,陆与闻终于特赦他,“别怕,就在我身边看紧我,你害怕的事都不会发生。” “不信我就拴住我。”陆与闻抓着他的一只手放到腰际,方雨会意环抱住陆与闻精壮的腰,手心覆上腰间的皮带。 许是感受到他的渴求,陆与闻话说得足够明显,“都是你的,要什么都给你。” 方雨受了蛊惑,眼神顿时蒙蒙昧昧,陆与闻亲了亲他翕动的饥渴的唇,“不能做,医生说至少三个月不可以剧烈运动,按你的身体状况,我看四五个月保险一点。” 方雨无疑听到噩耗,一时间惊慌愤懑,于是更紧地抱着陆与闻,怕他已有的被夺走。 陆与闻坐下来,示意方雨坐到他腿上,他搂着人的腰,一边沿颈侧舔吻,一边教唆道:“不做那个做点别的要不要?你试过的,你知道很舒服的。” “嗯?” 方雨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不明白除去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哪还有快乐事。 直到陆与闻叫他从腿上下去,陆与闻说,坐地上没关系的,地板铺了地毯,每天都有清理,光着身体躺上去也可以。 他很听陆与闻的话,坐到了地上,可眼神触及某处时猝尔受到了惊吓,他抬眼看了看陆与闻,得到鼓励的目光才敢再看去一眼。 “知道要怎么做吗?”陆与闻问。 方雨点点头,嗫嚅道:“知道。” 陆与闻笑,“嗯,你有经验,来先让我亲一下。” 方雨配合地仰起脸,送上双唇,过去半个多月没怎么接吻,他想陆与闻想得要命,舌尖只怯怯地打了个招呼,全身立刻一激灵,他控制不住地发出声音。 陆与闻笑了,方雨不作声,只朝陆与闻伸舌头,一个劲卖弄招摇,求陆与闻给他点甜头,然后他会竭尽所能报答回去。 方雨不知道的是,这同样是陆与闻掌控他的方法,情欲能让人如痴如醉,那便以此为手段,叫他继续沉沦深陷,难以自拔。 陆与闻承认自己很卑劣,在照顾方雨的这大半个月里,他想的最多的是怎么让方雨快点好起来,其次是怎么把人永久留在身边。 经过这次,他不可能再放任方雨一个人,他也不想干耗下去等方雨回心转意,他厌烦了没完没了的等待。 他明白自己该夺回主动权,他起初的打算是撕开温情脉脉的表象,先将人留下来。 上学时老师曾告诫他们,过程很重要,即使结果错了,正确的演算步骤也能得分。现在不是考试,没有人为他打分,他只想求一个结果,得不到正确结果,过程再漂亮也是徒劳。 所以他想,不管是骗是瞒,是强留或硬关,把方雨留在身边便是他想要的结果。 没料到方雨会醒悟,他像又一次抽中大奖,兑奖券砸中他的头顶,他的奖品会好好藏起来,谁也不能觊觎。 第211章 这段时间方雨在养伤,他被严禁外出,只能待在家里。可家里也不是哪都能去,他的活动范围局限于卧室和客厅,这是他尽力争取的结果,陆与闻更希望他一整天都躺在床上。 在床上并非是坏事,方雨愿意承认,他喜欢躺床上,因为陆与闻会陪着他,他们可以在被窝里做尽快乐事。 陆与闻光用唇舌就能让他快乐,他投桃报李,现学现卖为陆与闻服务。这样的后果是他总是晕乎乎,每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在干什么,张嘴就要吃要吮,嘴巴好像不能有一刻空闲。 某天看日历才发现原来过了一周,他的手机成天关机,判断时间的依据是每天雷打不动的汤药,和每晚陆与闻在他身边躺下,抱着他入睡。 好在陆与闻的母亲父亲都不在家,保姆请了长假回老家,只有钟点工到点来做饭。没有旁人的家里彻底成为他们的乐园,有一回在客厅,陆与闻只是站在他面前,他想也不想便要去脱陆与闻的裤子。 他怀疑自己疯掉了。 陆与闻含笑问他:“大白天的羞不羞?吃药有这么积极就好了。” 可他还是和陆与闻展开拉锯战,动手拽裤头,委屈又着急,“你快给我呀!你说过我要什么都给的!” 方雨坐在沙发上,向眼前许诺要给他一切的男人讨要属于他的物事。 陆与闻不会食言,他的确给了,但却是把人抱到腿上,搂着腰细细地亲吻。过去一个星期,方雨完全与外界断绝联系,什么都听他的,到了该让方雨做决定的时候。 陆与闻稍稍分开彼此的唇,凝视方雨动情的脸庞,确信方雨已无暇再想其他。没有人在日复一日蚀骨销魂的情热中,还能保持清醒和理智。他的刻意纵容与引诱,方雨从身到心都归顺于他。 时机到了,陆与闻开口道:“有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方雨讷讷问,“今天让我去院子走一走好不好?我不会再摔跤了,上次只是不小心。” 刚出院第二天,方雨在院子里溜达,不慎被脚下的鹅卵石绊倒,整个人栽进松软的泥土里,手臂被花枝划破流血。 当天他又进了医院,幸好医生检查过无碍,当晚陆与闻下了禁足令,院子归进方雨不能涉足的区域。 而此时方雨试图说服陆与闻,允许他再去院子里走走。外面天气很好,他们可以在草坪上放风筝,他负责收线,陆与闻来帮忙,如果风太大了,那就剪断风筝线放飞风筝,他不走,他会看着风筝飞远。 他要待在陆与闻身边,和他手牵着手回家,尽管就几步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方雨才有机会发现自己想做的事俗气至极,因为没和陆与闻做过,再平常的小事对他而言也罕见稀奇。 他向陆与闻撒娇,亲一下嘴唇,看一眼陆与闻,“你和我一起去,散步、野餐,你喜欢做什么?我们放风筝好吗?” 陆与闻眼露笑意,“我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吗?” “不可以,”方雨赧道,脑海里过电影般浮现许多旖旎的画面,他抿了抿唇,“我不要在外面。” “在外面多刺激,为什么不试试?”陆与闻故意逗他。 方雨很是为难,看得出陆与闻跃跃欲试,他蹙着眉,仿佛做了极大的让步,“只能接吻,别的不可以做,院子里到处是花花草草,压坏了怎么办?” “你当我们要做什么才觉得会压坏花花草草?”陆与闻笑问。 方雨反应过来,气道:“你讨不讨厌!” 陆与闻搂着人的胳膊紧了紧,逮着方雨的唇亲个不停,喘息的时间也不给,方雨不够昏蒙,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要不要老公?”陆与闻在吻的间隙问。 方雨脑子发懵,他正和陆与闻亲热,哪来要不要老公一说,可惜嘴巴很快被堵上,情潮一浪接一浪,在身体各处奔涌。 在他快被情潮打败之际,陆与闻咬了咬他的耳朵,贴近耳边说了一句话。 方雨没听清,腆着胸脯送上嘴唇,迷迷糊糊问:“你跟我说了什么?” “那部电影,我替你辞演了。”陆与闻神色如常,好似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方雨霎那间从情热的状态中挣脱,眼神逐渐转为清明。 陆与闻看着他道:“剧组等不了那么久,你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立刻复工,所以我替你向剧组辞演了,他们会再找人。” “那你呢?”方雨问。 “我也辞演了,我赔了剧组误工费,另外多投了一笔钱,不用觉得抱歉,我们没耽误剧组,我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陆与闻回答。 方雨往陆与闻的胸膛偎近了些,“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星期前,你没出院我就跟剧组商量了,”陆与闻平静道,“如果你不高兴可以冲我发脾气,但这部电影推了就是推了,你想去演不可能。” 方雨挪了挪屁股,他仍在陆与闻腿上,胸口接收着陆与闻传递来的热,“我没有不高兴,我不会冲你发脾气。” 陆与闻似乎有些不相信,“真的没有不高兴?”微博偷独家爆头 方雨笑了一下,“你更重要,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要跟我商量的是这事吗?” “还有一件事,”陆与闻神情凝重,定定地看了方雨几秒,“你的身份可能被怀疑了,所以我想办一个纪念仪式,消除别人对你的猜疑。” 第212章 方雨脸色微变,陆与闻注视他,继续道:“那晚门外捅刀的人明显有备而来,他们应该早盯上了我们,你是不是以为他们想捅的是我?” “难道不是吗?”方雨深信不疑,“敲的是你的房间门,他们的目标就是你,谁会知道我就在你房里。” 陆与闻提醒道:“那晚我们在走廊的动静不算小,他们要动手,判断我们人在哪一点也不难。” “当晚有几个小混混潜进二楼会议室偷珠宝,这几个人指认了隋文斯,隋文斯请他们上门行窃,答应事成给一笔钱。当时你听到敲门声去开门,我正巧接到隋文斯的电话,时间上太巧合,我猜他打过来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所以目标不太可能是我。” 方雨听完立即要辩驳:“你认为是隋文斯指使的?他既然要演自守自盗这一出,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陆与闻眯起眼睛,“隋文斯干的勾当,你知道多少?” “这话该我问你,这个人你应该不认识。”方雨直视陆与闻。 陆与闻没正面回答方雨,他看着人,方雨也在看他,自顾自道:“他一定和他背后的集团有了分歧,不然不至于自守自盗,他顾不上害我,毕竟我的经纪约还在燚火文化,我不是明面上的靶子。” “但是你不一样,你为了我到底介入了多深?” 方雨知道陆与闻一直在查,李惟曾透露他们为了追查线索所做的努力,也许陆与闻掌握的信息和他不相上下,但他们从未就此敞开了讨论。 也许是他们感情不明朗、时而亲密时而互相折磨的缘故,方雨微微晃神,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谈情,又怎么会匀给其他事。 他陡然打了个冷颤,看着陆与闻时,神情间倏尔染上了愁苦。 “你认定他们要捅的是我,你觉得我有危险,所以你愿意留下来,”陆与闻冷不丁问,“这是你改口说不分手的原因?” “我还以为是你经历过生死关头想通了。”陆与闻冷笑。 方雨哑然,他无力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你,我离不开你。” “少拿这些话哄我。” 陆与闻刹那间明白方雨的用意,愤怒的情绪在心底发酵膨胀,他的人果然不是因为后悔才回到他身边,他的人回来是准备随时随地为他挡刀挡枪。 “如果察觉有危险的是你,你怕连累我,又会走对不对?”陆与闻怒形于色,“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方雨就在陆与闻腿上,他能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有多生气,他只能一遍又一遍作着苍白的解释,“不是的,我爱你啊。” “你就当是我坏,我很犹豫善变,就是要跟你闹分手又反悔,”方雨掉了眼泪,“把我当成这样的坏人不好吗?你可以罚我。” 他又拿出自己百战百胜的武器,方雨想,面对陆与闻他总有办法,就像那天为了不让陆与闻出门,他特地在院子里摔了一跤,之后如他所料,陆与闻哪也没去,守着他直到现在。 “不要生我的气,”方雨搂紧陆与闻的脖子,噙着泪花亲吻爱人紧抿的唇,“爱老公,老公不能生我的气。” 陆与闻长叹一口气,闷声说道:“我怕你不是真心回来,我怕你还要走。” 方雨扑进陆与闻怀里,“我是真心的,不会走了。” 不会走了,这句话是真心的,方雨流着泪想,陆与闻扣着他的后脑勺,就着这个姿势抱他起来,“想去院子是吗?老公陪你。” 陆与闻抱着方雨来到院子,院子中央的草坪修剪得很齐整,他坐在上面,方雨枕着他的大腿。 放风筝的提议被一票否决,陆与闻抚摸方雨的脸和脖颈,保证道:“过段时间,等你身体再好一点,买个大风筝陪你放。” 方雨有些昏昏欲睡,太阳晒得他的头和脸都热热的,比陆与闻的大手还叫他感到温暖。但陆与闻的手能给予别样的快乐,手指刚好能堵住他的嘴,让他的嘴巴不再无聊无用。 陆与闻低头看他,许是因为舌头正好卷过指尖,原本严肃的面容露出些许笑意。 “会不会怕不吉利,”陆与闻忽而问道,“把我们的头发或衣服系一起,纪念仪式我摆一张很大的我们的合照,头发或衣服就藏在合照背后,你说好吗?” “让别人提前拜一拜我。” 陆与闻眯着眼睛笑,眉头猝然紧拧,是方雨重重地咬他的手指头,方雨埋怨道:“别说傻话!” “几十年后我们要葬在一起的,”陆与闻目光深邃,“所以没关系,现在就当作预演。” 方雨抬手触碰陆与闻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弯了弯,“那我是不是要进你们家祖坟?我可以先上你们家户口本吗?”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感情无虐了 第114章 与旧事重逢* 电影《你的人质》在官方微博公布了最新选角名单,此前的开机微博和剧组失窃、演员意外受伤的事件声明均已不可见。 陆与闻的微博毫无动静,从开机进组到退出拍摄,他本人和工作室均无任何回应。一两个星期前不断有传言他将辞演李立一角,有狗仔声称拍到他在医院停车场,却拿不出照片。 粉丝由一开始的心急求证,慢慢转为心灰意冷,挤满了疑问的评论区渐渐变得冷清,只有零星粉丝恨铁不成钢,还坚持在微博底下问他是不是要退圈了。 第213章 许久不看微博的陆与闻,这天为了查询一道菜的做法,特地上网搜索,不料教学视频要跳转至微博才能看,他便自动登录了微博,看完还点了个赞,方便下次找回来。 收到他上线提醒的粉丝,正眼巴巴等着盼着,就看他会发什么微博。结果微博首页只增加了一条点赞动态,还是一道家常菜的做法,不一会儿陆与闻下线了,蹲守无果的粉丝终于彻底爆发了。 陆与闻在厨房忙活的这会儿功夫,助理发来好几条语音,简明扼要说了粉丝的不满和怨言。方雨正在用陆与闻的手机,看到微信新消息提醒,立刻拿进去给他听。 陆与闻沉默听完,说了句油烟大,叫方雨出去。 方雨替陆与闻回复助理,说有点忙,晚点再聊。 信息发出去后,方雨把手机随意搁在饭桌上,走去环抱着陆与闻的腰,脸埋在他的肩背,一声不吭。陆与闻知晓他在想什么,一手拿锅铲翻炒,一手覆在腰间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将近一点钟终于吃上饭,这天钟点工阿姨请了假,陆与闻赶鸭子上架,边学边做弄出了三菜一汤。他颇为沾沾自喜,拍照修图加滤镜发给方雨,尽管方雨就在他身边,可除了方雨以外,他没有想要分享的人了。 方雨吃得很香,陆与闻握着筷子,还在回微信,手指快速键入文字,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拧。 他把手机倒扣桌面,方雨觑着他问:“解决了吗?” 陆与闻笑笑,“解决什么?我做的菜好吃吗?”盗,文,gzh大碧池 “你不打算拍戏了吗?”方雨怔怔问,“你的工作全都停了,我看了你和助理的聊天记录,工作室所有人都在放假,助理问你什么时候复工,你没回答。” 陆与闻想用玩笑糊弄过去,“这就开始查我微信了?以后还想干什么?嗯?” “陆与闻!”方雨着急叫了全名,他以为陆与闻又该笑话他不叫老公了吗,但陆与闻正了正脸色,说:“不用担心我,我有计划,再说快过年了提工作多扫兴。” 方雨蹙了蹙眉,心口说不出的难受,他偷偷看过助理截的粉丝的留言,句句刺耳,却也令人无法反驳,“你不解释吗?你现在挑新剧本,年后就进组好不好?” 陆与闻端起饭碗扒饭,一边给方雨夹菜,“尝尝这个,这个也好吃。” 看出陆与闻的回避,方雨低低地叹息,他知道见好就收,不再追问不放,陆与闻这时放下筷子道:“怎么又不叫老公了?还叫全名,来我们立个规矩。” 方雨被捉住了手,不晓得陆与闻又打什么主意,只好先听他讲。 陆与闻慢条斯理道:“以后你希望我正经一点,就叫我的名字,你要是希望我不正经,就叫老公知道吗?” 方雨哑然失笑,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在陆与闻不怀好意的眼神中递到他嘴边,目光灼灼道:“老公吃饭。” 这一顿饭闹完吃完已是两点多,方雨困了被抱上楼午睡,他们的房间又换到二楼,理由是方雨恢复得不错,而陆与闻嫌一楼房间的床太小,影响他发挥。 这是陆与闻的原话,方雨对此印象深刻,包括那天说话的语气和落于耳朵的吮吻,耳旁的闷笑声,以及陆与闻置于上方的热切眼神。 明明什么都没干,可有陆与闻在的每一场睡眠都黏糊得过分,好似窗外下起了雨,雨水润泽万物,他们交缠的四肢在雨水浸润下也油润如酥。 雨天里,打落的每一片叶子紧贴地面,每一朵花瓣碾进泥泞,万物回归本源,可他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他本来就是没有根没有家的人。 方雨想,他只能更紧地抱住陆与闻,他把每一场睡眠、每一次梦境都当作考验。睡前抱得再紧,睡着了也是无知无觉的两个人,有独立的梦境,睡梦中是他们唯一分离的时刻。 而他就连梦中也不愿意分离。 他很久没做充斥着红色血雾的梦,很久没梦到那个狭窄的房间,被框住的月亮和夜空。最近的梦对他很友好,陆与闻偶尔会出现,摸摸他的头,或者叫他藏好一点。 他想问该藏哪去,他们要躲谁,刚问出口便发现周遭的景象变了样,他不在床上,不在卧室,不在偌大的房子里,他在一尊神像的背后。 他反应过来原来他在庙里,那年那座大山,再没有回去过的山神庙,他在梦里终于回来了。原来往事故地并非只能追忆,可以再见的。 方雨梦中掉了眼泪,醒来时他迫不及待对陆与闻说梦见了什么,却说不出口。 梦境变得白茫茫一片,印象皆已模糊,他只记得那是个很好很好的梦。 方雨在床上发呆,已近傍晚时分,陆与闻刚打电话叫了餐,这会儿正在楼下讲电话,核对纪念仪式的各项事宜。 方雨本想凑过去听,但陆与闻还是觉得不吉利,好说歹说劝他回房间,最后被迫答应今晚给摸腹肌,才哄得人上楼。 陆与闻讲电话时撩开了衣服,看了看自己疏于锻炼不甚明显的腹肌,顿时后悔万分,心想还不如给方雨摸点别的。 他忧心忡忡得很,当问及仪式摆放的花束,他脱口而出要玫瑰,被再三询问才改口说要白玫瑰。 讲完电话陆与闻上了楼,二话不说把方雨圈进怀里,方雨搂着他笑问:“就那么喜欢玫瑰花?如果我不喜欢呢?” 第214章 “你不喜欢吗?”陆与闻当即紧张地问。 方雨眨眨眼睛,回道:“喜欢,你送我什么都喜欢。” 陆与闻抱紧方雨,缓声道:“举行这个仪式的目的是暂时转移那些人对你的关注,他们在明也在暗,我们很被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露出马脚。” “也许你之前的方法是对的,你回去他们那边,反而不会被怀疑,这是为什么我能忍受你不在我身边好几个月。但上次捅人说明他们开始起疑,不管要捅的是我们中的谁,我想警告和威胁是冲着我们来的。” 陆与闻放开方雨,注视他的眼睛,“我不能让你冒险,你只有待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方雨看了陆与闻许久,直到眼里蒙上一层水汽,再次开口带上了浓重的泣音,“你是不是知道当年的事?” “大概知道一些,阿志告诉我的。”陆与闻坦承。 方雨问:“你想听听我的版本吗?” 陆与闻不知怎么回答,他记得方雨说过的一命换一命,他也清楚如果方雨活着,那么出事的一定是方雨的弟弟方晴,这也许是长久以来梗在方雨心中的一根刺。 既然是刺,那么拔掉它才有痊愈的可能。 陆与闻极轻地吐出一口气,“我想,我想听你说,那十多年来错过的每一天,我都想听你说。” 方雨扬扬嘴角,那本该是一个笑,却因为眼里氤氲的泪而充满伤悲,他对陆与闻说:“那你先亲亲我,我要去床上说。” 陆与闻把人抱上床,方雨自觉在陆与闻怀里寻了个位置,枕着他的胳膊,陆与闻给方雨自己的大手,“握着我的手说,如果觉得害怕可以咬我。” 方雨自躺下来说话声音便很轻,此时更像呢喃梦话,“我舍不得怎么办?” 陆与闻笑,“你咬我的次数还少吗?” 方雨踢了陆与闻一脚,陆与闻长腿一伸压住方雨的小腿,并把方雨的两条腿拨过来,看方雨老实了才哼笑一声:“这下乖了。” 方雨犹嫌不够,脸颊凑上前,轻声说:“还要亲亲。” 闭眼和陆与闻接吻时,方雨想,一定是他曾经幸福得太过张扬,才会落得全部失去一无所有的下场。 回到那年深秋,陆与闻拖着迟迟不返校,杀青已快半个多月,除了最开始回了趟家,之后十多天他和方雨住在外公留的独栋房子里。 这里没有外人,真真成为他们不被打扰的乐园,他们终日厮混,你侬我侬,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都用来亲热。 最过火的一次是方雨刚从床上起来,走了几步被地上的衣服绊倒,陆与闻端了一杯水进来,自己喝了一口,余下半杯全哺给了他。 喝了水,他央求陆与闻抱他起来,他们闹了一整个晚上,他浑身上下都被使用过度,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陆与闻打横抱起他,又将他放回床上,来不及惊呼或求饶,嘴巴已叫人堵住,陆与闻的手熟稔地脱去他的裤子,索取和进攻已不用过问他分毫。 事后方雨哭到嗓子哑了,陆与闻抱着他哄,抬起他的脸问,你不想要我吗?方雨泪眼婆娑地看着陆与闻,吸了吸鼻子,忽地搂上陆与闻的脖子,说,想,我想要的。 说完又被扒了裤子,他哭得更大声,为陆与闻的勇猛凶悍和自己的索求无度。 那是一段回忆起来都令人脸红心跳的时日,时间被落实到分秒的拥吻爱抚拉扯得很长,时间又被昏天黑地的磨人情事压缩得很短。 到后来方雨对时间产生误区,一个吻缠磨半天总让他觉得漫长,一次疯狂耗费一下午却让他感觉时间飞快。 可惜没那么多时间给他验证时间的快慢,陆与闻要回学校,陆与闻的母亲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她知道他们躲在这里。 或许她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方雨天真地想,包括来这栋房子暂住的陆与闻的亲戚,他们哪知道关上门来他和陆与闻会干什么。 陆与闻以为他怕生人,不能接受家里有外人在,可陆与闻忘了,他能在没有门的厨房诱着他亲吻,也能在宾客满堂时与他在楼上偷欢,他享受那点隐秘的刺激,家里有多少生人对他而言根本无妨。 陆与闻把他在二人独处时的软弱胆小当成了常态,后来方雨想过因何给了陆与闻这种错觉,他记起自己总爱哭,碰一下哭,不碰他更要哭,他最爱双手搂住陆与闻的脖颈,唇送上去缠着要接吻。 他的唇或许迷惑了陆与闻,叫陆与闻以为他的人也和唇一样柔弱。 但当陆与闻确定返校的日期,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什么都怕,怕一个人待在没有陆与闻的房子里,怕一个人面对一大帮生人,原来此前的不怕全因为有陆与闻在。 陆与闻在,他便不是客人,陆与闻一旦离开,他才是这栋房子的生人。 方雨想到回家,他打算回父亲留给他的房子待几天,整理父亲的遗物,再等陆与闻回来。陆与闻不太愿意他回去,但也觉得家里人多口杂,担心他不自在,于是同意了。 走的那天约定好回来会去接他,走的那天他们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看得见归期的分离。 方雨回了家,意外在家里看见弟弟方晴,他诧愕方晴怎么进来的,他理应没有家门钥匙。方晴却道,哥,邻居的奶奶以为我是你,我说没带钥匙,她马上给我一把备用的,说是父亲嘱托的。 第215章 提起父亲,方雨脸色蓦地阴沉,他意识到他和弟弟之间存在着再也无法跨越的沟壑,弟弟对父亲的死冷漠至此,倘若不是弟弟愚蠢的举动,父亲根本不会放弃逃生。 这个人害死了我爸爸,方雨想,我永远不会原谅这个人。 他拒绝和弟弟说一句话,拎着行李回了房间,房间里的双层铁床已被霸占了下铺,这张床在他们五六岁时买回来,弟弟没走之前两个人睡,弟弟走了以后他一个人睡下铺,而今下铺被占,方雨转头进了父亲的房间。 他把陆与闻为他收拾的行李拿出来,外套衣服内裤袜子全都有,陆与闻甚至把枕巾毛巾洗漱用具也准备好了,好像他不是回家,而是出远门。 他拨通陆与闻的号码,电话通了却不着急说话,陆与闻在电话那头问,到了?怎么才打给我。 方雨伏身床边,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手指绞缠到一起,他愣是不吭声,传给陆与闻的只有模模糊糊的呼吸声。 陆与闻彼时还是个榆木脑袋,见他不说话便急得火烧眉毛,一声接一声的叫他,方雨,方雨,方雨说话!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方雨失笑,陆与闻哼哼两下,生气道,我听到你笑声了,你耍我呢。 方雨轻声埋怨,你给我收拾那么多衣服,不把你自己的塞进来,让我可以抱着睡觉。 陆与闻似乎也没想到,狠狠磨了磨后槽牙,说要不我脱了现在穿的,找个司机给你送过去? 不要,方雨忸怩地道,你人来还差不多。 电话那头传来陆与闻爽朗的笑声,然后才是他略带揶揄的话音,还有我的汗味,你真不要? 你烦人!方雨气呼呼地坐直了身体,陆与闻在耳旁机关枪似的道,你嫌我烦了,我哪烦了,才多久就嫌我烦了,我烦你什么了?短信你也不回,你心里有没有我? 烦人!陆与闻最烦了!方雨握紧拳头,要是陆与闻在面前铁定要挥出去。 陆与闻忿忿地抱怨了一通,过一两秒又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没说话超两秒钟了,现在还烦我吗? 要还烦我就再沉默三秒,陆与闻不情不愿道。 方雨问,那要还是烦呢? 陆与闻斩钉截铁否认,不可能,你骗我,你才不烦我,你爱我还来不及呢。 最后半句说得很小声,陆与闻深谙说服人要摆证据讲事实,他开始罗列昨晚的种种,巴不得把所有细节都揪出来细细咂摸一遍。 你昨晚抱我抱得可紧了,亲了还要亲,快睡着了还要亲,手还偷摸我的腹肌,摸了你敢不承认?下次要打手板!一整晚被你折腾得觉都睡不沉,你很黏人知道吗! 方雨听了又羞臊又委屈,提了音量问,那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喜欢!谁说我不喜欢了!陆与闻在电话里吼。 方雨又不吭声了,上身伏着床边,脑袋埋进臂弯里,待到耳朵没那么热他才开口,陆与闻讨厌,陆与闻最讨厌了。 陆与闻恨得牙痒痒,威胁道,快说喜欢我,快说!不说回去打你屁股! 讨厌陆与闻,最讨厌陆与闻,方雨脸越来越热,他摸了摸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耳边同时鼓噪不休。 陆与闻被他气得不轻,光听声音也能描摹出凶巴巴的模样,陆与闻还在说,快说喜欢我!说不说!不说回去不抱着你睡! 方雨单手捂住耳朵,对着手机很轻地道,喜欢,喜欢陆与闻,最喜欢陆与闻了。 电话那边陆与闻重重地喘了一下,随后呼吸愈发急促,方雨听着觉得奇怪,问,你干嘛喘那么厉害? 陆与闻呼哧呼哧地说,下楼梯呢,太激动了我去楼下跑几圈。 方雨扑哧笑了,笑声和紧随其后的那句话清晰传进陆与闻耳膜,笨蛋,陆与闻是笨蛋! 陆与闻边跑边喘,认命道,笨就笨吧,我这么笨你也喜欢。 最后是手机电量告罄中止了这没完没了的对话,方雨放下手机,右手酸痛不已,他正要起身,转身看见门口杵着一个人,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方雨缓缓地站起来,瞟了一眼门外的身影,方晴像没事人一样,亲切熟络地开口:“哥,你跟谁打电话聊那么久,下次也介绍我好吗?” “哥你饿不饿,我们做饭吃好不好?这几天我吃的泡面,难吃死了。” 方雨走出父亲的房间,与弟弟擦肩时,他停下来问:“你没回美国?前段时间你在哪?爸爸葬礼求你你都不来,现在怎么想到回家?” 方晴嘴角噙笑,被逼问也不恼,“我见过他了呀,哥你就别生我气了,我也不知道医院会起火,这能赖得到我头上吗?” “你故意拿我的照片给爸爸看,你怎么解释?不是你刺激他,爸爸不会死——”方雨怒目圆睁,吼出来的瞬间眼泪也涌出来。 “哥,我是心疼你才拿去给爸爸看,我不想你的付出没人知道,”方晴双手抱臂,似笑非笑道,“再说了你拍的照片,你故意留给我看,怎么能算我刺激爸爸?” “你说什么——”方雨猛然抓住方晴的衣领,用力推搡他到墙上。 方晴眼睛眨也不眨,嘴边的笑变得戏谑,“哥,你的那位知道你这副模样吗?这么凶就不讨人喜欢了吧,我猜你在他面前一直装可怜对不对?” 第115章 当年的真相* 第216章 方雨气极反笑,松开方晴的衣领,他仔细打量弟弟的面容,脸上的讥诮是自己不会有的,更遑论唇边轻蔑的笑,他确定自己从未有过看轻他人的时候。 方晴妆容很浓,扑的粉厚重得能掉下来,鲜艳唇色和全包眼线都曾是方雨的噩梦,方雨冷眼看着弟弟,忽地伸手,在他唇上重重地揩了揩。 方晴猝然变了脸色,打掉方雨的手,怒骂脱口而出:“你有病啊?” “你化这么浓的妆干什么?”方雨皱眉问道。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方晴横眉怒目,直盯盯看了方雨两秒,没来由地冷笑,将方雨撞了一个趔趄后,大力摔门出去。 方雨站在原地,大门关闭的巨响回音久久萦绕耳旁,外面风声呼啸,他在这安静与喧嚣中发怔了许久,表情如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暗沉。 弟弟的打扮不可避免地令他回想起数个月前发生的事,那时他不得已化了很浓的妆,穿上暴露的衣服,到曾逃跑的酒吧等候一个能赚钱的机会。 挨打、卖笑或者陪酒,他有心理准备,下定决心做这些事换取父亲的医药费。 如果没有遇到陆与闻,也许他会像他在酒吧碰见的男孩一样,被玩弄被折磨,身上全是鞭子或烟头或其他东西烙下的疤。 方雨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恐惧像这个季节无孔不入的寒风,他始终无法忘却,每每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 他发自内心地质问自己,在走投无路时遇到陆与闻,他有为了摆脱困境而行讨好之事吗?他的所作所为是否把陆与闻当成最后一株救命稻草,因为太重要了所以纠缠到底? 他是利用吗?他有私心吗? 方雨陷入自我怀疑,他终于迈开僵硬的步子,挪步回了房间,在地上坐下,他扯来一件陆与闻为他准备的厚外套,紧紧抱在怀里。 那上面从那个家里带来的气息已经很淡,他要调动感官与记忆,才能记起这股气息以及被它簇拥的安心。 他把脸搁在外套上,想陆与闻,想他们度过的所有时间,一幕一幕像电影在脑海里回放,他变成他们故事里的观众,有幸以旁观者的身份再次确认,原来他们这么亲密。 原来自己一直很肆无忌惮,方雨回想自己去碰陆与闻的唇,从一开始便说不上目的单纯,后来更不算清白。 他反复地想,那些吻和拥抱算讨好的手段吗?他没有为每一个吻设下目的,他送上嘴唇是因为喜欢,他张开嘴巴也是因为喜欢,至于伸出舌头和被吸食唾液,更是因为喜欢得不得了。 他喜欢陆与闻,愿意在关系暧昧时和他亲近,愿意让他在自己身上初尝禁忌,这样算讨好吗?他只想满足自己的愿望,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的卑微心愿。 没有利用,更没有算计,他付出的不仅是身体,还有自己的真心。 方雨淌下了泪,觉得这个时候特别想念陆与闻,他交付了全部真心,得到陆与闻的爱,也得到无解的思念。 晚上陆与闻打了电话过来,方雨提起他们在酒吧的碰面,“那时候我是不是很难看?”他忐忑地问,越想越被窘迫别扭的情绪裹挟,“我化了很浓的妆,还穿成那样,你一定觉得我很难看对不对?” 陆与闻经他提醒才想起来,短促地笑了一下,说:“哪有很难看,挺好看的,就是不太适合你。” “你快忘掉!通通忘掉,不许想了!”方雨无理要求道。 陆与闻压低声音,“我现在满脑子是你,哪忘得掉。” “我不管!你快忘掉那晚的我,我不会再化那样的妆了,绝对不会!”方雨耍起横来很是孩子气,“你快忘掉!不准想那晚的我。” “那要想什么时候的你?”陆与闻话音顿了顿,别有深意道,“想昨晚的你好不好?” 方雨不作声了,他知道自己昨晚哪副模样,坚决不掉进陆与闻的圈套。 陆与闻故意拖长声调,“那,我开始想了,让我想想昨晚的你是怎么样的。” 方雨揉揉耳朵,说什么也不开口。 “昨晚你穿了我买的睡衣,但你没有好好穿,纽扣自己解了,露出肚子给我摸,”陆与闻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内裤倒是穿了,睡裤也是,如果没有老把我的手往你裤子里塞就更好了。” “我才没有!”方雨恼了,“你乱讲!” 陆与闻放肆地笑出声,笑声十分招人恨,眼见方雨该生气了,他赶在方雨说讨厌他之前哄人:“好了是我乱说,我诬蔑了你,那都是我干的。” “是你默认、你允许我干的。”陆与闻得意洋洋道。 良久,方雨才冒出一句:“你坏,就会对我使坏。” 陆与闻提议今晚通宵煲电话粥,为此他炫耀手机已充满了电,方雨起身出去找充电器,门一打开,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十点半,弟弟方晴还没回来。 时针指向十一点,大门被蛮力推撞,方雨听到声响,和陆与闻说先挂电话,等会儿再打回去。 他走去开门,果不其然是弟弟方晴,方晴浑身酒气,身上穿着不知谁的西装,门一开歪歪斜斜地走进来,直直地瘫倒在沙发上。 方雨做不到坐视不管,他去倒了杯温水,再拧了一条毛巾,方晴脸上妆花了,只用毛巾根本擦不掉。 方晴噌地坐起来,身子一低就吐了,方雨连忙找来扫帚和簸箕,清理掉地上的呕吐物。方晴吐完没躺回去,半闭着眼,摸索着要脱身上的西装,然而喝醉了双手没劲,一件西装费劲只剥去一只衣袖,口袋里的东西还掉了一地。 第217章 方雨回来便看到地上零零碎碎的物件,他捡起一枚打火机、钥匙扣铁盒、两片口香糖,还有一个化妆包在沙发底下,他伸长胳膊才拿了出来。 方晴又倒回沙发睡了过去,方雨叫不醒他,想把他丢在这里算了,可身为哥哥的那点良知又跑出来作祟。他叹了叹气,替方晴脱去了西装外套,脸上的妆容经过呕吐后的擦蹭,更为脏污难入目。 他猜测化妆包里会有卸妆的东西,然而把化妆包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出两包卸妆巾,除此之外全是化妆用品和上妆用具,另外还有一小包很像糖的东西,白色晶球状,用透明包装袋装着。 起初他没多想,再翻化妆包夹层竟找出一个拆封的保险套,他像摸到了烫手山芋立刻丢掉,保险套掉落地上。 这玩意他没用过,只有陆与闻对他使用过,可他们用得不频繁,陆与闻霸道,不要那一层隔阂,他便随了他的愿。 弟弟化妆包里怎么会有保险套? 方雨冷静下来,想起方晴曾说交往了一个大他十岁的男朋友,家里不同意,吵架了才起意回国。 方晴必定喝了酒,也许去的是酒吧,也许和酒吧的某个男人发生交谈,所以才穿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西装外套回来。 其余的他不愿多想。 方雨捡起地上的保险套,塞回化妆包夹层,再把翻出来的物品逐样放回去。当再次触碰那包白色晶球糖果,他的心里蓦然一动,一个可怖的念头猝然升起—— 这包东西会不会压根就不是糖? 如果方晴去的是酒吧,基于他对酒吧的认知和了解,人群鱼龙混杂,隐蔽角落里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交易与罪恶,酒水、进口的食物都有可能掺上别的东西,最像糖的也许偏偏不是糖。 方雨惊出一身冷汗,他猛拍方晴的脸,大声喊他的名字:“方晴?方晴!快醒醒,快起来!” 方晴嘴里滚过一声咕哝,“别吵,别吵我睡觉。” 看到方晴没睡死,方雨松了口气,他尝试架起方晴,冷水浸过的毛巾覆在他脸上,他用力地搓,过重的力度让方晴清醒,睁眼就是一句骂:“你有病啊?” 方雨省掉废话的功夫,把那包东西往方晴眼前一亮,“这是什么?这是糖?还是药?” 方晴满脸油污,此时正用手背一下一下地擦脸,看一眼方雨手里的透明包装袋,“这什么?我怎么知道?” “这不是你的化妆包吗?”方雨一把拿起茶几上的化妆包,方晴不耐烦道:“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出门带了东西?” 方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不再多问,所有物品归置原位,化妆包塞进西装口袋,方晴蓦地出声:“等等,我知道这是谁的。” 方雨停下手上的动作,“谁?”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方雨听到他人生中最荒谬的笑话,他的弟弟以胜利者的口吻对他宣布:“我签了经纪公司,准备出道当明星了,哥,老板说认识你,我猜你也知道他,陈总?还记得他吗?” 方雨瞳孔骤缩,他报出一个名字,不敢置信地问:“陈鸣?你签了陈鸣的公司?” 陈鸣这个名字是他查来的,他在那栋别墅里第一次听到陈总这个称谓,之后从赵哥口中又听到陈总的称呼,他向赵哥打听,赵哥也不清楚,只说开了一家娱乐经纪公司,旗下有个女艺人很火,姓罗。 当时凭借这些信息,他迅速搜索出艺火传媒,当家花旦罗小伶,公司创始人是陈鸣。艺火传媒周年庆典的新闻报道里,他看到陈鸣的照片,确认是那晚别墅里提出只要他多挨五鞭、当场能给他钱的男人。 方雨感到难以形容的可笑和荒诞,他质问方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敢签他的公司,我的照片你不是没看过,我说他就是幕后操控的你信吗?” “我听说了你们之间的交易,”方晴漫不经心道,“哥,你拿到钱了不是吗?我还听说你什么也没做,白得二十万。” 方晴抬了抬眼,眯起眼睛笑道:“陈总这是做慈善啊,不是吗?再说我是签约的艺人,我可不是随随便便陪床陪酒、给点钱打发走的便宜货,哥,你急什么?” 方雨禁不住要冷笑,第一次想用愚蠢至极来评价这个世界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 方晴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我今晚去了公司酒会,多少有钱人和大老板,哥,你找了张长期饭票,我也不能落后。”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方雨当即转身进了房间,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陆与闻不满的话音传来,“干嘛呢?说好给我打回来的!这都过去半小时了!” 方雨绕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门坐下,刚才的争吵使他声嘶力竭,他在黑暗中感受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明知道陆与闻在叫他,可他竟有点不想开口。 “方雨?方雨在不在?方雨听到吱一声!” 陆与闻语气开始着急,方雨很轻地嗯了一声,陆与闻屏息了一两秒,随后咬牙切齿道:“怎么不说话?想急死我!等你回来我真的不抱你睡觉,必须罚你!” “不要,”方雨耷拉着头,声音也沉了下去,“你抱抱我好不好?” 陆与闻十分冷酷,“不抱,就不抱。” 方雨一瞬间很委屈,吸了吸鼻子,“可我想你了,你不来抱抱我吗?” 陆与闻呼吸明显变重,仿佛抑制了极大的冲动,“抱,你等着,我马上坐夜车来找你。” 第218章 “不用,”方雨及时清醒,“你留在学校上课,放假再来找我。” “你说想我我能怎么办?”陆与闻怒道。 方雨用撒娇安抚电话里的爱人,神态和刚才的歇斯底里判若两人,“那你忍一忍,我也是,来接我的那天要先抱抱我,还要亲我,吃我的舌头。” “嗯,你乖,要的都有。” 陆与闻的允诺向来言出必行,方雨发自真心地笑,好像他已经得到了一个紧窒的拥抱,和一次唇舌交缠的甜腻亲吻。 挂了电话,方雨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一眼看到门口的身影。 方晴倚着门,等方雨走到面前才开口:“我说你会用什么手段,原来还是那些,哥,你比我想的会装。” “他喜欢,有问题吗?”方雨平静下来,他想起这场争吵的开端,直问道,“化妆包是谁的?” “公司一个前辈,今晚酒会兴许放错了。”方晴耸耸肩,转头回了客厅。 方雨在茶几前站定,思索半晌,说不清楚为何格外在意,“那包东西我再看看,感觉不太对。” 他打开化妆包,再次拿出夹层里的小透明包装袋,将其置于手机镜头下,拍下了能看清袋子里的白色晶球的照片。 本想发给陆与闻,发送前莫名犹豫,最终他取消了发送。 脑海里搜刮了一圈,方雨想到一个人,调出通讯录搜索名字无果,他在茶几底下的饼干盒里找出一本电话簿,找到人名,对照号码拨出电话。 铃声响了两下电话通了,那头是一个低沉的男音,方雨迟疑道:“阿志?是你吗?我手机找不到你的号码,所以试着打你家的电话,你能帮我看一张照片吗?” 第116章 当年的真相(2)* 挂断电话,方雨把拍下的照片以彩信传给了阿志,阿志没回复,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方雨按了接听,阿志冷峻的声音抢在他前头,“这东西哪来的?” “不小心拿错了的,总之不是我们的。”