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囚笼》 第1章 《真爱囚笼》作者:满楼招【cp完结+番外】 文案: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高冷纯情攻(赵疏阳)x薄情浪子受(江收) - “不都是玩玩而已吗?你不会当真了吧?” 江收说这话时语气轻蔑,漂亮的桃花眼轻轻一瞥,有种不自知的残忍。 - 赵疏阳稍稍用力挣开他的手,神情淡漠: “我的确还喜欢你,但我不会再和你谈恋爱了。” - ·学习爱与被爱的故事 ·本质还是谈恋爱的酸甜口小甜饼,没有太大波折 ·有追夫但并不算火葬场 ·受在遇到攻以前是1 标签:纯爱现代综合完结he酸甜追夫 第1章 傍晚七点,夏日漫长的白昼步入尾声,但泛滥了一天的热意仍未消散,空气里的水分好像被蒸腾殆尽,风像空中一道凝固的河流,闷得人喘不过气。 奚石科技的大楼被落日余晖映成金红,大片的玻璃折射出晃眼的光。 江收走进去,在休息区坐下,靠着椅背随手翻了翻桌边的杂志,动作自然到好像这是他家客厅。 但前台的服务人员早已见怪不怪了,过去帮江收倒了杯水,还体贴地提醒道: “江先生,今晚有临时会议,赵总可能会晚一点下来哦。” 江收闻言点头道谢,朝前台小姐弯起眼睛笑了笑,露出唇角浅浅的梨涡。 他茂密纤长的睫毛轻轻眨动,窗外橙红色的光映在眼瞳中,只是轻笑就足以摄人心神。 前台小姐晃神一下,脸颊几乎是立刻就红了起来。她结结巴巴回了句不用谢,等回到自己位置后还忍不住看过来。 都两个多月了,怎么还没能对江美人的美貌冲击免疫啊? 江美人是他们几个前台工作人员偷偷给江收起的代称,大概从两个多月前开始,江收常常会来等他们赵总下班,只是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副出自名家手笔的画,不声不响地勾人眼球。 工作时间摸鱼看帅哥令人心情愉悦,他们盼着江收常来,又担心自家总裁那副冷淡疏离不知情趣的模样三两天就把人气走。 其实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江收不会生气,准确的说,他根本就不会在这种事上和赵疏阳生气。 游刃有余的猎人最擅长放长线钓大鱼,他喜欢赵疏阳这种合理范围内的冷淡,或者说,看上的人越不识抬举,越有挑战性,江收的兴趣就越浓厚。 毕竟唾手可得的东西肯定不如花费心思得来的有意思。 因为那场临时会议,赵疏阳晚了二十分钟才下班,快七点半才收拾东西下了楼。 电梯从二十七楼到一楼的短暂时间里,他看了两次表,开始猜测江收现在是否还在等他。 其实两人的聊天框就躺在列表第一页,但赵疏阳并没有去问。 他不习惯主动和别人建立什么联系,对于一切非必要交往向来秉承的都是消极应对。以往面对这种介入他生活浪费他时间的人,他只会觉得厌烦。 但江收是个例外。 这位两个多月前刚回国的江家二少在接风宴上要了他的联系方式,然后就开始不容推拒地融入他的日常,又不容推拒地让他习惯这种融入。 其实赵疏阳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在这种模糊不清的态度里,他很精明地选择了明哲保身冷眼旁观,说好听些就是顺其自然。 他纵容着江收的举动,观察着这人的靠近。 至少,他明白一件事—— 在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他是希望江收在外面的。 门开那一瞬间,赵疏阳朝休息区看去,在瞥到那抹熟悉身影时心底不自主地松动了一下。 江收今天穿的简单,上半身只套了个白衬衫,袖口挽起来了点,露出了漂亮的腕骨。窗外最后未尽的光刚好洒在他脸上,给发丝、睫毛和侧脸轮廓都镀了一层金光。 赵疏阳不动声色加快了步子,走近过去,发现江收的脸颊被晒得微微有点泛红,看起来比平时可爱了一点。 听到动静,江收抬头看过来,微微笑了下,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弯起,像一汪波光粼粼的湖,诱人沉溺。 “等你半个小时了。” 他轻轻蹙了下眉,但眼里的笑意不散,“作为补偿,一起去吃个晚饭?” 这种半抱怨半撒娇的语气对赵疏阳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不必细想,只是看着江收的眼睛,他就会下意识答应下来: “好,走吧。” 江收满意地挑了下眉,拿出手机定了江岸餐厅的位置。 两人并肩往外走时路过大厅的玻璃墙,两道身影映在上面,虽然不太清晰,但能很明显地看出来赵疏阳比江收高了不少。 江收有点不爽地在心里“啧”了一声,思考二十一岁的男人是否还有机会长高。 他其实是不太想找比自己还高的伴侣的,以往偏好的类型都是那种白瘦清纯还带着少年感的男生。 反观赵疏阳,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腰,长相虽然优越,但却是那种锐利冷漠的英俊。 因为有常年健身的习惯,那身西装下是一具有着漂亮肌肉的身体。 他和江收以往的择偶审美观简直背道而驰,但江收还就真破了这个例。 第2章 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遇见这么合心意的人。 江收第一次见到赵疏阳是在两个月前的他回国的接风宴上。虽然两人并不认识,但背后都是首都同阶层内有头有脸的家庭,这种场合出于礼仪也需要出席。 那时候跟在爸妈身后无聊应付的江收百无聊赖,随意一瞥,就看见了灯下的赵疏阳。 裁剪合度的深黑色西装服帖的穿在这人身上,衬得本就冷白的肤色更白。他眉眼间带着些冷淡意味,是很好看的一张脸,只是显得有点不太好接近。那双眼睛就好像未融化的冰雪,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江收没办法形容他看见赵疏阳那一刻的心情,他当时直接愣在了那里,明明赵疏阳的眼神那么冷,他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燃烧起来,好像沸腾的水面在争先恐后的冒泡泡,心跳一下下越来越快。 他以前也遇见过不少顺眼的伴侣,但赵疏阳带来的感觉却又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有种言语无法表达的,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应得的契合感。 就好像一个漂泊在人间的灵魂终于找到了那根曾在天堂丢失的肋骨。 他一晚上都在朝赵疏阳的方向看,发小高阳见了就笑着打趣:“喜欢啊?算了吧,赵疏阳可是高岭之花。” 江收听了就笑着眨眨眼,饶有兴趣地思索了一下,整理好衣服走过去,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赵疏阳的,两个玻璃杯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微微的震颤传到指尖。 “留个联系方式?” 江收对自己无往不利的外貌很有信心,没有人会拒绝他的示好。 但…… 赵疏阳的反应也着实称得上是有点冷淡,只是抬眼淡淡看了他两秒,“嗯。” 高脚杯里暗红色的酒液晃动,江收微微弯起唇角。 啊,果然是高岭之花,好有挑战性,更喜欢了。 什么一见钟情只是天真小孩才会相信的玩笑话,江收只觉得,这是命运送他的一份合心意的回国礼物。 再冷淡的人相处久了,态度也会慢慢有所融化,更何况是在江收这种合乎分寸又锲而不舍的接近下。 江岸餐厅为他们留了个临窗的位置,天色刚刚入夜,云层还泛着紫粉色的光,波光粼粼的水面在风中荡出柔软的波纹,群星簇拥着清亮的巨大圆月。 江收朝窗户望过去,盯着看了几秒,眼里蕴起些笑意,低声问:“很好看是不是?” 赵疏阳下意识以为他说的是江景,也顺着看过去,刚要点头,却发现江收看的不是窗外,而是他映在玻璃上的倒影。 两人的映像在窗中对视,江收微微勾起唇角,绮丽的夜景成了那双桃花眼的底色。 被这样注视着,赵疏阳顿了两秒才错开视线,他无端有些闷热,只好抬手松了松领带,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贯挂着冷淡神情的脸上不知何时腾起了一片薄红,也没发现江收盯着他的眼睛亮了亮。 嗯?脸红了? 只是随便逗逗他而已,没想到还有这种收获,极大的反差感让江收很满意。 江收心情愉悦,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这样就脸红啊,赵疏阳还挺纯情的嘛。 他微微眯了眯眼,坏心眼地去想,要是更过分一点呢?是不是连耳朵都会红起来? 江收小小叹了口气,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尝试了。 吃完晚饭已经九点多了,江岸大桥上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好看。 江收懒洋洋靠在副驾驶上,吹着清凉的晚风,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惬意时光。 