方雨心里蓦然一沉,阿志的质问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想,阿志直截了当道:“我过去一趟,你在哪?” “在家,”方雨补充了一句,“以前的家,你知道地址。” 阿志狐疑问:“你回来了?我让你电影杀青来找我怎么没来?前阵子你住哪?” “在陆与闻那。”方雨心不在焉,挂了电话等阿志来找他,他没回房间,就在客厅里站着,攥着手机来回踱步。 方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往房间里走,方雨忍不住道:“等下有人过来,你把怎么拿到的这化妆包跟他说一遍。” 方晴置若罔闻,径直进了房间,没一会儿拿着卸妆用品,转头进了卫生间。方雨听着里面传出的水声,水声停歇许久后,卫生间门仍没打开。 方雨等不及去敲门,门虚掩着,一伸手便开了,方晴遍布伤痕和淤青的半边脸猝然映入眼帘,方雨猛然上前半步,捏住下颚试图扳过方晴的脸,诧愕地盯着他,“你被打了?谁打的你?” 方晴挣脱他的手,眼神仿若浸透了寒霜,“关你什么事?滚出去!” “你不说我就报警,不用找别人,等会儿上门的阿志就是警察,记得他吗?他以前住在我们家隔壁,你还叫他阿志哥哥,你猜他管不管?”方雨冷声回道。 “有病!”方晴瞪眼怒骂,丢掉手上的瓶瓶罐罐,夺门而出。 方雨扫一眼盥洗池里打碎的化妆品,浓稠的粉底液顺着盥洗池壁缓缓流动,刚卸完妆便迫不及待要上妆,方雨总算知道弟弟在家里也化浓妆的原因。 他大步出了卫生间,拦住要进房间的方晴,不厌其烦地问道:“谁打的你?除了脸还有哪里有伤?” 方晴甩不开他的手,疾声喝道:“我在公司训练不过关被打了!你满意了?但你不用小看我,我一定会出道的,陈总答应过我,现在的集训只是做做样子,我早内定了会以演员身份出道。” “你给了他什么好处,他要这么捧你?”方雨握住方晴的胳膊不放,直直地看着他,“你们做交易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他?” 未等方晴开口,方雨紧接着道:“你来剧组那几天认识的陈鸣,对不对?陈鸣是电影最大投资方,他来剧组探过班,陆与闻瞒着我,可是剧组那么多人,总有风声传到我耳边。” 他虽然未在剧组和陈鸣打过照面,但并非没有耳闻,至于陆与闻有没有见过来探班的陈鸣,他不得而知。 但陆与闻什么都知道,他的蠢事,他的恐惧,他曾经的怯懦与孤注一掷。 早在跟闻昭下山那天,陆与闻替他出头的那个夜晚,在他未曾涉足的酒店房间里,也许陆与闻早把来龙去脉了解得一清二楚。 陆与闻知道他挨了鞭子,知道他去过酒吧,他们的重逢甚至就在酒吧里。方雨一阵恍惚,倏尔领悟了陆与闻不让他知道陈鸣来过剧组的用意。 怕他受伤害,怕他重蹈覆辙,毕竟他这样的人,稍有不慎好像就会再次堕落万丈深渊。 方雨注视着方晴,后脊背无端端生出一股寒意,他不明白他那么奋力地摆脱,可为什么轮到了方晴,他仿佛看到冥冥之中的命运铺开了天罗地网,他们永远身在其中。 方雨还想要说点什么,敲门声响起,他松开方晴的胳膊,走去开门,身后当即传来砰的关门声。 第219章 阿志进来问道:“还有别人在家? “方晴,是我弟,他回来了。”方雨没有招待客人的意识,直接拿起茶几上的透明包装袋,递给阿志,“这个东西,肉眼能不能鉴定出来?” 阿志将透明包装袋高举到与视线平齐,紧盯袋子里半个小指头大小的白色晶球,片刻后放下道:“肉眼不能确定,但形状大小和色泽,都很像局里最近缴获的那玩意。” “是什么?”方雨声音发紧。 “可能是毒品。” 方雨瞬间脸色发白,阿志拿出白手套和证物袋,正要将这袋东西放进证物袋里。方雨立即阻止:“不行你不能带走,要还回去,这东西不能在我们手里交给警察。” 阿志皱眉不解,房间门打开,方晴站在门口,讥讽道:“如果能抓了那个人,我可以告诉你们是谁的化妆包。” “凡涉毒一定会抓,构不构成犯罪要视具体情节而定,那个人是谁?” 阿志把目光转移到方晴身上,方晴双手抱臂,嘲讽地开口:“他叫隋文斯,早我几年进公司,狗仗人势就会冲我一通乱吠。” 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方晴事无巨细地讲述了隋文斯如何面目可憎,就在阿志忍无可忍要打断他之际,方晴终于讲到了正题—— 今晚是艺火传媒的答谢宴,邀请了投资方、平台方、媒体及业内一众大导演名制片人,其中更有许多商界名流人士。 与一般答谢宴不同的是,场地没有选用大型宴会厅,相反是在酒店包厢里举行。当晚艺火传媒包下酒店近半数包厢,每个包厢仅有十余人,不像一个公司的答谢宴,倒更像是同行之间小型私人的聚会。 艺火传媒所有艺人及未出道还在训练的新人,均被安排至各个包厢,美其名曰拓展人脉、打通关系网。几乎没有艺人会拒绝这个推销自己的机会。 方晴和隋文斯同在一个包厢,隋文斯仗着资历深,言谈间处处挤兑方晴。碍于脸面,方晴不敢发作只能赔笑,他反其道而行之,不说话,只敬酒,两三杯洋酒下肚便醉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方晴忽而笑了一下,神情间颇为自鸣得意,他看着方雨,征求认同似的问:“哥,有这样一张脸比什么都好使,你说对吗?” 方雨不接他的话,方晴未受影响,仍自顾自道:“他们见我喝醉了,没人叫我下桌,都劝我少喝点,和隋文斯那贱人关系暧昧的老总,还把他的西装披我身上,隋文斯脸都绿了。” 方雨闻言额角一跳,质问道:“西装是哪个老总给你的?化妆包从西装口袋里翻出来,你怎么确定化妆包是谁的?” “就是隋文斯那贱人的!我亲眼看见他坐在老总腿上,”方晴烦躁道,“他们比我早一点进包厢,在隔间就开搞,化妆包除了是隋文斯的还能是谁的?” “会不会是其他明星艺人的,也许他不止和一个艺人有牵扯,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阿志平静道。 方晴敛了笑容,眼神极冷,“你什么意思?” “提出假设而已。”阿志戴上手套,拉开化妆包拉链,检查里面的物品,并未发现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方雨把西装口袋里的其他物件也拿来,阿志看了眼打火机和口香糖,捡起半个巴掌大的钥匙扣铁盒。 方晴冷笑道:“那是公司发的周年纪念品,很多人都有,你们不信我说的,光凭你们自己能找出什么?” 阿志对方晴的话充耳不闻,他打开铁盒,拨出钥匙扣,钥匙扣乍看之下有些骇人,圆形钥匙圈下面系着一个骷髅头配饰。 “一个公司周年庆纪念品,用骷髅头是不是不太好?”方雨犹疑地说出口,阿志看他一眼,斟酌道:“我在局里见过这个铁盒装的钥匙扣,但系的不是骷髅头,是貔貅。” “貔貅?” “对,我特意查过。” “我说你们俩要看这个到什么时候?一个破钥匙扣和化妆包那东西有半毛钱关系吗?”方晴受不了被忽视,一把夺过阿志手里的铁盒,甩手扔在地上。 铁盒里的钥匙扣和填充盒子的海绵被甩了出来,方雨蹲下来,捡起钥匙扣和海绵,钥匙扣无损坏,而承托钥匙扣的海绵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海绵背面有一小块凹陷,边缘并不平整,能看出是人为挖凿。 方雨抬头看着阿志,阿志向他伸手,“给我看看。” “这会不会是用来藏东西的?”方雨惴惴不安,阿志把海绵塞回铁盒,钥匙扣也放进去,盖上盖子,他一眼看见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走过去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未见异常。 “与我们无关的别管,至于这包东西,我拿一颗回局里化验,”阿志看向方晴,语气严厉了几分,“化妆包谁带回来的谁还回去,不管化妆包是谁的,总归是在那个包厢里的。” 方晴爆发抗议:“我才不还!这个贱人!我有病才送上门给他羞辱!” 方晴嗓音尖利,持续的高亢叫声令人不堪其扰,方雨拿起化妆包,打断他道:“我还,我去还,行了吧。” 阿志盯了方晴两三秒,随后对方雨说:“我送你过去,现在就还,这东西别在你们身边放太久。” 从方晴口中问到了酒店地址和包厢号,方雨还想问清楚隋文斯的相貌特征,方晴却极不耐烦,“除了那些色迷迷的老男人,剩下的就是他。” 第220章 阿志冷不防问道:“有人对你动手动脚?所以你不想回去。你说的酒店地址不算近,必经路段刚才出了交通事故,导致交通堵塞长达半小时。我接到方雨电话是在十一点二十分,说明你在这之前回了家,原定路程加上堵车时间,预估你九点半左右离开酒店。” “这种性质的宴会,九点半结束是不是太早?所以我猜测你被骚扰了,你应该是自己提前离席的吧?” 阿志话音刚落,方晴突然情绪失控,抄起茶几上的茶壶朝阿志冲过来,方雨阻拦未果,反倒被泼了一身茶水。阿志把方雨拽到身后,挡在他身前出门去,接着关上大门,将歇斯底里的方晴关在了里面。 方雨神情疲惫,对还拽着他的阿志说了声抱歉,率先下了楼。 阿志不以为意,“没事,不用见外,他这性格和小时候一样,横行霸道,你俩明明双胞胎,性格天差地别。” 方雨没听阿志在说什么,他昏昏噩噩地下楼,心里想的是幸好没打给陆与闻,万一陆与闻看出不对劲,万一陆与闻要来,那么他又会将最狼狈不堪的暴露给陆与闻看。 他一点也不想在陆与闻面前丢脸。 上了车才发现手机没拿,阿志阻止方雨回去,“你现在上楼,他说不定会对你动手,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方雨没说话,靠着座椅头枕,阿志边开车边叮嘱:“我猜他们还没结束,可能会在酒店过夜,你把化妆包给服务生,或者放在同一层的卫生间里,也许化妆包的主人会以为自己丢三落四。” “不行,这说不过去,”方雨转过头看阿志,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你跟我说句实话,那包东西,是毒品的可能性有多大?” 阿志直视前方,“在我不知道这包东西哪来的之前,我觉得是那玩意的可能也就五六成,但你弟弟说了来源,起码有八九成可能是。” 方雨连牙齿都打着颤,过了好半晌,他再次发问:“你确定?” “我确定那样的环境、职业和混乱的关系下,一个私人化妆包里会有什么,夹层的保险套你发现了吧?你觉得那包东西难道还能是糖?” 方雨望向黑沉沉的夜幕,许久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方晴把茶壶、花瓶、水杯以及所有他能找到的玻璃制品,对着大门一通乱砸,地面全是玻璃碎块。他又捡起大块的碎玻璃,重新砸向地面,直到玻璃四分五裂,而他的手掌心也血肉模糊。 他剧烈地喘着气,耳边还回荡玻璃碎裂的声响,他踩过地上的碎玻璃,在一片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中,他忽然捕捉到一声极细微的手机铃声。 方晴遽然转身,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走到沙发旁边,沙发上的手机响个不停,来电显示陆与闻的名字。 方晴半跪下来,上身斜靠着沙发边缘,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传出一个低哑的男声,语气带有几分恼怒,“我睡不着,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方晴默不作声,屏息听着,电话那头还在继续—— “又不说话?干嘛不说话?是不是睡着了,迷迷糊糊接的?” “好吧,你睡你的,听我说就好,今晚舍友都笑我一定谈恋爱了吧,一天到晚盯着手机,我为你整晚魂不守舍,你呢?” “电话也不多打一个,我看你也没有很想我。” “算了,我原谅你,谁让我喜欢你,我可喜欢你了方雨,你怎么这么招我喜欢?” “这周末你来学校找我好吗?我带你吃食堂、去图书馆、去教室,你想看我打篮球吗?我赢一场给你看,晚上我们挤在宿舍的单人床睡觉,我抱着你,你也抱着我。” 陆与闻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只可以接吻,不能做别的,也不能发出声音,你做得到吗?” 第117章 平地起惊雷* 方晴匆促挂断了电话,脸上的表情近乎疯狂而妖冶,他攥紧方雨的手机,打开通讯录和通话记录,通话次数最多的是陆与闻。他点进短信箱,视线快速掠过那些倾吐了甜言蜜语的短信,每一条的缠绵情话都令他心底发狂。 他又打开相册,近百张照片,大多是陆与闻的单人照,有睡觉、吃饭、换衣服,连洗澡洗漱时的照片都有。 当然不乏两人的合照,方晴凝注每一张合照,幻想照片上的人是自己—— 枕着陆与闻胳膊的人是他,依偎进陆与闻怀里的是他,被拥抱、被亲吻、被抚摸和承受所有难以启齿的过火行为的人,统统是他。 方晴最喜欢这张照片,陆与闻后脑勺对着镜头,毛刺刺的脑袋撑高了上衣,半个脑袋被罩住,因他本人正埋首于胸口处,看起来是在吮吸着什么。 方晴禁不住浑身发热,他想象那种刺激,他很小便有了经验,痛苦和屈辱是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场旷日持久的凌迟。 可他同时绝望地发现,不管将身体洗濯多少次,皮肤泛红褪皮,灵魂始终恶浊肮脏,他摆脱不了年幼遭受的折磨,头顶的阴影挥之不去,他像被下了诅咒,后来找的男朋友全部年长他好多岁。 他没试过和年龄相仿的人谈恋爱,没见过血气方刚的肉体,以至于他无法想象,躺在那样一个年轻生猛的同龄人身下,会是何种感受和体验。 他会哭、会放肆地大叫吗?会被唤醒如同迟暮老人一般麻木衰败的身体吗? 第221章 方晴刷地站了起来,进了卫生间,他站在盥洗台前,端详镜子里的自己,随后他用手指蘸取盥洗池壁尚未凝结的粉底液,均匀涂抹在脸颊,遮住碍眼的淤青和伤痕,很快他的脸上不见瑕疵,他又变得和哥哥一模一样。 他本就和哥哥一样,方晴想,既然哥哥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 方雨来到方晴说的酒店,已经过了十二点半,酒店大堂的璀璨灯光映照这不眠的夜晚,一路上没有人拦他,服务生以为他是宴席的贵客,主动为他带路,指引他找到方晴所说的包厢。 他推开包厢大门,正中央是一桌残羹冷炙,桌上和地面散落着空酒瓶,未喝完的酒液全流淌至地上雍容华贵的真丝地毯。 一眼看过去,包厢里不见任何人,他犹豫少许,朝包厢隔间走去。门未关紧,他轻轻一推,走进了这关着灯漆黑一片的隔间。 依稀能辨认前面是一张长长的化妆桌,沙发椅靠墙摆放,此时没有旁人,也许他只要把化妆包放回化妆台上,也许事情只有这么简单。 方雨的手刚触碰到化妆包,一个酒气浓重的身体从身后猛然冲撞上来,方雨腰间被箍住,湿热的气息混着污言秽语顷刻间蹿入他的耳朵。 “美人,走了怎么又回来了?回来正好,给哥哥干一干,让哥哥好好摸摸,要什么资源都给你。” 方雨猝不及防,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刚要骂滚开,却听见一个声音近在门口,“找不到,哪都找遍了,不可能是我弄丢的,我明明记得——” 隔间门大开,话音戛然而止,说话的人似乎没想到隔间里还有人,黑暗中方雨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只隐约看见其摸索墙上的电灯开关。 方雨趁其不备,拿出化妆包反手塞进身后那人的西装口袋里,再用力挣脱,踉跄地逃到一边,灯光亮起,他惊魂甫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方晴?你回来干什么?”面前的人面露狐疑,在注意到一旁醉醺醺的西装男人后,眼神即刻变暧昧,“原来是为了蒋总,那我不打扰两位的好事了。” 方雨白着一张脸,假装惊慌失措,“不是!你们认错人了,我来找方晴,请问他去哪了?这么晚没回家我有点担心。” “你是方晴的双胞胎哥哥?” 方雨点了点头,他猜测这位就是方晴说的隋文斯,隋文斯好奇地打量他,身旁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又要扑上来。 他假意躲避不及,被抓住了手臂,于是奋力挣扎,肢体推搡间拉扯了对方的西装,口袋里的化妆包眼见要掉落—— “别动!”隋文斯喝道,他走上来,抽出西装口袋里的化妆包。 方雨立即往外逃,一边提防地回头看,神情充满戒备,“方晴不在我先走了,见着他麻烦叫他回家。” 直到走完长长的走廊,方雨刻意作出的慌张神态才渐渐消失,他加快脚步,进了电梯,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阿志的车还在外面等候,方雨上了车,悬着的心并未放下,反而生出更深的忧惧。阿志发动车子,瞟他一眼,“还了?顺利吗?” 方雨嗯了一声,“我把化妆包塞进不知谁的西装口袋,那个人发现了化妆包,拿走了。” “你弟说的那人?你们打照面了?” “对,我说我来找方晴,很晚了他还没回家,”方雨双目投向车窗外,出神道,“不知道他信不信。” 阿志开着车,平视前方,“信不信无所谓,他没证据,东西还了就行。” 车开到方雨家楼下,方雨解开安全带,临下车前想起对阿志说句谢谢,阿志笑笑道:“很晚了,不留我过夜吗?” 方雨后知后觉想起来,疑惑问:“你不是说要回局里?家里没别的房间了,要不你睡我原先那床。” “那你呢?” 方雨下了车,站在车门边道:“我睡我爸的房间。” 阿志无奈,仍坐在驾驶座上,双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你和那个谁,你们?” “你说陆与闻?他回学校了,”方雨露出些许笑容,眼睛总算有了神采,“他家里来亲戚了,我不习惯回来住几天,顺便收拾东西,过几天他会来接我。” “接你?去哪?” “跟他回家啊,”方雨歪了歪头,觉得阿志明知故问,他能去的地方只有陆与闻家了,他朝童年时的玩伴、实际年长他几岁的大哥哥挥了挥手,“我上楼了,今晚谢谢你。” 方雨头也不回走进楼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他刚握上门把手,方晴来给他开了门,神色冷淡,转头回了房间。 方雨站在横遭洗劫似的客厅,看得出打扫过,但看着地面残余的玻璃碎屑和垃圾桶里的碎玻璃,不难想象在他走后客厅发生了什么。 方雨把客厅打扫干净,碎玻璃用旧报纸包好,垃圾桶套上新的垃圾袋,做完这些才拿了衣服去洗澡。他没忘记带手机进浴室,已经凌晨两点,方雨试探地给陆与闻发去一条短信:睡了吗? 陆与闻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听上去还很精神,语气忿忿不平,“舍得打给我了?回个家就对我爱理不理,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我现在很生气!” “气什么?我一天都想着你。”方雨切换成免提,将手机放到置物架上,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听陆与闻抱怨。 第222章 “骗人!是不是骗我?哪知道你想不想,又不能把你的心掏出来看。” 方雨失笑,脱掉全身最后一件蔽体布料,他浑身赤条条,站到淋浴头下,即将要说的话让他有些赧,“心掏不出来,但我衣服脱了,我给你看,要看吗?” 方雨拿起手机,对着大腿以下拍了照片,以彩信发送过去。陆与闻很快收到,方雨开了淋浴喷头,在一片淅沥沥的水声中,陆与闻的话音听起来咬牙切齿,“你耍我呢,有种镜头上移一点,再拍一张发我。” “不要,我要看你,你也发我。”方雨痴痴地笑,将打出泡的沐浴液涂抹全身。 陆与闻的照片在他抹到大腿时传来,方雨满怀期待点进收信箱,当看到照片的那一刹那,他当即笑了出来。 照片是陆与闻帅气逼人的脸,表情很酷,连嘴角也不抬一下。 方雨看了又看,熟练保存下来,得寸进尺道:“我还要看,要看胸肌,要看腹肌,还要看腿。” “想得美,”陆与闻啧道,“帅不帅?我是不是很帅?看到我的脸有没有更爱我一点?” “一直很爱你啊。” 方雨小声回答,沐浴泡沫已抹至小腿,他半弯着腰,感觉浴室里的氧气愈发稀薄,他的呼吸有点急促,直起腰时连腿脚也发软。 陆与闻的脸霸占他的脑海,挤占他的心房,难怪他要呼吸不过来。方雨凑近置物架,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传进陆与闻耳朵,“我还要看,给我看胸肌、腹肌、腿,还要看那里。” 方雨脸红红的,又说了一遍:“要看那里,你给不给我看?” “等下移动把我俩的号都给封了,”陆与闻低低地叹道,许是想不到方雨的胆大,“我在宿舍走廊,为了和你讲电话特地出来的,在外头怎么给你看,一点也不懂事,都不会体谅我。” 方雨不吭声,手持淋浴头冲洗身上的泡沫,仅过了两三秒,手机再次传出陆与闻的声音,模糊不真切,像一个靠电磁波传送的有些失真的梦。 “过几天,过几天你来,给你看个够,好不好?” 方雨说了好,陆与闻又和他讲了几句荤话,方雨笑骂回去,实际上耳朵烫得厉害,他一只手摸着耳朵,一边和陆与闻说悄悄话:“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你不许挂电话,我马上洗完了。” “真的想你,想你亲亲我抱抱我,陆与闻,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下次我跟你去学校,你把我藏口袋里,拴裤腰带也行,我才不怕丢脸,”方雨关了淋浴头,窸窸窣窣地穿衣服,“你说好不好嘛?” 听到陆与闻说好,方雨忍不住笑,他在覆满水汽的镜子上画了个爱心,凝神欣赏了一会。 有陆与闻在,他便自动忘掉其他的事,感觉一切都好,他画的爱心很好,他们的爱情很好,即将见面的那天也一定很好。 第二天起床已是中午,方雨拉开窗帘,发现是阴天,他想不起来昨晚和陆与聊到多晚,而他又是几点睡着的。 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陆与闻问他起床没有,喊他小懒猪,方雨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咕哝了一句你才是猪,举起手机回复道:起来了,你吃饭了吗?要多吃一点,猪^ ^ 洗漱完接近一点,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方雨记起昨晚的事,正要打给阿志问他化验的结果,方晴的电话倒先来了。电话里方晴言简意赅,叫他来公司一趟,有人要见他。 方雨还没答应,对面挂断了电话,再拨回去无人接听。他本不想理会,在沙发上呆坐了几分钟,外面天乌压压的,预示暴雨将至。 方雨看见立于门边的伞,那不是他的伞,显然是弟弟忘带伞出门,他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当作给方晴送伞。 出门前,方雨发了短信提醒陆与闻带伞,陆与闻回复伞拿了,但今天课很多,一整天都在同一栋教学楼,等到下课估计雨早停了。 方雨笑了笑,没再回复,他有陆与闻的课表,知道他下午两点有课,这个时候陆与闻应当要午睡,也必须要睡一会儿。 昨晚他们接近通宵,陆与闻反常的比他还要黏糊腻歪,说什么也不肯挂电话,非说想他,没有他睡不着。 方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黏人,刚过去的那一两周,他们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他以为是他的缘故,陆与闻是配合他宠着他。 却没想过陆与闻或许也爱黏着他,说不定陆与闻也希望每时每刻和他亲热。 方雨想起几日前无所事事的午后,他在床上看书,陆与闻玩一会手机,很自然地把他揽进怀里,狎昵地抚摸他,半压着他亲吻。 吻不带情色意味,仿佛只是单纯地要与他唇舌交缠,像交换氧气一样交换唾液。 他们共生于同一片水域里。 方雨想到陆与闻便心里欢喜,他拿起手机,克制了发短信的冲动,他将想说的话编辑成短信,存进草稿箱。 刚退出草稿箱,手机收到一条新短信,来自阿志,他点击查看,短短几秒看完几行字,末了点击删除,按阿志的要求把短信删得干干净净。 手指头逐渐发凉,方雨握了握拳,在玄关处站了好半晌。阿志发来的短信,于他而言无疑平地起惊雷,他远远就听到雷声,彼时谁也不知道,劈下的雷是否会带来灾难。 按指示来到艺火传媒大楼,方雨在楼下等了半分钟,下来接他的是方晴,他把雨伞递过去,“你的伞忘拿了,今天有雨。” 第223章 方晴接过雨伞,表情轻松,左看右看地打量他,忽而问道:“哥生我气了么?可我没做错什么不是吗?都怪其他人对我太坏了。” “你想多了,”方雨岔开话题,“谁要找我?” “你跟我来。”方晴唇角一笑,转身带路,按下电梯领他上三楼。 三楼是个排练厅,方晴没跟他一起进来,送他到门口便施施然地走了。方雨一个人进去,排练厅四面是镜子,正中间散落着几把椅子,他环顾四周,一步未动,也没有高声叫人。 即使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人在某处观察着他。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果然有人从排练厅后门进来,正是昨晚包厢里见过的隋文斯。隋文斯向他走来,招呼他随便坐,接着将一把椅子拉到他近前,坐下道:“听说你名字好多次,今天总算见着了。” “你找我有事?”方雨跟着坐下,主动提起昨晚,“昨晚我们见过。” “啊对,昨晚认错了人不好意思,你跟方晴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隋文斯从随身包包里拿出昨夜他见过的化妆包,打开取出纸巾擦了擦手,再用食指中指挟住一个透明包装袋,呈宝似的晃了晃,“吃吗?营养丸,我每天都要吃这个,因为买得多吃不完,所以见着谁我都要分他一粒。” 不等方雨回答,隋文斯捻出一粒,手一伸,直接塞进方雨掌心里。 方雨掌心里躺着那一粒东西,他微微垂眸,隋文斯微笑道:“不客气,其实今天不是我找你,是陈总想见你,我截胡了陈总,我和陈总说,要是我能劝你进公司,他得给我算奖金,我为公司找来多好的苗子。” “你认识陈总,对吧。”隋文斯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方雨没说话,此时他所有注意力都在掌心那一粒半个小指头大小的东西上,看上去确实很像药片,也很像糖。 “吃啊,你怎么不吃?我这是好东西。”隋文斯站起来,抓住方雨半摊开的手掌,猛地发力,硬生生拗起方雨的手臂,要把掌心里的玩意拍进他嘴里。 方雨激烈反抗,脚下抵着地板,椅子往后蹬,躲过与隋文斯缠斗。 “不好意思,暴力了点,我最讨厌不给我面子的人,”隋文斯拍了拍手掌,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长着这张脸就要这么招人恨吗?” 方雨攥着椅子扶手,站起来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隋文斯捡起地上的东西,吹了吹表面的灰尘,重新放回透明包装袋里,“你会考虑加入艺火传媒吗?陈总很诚心地招揽你,派我来当说客。” “不考虑,我想贵司应该会尊重个人意愿。” 隋文斯似笑非笑,“好吧,很遗憾,你可以走了。” 方雨当即转过身,快步走出排练厅,他脊背僵硬,握紧手机,阿志的短信在脑海里回放:东西在局里遗失,找寻未果,其中恐另有内情,非你我能触碰,短信看完删,此事勿向任何人提起。 隋文斯坐电梯上了顶层办公室,他敲了两下门,里面的人喊进来,他推门进去,对着宽大的办公桌的男人汇报道:“方雨不考虑进公司,我拿东西试他了,他的反应很大,我猜他知道那是什么。” “方晴我没办法试,您知道我跟他合不来,他不会碰我给的东西。” “老李会来帮我们提取包装袋上的指纹,和方雨方晴两人的做比对。” 办公椅终于转了过来,隋文斯头低了下去,避免触及投向他的那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良久,他听见面前的男人充满威严的声音,“你的事,这次就算了,你清楚公司的规矩。” 隋文斯大气不敢出。 命令的话音沉若闷雷,“去处理好。” “是。”隋文斯立即应了,退步出去。 第118章 方雨才是那个蠢的* 三个多小时前,隋文斯还在酒店客房凌乱的大床上,将醒未醒,头痛欲裂,一个电话叫醒了他,宿醉后那点不适在听清男人说的话之后,顷刻间荡然无存。 电话里男人的话音不见起伏,吐出的字句却叫他惊出一身冷汗,“老李告诉我,他们局的检验室有我们的新货,数量很少,你觉得是底下哪个散客转卖被查获了?” 隋文斯大脑一片空白,刚要开口,电话里只剩忙音。 他拨开压在他身上的肥腴肉体,下床翻找地上的衣服。在一堆酒气熏天的衣物里,找到被内裤缠绕的化妆包,他急忙打开,里面的透明包装袋还在,昨晚才确认过。 但他忘了清点核实数量! 隋文斯内心惶惶,开始数包装袋里白色晶球状药片的数量,一共十二颗,每一颗约两到三克,这一包交到他手里共有三十二克,他记得很清楚。 然而连续反复清点了三遍,包装袋里只有十一颗,比原定数量少了一颗。 隋文斯后脊背发凉,坐在地上回想化妆包脱离他手的时间,他兀自冷笑,这玩意当然不会不翼而飞,唯一可能是有人顺手牵羊拿走了一颗。 一个小时后,隋文斯出现在顶层办公室,自觉走到办公桌后,双腿打着颤,膝盖刚挨上地面,便遭到当胸一踹,后脑勺撞上办公桌抽屉突出的把手。 他干呕了好一会儿,随即伏低身体,狗爬的姿势挪动膝盖,跪在男人的脚边。 “这批货成品不稳,据我所知上一次被警察截获,已经回收了全部未售出的,你说老李地头里那颗,哪来的?” 第224章 “我警告过你,手不要伸那么长,做好该做的,不该打的主意不要想,你告诉我,第几次了?” 男人的问话堪称温文尔雅,假如忽略他正一脚一脚地踹过来,隋文斯将脸伏地,似乎牢牢地扒紧地面,不管怎么踹都不移动分毫。 待男人发泄够了,他才艰难地出声:“我能找出是谁拿走的。” “一定是方晴和他的双胞胎哥哥。”隋文斯眼前一阵发黑,思路却无比清晰,昨晚酒会结束,他曾短暂找不到自己的化妆包,后在同包厢的老总西装口袋里发现。 而那个时候,方晴的双胞胎哥哥方雨正好在包厢隔间。 隋文斯把猜测说了出来,男人嗤笑,一沓照片甩在地上,照片背景是起火的医院大楼和拉起封锁线的事故外围,照片上还有围观的群众和出动的警察。 隋文斯捡起照片,一张一张翻看,一眼认出被警察搀扶的方晴,男人笑了一声,“那不是方晴,是他哥,扶着他的警察,一早绕过老李把货送去检验。” “这是两个月前烧死罗小伶的那场火。”隋文斯喃喃道。 “对,”男人又抬起脚,皮鞋底在隋文斯的肩膀上碾了又碾,“干完活拍照留底是个好习惯,能看出我们是否有遗漏,也能暴露我们的对手。” 隋文斯低声问:“您的意思是这个警察和方雨认识?” “不止认识,还是邻居,”男人放下脚,站起来道,“去试,看看是谁给的那警察,我建议你着重试方雨,方晴进了公司迟早是我们的人。” “试出来了然后呢?” 男人笑,“招进来,不从就处理了,不管是谁,两个人要留一个,杀鸡儆猴懂吗?另一个怎么也该听话了。” 隋文斯抬起头,对上男人含笑的目光,被踹疼的胸口和肩膀复又隐隐作痛,他爬到男人脚边,身体伏得更低,是无比臣服顺从的姿势,“陈总,我——” “又从哪个男人床上下来?”陈鸣轻蔑笑道,隋文斯仓皇地抬头,随后听到一句不输床上温柔耳语的话,“滚,我嫌脏。” 方雨匆匆下楼,始终留意排练厅的方晴只看到方雨进电梯的背影,他没追过去,站在电梯外和方雨对视,电梯门缓缓闭合。 方晴勾了下嘴角,回了形体训练室,假装这一场纷争与他无关。 他什么都不知道,昨晚,他不过是意外撞见隋文斯和一个老总模样的人在化妆台乱搞,因动作实在激烈,化妆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掉了一地,隋文斯汗淋淋的小腿忽而岔开,光着的脚拨弄地上的东西。 他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是个便携小巧的化妆包。 这一切本来不关他的事,他不过是此前不经意听到隋文斯讲电话,隋文斯说货都准备好了,而那时包厢隔间传出隋文斯夹杂着喘息的声音,混在调情的荤话当中。 “往哪摸呢,摸这里。” “货在化妆包里,你交了货才能拿货。” “你知道是什么货。” 他对听墙角没兴趣,遂去了包厢自带的小阳台,不料一个可怜的服务生撞开包厢大门,听动静许是还不长眼地闯进了隔间,惊动行苟且之事的两人。 隋文斯骂骂咧咧,紧接着是慌乱的道歉声和摔门而出的声响。 外面归于无声,他好奇走出去看,隔间里只有一个服务生蹲在地上清理地毯的污秽,而隋文斯和那位老总则不见人影。 他猜到他们去哪了,包厢紧挨着客房,这个酒店的特点在于功能分区散乱,客房遍布每一层,即使是会议区,也被大大小小的客房围绕,简直是赤裸裸的钱权色交易的暗示。 化妆包被服务生捡起放回台面,他倏尔生出恶作剧的心思,对还蹲着的服务生说:“化妆包应该放那件西装。” 化妆台上有一件崩了纽扣的西装,料想是那位老总脱下的,服务生忙不迭道谢,感谢他的提醒,果真把化妆包放进西装口袋。 昨晚在酒桌上,他坐在和隋文斯关系暧昧的老总旁边,灌醉了自己,上身东倒西歪,手脚也不老实。他故意说好冷,一边将领口拉开,一边用迷蒙不清的眼神看那位早被他三魂勾走了七魄的老总。 西装如愿披到了他身上,手也探进他的裤子里,一来便急色地去摸他的屁股。 他险些坐不稳,老总抓住他的手,要把他的手塞进西装裤裆,他受刺激开始挣扎,整个人被拖拽到地上,头顶还有一只手强行按压,要他钻进桌底下,低下头去—— 他大叫着滚开,从桌底下逃出了包厢,他没有因此恼羞成怒,他还披着那身西装,口袋里揣着化妆包,这是他的底牌,这张底牌从头到尾都没有经他的手。 他来公司的时间不长,但短短一个多月的培训,已足够让他探明许多不可告人的内幕。一位在公司训练时间比较久的前辈告诉他,公司会强迫艺人参加饭局,给一些大老板作陪,拒绝作陪的下场是遭公司冷藏。 他直觉没有那么简单,他猜测公司定有令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秘辛。 直到某天亲眼目睹公司某位艺人突发抽搐,以头抢地,在头破血流前被保安强行捆绑带走。那些秘而不宣的细节才渐渐显现,原来桩桩件件都淬着毒。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癫痫或其他病症,他则想起他交往过的男朋友,瘾犯了便会薅住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往墙上撞。 第225章 他们发作起来一模一样。 那天他站在人群外,冷眼旁观这一切,他注意到隋文斯同样神色冷漠,不一会儿掉头就走。他想没有人会是局外人,他是,隋文斯也是,果不其然让他偷听到隋文斯的秘密。 那哥哥呢? 当他揣着那个藏了毒的化妆包,心里满是报复的畅快,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他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 命运不能只对他下狠手,既然命运做不到不偏不倚,那么他会毁坏命运倾斜的天平,把所有人都拖进命运之外,那被黑暗和罪恶主宰的地方。 方雨几乎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那日他回到家,立即告知阿志他有可能被怀疑了,他当即想到要报警,可笑的是阿志就是警察,阿志上个月从派出所调去了公安分局。 阿志当晚带来一个消息,东西没丢,检验科的同事将其与其他证物混淆,现已找了出来,且经过检验确认非毒品。 他本想松一口气,可看到阿志的脸上没有笑容,他还想多问,阿志打断他道,既然给出这个结果,说明现阶段只能是这个结果,别的不要再提了。 他接受了这一结果,这原本就与他无关。他试图说服弟弟和艺火传媒解约,毫无疑问失败了,他和弟弟由此爆发严重的争吵,彼此同在一个屋檐下,已到了每天无话可说的地步。 他对此无能为力,但也明白他和弟弟早已背道而驰,他干涉不了他人的人生选择,他要走的路也仅容一人通行。 他要一个人去到陆与闻身边,要陆与闻身边只有他一人。 他迫不及待要见到陆与闻。 方雨不知道的是,在他翘首以盼等着陆与闻来找他,指向他的证据也逐一浮出水面。 隋文斯隔天拿到了指纹比对结果,再次向陈鸣汇报:“包装袋除了我的指纹,还在封口处提取到半枚指纹,是方雨的。” 陈鸣颇感意外,“没有方晴的?” “没有,另外我的化妆包也只有方雨的指纹,没有方晴的,”隋文斯觑着陈鸣的脸色,“方晴看来毫不知情。” “这不合理,”陈鸣饶有兴致地分析,“方雨真如他说的来找人,为什么要横生枝节碰你的化妆包,顺手牵羊更不合理,除非他早知道里面有什么。” 隋文斯想起服务生的话,“进过包厢的服务生说化妆包是有人叫她放进西装口袋,我给她看了照片,她指认了方晴,那个时间段也只可能是方晴。” “方晴有没有说什么?” “听他跟人聊天,说那晚回去倒头就睡,酒喝太多了头疼。” 陈鸣背靠办公椅,手里把玩着一个巴掌大的铁盒,若有所思道:“有可能是方晴不小心把化妆包带回了家,方雨发现里面的东西,找上那个警察,警察拿走一颗化验,方雨替方晴把包还回来。” “这是一种可能,但怎么解释他指使服务生放化妆包,”陈鸣嗤了一声,摇了摇头,“该不会是我看错人了,方雨才是那个蠢的。” “方晴这人你怎么看?”陈鸣说着,眼睛瞟向脚边跪着的人。 隋文斯生硬地转移话题,“老李托我说一声,最近案子多,检验科忙,他挑凌晨空档给我们做的指纹比对,所以结果出得晚。” “老李太客气了,”陈鸣姿态放松,悠悠地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你呢?你也很忙?” 隋文斯不受控制地发抖,身体向前倾,用胸口磨蹭坚硬的皮鞋鞋头。 作者有话说: 如果发现本文有bug或前后矛盾的地方,请随时告知,我会及时修改。另外文案也改了,编辑说之前的信息量太少,我就改了一版,努力了,其他的由不得我做主了 第119章 当蝴蝶扇动翅膀* 这两天方雨没再出门,在家里闲着没事,他写起了日记。说是日记其实不准确,毕竟哪有人的日记写的是过去的时日,倒更像是他的心路历程全记录,或者说,这是一本给陆与闻的情书。 陆与闻白天要上课,晚上要补休学前没考的试,一整天忙得没有闲暇时间,只有吃饭和睡前一小会儿能讲电话。 方雨不愿意陆与闻挤占睡觉时间陪他,狠心要求每晚十二点前必须挂电话,陆与闻半威胁半利诱,“你敢挂我电话?挂了我马上打回来,不接我现在买张票去找你。” “我手机关机,我查过了,这个点没有票了,你怎么来找我?” 方雨抱着陆与闻为他准备的厚外套,那上面已没有那个家的气息,他有点难过,仍强打起精神和陆与闻说话:“你快去睡觉,你发给我的照片黑眼圈越来越重了,再不睡我要生气了!” “给你看腹肌、胸肌,行了吧?”陆与闻和他谈条件,使出了杀手锏,“还要看哪里?给你看那里,嗯?想不想看?你不是最喜欢?” 方雨简直没了脾气,陆与闻吃准他喜欢,而他竟也有些微动摇,他气恼道:“不看不看!才不要看你!我要挂电话了!” “别!电话不能通宵聊,提前一天来找我总可以吧?”陆与闻连忙讨价还价,“明天下午就来找我,我给你订票,不等周六了。” 方雨脸有些红,没有立马答应,陆与闻又问了他一遍,他才揉揉耳朵道:“知道了,你快去睡觉,短信也不许发!别让我抓到你一两点还给我发短信。” 陆与闻显然非常不乐意,还想说点什么,方雨截住话头,小声要求道:“亲我,亲我一下就去睡觉,我要你亲我。” 第226章 响亮又暧昧的声响传来,陆与闻亲在了手背上,手是他的,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方式,权当聊以慰藉。陆与闻亲完还要诱惑他,“够不够?还要不要?再聊半小时,你也很想我吧。” “不可以,”方雨说一不二,绝不拖拖拉拉,尽管声音听起来黏糊难断,“我要挂电话了,你快睡觉,我也想你,晚安。” 说完方雨挂了电话,不再给陆与闻说话的机会,他把所有想说但暂时没说的话,统统写进日记本里。 他想也许陆与闻看了也会觉得惊讶,他有很强的独占欲和嫉妒心,他有很自私的念头,他一边反省一边任性地祈求,希望陆与闻永远爱他,把以前让他等待的时间里欠他的爱,加倍补偿给他。 他要日以万年计,陆与闻永远欠他,也就能永远爱他。爱是亏欠,爱应归还,彼时十八岁的方雨这样坚信。 翌日,方雨照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短信箱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傍晚乘坐火车的车次、座位号和发车时间,陆与闻一大早给他买好了火车票。 方雨输入回复,想到这个点陆与闻在上课,不好让他分心,又把敲下的字一个个删掉。他伸了个懒腰,想着反正今晚就能见面了,想说的话便留到那时再说。 下午阿志来了电话,说会过来找他,他疑惑阿志有什么事,阿志不回答,只让他在家里等。从家里到火车站约莫三十分钟车程,火车六点三十五分发车,时间很充裕,他放下了心,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 三点多阿志到了,方雨给阿志开门,怨他来得这么晚,阿志疑道:“你下午有事?” “我要去找陆与闻,陪他过周末。”方雨声音轻快,对着镜子继续用湿毛巾压翘起的一撮头发,昨晚洗完澡头发没有吹干,醒来才发现头发睡乱了。 随后进门的方晴同样发出质问:“你要去找陆与闻?你今天去找他?” 方雨在父亲的卧室,听到弟弟的声音诧异地往外看,他和弟弟已有两三天互相不说话,而此时弟弟站在门外,仍旧是一副难懂的模样。 阿志走进来,瞥了眼外头,说道:“楼下碰到的,我找你和他没关系,你几点出发?” “我想早点过去火车站,四点半该出门了。” 方雨终于把翘起的头发弄平,他叫阿志稍等,打算和弟弟聊几句。这次去陆与闻的学校,他有预感短期内不会回来了,陆与闻也绝对会留下他。 昨晚陆与闻详细地向他描述,他过来之后他们会如何。他们要一起挤宿舍的单人床,夜晚肩擦肩,双脚交缠不分,必要时用被子蒙头和盖住全身,可以偷偷抚摸和接吻。 陆与闻会用舌头堵住他的嘴,所以他不用担心会发出叫声。 他听得心潮荡漾,巴不得已经在陆与闻怀里,他料想自己会很没骨气地留下来,把陆与闻的单人床当成新的巢穴,他会像嗷嗷待哺的幼雏,等待陆与闻日落归巢,带给他嘴衔的食物。 他只要一点点的唾液和吻就好。 分开的这几天促使他下定了决心,他再也不要和陆与闻分开了。 方雨看了看门外的弟弟,经过这几日他发现弟弟不会进父亲的房间,他正要出去,弟弟猛不丁握住门把手,对他扬起嘴角,他以为人要进来,便后退了一步,孰料房门轰地在他面前关上。 钥匙转动声快得令人来不及作出反应,阿志刷地站起来,走到门边紧张地拍门。方雨仍不明所以,朝门外喊道:“方晴?方晴快开门,我很快要出去,你锁门干什么?” “哥,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弟弟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来,说出的话却叫人头皮发麻,“我以你的身份去见陆与闻,你猜他会不会认出我来?” 方雨无法形容此刻心头巨震,他顿感荒谬,更用力地拍着门,“你想去找陆与闻?他不会认不出我,更不会把你当成我!你太天真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哥,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方雨听过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说的话根本未经过大脑,“你要跟我抢陆与闻?你太自以为是了!陆与闻不会被脸迷惑,我和他什么都做过,他多的是办法认出我。” “那你激动什么?哥,其实你也很害怕,你也没有信心对不对?” 父亲卧室的门是实木门,隔音效果很好,弟弟的声音愈发扭曲模糊,方雨还想拍门大喊,阿志将他拦了下来,“冷静点,这扇门关不了我们多久。” “打电话叫人来开锁,”方雨遽然醒悟,转身抓住阿志的胳膊,“我的手机在外面,用你的手机打。” 阿志从口袋摸出手机,方雨一把夺了过去,反复摁开机键,然而手机像失灵了一样毫无反应。阿志拿回手机,丢到地上,“别白费力气了,这手机不是我的。” 方雨错愕地盯着他看。 阿志解释:“刚才在楼下见到你弟,他说手机坏了问我借,还的时候直接塞进我口袋,估计是那时候调换的。” 方雨仅愣怔了几秒,不浪费口舌,环顾一周便开始在父亲的卧室里翻箱倒柜,他叫上阿志和他一起找,“找找我爸房里能用的工具,找个能把锁撬开的,剪刀、铁丝和扁头钳都可以。” 阿志半蹲下来跟着找,整个房间翻来覆去搜寻了一遍,连床底下也没放过,方雨只找到一个指甲钳,阿志尝试把衣柜里的衣架暴力拧断,抽出里面的铁丝,但拧了许久,衣架只弯曲了些许。 第227章 阿志扔下衣架,摊手示意无能为力。 方雨不死心,蹲在地上试图用指甲钳剪断晾衣架,阿志叫了他好几声,均得不到回应,阿志倚着桌子站立,倏尔开口问:“你真的怕那个谁认错人了?” “他不会。”方雨头也不抬。 阿志看着方雨黑乎乎的脑袋,头发好像长了些,一小截后颈和别起头发暴露的左耳白皙细嫩,仿若未被玷污过。 阿志盯得出了神,鬼使神差地问:“你跟那个谁,什么都做了?” 方雨好半晌才回头,视线在阿志脸上停留了两秒,语气陡然尖锐,“我和陆与闻在一起,什么都做过很奇怪吗?他是我的。” “你连这一小会都等不了,说明你其实没有信心,越强调的越害怕,你怕什么?那个谁像看上你一样也看上方晴?” 阿志从头到尾很平静,声线毫无起伏,却刺激得方雨猛然站起来,双目赤红,眼睛似要从眼眶里挣脱,“你乱说什么?我跟他回家了,我见过他家里人,他早就认定我了,我能害怕什么?” 阿志不接话,看方雨的眼神仿佛带上了怜悯。 方雨走到门边,对紧闭的房门猛踹了几脚,响动让墙上的白灰簌簌掉落。而一墙之隔的方晴对此充耳不闻,他收下阳台的衣服,回房间换上,他和哥哥身形相仿,哥哥的衣服他穿着也很合适。 方晴心情颇好,来回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叫他染回了黑色,摒弃浓妆的脸和哥哥一样干干净净,他继续往脸上扑粉,遮盖侧脸早已看不出来的淤青。 手边放着哥哥的手机,方晴拿起来,点进短信箱,最新的短信是预订的火车票信息。他拿不到哥哥的身份证,坐不了火车,但他已经知道目的地,他会自行前往陆与闻的学校,假装他是一开始的那个人—— 也许本来就该是他,当蝴蝶再次扇动翅膀,降雨回到云层,树木的年轮一圈圈减退,当母亲松开他的手,他被留下来,望着哥哥和母亲离开的背影。 也许时间应该从这里重新开始。 方晴对踹门声置若罔闻,他拿起一支眉笔,掀起衣服下摆,稍稍侧身,镜子里是纤细的腰肢,他在后腰处点上一个黑点。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哥哥到底哪里不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父亲卧室的动静渐渐小了,方晴再看一眼镜子里的人,扬起笑容,带上手机走出了家门。 楼下停着一辆出租车,他拉开车门上了车,对司机说去火车站。他要买同一车次的票,检票上车后坐去哥哥的座位,他会乘坐那一趟火车,去往本该属于他的崭新人生。 出租车缓缓启动,司机透过车前镜瞄他,忽然问了句:“你是方雨吗?” “是啊,我是方雨。” ——他练习了无数次,终于可以下意识地回答。 第120章 死因不明* 方雨瘫坐在地上,刚才用力过猛致使现在筋疲力竭,他倚靠着门板闭目小憩,客厅里的开关门声令他神经一跳,他睁开双眼,对上阿志的目光。 “方晴走了,”阿志开口,“我看过了,这个房间窗户楼下每晚五六点会有人摆摊,到时候我们扔样东西下去,叫摊贩帮忙找个开锁师傅。” “现在扔,说不定现在有路人经过。”方雨立即要站起来,他不能在这里干耗着等。 阿志注视着他的双眸,缓声道:“你不想验证方晴说的话吗?你不想看看,你和方晴究竟会不会被认错?” “难道你会认错我和他?”方雨倍觉荒唐,来自身边人的质问更让他觉得可笑。 “我不会,但我们认识多久?你们认识多久?”阿志话锋一转,“爱一个人的本质是爱他的脸,还是他这个人,你想过吗?” 方雨猛一下站起来,头部一阵阵眩晕,他不得不伸手撑在门板上,好一会儿才道:“没想过,但我试过。” 阿志站在阴影处,方雨冷冷地看过去一眼,声音笃定无疑,“陆与闻只爱我,你们想的都不会发生。” “现在可以想办法出去了吗?”方雨拿开手,往前走了几步,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音。 三张一百块和那部无法开机的手机绑到了一起,方雨用鞋带缠了很多圈,打了个活结,手机屏幕贴了张便利贴,上面写了楼栋、楼层和房号,以及一句麻烦帮忙找开锁师傅。 方雨想加上如果找不到开锁师傅,劳烦报个警。 阿志说不用,警察不管开锁。 手机用一件衣服包好,从窗户扔了下楼,此时楼下行人寥寥,还没人注意到地面的手机。 余下时间只能等待,方雨在窗边站着,久久维持往楼下看的姿势,脖子变得僵硬紧绷。不知等了多久,楼下陆续有小贩支起摊子,有人捡起被衣服裹着的手机,抬头向上看。 他使劲招手,热心肠的摊主立马打电话找开锁师傅,嗓门大得在楼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方雨心里定了定,终于从窗前走开,他在墙角坐下来,双腿蜷着,天色渐暗,没开灯的房间笼着一团黑暗,而外面的小巷亮起了路灯。 一明一暗如同氤氲着的梦境,方雨在这样的氛围里打了个盹,他想起自己刚才的话,他的确为了无聊的假设曾经试了陆与闻。 在刚结束不久的电影杀青宴上,他才发现他和剧组人员始终隔了一层,除了刚进组受到忽视和冷遇,后来所有人待他礼貌周全,生怕怠慢了他。 第228章 他知道是因为陆与闻的缘故,他和陆与闻好,连带着别人也高看他。也因为陆与闻爱护他令他犹如泡进了蜜罐,以至于他对外界的感知迟钝模糊。 但剧组的人很喜欢弟弟,他是知道的。 方晴来剧组短短数日,与许多工作人员打成一片,在哪个拉帮结派的小团体都很吃得开,讨人喜欢程度远在他之上。 他曾有意无意向陆与闻抱怨,为什么自己不讨人喜欢,他为此表现得很沮丧,陆与闻抱着他哄,说没关系,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于是在那间破陋的平房,那张稍稍一动就会咯吱响的床上,他们又吻到了一起,门没锁,随时会有人进来,可陆与闻吃着他的唇不放。 他故意挣脱,忸怩地说弟弟进来会看到,陆与闻哼声道,那就让他看看我们有多亲密,最好别再烦着你。 你不喜欢我弟?我们长得一样不是吗?他假装沉溺于亲热中,不经意地问,陆与闻的回答抹去他所有的不安,那时他主动拉高了衣服,叫陆与闻亲吻他脆弱的胸口。 陆与闻说,不喜欢,我只喜欢你方雨,你们长得在我看来很好区分,因为你一看就很爱我。 他被勾起了情欲,搂着陆与闻的脖颈,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陆与闻一定爱他且只爱他,方雨在小憩中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醒来听到阿志叫他,方雨睁开眼,房间开了灯,阿志说道:“你醒了,在出去之前,我有话跟你说。” “开锁师傅还没来吗?”方雨挣扎着站起来,阿志要来扶他,他躲开了,坐着仰头道:“你要说什么?今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阿志伸手关了窗,在他面前站定,沉默了许久后道:“我和你说过,我带回去的那颗东西最后找了出来,经检验不是毒品,说实话我不太相信。” “你也说过你被怀疑了,方晴提到的那个谁逼你吃下去,我需要你准确向我说明,那颗东西的手感、气味以及其他你能感觉到的,只有你触碰过它。” “你还是怀疑它是毒品?”方雨蹙眉。 阿志点了点头。 方雨怔了怔,神色显而易见的慌乱,“我不知道,我那时太紧张了,感觉不出来,你怎么肯定他没有掉包?也许逼我吃的就是替换过的药片或糖。” “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也在赌,”阿志紧盯方雨,“我赌那天时间太紧迫,我早上送去检验,两个多小时后告诉我不见了,你一点多去的那个公司,我猜他们忙着商量对策,来不及准备。”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想让你吃下去。” 方雨瞳孔急剧放大,顷刻间领会了阿志的意思,“如果真是毒品,他们想控制我。” 阿志不说话,盯视着方雨。 方雨忽而想到什么,目光闪烁不定,“为什么说是他们?不是个人行为?直接去查持有那包东西的人不行吗?” “其实你有了推断,”阿志说道,“从你发现那包东西,到方晴说出化妆包属于谁,接着你去酒店还包,第二天被叫过去,找你的人邀请你进那个公司——” “艺火传媒,方晴和他们签了约,”方雨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惊惧,“这个公司的老板我打过交道。” 天彻底黑了,开锁师傅抵达门口,开家里大门费了不少时间,给卧室门开锁三两下搞定了,方雨出来感谢师傅,墙上的挂钟显示刚过七点,他们在卧室待了近四个小时。 送走开锁师傅,方雨把家里翻了个遍,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他猜测是弟弟拿走了。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他和阿志一同出门,阿志回局里,他则顺路搭便车。 途经士多店,方雨下车借店里的电话打给陆与闻,没人接,七点多陆与闻或许到了火车站,他没有再打,买了些吃的回到车上。 阿志的新单位比较近,经过分局门口,阿志叫方雨在车上等,他回局里看看,没别的事就送他去火车站。 方雨扒着车窗,远远看见警察出动,迅速上了警车,警笛声穿透夜幕,警车亮起警灯蹿入了车流如潮的大街。 不一会儿,阿志下了台阶来到车前,方雨问:“你要出现场吗?我看见你的同事刚出发。” 阿志摆摆手示意不用,他上了车,方雨敏锐地发问:“你的工作是不是受影响了?所以今天特地过来说那些。” “被强制休假了而已,”阿志丢给方雨一部手机,“送你去火车站,这支小灵通你拿着,免得到了找不到人。” “你去现场吧,我不用你送了。” 方雨解开安全带,扭头道:“很抱歉连累了你,你快跟上去,来得及,我猜他们要你休假一定没有很充分的理由,既然现在有事,你回去说得通。” 阿志显然被说动了,方雨下了车,站在车外又道了声谢,最终阿志只能点点头,“注意安全。” 方雨拦了辆摩托车,摩托车一路疾驰,将他送到火车站才刚过八点。 同车次最后一趟车刚刚发出,当天没有其他车次经过陆与闻在的站,方雨决定改乘大巴,他又上了摩托车,赶往最近的汽车站。 路上手机响了几次,但都被风声掩盖。到了汽车站,方雨拿出小灵通,手机又响了,他按下接听,电话里传出阿志的声音:“方雨?你在哪?” “我在汽车站,我改坐大巴过去。” 第229章 这晚风很大,方雨走到安静一点的地方,才听清阿志的话,“你现在要回来一趟,你哪也别去,我去找你。” 阿志从声音到说话的内容都很奇怪,方雨疑惑道:“怎么了?有事需要我回去?” “我当面说,你等我过来。” 方雨有些气恼,“不行,我要去找陆与闻,我跟他约好了。” “你不能过去,”阿志语气强硬,“附近有保安亭或派出所吗?先去那里待着。” 方雨不解问:“为什么?” 电话那头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阿志沉声道:“你弟弟方晴死了,在我刚出警的酒吧,死因还不明。” 霎时间,耳边的风声像是被人为地拧到最大,冷冽的风进入耳道,在他耳朵里咆哮嘶吼。方雨分出手捂住耳朵,风声不减分毫,阿志还在说着什么,可他已经听不清。 方雨站在汽车站入口,周围人来人往,风声人声异常嘈杂,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第121章 你不想见陆与闻了吗* 方雨在汽车站入口等到了阿志,阿志降下车窗,叫他上车,拉车门把手才发现阿志换了辆车。 方雨坐上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耳旁风声喧哗,他把车窗升上去,问:“现在要去哪?你们警察局?” 车开出一段路,阿志还没出声,方雨转过头去,阿志脸色严峻,目不转睛地平视前方。方雨没催促,眼神不知落向何处,怔怔地放空,良久后道:“如果我说,我哭不出来,是不是很不应该?” “其实我心里挺平静的,”方雨苦笑,眼里瞬间有晶莹的东西要跑出来,“是因为什么?方晴为什么会在酒吧?他不是去找陆与闻吗?” “方雨,”阿志声音很沉,“我接下来说的,你可能会怪我,但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只有这样能确保你的安全。” 方雨静静地看着阿志,“你要说什么?” “去到现场,我发现死者是方晴,坦白说第一眼我以为是你,要不是我们一直在一起,”阿志顿了顿,车窗折射进来的街灯投在侧脸,面部神情多了分深邃,“我做了死者登记,我报了你的名字。” 方雨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阿志转头看他一眼,赶在方雨发问前开口:“你先听我说,酒吧的人说他至少在包厢待了半小时,他喝了很多酒,法医初步鉴定是猝死。” “他为什么会在酒吧?他跟谁喝酒?”方雨蹙起眉头。 “不清楚,和他同包厢的还有两个男人,那两人说不认识他,他是自己走进包厢,这一点酒吧服务员也确认了,”阿志语速变快,“包厢的人以为他是陪酒的,连酒吧服务员也以为他是。” “不可能,”方雨未等阿志讲完便打断他的话,“方晴不可能陪酒。” “问题出在这里,”阿志继续,“那家酒吧明面上没有招募陪侍人员,有人在酒吧提供有偿陪酒陪唱服务,酒吧老板说这是客人的自由。” 阿志冷笑,“这家酒吧在钻法律空子,我猜和陪侍的人谈了合作抽成,有个服务员私下告诉我,陪酒的会自行上门,他们管不着,会有经纪人提前打声招呼,报备来的是谁叫什么名字。” “那个服务员说,经纪人提过,有个叫方雨的会过来。” 方雨浑身一颤,“你说什么?” “干这一行没人会用本名,也不可能这么巧,”阿志放缓语速,适时看一眼方雨,“有两种可能,第一,方晴以你的名义活动,第二,有人故意报你的名字,你和方晴都不知情。” “至于那位服务员,她记住这个名字本身就不正常,我们没对外透露死者姓名,她迫不及待向警察爆料,我怀疑是事先安排好的,要制造方雨这个人去陪酒的假象,至少需要一个人证。” 方雨心乱如麻,没看到阿志看他的那一眼,也根本没法理清阿志说的话。他在一团乱糟糟的线团里,忽而揪出最不起眼的那根线头—— “方晴是被人带去那里的,他的死不是意外?” “他没理由这时候去酒吧,”方雨像抓住了什么,声音里浸满恐惧,“他是被人带过去的,但抓错人了,应该被带走的是我,因为你听到的是叫方雨的会来,不是方晴,他们抓错人了。” 阿志回:“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我的推测。” “不对,你心里已经确定了,否则你不会把死者说成是我。”方雨蓦地反应过来,“你想将错就错,让人以为我真的死了?不行,我不能答应。” “不是我想,是必须这么做。” “这样和让方晴当我的替死鬼有什么区别?”方雨显得痛苦异常,“我已经害死他了,我不能这么卑鄙,我也不可能以他的身份过一辈子。” “如果你不配合,你把方晴死了这事声张出去,下一个无缘无故死在酒吧的人,可能就是你,”阿志平稳地开着车,仿佛十分清楚方雨最害怕的是什么,“你不想见陆与闻了吗?” 方雨一时怔住,脸色变得惨白,阿志果然拿捏住他的死穴。 从发现那包东西开始,整件事他都不愿意让陆与闻知晓,倘若陆与闻知道,定不会坐视不管,他无法想象把陆与闻牵扯进来的后果。 方雨别过脸,后背倏尔垮了下来,车窗外的霓虹灯闪进他的眼眸,泪水隐隐绰绰。他迅速抹了下眼角,开口说道:“听你的,现在我要做什么?” 第230章 阿志打着方向盘,车子汇入如织如梭的车流中。方雨疲惫地阖上了眼,彼时他尚且不知道,这个夜晚这辆车上做出的决定,会让今后的命运产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巨变。 方雨对那晚及以后的事记忆很模糊,他在走长长的台阶时摔了一跤,阿志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领他去认领了方晴的遗体。 他浑浑噩噩,周遭的人或物在他眼里一概不存在,他甚至忘了身处何处,停尸床上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听到阿志报了他的名字,不知道是喊他还是床上的人。 笔塞进他手里,他签了个方字便陷入恍惚,是阿志强行握住他的手,带他签完剩下的字。 走出分局大门,还未下台阶,他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痛楚不甚明显,他掴了自己一耳光,巴掌声如当头棒喝,打醒昏蒙无能的他。 方雨对那晚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坐在分局门前冰凉坚硬的地面,仰头望着阿志,泪水使得面前的人身形轮廓模糊,只有遥远漆黑的夜空深深地留在脑海里。 那晚回了家,方雨一夜未眠,接近天亮时分,他如大梦初醒,找到身上的小灵通,打开通话记录回拨阿志的号码。 他想通了方晴为何会在酒吧,他更确信自己才是被盯上的那个—— 是嘲弄,更是报复,他和酒吧最初的关联源于那次落荒而逃,他目睹其他人陪酒的下场,临时改变主意逃了。第二次踏入酒吧,他便遇到陆与闻,他也顺利搭上陆与闻这条船,在昨晚之前,他都以为自己逃脱了。 而此时方晴躺在冰冷的停尸床上,他等到了对他的迟来的惩罚。 “他们要抓的是我,酒吧陪侍,那本来是我要做的事,但我逃了,所以方晴会在酒吧,因为本该出现在那的人是我,我没做成陪侍,现在他们要我偿还,要我以这个身份死去。” “我说过我和艺火传媒的老板打过交道,我拿了他们一笔钱,他们安排我去酒吧,但我逃跑了,是我的错。” 方雨用力攥着小灵通,手背青筋暴起,说话声饱含痛苦。话说出口他已不觉得是猜测,他认为这就是事实。 阿志推门进来,方雨才知道阿志就在客厅,阿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晃晃手机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来龙去脉跟我说清楚。” 于是方雨向阿志说起几个月前的事,几个月前的绝望与走投无路,几个月前的侥幸及自以为得救。他抱膝坐在墙角,缩着肩膀,双眼通红,仿佛受惊吓到了极点,再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他崩溃。 阿志反问他:“你能证明昨晚的事和你几个月前的经历有关?别忘了我们才刚遇到了什么,我倒更确定和毒品脱不了干系,再等等,法医会对方晴进行解剖检验,判明真正死因。” “多久能出结果?”方雨猛地抬头问。 阿志看了看时间,没等他回答,方雨冷不防说道:“我有办法,能试出和毒品究竟有没有关系。” 阿志眼色稍变,“你有什么办法?” 上午十点,方雨走进艺火传媒的大楼,他径直进了电梯,凭借记忆按下楼层按键。 电梯上升前电梯门被按开,进来的是隋文斯,方雨面无表情看着瞬间变惊慌的一张脸,他在来之前查了这个人,终于知道名字和大概背景。 隋文斯盯了他许久,面色古怪,方雨勾了下嘴角,伸手摁下电梯关门按钮,电梯缓缓上升,隋文斯在一片死寂中开口:“你是方晴?” 方雨不答,隋文斯显得有些急躁,“你是方晴,我问你怎么不说话?对我摆什么架子,别以为你哥死了你能博到同情。” “你这么快听说了?”方雨装出惊讶的语气。 隋文斯不耐烦道:“你当公安局我没有熟人?什么大队长支队长都是我们酒桌上的常客。” 方雨仍旧闭口不言,隋文斯盯着他,眼神似乎淬着毒,“你居然还来公司?来哭丧的?” “你又没死,我哭什么丧?”方雨讥诮道。 隋文斯被他气得不轻,电梯门一开便大步走出去,电梯外回荡着他的脚步声。直到看不见隋文斯的背影,方雨才撑着电梯墙面,急促地换了几口气。 刚才他故意迟迟不开口,逼得隋文斯先开口,一个人只要开口说话就会暴露心中所想,隋文斯定是知道留下的是方晴,应该死去的是方雨。 没有人会问本该死去的人是否存活,没有人用死者定生者,说出口的名字正好证明了该活着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现在才更,事情都处理完了,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意外,但我会试着熬下去的。已经好几年了,每逢变故变动都能让我停下来,我觉得自己被打倒了,但过段时间就会灰溜溜地回来,打开文档继续写。写小说救不了我的命,我只是想找个理由,告诉自己等写完再说吧,天大的事都得等我写完。 想起之前一直在脑海盘旋的话,我自找的。 第122章 陆与闻的回忆* 方雨回了家,阿志告诉他尸检结果已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让他慌了神——陆与闻已经知道名为方雨的死讯,现在正往公安分局赶。 方雨还抱着能向陆与闻透露实情的期待,他盼望在陆与闻怀里大哭一场,告慰所有的恐惧、痛苦与伤悲。 他看着阿志,满怀希冀问:“我能告诉陆与闻的对不对?突然接到我的死讯,陆与闻一定会吓坏的,我不能让他受这种惊吓。” 第231章 阿志并未立即答话,而是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看着他。方雨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握了握拳头,无力的指尖留不住一点力气。 “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这不是在死亡证明上签个字的事,也不是你去艺火传媒,昭告所有人你是方晴这一句话的工夫,从你说出口,就回不了头了。” 阿志的话无疑于向他宣判最后的死刑,方雨的回话带上了歇斯底里的意味,“不,不可能!” 突遭变故加上彻夜未眠,精神状态俨然到了临界点,此时方雨像一把拉满了的弓,弓弦上没有箭,他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放出害人害己的空箭。 “为什么回不了头?难道我要一辈子以方晴的身份过活?这不可能,我做不到,我要去找陆与闻,我跟他走,我跟他去你们找不到的地方。” 说完方雨便要夺门而出,手刚握上门把手,阿志的话音自身后清晰地传来: “冷静点,已经死了一个人了,你现在贸然去找他就是送死,活着才有希望,只要活着,你还怕见不到陆与闻吗?” 方雨的脚步顿住,一只手紧紧攥着门把手不放,阿志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手臂上突起的青筋和颤抖的双肩。 良久,方雨的肩膀塌了下去,他耷拉着脑袋,说话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尸检结果是什么?需要过去一趟吗?” “这时候过去会碰到陆与闻吗?”方雨转过身,眼里充盈着水汽,那是稀薄的泪光,“我想再看看他。” 方雨出发去分局前干了一件以往很少做的事,他在房间里找出方晴的化妆用具,对着镜子不熟练地涂抹粉底,用眼线笔勾勒眼部轮廓。 方雨描得很细致,眼泪再没流下来,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喃喃道:“只有这样陆与闻才不会认出我,我和他说过不会再化这样的妆,他一定记得。” “既然要做,就做得谁也发现不了,不能白费功夫,你说对吗?”方雨放下手上的眼线笔,化妆没能让他气色好一点,反而令他看起来分外病态。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却怪异到了极致。 化完妆,方雨换上方晴的衣服,镜子里已然是全然陌生的自己。他越过阿志,转身走出房间,过浓的妆容掩饰了他的真实情绪,“走吧,陆与闻应该到了。” · 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回忆过半,方雨疲惫得再难往下讲述。陆与闻凑近亲了亲他的额头,钳住腰间的那只手来到方雨的后背,顺着脊椎一寸一寸向下按摩。 方雨双眼半睁半阖,他快要睡过去,陆与闻偏不让他睡着,脸压向他,鼻尖、面颊和嘴唇都亲亲热热地磨蹭了一遍,嘴唇再度压过来,密密匝匝的吻很快吞没了他的睡意。 方雨明白在陆与闻这里,他永远没有要或不要的选择,只有接受和无条件接受。他没发现自己变得逆来顺受,覆在后臀上的大手已不会叫他紧张,他对即将被蹂躏、被玩狎的命运习以为常。 接下来怎么做端看陆与闻,吻到缺氧时方雨迷迷糊糊地想,他乐意做所有讨好陆与闻的事,要他掰开他便掰开,要他轻摇他便轻摇,只要陆与闻高兴,做什么都好。 大脑混沌无物,直到漫长的一吻结束,方雨后知后觉这是陆与闻安慰他的方式,一次亲密的情事能驱逐所有的坏情绪。 “舒服么?还要不要?”陆与闻低声问道,大拇指捻去方雨唇边的水渍。 方雨没说话,脸颊埋进陆与闻的脖颈,依恋地蹭了又蹭,黏糊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冒出来:“我还要继续说吗?之后的事,你想不想听?” “先不用,”陆与闻怀抱着人,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方雨的臀,“你累了,今天先这样,我想知道的我会问你,对我不能有隐瞒,全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好困。”方雨很配合地应道,眼皮越来越重,回忆实在叫人负累不堪,他在陆与闻怀里安心地睡着了。 陆与闻揽着人的手臂紧了紧,声音很轻地道:“睡吧,睡醒有我,梦里梦外都有我。” 如果这一生中有可以抹去的日子,陆与闻一定会选择接到方雨死讯的那几天。 那是午夜梦回也不敢过多回望的时日,他曾经恨不得让记忆消弭,无法排遣的痛苦在他心里扎根,长出大树,繁茂的枝桠如残酷命运的爪牙,撕扯绞烂他的心脏。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触碰这段记忆的边角,或是看到相关的字眼,他便会条件反射记起当初的痛楚,手脚发颤,胃部绞痛,他止不住地想呕吐。 陆与闻又在方雨的额头和脸颊亲了亲,温热的触感很好地抚平他的心慌。他必须反复确认方雨就在他怀里,方雨呼吸均匀,体温正常,脉搏跳动有力,而心跳声需要贴近胸腔,很仔细去听。 确认所有活着的体征后,他才敢回忆那段梦魇般的时日。 电话里,陆与闻和方雨约好周五晚见面,他不愿宝贵的周六有大半时间浪费在路上,便叫方雨周五晚上过来。 他给方雨买了傍晚的火车票,那一趟列车要坐一个多小时,中途停留四个站。方雨从过安检、取票、检票进站、乘坐到出站,满打满算统共需要两个半小时。 他把这一趟路程的各项事宜想得很清楚,到站怎么走、哪里等他也一一告知。他还特地提醒方雨别太早去火车站,免得要等很久,当然他准备早早去火车站等人,提前一小时不够,得提前两小时出发。 第232章 陆与闻收拾好自己,借这个舍友的发蜡抓了抓头发,又借那个舍友的香水喷了喷手腕和耳后。他兴高采烈地出门,还没下到一楼,就接到某科补考安排在今晚的噩耗。 这门课只有这一次补考机会,弃考或没过要重修。一想到重修要花费更多时间,他和方雨的相处时间会减少,他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忍一忍,今晚晚一点再见方雨。 火车到站时他刚好进考场,去不了火车站接人,陆与闻麻烦了家里的司机,叫司机去火车站接方雨,再送来他学校。 进校门到宿舍的路线、宿舍楼栋楼层、门牌号及床位,陆与闻编辑成短信发给了方雨,并向他解释自己去不了的原因,再说几句安抚的话,目的是让方雨来宿舍等他。 他请舍友们去网吧,还在酒店给每人都订了大床房。这晚宿舍空出来,只有他们俩,他要方雨在宿舍里等他,要很乖、毫无怨言地等他回来。 为此,陆与闻又发去短信,先前的短信没收到方雨的回复,他挠挠头,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陆与闻:不许生我的气,我会提前交卷早点回宿舍,等我!饿了桌上有吃的,不爱吃就拿抽屉的钱包下楼买吃的,别出校门,别乱跑,据说学校周边有黑社会。要是不饿,就拿桌面的水卡去洗澡,蓝色脸盆是我用的,新毛巾新内裤在床上,睡衣穿枕头上叠好的。 陆与闻:是不是生气了:(快回我,生气也要回我……好吧,不回我也哄你,我亲亲你,今晚给你摸我的腹肌,摸一整晚。 陆与闻脸有些红,他放下手机,心不在焉地翻开课本,为今晚的考试临时抱佛脚。 好不容易考完出来,陆与闻第一时间开了机,短信箱没有新短信,方雨居然还没回他。司机打来好几个电话,他回拨过去,司机说没在火车站接到人,电话也打不通,问方雨是不是自行去了学校。 陆与闻立马回宿舍,路上他幻想方雨生气了,不肯坐司机的车,自己一声不吭来找他。尽管心里觉得是异想天开,方雨并不会对他耍脾气,就算生气了也一定会让他知道。 他加快脚步,推开宿舍门,宿舍就这么点大,一眼能看到宿舍里没有人。 陆与闻转身出去,一边打方雨的电话,没人接听,他快步下楼,向校门口狂奔,他要赶去火车站,他想到方雨可能执意在火车站等他。 手机快没电,避免到了联系不上人,陆与闻调成飞行模式,坐上去火车站的出租车。 火车站不大,进出站在同一个大厅,他粗略扫了一遍逗留的面孔,没有方雨。陆与闻又怀疑方雨没坐这趟车,兴许还在家里,他立刻到售票处买票,最早是明天的班次,保险起见他还是买了票,这样就能留在候车大厅,他也能够慢慢地找人。 直到此刻,陆与闻仍以为方雨也许不高兴了,或许就躲在某处,正跟他玩捉迷藏,所以他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和耐心,把方雨哄出来。 第123章 到我身边来* 陆与闻决定在候车大厅过夜,末班车发出后,还逗留在大厅的人只有零星几个,这里面没有方雨,在这之前,来来往往的人里也没有方雨。 他窝在座椅上昏昏欲睡,手里握着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刚才又拨了很多个电话,无一例外无人接听。疲乏和焦急已让他无从思考,方雨是因为什么失了约,连电话也不接。 他不敢往不好的方向想,只当方雨有事耽搁了,等他明早去到方雨家兴许就知道为什么。 抱着这样的念头,陆与闻蜷在椅子上慢慢睡着了。五点多,他被售票窗口传来的动静吵醒,迷迷瞪瞪揉了揉眼,看见对面座位的人拿着个万能充,他登时清醒,厚脸皮问人借了万能充,找到插座插上充电。 六点多,候车大厅的人越来越多,陆与闻去洗了把脸,回来发现插座上的万能充不见了,他惊出一身冷汗,向四周张望,问了一圈周围的人,没人注意墙角的插座和万能充。 陆与闻找到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管不来物品遗失,不是特别贵重的物品也无法进行广播失物招领。陆与闻赔了钱给借他万能充的人,他的电池丢失,卸下电池的手机彻底没用了。 通知检票的广播一遍又一遍响起,正前方是一块滚动播放列车进站检票情况的大屏幕,陆与闻仰头寻找自己乘坐的列车车次,大屏幕和广播同时发出通知,列车晚点,需要办理改签、退票的旅客请到售票窗口。 候车大厅人声鼎沸,提着大包小包的形形色色的人从眼前经过,陆与闻忽然感到迷茫,仿佛断掉了与周遭的连接,他攥着没了电池的手机,没有找座位坐下,而是随意靠着墙蹲坐下来。 时间过得快又慢,陆与闻闭着眼打盹,醒来两次,一个小时眨眼过去,然而原定的晚点一小时延长到两小时。 陆与闻面无表情盯了大屏幕几秒,确认播放的通知再无变更的可能,他起身去买了水和面包,水喝了一半,面包刚撕开包装袋,便瞧见旁边有个小孩一直盯着他看,他把面包给了小孩,再掏了掏裤兜里的糖,分了一块过去。 这是他上午装进裤兜的糖,打算见到方雨就给他吃,看方雨吃下去了,再以自己也要尝尝味道的借口,从他嘴里讨要一点点甜味回来。 当他们还在那座大山,在那个无人知晓他们会做什么的房间里,他就知道一颗糖的甜味也会有不同。那时候,方雨要从他嘴里衔出沾满他口水的硬糖,舌头费了好大劲,一边勾缠一边汲取,贪婪得连他的口水也不放过,好像那是他赖以为生的水源。 第233章 那时他问方雨,羞不羞?就这么爱吃? 方雨眼尾带红,张嘴给他看殷红的舌头,舌头深处藏着方才他们争抢的硬糖,糖变小了许多,他们彼此的口水融化了那颗糖。他被引诱得覆了上去,最后再尝一尝糖的甜味,以及吃掉方雨招摇的舌头和嘴唇。 陆与闻又睡了一小会,醒来广播通知检票,他立马走向检票口,经过两排座椅中间,手冷不防被抓住,一个坚硬的物品塞进他的手心,低头看赫然是他丢失的手机电池。 旁边一位老妪跟他说抱歉,说自家孙子不懂事,看到插座上的万能充就拔走了,电池现在还给他,但万能充弄坏了实在没办法。 陆与闻一看正是刚才馋他面包的那小孩,万能充快被小孩掰烂了,他摆摆手,表示不计较了,急忙把电池安进手机里,开了机,走去检票队伍的末尾,开始拨方雨的手机号。 久久无人接听,他的心一点一点跌到谷底,他还想再打,一个陌生号码这时打了进来,他按下接听,电话里传出的话语令他浑身血液像是被冻住,他茫然四顾,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所处的才叫做谷底。 陆与闻最后一个上了火车,他瘫坐在座位上,眼睛睁得很大,瞪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长时间不眨眼,用力得眼眶发痛。 可他还是不相信,电话里警察跟他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方雨好好的,他们约好了要见面,他马上会去接他,他们的新生活已经要开始了,什么也阻挡不了他和方雨奔向未来的决心。 没亲眼见到他不会相信,他不是那么好骗的人,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绝望的人。 火车开了一个半小时,到站后陆与闻没立即站起来,他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下了火车,检票出站。 上了出租车,陆与闻攥紧手里的手机,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手机响了,屏幕跳动着刚才打来的号码,他迟迟没有接,喉咙酸涩翻涌,他既期待有人告诉他刚才都是误会,又害怕听到的是催促的话。 手机响了几下便挂断了,陆与闻打开通话页面,看着一天前和方雨的通话记录,不敢回拨出去,目不转睛盯着直到屏幕变暗。 出租车停在公安分局台阶前,陆与闻递给司机一张一百块,司机说要给他找钱,他摇摇头说不用了,推开车门下了车。 在走这段长长的台阶时,陆与闻不会知道,这个地方他以后会来好多次,这段台阶从十八岁走到二十多岁,人生中唯一一段没有结果的路,他却反复走了很多遍。 彼时陆与闻第一次踏上这里,他进了公安分局的大门,接下来的一路都由警察领着他前往,他不知道自己去的是何处,警察和他说话,他脑子里很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带路的警察接了个电话,突然脚步一顿,看向他的表情颇为不自然,接着说要领他去别处。陆与闻心跳骤然漏了半拍,他加紧了脚步,问同行的警察:“你们弄错了是不是?我可以走了吗?” 他一路追着问,得到的回答始终含糊其辞,陆与闻被领去一间接待室,大门没完全打开,他听见一句压抑着怒火的质问:“你们不经家属同意就把人火化了?” 陆与闻猛地推开门,一眼看到处于盛怒中的阿志,阿志身旁的人背对着他,身形背影和方雨一模一样。陆与闻大步向前,长臂一伸,阿志身旁的人被他拽得打了个趔趄,随即转了过来,是一张化了浓妆的脸。 “方雨,”陆与闻毫不犹豫地喊,“你是方雨,我不会认错人,到我身边来,我们说好今天要见面的。” 阿志挡了他的手一下,陆与闻视周遭为无物,他直盯盯地看着眼前的人,坚定不移地唤道:“方雨过来,站在别人身边做什么,到我这里来,我来接你了。” “方雨死了,”阿志出声打断他,“你面前的人是方晴,你看清楚一点!” “不可能!”陆与闻失声否认,他把目光投向方雨,他绝对不会认错,这张脸即使妆饰了,可眉眼间的神情骗不了人。 他向方雨伸出手,手颤抖不已,声音却沉稳有力:“方雨过来,我带你回家。” “我不是方雨,我是方晴。” 陆与闻听见那张脸吐露的令人心碎的话语,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想说不可能,想说不要骗我,还想说,你为什么要站在那里呢,你分明是方雨,但统统都说不出口。 不知何时他已经泣不成声。 有人过来道歉和解释,声称是殡仪馆的人弄错了,等他们发现已来不及召回,现在火化估计快结束,家属需要去殡仪馆把骨灰领取回来。 陆与闻大脑一片空白,望着天花板愣神,接待室回荡着阿志一个人据理力争的声音。 陆与闻听了一会儿,冷不丁站起来,旁人问他去哪,他有点恍惚,回答道:“我要去方雨家看看,他一定还在家等我。” 还没走出走廊,他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像是知道了前面已无路可走。他想起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回到那间接待室,坐下,仔仔细细询问了前因后果,而后才开口:“我要报案,可以直接向你们报案吗?” 面前的几位警察面面相觑,其中一位领导模样的人问他:“你要报什么案?” 陆与闻回道:“方雨是我家里人,他无缘无故出现在酒吧,被人灌了很多酒,现在他出事了,你们跟我说他在那里做陪侍,说他吃了什么药,这些我全都不信,我怀疑有人蓄意谋杀,所以我要报案。” 