明明暗暗的光照在车里,他看向窗外,随口和赵疏阳聊天: “我出国时才十二岁,那时候江岸大桥刚建起来,没什么好看的。” “回来之后才注意到现在这里这么漂亮。”他笑了笑,“找个时间我要来好好看看这里。” 赵疏阳一向话少,闻言就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 灯光渐渐消散,窗外涌进来的空气逐渐变得更凉,掺杂着松针与泥土的气味。 别墅区山下有着大片的松林,闻着这个味道,江收闭着眼也知道是到家了。 他家和赵疏阳的住处顺路,而且距离不算太远,所以他每次去找奚石科技找赵疏阳时都会让司机送,晚上就可以顺理成章和赵疏阳一起回来。 车在他家近处停好,江收下车关好车门,又绕到驾驶位的车窗边,俯身和赵疏阳道别,就像往常那样。 只不过今天多了点什么步骤。 “路上小心。” 江收把腰弯的更低一点,在赵疏阳还没注意时轻轻搂了下这人的肩,两人的脸颊贴在一起,温热的气息尽数洒在赵疏阳脖颈间裸露的皮肤上。 赵疏阳身体僵住,下意识想要推开,但不知为何又没有动作。 这也许只是一个礼仪性的分别拥抱,他这样想着,可他又分明感觉到有一抹柔软的触感贴着自己的耳垂滑过,软软凉凉,蜻蜓点水一下而过。 但还没来得及等他分辨出那感觉是否是真实发生的,环绕着他的属于江收的气息就抽离开来。 整个拥抱过程似乎很漫长,可真算起来却又没超过五秒。 江收站直身体,若无其事地向他摆摆手,眉眼弯弯:“明天见。” “……再见。” 第3章 赵疏阳抿了抿唇,强迫自己把那些胡思乱想先停下,他觉得自己的耳垂好像要烧起来。 殊不知车窗外的人看着他泛红的耳朵心情愉悦的很。 山风吹拂过额发,江收忍不住想,太可爱了。 等回到家后,穿过植被葱郁的中式庭院,推开客厅门,江收惊奇地发现家里居然有人。 沙发上坐着的年轻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黑色及腰大波浪,长相和江收有五分相似,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念念不忘的大美女。 “姐?” 江收有点惊喜,他姐姐是工作狂,基本上吃住都在公司,嫌离得远,一个星期顶多回这边一趟。 熟悉的人都知道,其实江收挺依赖江令月的。因为他们家的家庭关系有点奇怪,不能说是不好,只能说是与一般的传统家庭模式大相径庭。 江家父母是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利益与感情分得很清,两人算是不错的朋友与合作伙伴,但绝对不是合格的夫妻。 他们open relationship,各玩各的,你包明星我养男模,都不怎么回家。 所以江收几乎是姐姐江令月带大的。 江令月天资聪颖,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在江收还搭积木看动画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接触家里产业了。 对于自己一手带大的小七岁的弟弟,江令月有点母性泛滥,虽然会意思意思管教一下,但实际上和溺爱没什么分别。 她时常觉得,江家有她一个兢兢业业的就够了,弟弟不享受作为江家未来掌权者的利益,自然也就没必要那么辛苦,只用活得开心,想干什么干什么就可以了。 “今天怎么舍得回来了?” 江收坐到姐姐身边,替人捏捏肩,故意拉长了声音道:“我还以为我们江大总裁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呢。” “少来这套。” 江令月享受着捏肩服务,开口问了句:“我倒是听说你这两天天天往外跑,怎么,遇见真爱了?” “……怎么可能。” 对于这种问题,江收都懒得回答,漫不经心地继续给姐姐捏肩。 真爱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也不感兴趣。眼下这种遇见合眼缘的就玩玩,新鲜感没了就散的生活他很满意。 从小到大和父母相处的潜移默化中,他认为所谓的爱情就是现在这种自由散漫美好生活的对面,那象征着束缚与牵绊。 想想就太糟糕了。 江收想,他要玩到一百岁。 最好一辈子也别遇见什么真爱。 第2章 “我会考虑的,学长。” 江收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把手里的画笔丢到旁边的水桶里洗洗。白衬衫的衣摆被水彩沾湿,晕了一片斑斓,他没在意,继续对着马上要完成的作品补充细节。 电话那边的男人似乎听出来了他的漫不经心,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你刚回国想休息休息,没事,你慢慢考虑,随时可以来我这里。” 江收也笑了,“知道了,谢谢裴学长。” 江收大学主修的专业是美术,和从小就对商业风向很敏锐的江令月不同,他从来就对家里的产业不感兴趣。爸妈已经有了女儿这么个优秀继承人,也就随江收自由发展。知道他喜欢画画,五六岁就请了名师来教,到现在江收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刚刚打电话来的裴元明是江收大学时期的学长,同为华人,两人那时候关系不错。 后来裴元明回国发展,开了家工作室,现在也算是行业里的新起之秀,得知江收也回国后就一直想把江收也拉到自己工作室里。 江收倒也不是不愿意,就是自由散漫惯了,一时还没准备好去工作,觉得现在这种画几幅画卖一卖就能养活自己的状态也挺好的。 画布上的最后一笔勾勒完成,他轻轻撕开胶带,分神去想,去学长工作室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挂电话之前,裴元明提了几句他过几天要开的画展,提醒江收记得去看。 江收答应下来,“我肯定会去的。” 他从旁边桌子上翻出来早就寄到家里的邀请函,又忽然想到什么,“学长,还有多的邀请函吗?” 裴元明问:“有啊,怎么了?” 江收轻笑一声,垂眸摩挲着烫金封面上精致的雕花镂空。“我想再多带个人去。” 晚上去等赵疏阳下班时,江收难得费心思思考了一下要怎么邀请这朵高岭之花。 其实在这方面他没什么经验,毕竟以往都是别人主动邀请他的,更何况赵疏阳这人并不太像是能很轻易约出来的那种。 还没等江收想出来个所以然,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看着赵疏阳从电梯里出来,走近,江收很敏锐地直觉发现,这人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嗯……似乎是因为今天这人看过来的眼神总是频频落在他的嘴唇上? 江收轻皱着眉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没什么啊。 逗完人就抛之脑后的他完全想象不到,赵疏阳会因为昨晚上分别拥抱时那个若有若无的吻辗转反侧一整晚。 第一次和人那么亲近,赵疏阳并不觉得讨厌,只是感觉这个说不清到底有没有发生的吻就像江收本人一样,存在感极强,让人难以忽略,即使闭上了眼,还总反反复复在人的脑海里浮沉。 第4章 此刻盯着江收刚刚被舌尖舔过的水润红唇,他又忍不住想,江收到底有没有亲他? “去吃个晚饭?” 江收问的时候捏了捏衣兜里的邀请函,想着一会儿要怎么送出去。 赵疏阳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订餐厅。 江收这人被家里惯得毛病一堆,其中有一点就是挑食的可以,怕赵疏阳订到自己不爱吃的菜系,也凑过去看。 手机就那么大,两人难以避免地靠近,江收的发丝甚至擦过了赵疏阳脖子上裸露的皮肤。 淡淡的青橘香气萦绕鼻尖,赵疏阳僵硬一瞬,在熟悉的气息中,耳垂上被蹭过的柔软触感再一次变得明晰起来。他的耳朵又开始发烫,红的明显,一直到吃饭时都没有消下去。 江收注意到后稍有点意外地挑了下眉,随即就勾起了唇角,那双漂亮眼睛也弯起。 关于递邀请函可能会被拒绝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他无比肯定,这样的赵疏阳是不会拒绝他的。 为了再确定一下,或者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江收在晚餐中多喝了两杯红酒,然后借着微醺的醉意让这人扶自己。 靠在赵疏阳怀里,他抬头去看,这人果然又开始脸红。 江收忽然就忍不住想笑。 表面上看起来冷淡疏离深不可测,实际上,他想,这个人很好懂,不是吗? 纯情的像一张白纸,稍微做些什么举动就能染上色彩。 画家的创作欲混合着醉意愈发膨胀。 江收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眨了眨,左手牵住赵疏阳,右手里拿着刚刚从餐桌花瓶里随手抽出来的玫瑰花。 娇艳欲滴的花瓣上还挂着水珠,邀请函在枝干上卷了几卷,最后一块儿被塞进了赵疏阳胸前的衬衫口袋。 “第一次送你花,有些潦草,不要嫌弃。” 他酡红的脸颊和玫瑰在暗夜里相映生辉,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拍了拍那个存放玫瑰的口袋,赵疏阳心脏的地方,声音低而轻: “周日画展,我会见到你的,对吗?” 赵疏阳怔怔垂眸看他,嗓音有些发干: “……对。” 把江收送回家后,赵疏阳没有第一时间往自己家走,而是停车吹了一会儿带着松针气味的夜风。 那朵玫瑰也在风里微微颤动。 他抽出来,垂眸看了很久,然后和那张邀请函一起小心地放好。 周日那天很闷热,燥的让人心烦意乱。 画展里人来人往,裴元明忙着和各色人物打招呼,只匆忙和江收聊了几句。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抱歉啊,没空招待你了,今天实在太忙。” 毕竟是师兄弟两个回国以后第一次见面,他又有心想把江收拉到自己工作室,很想多聊几句,但奈何实在脱不开身。 江收完全不在意,笑道:“没事,学长,你先去忙。” 反正他主要是想和赵疏阳单独相处。 和裴元明寒暄完,江收转身,见赵疏阳在看展厅里的画,看样子还挺认真的。 他凑过去问:“感觉裴学长画的怎么样?” 裴元明是学校里非常优秀的毕业生,到现在能自己撑起来一个工作室,功底肯定是非常深厚的。 他主攻的是写实风格,每一个人物在他笔下都栩栩如生。 画上的女孩儿朝参观者们微微笑着,皓齿明眸,露出了甜甜的酒窝。 “好。” 赵疏阳没有吝啬夸奖,言简意赅夸了句,又问,“但为什么大多数的画都是同一个人?” “啊,因为这是学长的缪斯。” 江收回答的时候笑了笑,有点漫不经心,“你知道的,我们搞艺术的,灵感很重要。” “有时候,一些足够幸运的人总能碰见自己的缪斯女神。” 赵疏阳沉默几秒,侧过脸看向他,“那你呢?” “我?” 江收有点意外地挑眉,思索了一下,“我很少画人,也从没在谁的身上获得过灵感。” 他没有说的是,他不喜欢让自己的目光长久地驻足在某一个人身上。 再美丽的东西感知饱和后也会令人感到厌烦,即便那只是一个画画的过程。 作画时,江收只喜欢粗糙地勾勒出一个惊鸿一瞥的剪影,他不要足够与完整,只要最意犹未尽的那一段。 画展结束后已经傍晚了,天气没有凉快下来,沉闷的空气一动不动,像是凝滞在空中。 江收坐在副驾驶,想着一会儿就要分开,心里居然萌生出点不舍。 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很新奇的体验,以往接触过的伴侣,一切都是规矩内的恰到好处,从来没让江收产生过这种黏黏糊糊,牵扯不断的越线心绪。 只不过这种模糊混乱的心思还没想明白,天边忽然就滚过了一道炸雷。 昏黄的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仿佛已经积压了许久,暴雨几乎是没有停滞地降落。 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车窗玻璃上,溅出一朵朵小水花,然后又很快地流淌下去。 “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吃个晚饭的。” 江收有点不满地抱怨这场雨,“现在只能快点回去了。” 他被江令月娇惯长大,不高兴时微微皱着眉,神情倨傲又委屈,像个没得到心怡珠宝的公主。 赵疏阳收回落在江收脸上的视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重新直视前方,看似没什么反应,嘴里却不由自主地说出承诺的话:“明天,明天可以一起吃晚饭。” 第5章 雨越来越大,离家里还有一半距离时,两人的手机都收到了通知短信。 是市区防洪汛部门的提醒,雨势太大太猛,前方低洼路段可能存在积水,建议市民绕行。 赵疏阳皱了下眉,因为城南在修路,所以目前回去的路就这一条,根本没办法绕路。 “怎么了?” 回来时间短,江收对这边的路况还不太熟悉,不明白现在这是什么状况,转头看向赵疏阳。 赵疏阳犹豫一下,斟酌着开口:“如果这场雨不停,今晚大概回不去了。” 刚刚还在抱怨这场雨的江收闻言一愣,立刻开始在心里夸好雨知时节,求求你千万别停下。 他注视着赵疏阳,见这人思索几秒后转动方向盘,开始往另外一个方向开。 “酒店?” 江收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这进展着实不小。 但赵疏阳只是瞥他一眼,摇了摇头。 车最后停在了附近某个高档小区楼下。 车里只有一把伞,但其实和没有也差不多。雨太大,又被风吹乱,打伞根本无济于事。 短短几步路,两人的衣服就被淋的湿透,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电梯里,江收靠在墙上,看着赵疏阳按下15层的按钮。 他的头发有几缕黏在脸颊上,长睫毛也被水沾湿,看起来有点乖巧的可怜。浅色上衣被打湿后变得透明,紧贴着勾勒出腰线,上半身几乎一览无余。 赵疏阳只看了他一眼,就视若无睹地移开了视线,只不过转头的动作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电梯上升的短短几秒似乎变得焦灼而漫长,赵疏阳总忍不住像再往江收那里看,只好开口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附近是我的大学。”他解释道,“以前上学的时候会来这边住。” 虽然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但家里应该一直有安排人过来打扫。 按开指纹门锁,房间里确实很整洁干净。 赵疏阳打开衣柜看了看,找出来条新的睡袍,“去洗个澡吧。” 他把衣服递给江收,自己身上却还在湿漉漉的滴水。 这套房子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住,并不算大,浴室卧室都只有一个。 让江收先洗澡的话,赵疏阳势必就要等着。 江收没接那睡袍,而是往前靠近他几步,明明是需要抬头看他,但偏生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桃花眼弯成漂亮的弧度,江收微微歪头,问道: “一起?” 第3章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在赵疏阳耳边,他的脸颊几乎是瞬间腾起了一片灼热。 思维的发散性很容易让人无控制地联想到一些画面,他闭了闭眼,几乎是有点慌乱地拒绝: “……不了,你快去吧。” 江收低头轻轻嗤笑了一声,不再逗他,去浴室翻出来条浴巾扔给了赵疏阳,示意他先擦一擦,然后利落地关上门开始洗澡。 水温稍烫,江收身上的寒意被蒸腾的热气驱散,而后皮肤又在热水下被激起一层暧昧的粉红,灯光映着水光,活色生香而诱人。 想到赵疏阳还在外面等着,江收洗的很快,十分钟就披上了衣服。 他头发稍长,此刻全部捋向脑后,露出漂亮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水雾潋滟的桃花眼,睫毛还湿漉漉,凝视谁时,简直就像要把人吸进去。 客厅里的赵疏阳此时正坐在桌边,拿浴巾随意擦了擦以后就状似淡定地拿手机看什么无聊的金融新闻,只不过手指停在屏幕上许久也不见滑动一下,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 江收靠在浴室门边看了他两分钟,没忍住偏头笑了一下。 各种各样的人江收都见过不少,但像赵疏阳这样的,倒是第一次遇到。 什么高岭之花啊,明明是含羞草。 没擦干的发梢啪嗒啪嗒往下落水珠,从浴室门一路滴到赵疏阳身边。 江收在他身前站定,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用双手撑在了他椅子两侧扶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人。 空气安静了半秒,江收轻笑道:“去洗澡。” 微微俯身间,他额边垂落的发丝又滴了一滴水珠,还带着温热,滚落在赵疏阳锁骨上,又顺着皮肤往下滑落。 江收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忍不住微微挑了下眉。赵疏阳刚刚就已经把领带拿开了,领口的扣子也没系,能清楚地看见那滴水珠顺着胸肌间的浅浅沟壑向下。 原本若有若无的沐浴露淡香似乎一瞬间浓郁起来,空气变成了传递心跳的媒介,灼热而粘稠,随着加快的心跳而震荡出一圈圈涟漪。 作为画家,这样漂亮的肉体对江收的确很有吸引力,他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只可惜那柔韧的肌肉触感指在他指尖停留了短短两秒,他就被赵疏阳握住手腕制止。 赵疏阳用了点力,掌心硌着江收的腕骨,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定定盯了江收一瞬,就偏头不再去看。 这人站起来比江收要高大半个头,此时一脸冷淡克制,可一转头却刚好把自己通红的耳根彻底暴露给了对面恶劣的调情者。 江收欣赏了两秒,慢悠悠举起自己被握住的手,“你确定还要继续牵着我,不去洗澡吗?” 赵疏阳一怔,像是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烫手一般立刻放开江收往浴室走,步履匆匆。 第6章 片刻后,“啪嗒”的锁门声清脆响起。 