第234章 陆与闻言辞清晰,神情平静,他站起来环视一周,“还有未经家属同意就送去火化,你们得给我个说法,你们欺人太甚。” “哪里的殡仪馆,领取骨灰需要什么证明?请开给我,我去把骨灰领回来。”陆与闻说完要走,身后的阿志叫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还有方晴。” 陆与闻没看阿志和他身旁的人,背对着他们道:“我希望方雨的骨灰交给我,他也会希望和我待在一起。” “你是他的谁?”阿志反问,“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在哪?” 陆与闻不发一言,走出这间接待室,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不会知道,在他走以后,一直没出声的方雨突然像喘不过气似的,张着嘴呼吸急促,眼眶里盛满泪水。 陆与闻去了殡仪馆,领走骨灰需要家属携带身份证明,阿志随后和方雨赶了过去。 骨灰最终一分为二,阿志把冰冷的骨灰埕交到陆与闻手里,陆与闻好像直到这一刹那才有实感,他抱着骨灰埕,眼泪猝不及防地涌出来,牙关轻微地打颤。 他没有放任自己哭出声,骨灰埕还抱在怀里,他的手需要很稳,他要把方雨带回家,再来处理后事和查清楚整件事。 他知道自己应该振作,处理完所有他该处理的事,再去悲伤,或者干脆找个由头随方雨去了。但想象总与现实相去甚远,当晚到了家他就发起高烧,他将骨灰埕放在床头柜,不敢睡死过去,一整晚醒来好几次,确认骨灰埕还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之后的几天,他的记忆彻底断了片,一时见到方雨回来了,像往常一样蜷在他怀里不肯起来,一时又梦到方雨在莫名的地方,四周很黑,方雨惊惶失色,发不出声音,默默地对着他掉眼泪。 最后梦到他们还在那座大山里,戏怎么也拍不完,雨一天接一天的下,他们在庙里躲雨,雨水从外面斜飘进来,庙顶也有雨水透过小窟窿滴落,他们不得不躲到神像背后。 神像高大,替他们挡住了风和雨,这个角落隐蔽逼仄,令人安心,他和方雨毫无缘由地抱在了一起,彼此的心跳如擂鼓,盖过了外头风雨的嘈杂。 梦里,陆与闻希望这场雨永远也不要停,他和方雨一直躲在庙里,最好能躲上上万年,他们都成为了化石,却还是拥抱在一起的姿势,后世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高烧退了是在三天后,醒来陆与闻发现自己在家里,他本该在他和方雨的小窝里,他下了床四处寻找骨灰埕,庆幸在衣柜的角落找到它。 他把骨灰埕珍重地抱在怀里,嘴里念念有词,母亲说他烧得迷迷糊糊,还念叨着要把骨灰埕带走,母亲问他这是谁的骨灰,陆与闻刹时没了声音,仿佛只要说出名字,便会永远失去这个人。 母亲说他的手机响了一次,替他接了,打来的人听到他生病了就没再说什么。陆与闻看了眼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阿志,阿志说方晴回美国了,问他身体好些没,有空过来领方雨的遗物。 陆与闻当天就去了,他在公安局领走方雨的手机,阿志给了他方雨家的钥匙,他在方雨的卧室抽屉找到一本日记本,就地坐下,看了一天一夜。 走的时候,他带走了方雨的手机、日记本和一些原本从家里带去的衣物枕头。他没有带走额外的物事,方雨给他的已经足够多,尽管用余生来衡量其实很少,但那是方雨能给他的全部了。 作者有话说: 过去的内容到这里结束了,之后可能会以插叙的形式提及一些,接下来是现在的时间线 # 归路 第124章 你没有老婆吗? 午饭彻底错过,陆与闻没叫醒方雨,任由他在怀里酣睡。方雨睡着后反而抱他抱得更紧,手脚并用,整个人牢牢地扒在他身上,脸埋进他的脖子,并且在之后的一两个小时里维持这个姿势不变分毫。 每当陆与闻担心方雨呼吸不畅,把他的脸拨开少许,过不了多久,方雨会自动循着热源贴上来,顺带在他颈间磨蹭许久,黏人得很。 “比以前更爱撒娇了,”陆与闻拉下方雨掀起大半的睡衣,将他褪到一半的睡裤也往上提了提,“乖乖睡吧,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只要方雨留在他身边,过去的苦痛统统可以一笔勾销,就当作没有那些绝望的日子,他不曾万念俱灰过,也不曾心如槁木过。 只要方雨在。 如今他心跳得很快,该硬的地方硬,该软的心窝也软得一塌糊涂,他是体格强壮积极向上的成年男人了,不再是当初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 陆与闻捏捏方雨的臀,能感觉到心里的底气越来越足,他确信他想干的事一定能成。 方雨睡梦中无端端发出一声甜腻的呻吟,陆与闻轻笑了一下,没等他闹醒方雨,方雨自己睁开眼睛,似乎也觉得羞,往他胸膛里一躲,当一只胆小怕事的鹌鹑。 “做梦了?别怕羞,”陆与闻哄着人开口,“梦到什么就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实现呢。” 现在的陆与闻自信心膨胀,自认为没什么难得倒他,他对怀里的爱人循循善诱:“梦到什么了?梦见我了对不对?” 方雨一动不动,势要当一只鹌鹑。陆与闻捋着方雨的头发,洋洋得意道:“我就知道,你梦见我了,不说话当你默认了。” “脸抬起来,亲一下,亲一下再睡。”陆与闻又打起了坏心思,他极有耐心地哄骗,等方雨抬起头便会知道上当受骗,一下哪里够,等待他的是绵长的不会轻易结束的吻。 第235章 同时陆与闻也决定了,这一吻就当作偿还过去漫长的时日里无法计算的眼泪、苦楚,以及日以继夜看不到尽头的等待。 是他补偿方雨,也是方雨偿还给他。 方雨弓着身体压上来,脑袋在他脖颈处乱拱一通,陆与闻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住,他搂着方雨,揉捏细嫩的后颈,方雨露出通红的眼睛,兴许也和他一样在梦里或某些时候受旧事折磨。 他摸摸方雨的后脑勺,方雨带着哭腔说:“我梦到你了,梦到我们在做,你哄我说不会疼的,你骗人。” 陆与闻呼吸变粗重,情绪猛然高涨,使劲将人按进胸膛里,低沉的声音自胸腔发出,“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混蛋,我向你道歉,以后不让你疼了,相信我吗?” “不信,”方雨慢慢仰起头,一双泪眼迷茫地在他脸上逡巡,声音细弱但清晰,“你不用道歉,我喜欢的,我愿意疼。” 但我很害怕梦到过去,因为过去很好,所以害怕,因为过去有别离,所以不敢。 方雨重新把脸颊贴上陆与闻,是归顺依赖的姿态,这些话都没必要说出口,他知道的,于是他只对陆与闻说:“我喜欢,只要你给的我都喜欢,疼也喜欢。” 刚说完便觉得臀部一凉,陆与闻剥去他的睡裤,连同内裤也一并扯了下来。陆与闻拧着眉,凶狠的目光像极了虎视眈眈的兽类,他缓慢地开始动作,“别动,让我摸一摸,怎么这么爱我?以前不是最怕疼了?” 方雨破涕为笑,亲一亲陆与闻的下巴,“因为做习惯了,笨蛋。” 晚饭是陆与闻做的,他尝了一下汤的咸淡,关了小火,把蒸熟的蛋羹先端给方雨吃。他在饭桌旁坐下,看方雨挖起一勺蛋羹,勺子直直地来到他面前,陆与闻问:“给我吃的?” “不是,替我吹凉它。”方雨抿了抿唇,陆与闻吹散蛋羹上的热气,说:“吃吧。” 方雨笑,“好了你吃。” 陆与闻瞪眼道:“耍我呢,坐到我腿上来。” 方雨如愿坐在陆与闻腿上,靠着他的胸膛,一碗蛋羹两人分着吃。陆与闻想了想,道:“过几天我会着手准备那个仪式,我打算和电影上映周年纪念一起办了,电影来一次重映你觉得怎么样?” 方雨答:“都听你的,我要露面吗?” “要的,我会安排在最后,不用紧张,”陆与闻挖一勺蛋羹吹了吹,喂给方雨,见他吃下去了才接着道,“我希望你和燚火文化申请解约,这事我来处理,解约后我帮你物色新公司,但这几个月还是以休养为主。” 方雨有些吃惊,眼神下意识闪躲,勺子已送到嘴边,陆与闻盯视着他,“你和那边彻底没了瓜葛,这样我才能放心,” 方雨吃了蛋羹,回避陆与闻的视线,陆与闻叹一口气,强求道:“方雨,看着我。” “我知道你想留下方便查当年的事,之前同意你待在那,是因为我以为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时间久了肯定不行,现在也是时候了。” 方雨抿抿唇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费心思弄个仪式?” “以防万一,而且我不能确保你百分百听我的话,”陆与闻笑笑,“对我而言最稳妥也最安心的办法是把你关在家里,但你愿意吗?” “方雨,你说了不分手,你也说了我最重要,以后都听我的,你说的话算数吗?” 方雨头低了下去,双手紧张地蜷着,陆与闻不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逼问道:“说话算数吗?想要我吗?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想,我要的,”方雨痛苦地答,“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陆与闻钳住方雨的下巴,吻上他的唇,用缠绵炽热的吻麻痹方雨的心志,吻时断时续,陆与闻的指令却十分连贯,“要我就听我的,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我。” “爱我吗?”陆与闻问。 方雨有点喘,没能立即回答,陆与闻又勾起他的下巴,叫他伸出舌头,含吮了许久,直至方雨连眼神都变了,陆与闻再次问道:“爱我吗?” 方雨喃喃道:“爱,爱老公。” 陆与闻又问:“那要听我的话吗?” “要,”方雨知道自己像鬼迷了心窍,可他不能没有陆与闻,“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陆与闻很满意,喂方雨吃完蛋羹,接下来吃饭喝汤也不让方雨碰碗碰筷子,全由他一勺一勺地喂。方雨很配合,咀嚼吞咽的时候双眼不离他,双手更是时而摸摸他的腰,时而探入他的衣服里,抚摸胸膛和腰腹。 “喜欢吗?”陆与闻勾了勾唇角,“我很下饭对吗?” 方雨不答,脸颊两边因为塞满食物而鼓鼓的,眼睛向他眨啊眨,陆与闻揩去方雨嘴角的饭粒,方雨弯了弯眼睛。 这样的时刻在他们平常的一天中很常见,会在任何地点、场合发生,他们说不同的话,做不同的事。 方雨喜欢在床上,喜欢为他吞吐,他这时的神情通常和那些时候很像,在他们两人的世界里,食与色总是分不开。 而陆与闻钟爱的是此时此刻,他尤其爱给方雨喂食,爱看他张开嘴巴,方雨的吃喝都由他料理,好像方雨是他养着的。 晚上两人不约而同地失眠了,方雨是白天睡太多的缘故,陆与闻则是因为睡前的亲热导致身体亢奋,他像个蠢货一样杵着直挺挺的物事,偏偏不能叫方雨来帮他。 第236章 方雨只会火上浇油和越帮越忙。 在这关头竟还有人打电话给他,陆与闻瞅了眼床头柜的手机,方雨殷勤地拿来,按下接听贴在他耳畔,陆与闻胳膊也不抬一下,就着方雨的手听电话。 “喂?谁?不看看现在几点了,”陆与闻没好气道,“这个点我能干嘛?我陪我老婆睡觉,你没有老婆吗?” 电话那头的人许是说了什么,陆与闻静了片刻听完,不耐烦的口吻道:“再说吧,陪老婆要紧,先挂了,老婆催我讲睡前故事了。” 说完夺走方雨拿着的手机,挂断兼关机,拉开抽屉扔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陆与闻重新躺下来,方雨扑上去闹他,“谁的电话?还有谁要你讲睡前故事了?” “乖别乱动,”陆与闻提防方雨的偷袭,单手控制着人,“想不想听我说人坏话,我这有可以讲的。” 方雨眨巴着眼睛,“你要说谁的坏话?” “阿志,”陆与闻冷笑,省得方雨难过先将人拉进怀里,“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按我说最蠢的是阿志,蠢透了。” 方雨不解,陆与闻解释:“他做的最错的事,是自作聪明拿走一颗带回局里化验,这种散货要么按数量要么按克卖,少一颗多打眼,所以隋文斯能那么快找上你。” “隋文斯找到化妆包的时候,你正好出现了,他会怀疑你动过是理所当然,不管你有没有,他都会来试你,怂恿你去还包的人没安好心。” “说回阿志,他不可能想不到私自取走一颗会引人注意,但他还是做了,你觉得他是因为什么?我说他是立功心切,他那时候刚调去分局,太需要表现的机会了。 我记得你说过,阿志说那包玩意像他们局里缴获回来的,我猜那不会是寻常的货,有可能是新鲜货。” 第125章 我能讨你开心 方雨久不吭声,陆与闻以为他为旧事难过,忙抬起他的脸,方雨脸上干干净净,没有泪水的痕迹。 陆与闻放下心来,捏捏方雨的脸道:“我说这些是让你不要苛责自己,明白么?你一点错也没有,所以不要背负太多,查案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干,我们又不是侦探。” “那你呢?”方雨看着陆与闻的双眼。 陆与闻把人抱到身上,让方雨压着他的胸口,他借故叫唤好重,囫囵摸遍方雨的全身,“重了点,身上也长肉了,不信你自己摸摸。” 方雨双手攀附着陆与闻的肩膀,腾不出手,何况他也干不出自己摸自己这种事。陆与闻目光揶揄,大手流连于腰臀,嗓音搔刮耳廓,“那我替你摸摸,嗯这里长肉了,这里也是,我把你养的真好。” 陆与闻眼带笑意,方雨耳尖悄悄地冒红,他放任身体压下去,让陆与闻做他的床。面对面的姿势很适合接吻,他们不可避免地吻到了一起,彼此的双唇过于熟稔,吮吸吞食已像呼吸般自然。 并非察觉不到陆与闻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借由亲热分散他的注意力,方雨脑子无比清醒,他知晓陆与闻以情欲控制他,他清楚自己挣脱不了,也不想挣脱。 他稍稍分开纠缠的唇,极近的距离注视陆与闻的眼睛,一开口便是呻吟和撒娇,他惦记的同样是叫他快乐的亲密事,“亲我,亲我的胸口,我很疼很疼,你吃掉我。” 方雨艰难地匍匐,让陆与闻的唇对准胸口,看陆与闻一口咬住他不放,他如愿地疼得哭出来。 陆与闻忙起来后,家里的家务活更多交给了钟点工阿姨,之前阿姨只需要做饭,现在偶尔要打扫客厅和院子。 但卧室是陆与闻的绝对领域,除了方雨,他不允许别人进来,因此卧室卫生还是陆与闻负责。有时候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拿着吸尘器,清理毛毯的灰尘,或者晾晒刚洗干净的衣服。 他坚决不让方雨插手,唯一同意方雨干的活是当监工,即躺在摇椅上,看着他干活并指出哪里有灰尘。 方雨对此颇有微词,他坚持自己没断手断脚,可以帮忙做家事。陆与闻反问,你每天澡都是我给你洗的,睡着了是我抱你出去,你还想做什么。 潜台词听起来像你能做什么,方雨控诉陆与闻答非所问,帮忙洗澡和做家务是两码事,陆与闻这是胡搅蛮缠。 可他想不出反驳的话,毕竟受妥帖照顾的是他,于是他只好在当晚洗澡前,趁陆与闻去拿衣服,狠心关上了浴室玻璃门。 陆与闻在门外敲门,喊他的名字,敲了不到半分钟方雨开了门,理由是他想起自己需要一个搓背的人,还有他忘了拿毛巾内裤,一会儿还是要光溜溜地出去。 又或者其实不用理由,他就想让陆与闻进来,就像进入他的身体那样,蛮横地入侵他的生活空间,将个人隐私驱逐到门外,门里只有他和陆与闻。 陆与闻一进来便推挤他到墙角,用热烘烘的胸膛拱他,不爽问,敢把我关在门外?不要我给你洗澡了?笑什么笑?不许笑严肃一点! 方雨搂上陆与闻的脖颈,眼睛和嘴边盛满笑意,他说,刚才不想但现在想了,我要你给我洗,什么都要你来帮我做。 陆与闻哼了一声,嘴硬道,这还差不多,那你想做什么?我下午想过了,不给你做也不太好,一个家要让每位家庭成员都有参与感,我想想你能干什么。 方雨眨眨眼道,我也想好了,我能讨你开心啊。 第237章 时间快速倒流,一瞬间回到十八岁,回到那个属于少年人的夜晚,方雨拿出偷偷为陆与闻买回来的小陶人,陆与闻两眼放光,一个小玩意就能让他心花怒放。 而现在,距离十八岁很遥远的当下,方雨仍旧能轻易讨陆与闻开心。陆与闻挑挑眉问他打算做什么,他要亲,陆与闻说不给,他要跪,陆与闻说不准,且对自己的裤链严防死守,毫无底气地说拒绝以色事人。 说完还特地补充,这是义务,是必须要干的事,不能算进去。 方雨故作苦恼,那我能做什么,你霸道地都做完了!我只能乖乖听你的话了,你叫我解约我会的,你叫我待在家,不许乱跑,我通通照做了。 陆与闻忽然抱住他,说,这就够了。 方雨在这一刻再次确认,陆与闻对他别无所求,这个家里,他只要在就够了,他安心被豢养,其他的无论是家庭规则和责任分工,陆与闻都没有要求。 他们也不遵循世俗的规则,这个家陆与闻一人说了算,不平等,关系失衡,丧失人格和自由,外界抨击的他们都有。 但方雨相信只要有爱就够了,在爱里一切都能被原谅,他不知道这是错误的观点。 就好像他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在家养伤的这些时日,他完全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生活中只有陆与闻一个人。他守着他,同食共寝,分离只在梦中,醒来会倍加珍惜如今的相依相守。 重逢至今的不知道多少天,方雨仍会做关于离别的噩梦,梦里的红色血雾偶尔会出现,因此他不敢幸福得太张扬。 电影《一生一次的初恋》即将举办重映会,消息一经发出便遭致业内议论纷纷。 众所周知这部电影被禁多年,知名度低,在上头政策持续收紧、同性题材遭限制的高压下,促成一部涉及同性行为且尺度颇大的电影重映,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况且该电影是多单元故事,陆与闻只是其中一个故事的主角,主单元故事的主演未发声,他如此积极热心着实令人费解。 陆与闻工作停摆许久,一有动静便是此等难以理解的举动,粉丝之间也产生诸多猜疑。 这时有一则爆料流传出来,知情人士称陆与闻多年来为情所困,令其倾心的对象疑似出道作里的对手演员。该位演员去世多年,而陆与闻从未传出过恋爱绯闻,数年前对外宣称恋人离世,此前曾面向粉丝召开见面会,澄清有关出道作对手演员的不实传闻。 这则爆料写得有鼻子有眼,虽未大范围传播,但也成为不少路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粉丝间更是骚动了一波。 原因无他,陆与闻久无消息,自从退出电影拍摄,微博偶然诈尸了一次,其余时间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因此粉丝更期待重映会,想看陆与闻露面。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陆与闻把纪念仪式搬上了重映会。当天电影放映结束,大屏幕放出电影剧照,人像变成黑白,陆与闻邀请来当年的剧组人员,依次上台献花,整个会场奏起轻柔的音乐,陆与闻是最后一个上去的,他放下了一束玫瑰。 献花仪式后,大屏幕转为播放当年电影的删减片段和拍摄花絮,这是陆与闻辗转找到当初的电影剪辑师,在他家翻了几百个硬盘找回来的珍贵素材。 播放接近尾声,陆与闻叫方雨出来,散场时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向到场的来宾致谢。这张脸一出现台下一片哗然,知情人立即广而告之这是今天主角的双胞胎弟弟,不清楚的人恍然大悟。 这场重映会为那则爆料增加了可信度,至于后来引发怎样的讨论,方雨暂时一概不知。 此时他们还在会场上,所有仪式刚结束,陆与闻松了口气,除去西装外套披在肩上,和方雨手牵手回了后台。 回到家,两人又过上了闭门不出的生活,方雨没再关注后续,也没过问陆与闻的工作,按陆与闻的话说是,快过年了,有什么事等到年后再说。 陆与闻的父母确定不回来过年,获悉这个消息时,方雨没多大反应,只是眨了眨眼睛。他和陆与闻两个人过习惯了,脑子里再也找不回名为约束和管控的栅栏。 栅栏外是另类的自由,方雨身体好转,虽未满两个月,但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陆与闻终于答应和他试一次。 那次陆与闻精神高度紧绷,动作缓慢而谨慎,幅度不敢过大,力度颇像隔靴搔痒。 饶是如此,方雨仍旧哭了,他的泪容和陆与闻严肃的面容对比明显,陆与闻紧张得好像不是一次欢愉,而是一场刑罚。 事后陆与闻为他做了细致的检查,抚摸他腹部的伤口,抱他到腿上贴面亲吻。方雨环住陆与闻的脖子,轻声道,不疼了,我早就不疼了。 陆与闻说怎么可能不疼,这里缝了两针,我疼,我心疼你。 再说下去会没完没了,方雨索性不接话了,只专心地接吻,他想专心致志做好一件事,和这段日子的每一天那样,心无旁骛地陪在陆与闻身边。 新年的钟声越来越近,这是他们俩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陆与闻为他在家里辟出避世的一角,远离所有纷扰和是非。 第126章 我要跟你结婚 年三十那晚没有守岁,方雨没有这个意识,以前家里只有他和父亲两个人,逢年过节父亲要顾店,年夜饭通常是草草对付。 第238章 后来他当了群演,天南地北地漂,过年未必在家,他有点想不起来上一次和父亲吃团圆饭是哪一年的事。 新年不兴伤感,方雨多喝了一杯,压下喉咙的哽咽。他在某些他觉得特别好的时候,会有流泪的冲动,而和陆与闻在一起的日子,他时常想哭。 好在这晚陆与闻喝多了点,没发觉他的异样。陆与闻把他抱到腿上,双臂拢得很紧,带着酒气的唇不住地摩挲他的脸颊,同时小声叫他的名字,又唤他老婆。 他不答话,陆与闻黏糊的话音夹杂着灼热的气息,源源不断往他耳朵里钻。他仰起脖颈,暴露脆弱的咽喉,直到如愿被咬住,他搂上陆与闻的脖子,身体陡然失重。 陆与闻抱他站起来,离座上楼,等进了房间,他的下身已然一丝不挂。陆与闻放他到床上,身体覆上来,并不急着进行下一步,只是看着他,像要看上亘古万年一样看着他。 外面烟花爆竹响彻云霄,房里很安静,方雨在陆与闻眼里看到小小的自己,他好像住进了陆与闻的眼睛,这个认知令他生出落泪的温柔。 第二天早上,方雨醒过来,洗漱完下了楼,饭厅里昨晚的残杯冷炙还没收拾,他被脱掉的裤子内裤散落在地上。 他脸红地捡起来,转身看见陆与闻在院子里讲电话,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快到院子忽而听到陆与闻吼了一句什么话,情绪很是激动。 陆与闻余光瞥到他,匆促间挂断电话,大步朝他走来,将还发愣的他拥进怀里,用力到简直要把他捏碎。方雨环抱住陆与闻的腰,脸埋进脖颈处,敏锐地察觉出陆与闻身上忿恚不平的气息。 他什么也没问,紧了紧双臂,让本该安抚的拥抱成为对他们的禁锢。 时间还很早,周遭像未完全醒透,整幢房子处于清晨微茫的晓色中,方雨闭上眼睛,他在陆与闻肩上闻到露水的气味,陆与闻许是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抬起头,方雨凝注陆与闻的眼睛,小声说道:“我饿了,去给我做吃的,今天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早上要吃什么?” 陆与闻亲亲他的唇,没说话,打横抱起他往饭厅走。方雨默契地勾住陆与闻的脖子,他已不会为横抱的姿势害臊,陆与闻抱他进了厨房,到料理台前放下他,盛了一碗煮好的燕麦粥叫他凉了再吃,随后捋起袖子收拾饭桌。 方雨看陆与闻沉默的侧脸,陆与闻有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便装作不知道。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陆与闻,他最爱的男人有宽广的后背,他伏在上面,这是他最初的家园。 那年十八岁的陆与闻背着他走在山间崎岖小路上,那是他第一次感觉被托住,也是他第一次幻想陆与闻是他的靠山。 而今陆与闻真的成为他的靠山,也托起他摇摇欲坠的人生,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除了陆与闻身边,他已无地方可去。 他不会离开陆与闻,也不会让陆与闻离开他。 抱了好一会儿没松开,陆与闻轻声道:“怎么了?跟我撒娇是不是?吃完上楼睡会,昨晚闹得太晚了,叫你睡觉都不肯。” 方雨一声不吭,陆与闻也不再说话,约莫过了几分钟,陆与闻再次开口:“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红包,在床头柜的抽屉,你要现在自己去看?还是等我上楼一起?” “我等你,”方雨终于出声,“你给我包了多少?可是我忘记给你准备了。” “我把整副身家都给你了,”陆与闻笑,“老公给老婆天经地义,你不用准备,你给了我也是你的。” 方雨却有些不高兴,闷声道:“我不要,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 收拾好饭桌,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陆与闻吃了放凉了的燕麦粥,另外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给方雨。 方雨从背后绕到他面前,腰间紧扣的双臂纹丝不动,还抱着他,一双红眼睛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陆与闻没辙,好笑地问:“这样我怎么喂你?” 方雨管不了那么多,软软的唇印在陆与闻的嘴角,那上面有燕麦粥的香甜,他抬了抬眼,不知羞耻地道:“我要吃你嘴里的。” 陆与闻哑然失笑,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方雨接着露出最能让他心软的那种表情,用在床上惯用的声音,同他摇尾乞怜:“要老公,我要老公喂我,你说过我要什么都给的。” 陆与闻一瞬间凶相毕露,猛然按住方雨的后腰,方雨撞入怀中,感受到蓄势待发的威胁才消停了下来。 后脑勺被轻轻地抚摸,方雨听见陆与闻声音喑哑,“就这么想要我?没了我活不下去是吗?有多想要就说几遍爱我,快说——” 方雨冷不防打了个激灵,被凶得连眼泪也出来了,他啜泣着说爱,说很爱最爱以及永远爱,说完立刻又被双脚离地地抱了起来。 陆与闻抱他回了房间,燕麦粥早就凉透了,陆与闻换了别的喂他,他的神志愈发混沌,记不清吃了什么,也许什么都吃了。 陆与闻的,陆与闻喂给他的,陆与闻的口水是能迷昏他的药。 直到傍晚,方雨终于清醒过来,房间没开灯,起初他没看见陆与闻,慌张地叫了好几声老公,被陆与闻一拢进胸膛,才发现他就在他怀里。 “醒了?饿了没?睡一天了,肚子空空的不难受啊?”陆与闻探进敞开的睡衣摸他的肚皮,方雨刚睡醒脑子发蒙,陆与闻说什么他便答什么,“不饿,早上吃了东西的,你喂我的。” 第239章 房间亮了灯,方雨对上陆与闻含笑的眼睛,睡前的荒唐事尽数涌入脑海,陆与闻问:“光吃我的口水就能饱?” 方雨嗯了一声,被子下的手搂住陆与闻的腰,腰身赤裸精壮,他很喜欢。陆与闻捻着他的唇,问他还喜欢吃什么,方雨却不回答了。 他注视陆与闻良久,末了开口问道:“你打算去做什么?” 陆与闻不答话,坐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把里面的几张银行卡倒出来,逐张指着道: “这张卡是我拍戏的收入,这张是投资的分红,我投资了几个小项目,记不太清了,改天告诉你,这张卡里是我从小到大存的钱,三张卡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你什么时候改的我的生日做密码?”方雨声音哽咽,眼里迅速蓄积起大量的水汽。 陆与闻说:“密码一直是你的生日,这么多年没变。” 方雨一怔,陆与闻抱了抱他,哄道:“怎么?不给我用你的生日做密码啊?” “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我不想知道你有多少钱,你不要像交代后事一样,”方雨越说越激动,眼泪吧嗒吧嗒地掉,“陆与闻,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陆与闻费了力气才抱住挣扎的爱人,“听我说,我要跟你结婚,这是结婚前该有的流程不是吗?坦白财产状况,上交工资卡,不许乱想,不哭了乖。” “真的只是结婚吗?”方雨抓住陆与闻的手,“你发誓不骗我?你不会去做危险的事?” “嗯,”陆与闻笑笑,灯光映照下的面容帅气且疲惫,“不骗你,听到要结婚不该高兴吗?小傻子,哭什么?” 方雨却还是不信,陆与闻拥他入怀,掌心拢着后脑勺,手指梳理他长长了的头发,声音很轻地哄他,爱人之间的各种爱称都对他喊了一遍,最终还是叫他老婆,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方雨愈发鼻酸,他推了推陆与闻,找了个理由支开他,“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菜,你做给我吃。” 陆与闻和他讨要了一个吻再下床,上衣也不穿,随意套了条裤子便匆匆下楼。房门没关,方雨听到楼下传来锅碗瓢盆的响声,他慢慢挪动下身,来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陆与闻的手机,解了锁,手机密码也是他的生日。 翻到通话列表,今天早上的通话没有显示姓名,表明陆与闻没有储存这个号码,方雨在自己的手机输入这串数字,意外跳出来阿志的名字。 方雨放下陆与闻的手机,接着用自己的手机给许久未联系的罗小灵拨去了电话,这是他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和别人联系。 电话在几分钟内讲完,方雨将手机放回床头柜抽屉,他在心里想最近的事,和燚火文化的解约全权交给了陆与闻找的律师,他不清楚具体的细节,陆与闻只告诉他最后结果。 自从他受伤出院,陆与闻接他回家,他彻底贪恋上家的温暖,他像疲倦的鸟儿,飞过了一座又一座高山,找到栖息的枝头,便留下来筑巢。 他没有苛责自己的软弱,连鸟儿也要归巢,为什么他不可以有个家? 尽管陆与闻带他回的家,坚固得像堡垒,他住进去,隔绝了危险和伤害,也远离了外界与自由。他的世界越来越小,小到只有他和陆与闻两个人,好在他认为这没什么不好,他有陆与闻,便不想再看世界。 方雨重新躺进被窝,他在被窝里找到陆与闻脱下的上衣,已皱成一团,他把它抱进怀里,贴着肚皮,想象是陆与闻的大手在抚摸他。 几天后的中午,陆与闻的父母提前回来,楼下开门声响时方雨刚刚睡下,他正要起床,陆与闻按住了他,扯出被子底下的外裤穿上,起来后给他掖了掖被角。 “你睡,我下楼看看,爸妈回来了,他们等会估计也要休息,你别起来。”陆与闻俯身亲了亲方雨,方雨攥着被子边缘,双眼频繁地眨,看上去很是不安。 陆与闻摸摸方雨的脸,“乖乖睡,爸妈老问起你身体怎么样了,不用紧张,他们都会对你很好的。” 方雨催促道:“你快下楼,我这就睡了。” 陆与闻关上了房门,方雨打算小睡一会儿,半小时后就起来下楼打招呼,长辈回来了,他还睡着实在不像样,这么想着便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陆与闻回到了床上,搂着他睡觉,方雨睡得浑身发软,他叫了陆与闻几次,陆与闻迷迷糊糊回答:“嗯?醒了?几点了?” “是我要问你几点了。”方雨坏心眼地掐陆与闻的大腿,陆与闻摸上他作恶的手,摩挲着手背,习惯性凑过来亲他,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找准他的唇。 “该起床了,”方雨躲不开陆与闻的吻,只得在吻的间隙喘息地问,“你爸妈有说什么吗?” 陆与闻不接他的话,一个劲地吻他,被子底下的手还要剥他的内裤。 方雨防不胜防,下身顷刻间便光溜溜,怕陆与闻没个分寸要做,他索性踹了他一脚,着急又委屈,“你干嘛呀?你爸妈还在!” 陆与闻停下来,黑暗中凝视他许久,方雨去摸陆与闻的脸,心底浮现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陆与闻最终什么也没说,捏捏他的脸道:“没什么,该起来吃晚饭了。” 饭桌上,方雨低头默默吃饭,陆与闻母亲不时问几句他的身体,方雨一一答了,和面前的长辈很久没见,他很难不拘谨。 第240章 陆与闻光顾着给他夹菜,没怎么吃,方雨使眼色也不管用,陆与闻冷不丁起身去拿了瓶酒,酒瓶刚放下,遭到父亲的呵斥:“吃饭喝什么酒?” 方雨被吓了一跳,他忙拿走陆与闻手里的酒瓶,陆与闻站着,当面质问道:“大过年,吃饭高兴喝点怎么了?你别吓着方雨。” “我没事,你快坐下。”方雨拉扯陆与闻的衣袖,他能感觉到饭桌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陆与闻父亲便摔了筷子。 陆与闻沉下声道:“当着我爱人的面,这样不好吧?” “我听说你又不想当演员了,三十多岁的人了一事无成,想一出是一出,以前我怎么跟你说的?明天滚回公司帮忙!” “都怪闻昭带坏了你,他现在在美国犯了事,警察找人找到你妈头上,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陆与闻父亲正颜厉色,陆与闻觑一眼母亲,梗着脖子,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不清楚,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用你管。” 这下陆与闻父亲连手边的茶杯也摔了,“滚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陆与闻当即转身,方雨噌地站起来,连忙抓住他的胳膊,脸色发白,陆与闻转过身,对他露出一个笑,嘱咐道:“你待在家里,好好的,按时吃饭睡觉,我会给你打电话。” 说完陆与闻越过方雨看向母亲,“妈,帮我照顾好方雨。” 母亲摆摆手,招呼方雨坐下,“来坐下继续吃,别管他们父子俩。” 方雨看着陆与闻三步作两步地上楼,不到一分钟就下来,直接没看他,脚步匆匆地走出了这个家。 陆与闻走后,陆与闻父亲捡起地上的筷子和茶杯,清了清嗓子,面色颇不自然,“吃饭吧,别管那臭小子。” 方雨失魂落魄地坐下,没吃多少就找借口上楼。他关紧房门,拿出抽屉的手机,打给陆与闻,没人接听,他转而打给阿志,电话一接通再也忍不住泪水,“你们到底要陆与闻做什么?他现在在哪?”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不会分开也不会虐 第127章 没有老公就会死掉 离开家后,陆与闻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寓,待到夜深便一人开车去了某个娱乐会所。他没从正门高调地进入,而是走的侧门,该侧门在某私房菜馆内,需要出示邀请信函或有会员同行,才能通过这扇门。 几个月前和王总儿子谈项目时,听他提起这家暗藏玄机的娱乐会所,当时陆与闻兴致缺缺,谢绝了王总儿子的引荐,而几天前他重新和王总儿子联系上,转弯抹角提到该会所,成功要来了邀请信函。 进入侧门,服务生引领他到贵宾客房,一进门,陆与闻就注意到屏风前的一排摆件,几个栩栩如生的黄杨木雕,雕刻的并非是飞禽走兽或宗教佛像,而是一男一女在欢好。 他不禁抽了抽嘴角,越往里走越觉朦胧暧昧,这个贵宾客房从装潢摆设到氛围营造,无一不在直奔主题。他没忍住转头问服务生:“熏的什么香?能撤走吗?还有这灯光能调亮一点吗?” 这是他接下来一星期的住处,他暗暗叫苦,这地方他一晚上都待不下去。 而这里一晚的房费高达两万,阿志明确告诉他不能报销,陆与闻面上对服务生微笑,心里在想这回亏大发了,出钱出力不说,还不能见老婆,被蒙在鼓里的老婆这会儿指不定在家里哭。 陆与闻咬咬牙,按捺住拿手机出来看,一晚一通电话就够了,他告诉自己,再多的只会动摇决心。他必须把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霾驱逐了,他和方雨才能够过上安稳日子。话说回来,要是阿志早些来找他合作,方雨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陆与闻拿出钱包给了服务生小费,服务生很老道地告诉他该去会所哪些地方,能碰到哪些演艺明星、商界人士和政客,连具体时间段也向他指明。 打发走了服务生,陆与闻打开酒柜拿了一支酒,倒进高脚杯里,而后轻摇着高脚杯在吧台前坐下。 吧台占据整个房间视野最好的位置,他装作品酒,打量起房间内部,正对着的是大床,床架镶金雕花,床头后边是用屏风隔开的淋浴区,浴缸被一个金碧辉煌的笼子罩在里面。 陆与闻喝一口酒掩饰脸上的厌恶,即使在只有他一人的房间里,他也不敢过多暴露真实情绪。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干的又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幕后老板如此费尽心机经营着这样一个销金窟,想必很有手腕或人脉,这样的人难保不会生出其他心思,譬如用藏在暗处的摄像头,记录下一张张丑态百出的脸,当作日后自保的筹码。 阿志提过这个娱乐会所可谓是密不透风,警方多次突击检查皆一无所获,而根据该会所的平面图,警方曾猜测内里别有洞天。 这次造访也证实了警方的猜想,陆与闻又抿了一口酒,他想明白警方为何数次徒劳而返,从会所正门进入,或许根本走不到侧门的区域,正侧门也许从一开始就是独立的空间,没有互通的路。 他想这对于警察而言该是很有用的信息,而这也是阿志找他合作的原因,圈内有许多不可告人的肮脏场所、黑暗交易,只有圈内人才能摸到门道,因此警方要想铲除楔入圈内的毒瘤,他无疑能助警方一臂之力。 他会是最趁手的利器,因为他在圈内没有需要维护的利益共同体,他只有要保护的爱人,他豁得出去,他也不怕。 第241章 陆与闻到服务生提及的保龄球室打了两局,又去餐厅吃了夜宵,和不少他不认识但听说过名字的同行打了照面,点头致意当作打招呼。来这里的人会达成保密的共识,彼此心照不宣,俨然已成为同一条船上的人。 陆与闻想,从今天开始,我也是和他们同一条船上的人。 吃过饭,他正要回房间,路上他便犯了难,他想应该没有谁是专门来这里吃饭住宿的,方才他在餐厅见到的人哪个不沾点黄,他还在吃饭,已经有他叫得上名字的男艺人钻到了桌子底下,整整一顿饭的时间都没见他爬起来过。 陆与闻苦思冥想该干点什么,才能让他和来这里的其他人看起来一样,没等他想好,推开房间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刹那间又哭又叫地扑进他怀里,双臂死死地环抱着他,脑袋抵着他的肩膀,双肩因为哭泣而耸动。 陆与闻万分惊喜,大手拢上方雨的后脑勺,揉捏着后颈迫使他抬起脸来,方雨哭肿了的眼睛现于眼前,他带着哭腔艰难地道:“终于找到你了,不能丢下我。” 陆与闻心疼地搂住人,不住地亲吻方雨流泪的眼睛,方雨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像是没办法止住眼泪,陆与闻抚摸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说不哭一边吻他,最后连自己嘴里也满是泪水的咸涩。 方雨每次掉眼泪,除了在床上被他弄哭的他有办法哄回来,其他时候都束手无策,只会笨拙地给方雨擦泪,吻他,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他听说有人能一个笑话把爱人逗笑,也听说有人能用情话哄好爱人,无奈他嘴笨,想不到笑话,也说不出动听的情话,只晓得重复不哭,乖,方雨不哭。 陆与闻简直心如刀割,他吻着方雨的唇,对他说:“不哭了乖,是老公的错,没有丢下你,永远不会丢下你,老公是担心你才不让你跟来。” “我不管,我要跟着你,”方雨断断续续地道,“现在起我要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陆与闻只能说好,他怕方雨再哭下去眼睛出问题,先把人哄好再说,他打横抱起方雨,放到了大床上,手刚脱离方雨的身体,方雨立刻大叫着扑上来,方雨不让他走。 “我去拿条毛巾给你擦脸,”陆与闻和方雨打着商量,“三十秒内回来,不对,最多十秒就回来了。” 方雨不松手,倔强地看着他,陆与闻叹了口气,抱起方雨来到床头后面的盥洗台旁边,一手搂着人,一手拿毛巾开水龙头,毛巾打湿了一半,单手拧了拧,在方雨眼睛上轻轻地按压。 “不哭,才几个小时不见,没和你说是我不对,我想让你待在家里,哪里有比家里更安全的地方?我叫我妈提前回来就是为了照顾你。” 陆与闻停下来,亲了亲方雨泛红的眼角,“你出来爸妈知道吗?我安排了人跟着你,他们人呢?” “我说我要去找你,”方雨吸吸鼻子,“爸妈拦不住我,我打给阿志,他也不告诉我。” “那你怎么找过来的?” 方雨看着陆与闻,“我看了你的手机,你联系了王总,我打给他问起你,他带我进来的。” 陆与闻点点方雨的鼻子,呵斥的语气温柔如水,“小坏蛋,查老公手机,现在敢查老公的手机,以后是不是要查老公的行踪?” “要查,一天三遍的查,我要管着你,”方雨勾住陆与闻的脖子,用哭过后又黏又涩的嗓音要求道,“不能只有你整天要我听话,你也要听我的话。” 陆与闻有意逗他,“要是我不听呢?” “你敢!不听我去向爸妈告状,我跟爸妈说你欺负我。”方雨哭过的面容和声音威胁起人来软绵绵的,毫无震慑力,陆与闻大笑,在方雨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吻声。 “老婆改口叫爸妈了,和爸妈都说了什么?跟老公说说?嗯?”陆与闻吻住方雨,抱着他往床边走,方雨闭上眼睛,话音被接连的亲吻悉数吞没,只余模糊的字眼泄露,“不告诉你。” 某种程度而言,方雨的到来的确解决了陆与闻不知道该干什么的难题。 晚上他给方雨洗澡,站在浴缸旁边弯下腰给方雨搓背,笼子刚好容他一人进入,方雨趴在浴缸边上,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很小声地问:“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陆与闻凑近亲吻方雨的脸,假借细细密密的吻,极为隐蔽地道:“什么都别问,这里不确定有没有眼睛,你就当我们是来开房的。” 方雨听清楚陆与闻的话,瞳孔极难察觉地缩了一下,他打量着周围一圈圈的铁栏杆,有点发怵地问:“那我们还要做吗?” 陆与闻挠挠方雨的下巴,轻笑道:“你想做吗?老公完全尊重老婆的想法,老婆不想可以把我踢下床。” 方雨嗔他一眼,有些愠恼道:“别推给我,你分明就很想,再说我什么时候把你踢下床过。” 陆与闻取来一旁的浴巾,罩住方雨的身体,缠绕了一圈才让他站起来,打横抱在怀里,“老婆真了解我,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方雨眨着眼睛,眼里只装了陆与闻一个人,“不是在想我吗?” 陆与闻大笑出声,将方雨放到床上,方雨勾着他的脖子未松开,眼神怯怯地看着他,似乎仍未忘记自己来这里后的宣言,跟着他,他去哪他就去哪。 陆与闻想了个办法,他在悬挂在床架上的各种不堪入目的物件里,挑了一根较为正常的绳子,绳子一头系着他,另一头绑在方雨的手腕上,他不敢绑太紧,只打了个蝴蝶结。 第242章 方雨紧盯着他腕上的结,嫌不够又用力扯了扯,使绳结更紧,确认不会松开,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陆与闻拖着方雨在房间里活动,他照常脱衣服、洗澡、洗漱,再到睡前小解。一个人完成不了的方雨会帮他,一个人能完成的,方雨便会站在一旁看着他,有时目不转睛,有时羞得移开视线。 但方雨总归在他身旁,紧巴巴地跟着,像一条最忠诚的小狗,不离不弃地守着他的主人。 回到床上,方雨又搂着他,即使有了绳子做牵绊,方雨也还是要紧紧依偎着他,对他依赖到了极致。 陆与闻全都看在眼里,他又开始了他百问不厌的问题,他钳住方雨的下巴问道:“爱不爱老公?有多爱?” “很爱老公,没有老公就会死掉,”方雨压抑着什么的嗓音很像在哭泣,只有陆与闻知道没掉眼泪,方雨只是太想要他了,“老公亲我,快亲亲我,我没有老公会死掉。” “不许说胡话。”陆与闻轻声呵斥,他扫了一眼地上纠缠的湿衣物,决定不告诉方雨那里面有一枚小小的纽扣监听器,方雨吐露的充满爱意的话语,兴许全被监听器那头的阿志听了去。 陆与闻得意地笑笑,下床将那堆衣物扔得远远的,保证在监听范围外,他才没有让人听墙角的嗜好,他老婆的呻吟和叫唤只能他一个人听见。 第128章 七日暗访 陆与闻不得不承认,有方雨在身边,他从原来的无所适从变得如鱼得水,他无需担心自己惹来怀疑,又或者探访无果的同时还打草惊蛇。 尽管不清楚背后的人是否已关注到他,他在圈内向来以好形象示人,几乎没有负面新闻,突然造访这样的地方,难免会有人大跌眼镜,也定会有人心存疑虑。因此这里只是他埋下的伏线,他和阿志商量好了一系列后续操作,会将他彻底推向那些人。 这些都是方雨不知道的事,他也不打算给方雨知道,这段时间他是安全的,这里毕竟是正当营业的会所,来来往往的多是各界的大人物,不会有鸡鸣狗盗的宵小之辈,所以他才让方雨留了下来。 他们只需要提防酒水,这方面方雨吃过亏,数个月前送去检测的血液样本,专门的药物检测机构称检测不出有药物残留。医生告诉他许是人体代谢的影响,通过抽血的方式较难检测出药物残留,或许可以尝试做毛发或尿液检测。 但拿到结果的那时,方雨已不在他身边。后来他找私家侦探去酒吧调查,把对外售卖的各类酒水全买了回来,送去检测,结果同样一无所获,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陆与闻猜想方雨几个月前喝下的酒水,要么是酒杯被加了料,要么是那瓶酒本身掺了药,可惜如今全都无从查证。 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打断他的思绪,陆与闻低头看怀里的人,方雨不适地扭动身体,搭在他腰间的手臂抬了抬,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今天是他们待在这里的第六天,过去的五天他们频繁地亲热,方雨总是想要,短暂的亲吻拥抱已不能使他满足,方雨渴望热烈而绵长的深吻,最好持续一整天。 其实方雨更想要其他,但他顾忌着方雨的身体,没让方雨如愿。 他觉得两个人花一天时间接吻吮舌已足够亲近,何况他的手会游走遍方雨的全身,他的怀抱一天下来没离开过方雨的身体,如此的如胶似漆已然能够缓解身心的焦渴。 陆与闻摸了摸方雨袒露的肚皮,即使是午睡,方雨也睡得很沉,毫无节制的亲热消耗了他大部分体力,陆与闻捻弄方雨的嘴角,心里难能生出一丝丝的愧疚—— 他不会说是方雨承受了更多,在情事上方雨从不亏待他,方雨有一百种讨好他的方式,而他甚至不用出力,只需要拉开裤链,接下来的事方雨会替他做完。 陆与闻认可自己的混蛋,他躺下来,和方雨面对面,凝视方雨天真甜美的睡颜,嘴里喃喃自语道:“是你纵容我的,知道吗?你越纵容我,我会越想欺负你,你就该被我锁在床上。” “我们在家里也做一个那样的笼子好不好?” 陆与闻怀疑在这种地方待了几天,他的脑子也不正常了,他的理智时常受到冲击,种种突破下限的行为在他们面前上演。 来这里的第二天,他和方雨去餐厅吃饭。会所设自助餐厅,美食不是目的,为来这里的人创造一个信息互通、资源置换的交流合作平台才是本意。 但未必所有人都为了促进合作或拓展人脉而来,有的人纯粹是贪图这里隐秘性高,适合带包养的小明星过来住几天,因此餐厅、泳池、台球室等公共区域,总能看到当众上演激情戏码的男男女女。 那天中午,他和方雨正吃着饭,旁边一位不算生面孔的男明星毫无征兆脱去衣物,爬到桌子上搔首弄姿,他不小心看了一眼,差点被恶心得吃不下饭。 周遭的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仔细看会发现角落里也有互相纠缠的身影,陆与闻暗暗咋舌,正打算问方雨要不要回房间里吃,方雨却放下筷子,主动坐到了他腿上,搂上他的脖子问:“我们要不要也亲一下?” 方雨表情认真,陆与闻没多想,也觉得是该随大流一下,免得他们显得格格不入。于是他和方雨拥吻起来,方雨十分投入,不时发出暧昧的声响。一吻结束时,方雨甚至忘情地扯出塞入裤腰里的衣摆,叫他把手伸进胸口摸一摸。 第243章 陆与闻记得自己如了方雨的愿,手探进方雨的上衣里,动作过火,方雨在他腿上大叫,他们接棒成为餐厅里受注目的一对。他脸热不已,方雨对周围的视线浑然未觉,只懂得追寻他的唇,要多饥渴有多饥渴。 经过这一次,他们像是打破了心理上的束缚,之后的几天里,他们在会所公共场所亲热的次数多了许多。有时候在台球室,他教方雨打桌球,教不到一会儿,他会扔掉手上的球杆,抱方雨到台球桌上,让他低头与自己接吻。 有时候在泳池,方雨不会游泳,无聊地坐在泳池边上,裤腿卷得高高的,双脚伸进泳池里玩水。他游了一两圈回来,双手撑在泳池边缘,仰头和方雨接吻,完全不顾四周好事的目光。 一星期一眨眼过去,走的那天服务生热情地叫他们常来,一路将他们送到侧门,门一开,他们从会所转移到私房菜馆的包厢内。 陆与闻牵着方雨的手走出私房菜馆,外头阳光猛烈,他眯了眯眼睛,方雨伸手挡在他前额,要给他挡住毒辣的太阳,他笑了笑,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此行收获颇丰,在那一星期内,他带方雨走遍了会所里所有他们能去的场所,大致摸清里面的构造,记下楼层和房间分布。他现在赶着回家,他需要对照平面图,把他收集的信息记录下来。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当天晚上,消防车的警笛声刺破夜晚的宁静,熊熊大火照亮了夜空。起火区域是某条街巷内的私房菜馆,据围观居民说,火势蔓延迅速,整个门店顷刻间被大火吞噬,未看到有人从火海中逃生,人员伤亡情况不明。 第129章 老婆真乖 当晚发生火灾,陆与闻没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他把会所内部格局和各功能分区绘制成简易地图,晚饭前发给阿志后便没再看手机,约了第二天见面再详谈。 这天他忙着和方雨过二人世界,兴许回到熟悉的环境的缘故,方雨终于安下心来,没像刚过去的一星期那样黏着他,准许他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忙活。 而方雨许久未回公寓,正楼上楼下的蹿跶,每个房间都进去瞧一瞧,像是对这里喜欢得要紧。陆与闻不得不从地图绘制中抽身,出来要求他不许跑动,小心刚愈合的伤口,方雨扑上来亲了他一口,撩开衣摆说早就好了。 陆与闻拉长脸道那也不行,他揽上方雨的腰,大手拢着腹部,揉弄的动作还是小心翼翼,仿佛怀里人是一块嫩豆腐,力度稍重一些就会碎。 方雨眨着眼看他,搂着脖子亲他,一边亲一边笑,对于回家这件事,方雨总是很高兴。 陆与闻让方雨待在书房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方雨什么都依他,很快他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方雨起先躺在书桌正对的大沙发上,午睡的习惯养成了,每到午后他总是犯困。陆与闻画完草稿,要去沙发后的书柜里取本书,他走近看沙发上熟睡的爱人,呼吸不由得停滞了一秒—— 方雨仰面躺着,双手规规矩矩地护着肚子,上衣穿得好好的,裤子却褪到了脚踝,下身只余一条纯白的内裤,裹束住最叫人遐想的部位。 陆与闻俯身盯视酣睡中的爱人,方雨一脸甜美无知,对自己抛出的诱惑及会给他带来的困扰全然不知,依旧匀匀地呼吸,睡相安稳。 陆与闻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蹲下来,粗鲁地推着方雨的胳膊,叫他醒过来,不许睡。方雨泄露几声不满的哼声,就快醒来。陆与闻连这一分半秒都等不及,挤进沙发抱着人,双手双脚成了桎梏,圈住不知死活勾引他的爱人。 所有正事都抛到了脑后,等方雨离开那张沙发已是下午四点多,他被陆与闻抱回了卧室床上,陆与闻坐在床边一本正经地警告他,以后不允许随意暴露身体,再不经同意偷偷脱下裤子,就拿把锁锁住他。 方雨不解地问为什么,他自己的身体难道没有处置权吗?陆与闻叫他逗笑了,十分理直气壮且无赖道,哪有你的,都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思想灵魂身体当然也是我的。 方雨睁大眼睛,没看出惊吓,倒流露出一丝讶异与好奇,像孩童初初看见这个世界,眼里满是探索与求知的渴望。 陆与闻引导他想象那种可能——他的一切都是他的,他们不仅身体紧密结合,灵魂也完全共振,他们的所思所想都趋于一致,亲密无间得像是一个人。 方雨身体轻微地颤栗,他不太能理解陆与闻说的灵魂共振,但他好像知道那种感觉,他全身心依赖陆与闻,任由他支配与掌控,一心一意不作他想,因此连身体也飘飘然,胸口微微发烫。 他抓住陆与闻的衣角,一点一点向他挪移,陆与闻在抱他之前问,要听我的吗?方雨说要的时候伴随着呜咽,眼圈也泛红了,陆与闻把他抱到腿上,和他贴面摩挲。 方雨忽然觉得其实他已经足够沉溺,只是陆与闻不知道,或者陆与闻眼里他本该是这样的,软弱、愚笨、依赖成瘾。 没人知道他说服自己松开水里的浮萍,沉入陆与闻为他制造的水域里。 也没人知道他在被陆与闻驯服之前,先一步逼迫自己正视内心,做出选择,他要陆与闻,那么其他都必须要放弃,未完成的计划、人格、意志和羞耻心。 他变得蒙昧混沌、听话乖顺,是陆与闻想看到的他的模样,他都做到了。 第244章 他的三十多岁比十八岁还要懦弱无能,这些年光长年纪不长心智,一点也不成熟,越来越爱哭,换作旁人定会羞愧难当,可他早就抛弃了脸皮,心甘情愿被豢养。 方雨搂紧陆与闻,在他耳边小小声地哀求,叫他亲他、摸他,最好再干一干他——他每天所想的便是这些事,他简直叫陆与闻迷昏了大脑,每时每刻都盼望被占有。 深夜,方雨隐约听到警笛声,再侧耳细听已捕捉不到任何声响。 陆与闻关了灯过来搂他,方雨偎进陆与闻的胸膛,脸颊在脖颈处蹭了几下,一分开便叫人逮住了唇,陆与闻像要吃掉他似的狂暴,他毫无招架之力。 唇分时,方雨困得连眼睛也睁不开,陆与闻还要来剥他的裤子,反正不会有实质性的暴行,陆与闻在这方面过分谨慎,方雨嘟哝了一句轻点便不管了,脸埋进陆与闻的肩窝,睡得香甜。 陆与闻第二天一早才看见阿志发来的消息,告诉他赶着回局里,提前碰个头。方雨还在睡,陆与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记,再轻轻地把人从怀里剥离,蹑手蹑脚下了床。 客厅里,陆与闻泡了一壶茶等阿志过来,他上网搜了搜相关的新闻,报道里称起火时私房菜馆已结束营业,未造成人员伤亡,起火原因仍在调查中。 阿志从大门进来,两个月前他在中介推荐下租了楼上的公寓,并邀请同事来吃了顿乔迁饭,因此他搬出宿舍的事在局里人尽皆知,这样高调的目的是为了现在—— 这栋公寓楼一梯一户,私密性强,极大地方便了他和陆与闻碰头;同时打消局里同事对他的怀疑,乔迁饭上他终于承认自己的家庭背景,抛开同事间的调侃,他搬进高档公寓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行事越光明正大便越难引起怀疑,他们必须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从找上陆与闻之初,计划推进得极为隐秘—— 第一次提出合作是在局里的询问室,他们以协助调查李惟的案子为由将陆与闻请了回来,随后两次会见也都打着相同的幌子。陆与闻比他们想的要配合,几乎称得上尽心尽力,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阿志放下茶杯,陆与闻还在沉思,久久不语,好半晌阿志才听到他肯定的话音,“应该不是我暴露了,我确定我没有露出马脚。” 陆与闻把那一星期内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他和方雨像每一对沉迷情事不能自拔的爱侣,每一天都在寻欢作乐,餐厅、泳池、台球室甚至走廊、电梯都留下了他们难舍难分的身影。 外人不可能看出他装作纵情声色,实则借此摸清会所布局及各功能区域。连方雨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只以为他是为了寻求刺激,因此每到一个陌生场所总是羞怯,却又忍着羞怯迎合他的吻。 即使在房间里,他们也抓紧分秒地亲热,没有闲暇说别的话,说出口的话也都离不开情爱,方雨每天都在对他说爱。 陆与闻想起这些,语气愈发笃定,“排除是我打草惊蛇的可能,会不会是他们早知道警察盯上了会所,干脆一把火烧掉侧门的入口。” “但这说明了一件事,侧门不是唯一的出入口,或许还有一个出口,或许有一条路通往正门的区域。” 陆与闻说完自己的推断,有没有用他不得而知,他只被允许知道小部分的案情,其他都处于保密状态,阿志事先向他声明不会和盘托出。 估摸方雨差不多该醒来,陆与闻站起来道:“我这里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等你们通知。” 阿志点了点头,并不多言,只在出门前说了一句:“就算真的暴露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不知道我们还有后招,这出戏唱下去就不会假。” 陆与闻有些不高兴,“都说了没暴露,我演技还没那么差。” “你和方雨待了那么多天都做了什么?”阿志直盯盯地打量他,“你拆了监听器,我们无法判断你究竟有没有暴露。” 陆与闻啧了一声,对阿志的不识趣感到很鄙夷,“能做什么?我跟我老婆在一起还能做什么?你别问了我怕刺激你孤家寡人的。” 陆与闻不耐烦地摆摆手,陡然听到方雨叫他的名字,他回头一看,方雨穿着睡衣下楼,衣领拉开大半,半个肩膀露了出来,最要命的是还光着双脚,看见他便小跑着过来。 “怎么不穿鞋?”陆与闻当即迎上去,拉了拉方雨的衣领,把他拢进怀里。方雨环抱着他,仰面向他抱怨:“睡醒看不见你我着急,不许留我一个人在床上。” “先回去把鞋子穿上。”陆与闻打横抱起方雨,侧身看了看门口,阿志已经走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陆与闻遗憾地摇摇头,还以为能当面秀一次恩爱,他都想好要怎么秀了。 他亲了亲方雨的唇,问:“昨晚睡得好吗?” 方雨半撒娇半控诉:“不好,你手劲太大了,摸得我好疼。” 陆与闻失笑,抱着方雨上楼,“那我今晚争取轻一点,上去脱裤子让我检查一下,看看肿了没有。” “老公帮我脱,”方雨亲了他一下,双眼一眨不眨,“老公说过不能随意脱裤子,我听老公的。” 陆与闻的嘴角越翘越高,被讨好得快得意忘形,他蹭了蹭爱人的脸,“知道了,老婆真乖。” 第130章 爱人愚笨 这个年刚过完,陆与闻接到阿志通知,近期会有下一步动静,他便知道是时候和方雨坦白,告知即将会面临的状况以及他所做的决定。 第245章 他挑了个午睡醒来的午后,方雨难得从床上起来,而不是还蜷缩在他怀里。方雨最近爱上捣鼓他的老物件,比如旧衣服、没用完的香水、写满笔记的剧本和几个不大不小奖项的奖杯。 方雨把它们拾掇出来,没舍得扔,旧衣服拿来当睡衣,剧本垒成厚厚一沓,放在床头柜上当睡前读物,至于奖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放进了杂物房,香水则被收进包里。 陆与闻给方雨买了当季最新款的男士手包,里面放了现金和一支新手机,方雨原先弃置一旁不感兴趣,如今倒会用来装一些小物件,他想丢掉方雨却当成宝的物件。 这天方雨还在看他的旧剧本,陆与闻挤到方雨身边坐着,方雨和以前一样爱窝在床和衣柜之间的狭窄过道里,为此陆与闻在这个角落放了坐垫和靠枕,还有一张矮矮的小圆桌,放点心和茶水。 陆与闻搂着人,低头看方雨的发顶和一侧的白嫩耳朵,方雨靠在他肩上,懒懒散散,仿佛身子骨都是软的,没了他的支撑就会歪斜到不知哪里去。 方雨一页一页地看剧本,不知道陆与闻正想着要不要把他送回家。 陆与闻始终觉得家里安全一些,家里前院有高高的围墙,高墙上装了一圈防盗刺,大门有二十四小时监控警报,家里还有父母照应,只要方雨不出家门,人身安全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方雨待在家里,他才能更放心,他的软肋藏得好好的,没有人能以此来要挟他。 陆与闻犹豫该怎么开口,方雨忽而抬起头,直直地撞入他眼眸,“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从哪看出来的?”陆与闻笑笑问,索性也不否认。 方雨说:“你一直撩我头发,你只撩我头发,换做往常你早亲上来了,还不能说明心不在焉吗?” 陆与闻哑然失笑,和爱人太过亲密有时候不全是好事,譬如现在,他在爱人面前几乎藏不住秘密。他不得不将方雨抱到腿上,胸膛紧贴后背,下巴轻抵发顶,刻意避开与方雨对视,接下来的话才能够顺利说出口。 “如果之后几天,看到和我有关的不好的新闻,答应我不许生气,更不许伤心,都是假的,你只要不看不听不问,也不准插手,乖乖在家等我,很快就过去了。” 方雨预感到什么,竭力要回头,陆与闻搂他搂得紧,两人身体交叠不留空隙,方雨没有转头的余地,他着急地扭动上身,陆与闻控制住人,低喝道: “听我说,不要怕,过几天我送你回家住,我留在这里有事要忙,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少,你也要好好的,你必须好好的,不然我做这些事没意义。” 陆与闻松了桎梏,方雨一下子转过身,两眼盯住他,眼眶迅速泛红,“他们又要你做什么?我不管你去哪要做什么,都要带上我。” “如果,我说如果,”陆与闻口吻严肃,“有人用你来威胁我,诱使我去某个地方,我去了会有危险,我不去你会有危险,你觉得我会怎么选?” “我要我们好好活着,如果不能,两个人一起死我也不怕,”陆与闻眼圈发红,定定地看着方雨,“但万一留下一个人呢?你想过没有?过去十多年来你知道我活着,可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方雨,你想试试我的处境吗?” 如果可以,他不愿意提起他被蒙在鼓里的十多年,他不想增加方雨的负罪感,方雨被弟弟的死和畸形扭曲的家庭关系压垮了身心,过去不只他一个生活在地狱,方雨同样在水深火热中。 方雨伤痕累累地回到他身边,他还没能修补好方雨身心的千疮百孔,就已经被迫在他心上又添一道伤口。 陆与闻知道自己不应该,但他毫无办法,方雨对着他掉眼泪,“所以你现在要惩罚我对吗?你不让我跟着,你要我在家里担惊受怕,我是你的累赘吗?” “是要罚你,”陆与闻狠下心不哄人,冷声说道,“你乖乖听了我这次,以前的过错我们一笔勾销,还有你跟我闹分手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受罚?” “你不该为我痛苦一次吗?每天想我想的要疯掉,每晚叫着我的名字,没有我就睡不着觉,除了哭还是哭,这些痛苦你不该为我承受一遍吗?” 陆与闻翻起了旧帐,循循善诱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只要能让方雨听话回家,他愿意再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手段能看出立竿见影的成效——方雨以为他生气了,才会撂下不怜惜他的狠话,方雨心急地搂他,环住他的脖颈,伸舌头舔他的嘴唇和喉结。 陆与闻不为所动,方雨更为卖力,眼泪继续往下掉,“老公不生我的气,我认错,我该罚,老公抱抱我。” 方雨绝望又无助,坐在他腿上压抑着哭声,像是怕讨他嫌。陆与闻深吸一口气,大手抚上方雨的后脑勺,他以十分卑鄙的方式达成了目的。 他最想要爱护的人,他逼迫他承受痛苦,他甚至告诉爱人那都是应该的,他计较他们之间曾有过的分离,他要方雨为此付出代价——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但他确实利用了这一点。 方雨根本没有立场去争辩,也辩不赢他,他的爱人愚笨,在爱他这件事上总显得笨拙,其实陆与闻也有些庆幸爱人的愚笨,只有笨蛋才会傻傻的爱了他好多年。 想到这里,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剥下方雨的裤子,他的动作、他的面部神情都表现得异常急色且冷酷无情,好像爱人只为了占有,爱人必须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难以填满的欲望、可怖的控制欲以及不允许爱人违背自己的心理。 第246章 这些都要通过情事做确认,受得住他的凶猛强悍的爱人,没有可能忤逆他。 陆与闻相信方雨不会叫他失望,如同每一次方雨都好好地接纳了他,痛到哭泣也不要分开,方雨用眼泪滋养了他残忍的决心,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毅力。 陆与闻送方雨回家的那天,天气晴好,方雨在暖融融的日光里昏昏欲睡,连日以来的索求无度使他的身体疲惫无力,他变得嗜睡,清醒的时候不多。 哪怕难得清醒的时刻,他也总觉得下一秒会被脱掉裤子,他不会说不,对陆与闻的服从俨然已成为本能,他爱他,连他的无理霸道、野蛮专制也爱。 方雨被陆与闻抱下车,陆与闻迈开大步朝屋里走,穿过院子,经过浇花的园丁和正在洗车的司机,陆与闻父母一回来,家里人便多了起来,所有人都向他们行注目礼。 方雨不怕被外人看到,他早就抛弃了羞耻心,不介意旁人知道他是陆与闻养着的,爱人也好,附属品也好,总归能证明他属于陆与闻。 白天家里人一般不在,方雨放心被陆与闻抱进屋里,上楼回房间,从陆与闻的怀抱转移到床上。即便是分离前的最后一刻,他也犯困不清醒,睡眼惺忪地看着陆与闻,陆与闻俯身亲他,他竟忘了伸出舌头,直到唇分才急忙勾了陆与闻的舌头一下。 陆与闻对他笑,说他很乖,掌着他的后脑勺说要听话,不许乱跑,他雇了人盯着他,也拜托保姆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方雨注视陆与闻的眼睛,许是犯困的缘故,他在陆与闻眼里看不见自己,事实上他能看见的也是陆与闻想看见的他的模样。 这重要吗?方雨想,反正他也是为陆与闻而活,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 他又向陆与闻讨要了一个吻,抓着他的手来到后腰,在离别前也要招惹他再胡作非为一次。陆与闻眉头紧锁,说昨晚一整晚都没睡,不累吗?方雨仰头看他,声音细如蚊蝇,陆与闻凑近了才听见方雨说的话。 方雨跟他说想要,很想要老公,陆与闻将人按进怀里,差点舍不得走。 醒来卧室漆黑一片,方雨动了动酸软的四肢,习惯性叫陆与闻的名字,没等来如期的拥抱,他转过头看空荡荡的枕边,知道陆与闻已经走了。 方雨意外发现自己没有多少难过的情绪,他撑着床铺坐起身,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了,不是短信和电话,是陆与闻设置的提醒他吃饭的闹钟,闹钟名改成了长长的一句话。 他看了一遍,想象是陆与闻在同他絮叨,叫他起床,按时吃饭,不然就会如何如何的欺负他。话很露骨,叫醒他的动作却是最温柔。 方雨想起印在额头的吻、抚过脸颊的指尖,还有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亲昵。 他最终没听陆与闻的话,下楼没吃晚饭,征得陆与闻母亲同意后便出了门。他自行回到陆与闻的公寓,陆与闻没那么早回来,今晚有酒局,接下来几天也都有应酬。 这是他从阿志那问来的,也是他起意回来的原因,陆与闻的酒量并不好,喝醉了要有人照顾,他不放心,他要守在陆与闻身边,他不会让他发现的。 作者有话说:二传群主速死 喜欢写一些精神控制 从身到心被驯服 爱到失去人格…… 第131章 是个混蛋(修) 年前年后是各种酒局饭局最密集的时候,陆与闻躲过了年前,和方雨过了个清净年,年后的邀约却没法推托,他不仅要去,还要积极主动地去,连酒也要比别人多喝一杯。 从今晚起,他在酒桌上对外的说辞一律是来讨教取经,理由是他有转幕后的打算,想成立自己的影视公司,在熟悉的领域探索新的可能。 圈内人从幕前转型到幕后十分常见,加之他宣布得颇为高调,没人会对他产生怀疑,也没人不识相地来问他为何一反常态出来应酬。 毕竟最近他舅舅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欠债百万且在赌场赌输跑路了,至今找不到人,这种程度的新闻对于本人和所有沾亲带故的人而言,已经能算作丑闻,有眼力见的人都不会多问一句。 陆与闻又喝下一杯酒,酒意上头,立即脸红脖子粗,说话舌头都捋不直。 在完全醉倒之前,他事先设置的闹钟总算响了,铃声是最经典的来电提示音,他装作接电话匆匆起身,讲不到两句便挂断,借故提前离席,临走前还自罚了一杯。 走出包厢,陆与闻径直下到地下停车场,和代驾模样的人会合,他拉开车后门上了车,代驾启动车辆,缓缓驶出停车场。 车开到大路,陆与闻终于吐出一口气,揉揉太阳穴道:“没打听到什么,你想知道的不是正经酒局会聊到的,你别在我这抱太大希望,去酒吧、夜总会那些地方查比我参加几场饭局管用得多。” 驾驶座的阿志看了一眼后视镜,说:“才第一场,你接下来还有很多酒局饭局,我建议你可以和他们续摊,再深入交流一下。” “喝不来,再喝要吐了,你别指望我喝顿酒就给你破了案,这不现实。”陆与闻扯开领口瘫在后座,闭目假寐,难受得眉头蹙成一团。 这次他有一项额外的任务,打听一种新型毒品在圈内流传的动向,找出潜在的知情人及可能吸食的同行。 阿志前几日告诉他,圈内流入一种有更强致幻、麻醉及兴奋效果的新型毒品,和市面上已知的所有新型毒品相比,致幻性超出百倍,吸食的人称服用后可以见到最想见的人,最早发现于近期某位涉毒明星的家中。 第247章 “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外观特点,唯一确定的是致幻效果更强,比已知的一种叫邮票的毒品更强一些。” 阿志当时这么跟他介绍,陆与闻此时重新想起来,他睁开眼睛,并不清明的视线看着车顶,想了很久方才迟疑地开口:“你说,为什么最早发现是在娱乐圈?这能说明圈内人是目标受众吗?” “不好说。”在开车的阿志谨慎地回了他一句。 陆与闻喃喃道:“可是圈里人要什么没有?有钱有势,情人大把,他们还缺什么需要这种致幻性这么强的毒品?” “不是激发创作灵感么?”阿志嗤了一声,“还有的说压力大,用来排解压力。” “放屁!别听他们瞎扯!”陆与闻骂道,胃里翻涌着想吐的欲望,他不得不调整坐姿,以不压着胃部的别扭姿势半躺在后座。 良久,他又忍不住说道:“我觉得你们最早在明星家里发现那玩意,其实很能说明问题,但我想不到受众是明星的理由。” “你们玩得花呗,人蠢钱又多,法律意识薄弱。”阿志回道。 面对赤裸裸的嘲讽,陆与闻也不恼怒,他还在想自己的疑问,总觉得最常见的理由说服不了他。 车内逐渐无话,陆与闻躺了一会儿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解锁翻了翻微信和短信,然后将手机倒扣在胸口。车快到公寓楼下,他问道:“你的人有好好守在我家门口吧?我老婆有出去过没?” “没有。”阿志回答干脆。 陆与闻放下心,手机也放了回去,不是他不想打给方雨,而是喝多了打过去只会让他担心。下午分开前已经依依不舍了一次,他花了好大功夫也哄不住人,先是抱在怀里亲,又按方雨喜欢的面对面地做了很久,方雨呜咽不止,不叫唤,不喊疼,也不挽留他。 只是哭,一个劲地哭,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空不出手擦眼泪,方雨的泪全叫他吻掉了。 陆与闻想起那双泪眼,以及耳旁持续不断的沙哑的哭声,除了心疼,还生出不合时宜且不可遏制的生理反应。 想到那模样的方雨,他没法不把过程从头到尾回想一遍,少不了那些令人心痒难耐的细枝末节,方雨无力握紧的拳头、蜷着的脚趾和隔着眼泪看他的眼神。 陆与闻深深认同自己是个混蛋,老婆再爱他,他也是个混蛋。 回到公寓,陆与闻冲向卫生间,未等他来到盥洗台前,呕吐物已从嘴里喷涌而出。他吐脏了衣物和卫生间地板,吐完了还接着干呕,最后吐出来的全是胆汁。 陆与闻手脚虚软,扶不住盥洗台面,索性坐了下来,坐在一堆呕吐物旁边,迷茫而疲惫地环视周遭。 他喝醉酒一般不耍酒疯,此刻却有一些受不住,胸腔里像有什么亟待冲破禁锢,他压不住体内的躁动与激愤。 他摸着墙壁站起来,走出卫生间,开始挨个角落甚至挨块瓷砖的找人,扯着嗓子大喊,简直像得了失心疯。 “老婆!我老婆在哪?方雨!方雨在吗?老婆快出来!” 陆与闻走遍整个客厅,单手触碰经过的每一样物件,遇到个大花瓶也要提起来往里看一眼,像是生怕方雨藏在里面。 走了一圈也没清醒过来,最后他趴在地上,伸长胳膊够沙发底下的抱枕,忘了是哪一天他们闹过头,抱枕掉了没及时捡,等第二天收拾沙发上的狼藉,抱枕已找不着了。 那时他们相信,遗失的抱枕会在某天和脱下来便不翼而飞的衣服、睡醒莫名失踪的内裤一样,在被窝里、在床底下、在浴缸边缘被找到,总之不会离开这个家。 那时他也和方雨商量,要是哪天他们吵架了,他允许方雨离开他六十秒,能容忍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遥,再远的便不可以了。 而此刻陆与闻爬上沙发,侧身躺下,两条长腿蜷缩着,带着老婆不在的孤独与愤懑,慢慢地睡着了。 方雨就躲在楼上,某一间客卧的门后,他听到陆与闻的叫喊声,声音粗哑但响度大,隔一扇门重重地敲击着心口。 他觉得自己脆弱的心脏要被那一声声的呼唤击穿,他把耳朵贴在门上,直到再也听不见陆与闻的声音。 打开门,一眼看见孤零零睡在沙发上的人,方雨匆忙下楼,跪在沙发前凝视陆与闻的脸,视线不敢痴缠太久,照顾他才是最要紧的事。 方雨去拧了一条热毛巾,看见卫生间地板的呕吐物,急匆匆转头跑回楼上,找来花露水滴在毛巾上。陆与闻母亲教他用滴了花露水的热毛巾敷脸,可以有效醒酒、止吐。 方雨把毛巾敷在陆与闻脸上,避开口鼻,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探入陆与闻嘴里,检查是否还有呕吐物。 仔细检查后,他将抱枕垫在陆与闻脑后,再去清理卫生间地板和盥洗池里的呕吐物,心里同时盘算着要给陆与闻煮醒酒汤,方雨一边上楼拿干净的衣物,一边打给陆与闻母亲请教醒酒汤做法。 他一时着急,话音颤抖带着哭腔,反倒要长辈安慰他不用担心,喝醉酒而已dao.du.jia.bao.zha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醒酒汤麻烦,不会做便不要做了。 方雨说要的,他吸了吸鼻子,抱着干净衣服下楼,同电话里格外耐心的长辈道,您教我,我来做,他一定没吃多少东西,刚才又全都吐出来了。 来到一楼,方雨脚步拐进厨房,打开冰箱清点所剩的食材。他记下用料和步骤,挂了电话,转身回客厅,心里装着事,视线难免恍惚,走到跟前才看见陆与闻醒了,坐了起来且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第248章 方雨失声大叫,要扑进陆与闻怀里,却被他先一步拦腰抱住,陆与闻的脑袋顶着他的肚子,来回地蹭,还想钻进衣服底下咬他。 方雨毫无防备地哭出声,他拨开罩在陆与闻头上的衣服,抱着他的脑袋,弓身压低身体,小腿抵着沙发面,像狗爬一样上了沙发。 他趴在陆与闻身上,像极了急于寻求大人安慰的孩童,要到了便哭,一个不提防被狠狠嘬了嘴唇。疼痛使他清醒过来,他急忙离开沙发,不再压着喝醉酒的陆与闻。 陆与闻又叫他坐下来,方雨坐在陆与闻的大腿上,搂着脖子,被逮住嘴唇轻轻地吻。 一整晚的恐惧和不安终于被告慰,方雨有种失而复得后难言的伤悲,他愈发渴求亲密接触,渴望肌肤相亲和唇齿相依,于是他执拗地要把舌头伸进陆与闻嘴里。 陆与闻不依他,方雨转而张开嘴巴,央求陆与闻进来,他不会知道自己此时是何种模样,落在陆与闻眼里又是何等的勾人。 他一点也不会诱惑,他也不贪心,只不过想要陆与闻吮一吮他的舌头,再堵住他的嘴。他不知道陆与闻正迷恋他的胸脯,更没料到会有甜蜜漫长的折磨。 陆与闻最终没喝上醒酒汤,见到方雨他自动酒醒了大半。方雨给他煮了一碗清汤面,面汤撇去了油沫,加了水煮的鸡蛋,除了盐没放别的调料,整碗面不见一点油腥。 他狼吞虎咽地进食,吃完面又啃了大半个削了皮的苹果,剩下一小半哄方雨吃了下去。 他没给自己消食的时间,迫不及待将方雨带进浴室,骗他说要给自己搓背,浴室玻璃门一阖上,便急哄哄地把人压在门上,追逐着方雨被过度吮吻的唇。 这晚还是和平时一样,相拥着入睡,外头寒风凛凛,被窝里两人交缠的腿脚十分暖和。方雨不关心天气很久,这个冬天像是他生命里的春天,他每一天都在陆与闻温暖的怀抱里度过。 第二天醒来,方雨赖了一会儿床,陆与闻也不肯起来,还把头缩进被窝里,大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他的肚子。 陆与闻不敢碰他别的地方,只敢摸温顺无害的肚皮,方雨被摸得很舒服,有好几次要叫出声,最后关头都忍了下来。 他不要陆与闻笑话他,哪有人被摸了一下肚子就发情。一遇到陆与闻,他好像退化回了兽类,受原始本能支配,有了巢穴和配偶,生命中只剩下捕食这一件最重要的事。 不同的是,他要陆与闻捕食他,他愿意用血肉做滋养,每一次陆与闻咬他,他都幻想自己生生被剥去一块肉,鲜血涌出来。 皮相会脏污,灵魂会堕落,只有血肉干净鲜活,不受外界影响。 陆与闻从被窝里探出头,注视方雨的眼眸,方雨和他对视良久,喉咙忽然哽咽了一下,颤声问道:“你说过你想带我走,现在还算数吗?” “算,”陆与闻牵牵嘴角,“再过一阵子,我们就走好吗?” 方雨眼里凝着泪,“不能现在吗?我们现在就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你都知道了?” 方雨嗯了一声,“我问了阿志,他全告诉我了。” “这个嘴不牢的。”陆与闻低声感叹。 方雨双臂圈住陆与闻的腰,紧紧桎梏着他,“不要再继续了好不好,我们不管这些事,为什么偏偏是你?” 陆与闻目光专注,神情温柔,“从前你提议我演警察,你说我穿制服一定很帅,是你让我对这个职业心向往之,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个忙,你就当是我演警察演上瘾了。” “是我连累了你。”方雨闭了闭眼,忍住夺眶而出的泪。 “不,不是,”陆与闻虔诚地吻上他的眼睛,“是你给了我新生。” 第132章 比不上我老婆一根手指头tou,du,jia,四 时近中午,方雨终于从床上坐起来,陆与闻穿戴整齐,拿了衣服过来给他穿。 方雨并不配合,胳膊也不抬一下,当裤管套进双腿,向上提时遇到了阻碍,方雨坐着不动,裤头堪堪来到大腿,再往上的私密部位,方雨已自暴自弃,甚至想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陆与闻眼前。 他仰头看陆与闻,床边高大的男人完全挡住窗外泄漏进来的微弱光线,尽管房间本就昏暗,他们的卧室窗帘一直是不分昼夜地拉着,既为了隐私考虑,也为了能随时随地进行一次情事。 裤子的束缚使得大腿无法张开,方雨的手伸到裤头,他的双眼仍有些红肿,说话哭腔很重,“不穿了,你不想要我吗?我们就在这里,哪也别去好不好?” 说完他正要哆哆嗦嗦地褪下裤子,陆与闻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拦腰抱起他,裤子顺势提拉至腰部,单手拉上裤链,纽扣也系好了。 陆与闻三两下给他穿好衣服,细心地翻好衣领,调整袖口的位置。然而方雨却承受不住,双臂死死环住陆与闻的腰,他想不到留住这个男人的方法,哭过求过,吻过也以身挽留过,他把陆与闻对他使的招数通通用了一遍—— 沉溺时难舍难分,一旦结束,陆与闻能及时清醒,抽身,徒留他浑浑噩噩,脑子昏昏沉沉,像一滩烂泥扶不起来。 陆与闻大手抚摩他的后脑勺,一言不发,好像也想不到该怎么劝服他,拥抱成为无声的对峙,意见背离的爱侣抱得越紧。 第249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不情愿,方雨也被送回了家。陆与闻异常沉默,方雨叫他抱回了房间,安置在床上。方雨似乎已放弃抵抗,恍然间他错觉自己变得很小,而陆与闻矗立在他面前,像一座顶天立地的山,亘古不移地守了他上万年。 可为什么山带不走,为什么他会那么小,护不住替他挡风挡雨的山。 方雨濒临崩溃边缘,被陆与闻抱起来接最后一个吻,他双脚腾空,离开了床,陆与闻重重地咬他,他所有知觉不在唇上,而是在双脚离地的失重和恐惧当中,尽管陆与闻臂膀有力,正稳稳当当地抱着他。 陆与闻抱着他转身,把他顶在近在咫尺的衣柜上,他在陆与闻脸上看到相同的痛苦和挣扎,拥抱他的男人手臂如刑具,胸膛似牢笼,似乎也想把他困死在里面。 方雨知道他该抓住陆与闻心软的时刻,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不顾一切地哀求,绝望得几近放声大哭,“求你,带我走,不要让我一个人,我要和你在一起。” 那是方雨见过的陆与闻最狠戾的模样,他被抱离衣柜,他以为自己会回到那张大床,不曾想到下一秒陆与闻的手来到了膝弯,陆与闻换了横抱的姿势,叮嘱一句抱紧了,接着大步朝外走,脚步飞快地下楼。 失重感越来越强烈,方雨仍旧在哭,有无数个瞬间他都怀疑他们会一起摔下楼,粉身碎骨,可他已没有了害怕,哭泣是得救后的庆幸以及对刚才恐惧的宣泄。 陆与闻抱着他经过不知何时回来了的母亲,经过院子里忙活的众人,司机忙不迭来开车门,正要坐上驾驶座,陆与闻发话道:“不用了,我开车,跟妈说不用做我俩的饭,我们不在家吃。” 