留在外面的江收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还湿着的头发,弯弯的眼睛显得温柔而多情,看向浴室的方向时,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洗澡时,赵疏阳脸上难得展露了几分烦躁,他把水温调低,还是嫌热,又调低。 只是这种热意似乎不是外部带来的,而是像身体和内心深处被燃起了什么火种,飘摇跳动,愈演愈烈。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是刚才江收提醒他去洗澡时弯腰俯身露出的胸口,水汽蒸腾下一片粉白,没擦干,还缀着水珠。 又想起江收刚刚按在他胸口的手,拿画笔的手指骨节分明,细长漂亮,力度虽轻却不容忽视,只那么一下,就让他的心彻底乱作一团。 等胡乱地洗完澡,赵疏阳才忽然意识到,他现在好像很难不去想起江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已经在他脑海里扎下了根,拔不断除不尽,日复一日枝繁叶茂。 无论是睁着眼闭上眼,刻意或是不刻意,他都无法忽视这个人的存在。 对感情领域没半点涉足的赵疏阳并不太能准确地判断自己目前的心境,他盯着镜子中自己的眼睛看了片刻,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去想。 顺其自然算了。 赵疏阳迈出浴室就看见江收拿着吹风机朝他晃晃,弯着眼睛问:“帮我吹个头发?” 求人的时候,江收的问句往往以陈述的语气出现,他并不像是在祈求,倒像是在说——“给你个帮我吹头发的机会。” 就仿佛是一位高贵而骄傲的公主,垂眸赏赐他的选民。 但赵疏阳还真就走过去,犹豫一下后接过吹风机,生疏地伸手去拨弄那些柔软潮湿的发丝。 他没有帮别人吹头发的经验,小心翼翼到动作都有些生硬,生怕把人扯痛或是烫到,脸上的神情比商业谈判时还要严肃。 江收能感觉到赵疏阳的手指穿梭在他的发间,带着温和的力度,让人稍稍有些发麻。 他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想逗赵疏阳玩玩而已,但此刻却莫名其妙觉得左胸口处在吹头发的嗡嗡声中发软发热,像是也在这热风下被融化了一般。 有种很奇怪,但又不讨人厌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江收尽量忽略掉那些不规律加速的心跳,抿了抿唇,伸手按关赵疏阳手里的吹风机,放到一边。 “已经干了。” 他随意地摸了把自己的头发,目光灼灼地盯着赵疏阳: “睡觉吗?” 两人躺在床上时,外面的雨声还没有停,反而愈发磅礴,在窗外的天地里呼啸翻滚。 暴雨像是个隔绝外界的天然屏障,整个世界上,仿佛就剩下了这间卧室,还有他们身旁的彼此。 江收在昏暗的光里眨了眨眼,侧身看和他隔了差不多快半米的赵疏阳,心里的不满越堆越高。 家里有钱了不起啊?买这么大的床干嘛? 他凑过去,又在赵疏阳疑惑的目光中停住,江收没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反而礼貌又克制地轻问:“可以抱着我吗?” 他说完,眼帘垂下,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遮住那双勾人的眼睛:“我有点怕打雷。” 不是编的。 江收的确有这个毛病。 他小时候父母总是不着家,姐姐上学,家里照顾他的人又不上心,儿时的暴雨天总没人陪在身边,久而久之就落下了这个毛病。 但其实随着年龄增长,江收已经能很熟练地掩饰自己怕打雷这件事,毕竟说出来实在是有点丢人,而且也并不算严重。 赵疏阳是他第一个坦白这件事的人。 他甚至没经过思考,只是刚刚那么一对视,在闪电瞬间的光亮里,他看着赵疏阳脸的轮廓,忽然就头脑发热,忍不住说出来。 这一步并不是他捕猎计划里推动进度的一环。 他只是不知为何,很单纯地渴望从赵疏阳这里得到一个缺位了十几年的拥抱。 他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不停歇的雨声。 两人沉默的僵持着,也许是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又只有几秒。 最后还是赵疏阳败下阵来,不动声色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他的动作很不熟练,姿势不对,胳膊很快就被枕得发麻,江收也不舒服,肩膀别扭酸痛。 但两人都没动,也没再说话。 尽管他们都知道彼此没有睡着。 心跳声太吵闹了。 感受着身边人温热的体温和衣料下柔韧的肌肉,江收闭上眼,在心里笑话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和人躺在一张床上但什么也不做,盖着棉被纯睡觉的时候。 可他的确不想破坏这种安静而温和的氛围。 赵疏阳调整动作,将他抱的更紧,他的脸颊蹭在赵疏阳胸肌上,一点点坠入梦中。 赵疏阳的心跳始终没有平息下来,从抱住江收那一刻就沸反盈天,他其实还脸红了,幸好关了灯看不出来。 怀里的人像只小动物,偶尔会蹭他一下,被贴到的皮肤就一阵酥麻发烫。 赵疏阳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这几个月来江收围绕在他身边的种种举动。纵使是再迟钝,事到如今,赵疏阳也能反应过来,这人大概是在追他。 纯洁的像张白纸的赵疏阳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弯弯绕绕的认知,在他的世界里,如果江收是在追他,那原因当然只有一个,就是喜欢他。 第7章 ……喜欢。 赵疏阳把这两个字放在心里,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地咀嚼琢磨,心跳漏了半拍,红着耳根不再去想。 江收是想和他谈恋爱吧。 他不知道,在半个小时前,身边的江收还在苦恼着—— 怎么样才能睡到赵疏阳啊。 暴雨夜过后的几天里,天气都非常不错,夏末余热混合着初秋的凉爽。 一起吃晚饭的习惯被两人默契地保留了下来,有时候吃完饭还会一起去散个步或者兜兜风。 夜风会把他们的衣角掀起,轻柔的衣料纠缠交织,两人垂在身侧的手不时触碰到对方,交换一秒彼此的体温。 这种校园恋爱剧里才会出现的慢节奏纯真暧昧期倒是很符合赵疏阳的恋爱观,他偶尔也会忍不住想,今晚散步时,也许可以再靠近一点。 会因为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接触接脸红心跳的赵疏阳*本不会想到,他的暧昧对象江收,整天想的居然是怎么才能睡到他。 江收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就算再喜欢的猎物,也不值得他花太多时间。 放在以前,这几个月都够他和目标伴侣好聚好散了,唯有赵疏阳是例外,这么久还停留在这种不前不后的过程中。 其实江收并没有感觉到不耐烦,只是偶尔会少有地感觉到有些挫败,他真的很想和赵疏阳建立更深一层的关系。 只不过在他的认知范围中,能够做到的最亲密的关系就只是床伴而已。 周五晚上吃完饭,想着周末不能来等赵疏阳下班,江收正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约人出来。 正翻着附近的餐厅介绍,他忽然接到了裴元明打来的电话,寒暄了几句,对方说最近要办个关于七夕的展,问江收要不要过去帮忙。 七夕? 江收微微挑眉,思索了几秒后婉拒了裴元明:“不好意思了学长,下次一定去给你帮忙,只不过这几天,我应该会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为常年生活在国外,其实江收对七夕的文化理解算不上特别深,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是个浪漫节日。 所以也就没想那么多,借这个由头约了赵疏阳,又干脆利落地订了酒店和餐厅,想着争取把人一举拿下。 花束里放了张简单的便签权当邀请函,他让人直接送到了赵疏阳家中。 那捧新剪的淡色洋桔梗里,粉色的便签纸格外显眼,上面只有短短两句: “值此良宵,何不共度?” 花瓣上滑落的水珠把江收的字迹沾湿,洇了点墨,仿佛这张看起来正经的邀请便签也变得暧昧不清了起来。 赵疏阳捧着这束花,把那张薄薄的纸上的八个字来回看了好几遍,才转身回房间想找个瓶子把花插起来。 可惜这套房子向来只有他一个人住,他又没什么养花的高雅爱好,翻了好久也没在家里找到合适的花瓶,可又不想让江收送他的花就这么枯萎。 赵疏阳想了想,干脆从酒柜里找出来了瓶口径比较大的洋酒。 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喝的,这瓶里金黄的酒液只剩下了小半瓶,他把瓶中的部分倒进杯子,又去洗干净酒瓶,换上水,认真地把洋桔梗放了进去。 杯子里的酒液被没有浪费习惯的赵疏阳一口口喝完,生意场上的人酒量都不会太差,这些酒还不至于让他喝醉,但也多少有些微醺。 往日里逻辑清晰缜密的大脑变得迟钝,情感与直觉压过了理性与克制。 