方雨被抱去副驾驶座,陆与闻替他系上安全带,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才关上一侧车门道:“今晚也不回来吃,接下来一段时间不用做我俩的饭,要回家我们会提前打电话。” 陆与闻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这个家里的一切正在缓缓往后退,包括家里的人、庭院高耸的围墙以及固若金汤的大门。 方雨没有回头望,他只看着陆与闻,陆与闻勾了勾嘴角,问:“不哭了,先带你去吃饭还是先回家?” “回家。”方雨答,他们正在回陆与闻的公寓,不管在哪,有陆与闻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 回到公寓,方雨又被抱回卧室,被窝里仍有余温,瞟见是取暖器忘了关,方雨踢了陆与闻一脚,一双红眼睛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陆与闻俯下身逼近,方雨还要踢过来,陆与闻眼疾手快捉住方雨的脚踝,方雨鼻尖还挂着泪,被蛮力一拽倒在了床上,一条腿高抬,双腿大开,脸上已不见悲伤的神色,只有赤裸裸的招引与挑逗。 陆与闻问:“高兴了?就开始消遣我了?” 方雨不作声,被擒住脚踝的那只脚还要使坏,借陆与闻的胸膛蹭掉了袜子,脚趾头要夹住陆与闻衬衫的衣领。陆与闻单手握住他,在脚背上亲了一下,方雨眼睛睁得很大,像是竭力忍住羞耻,耳朵却又悄悄冒了红。 陆与闻去做饭,方雨跟去了厨房,从身后抱紧他的腰,红润的嘴巴不是叫陆与闻塞进一两块番茄,就是被撬开伸了舌头,欺凌扫荡无恶不作。 方雨不一会儿便脸红气喘,陆与闻也收回作恶的舌头,面不改色地继续做饭。 门铃声响,方雨好奇是谁来了,前去开门,陆与闻叫住了他,检查衣着确认完好,脸上唇上也没有可疑的痕迹,才让他去开门。 阿志走进来,方雨只说了句是你啊,表情淡淡,转身回去找陆与闻。反倒是阿志回以诧异地注视,扬声询问:“这就是你说的把人送去安全的地方?” “我不走,”方雨圈住陆与闻的腰,执着地重复,“我不要走。” 陆与闻拍拍他覆在腰间的手背,扭头看一眼阿志,不打算多作解释,“方雨会留在我这里,我看着他比较放心,至于其他你们照常安排。” 阿志质问:“你应该提早告诉我们,消息快发出去,你带着个人算怎么回事?居家过小日子吗?” “你们可以再编一个故事,”陆与闻拨开方雨玩弄他皮带的手,“不会编的话我有认识的编剧,介绍给你,是自己人口风很严。” 阿志站在厨房外,玩闹中的两人没人顾得上他,几分钟后阿志开口:“这事我要回去商量,等我通知。” “那行,不送了,你们按原计划推进就行。”陆与闻向阿志看去一眼,方雨的唇适时凑了过来,毫不避忌地亲他,还故意伸出舌头诱他吃。 陆与闻扣住方雨的腰,不再看不识相的外人,闭眼吻了上去,专心致志地唇舌纠缠,再睁眼时外人已不在,方雨看着他神情依恋,灼热吐息拂到他唇边。 “坏不坏?故意的是不是?” 陆与闻捻了捻方雨的嘴角,方雨不回答,环住腰间的手摸索到了裤头,解皮带的动作愈发急切,可方雨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胶着的眼神让人误以为时间是停滞的。 陆与闻想起自己忘了对方雨说:“不会再分开了,我向你保证,要是不信我,就用皮带把我俩都拴在一起。” 皮带没有用上,余下的时间里,方雨接近一丝不挂,他拿陆与闻的手臂当枕头,侧身依偎着他熟睡,睡姿几乎不变,呼吸轻而浅。 第250章 因此醒来时陆与闻没发现,方雨习惯性要寻陆与闻的唇,却不经意瞟到了手机屏幕—— 陆与闻正举着手机,屏幕里赫然是一段情爱录像,白花花的肢体和不堪入目的姿势猝然撞入眼中,方雨失声大叫,陆与闻立马扔掉手机,将方雨揽入怀中安抚。 “不是我们,别怕。”陆与闻用力抚摸方雨的脊背,方雨红着眼质问,“可我看到了你的脸,你捡起来让我再看看。” “看到是我的脸还要看?非要找虐吗?”陆与闻忍不住笑,使劲亲方雨的脸,方雨竭力推他,话音带上了哽咽,“陆与闻!到底怎么回事?” “网上找的视频,把其中一人的脸替换成我,这则视频很快会传出去,我在检查最后的成品。” 陆与闻解释完,嘴唇立即叫方雨狠狠地咬住,方雨嘴上没留情,腿脚同样蓄着力,一条腿搭在陆与闻大腿上,紧绷的身体犹如大提琴的琴身轮廓,圆润流畅。 陆与闻对此爱不释手,嘴唇甘愿受痛,方雨先受不住了,停下来,双目通红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但你会身败名裂,你有没有想过?” “声名算什么,比不上我老婆一根手指头,”陆与闻熟稔地哄人,一边抚弄方雨的后腰,“乖再亲一下,亲一下就不生气了,舌头伸出来给老公吃。” 方雨气得要踹他,陆与闻装作吃痛地叫,方雨顿时紧张地扑上来,嘴唇凑得很近,许是觉得无法偿还,于是很乖地伸出了舌头。 陆与闻满意极了,他费了点劲把人抱到身上,让方雨贴皮贴肉地趴着。方雨害羞,弓着身体,倒更像大提琴漂亮的琴身,只是舌头叫陆与闻吃了,发不出美妙的声音。 陆与闻不在乎,他能幻想方雨发出的声音,一定是世界上最动听、最能牵扯他情绪的声音。 第133章 “接吻吧” 陆与闻更换了公寓所有的门窗,玻璃换成安防级别最高的防弹玻璃,门锁也换成安全性能最高的锁芯。 为了掩人耳目,他对外的说辞是窗户玻璃被不知道谁家的无人机撞出了裂缝,为此,物业还上门走访了一番,陆与闻三两句话搪塞过去。 打发物业走后,忙活了几天的装修师傅也完工走人,陆与闻叫了家里的阿姨过来帮忙大扫除,期间方雨要下楼,都被陆与闻喝了回去。 傍晚,公寓终于没有外人在,陆与闻锁上大门,门里门外两个摄像头二十四小时运行中,他检查了摄像头的实时画面,确认正常,然后将全部窗帘拉上,公寓变成他期待的安全、牢固、严密的模样。 陆与闻脱掉身上的外衣外裤,打算洗个澡再进房间抱人。方雨应该还在睡,前些天他带方雨去看中医,抓了几副中药回来,这几天一天两次的喝,方雨嗜睡得厉害,通常拢进怀里吻不了多久便睡着了。 当然也有好处,好处是方雨气色好多了,精神劲头也越来越足,不晓得是不是白天睡太多的缘故,夜里不肯乖乖睡觉,总要来闹他个几回,抱着他的腰说很想要老公,甚至还要往他腰上坐。 陆与闻对此乐见其成,他有使不完的劲,白天当监工,夜里陪老婆。 他骗方雨说家里的门锁有撬过的痕迹,所以要更换门锁,安全起见连窗玻璃也一起换了。方雨不知道门窗和锁全都换成安防级别最高的,现在家里可谓是密不透风,坚固得像末日下的堡垒。 陆与闻不准备告诉方雨这些,他提防着所有会让方雨想起过去的可能性,方雨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总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白天也几乎不见他发呆。方雨多了一个消遣的爱好,窝在床上看电影,多烂的片也看得津津有味。 陆与闻到客卧的淋浴间简单冲了澡,他轻手轻脚进了卧室,方雨醒来了,又在看他以前演的烂片。陆与闻走去床边,用胸膛霸道挡住方雨的视线,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这电影我早忘了,我演的什么给我说说?” 方雨双臂圈住他的腰,兴致勃勃地讲解剧情和角色,陆与闻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方雨这样可真好看——头发长长了些,脸上有了血色,嘴唇红润,每一寸皮肤都是好好养过的细腻滋润。 方雨还在眉飞色舞地同他说着什么,陆与闻抚上方雨的后脑勺,手指略带急切地摩挲,他冷不丁打断方雨的话:“老婆。” “嗯?”方雨眨着眼睛。 “接吻吧。” 陆与闻吻上爱人的唇,他想的没有错,方雨心里眼里都是他,他占满方雨的大脑,占据方雨的思绪,他在方雨的世界里像一座遮天蔽日的山。 山是没有对手的,昼夜会交替,四季在轮转,雨雪风霜都是暂时,而山永远在这里,上万年前就在这里。 只要他在方雨的世界里,他就不会输,一座山是不会输的。陆与闻忽然充满了信心,他不相信什么正义不会缺席之类的话,他只相信爱,相信自己为了爱人会鏖战到底的决心。 近日,一则仅十几秒的不雅视频在网上疯传,视频最早发布于某匿名论坛,后被搬运至微博,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原因在于视频中一闪而过的脸,经网友放慢处理,确认是陆与闻无误。 陆与闻的大名在微博高位热搜挂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技术大神分析出视频有ai换脸的痕迹,到了晚上原视频被扒出来,取材于某部情色电影中的激情片段,主角被换脸成了陆与闻。 第251章 陆与闻工作室在第二天晚上发了声明,严斥此视频为虚假伪造,将保留进一步采取法律手段的权利。 对此网友的态度都是痛斥恶意制作视频者,只有陆与闻的粉丝生气之余还要为工作室操心,评论区除了报警的呼声,更多的是质问工作室为何不带律师函,发声明连张图都没做,手机客户端也不隐藏,像极了旅游途中临急临忙被叫来干活。 已加班加点好几天的工作室全员表示比窦娥还冤,他们的休假早在一星期前结束,紧随而来的是一项又一项匪夷所思的工作任务,比如使用ai制作换脸视频、雇水军发帖炒作以及事后澄清。 陈曦称这一套是圈内人常玩的自黑式炒作,方便没热度的艺人获取关注和博得路人同情。陆与闻见陈曦深谙炒作套路,便放心地把所有和舆论引导有关的工作交给她指挥,毕竟在操控舆论上,公安局的人远不如他们专业。 陆与闻给自己安排的剧本是和家里决裂、负面新闻接连曝光,形象彻底崩塌,继而自暴自弃流连于风月场所,甚至疑似沾了毒。 所以才有他与父亲争吵、负气离家的那一幕,相信长枪短炮的狗仔一定毫无遗漏地拍了下来,包括离家后去了娱乐会所,并在里面待了一个星期,这些都将作为他自甘堕落的证据,陈曦已经让狗仔发了预热,他的负面新闻很快会集中爆发。 只有他的形象颠覆以往,落得人人喊打的地步,他才能够更接近目标,或者说成为他们的目标,等待顺理成章的接触或交易。 陆与闻对行动的每一步和要制造的效果都了然于心,他们要钓到大鱼,需要诱敌的鱼饵,普通鱼饵或受胁迫或利益与共,早已和背后的大鱼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只有和警方目的高度一致的他是最合适的鱼饵,该他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好在他一点也不怕苦不怕难,演戏而已,他把这当成是演戏,堵上十几年演艺生涯的最重要的一出戏。 陆与闻闲散了几天,足不出户,和方雨两个人待在公寓里,每天都重复做那几件事,接吻,探摸彼此的身体,寻求更深入的交合,仿佛永远也不会腻。 公寓既已筑成了铜墙铁壁,陆与闻更无所忌惮,他在自己的地盘里向来横行霸道,如今确认房子的每个角落都在他监控下,安全和隐私无需忧虑,他便要求方雨赤身裸体——暖气使室内热烘烘,仅着单衣也会出汗。 当然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要求,最先是随时随地要剥去方雨的衣物,哪怕不做什么,他只想让方雨习惯,像习惯接吻一样接受身体的裸露,接受只要是他动手,脱裤子也能像吃饭喝水那样自然。 然后是说服,在方雨最需要、最依赖他的时候,譬如吻到意乱情迷,衣物成了唯一的阻碍,他会一边隔着衣物抚摸方雨颤抖的身体,一边抵着耳边问:“都脱了,好不好?不穿了,在我面前不许穿。” 方雨什么都说好,什么都愿意,在他怀里如同一个人形玩偶,任由他摆布。 最后是某天早上醒来,方雨在被窝里摸索昨夜脱下的内裤,他按住方雨的手,说:“不穿了,穿了也要脱,今天试试不穿。” 方雨不说好不好,眼神透露些许羞赧,他把人抱进怀里,抚摸未着寸缕的身体,方雨一摸便乖,只剩喘息和撒娇,哪还惦记着要穿衣服,连眼睛都直了。 陆与闻对自己的调训成果很满意,他看着眼里只有他的爱人,用近乎催眠一般的声音道:“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想,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被爆出桃色丑闻的那天,陆与闻原本打算闭门不出,可方雨的中药喝完了,也到了该给老中医把脉的日子,光取几副中药还能叫人代劳,把脉复诊必须要本人去。 无奈之下,陆与闻只好将方雨包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脖一个不落,脸也戴上了口罩,全身捂得只能看见两只眼睛,这才放心地带出了门。 去到中医馆,把了脉,问诊时有关饮食起居的问题都是陆与闻回答的,所幸这回老中医没再说不好的话,开了药方,吩咐去抓药。有一副汤剂要在中医馆内煎服,而煎药室还在排队,中医馆人多眼杂,陆与闻不得不先带方雨回车上。 他的车停在附近商场的临时泊车区,方雨上了车,陆与闻扫了一圈周边,看见营业中的面包房,他把车门关上,告诉方雨去买点吃的回来。 方雨一人在车上等,许是很久没穿这么多件,他有些出汗,将车窗开了一条缝。 不到半分钟,车窗被人敲了几下,他以为车子妨碍到旁人,便将车窗完全降下来,正要说话,一台相机突然出现对着他拍,相机后是个头戴兜帽身穿黑衣的男人。 他反应迅速,车窗升了上去,随即听见外面传来的殴打和痛呼声。方雨心里一紧,料想到了什么,正要开车门,陆与闻从另一侧上了车,怒容满面,双手用力地按他的脸、肩膀和胳膊,一直检查到了腰腹。 “我没受伤,”方雨连忙握住陆与闻的手,“你对外面的人做了什么?” “打了他一拳,相机也砸了,”陆与闻稍稍平复了怒意,眉目间依然有未散的戾气,“不等了,我们先回家。” 第134章 手机里全是老公 回家的路上,陆与闻让方雨给陈曦拨了通电话,本想戴上蓝牙耳机,方雨直接开了免提,陆与闻转头看了一眼,方雨视线直视前方,侧脸对着他。 第252章 手机传出陈曦的声音,陆与闻截住她的话头,言简意赅道:“刚刚碰到狗仔了,起了点冲突,如果有新闻出来,看着处理就行。” 陈曦俨然有些气急败坏,正要说点什么,方雨出声打断她:“陆与闻在开车,有事回去说。” 说完自作主张挂了电话,方雨把脸转向车窗外,手机攥在手里,没有还回去的打算。 过了好半晌,他低头解锁陆与闻的手机,陆与闻看着他熟练地输入密码,禁不住笑道:“你知道密码是你生日,偷偷查我手机几回了?” “刚才就解锁了一次,”方雨一副习以为常的口吻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看你手机。” 陆与闻分心瞟着方雨,方雨抬起头和他对视一眼,正遇红灯,车减速停下,陆与闻一时起意道:“关了屏幕,重新输入密码给我看。” 方雨不知道陆与闻要干什么,但顺从成为本能,陆与闻话音刚落,他便摁下电源键,再按亮手机屏幕,输入密码解锁进入。 陆与闻清楚地看着每一步,笑了笑,没说话,坏情绪莫名被驱散一点,他也说不清因为什么。 也许是方雨熟稔地输入自己的生日,翻看他手机的动作仿佛重复了无数次。他喜欢这种娴熟,如同方雨每次解开他的皮带,熟门熟路进行的一切,又或者最近成习惯了的,被脱裤子时眼睛也不眨一下,纯熟,老练,方雨的这副模样永远叫他欣喜。 他们亲密得宛如融进对方的骨血,还有什么不能让对方知道呢? 陆与闻决定适当告诉方雨一些事,免得他担心,眼角余光一扫,方雨已经打开浏览器翻阅最近的新闻,陆与闻不吭声,方雨很快会看到他想知道的。 今天最广为热议的娱乐新闻,以及微博热搜刷屏的内容,全都绕不开他陆与闻的名字。 昨晚,狗仔曝光了一家藏匿于正规休闲会所里的私人会所,只接待明星富豪和政商界名流,其奢靡程度远超想象。但仅仅如此还不足以成为新闻,狗仔称该会所实则为色情会所,采用会员制度提供嫖娼服务,圈内不少明星都是这里的常客。 另外,狗仔还曝光了该会所的位置和出入口,赫然是此前发生火灾的私房菜馆。 这天凌晨,一组陆与闻出入私人会所的照片被上传某匿名论坛,陆与闻的车停在停车场,随后步行至私房菜馆,全程被拍了下来。除此之外,还放出了陆与闻数次出入公安局,以及疑似陆与闻工作室员工进入公安局的照片。 照片给人无限联想的空间,尤其在这个节骨眼,网友自动补全了前因后果,陆与闻的大名空降热搜,且飙升迅速,一夜过去,还徘徊在热搜榜前三。 方雨也看到了热搜,他点进去,热门微博内容还没看完,他猛然抬头,两眼直直地瞪着陆与闻,眼圈刹那间泛红。 陆与闻感觉到方雨的注视,他没转头,嘴角牵了牵,轻声安抚:“回家再跟你解释,别担心,来关掉手机,手放我大腿上。” 方雨照做了,他把左手搁在陆与闻的膝盖,咬紧牙关,不发出啜泣声。 又一个红灯,陆与闻来摸他的脸,方雨的眼泪越掉越凶,他无助地解开外套纽扣,将束进裤子的毛衣和内衬下摆抽出来,他还想要脱掉裤子,最好连内裤也脱掉,他应该被剥光了,等待陆与闻进入。 他们不该在这里,不该在外面,他们应该在家里的大床上,方雨想,他要回到那个笼子里去。 抵达公寓停车场,陆与闻停好车,绕到另一边开车门给方雨解安全带,方雨立即双手搂上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肩窝,带着哭腔叫老公,说很想要老公。陆与闻小声哄人,抱方雨下车,朝电梯走去。 陆与闻看着怀里软弱、濒临崩溃的爱人,内心并无心疼或别的情绪,反而愈发安定,爱人失去自我、每时每刻都想要他,本就是他最乐于见到的爱人的模样。 陈曦的电话打来时,陆与闻正将方雨困在身下,他开了免提,听电话那头的陈曦有气无力地汇报,说狗仔找上来要求拿钱了事,否则就曝光他有同性爱人。 陆与闻脸色不变,情绪波动只体现在语气和动作,他告诉陈曦,钱给狗仔,陆与闻当街打人的料也可以发,但如果提了不该提的人,后果自负。 陈曦回了句知道了,又问他接下来要干什么。陆与闻挪开方雨捂住嘴巴的手,手指伸进方雨嘴里,避免他将下唇咬出血。方雨哭红了双眼,嘴唇也肿得厉害,他正遭受着无声的欺凌,不管程度有多惨烈,都不敢发出声音。 陆与闻真真切切感到了心疼,没有什么比看到爱人为自己受痛,更能激发他的保护欲。然而施暴的偏偏是他本人,凌辱带来的快感和保护爱人的本能相悖,他一边唾弃自己,心里的天平逐渐倒向了欺凌。 陆与闻停下来亲了亲方雨的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温柔和疼惜都假惺惺,因为有压倒性的凌辱欲在后头蓄势待发,他骗不了自己。 他不想那么轻易放过方雨,因此今天他的爱人不会那么好过。 陈曦见他久未说话,催促问他还打算干什么,陆与闻盯视着方雨,缓声道:“把我以前的黑料也翻出来炒一炒,打架斗殴这事我不是第一次干,曦姐,你是专业的,你知道怎么用舆论搞垮一个人,把我当成我的对家,不要舍不得下狠手。” 第253章 方雨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陆与闻勾了勾唇角,不介意方雨听到他们的部署,“还有我在会所的照片,也挑一些发上网,现在的力度不够,很容易洗白。” 陈曦简直焦头烂额,她在电话里抱怨:“没有我给你公关,谁会给你洗白?差不多行了,哪有人上赶着抹黑自己。” 陆与闻三言两语应付完陈曦,电话挂断丢到一旁,他埋首方雨颈间,衔住细嫩的耳垂,低声道:“会所照片里只有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照片是从你手机里拷出去的,宝贝原来偷拍了老公这么多张。” “手机里全是老公,这么爱我?” 陆与闻亲吻方雨的侧颈,方雨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嘴里还有两根手指挟住他的舌头,他发不了声,只能掉着没用的眼泪。 他不曾料到他满怀爱意拍下的照片,睡觉时、洗漱时、吃饭时,甚至还有他跪下来为陆与闻服务的时候,那么多温情脉脉的时刻,最终成为刺向爱人心头的刀。 方雨眼泪肆虐,陆与闻哄他,叫他别哭,要他乖,对他说了以后的打算—— 等所有事情结束,如果没有戏拍,那就退圈,他们俩移居避世的海岛,或者回去那座大山,搭一间小木屋,两个人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要回到那间山神庙,跪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祈求下辈子还在一起,下一世要睁眼就相遇,才能够弥补这一生错过的十多年。 隔天上午,陆与闻又带方雨去了中医馆,煎药室煎好了药,老中医把休息室借给他们,临走前耳提面命,告诫陆与闻要节制房事,陆与闻开玩笑说也给他开几副补阳的药,他吃了好满足老婆。 方雨面红耳赤,埋头喝药,老中医坐门诊去了,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人,一碗中药见了底,陆与闻特地检查是否只剩药渣,而后替他擦了擦嘴角,称赞他真乖,说去拿蜜饯解苦,让他待在这里别出去。 陆与闻关上了门,方雨站起来在室内走动,他取了报刊架上的报纸,随意地翻看,报纸夹着的娱乐版掉落,方雨捡起来,头版头条有陆与闻的名字,最显著的位置刊载了陆与闻的巨幅照片,是其在会所用餐时抽烟的照片,脸部清晰可见。 方雨心里定了定,还好陈曦没有放太过不堪的照片,刊出的大多是在会所餐厅、泳池里吃饭游泳的照片,倘若没有文字解说,这会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 可惜报道通篇都是臆测,以臆测的口吻实则给陆与闻定了罪,除了流连私人会所,还提及昨天当街殴打记者,报道把狗仔包装成记者,并且翻出陆与闻当年在法庭殴打被告、被判扰乱法庭秩序的新闻。 方雨第一次知道陆与闻的这则旧闻,陆与闻不曾告诉过他,他想上网搜索更详细的内容,陆与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罐蜜饯。 方雨攥着报纸,陆与闻走过来,放下蜜饯,不紧不慢地拿走他手里的报纸,笑道:“报纸有什么好看的,尝尝蜜饯,我尝过了可甜了。” 方雨站着不动,陆与闻似是拿他没办法,叹了叹气,揭盖拿出一颗蜜饯,递到他嘴边哄他吃,“含进嘴里,解解苦。” “你到底——”后半句话叫蜜饯堵住了,方雨含着蜜饯,嘴巴很甜,心里却发苦,他想问陆与闻,到底为他做了多少事,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 第135章 他离不开我 “甜吗?再吃一颗。”陆与闻捻着蜜饯还要往方雨嘴里送,方雨摇头,陆与闻的动作不容拒绝,蜜饯抵到嘴边,方雨张嘴吃了进去,每次说不要的结果都一样,接受或被迫接受。 陆与闻一手揽上方雨的腰,叹气道:“有那么委屈吗?这也要哭鼻子?” “我没有,”方雨无力地否认,他环住陆与闻的腰身,全身重量都倚着陆与闻坚实的胸膛,“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抱你出去?”陆与闻捏捏方雨的脸,方雨不说话,如同每一次那样,他总把选择权交给陆与闻。 回到车上,陆与闻刚坐上驾驶座,方雨擅自解了安全带,伸手要解陆与闻的皮带扣。陆与闻好笑说不用,尽管某处微微抬了头,方才在休息室的吻太急迫,没勾上方雨的舌头就被推开了。 “我嘴巴很苦。”方雨蹙眉,扯着皮带不松手,陆与闻抚摸方雨的后颈,一点脾气也没有,有也在方雨的执拗中败下阵来,他想,哪是他管着方雨,分明是方雨管着他。 陆与闻最终默许了,他轻抚方雨的后脑勺,问:“这么爱我,怎么舍得十多年不回来?” 方雨抬头和陆与闻对视,表情茫然无措,他的思绪好像打了个死结,这么多年缠缠绕绕,再也没打开的可能。 陆与闻眼神难懂,方雨看不明,但他听见陆与闻的指令,陆与闻叫他做吧,他便低下头去。陆与闻大手施了力气,不管揉捏或触摸都很大劲头,这会儿再想反抗也不能,方雨迷迷糊糊中想,他一直以来都是在陆与闻的引导推动下向前。 一旦陆与闻不在,他的生活就会陷入完全的停滞,和他打了死结的那些年一样。 回到公寓,陆与闻抱睡着的方雨上楼,老中医私下对他说的话还在他心头梗着。 老中医说方雨的身体已无大碍,虽然受过重伤,但休养得不错,方雨的毛病更多是心气郁结,在中医上称为郁证,情志长期抑郁,身体处于未病状态,即介于疾病和健康之间。 第254章 陆与闻明白老中医的话,方雨的心病不治,身体不可能好全。但方雨连提都不曾向他提及,他找不到突破口,也断无可能贸贸然揭开方雨内心的疮疤。 他把方雨放到床上,方雨脑袋一沾枕头就惊醒,仓皇地抓住他的手。陆与闻嘴唇贴了贴方雨的额头,向他保证会留下来陪他睡,方雨才安心地躺下。 陆与闻掀开被子上了床,给方雨除去外衣外裤,方雨嘟囔了一句还要脱,陆与闻便把保暖的衣裤也脱掉,最后仅剩一条内裤。被窝里很暖和,习惯了裸睡,方雨自觉地褪下内裤,依偎进他怀里,很小声地叫老公。 陆与闻侧身躺着,还未回应,方雨又唤了一声老公,睁眼凑过来亲他,舌头伸进去纠缠,黏糊许久也不愿分开。 “还要做吗?”方雨轻声问,刚才在车上只能算作相互抚慰,彼此都未尽兴,陆与闻摸摸方雨的臀,吞掉他模糊的话音,“睡一会,睡醒起来吃午饭。” “老公要叫我起床。”方雨抱住陆与闻的胳膊,阖眼前还在喊老公,嘴里咕咕哝哝,唯一清晰的字眼是老公。 陆与闻心口被磨得很软,他突然明白方雨很依赖很爱他的时候,就会喊他老公,反反复复,不知如何表达的眷恋都在称谓里。 他也突然懂了他就是方雨的全世界,只要世界不崩塌,方雨总还能撑下去。 陆与闻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陈曦把这几天做了什么和网上的舆论走向做了个简报发给他,省去他翻社交平台的工夫。看完微信来了新消息,阿志问今晚,陆与闻想了想,回复道,我会带方雨去。 阿志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中午阿志来了一趟,陆与闻让人在客厅等,然后把刚做好的饭菜端上楼,送进卧室,他在卧室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下楼时衣领皱了,原本塞进裤腰的衬衣下摆被抽出来一些。 陆与闻径直进了厨房,洗了手过来泡茶,他沉思片刻,斟酌道:“你说的那种致幻效果特别强的毒品,有查到什么吗?” “没有,”阿志抱臂看着他,“我来是想问你什么打算。” 陆与闻注视茶碗里漂浮的茶叶,他把整壶茶倒掉,阿志扬眉不解,陆与闻解释道:“茶叶要沉底才好,浮在上面的说明不是什么好茶,这茶叶应该买错了。” “所以?” “今晚我会带方雨去,”陆与闻似乎下定决心,站起来道,“监听器给我,我戴着,今晚是熟人局,不会有意外,但我担心那个地方,那家会所法人代表做过一段时间燚火文化的管理层,今晚很有可能有燚火文化的人,” “你不是确定会遇到他们么?”阿志将微型监听器拿出来,瞟一眼楼上房门紧闭的房间,“不然你带方雨去做什么?” “你胆子很大。”阿志起身准备走。 陆与闻捡起茶几上的监听器,他的话成功让阿志顿住步伐,“我带方雨去的目的不是那些,我带他去,是因为他离不开我。” 阿志转过身,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像是要嘲讽他这令人发笑的理由,陆与闻却异常认真,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带方雨去是因为他离不开我。” “他根本离不了我,那天想送他回家,已经到家里了,但他哭得很厉害,我没办法,”陆与闻也不知道为何要告诉阿志这些,他像盲头苍蝇四处乱窜,企图碰碰运气,“平时也是,很黏我,没了我他不行的。” 阿志不回应,等着他的下文。 陆与闻顿了顿,思忖着接下来的话,“我想问你的是,你对方雨在美国的事了解多少?他回来最先找的是你,那时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阿志耸了耸肩,眼神示意身后,陆与闻回头,一眼看到楼上栏杆前站着的方雨,方雨端着托盘,许是打算下楼。 陆与闻大步上楼,从方雨手中接过托盘,盛的饭菜只动了一点点,他皱起眉头,方雨说道:“你吃了吗?我和你一块吃。” 陆与闻牵着方雨的手回房间,不容置喙的口气道:“这是你要吃的份量,乖,先吃,我马上上来。” 下楼阿志已经走了,陆与闻锁好门,来到厨房,中午做的是蒸菜,适合他这种厨艺不精的人,他将剩下的蒸菜和饭拌在一起,淋了汤汁再撒了点白芝麻,端上楼去。 方雨一见他要迎上来,陆与闻叫他坐下,摆好餐具,一声不响地喂饭。方雨想说话,陆与闻打断他道:“吃完再说。” 方雨拨转勺子的方向,嘟哝道:“你也吃,不要只喂我。” 陆与闻打商量道:“你一口我一口。” 方雨点头,陆与闻盯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想说的话也是你一句我一句。” 方雨有些诧异,眼神开始闪躲,陆与闻不动声色地观察,适时追加砝码,“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我做了什么,我将会做什么。” 方雨眼怔怔地看他,一勺饭喂到嘴边,陆与闻十分沉得住气,“先吃饭。” 吃完饭,陆与闻将碗筷收进厨房,回来看见方雨站在窗边,他走到方雨身旁,方雨侧头朝他笑,说了一件令他始料未及的事。 “你知道吗?其实我回来先去找的人是你。” 陆与闻不由错愕,“你来找我了?你去了哪里?” “回了我们以前的家,”方雨笑了笑,“我怕你发现我,不敢走太近,在街角蹲了三天,确认房子没人,也幸好没人,我才能过去。” 第255章 陆与闻感觉喉咙哽咽,他抚上方雨的后脑勺,轻声问道:“进家里了么?楼下大门的备用钥匙,你知道在哪的,找着了吗?” “找到了,”方雨歪了歪头,“还在信箱里,我把钥匙握在手心,钥匙生锈了,硌得掌心有一点疼,就好像是你让我疼的一样。” “进家里了吗?门没锁,”陆与闻压住喉间的酸楚,“门没锁,我觉得你会回来,他们都说我疯了,但我知道你会回来。” “没有,”方雨声音发颤,“我没有进家里,我不敢进去。” “没关系的,现在回来就好了。”陆与闻用力抱着人,方雨在他怀里快速眨动眼睛,提防眼泪掉落。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方雨试图从陆与闻怀里挣开,“医生告诉了你什么?你问阿志也没用,他不知道我的事。” 陆与闻竭力控制住方雨的挣扎,他提高音量道:“你走了以后,我每天往公安局跑,我求警察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请最好的律师,花费大力气也没能让那俩混蛋多判几年,我当庭揍了他们一顿。” “这些事,你应该都不知道,你答应了的,你一句我一句,现在到你了。” 方雨几乎站不住,他看着陆与闻,眼眶蓄满泪水,啜泣很久才开口:“好,我说,我在精神病院住了几年,是三年,还是五年,我记不清了。” 第136章 有陆与闻的老婆和爱人 陆与闻抱着方雨上了床,将方雨按在床上,双手并用剥去他的衣服。 方雨双臂举过头顶,上衣堆在胸口的位置,袒胸露腹,他在被剥光狎弄的羞耻中断断续续地讲述:“我妈入狱了,继父也是,那栋房子没有人住,我想一个人待着,但社工把我送去了精神病院,他们说我发病影响到邻居。” “我不知道我发病是什么样子,”方雨艰难地喘着气,裤子被完全剥离双腿,裤管离开脚掌时,悬空的双腿重重落下,“护士说我会大喊大叫,会拿头撞墙,会往外跑,但我都忘记了。” “那时候浑浑噩噩不记得,现在也想不起来。”方雨看着站立在床边的陆与闻,陆与闻抽出皮带,捆住他高举的双手,手腕的束缚感和对未知的恐惧使他失声大叫,下一秒陆与闻覆上来,在他额头吻了一记。 方雨眼泪掉得凶,语无伦次地说一堆话,“我错了,我做错了,虽然我妈没说,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遭罪的应该是我,死的也应该是我,为什么我要活着呢?” “我在花盆里挖出一条带血的裤子,我妈说那是弟弟的血,他的血不在他倒下的酒吧,在那个房间,那张床上。可我还以为他过得很好,他的房间里什么都有,手表、钢琴、名牌衣服和包包,我以为他们对他很好。” 方雨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不到陆与闻额头暴起的青筋,也看不到他绷紧的下颌,更不知道他咬紧牙关忍耐到现在。 “是我不对,我以为继父是好人,他对我很好,整整一年里我把他当成父亲一样,妈妈没有告诉我,她要我自己发现,她要我知道我蠢得多离谱。” 方雨至今忘不掉,他意外找到一台放像机,打开里面有一盒录像带,他以为是流行电影或经典大片,按下播放,却不料出来的画面会是他此后十多年的噩梦。 他拿着录像带去医院找母亲,母亲说了句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你终于发现了,你还要认贼作父到什么时候?” 他难以置信,并引发强烈的应激反应,母亲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他质问母亲为何不早点告诉他,他忘记了母亲的回答,只记得那天医生和护士几度进出母亲的病房,他在走廊的尽头,看见夕阳将天空晕染成一片血红。 母亲被约束带固定在病床上,清醒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去翻前院种了蝴蝶兰的花盆。 他趁继父不在家,将蝴蝶兰花株挖出来,他在泥土里找到用袋子装着的,一条血迹斑斑的裤子。 他在那天看到命运蓄谋已久后对他袒露的真面目,狰狞,凶恶,他以为的能供他暂时喘口气的家园,原来早已从根里腐坏。 “是我报的案。”方雨在密集亲吻的间隙朝陆与闻讲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嘴唇叫陆与闻嘬得疼极了,该脱口的大叫消失在细细密密的吻当中,陆与闻咬他,像野兽叼着肉,唇舌都要凶狠吃了去。 方雨失去对双手的掌控,等同于失去了全部,嘴唇自不必说,他的双腿自赤条条起就不再听他的话,张开或合拢这等简单的动作也由不得他。 陆与闻在,要陆与闻说张开才张开,缠住便缠住,假如没有指令,只会像鸟儿折断的翅膀,了无用途,弃之不足惜。 方雨崩溃地叫老公,痛楚和快感让他几近忘了要说什么,陆与闻双目赤红,脸上有和他如出一辙的悲痛,方雨想起未完的忏悔,想起之后的那些事。 “我报的案,继父知道了,他说是我妈将弟弟送上他的床,他说他和弟弟是在谈恋爱,他问我还没发现弟弟房间和他的房间是打通的吗。” 话到这里,方雨简直想大笑,为他的迟钝和愚蠢。陆与闻停下来看他,抹去他脸颊的泪,他才发觉他又掉眼泪了,无用的徒劳的泪水,“我不相信继父的话,我和他争吵,继父摔下楼,我没有扶他,他的腿再也治不好了。” “上了法庭,妈妈承认了指控,我才知道原来都是真的,是她将弟弟送去,是她默许的,我问不出理由,”方雨喃喃道,“她说我没资格指责她,因为当年是她放过了我,带走了弟弟,否则会是我承受那些事。” 第256章 “可我没有怪她啊,我也是害死弟弟的凶手,我没资格,”方雨眼泪簌簌地掉,“但我还是做错了,我不该报案的对不对?美国对监护人要求很严,妈妈同样判了刑。做错的人都付出了代价,除了我。” “我也该抓起来。”方雨最后说道,他满脸是泪,枕头也叫泪水打湿,身上上衣凌乱堆叠,余下白花花的一片,他悔恨、悲恸,同时也情动、颤抖,整个人沉浸在极度的悲伤中,身体却不可遏制的感受着欢愉。 他为此羞臊,可一旦陆与闻压下来,他又竭力倾身,舌头也伸出来招摇,眼泪再多也要接吻吮舌,吻愈深入,眼泪也自动停下。 陆与闻解开绑住双手的皮带,方雨立即搂上陆与闻的脖子,投入地深吻,分开时还要抗议,一声一声叫着老公,说还要,说不许停。 陆与闻勾起方雨的一条腿,令其缠住自己的腰,他一下一下抚摸方雨的臀,方雨眼泪悬挂在鼻尖,叫他舔了去,四目相对间,陆与闻发话道:“你是不是我的?” 方雨小声答是,陆与闻又问:“是谁的?” “是老公的。”方雨吸了吸鼻子回答。 陆与闻没完没了地问:“老公是谁?” “是陆与闻。”方雨报出名字,仍会羞赧,往陆与闻脖颈处躲。 陆与闻进入正题,低声而缓慢地道:“你是我的,我说你没错,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好,你要是不认同我,非要觉得自己错了,那也该由我来惩罚,我来罚你,你愿意吗?” 方雨眨了眨眼,“我愿意的。” “因为你是我的,所以连你本人也没资格责怪自己,明白我的意思吗?”陆与闻注视着他濒临破碎的爱人,“把自己交给我,完完全全交给我,过去、现在和未来都给我,你不是你自己,你是我的人,可以做到么?” “我是你的,”方雨下意识地重复,“因为我是你的,所以这个世界没有我了。” “但有陆与闻的老婆和爱人,有他一生一世要保护的人,做我老婆会永远幸福快乐,没有病痛,没有烦恼,”陆与闻亲了亲方雨的额头,“陆与闻的老婆是谁?知道么?” “是我,”方雨眼里泪光闪烁,“是我,只有我。” 陆与闻扬扬嘴角,又再印下一个吻,“老婆真聪明。” 晚上,陆与闻将方雨裹严实了才带出门,在车上,他再度检查自己的教导成果,“去到那里该怎么做?” 方雨抿抿嘴唇,“紧跟着你,不能离开视线范围,不碰不是你给的酒水,还有不和除你以外的任何人交谈。” 陆与闻捏捏方雨的脸,“记得就好,你去到的任务是坐我怀里。” “我知道,”方雨嘴角笑意显露,“看着你,挡着所有要靠近你的人,” “老婆聪明。”陆与闻笑笑,掸了掸西装衣襟,衣襟内藏着一个监听器,他发动车子,夜色中悄然驶向某个去年开业的娱乐会所。 这个会所方雨不陌生,去年开业的那晚,他没接到通知自行前往,随便进入一个包厢,陪老总模样的一桌人喝酒碰杯,很好地扮演了陪侍的角色。 然后他借故出来,找到陆与闻的包厢,敲门进去,本意是不让公司的人接触陆与闻,未料到酒意驱使下,他昏头昏脑地脱了衣裤,向陆与闻求欢,因而被带回他们从前的家,在陆与闻的攻势下承认了他是方雨。 不过半年多前的事,回忆起来却像过了很久。 下车后,方雨挽住陆与闻的手臂,亲亲热热地挨靠上去,从一开始便充当好伴侣和陪衬的身份。 这晚,陆与闻是大半个会所里最受关注的人,他本就在公众视线中消失已久,最近又黑料缠身,人人都以为他会像丧家之犬,不料他携伴高调赴局,脸上不见颓丧和消沉,反倒春风得意。 包厢里,不少人打听他近况,陆与闻趁机提起自己的创业计划,有模有样地招揽人马,约谈项目。 这个会所接待圈内人居多,有其他包厢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也前来碰杯问候,陆与闻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喝。坐在他腿上的方雨挡了酒杯一下,陆与闻当着旁人的面同他亲昵,嘴对嘴的喂酒,倒在沙发上就开始接吻。 虽然不常来,但他清楚酒和色在这种地方起到的作用,酒是社交,色更像一种标签,打在身上令旁人与之心照,无形中拉近彼此距离。 方雨害羞,一吻毕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陆与闻继续和人谈笑风生,直到整个包厢的人都和他喝了一圈,他以出去转转为由带方雨出了包厢。 还没有碰到燚火文化的人,今晚还不算有收获,陆与闻呼了口气,瞥见方雨脸很红,想带他去卫生间洗把脸,方雨只喝了经他嘴的一口酒,料想不会有事。 经过其他包厢时,陆与闻透过敞开的包厢门,一眼看到里面坐着的陈鸣。 作者有话说: 方雨过去的事 见103-108章 片段提及;去年开业的娱乐会所 见75章; 方雨精神上的病就写到这里,之后可能会提到用中医针灸治疗,我搜资料发现原来中医也能治……之所以在这里解释,是因为既然写到了精神疾病,我希望能慎重一点,然后我写的比较剑走偏锋,这是我认为的适合我的主角的解决方式(忘掉自己所以忘掉伤痛,以xxx的爱人身份活着),我想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所以我这么写了。 第257章 但我知道爱不能止痛更不能治病,本文没有误导的意思,我为主角挑选的方法不适用于任何人,这是小说,请和现实区分,也请不用纠正我,因为我比谁都清楚。 第137章 早一点相遇 陆与闻领方雨去了卫生间,他让方雨靠着盥洗台边缘,用手湿了水擦拭方雨的脸颊。方雨脸很热,他不明缘由,大手用力按摸,背后传来一道声音,“不来我的包厢坐坐吗?解个约而已,总不能就是敌人了吧?” 听声音知道来人是陈鸣,陆与闻亲了方雨一下,以作安抚,他转身一边洗手一边回道:“陈总好生健忘,你没少在我的新闻上推波助澜吧?我的经纪人告诉我,网上有人有组织的黑我,我够声名狼藉了,陈总还不满意?” 方雨觑向陈鸣,却见陈鸣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方雨脸色不显,抱着陆与闻的一条胳膊,脸往他肩膀上蹭,和每一个来这里当陪衬的男男女女做着一样的事。 陆与闻摸他的脸,鼻尖顶上面颊,和他旁若无人地亲热一番才搂着他往门口走,把一旁的陈鸣当成了空气。 来到走廊上,方雨凑到陆与闻耳边,装作咬耳朵问他:“这么走了没关系么?” 陆与闻拍拍方雨的臀,随手招了个服务生,给他们开了新包厢,两人进了无人的包厢,顾不上关门,在距离大门最近的沙发上身体交叠地坐着,脑袋挨到一起又开始接吻。 陆与闻的手伸进了方雨衣服里,期间不长眼的服务生推门进来送酒水,遭到陆与闻装模作样的呵斥。陆与闻在托盘里取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又喝一口按住方雨的后脑勺,堵住嘴唇渡了进去。 “好不好喝?还要不要?”陆与闻微微眯起眼睛,背靠沙发坐着,姿态放松,他作势要剥去方雨的裤子,方雨跨坐在他大腿上,分外紧张,连臀部也不肯抬一抬。 “脸怎么这么红?”陆与闻凑近细看,听到方雨蚊蝇般的声音问他:“要做吗?不脱光好不好?” 陆与闻轻笑,提好方雨被扯下一点的裤子,再拢了拢披在他身上的西装外套,做完这些,他侧头对着门口的方向,扬声问道:“看够了吗?陈总还有看人欢好的爱好?” 方雨闻言一惊,陆与闻将他按进胸膛里,安抚地拍了拍背,推门声响,方雨听见有人进来,但他背对着来人,视野狭小,只看见陆与闻的脖子和硬挺的西装肩线。 方雨侧脸贴着陆与闻的肩膀,安静地听他们交谈。 “陈总这时候找我,有何贵干?”陆与闻拿起杯子喝酒,放下后从方雨衣服里摸出一根雪茄,方雨不知道自己衣服里还藏有雪茄,正想抬头,陆与闻揉捏他的后颈,一路来到臀部,隔着裤子掐玩。 雪茄塞进方雨的嘴巴,陆与闻低头和方雨打得火热,调笑道:“你含一含再给我抽。” “两位感情倒好。”陈鸣开口,陆与闻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道:“我在这一行干了十几年,一夜白干,我说陈总可以叫你手下的人歇一歇了,再给我泼脏水有什么用?你们没看我放弃公关了?” 方雨含着雪茄,听见陈鸣问道:“不打算干这行了?” “做,十几年积累不要白费了,转幕后吧,早有这准备。”陆与闻摸了酒杯还要喝,方雨略微不满,陆与闻钳了钳他的下巴,好笑道:“你不准喝,喝了晚上又要闹。” “原来感情这么好,难怪问我要人。”陈鸣似乎笑了一声,陆与闻摸摸方雨的头示意他抬起来,方雨顺势坐正了身体,脸忽然被扳向一边,仓促间,方雨看见了坐在沙发另一侧的陈鸣。 只一两秒,陆与闻又将他的脸藏起来,让他枕着肩膀,他听到陆与闻哂笑一声,“像不像?是不是一模一样?我十七八岁就被这张脸迷得死去活来,现在虽然换了个人,但脸好歹还是一样的。” “你还是忘不掉方雨。”陈鸣不咸不淡地开口。 “方雨,呵,”陆与闻紧了紧臂弯,空闲的手钻进方雨衣服底下,直把他摸得情动不已,“忘不忘得掉重要吗?我要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我把他当成方雨不就行了。” 说完,陆与闻让方雨从腿上下来,方雨跪在地面,仰着头,陆与闻招猫逗狗似的摸他的脖颈,勾起下巴问道:“你是方雨吗?” “我是。”方雨温顺地回答,脸颊抵着陆与闻的膝盖,忘情地摩挲。 陆与闻满意地笑笑,用西装外套罩住方雨的脑袋,人往沙发边缘挪了一点,双腿大开,确保方雨能直接服务于他。 “我说他是就行了,”陆与闻一手按着方雨的头顶,另一只手横在眼前,叹息微不可闻,“是不是重要吗?陈总请自便吧,恕我不奉陪了。” 陈鸣站了起来,放下一张名片在茶几,临走前发话道:“我这有你感兴趣的生意,有意向的话,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私人号码。” “不用,你收回去,”陆与闻挪开手臂,冷声道,“没什么好谈,我的小打小闹高攀不上陈总的大生意。” 陈鸣笑容别有深意,“想见方雨吗?我有办法让你见到他。” 陆与闻拉下脸问:“你什么意思?” 人出了包厢,陆与闻立马叫方雨起来,他走去关上包厢的门,回身抱了抱方雨,附在耳边道:“什么都不要问,我们在这待一会儿再走。” 第258章 方雨点点头,陆与闻搂着方雨倒在沙发,半压着他亲吻,方雨睁着眼睛承受,明眸映出陆与闻的模样,亲吻时的霸道蛮横,与亲吻后的深情缠绵。 陆与闻目光灼灼,低声问道:“还记得你是谁么?” “是陆与闻的爱人,”方雨喃喃道,“我是他老婆。” “那方雨是谁呢?”陆与闻又问。 方雨露了怯,似有些犹疑,“是我,方雨是我。” “是你,但你是陆与闻的爱人,是他老婆,所以方雨只是陆与闻的爱人和老婆,”陆与闻循循善诱,“明白么?你只是我的人,你为我活着。” 方雨似懂非懂,“我是你的,我只是你的。” “对,”陆与闻奖励般亲亲他的唇,“我们回家。” 两人回到公寓,不久后阿志过来了,陆与闻在厨房热牛奶,把拆了的监听器还给阿志,“下次不用这玩意了吧,接下来的局估计查很严,你这东西不好藏。” “原来你今晚是这个打算。”阿志收起监听器,看一眼表情轻松、还哼着歌的陆与闻,陆与闻单手握着奶锅把手,另一手关小了火,摁下秒表计时,他朝客厅里的方雨喊:“先上楼,牛奶热好端上去给你。” 方雨忸怩道:“你们要说什么,不能让我也听一下吗?” “快上楼,听话。”陆与闻说一不二,方雨满不情愿地上了楼,阖上了房间的门。 阿志作壁上观,“方雨从小就叛逆,现在还能这么听你的话。” 陆与闻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开门见山道:“我一开始不是这打算,我带方雨去确实是他离不开我,看到陈鸣我才想可以试一试,如果圈子里流传你说的致幻性很强的毒品,那我或许是他们的目标受众。” “所以你当着他的面演戏,”阿志替他补充完,“你赌他会找你。” 陆与闻笑了笑,“陈鸣一定会来找我,你们都忘了一件事。” 阿志狐疑道:“你还知道什么?” “别忘了隋文斯干的那一出监守自盗的好戏,隋文斯和陈鸣闹掰了,陈鸣少了洗钱的渠道,早些年陈鸣靠拍电影洗钱,后来燚火文化停止影视业务,他们靠隋文斯的珠宝品牌洗钱,现在没了隋文斯,你说陈鸣会不会再找冤大头,开辟新的洗钱渠道?” “你就那么肯定陈鸣会盯上你?” “我放话出去要转幕后、开公司,”陆与闻关了秒表,将牛奶倒进玻璃杯,“找我的人大把,我脸上写着什么,人傻钱多。” 陆与闻端着牛奶上楼,下楼时手里多了一份文件,陈曦做的网络舆情分析简报,他打印出来,给阿志看陈曦的结论。 “有一批ip地址相同、注册时间也相近的id在同一时间集中顶我的黑帖,不是我们请的水军,我让曦姐花钱查是哪家水军公司接的单,把委托人问出来了。” 陆与闻胸有成竹,“陈鸣还会再找我的,等吧。” 当晚陆与闻抱着方雨,方雨在他怀里像温习功课一样重复:“我是你的人,我是陆与闻的爱人,我是他老婆。” “对的,你是我爱人,我老婆,你不是谁的孩子,也不是谁的哥哥,你只是我的人。”陆与闻抚摸方雨的后背,大手游走到臀部,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情事,此时方雨困乏无力,昏昏欲睡,是最听他的话的时候。 方雨像是回到稚龄,对我是谁从哪来这一类问题满怀好奇,“我不是谁的孩子,那我是从哪来的呢?” “你一出生就和我在一起,”陆与闻像讲故事那样缓缓道来,“你是被所有人宠爱着长大的,我爱你,我看着你一年一年长大,等到你成年,我就跟你说,和我结婚吧,你答应了,我们一直在一起,到现在。” 方雨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陆与闻为他描绘的新生,每一天都是崭新的、生动的,没有瑕疵,没有伤痛。 他恨不得立即飞去那样的世界,早一点和陆与闻相遇,早一天出生、成人,再早一点和陆与闻结婚。 第138章 和老婆演戏 陆与闻几天后又在会所见到陈鸣,他刚结束一个酒局,喝得头痛欲裂,迈出包厢就看到陈鸣和一行人经过,他立在门边等候,不愿过去凑热闹。 不出半刻钟,一位服务生前来扶他,把他领进一个更雅致一些的包厢,正中央是低矮的圆木桌,桌上摆着炭炉和茶水,炉边烤着红薯和板栗,桌子两侧是两扇古色古香的屏风。 陆与闻坐下撑着额头,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等不到陈鸣,他正要起身离座,陈鸣从屏风后走出来,陆与闻面色不虞,冷冷地道:“陈总好兴致,还围炉煮茶,我没什么心情,先告辞了。” “我听说昨天你在这儿和人吵了架,底下服务生不会处理,闹得很多人来看笑话,”陈鸣熟练地烫杯、洗茶再冲泡,茶杯往他面前一放,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一桌当作给你赔罪。” 陆与闻勉为其难坐下,抿一口茶水,脸色缓和了些,“没什么,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他们说的是昨晚,陆与闻带方雨来会所,包厢里两人意外吵了起来,他把人赶出包厢,在走廊上大声呼喝,叫人滚,别出现在他眼前。 盛怒中的他丝毫不顾脸面,一路将方雨推搡进了电梯,期间多次拉拉扯扯,方雨跪地哀求,他不为所动,甚至要拿脚踹,硬是把人赶走了。 第259章 当然这都是演给走廊两端的摄像头以及围观人群的一场戏,这场戏从他们昨晚走进包厢就开始了—— 起初他们还在沙发上亲热,接着变成他坐着、方雨跪着的姿势,他发泄得不畅快,心里怎么都不得劲,便草草结束。 他提起裤子,打算出去,方雨从身后抱着他阻拦,他们由此发生了肢体冲突,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挣开方雨,再将倒地的方雨揪起来,用皮带捆住手腕,最后试图强上蜷缩在地上的人。 他不满方雨如死鱼一样毫无反应,拉上裤链,将方雨连拉带拖赶出包厢,方雨还要进来,他指着走廊另一头大吼:“滚!滚远点!别在我面前出现!” 方雨从头到尾都束手无措,只会抽噎,求他不要赶他走,最后还是被轰进了电梯。 这场闹剧以他怒气冲冲关上包厢门告终,他昨晚歇在了包厢,至今一天一夜过去,他还没离开会所。 “吵什么呢?有什么不能好好谈的,”陈鸣给他添了些茶水,“对着那样一张脸,你也舍得。” 陆与闻揉着太阳穴,神情很是疲惫,“不是同一个人,我太天真了,只有脸一样还是不行,我在他身上找不到方雨的影子。” “就为这点事?”陈鸣似笑非笑,“前几天看你们还是很亲密,这是怎么了?” 陆与闻冷笑,“我发现他偷偷剪烂方雨以前的衣服,他恨方雨,我早该知道,十多年前他就对方雨不好。” “情人不听话,要么换一个,要么调教好来。”陈鸣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陆与闻摆摆手,恹恹道:“算了,不是同一个人,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鸣拍了两下手掌,“想看点有趣的吗?” 两侧屏风被搬至一旁,一个有包厢三分之二高的巨型笼子被推进来,笼子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的旁边有一个等人高的人形玩偶。 陆与闻满腹疑惑,“你要给我看什么?” 陈鸣又拍了拍手掌,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上来,用钥匙开了笼子的门,喂男人吃了某样东西,又给男人灌了一杯水,再关上笼子的门。 不到半分钟,笼子里的男人醒过来了,他先是环顾周围,在看到角落的人形玩偶后,忽而两眼放光,猛然上前抱住那个玩偶,一声嚎啕震慑了原本不耐烦的陆与闻。 “他在干什么?”陆与闻刚发问,听到男人哭嚎着,嘴里喊叫某个名字,声声情真意切,陆与闻惊讶地站了起来,看见男人脸上泪水横流,悲伤不似作伪。 “他喊的是谁?”陆与闻不解,陈鸣解释:“他老婆,他老婆死了很多年,他找上我们的目的是再见他老婆一面。” 陆与闻不可置信地问:“你们给他吃了什么?” 陈鸣示意他继续看,接着最令人惊愕失色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男人毫无征兆地解了皮带,脱下裤子,把玩偶当成人一样,做出某些难以入目的行为。 陈鸣挥了挥手,笼子被拖走了,笼子里的男人还在吭哧吭哧喘着气。陆与闻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他给自己的茶杯倒满,仰头一饮而尽,一壶茶被他一个人喝完。 “他是不是把玩偶当成了他老婆?”陆与闻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给他吃了什么?迷幻药?” 陈鸣吩咐再上一壶茶,“这个男人很老实,平时唯唯诺诺,我想他应该是你说的,把玩偶当成了他死去的老婆,才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 “你们他妈到底给他吃了什么?”陆与闻摔了茶杯。 陈鸣眼睛浑浊,审视的目光却俨如暗藏刀锋,“你想知道?你想试试?你想再见到方雨吗?” 陆与闻一下子被问住了,他跌坐回凳子上。 陆与闻从会所出来,径直回了公寓楼,他先去找了阿志,交给他从陈鸣那得到的一小包透明袋子装着的白色晶球状物体,单粒大小有如四分之一的指甲盖。 阿志全神贯注地盯着,接过袋子放进证物袋里。 陆与闻疲惫地一抹脸,直入主题道:“两件事,首先这包东西陈鸣给我的,他让我看了一场表演,他们把一个男的关在笼子里,喂他吃了不知道什么,那男的转头对着玩偶喊老婆,还脱了裤子要上那个玩偶。” “然后陈鸣问我想不想见方雨,给了我这包东西,用途用法什么都没说,他说我会见到方雨的,我的疑问是,如果他不信任我,这包东西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这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局?你们得调查清楚。” 陆与闻说完转身要走,阿志叫住他,他头也不回道:“我赶着回家陪老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陆与闻推开家门,迅速把自己剥光冲了个澡,刚从客卧的淋浴间出来,守在门口的方雨红着眼扑进他怀里。陆与闻打横抱起人,直奔卧室,忍了回卧室的短短一段路,忍不了从门口到床上的距离。 方雨被按在门板上,裤子和内裤顷刻间掉落至脚踝,他的脖子和耳朵都遭到不同程度的啃咬。方雨侧脸贴着门板,刚要放声大哭,脸被扳过来,嘴巴叫陆与闻堵住,嘴唇遭致更凶狠地咬噬。 陆与闻逞够了恶才放开方雨,他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这会儿抱着人哄,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想不想我?昨晚必须留在那里,我也想回来,我老婆被我欺负成这样,你说我心不心疼?” 第260章 “你打我吧,你咬我,我让你欺负回来。”陆与闻回到床边坐着,方雨坐在他腿上,他细致地检查方雨的脸、脖子和胸腹,担心昨晚误伤到哪里。 方雨果真动手,软绵绵的巴掌接连落在他的肩膀,陆与闻佯装吃痛,方雨啜泣道:“你凶我,你昨晚很凶,你还夜不归宿!” 陆与闻不敢辩驳,挨了方雨好几巴掌,方雨打累了停下来,蹙眉看着陆与闻,陆与闻抓住他的手翻过掌心按摩,“打疼了是不是?我摸摸,不疼了乖。” 方雨猛地搂上陆与闻的脖子,声音哽咽,“你喝了多少酒?有没有碰到陈鸣?他有没有为难你?” “你也让我检查一遍,脱了,都脱了。”方雨起劲要脱陆与闻的睡衣,陆与闻穿了件套头衫,不好脱,他握着方雨的手齐力掀高衣摆,举过头顶,将套头衫脱掉,袒露结实的胸膛。 方雨看着陆与闻的胸膛,从脸开始检查,眼神扫过,双手也一一触摸过,到了胸膛,方雨脸红也眼热,不知为何又掉下泪来。 陆与闻抱着人直亲,用硬邦邦的胸膛挤压着方雨,“老公这么帅,哭什么?要不要摸胸肌?” 第139章 老公带上我 陆与闻抓住方雨的手往胸膛上按,方雨起先瑟缩了一下,直到手指触碰坚实的胸肌,肌肉底下仿佛蓄着用之不竭的力量。他忍不住抬眼看陆与闻,陆与闻的目光叫他浑身发烫,什么都没做,他已经陷入了情热当中。 陆与闻钳住他的下巴问:“老公厉不厉害?” 方雨没回答,嘴唇主动印上陆与闻的脸颊、唇角,最后是和他一样炽烫的唇,只是陆与闻的唇舌会有力得多,一旦攫住了便不会轻易放开。 当他重重地砸在床上,他感受到的不是恐惧与不安,而是周围都筑起高墙的心安踏实。他知道世界并非如他所想的安全,只是他早被陆与闻严密地保护起来,他好像丧失了对危险的感知,只要陆与闻每晚能回到他身边,陪他做一整个冬天的美梦。 睡着之前,陆与闻的手还放在他的肚子上,肚皮很暖和,他像某种依恋主人的小动物,只要肚皮被摸了就有种被托住的安心。 他扭头和陆与闻接吻,无意识地吐出爱意狂热的话语,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只因此时此刻比梦境还要好,他深深地沉溺其中。 方雨睡着后,陆与闻亲了亲他的额头,蹑手蹑脚地起床,披件衣服推门出去,到书房打电话。 第一通电话打给了阿志,阿志那头很嘈杂,陆与闻确认是本人后言简意赅道:“我要再去找陈鸣一趟,我不能一次就相信他,他会起疑。” “我不建议你去,”阿志的声音很疲惫,“你要去只能空手去,你给的那包东西不可能还给你,你不带上它过去谈什么?” “检验出结果了吗?” “还没有,局里检验室抽不出人手,要等。” 陆与闻沉思片刻,推断道:“现在的问题是那包东西不知是真是假,我不带过去,我再去试一试陈鸣的态度,事不宜迟,我会马上出发,我建议你们不要在今晚做检测。” 电话那头是一片杂音,陆与闻耐心地等,阿志换到安静的地方,周遭听起来有种死寂一般的肃静,“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还是不赞成你去。” “想不想借这个机会查出谁是内鬼?”陆与闻冷不丁问道。 阿志声音严肃,“我知道你想快点查清楚,但我劝你别自作聪明,老老实实按照原先的计划走。” “这样太慢了。”陆与闻往靠背靠了靠,转动椅子面向窗户,窗帘忘了拉,整个夜空映在他眼里,夜色厚重得几乎看不透。 停顿时间过长,阿志在电话那头催促,陆与闻若有所思地道:“陈鸣给的这包东西如果是假的,说明他不信任我,这也可能是他甄别的手段,真或假要一试才知道。” 阿志不打断他,陆与闻继续道:“只要是假,我试了发现不起作用,会找上门,到那时候他自然知道我可信,会给真的我。陈鸣给我这包东西的目的是看我的反应。” “真货假货,局里也能验出来,”阿志毫不留情泼他冷水,“你猜他在局里有没有安插眼线?找你合作这事,虽然知道你身份的人很少,但安排线人潜伏,要向上级打报告的,局里高层都有权限查阅。” “那你现在更应该去你们局检验室待着,看看这晚哪位领导盯着,”陆与闻陡然直起上身,“这是陈鸣的一石二鸟之计,你没发现吗?他今晚给了我这包东西,而你们检验室刚好拿到检验,我相当于狼人自爆。” “我知道,其他人还没接触到证物,检验室也只有几个检验员在,”阿志似乎有些恼怒,低声喝道,“别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我有个办法能看出谁是内鬼,你想试试吗?”陆与闻快速道,“我去找陈鸣,试探他的态度,和他打太极,他很有可能向你们局里的内线确认,你只要看谁的电话响了或者谁来了。” 阿志不耐烦地打断他:“先不说他会不会联系、怎么联系,这样做你也会暴露,你觉得他事后想明白的可能性有多大?你打算赌?” “你们找我不也在赌吗?”陆与闻耐心劝说,“我还有后招可以洗清嫌疑,不用担心我暴露,我等会过去,来不及拿窃听器了,我短信通知你。” 第261章 “窃听器方雨那有,他问我要了一个,你可以问他拿。”阿志挂断电话前满怀恶意地扔下这一句,陆与闻瞬间变了脸色,来不及追问,电话只剩一串忙音。 陆与闻回了卧室,没有开灯,黑暗中依稀可见床上隆起的一团,方雨睡觉喜欢蜷着身体,他在会往他怀里缩,他不在就会像现在这样,无知无觉地蜷缩成一团。 陆与闻走到床边坐下,抚摸方雨露出的半边侧脸,方雨呼吸均匀,睡得很香甜,无意识嚅动的唇好似要和他分享点什么,只是碍于睡梦中无法实现。 于是陆与闻将熟睡的爱人抱起来,像怀抱着婴儿那样,低头咂吮爱人的唇,探听睡梦中还未分享的新鲜事。 方雨在吮吻中仍未醒过来,但已经能条件反射攀上他的肩膀,更懂得张开嘴巴挽留他,好像被攻城略池也无所谓,哪怕熟睡也做好了城门大开的准备。 陆与闻施了点力气,咬了方雨的唇,他常干这事,爱人未能察觉到危险,他不得不延长至十秒,二十秒,直到爱人从甜美的梦境中醒来。 方雨睁开眼睛,嘟哝了一声老公,搂上他的脖子,继续和他接吻,看见是他便忘了为什么受痛,看见是他也原谅了所有的疼痛。 陆与闻在爱人最意乱情迷之时,稍稍分开彼此的唇,轻声问道:“刚才睡觉前和老公说了什么?再说一次,说给老公听。” 他要爱人重复诉说爱意,在言语中反复确认自己的心意。h,u,a,n,g,杜家问 方雨注视着他,黑暗为人卸下包袱,黑暗也让人忘却羞耻,方雨的表达充满狂热,毫无保留,他听见了方雨赤忱的内心,“爱老公,很爱很爱老公,老公最厉害,老公不能离开我,一分一秒也不能离开我。” 陆与闻亲亲方雨的唇,回应道:“我也爱你,爱我老婆,爱方雨,那现在告诉老公,你把窃听器藏哪了?老公的手机、衣服还是钱包?” 方雨猛地睁大眼睛,眼里的惊慌、畏惧同样毫无保留地显现在他眼前。方雨随即惊恐地发现,陆与闻正放下他,陆与闻将他从紧窒的怀抱中强行剥离,他回到空荡荡的大床,而陆与闻正起身离开。 方雨跌下了床,抓住陆与闻的手,一开口是哭声,“不要,老公不要走,老公抱我,我不是有意的。” 陆与闻看着地上的方雨,强迫自己狠下心,不管爱人浑身赤裸地跪着,不管他无助地哭泣,爱人多有主意,竟会想到对他用窃听器。 “想要我抱你,就拿出来,”陆与闻抬高方雨的下巴,“我知道你离不开我,我抱你回来,我看不得你哭,我去哪都带着你,你呢?你知道我原本打算是什么?” “送你回家,等到事情都解决了再去接你。家里人会照顾你,家里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你想出去不可能,你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还没发现家门钥匙和密码你都没有吗?” 方雨惊愕地抬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握住陆与闻的大手,几近语不成句,“不要,要老公,不要关,我要老公,老公抱我。” 陆与闻俯下身摸方雨的脸,“现在,把窃听器找出来给我。” 方雨挪动双膝到衣柜前,拉开下层的抽屉,拿出一根皮带,他把皮带给了陆与闻,手仍然抖动,陆与闻从皮带里找出小小的窃听器,端详一遍又放了回去。 方雨掉着眼泪,无声地哀求,等待陆与闻将他抱起来。陆与闻搀着腋下抱他起来,方雨回到陆与闻的怀抱,迫不及待要同他接吻,唇舌卖力,眼睛用力睁着,不愿意少看他一分一秒。 陆与闻安抚着受惊的爱人,轻轻地拍着后背,纵容爱人吻了许久。 吻使人安心,方雨渐渐闭上眼睛,陆与闻将他放在床上,他也只是微微掀了掀眼皮,他以为随之而来的会是陆与闻炙热的身躯,多少个夜晚都是如此,他深信不疑。 却没想到陆与闻转头打开衣柜,挑出衬衣和西裤,陆与闻开始穿裤子,系皮带,方雨惊疑地问:“老公要去哪?” 陆与闻穿上衬衣,把爱人哄来给自己系纽扣,方雨跪在床上,为陆与闻一颗一颗的系上纽扣,他还以为他也会跟着去,既然陆与闻没有避开他做出门准备。 “老公加一件毛衣,外面冷。”方雨下了床,走到衣柜前,翻找陆与闻要穿的毛衣,陆与闻从身后抱着他,说:“乖乖回去睡,我很快回来。” “我要去,老公带上我。”方雨着急转身,陆与闻怀抱牢固,他压根动不了,“不许,你要睡觉,睡醒就见到老公了。” “我不要,不要,老公带上我。” 方雨急得要哭,抓紧腰间的双臂,手指甲在手臂上留下划痕也浑然未觉。陆与闻亲吻方雨的侧脸,哄劝道:“乖,不哭,窃听器我带上了,你可以随时监听我,从现在起老公不瞒你,做什么你都能知道。” 第140章 十八岁的我们 陆与闻下车前解开了几粒纽扣,将扎进裤腰的衣摆扯出来一点,对着车前镜左右端详自己的脸,怎么看都是酒后亢奋的模样。 他又揉了一把脸,脸颊发红发烫,这和酒精无关,任谁刚和爱人热吻,怀里还残留爱人的体温,都不可能太快镇定下来。 出门前,方雨知道可以监听,不再闹着要跟他出去,只是缠着要亲要抱,不知脸皮为何物,下个楼梯也要索吻,拉着他踉踉跄跄地退到墙角,搂着他吻住了便不肯放开。 第262章 到了门口,方雨的双手还挂在他脖子上,他说松手,方雨说不要,他说听不听话,方雨一个劲的叫老公,他说乖,方雨说只想要老公。 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与闻不记得从前他和方雨是怎么谈恋爱,是否也这么难舍难分。最近他很少想起往事,尤其是十八岁的方雨,在他梦中简直像消失了一样,他找寻无果,但他不觉得遗憾,因为怀里的爱人,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奇怪的是,昨晚他又梦到了十八岁的方雨,方雨忽闪着明亮的眼睛,对他说要好好对这个家伙,他疑惑方雨说的是谁,方雨一指他怀里,说:“他啊,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了很久,差点活不下去了,很辛苦才回到你身边。” 陆与闻低头,怀里正是酣睡的爱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比十八岁还要依赖他,没了他就不行。梦中他感到心口酸胀,用力抱紧爱人,他问十八岁的方雨,那你呢? 十八岁的方雨仰起脸冲他笑,笑容灿烂又动人,他说,我要去找陆与闻了,这个笨蛋也等我很久了。 陆与闻很想告诉十八岁的方雨,不要离开陆与闻,哪怕一天也不要,老天最爱开玩笑,他会让有情人分离。 如果那些厄运无法避免,如果他们还是走散了,不要怕,不要被击垮,要早点回来,早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回到陆与闻身边,回来把所有事都交给他,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然而梦中的他开不了口,喉咙哽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见十八岁的方雨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失在他的梦里,昨晚他醒过来,怀抱空荡荡,他才想起他一个人在会所,而方雨被他留在家里。 不可以再这样了,陆与闻想,他们要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于是他脱了西装包住方雨的身体,将人打横抱起来,方雨惊呼一声,不等他发话便搂住他的脖子,眼神热切,像是知道自己又一次战胜了他。 方雨不声张不炫耀,很乖地搂着他,他们走出家门,坐电梯到负二层的私人车库,车库里停着他不常开的车,车上有备用衣物。 他抱着方雨坐上后座,给他穿上不合身的西裤和衬衣,车上没有内裤,好在方雨知羞,并拢着双腿,连他要摸一摸也不给。 他和方雨在后座接了一分钟的吻,方雨愿意让他品尝胜利的果实,愿意补偿他这个失败者,除了分开,方雨什么都愿意。 陆与闻下了车,方雨降下车窗,要把西装外套脱给他,他摇头示意不用,给方雨拢了拢衣领,叮嘱道:“在车上等我,有事给我打电话。” 方雨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皮带,陆与闻会意,捏捏方雨的脸,“知道了,乖乖的,等我回来。” 陆与闻大步进了会所,招来服务生问陈鸣在哪,服务生被他不加掩饰的凶恶吓了一跳,打了个电话,再一路指引着他去到陈鸣在的包厢。 陈鸣在这家会所长期包房,陆与闻被领进会客室,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率先质问:“你骗我磕药?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害我?” “你试了?”陈鸣上下打量他,陆与闻怒目横眉,死死地盯着陈鸣,“我按你说的查了,有一种俗称邮票的玩意能达到你说的效果,这是什么你心里清楚,你陷害我?” 陈鸣不置可否,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你试了吗?” 陆与闻正要回答,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电话里方雨告诉他保安来驱赶,会所门前的车位不允许停车,他让方雨把手机给保安,对着电话怒吼:“赶什么?车位不能停车哪里能停?我现在过去,别动我的车!” 陆与闻出了陈鸣的包厢,他立即拨了阿志的号码,响两声挂断。来到门口,保安看到他忙说明这是私人停车位,他连声致歉表示理解,态度和刚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保安引导下把车停到别处,下车后还想塞给保安一条烟道歉。 方雨不解,陆与闻摸摸方雨的脸,说:“没事了,再在车上待一会儿,我很快出来。” “要快一点,我们早点回去睡觉。”方雨拉着他的手,要断不断,黏黏糊糊到了极点,陆与闻笑道:“好了,拉拉扯扯的,回家再摸手,回家什么都给你。” “老公的手是我的。”方雨执拗道。 陆与闻说:“知道,我全身上下什么不是你的。” 陆与闻回了包厢,路上他将双袖捋到臂弯,恰好露出小臂上的指甲刮痕,他一进去,陈鸣便注意到他的手臂,几道显眼的红色划痕,近乎赤裸裸地昭示着什么。 陈鸣在手臂的位置比划了一下,靠着沙发,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看来你试了我给你的东西,还觉得我害了你吗?” “算陈总还有良知,”陆与闻冷哼一声,“给我的是助兴药,不然吃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的是你吃了?”陈鸣盯住他。 陆与闻敛去所有表情,眼神极冷,“当然不是,不明不白的东西我不会碰,再说了,陈总是不是贵人多忘事,还是你根本不知道,方雨因为助兴药死的,你现在想用同样的方法害死我?” “你不是没吃吗?”陈鸣笑道。 “我不知道陈总找我什么居心,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没兴趣。”陆与闻甩脸就走,刚出了包厢,还没进电梯,他看见服务生慌慌张张地跑上来,通知有警察来临检。 第263章 陆与闻大步回包厢,对着陈鸣怒喝:“你算计到我头上?外面的警察你叫来的?” “你又没涉黄赌毒,怕什么?”陈鸣漫不经心道,“偶尔也要犒劳一下警察同志,让他们拿点料回去交差。” “你这里一定有后门,怎么走?我麻烦事够多了,不想让警察缠上。”陆与闻气急败坏,匆忙拨出一个电话,“我发你个定位,马上来接我。” 陈鸣向他指了个方向,用口型说了句话,陆与闻看懂陈鸣说的是祝你好运,他难得骂了脏话,不再逗留,快步走向陈鸣指的出口。 下楼梯时,陆与闻给方雨打了电话,叫方雨开车过来,他们约定好会合的地点,挂断电话,陆与闻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演得太投入,加之跑楼梯太累,他几乎有种他就是亡命徒的错觉。 一口气跑下了十楼,陆与闻来不及喘气,找到和方雨约定的路口,上了车,看见完好无损的爱人,他才松了口气,倒在车后座上,“累死我了,拍电影都没这么刺激。” 方雨担忧地看着他,陆与闻笑笑,“老公没事,不用担心,老婆你来开车,我打个电话,回到家就不管这些破事了。” 车平稳驶上大马路,陆与闻定了定神,拨通阿志的号码,电话一接通,他简直想仰天大笑,他先问阿志那边的收获,“怎么样?有没有揪出谁是内鬼?” “有一个可疑的人,他刚好来了检验室,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他是我们怀疑的对象之一。” 陆与闻又问:“你还没有拿去做检验对吧,不用做了,我知道是什么。” “你知道?” “是助兴药,我来了这里才想明白,陈鸣不会一来就给真货我,在不确定我的立场的前提下,他不敢,他也怕害死人,我爸妈都认识他,他没法交代。” 陆与闻继续道:“如果是假货,那不会是随随便便的东西,譬如他不会拿糖、拿维生素丸开玩笑,最有可能是助兴药,这玩意他知道我深恶痛绝,他故意用这个恶心我,试探我的态度。” “我当着他的面说了是助兴药,他没否认,我猜对了。” 陆与闻把手臂横放在眼睛上,其实还有个谁也不清楚的原因,当年为了调查,他通过各种正规或不正规的渠道,找来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助兴药,他曾熟知每一种助兴药的名称、外观,有说明书的都被他反复看过。 后来医生告诉他,根本不用哪种特定的助兴药,最普通最容易买到的那种,只要服用后过量饮酒,也有可能导致猝死。 医生的话无疑又断了他一条搜证的路,那时他备受打击,把所有助兴药冲进了马桶,包装盒说明书用碎纸机碾碎,他不要再看见这些他曾以为夺走他爱人性命的东西。 其实付出了还是会有收获的,陆与闻想。 昨晚拿着陈鸣给的那包东西,他没能立即想起来,刚才走进了包厢,和陈鸣对质,他才福至心灵地说了出来。 好像十多年前失去爱人一蹶不振的他,在虚空中和他遥遥打了个照面,过往清晰如昨,走过的路、搜查过的线索、罗列的蛛丝马迹,一一展现在他面前,他和年少的自己一起战斗。 陆与闻用手臂压住眼睛,捂住溢出的泪水。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真想哭tt 第141章 我有忠实的伴侣 陆与闻又交代了其他细节,他特别提醒阿志,会所有警察来临检,陈鸣言语中毫不掩饰其事先知情,他把陈鸣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不做过多猜测,他相信阿志能领会陈鸣的言外之意。 陆与闻还把刚才他的表现以及和陈鸣的对话,一一向阿志汇报,当他还在绞尽脑汁思索是否有遗漏,方雨忽然说道:“快到家了,保安不认得我不会给我开门,你去刷个脸。” 刚要解释这辆车在物业做了车牌登记,陆与闻反应过来方雨的意思,和阿志说先挂电话。挂断后,他看着方雨专心开车的模样,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方向盘,他没有出声打扰,车开进了小区,方雨熟门熟路地驶入车库。 停好车,两人都从车上下来,陆与闻绕去驾驶座的车门,方雨刚关上车门,被过长的裤腿绊了一下,一头扎进他怀里。 陆与闻抱着人,方雨也顺势圈住他的腰,脑袋抵着他的胸膛,好一会儿才仰起脸,眼睛有些红,陆与闻抚摸不合身西装下细窄的腰身,嘴角牵了牵,问:“都听到了?” 方雨点点头,陆与闻又问:“刚才故意的?不想我打电话,心疼我了?” 方雨不作答,要哭不哭地吸了吸鼻子,陆与闻故作叹气,伸手点了点方雨一抽泣就会泛红的鼻头,“心疼我的话,你主动一点,这几天都乖一点。” 方雨嗯了一声,紧了紧双臂,小声地叫他老公,脸颊在他脖颈处依恋地磨蹭。陆与闻亲了亲方雨的发顶,突然觉得老天待他不薄,不管受了多少苦,现在都得到了补偿,还是以十倍百倍的偿还—— 方雨总不会让他吃亏。 “老公抱你回去?”他提议,方雨搂上他的脖子,用行动代替了回答,陆与闻把人抱起来,只要爱人在怀他便很容易满足,他低头和爱人贴脸摩挲,“现在这样多好,现在最好了,老婆同意吗?” 方雨摇摇头,陆与闻问:“那老婆喜欢什么时候?” 方雨说不上来,于是陆与闻开始讲他做的那个梦,梦里十八岁的他们像是好久不见的老友,远远地来到,就为了提醒他们要握紧彼此的手。 第264章 陆与闻突发奇想问:“你有梦到过十八岁的我吗?” 方雨点头又摇头,陆与闻颇有点不忿,语气不像谈论过去的自己,倒更像提防一个强大的情敌,“不准梦到他知道吗?那个臭小子连老婆也照顾不好,还是我比较厉害,不准想他,我会吃醋。” 方雨眼含笑意,主动碰了碰陆与闻的嘴唇,陆与闻和十八岁的自己较劲,生闷气、吃味和说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神态,简直和十八岁时如出一辙,连眉毛上扬的弧度也一模一样。 从私人车库走到电梯的一段路,不足五十米,但方雨吻了陆与闻数次,吻掉他的愤懑与不平,陆与闻脸色缓和了些,已懂得他的讨好和用意,“知道了,你想告诉老公,老婆最爱我对不对?” 方雨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回答,总之进了电梯,他们已顾不上说其他。 和阿志的那通电话没讲完的是,当晚会所来了警察,不管是偶然还是刻意为之,恐怕都还会有阴招在后头等着。 陆与闻有这个心理准备,当第二天有警察找上门,说明来意后,他请求给他五分钟的时间,上楼换件衣服。 回到房间,方雨已经醒了,还在床上卷着被子,眨巴着眼睛看他。方才特地关上了门,楼下的动静传不上来,在方雨的世界里,这不过是又一个该被浪费的清晨,他们需要在床上度过,除了离开这张床,他们可以做任何事。 方雨用黏糊糊的声音招他,叫他老公,问他去哪了,又叫他快回来。陆与闻上了床,把方雨连人带被搂进怀里,方雨倚着他的胸膛,问怎么了。 陆与闻亲吻方雨的发顶,决定如实说道:“昨晚会所有警察临检,我在陈鸣指示下从逃生出口走,被监控拍到了,警察怀疑我招嫖,请我回去协助调查。” 方雨慌得当即要下床,说要去跟警察解释,而他昨晚脱光了就没穿上,此时要把裤子往腿上套,手脚无力,险些要栽到床下去。 陆与闻竭力抱着他,安抚道:“冷静,去警局没事的,那里很安全,你知道我没做过,配合调查就能出来了。” “我能不能跟你去,”方雨握住陆与闻的手臂,不切实际地哀求着,“我跟你去好不好?至少让我送你到警局门口。” 陆与闻有些无奈,他抚上方雨的脸,以未曾有过的严肃面容告诫道:“不可以这样,你听我说,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做,你替我联系律师,帮我找曦姐,这些事都要你替我去做,我身边只有你。” 方雨似乎被他的严词厉色唬住了一点,忍着抽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陆与闻继续道:“男人成年了不能再凡事靠父母,我结婚了,我有忠实的伴侣,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要替我顶上去、给我解决这些麻烦事的只有我的伴侣,只有我老婆,只有你,明白吗?” 方雨流着泪点头,颤声答应他:“我会做的,我会听你的话,我会乖,我会等你回来。” “我希望回来能看到在床上的老婆,”陆与闻紧盯方雨的眼睛,“我不想回来老婆也不见了,类似惊吓的事一次就够了,再有下次我会把你锁起来。” 方雨知道陆与闻指的是哪一次,那次他害怕得从陆与闻身边逃走,他觉得坏事都是他带来的,只要他离开,陆与闻便不会被他连累。却没想到陆与闻为了他早已不能回头。 陆与闻给方雨穿上衣服,轮到穿袜子时,他捉住方雨的脚踝,凑到唇边亲了一下脚背,方雨躺倒在床上,无助地掉着眼泪。 走的时候,陆与闻不允许方雨下楼来送,方雨就在床上扭头看着他,他体会到心口针扎一样的刺痛,疼痛过后,心口泛起有如电流麻痹般细细密密的快感。 也许是方雨躺在床上流泪看他的这一幕给了他信心,这一次他异常笃定,方雨不会走。 陆与闻走后,方雨分别打给了律师和陈曦,律师知道了,陆与闻的父母不会不知晓,为了让他们安心,方雨也给陆与闻母亲打了个电话,告知陆与闻出了点事,但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打完所有电话,他从床上起来,洗漱,叠好被子,床上有陆与闻换下的睡衣,他没有拿去洗。至于他身上的痕迹,他也不打算去洗,这些将会是他在陆与闻回来之前聊以慰藉的全部。 陆与闻在晚上八点左右回来,方雨听到楼下开门的声响,他摸黑来到走廊上,房子黑漆漆一片,陆与闻不在,他连灯都没有开。正摸索着墙上的电灯开关,腰间有一双手臂覆上来,他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刚要发出叫声,已被堵住嘴唇压在了墙上。 他被陆与闻结结实实地亲了许久才获得喘息的余地,然而下一秒双脚离地,陆与闻打横抱起他,直奔客卧,进了卫生间关上玻璃门才放他下来。 陆与闻的语气霸道不容拒绝,“陪我洗澡,警局审讯室什么人都有,待了半天我都臭了,不信你闻闻。” 陆与闻快速剥了身上的衣物,方雨竟傻傻地凑上来闻,鼻尖抵着脖颈,像小动物逡巡自己的领地,陆与闻不出声打断,他沉默着,在方雨身上抚摩,同样在检查属于他的领地。 方雨好半晌才道:“不臭,你坐下来我给你洗头。” 于是陆与闻找来一张板凳,他坐在板凳上,方雨站着为他搓洗头发,指腹轻柔地按摩头皮。陆与闻双手放在膝盖上,难得没有使坏,他微微仰了仰头,不顾洗发水泡沫蹭到眼睛,他注视着方雨,动容道:“老婆,跟我结婚,我们该结婚了。” 第265章 方雨抹掉陆与闻鼻梁上的泡沫,问道:“这算求婚吗?” “算,”陆与闻忐忑地搓了搓手,“是不是不够正式?抱歉,那我找个时间再来一遍,老婆喜欢钻戒、鲜花还是邮轮?” “什么都不要,”方雨猛然抱住陆与闻的上身,“我只要你好好的。” 