他的眼睛也变得雾蒙蒙,靠坐在沙发上,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花,不确定自己是喝醉了,还是被花的香气迷晕了。 “值此良宵,何不共度?” 明天是七夕。 江收邀请他七夕出去,还说什么共度良宵的话。 江收在追他,江收喜欢他,江收想和他谈恋爱。 酒气上脸,赵疏阳眼角泛着红,看起来像个等着初恋告白的高中生。 他拿手捂住眼睛,想,七夕晚餐的保留节目是江收的告白吗? 一定是的。 江收会说喜欢他,会问他要不要在一起。 赵疏阳的心跳的好快,像是一朵朵在胸口盛放的烟花。 他把那张便签纸拿起来,神情认真地看了又看,叠好,放进胸前衬衫口袋里。 然后,他想,他明天就会多一个男朋友了。 第4章 约的时间是晚上,还是在上次的江景餐厅。 大概是有什么七夕活动,外面江面上荡着几艘画舫,灯光映在潋滟的水面上,风一吹,碎金摇曳,像揉碎了漫天的繁星。 不过江收与赵疏阳两人谁的心思也没放在欣赏窗外美景上,两人不动声色,但又都有些紧张。 桌上的玫瑰被江收拿在手里把玩,直到花瓣都打了卷,他才抬眼看向赵疏阳,眼里隐含着胜券在握的光。 “这几个月以来……” 他注视着赵疏阳的眼睛,目光灼灼,带着种难以抗拒的引诱: “赵疏阳,你觉得我怎么样?” 话音落下,这一方小小空间安静了两秒。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按照江收以往的经验来看,不说喜欢不喜欢,赵疏阳至少是不讨厌他的,这种程度当个床伴,基本上是十拿九稳。 果然,被江收盯着的赵疏阳眼里蕴起些不常见的笑意,回答道,“很好。” 第8章 赵疏阳放在桌边的手指蜷起,他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向心脏与脸颊奔涌而去,烫的几乎像是要燃烧起来。 江收要表白了吗? 他耳尖发烫,忍不住抿了抿唇,表面还维持着他的冷淡禁欲形象,但实际上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赵疏阳与江收对视,目光落在对方漂亮多情的桃花眼里,整片璀璨的江水都盛在里面做背景。 他见江收笑起来,点点头,“很好,那就好。” 江收看起来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水润的红唇弯起,在赵疏阳隐隐带着迫切的目光下开口,诚意十足地询问: “那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床伴?” “我……” 赵疏阳几乎是下意识地准备好了答应,但刚说出口一个字就僵住。 他把江收刚刚那句话重复了两遍,愣住,眼里的笑意消失,深深皱起了眉。 什么意思?床伴? 不是男朋友。 赵疏阳刚刚还灼热躁动的心像是忽然被人狠狠丢进冰窟,他神色冷下来,攥紧了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可沉着脸看过去,偏偏罪魁祸首还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眨着眼等他回答。 赵疏阳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原以为江收要表白而产生的悸动与甜蜜在此刻都变成了让人无法忽视的难堪和酸涩。 他从来没把“床伴”这种肉体关系纳入考虑范围,他一直以为,江收是真的喜欢他。 说不清是气愤更多还是酸涩更多,赵疏阳盯着江收定定看了几秒,他维持好表面上的体面,克制着自己不要太失态,冷声问: “……床伴?” 江收轻轻挑了一下眉,“嗯哼。” 赵疏阳脸色变得更难看,半晌才咬牙道:“不好意思,我比较保守,没有江大少爷这种爱好。” “什么?” 江收的神情僵住,他向来无往不利,没道理会被赵疏阳拒绝啊。 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明明已经被他拿下了。 他顿了片刻,飞速调整了一下心情,重新勾起唇角,站起来隔着桌子俯身盯着赵疏阳的眼睛轻问: “赵疏阳,你确定吗?我们明明很合适。” 西装袖口下,拿了十几年画笔的手纤长白皙,此时就抚在赵疏阳小臂上,又顺着衣料向上滑动,按在赵疏阳的心脏的位置。 他分明能感觉到手下那一片柔韧胸肌之下的心脏在加速跳动,可眼前人的神情却愈发冷漠。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赵疏阳用力握住扯到一边。 赵疏阳不再去看他,只是没什么情绪道:“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 微凉的江风吹过,赵疏阳闭了闭眼,仍旧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尖在发热。 明明他已经知道江收是为了什么,但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却仍然会让他脸红心跳。 他不知道是该怪江收还是怪他自己,只是觉得心脏被酸涩苦楚撑得几乎快要炸开,很多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的负面情绪像藤蔓一样,在得知江收只是想找个床伴后开始肆意生长,紧紧缠绕,铺天盖地,让他窒息。 冷淡自持的表象终于被稍稍打破,赵疏阳装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注视着江收的眼睛,语气也不由得变差: “你要是想玩的话别来找我,我没那个兴趣爱好,也没那么随便。” “以后,离我远点。” 画舫仍在水面上飘荡,浪漫的乐声不断,江景还是江景,七夕还是七夕。 只是江收再也没注意这些,他在赵疏阳离开后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是被彻底拒绝了。 “……怎么会这样?” 微风把桌上不会再有人在意的玫瑰花瓣吹落,江收压下心底那一抹陌生的酸痛,蹙眉自言自语: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呢?” 他沉思片刻,想不通,索性就不再去想。 窗外的晚风倏忽吹至,江收心里忽然涌上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他调整好表情,一副不会再在意这件事的模样。 “算了。” 在这种事上投入太多并不是他的风格,硬抓着不放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打电话约了发小去喝酒,心想,算了。 节假日的酒吧人很多,各色暗光摇晃,酒液摇动着冰块,碰在杯子上叮当作响。 高阳咬着吸管靠在吧台边,一边欣赏路过的美女一边问江收: “怎么有时间找我出来喝酒啊?和赵疏阳好聚好散了啊?” 算了下时间,他又点点头,“也是,都三个多月了。” 江收举杯子的动作一顿,什么好聚好散,他都没把人钓到手。 不过无所谓了,赵疏阳不同意,他又不是不能转移注意找个更合适的。 与其在一棵树上吊死,及时更换目标才是他的性格。 凭着那副漂亮皮囊,江收就算在这么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也像是全酒吧里的焦点。 才两杯酒的功夫,明里暗里看过来的目光就愈发不加掩饰,甚至还有几个主动过来搭讪的。江收微微扬起唇角,随手收下了某个小男生塞过来的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 那小男生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很年轻,娃娃脸,甚至有点像高中生。睫毛卷翘,笑起来有酒窝,看着乖巧又清纯,是江收最喜欢的那一类型。 第9章 这个就比赵疏阳合适很多,江收想着,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纸条对折展开又对折。 并不明亮的光照在他脸上,冰凉的酒液入喉,一路凉到心底。 很多人都比赵疏阳合适。 赵疏阳完全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比他还高,性格也冷。 江收又喝了一口酒,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许轻微的裂痕,他烦闷地叹了口气,顺手把那纸条塞到了高阳衬衫的衣兜里。 他想,可奇怪的是,他又觉得谁都没有赵疏阳好。 忽然就有一种缓慢柔软的难过冒出来,大概是从七夕那晚就生了根,此时就像是某种植物,悄悄发了芽,扰得人隐隐作痛。 这种陌生情绪让江收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半杯酒的时间,他妥协地叹了口气,高岭之花难摘一点是正常的,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打开手机,找到和赵疏阳的聊天框,斟酌着发了句打招呼的话。 然后就看见,赵疏阳居然拉黑了他。 江收盯着那刺眼的红色提示沉默了两秒,气笑了。 江收不知道培养一个习惯需要多久,但过去的三个月的确让他形成了某种关于赵疏阳的惯例,现在忽然缺了这么一块儿,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连着两天没出门,在画室里埋头创作,颜料沾染在他白皙的手掌上,像在掌心开了一朵色彩瑰丽的花。 江令月的电话打过来时,他刚好画完最后一笔,画笔被准确地投掷到了手边的小水桶里,落水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江收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用还没来得及洗的手接起,“姐?怎么了?” 日理万机的江大总裁肯定不是闲着没事干打电话过来联络姐弟感情的,果然,江令月的语速很快地下达任务:“今晚八点有个商业晚宴,我这边临时有事过不去,你替我代表江氏出席,地址一会儿发给你。” “好,明白了。” 江收看了眼表,才刚五点,时间还来得及。他一边往画室外走一边又不忘叮嘱几句,“你也别太忙了,注意身体。” 江令月闻言就笑了一声,在挂电话之前匆匆答了句:“知道了。” 江收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裁剪合体的深色西装,贴合的腰线衬得人腰细腿长。 家里的司机早早等在了门口,他坐上车,顺便打开了江令月的秘书刚刚发过来的关于这个商业晚宴的简单介绍。只是普通活动,没什么特别的,他大致扫了几眼,但滑动屏幕的手指却忽然在出席人员名单那一页顿住。 这两天以来,江收努力用层层厚重的颜料把“赵疏阳”这三个字遮盖得严严实实,但此刻只是看一眼就前功尽弃。 赵疏阳也会去。 他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了两下,忽然涌上点不明显的紧张来。 晚宴上人并不算多,谈合作的人三三两两堆在一起。江收没什么事要做,端了杯红酒把整个宴会厅看了一遍,终于在看向某个方向时和赵疏阳对视。 赵疏阳似乎是一早就看到他了,此时视线相接,对方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向另一边去。 连个招呼也不打? 江收在心底暗暗“啧”了一声,放下酒杯走过去,又在距离赵疏阳还有半步的位置停下。 很近,但又勉强算是得体的社交距离。 赵疏阳轻皱了下眉,江收就笑笑,“不至于吧?” 他又往前走一点,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赵疏阳:“连朋友都做不了吗?” 赵疏阳仍旧没说话,只是垂眸看他。 对视间,江收忽然就想起来那天这人说的话—— “我没那个兴趣爱好,也没那么随便。” “你……” 江收喉咙发紧,嗓音也变得有些哑,他稍稍低下头,眼里的笑意被不易察觉的失落取代,但语气仍然一派云淡风轻: “你是觉得我太随便?” 闻言,赵疏阳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一下,他明知道江收这人没什么感情,别说真心,似乎就连心都没有。可即便如此,赵疏阳还是忍不住想,自己那天的话是不是说重了,没控制住,他没有伤害江收的想法,也没那个必要。 “没有。” 他不自然地转过眼去,目光看向别处,淡声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无所谓好坏,只不过你我刚好背道而驰。” 第5章 背道而驰。 江收把这四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弯了弯唇角。 他想靠近赵疏阳,并且毫不怀疑赵疏阳也想靠近他。尽管对方冷淡的拒绝就发生在前些天,但有时候即使表面上装得再厌恶再克制,眼里的欲望也是不会骗人的。 江收见过太多那样看向他的眼神。 这到底是南辕北辙还是同道而行,难道赵疏阳看不明白吗? 江收的嗓音里带上了些笑意,“好吧。” 他低头看了看表,差不多已经到了结束时间。 晚宴的人开始接二连三退场,华美明亮的大厅渐渐安静下来,巨大水晶吊灯的光折射在盛着一半酒水的酒杯上,泛出些寂寥的光芒。 他们站的位置在角落处,身边是一个欧式圆弧形的阳台。夜风把高高的丝绒帷幕掀起,空气里还飘荡着淡淡的红酒香气。 江收走进去,背靠着广阔的繁华夜景,他直而纤长的睫毛稍稍抬起,看向身前那人,“赵疏阳,我不明白,你真的想拒绝我吗?” 第10章 他说着,伸手拉住赵疏阳的领带将人扯近,直到两人的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时才停下,语气轻而慢,眼眸幽深,带着种不可言说的诱惑: “你真的不想拥抱我?不想亲吻我?不想和我……” 他还想再说下去,但却被赵疏阳一把捂住了嘴。 江收一怔,他稍稍睁大眼睛,借着明亮的月光朝这人看去,见赵疏阳明明一脸严肃禁欲,但耳边却有一抹看不真切的红。 见此,他笑起来,下半张脸虽然被赵疏阳的手捂住,但那双桃花眼却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对方温热的手掌就贴在江收的唇瓣上,江收故意伸出舌尖,盯着赵疏阳,然后慢条斯理地舔过那柔软干燥的掌心。 湿润的触感滑过,像是一道微弱却存在感明显的电流划过全身,赵疏阳几乎是立刻放开了手,像是被烫到。 他皱着眉,但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江收水润的唇上,他莫名口干舌燥,脸红了个彻底。 江收就轻笑一声,往后退了半步,靠在石质栏杆上好整以暇地看他。 江收知道,虽然赵疏阳没有说话,但这已经算是回答了。 稍冷的夜风吹荡而过,赵疏阳却觉得从指尖到心脏一路灼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今夜被彻底点燃。 他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道柔软湿润的触感,喉结上下滑动,又把江收刚刚的问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想吗? ……想的。 想拥抱江收,想亲吻江收,想和他……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以男朋友的身份。 这两天的刻意冷静在此刻显得如此溃不成军,赵疏阳放弃负隅顽抗,他承认,他就是想和江收谈恋爱。 赵疏阳并不会逃避自己的欲望,商场上的冷静果断与雷厉风行并非不可用在情场上,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他会在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想要什么之后做好计划,认真付出,然后得到。 所以江收现在不喜欢他,只想和他上床也没关系。赵疏阳妥协地想,谈恋爱总是要有个追人的过程的,他慢慢来就好。 从阳台往下望去,楼下的车已经没多少了。 江收掀开帷幕,又回头看赵疏阳,“走吧,司机应该等很久了。” “嗯。” 赵疏阳跟在他身后,在踏出晚宴厅时想说什么,但却又被江收打断。 对方笑意盈盈,“晚安,另外,好友申请通过一下。” 赵疏阳一怔,立刻道,“好。” 晚上喝了不少酒,江收虽然酒量不错,但仍旧有些头晕,上了自家车以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等快到家时,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赵疏阳果然乖乖把他加了回来。 看来背道而驰的态度也不是很坚决嘛。 他挑眉轻笑了一声,想给赵疏阳发点什么,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认真打字,没几秒又停下动作,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觉得真奇怪,怎么只是和这个人隔着手机发个消息都这么心痒啊,带着醉意,轻飘飘软绵绵。 对话框里的那句话还没打完,对面忽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江收眨眨眼,索性停下,耐心等了好几分。 他以前还真没发现过等一个人的消息也这么迫不及待,才几分钟而已,他就忍不住想怎么要这么久,赵疏阳是要给他发什么长篇大论? 不过实际上,对面最终发过来的话只有短短两句—— “晚安。” “另外,明天晚上,可不可以一起吃饭?” 江收愣了两秒才笑出来,心尖发软,动动手指回复:“可以。”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中间等待的十几个小时就变得格外漫长。 江收自认为不是这么没有耐心的人,可当他看着腕表上的指针一点点向着约好的晚餐时间点靠近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滋生出许多期待来。 明明只是一起吃个晚饭而已,连点亲密接触都不一定会有。 