第二天陆与闻趁热打铁,去找了一趟陈鸣,他没去会所,而是直接去到燚火文化,敲开陈鸣的办公室大门。 陈鸣见他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便把旁人都挥退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出来了?” “你耍我?你故意引我往那里走,你把监控录像给了警察?”陆与闻横眉怒目,“现在网上照片都传遍了,这还不是你的功劳?” 陈鸣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口吻,“会所是我朋友开的,何来是我的功劳,配合警方调查是市民应尽义务,警察要看监控录像,我们还能不给吗?” “少跟我扯这些,”陆与闻目眦欲裂,拍桌声和说话声都惊得办公室外人影攒动,“你先是给我那莫名其妙的玩意,再用这样的阴招害我被警察盯上,网上到处是我逃跑的照片,我没有得罪过你吧,你这么害我?” “你挖走了公司的人。” 陆与闻只觉可笑,“你会在乎这个?违约金不是没给你,现在耍手段说不过去吧?” “他能给公司带来更大的价值,”陈鸣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看向陆与闻,“你要个赝品有什么用?我让你看见真的,假的这个不如卖个人情给我。” “不可能。”陆与闻扔下这三个字转头就走。 陈鸣看着他的背影,还没出办公室,陆与闻果然扭头回来,站在陈鸣办公桌前,“你说的东西真的有用?我能见到方雨?”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为了他连赝品都上了,你心里不别扭吗?” 陆与闻深呼吸一口气,“我想见方雨,帮帮我。” 陈鸣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递给陆与闻,封面是一串烫金的英文花字,“欢迎你来,你会看到你想看到的。” 陆与闻回到车上,方雨在车上等他,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打给阿志,阿志也没有找他,说明眼下不适合联系。 方雨在驾驶座上紧张地回头,“他跟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拿他给的东西?” “没有,”陆与闻神色轻松,“去骂了他一顿,回家吧。” 他和方雨约定,如果要跟他出来就不能窃听,如果要知道他都跟人谈了什么,就只能待在家里。 方雨抗议无果,最终选了跟他出去,理由是距离更近,一旦有意外能及时冲上去。 那时陆与闻把他抱到腿上,掂量着重量,揶揄道:“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得了架么?今天开始多吃一碗饭,明天你就能打老公了。” 方雨不答话,眼泪没掉,鼻子先红了,一副要随时跟他去殉情的模样。 陆与闻走后,隋文斯从办公室自带的套间里出来,他走到陈鸣身旁,问:“你相信他会来?你不怀疑他?” 陈鸣把玩起桌上的纸镇,“陆与闻吗?不信。” “那你为什么?” 陈鸣背靠沙发椅,双腿交叠,“先看看他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观望个几天,这很有趣不是吗?” 隋文斯想了想,汇报道:“老李说他们局里检验科没发现,和警察合作的应该不是陆与闻。” “老李个废物。”陈鸣不满地啧声,他把目光转向隋文斯,隋文斯低下头,随即缓缓地跪下来,面对着陈鸣的鞋尖。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发着烧写的 大家多注意身体 出门戴口罩 第142章 退无可退 没有主题、没有时间和地址、没有主办方,邀请函上未透露更多讯息,阿志放下邀请函,问一旁许久不出声的陆与闻:“现在时间地点有信吗?” “没有。”陆与闻站在窗前,背影快和窗外灰蒙蒙的天融为一体。 阿志敲着桌面,思忖着道:“我会向上头申请,派个女警陪你去。” “不用,”陆与闻转过身,“这不是普通的酒会可以带女伴,还有我猜,他们应该会派车接我过去,你们来不及安排。” “那你什么打算?”阿志看着他问,“你会带方雨去吗?” 陆与闻晃晃响个不停的手机,“方雨不去,他在我家里,我让我妈找了个理由喊他回去。” 阿志稍稍侧目,“你认为就是这几天了?” “我觉得是,陈鸣不会给我太多时间纠结去不去,你多给我几个定位器和窃听器,用得着。”陆与闻低头回复信息,半晌后抬起头,揣着裤兜表情轻松,“我有预感,这回一定有收获,这事过了你们得给我发一面锦旗。” 阿志却有些头疼,并且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担忧,他告诫陆与闻:“这回恐怕没那么简单,你最好有个思想准备。” 陆与闻的预感没有错,当天傍晚,一辆车停在公寓楼下,他同步接到电话通知,什么都不用带,下楼上车,司机会将他送达目的地。 他换上一身西装,阿志给的定位器和窃听器分别藏在纽扣和领带,他握着一部手机就出了门,进电梯时思考是否该传个信息给阿志,数秒后决定什么也不做,从现在起尽量不做多余的举动,避免引起怀疑。 坐上车,驾驶舱和后排之间的隔板立即升起,陆与闻打量车厢内部,逼仄、封闭,从车窗里面看不到外面,他解锁手机,信号栏显示无信号,车上毫无疑问装了信号屏蔽器。 第266章 假如他猜的没错,这辆车或许还装了gps信号干扰器,防止被定位和追踪。 判断清楚目前的处境,明白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他都会持续失联,陆与闻坐在车里,索性不急不躁地翻起了手机。方雨发了许多照片和视频,他全都缓存下载好,车上刚好慢慢细看一遍。 他拜托母亲出面,叫方雨回家,昨天母亲以要方雨出席家宴为由,要求方雨回去,他则因为负面新闻缠身被勒令不许进家门。 这个理由方雨无法拒绝,尽管方雨不愿和他分开。昨晚他把方雨抱到腿上哄,手探进毛衣抚摸细腻的皮肉,方雨抱怨说毛衣很扎胸口,他掀开毛衣检查,毛衣做工好内里平滑,用手触碰也感觉不到扎手。 他不明所以,正要给方雨脱掉毛衣,方雨却腆了腆胸口,说你摸摸我,摸摸我就不扎了。 他才知道方雨在同他撒娇,兴许也不是撒娇,方雨眼睛湿润,仿佛只要他下命令必须回去,便能马上哭出来。 每一次分开都要展开一场拉锯战,他亲一下方雨的嘴,问听不听话,方雨吻他的唇,说不要,他想训斥,方雨动情地搂着他索吻,叫他话不成句。 最后方雨还是听了他的话,晚上他开车送方雨回家,家宴是从第二天上午开始,方雨不能和客人差不多时间到家,只能连夜由他送回去。 他以为方雨该昏昏沉沉,方雨答应回家前他们做了一次,方雨是被他抱上车的,衣服鞋袜都是在车上穿好的,回家的路程不足以让方雨清醒。 下车前,他想抱方雨下车,方雨挣了挣,夜色中凝视着他问:“接下来你会去哪里?要做什么?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那时他明白,原来方雨并非如他所想的昏蒙,绝大多数时候方雨都是清醒的,只有极少数的瞬间,方雨愿意为了他失智沉沦。 昨晚方雨最后和他说:“你不想我跟着你,所以你送我回家,好,我不跟着,我听你的话,但你要记得,你死了我也会死,没有你我不可能活下去。” 陆与闻点开方雨下午发的其中一张照片,方雨躺在床上,一手抱着被子,半边脸陷进枕头里,未被遮挡的左眼用力盯着镜头,细看眼尾处有些发红。 他把和方雨的聊天记录全部重看了一遍,一个小时后车停了下来,司机给他开车门,陆与闻下了车,他来到了一片别墅群,处于半山腰上。 早年为了给外公找一处康复休养的房子,他曾陪同母亲看遍市内外的别墅楼盘,修建在半山腰上的都去实地看过,这一片别墅群他毫无印象,想来是私人房产。 凭借行车时间,不难找出这个地方,但令他心里一沉的是,他已经踏进了别墅区,手机信号栏依旧显示无信号。 他被引进一栋别墅,进去后发现装潢布局与酒店会所类似,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坐电梯上了二楼,二楼是宴会大厅,大门口有服务生在用红外线探测仪搜查每一位来宾。 他看见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经过不小心撞了他们一下,托盘上的酒水洒在他的西装上,他假意呵斥,顺手脱下西装外套,又解开了领带,扔给服务生叫他拿去洗。 顺利进了宴会厅,里面人不多,服务生端着香槟和红酒在宾客中穿梭,陆与闻拿了一杯红酒,呷了一口,用喝酒做掩饰环顾场内的来宾,不乏圈内的熟面孔,视线对上便心照不宣地点头,偶有人高举酒杯示意和他碰杯。 他在场内随意地走动,半杯酒下肚,他发现这似乎是个单纯的酒会,来宾杯酒交错,聊的也都是些圈内逸闻或生意场上的事情。 正当他疑惑,一位服务生引他去宴会厅里的休息室,他在沙发上坐下,服务生又端来一个托盘,他随手拿起托盘上的酒,抿了一小口,随后便觉身体发热,体内如同有一阵阵热浪翻涌,他不得不解开一粒衬衣纽扣。 陈鸣款步入内,陆与闻勉强站起来问:“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你说会让我见到方雨,结果就是让我和其他人一样无聊地喝酒?” “这是我陈某办的私人品酒会,顺便邀请你来,不过你自然是不同的,”陈鸣觑了眼茶几上的酒杯,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些,“感觉怎么样?我想你很快能见到方雨了。” “你什么意思?”陆与闻扶着额头,发觉身体开始打颤,他的目光落在刚碰过的酒杯上,脸色不禁骇然,他咬紧牙关问:“酒里掺了毒?你直接把毒下进了酒里?” 陈鸣不置可否,陆与闻一把将酒杯摔在地上,只传来一声闷响,地面铺了厚厚的地毯,酒杯完好无损,酒液洇湿了地毯的一小块。 陆与闻掉头就走,陈鸣在他身后说道:“这是你的选择,我不过是帮你一把,等你见到了方雨,你会回来找我的。” 陆与闻猛然转头,双目赤红,他盯着陈鸣,“你不怕我去找警察告发你?” “等你瘾犯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陈鸣嗤地笑了,“你求我还来不及,没有我的渠道,你想拿货很困难。” 陆与闻大步走出休息室,他先是在洗衣房找到他的西装,然后进了卫生间,所幸的是卫生间里有微弱的信号。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在镜子前站定,注视镜子里双眼亮得过分的自己,刚才那一步棋行险招,他确信自己走对了—— 他并未真的喝下那口酒,在这一行干了多年,偶尔因为道具脏污或导演要求保持道具完整,他不得不假吃或假喝,他懂得利用角度和光影,让他的表演看起来真实可信。 第267章 刚才他故意正对着摄像头,头往后仰,喉结动了动,从正面看他的人会以为他喝下了酒,而摄像头本就不够清晰,看监控录像更难辨认他是否喝了酒。 他一进休息室便明白这是陈鸣的安排,空无一人的室内,不起眼的摄像头,服务生端上的一杯酒。 他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是陈鸣说的会让他见到方雨,因此他倍加留心入口的酒水,宴会厅的酒水之所以敢喝,因为进来之前他撞到的服务生手里正托着托盘,酒水洒了除了下意识的惊慌,并无其他异样情绪。 他猜测陈鸣还没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否则这能视为大规模投毒,宴会厅定会乱作一团,陈鸣也难保宾客里没有警方的线人。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接下来还需要一出表演,钉死他沾毒的嫌疑。 他走出这栋别墅,拒绝了来送他的司机,他夺走车钥匙,声称要自己开车回去,上车前,他当着司机的面拆了车里的信号屏蔽器和干扰器,随后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驶离了别墅群。 他把车开到闹市街区,违规停了车,下车后,任由车门大开,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仿佛目视困难,一路上撞到不少行人,遭怒骂仍然脚步歪斜,神志恍惚,如同一个精神病人,彻底丧失了理智。 行至路边,他不顾红灯,肆意穿行到马路上,车流如梭,鸣笛声四起,他在密集的车流中逐渐退无可退。 第143章 只要陆与闻一个 一辆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人远远看着马路上的混乱场面,制造混乱、导致交通拥堵的罪魁祸首最终被交警带走,方雨当即要拉开车门,阿志在这时发动了车子,驶向马路对面的小巷子。 方雨在车座上坐立不安,后视镜映出他惊惶失措的面容,他攥着手机,好半晌才想起打给陆与闻的律师。 等待律师接听电话的十几秒里,他把大拇指放进嘴里咬,指甲叫他咬得坑坑洼洼,慌乱之下,他像被打回了原形,所有成年人该有的冷静镇定和稳重他都没有。 电话通了,他忍住情绪,尽量用最简洁的话语讲述经过,他和律师约好在哪里碰面,随后朝阿志打了个下车的手势,拉开车门跳下车,招手拦截出租车。 阿志放下方雨,往前开了一段路,突然又掉头回来,降下车窗,脸色严峻地看着他,“等陆与闻出来了,务必让他联系我,一旦发现他有不对劲,立马打我电话。” “他能有什么不对劲?”方雨话音颤抖,愈发激动的语气昭示了实际上他心知肚明,“不是在演戏吗?你把话说清楚!” 阿志投来冷冷的目光,“你自己知道,我警告过他的,要当心,别玩火,别总以为自己很厉害。” “你说什么?”方雨恨不能拉开驾驶座车门,将阿志揪下车揍一顿,电话里律师的回话拽回他的理智,他上了路边停靠的空出租车,报出派出所的名称,把纷争、怨怼暂时抛到了脑后。 出租车载着内心惶惶的他,去找能让他的一颗心着陆的爱人。 到了派出所,律师一个人进去,方雨在外面等,几分钟后律师发信息告知情节不严重,只需要口头教育和缴纳罚款。 方雨终于安下心,他通知了家里的司机,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司机到了,律师和陆与闻也出来了。 陆与闻低垂着头,没看到他,竟就这么从他身边经过,他莽撞地冲上去,从背后抱着陆与闻,陆与闻身体僵了一两秒,反应过来后转身用力拥着他。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方雨撒谎说和司机一起来的,陆与闻摸着他冰冷的双手,没说话,律师来叮嘱了几句,方雨道了声谢,陆与闻看了他一眼,催促快上车回家。 车上,陆与闻叫司机升起前后座隔板,紧接着不打一声招呼就要将方雨抱过来,方雨坐上他的大腿,几乎立即就哭了,滚烫的泪落在他的脸颊和颈部,炽热的唇随之覆上来。 陆与闻抱紧了人,车座空间狭窄,他的腿上尤其更甚,方雨蜷起双腿,缩着肩膀,回到他的怀抱便会变得很小,小到好像他的臂弯就是他的全世界。 一吻毕,方雨伏在他的肩头,不哭也不说话,只是依偎着他,仿佛这比什么都重要。陆与闻要开口,方雨便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那目光里有让他不顾一切的东西,看了会忘了言语,只知道循着内心本能。 于是他们又在接吻,像没有明天一样吻着。 司机把他们送回家,方雨牵着陆与闻的手进家门,这晚是家宴,虽然时间已晚,众人仍在一楼客厅围坐着闲聊。 两人进来,气氛有一瞬的凝滞,一整天都很礼貌周到的方雨这会儿竟不管旁人,顶着红眼睛,招呼也不打,领着陆与闻上楼。 陆与闻父亲叫住了他们,面色阴沉,张口要训斥。方雨破天荒地打断长辈的话:“爸,我先领他上楼了,家里还有饭吗?麻烦热一下端上来。” 客厅的人里最先作出反应的是保姆,保姆应了一声便去加热饭菜,其他人面面相觑不到两秒,很快又恢复了谈笑的氛围。陆与闻揽着方雨的肩膀,替他打了个圆场,“各位慢慢聊,我上去换身衣服再下来。” 陆与闻母亲发话道:“不用下楼了,长辈聊天,你们这些小辈不用下来。” 陆与闻得了令,高兴搂着方雨上楼去,手还放肆地伸到了方雨腰间,进了房间,关上门,他将方雨堵在门边,眼神发亮,质问道:“我听到你刚刚喊我爸了。” 第268章 “爸妈说认我做干儿子,今晚饭桌上宣布的。”方雨的眼睛还是红,脸上泪痕难以忽略,陆与闻低低地笑,“爸妈这是认可你,你要上我家户口本了,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方雨兴致却不高,陆与闻有心逗他,遂问道:“什么时候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老公?” “你坏不坏?”方雨气的又要哭,佯装要打他的胳膊,打了没两下又舍不得般抱着他,头埋进脖子,胸膛贴着胸膛,对他依恋到了极点。 陆与闻轻轻地叹息,拢着方雨的后脑勺,低声道:“我没事,你和律师一起来的?不是你看到或听到的那样。” 方雨抬起头,陆与闻亲亲他湿润的眼睛,“跟我来,一边给我洗澡一边说给你听。” 浴室里,陆与闻坐进浴缸,用水湿了湿头发,方雨站着搓开了洗发水,将泡沫均匀抹到陆与闻头上。 陆与闻开始讲述今晚的经过,方雨听得心惊胆战,好几次打断陆与闻的话,只为了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或是忍不住含住他的唇。 方雨对陆与闻说:“给我。” 要什么没有明说,陆与闻的唾液、气息他都要,他贪婪地索取,像是以为这样能共担风险,他抱着陆与闻的脑袋,未冲洗的泡沫蹭到他的胸口和脖子,他恍若未觉,只晓得张嘴和索吻。 陆与闻笑他:“是不是笨蛋?小笨蛋,吞再多口水有用吗?该喝不该喝的一早喝进肚子里去了。” “那我不管,你喂给我,”方雨搂着他的脖子,半个身体都探进了浴缸,“谁让你不带我去,我说了不要和你分开,你没带那枚窃听器,我听不到,我去找阿志,他也说你失联了,我差点想去死。” 方雨不知何时双膝着地,他抱着陆与闻跪地哀求:攻中好道文笔四 “不能离开我,不许离开我,你还怪我和你提分手吗?我错了,我不想查了,我管不了别人,等我死了我会向他们赎罪,现在我只想要你不可以吗?” 方雨无助地哭泣,为自己的自私虚伪、反复无常深感羞愧,他愿意道歉,但他不打算让步,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只要陆与闻一个。 陆与闻揉捏他的后颈,珍重地吻他的面颊,吻去他的眼泪。过了良久,方雨空出一只手摸索到花洒头,开了开关,单手持着花洒,冲去陆与闻头上的泡沫。 他叫陆与闻闭上眼,陆与闻不理会,叫他后仰着头,陆与闻也不照做,他不得不用手挡着陆与闻的额头,小心翼翼地冲洗头发,然后把花洒固定在墙上,俯下身脱陆与闻的衣服。 陆与闻站起来,方便方雨替他脱下衣物,衣服一件件落地,他教育起面前的爱人: “要查,已经进行了大半哪有不继续的道理,你乖,知道错就好,我的老婆允许犯错,但要知错能改,以后的日子要让老公看到,我老婆真的知错了,凡事以老公为先,明白吗?” 方雨点点头,鼻子红通通的,眼泪还挂在眼角,陆与闻摸摸他的脸,说真乖。 当晚方雨如愿抱着陆与闻睡觉,睡前什么也没做,光是抱着就叫他感到莫大的满足,他在陆与闻耳边一声接一声地叫,叫老公,说很爱他,说昨晚没有他,整晚都没睡。 方雨还说,想住进老公身体里去,白天藏起来,晚上再偷偷地出来,和老公亲热,陪老公睡觉。 他这一番没羞没臊的话惹来陆与闻发笑,陆与闻抱他更紧了,说好了,该睡觉了,不听话明晚不许偷偷出来。 陆与闻在第二天就看到方雨为他改变的模样,饭桌上,方雨优先给他夹菜、盛汤,剥了虾先喂给他,不管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方雨都旁若无人地捻去他嘴角的饭粒,突兀地打断引向他的不友善的话题。 整个白天,他们都在房间里,拉上窗帘做些没脸没皮的事,傍晚方雨疲乏极了,晚饭还没吃便睡了过去。 陆与闻悄悄起床,换了衣服离开房间,他下楼嘱咐保姆一小时后给方雨送饭,如果方雨没醒,就过半小时再送,总之一定要让他起来吃晚饭。 陆与闻出了家门,他回了公寓一趟,在公寓和阿志碰头。阿志始终面有疑色,陆与闻笑笑道:“怎么?我需要去做个尿检吗?” “你确定你骗过了陈鸣?”阿志毫不留情地泼冷水,“我必须提醒你,你太激进了,这和我们之前商量的不一样,现在变成了我在配合你。” 陆与闻神情冷峻,“等你们从长计议,再慢慢商讨行动细节吗?到时候会有多少风声走漏?夜长梦多,拖得越久越不可行。” “接下来你又打算做什么?”阿志烦躁道。 陆与闻勾勾嘴角,“昨晚的表演再来一次,这回逼真一点,这次不进警察局了,你也不用劳烦派出所里的兄弟。” “你想干什么?” “我要他们直接带我去拿货。” “今晚?你疯了?”阿志喝道。 陆与闻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平静得仿佛只是赶往又一个片场。 第144章 你们把他还给我 方雨醒来发现陆与闻不在房间,不是不在床上,而是不在房间,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直觉。他摸黑下了床,开了灯,扫视房间一圈,光着脚冲出房间,还没到客厅就听见保姆一声惊呼:“怎么鞋子不穿就跑下来了?要着凉的!” “阿姨,他呢?”方雨环顾一楼客厅和饭厅,均不见陆与闻的身影,保姆说一个小时前陆与闻出去了,出门前特地嘱咐要给他送饭,说完便招呼他来饭厅吃饭,张罗着要给他拿一双鞋子。 第269章 方雨忙道不吃了,他匆匆上楼,穿好鞋袜,想了想又拿上厚大衣,披在身上方才出了门。 他叫司机送他,顺带询问陆与闻是否用了车,司机回答陆与闻没让他送,也没有自己开车。方雨嗯了一声,心里愈往下沉,他拨了陆与闻的号码,无人接听,挂断重拨一遍则提示已关机。 他在某个路口让司机停车,他下了车,托司机回家转告一声,他会很晚回去或有可能不回去。司机调头开走后,方雨走进一条僻静的街巷,街巷里停着一辆车,他径直拉开车门,坐上车问:“陆与闻呢?” 阿志的同事在驾驶座诧愕地转过头,阿志在后排戴着耳机,专心地听耳机里的动静。 方雨立即意识到陆与闻应该在附近,他跳下车,没像盲头苍蝇一样乱窜,脑海里先浮现出这一片区域的格局与分布,巷子很多,繁华的大路只有一条,而那一条拐个弯就是新兴商圈,会所就在那个商圈里。 他直奔大路,刚踏进大路,远远看到前方聚集了许多人,围观人群时而哗然,时而往周围四散,被围观的宛如什么洪水猛兽,令人又惊又怕。 方雨拨开人群,浑身上下的血液犹如被冻住,他看见了陆与闻,陆与闻在大路上,像是一头笼子里的困兽,茫然无知地前行,他抱着脑袋,看似痛苦万分地蜷起身体,随后又直起上身,拿脚猛踹路边的垃圾桶。 陆与闻像看不见围观的人群,他两眼发怔,面目神情麻木不已,而下一秒却又忽然面目狰狞,目露凶光。 方雨听见围观人群议论纷纷,有的怀疑是嗑药嗑疯了,有的悄然开了直播,有的直接打给了警察,还有的人以为在拍戏,以为陆与闻饰演的是一个瘾君子。 方雨退到人群外围,跌跌撞撞地往来时的方向走,他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泄漏一点哭声,他知道这一定是陆与闻精心准备的演出,他不能贸然出现扰乱他的部署。 一道强光猛地打向他,他别过脸,听见车辆从身边呼啸而过,驱赶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回过头,车赫然停在了大路中央,陆与闻的身边。 方雨直觉自己遗漏了什么,直到他亲眼看见陆与闻被带上车,车门瞬间关上,车辆猛蹿出去,他拔腿往车辆消失的方向追,可惜为时已晚。 他终于知道陆与闻要干什么,他回到街巷,拉开车门,阿志一个手势制止他说话,他在车上开始了漫长的提心吊胆的等待—— 陆与闻自上了车便缩在座位上,他被带到了会所,恍惚中他看到了陈鸣,他提溜住陈鸣的衣领,大声问他:“货呢?哪里有货?我出钱买!” 陈鸣像是对他说了什么,他被请进了包厢里,门关上了,陆与闻摔了几瓶酒,瘫在沙发上痛苦嚎叫,他把脸伏在沙发上,截至现在顺利得不可思议,他只需要坚持到拿货的那一刻,一切都为了那一刻。 陆与闻不知道在一墙之隔,陈鸣和隋文斯正看着监控录像里的他,隋文斯心存疑窦,问道:“要在这里给他货?” “当然不,”陈鸣气定神闲道,“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是交货的地点了,货又不是我们给的,联系转移吧。” 隋文斯应了一声,末的听到陈鸣补充:“以防万一,去搜一下他的身。” “是。” 隋文斯起身进了隔壁包厢,门一推开,陆与闻翻身坐起来,打量许久未露面的隋文斯,隋文斯吩咐身旁的两人上前,搜查陆与闻的身。 “你们怀疑我?”陆与闻冷笑,“我他妈被你们害惨了,你们反过来怀疑我?” “例行检查而已,不用紧张。” “那货呢?什么时候给我?”陆与闻双目像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几近崩溃,“陈鸣说只有你们能拿到货。” “检查完了就带你拿货。” 隋文斯拿出探测器,按下电源开关,另外两人在陆与闻身上搜,探测器一开,警报声大响,隋文斯陡然变了脸色,指使随从的两人按住他的身体,“你带东西进来了?你就是警察的线人?” 陆与闻仰天大笑,他甩开桎梏他身体的两人,“那你们在我身上搜出东西了吗?想知道你这破玩意为什么会响吗?” 陆与闻大步走到正对的墙面,掰开其中一个插座,用力扯出来,只见插座里连着多根电源线,他抠出一个针孔摄像头扔在地上,嘲讽道:“你们自己藏的东西,这就叫贼喊捉贼。” 隋文斯捡起地上的摄像头,看了一眼,陈鸣推门进来,隋文斯朝他点点头,陆与闻接连打了几个哈欠,不耐烦道:“能给我货了吗陈总?” “当然,以后合作愉快。”陈鸣眯起眼睛笑了笑。 陆与闻走在后头,跟着隋文斯出了包厢,走完长长的走廊,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上车前,随从的两人拦住了他,一个黑色眼罩递到他面前。 “有完没完!”陆与闻接过眼罩戴上,接着被搀扶上了车,车门阖上,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出车库,汇入夜晚奔涌的车流中。 街巷的车上,阿志摘下耳机,敲敲驾驶座的椅背,“他们转移了,走。” “我能跟去吗?”方雨冷不防问道,阿志冷淡拒绝:“不能,我们回警局,现场有另外的同事跟。” “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陆与闻在哪?”方雨抓住车门把手,“你们告诉了我我就下车。” 第270章 “转移去交货点,他现在很安全,你再耽误下去就不一定了。”阿志恐吓他。 方雨果断下了车,没有多停留一秒,他听着车声,直到看不见车尾灯,他才失魂落魄地走出街巷。深冬的夜晚寒风萧瑟,他抱着御寒的厚大衣,脸颊在上面反复摩挲,眼泪渗进大衣里。 浑浑噩噩地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听到手机响,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下接听,司机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他的车就在后面巷子里,打了很多个电话都没接,巷子里不好鸣笛。 方雨后知后觉,找到司机的车,上车后司机向他解释,这是陆与闻吩咐下来的,一旦他出门就算不用车也要跟着。 方雨愈觉鼻酸,他抱紧厚大衣,简直把它当成了陆与闻。 回到家里,父母都不在,方雨上了楼,他在黑暗中只待了一小会,敲门声响起,他起身开了门,保姆端着热腾腾的饭菜站在门外,他连忙接过来,保姆搓了搓手,告诉他陆与闻嘱咐一定要让他吃饭,所以又加热了送上楼。 方雨把饭菜端到床头柜,和往常一样坐在床上,想象陆与闻坐在他面前,正给他夹菜,一筷子一筷子地喂他,那些时候他总能把饭菜都吃光。 而这晚,他端着饭碗,眼泪掉进碗里,吃下肚的只有苦涩的泪水。 当晚方雨没有睡,他抱着厚大衣,一直在等房门被推开或电话响,到了凌晨,他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打败,忍不住打给阿志,阿志立刻接了,带给他一个始料未及的坏消息,“出了点状况,我们在找他。” “陆与闻人呢?联系不上了吗?”方雨在这时却冷静得可怕,“他带的定位器和窃听器都找不到他了对不对?” “对,估计被发现了。” “不对,还有一个,”方雨攥着手机,用力到骨节发白,“以前你给我的窃听器,本来藏在皮带里,我担心不安全缝进了西装裤管,他今天穿了这条西裤,你们快去找,监听设备在公寓!” 说完他挂了电话,冲出房间,他没叫司机,自己开车一路飙回了公寓。阿志和同事比他更早到,已经在门口候着,他开了门,领他们进陆与闻的书房,开灯时他近乎哀求地说了一句:“求求你们,一定要带陆与闻回来。” 陆与闻的书房成为临时工作间,阿志和同事在里面忙活,直至天蒙蒙亮,仍没有陆与闻的消息,阿志猜测陆与闻许是在某个地方藏了起来,因此连自己人也找不着他。 清晨,忙碌了一夜的众人收拾设备准备离开,方雨站在门口,他同样委顿不堪,他十分艰难地组织着措辞:“你们要去哪?我能跟着你们吗?” “先回警局,我的同事还在找他,”阿志侧了侧头,意有所指道,“十点燚火文化要开一个发布会,我们会在发布会结束后请陈鸣回局里喝茶。” 方雨呼吸一窒,顷刻间领悟了阿志的意思,“我可以去对吗?” “面对公众的发布会,除非他们把你拦下来。” 方雨点了点头,他极缓慢地呼出一口气,眼眶渐渐湿润。 上午十点,燚火文化新闻发布会准时召开,发言人在台上严正澄清昨晚有关燚火文化旗下艺人的不实谣言。 方雨抵达燚火文化大楼,在电梯里用手机搜了搜新闻,他一眼看出这是陈曦的手笔,陈曦惯用舆论战打得对方措手不及,因此燚火文化才会开紧急发布会,让旗下艺人齐齐亮相,昨晚于某会所集体被抓的谣言不攻自破。 顺利进了会议厅,方雨在后排落座,发言人正在回答记者提问,方雨看了看身旁没抢到提问机会的小记者,想来是某家不知名媒体的实习生。 他对小记者笑了笑,询问道:“你的话筒可以先借给我吗?我能帮你问问题。” 媒体访问环节快结束,方雨拿起话筒,穿过架在过道的一台台摄像机,快步上前,扬声道:“等等——我还有问题!” “你好,有个朋友托我提问,”方雨先是友好地一笑,顿了几秒,话音透过话筒清晰传遍整个会议厅,“十八年前,贵司旗下艺人罗小伶在医院休养期间,因火灾意外离世,我想问,当年烧死她的那场火,真的是意外吗?”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保安正从会议厅出口快速往台上赶。攻中好道文爆炸 方雨语速加快,“十八年前,贵司高层在一家名为破晓的酒吧,集体虐待一个名叫李乐迆的男孩,李乐迆不堪受虐逃出来,死在走廊上,这桩案子被定性为意外事件,贵司高层无一人承担刑罚。” “十八年后,就在几个月前,贵司门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当年受害人李乐迆的弟弟李惟被撞死在马路上,我想问,十八年前的案子是否存在收买警察和法官的行为?十八年后的交通事故,和贵司无关吗?” 保安终于赶上来,方雨扔了话筒,手伸向厚大衣的口袋,他掏出一把折叠小刀,时隔多年,这把小刀仍是他最趁手的武器。 “还有十八年前,从我家里带走我的弟弟,把他带去酒吧,喂他吃助兴药,害他被灌酒无辜惨死在酒吧里,我所说的一桩桩一件件,贵司敢撇清关系喊冤吗?” 方雨环视围上来的保安,以及保安身后驱赶不了的、对准他的一台台摄像机,他笑了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说出口前他便忍不住哽咽: 第271章 “最后一个问题,陆与闻在哪?你们把他还给我——” 话音落地,方雨调转刀头,将尖端对着自己的脖颈,重重地刺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 第145章 终章 天亮透了,陆与闻骂骂咧咧地从荒草地里爬出来,摘下头上身上的野草。 昨晚他被带至一栋别墅,下车后,又一轮搜身检查中窃听器和定位器被发现了,他惨遭毒打,随后被捆住双手塞进后备箱,一行人载着他紧急转移。 好在他的西装裤还藏了一枚窃听器,极其隐蔽,没被搜出来。他跟随这一行人来到一处废弃仓库,这些人显然还有交易,顾不上他,只把他扔进了仓库里。 他解开手上的捆绑,静候逃跑的机会,与他猜测的一致,没过多久,外面果然传来打斗声及一两声夹杂着快跑的嚷叫。 他趁着场面混乱逃出仓库,在夜色中没命地跑,越过公路跑到一片荒草地,借起伏的地形和杂乱无章的野草作掩护,打算在这里等待警察找到他。 躲藏了一夜,天亮才意识到裤腿蹚过水潭,缝在裤管里的窃听器或许早就报了废,难怪一夜都没人来找他。身上没有手机和现金,所处位置不明,他只能沿着公路一直走,找到一个收费站,问工作人员借了手机打给阿志。 阿志说会来接他,陆与闻握着工作人员给的一搪瓷杯的热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昨晚警方撞破交易现场,虽然尚不清楚抓获情况,但总归有了能直接指证燚火文化涉毒的证据,他这一出并不高明的表演,在昨晚才算真正落下帷幕。 他的任务完成了,他开始想念方雨,格外想念方雨,尽管他们只分开了一个夜晚和清晨。 昨天他花费一整个白天,和方雨在房里厮混,在床上没完没了地亲热,吻和抚摸快把彼此的身体融化。他的居心不良,以为这样能瞒哄方雨,至少能让方雨睡上一小会,他得以抽身离开。 他打定主意回来再找方雨道歉,把人哄好,过了这一晚,他们还有大把时间,他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方雨身边,到那时候他们会有再不分离的一生一世。 而这漫长的一晚终于过去,他迫不及待要见到方雨。 阿志比预计时间来得要晚,陆与闻一上车,刚系上安全带,开口问阿志借手机打给方雨,却听见阿志平静地道:“不用打了,他听不了你电话。” 陆与闻心里顿时浮现不好的预感,阿志看了他一眼,说:“方雨进了医院,现在我带你去医院看他。” 即使已经知道方雨的伤口不深,经过治疗无大碍,在走进病房前,陆与闻的心跳仍持续鼓噪,他说服不了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法原谅昨晚留下方雨一个人的自己。 走在医院的长廊上,他的脚步愈发急促,最后迈大步跑了起来,他冲进病房,一眼看见病床上瘦削的背影,黑乎乎的脑袋背对着他,听到声响慢慢转过来,脖颈上裹着的纱布尤为刺眼。 方雨神色惴惴,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头低了又低,片刻后忍不住抬眼看他,像是后知后觉他回来了,掀开被子下了床,快步扑进他怀里。 陆与闻回抱着方雨,他发现自己不敢用力,既害怕不知轻重伤到了他,也怕情绪激动压不下喉咙的酸楚。 他们没在病房里待太久,在医生许可下方雨可以出院,尽管陆与闻再三向医生确认,总觉得方雨应该在医院里住上三四天。 医生告诉他幸好方雨用的是小刀,刀尖软化变钝,刺向脖颈仅造成皮外伤,假如不慎刺入了颈动脉,后果将不堪设想。 陆与闻听了医生的话,更加坚定了要方雨住院的决心,这家医院床位吃紧,他托母亲联系了另一家私立医院,该院医生询问是否要安排救护车和医护随行,他看了眼方雨,回答不用,病人能走。 挂了电话,陆与闻叫方雨坐在床上,他则在他面前蹲下,替他穿好鞋袜。方雨被握住了脚踝,他发现了每次他受伤,陆与闻的话就会变得很少,他把他照顾得妥妥当当,却不同他说话。 方雨在陆与闻起身时抱紧他的腰,同样不发一言,不知道要说什么,该道歉,该苦苦哀求还是解释,说有某一个瞬间以为他死了,他做好准备随他一起去,说这是他在过去那些年里,成千上百次幻想过的事,也许死亡能让他们相见。 他不知道他的厄运到头了吗,还要熬多久,生命的尽头会是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吗? 陆与闻转过身,将他的脸抬起来,陆与闻说,不哭,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相信我吗?陆与闻问。 方雨用力点了点头,泪水淌过脸颊,陆与闻打横抱他起来,先亲亲他的额头,再叫他头低一点,最好埋进脖子里面,毕竟他们是要转院,而不是去私奔。 方雨在新的病房里安顿下来,医生重新检查了伤口,告知留院观察一晚,明早就可以出院。陆与闻还要去问注意事项,方雨拦下他,手当着护士的面探进他的衬衫里,随后拜托一旁的护士带他去做全身检查。 陆与闻想说自己没受伤,然而方雨的手就在他被打狠了的肋下,他稍稍一皱眉,方雨立即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方雨对他说,不只有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 第272章 陆与闻马上答应去做检查和治疗,他不要方雨难过落泪,他也不要方雨感到亏欠,从现在起维系爱的应该是健康、陪伴与承诺。 方雨要从病床上起来,说要陪他去做检查,陆与闻没拒绝,说好的寸步不离,那便从这一刻开始。 陆与闻处理伤口时,方雨接到阿志的电话,电话里阿志问陆与闻方不方便来警局做笔录,方雨直接打断了阿志的话,他甚至没听完阿志在说什么,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再重来一次,方雨想,他绝不会让陆与闻为了他涉足危险,他早已做出了选择,陆与闻在他所有选择之前,他浪费了很多本该厮守的时间,最后在有可能失去陆与闻的恐惧中看清了内心。 陆与闻向他招手,问谁打来的电话,方雨说没有谁,陆与闻眯了眯眼睛,把方雨的手揣进口袋里。那件从一个人辗转到另一个人身上、陪了他们一整个冬天的厚大衣,如今又回到了陆与闻身上。 陆与闻隔天去了警局做笔录,他从阿志口中得知警方那晚抓捕行动的后续,缴获的毒品及抓获的贩毒人员均指向某个长期盘踞于地下黑市的贩毒团伙,至于燚火文化,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其涉嫌贩毒。 陆与闻没再打听案情,他已做完了所有他能做的事,剩下的非他所能随意干涉。 做完笔录的几天后,案子却迎来转机,警方掌握了确凿证据,燚火文化因涉毒正式被立案调查,警方已全面进驻开展调查工作。 圈内向来没有秘密,燚火文化涉毒被查已传得沸沸扬扬,引起社会各界及广大网友的广泛热议。 后来方雨才知道是罗小灵向警方提供了证据,罗小灵手里有其母罗小伶受胁迫参与贩毒的录音,坐实了燚火文化涉毒的嫌疑。罗小灵还补充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当年罗小伶因病休养,实际上是染上了毒瘾。 警方由此找到突破口,找寻与燚火文化解约的艺人,想尽办法撬开他们的口,最终拿到了有力的口供。 经过重重审理,燚火文化犯罪事实明确,另外早有网友自称知情人士,曝光了燚火文化不为人知的内幕—— 燚火文化常年为业内大腕、知名人士牵桥搭线,充当中间商,利用资源或高昂违约金要挟旗下艺人,出卖色相维持稳定客源,或招揽新客拓宽关系利益网。为了高度保密,艺人通常只知潜规则,不知背后涉及毒品交易。 早年燚火文化频开影视项目,实为洗白毒资,后来大刀阔斧砍掉核心的影视制作业务,表面上看为业务调整,实际上是见风声收紧,激流勇退,另辟洗钱新渠道。 有网友将燚火文化早年间开的影视项目罗列成表格,主演那一栏中,陆与闻的名字频频出现,结合前段时间陆与闻在大街上疑似毒瘾发作的诡异举动,陆与闻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网友俨然已认定陆与闻和燚火文化是狼狈为奸。 就在这时,警方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向陆与闻及其工作室赠送锦旗的微博,锦旗上赫然写着“警民连心,匡扶正义”。陆与闻工作室随即转发了该条微博,表示协助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义务,无足挂齿,只求无愧于心。 这一番互动引发了更热烈的关注和讨论,网友猜测不断,但不管外界如何评价,置于风波中心的陆与闻本人始终未露面,个人微博更新停在了几个月前。 而与他有关的所有争议、讨论及结论,陆与闻本人并非不知晓,他有一个很关心在乎他的老婆,紧张他的名誉多过紧张自己的身体,每当他要把手机从方雨手里拿掉,方雨通红的眼睛都会让他立刻心软。 他只好抱着方雨,方雨看着手机,他则用亲吻抢占回方雨的注意力。 方雨什么都是他的,爱和病痛,眼泪、声音和笑容,包括从很久以前起就只看向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