他闭上眼,唇角弯起像是在嘲笑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没有出息。 赵疏阳到的要比江收更早一点,坐在桌边,也没看手机,是很认真地在等待。平日里严肃冷淡的神情在此刻融化了些许,神色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的手轻轻攥了攥衣角,桌边还放着一小束花。 赵疏阳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他知道约会是要送花的。问了助理,又问了花店的老板,精心挑选搭配半天才选出来这么一小束。 收到花的江收明显有点意外,像是没想到赵疏阳还会准备这个,怔愣了一下才笑着把花接过去。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还带着晶莹水珠的花瓣,很诚心地夸了句,“很漂亮。” 赵疏阳这才稍稍放松下来,点点头:“喜欢就好。” 那束花里有淡色洋桔梗,铃兰以及一些江收不认识的,香气馥郁的美丽品种。 他低下头靠近,轻轻去闻,浓郁醉人的花香立刻充盈整个天地。 江收忍不住想,这个人明明拒绝了成为他的伴侣,但是却又准备这些有情趣的花样。赵疏阳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有点疑惑。 不过想不明白就索性先不想,至少现在高岭之花的摘取之路走的还算顺利,勉强算是十拿九稳了。 这个包厢有一个大的观景阳台,晚餐吃到一半时,桌上的装饰花忽然被风垂落,“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第11章 两人不约而同弯腰去捡,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相互触碰,来自对方皮肤的体温和触感就像缠绕而上生长的藤蔓,瞬间就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赵疏阳克制着想把手拿开些,但江收可没有如他所愿,那只拿画笔的手得寸进尺地握住了他的腕骨,又继续向上,抚过赵疏阳西装包裹的小臂。 房间空荡,加快的心跳声在两人之间显得格外明显,江收干脆站起身,离开自己的位置,站到了赵疏阳身前。 他双手按住这人的椅背,屈起一条腿,膝盖挤进赵疏阳两腿之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中意的猎物。 目光交接的一刹那,他们的对视开始变得粘稠,像某种晶莹的蜜糖,牵牵扯扯,诱人深入。 愈发澎湃的心潮转化为不可言说的欲望,江收凑近赵疏阳,垂下眼眸,软而凉的吻就落在赵疏阳的唇角。 这个轻柔的吻仿佛是携带着无上强大的力量,在一瞬间像电流般席卷赵疏阳的全身,急速流淌的血液和砰砰的心跳一同沸腾,他难以忍耐般地闭了闭眼,又盯着江收颤抖的睫毛,手难以自制地抚上了对方柔韧细瘦的腰身。 江收喉间溢出几声轻笑,伸出舌尖舔了舔赵疏阳紧贴着的唇瓣,也没离开,就这么含糊不清地说道:“高阳约我晚点的时候去酒吧,你知道吗,上次去的那家,有很多人都想约我。” 赵疏阳闻言立刻皱眉,抬眼看他,搂着他腰身的力度也不自觉加大,捏得江收都觉得有点疼。 但江收只是稍稍退开点,眉眼弯弯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多情的漩涡,无言引人溺毙其中。 “所以……” 江收抬起赵疏阳的脸,虎口卡住这人的下巴,垂眸询问:“你确定放我过去吗?” “还是说,今天晚上,带我去你家?” 他说得并不清楚,但话语里的暗示两人都心知肚明。 赵疏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更深,他环抱着江收的腰,把人更压向自己。 这场沉默的博弈中只有呼吸声与心跳声愈发澎湃,他定定盯着江收看了片刻,终于按着对方的后脑,以毫不犹豫地力度重新吻上去。 赵疏阳没什么技巧,青涩生疏,还企图用看似猛烈的攻势掩饰自己那些会在江收面前露怯的羞涩。 他的吻带着极强烈的个人风格,即便是沉迷其中也显得冷静而强势,江收被逼到被动承受的位置,甚至被亲到有些喘不过气,眼角也溢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把纤长浓密的睫毛沾湿成一绺一绺的,看起来可怜但诱人。 这个吻谁也没办法说清楚持续了多久,也许是一万年,也许又只有一瞬间。 江收的胸口在结束后仍旧大幅度地上下起伏,他小口喘着气,嘴唇还泛着亮晶晶的水光。赵疏阳埋头在他颈窝里,滚烫的脸颊紧贴他脖颈处的皮肤。 他有点心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赵疏阳的头,然后就察觉这人往他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赵疏阳掀起睫毛看他,目光暗下去,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哑意: “带你回家。” 什么慢慢来,什么循序渐进,他总不能让江收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赵疏阳家距离江收的住处并不算远,是一栋小别墅,平常只有他一个人住。 院子里的草木在月色中葱茏生长,风过时叶声簌簌。 门后,薄外套掉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闷响,没人开灯,房间里只有大落地窗映进来的温柔月光。 赵疏阳像是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乐此不疲又小心翼翼地把人亲了一边又一边。尽管不太熟练,但好在足够耐心好学,学着像江收亲吻他时那样用舌尖临摹对方的唇瓣,又吮吸舔舐。 江收睫毛颤动,舌根被吮得发麻,喘息间,他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但毕竟干柴烈火,他没时间多想,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 浴室的哗哗水声响起又停下,蒸腾的水雾将人熏得极热,水珠在光滑的皮肉上滑过,不久后又把床单洇湿。 意乱情迷之中,江收半阖着眼,捏着赵疏阳的后颈和人接了个吻。 他整个人被赵疏阳笼罩在身下,能活动的范围很小,他试着伸手去推开赵疏阳的肩膀换个位置,但身上这人却纹丝不动。 江收沉默:“……” 他终于回过神,并且意识到刚刚的不对劲是从哪里来的了。 “先停一下。”江收咳了一声,胳膊撑着床半坐起来,借着月光看赵疏阳的眼睛。他脸上的潮红还未消退,此时微微蹙起了眉,思索片刻后才迟疑发问,“你……想在上面?” 赵疏阳听话地停下,慢条斯理舔了下自己还泛着水光的唇瓣,神情认真地反问: “我不能在上面吗?” 这话问的太直白真诚,江收哑口无言。 虽说上下只是种体位,不能代表什么,但江收以往的确从没有做过下面那个,他也没想过做。 他抬眸看向赵疏阳,明明已经箭在弦上,但赵疏阳仍旧很安静很专注地看着他,给人一种长相又凶又帅,但性格却又很乖的大型犬既视感。 ……算了。 纠结片刻,江收妥协地闭了闭眼,很干脆地躺了回去,伸手勾了勾赵疏阳的下巴。 “可以啊,那你来吧。” 反正他的目的是摘到这朵高岭之花,管他是用什么方式摘的呢。 第12章 第6章 失策了,这次真的是失策了。 江收半睁开眼,被窗外的晨光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皱眉眯起眼,正想伸手挡住眼睛,身后就贴上来赵疏阳温热的赤裸胸膛。 揽着他腰的小臂光滑结实,在床头上摸到遥控器,啪地一下把窗帘关上。 “早上好。” 赵疏阳关上窗帘后又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在他颈窝处埋头几秒,微哑的声线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不好意思,“感觉……怎么样?” 江收没说话,咬牙半坐起身,靠着床头点了支烟,深吸一口后才看向身边这人。 并不太亮的房间里,赵疏阳平日那副冷淡精英的模样被完全打碎,他深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明明看起来还是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收,目光中掺杂着的开心不加掩饰。 江收夹着香烟的修长手指动作一顿,被这种眼神看得有点不太自然。 他轻咳一声,蹙眉碾灭了烟,伸出手指点在赵疏阳的眉心,稍用了点力把人推开: “技术太差。” 昨晚箭在弦上,两人都意乱情迷,以至于江收完全忽略了这人是个什么也不会的新手,全是感情没有技巧,最后甚至还得他手把手教。 上赶着教人睡自己,江收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他皱着眉揉了下自己的后腰,轻啧了一声,心想,都说0是1最好的老师,看赵疏阳昨晚技术烂成那样,难不成是他教的不好? 江收没再说别的什么,但赵疏阳却从那声轻啧里琢磨出来了点暗流汹涌的危机感。 毕竟他们现在名不正言不顺,江收只是想找个床伴,连个名分也没打算给他,万一要是因为体验感不好,对他印象更差,要换掉他怎么办? “真的很差吗?” 赵疏阳重新把人拉回怀里,攥住江收的手腕反复摩挲,想做个十指相扣的动作,但最终还是规规矩矩牵住,认真道:“我学东西很快的。” “你让我多试几次,多教我一点,我证明给你看。” 他说着,垂眸去看怀里的江收,明明是在说这种事,但眼神却格外严肃认真,几乎要举手发誓了。 像个生怕自己上课表现不好而被老师嫌弃的小学生。 “你怎么……” 江收被他这郑重其事的态度搞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才笑出声,不知道是该夸他纯情还是什么,只好偏头亲了口他的耳朵。 这对江收来说只是个随意的小动作,他没在意,可下一秒就见赵疏阳稍微睁大了眼睛看他,被亲到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和原本冷白的肤色相差极大,把最后那点高冷禁欲的模样也被尽数抹去了。 反差有点大,江收好笑地盯着他看,没忍住又亲了一口,心里涌上来种软乎乎的情绪。 想到赵疏阳刚刚的话,江收顺手揉了把他的头,利落答应道: “行啊。” 是有点可爱的。 枕头的一侧被刚刚照进来的阳光晒得发烫,江收重新躺好,脸贴上去,熨帖的热意传递到皮肤之下,一下子就让他想起昨晚脸颊贴在赵疏阳胸口的感觉。 他翻来覆去,明明还是很困,想要再睡一会儿,可一想到昨晚就彻底睡不着了。 已经穿好衣服下床的赵疏阳拿了新居家服放在床边小桌上,见他睁开眼,就蹲在床边看他,轻声问:“你饿不饿?” 江收懒洋洋应一声,“家政还是外卖?” 赵疏阳站起身,帮他把滑落到胸口的被子拉上去,垂眸看着他:“我做的。” 热粥浓郁的香气刚好从没有关好的卧室门缝中溜进来,丝丝缕缕的鲜香钻入江收的鼻腔,把沉睡一晚的食欲尽数勾了出来。 他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带笑看了赵疏阳一眼,很有兴趣地打算去尝尝赵总做的饭。 粥是一个小时前就慢火煮上了的。 两人昨天睡得太晚,结束后,江收精疲力尽沉沉睡去,但赵疏阳却毫无睡意,他精神兴奋得很,借着小壁灯昏暗的光注视了枕边人许久。 加速的心跳与急促的呼吸如影随形镌刻在记忆里,吻痕和牙印都还新鲜,他小心翼翼用指尖描摹过那些痕迹,又盯着江收闭上的眼睛看,心跳声如雷贯耳。 尽管这一夜发生的一切并不像他最开始时所设想的那样展开,但毫无疑问,能和喜欢的人有最亲密的体验是件值得庆贺的快乐的事。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江收纤长的睫毛,脑中把这两天查阅的关于追求心上人的资料盘算了几百遍,越想越清醒。 窗外的天色开始渐渐泛白,赵疏阳彻底睡不着,干脆替江收掖了掖被角以后就出去做早饭。 熬了一个小时的粥米粒软糯鲜香扑鼻,切成细丁的青菜和瘦肉点缀其中。 江收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饿了许久的胃一下子被这碗香喷喷的热粥抚慰,他一口没剩地喝完,心满意足地捏了把赵疏阳的脸,非常诚恳地夸赞道:“真棒。” 厨艺倒是很高超。 赵疏阳一言不发地任由他捏,把他的空碗接过来,问,“还要吗?” “不了。” 江收站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你借身衣服给我。” 赵疏阳皱眉,迟疑片刻:“……你要走?” 第13章 纵使赵疏阳已经提醒了自己很多次他们目前的关系,但这种睡完就走毫不留情的态度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他不想拒绝江收,僵持片刻,还是妥协地找了套没怎么穿过的新衣服出来。 在江收换衣服的间隙中,他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多休息一下,不走不行吗?” 江收此时正低头系衬衫纽扣,覆盖着薄肌的白皙胸膛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暧昧痕迹。闻言,他看向赵疏阳,桃花眼弯了弯,伸手揽住人的脖颈,在赵疏阳脸上留下一个轻吻。 当0比做1还累,他是想多休息会儿,但早和裴元明约好了,今天得去工作室帮忙,更何况,他并没有在床伴家多待的习惯。 于是他拍了拍赵疏阳的脸,语气温柔但不容推拒,“听话。” 赵疏阳眼神暗下去,安静两秒,又问:“那我送你?” “不用。” 赵疏阳沉默,敛去心里的不满,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看完他换衣服,拿车钥匙,出门。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入户花园的光一下子倾泻进来,照在江收脸上,衬得人柔和又温暖。尽管赵疏阳知道这个人的本质并非如此,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江收的手腕。 “还有什么事?” 江收垂眸瞥了眼自己的手,以为是赵疏阳不想他走,稍皱起了眉头。 他想说什么,但两人对视一眼,赵疏阳的指腹轻轻摩挲过他凸起的腕骨,又克制地放开,并没有说什么不许他走的话,只是轻声问他: “明天还能再见面吗?” 手腕上还残留着来自这个人的触感与余温,江收怔了一下,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击中了心脏。 他在心里重复一遍赵疏阳的话,明天再见面? 其实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江收以前很不喜欢在非必要时间与床伴见面,一个星期顶多一次,如果常见未免太过乏味。 所以他稍加思索后只是勾起了个漂亮的笑,伸手拍了拍赵疏阳的胸口,“保持点距离总是好的。” 他没有明说,但言下的拒绝之意明显。 这样的答复虽然在预料之中,但赵疏阳还是难以避免地有些失落。 他稍稍垂下眼帘,纵使神情还是平时那样矜持冷淡,但就是让人察觉出几分遮不住的失望来。 江收眉梢的笑意淡下去点,他认真注视赵疏阳片刻,忽然有点于心不忍。 “好了,那一周两次?” 赵疏阳不说话,仍旧那么看着他,僵持几秒,江收妥协地笑了笑,无奈道:“不忙的话,三次好了。” 到裴元明工作室的时候还早,江收走进去,工作人员都还没来齐,凌乱的画具和颜料四散,不像是搞艺术的,倒像是搞装修的。 因为最近有画展要准备而连续熬了两个大夜的裴元明端着杯冰咖啡,一脸困倦地打开电脑给江收传文件,又抱歉地笑笑:“总让你来帮忙太不好意思了,等结束了请你吃饭。” 他说着,又看向江收,伸手比了个手势,“真不来我这里啊?我能给你开到这个数。” 话音落下,裴元明又忽然意识到他对面坐着的这位可是如假包换的富家少爷,自己砸钱没用。 他只好笑着轻咳一声补充,“知道你不缺钱,但是至少能证明我们工作室的诚意。” 江收也笑起来,认真道:“行啊。” 在江收看来,来裴元明这里工作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和学长关系不错,而且作品完成以后的后续工作都可以放心地交给专业人士来做,省心。 至于其他的,江收都无所谓。 对于他来说,在什么地方画画都一样,甚至于,现在就连创作本身都让他感觉到乏善可陈。 他的确是喜欢画画的,但这种喜欢却又总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无法倾注给作品全身心的激情,也很难去塑造一幅画的灵魂。 在创作时,相比于全心投入,江收更像是冷眼旁观。 他天资卓绝,从十几年前拿起画笔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在这条路上收获诸多的赞誉。但在踏过鲜花堆砌的巅峰之后,江收看到的并不是下坡和低谷,而是一望无涯,没有边际也没有方向的四野。 家室与天赋已经足以支付他所有的欲望,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往何方、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也没有要追求的东西。 外面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来上班,裴元明被拉出去讨论新画展的场地布置,临走之前又叮嘱江收把传给他的那些作品文件都看一看。 工作室最近这么忙就是因为要办这个新画展,裴元明在场地和作品的安排上都花费了大心思,但在一切都粗略策划好之后,又因为几幅选题或者手法相似的作品犯了难。 他犹豫了几天也没决定出来该如何取舍,纠结之下,这才请江收过来帮忙,一起商量。 虽然只是在几幅画之间做一个选择,但这项工作并不简单,要考虑的方面很多。 江收集中注意去看屏幕上那些画作,他稍微有一点点近视,度数很低,平时并不影响什么,只有在这样全神贯注工作的时候才会稍稍表现出来,看内容时,总是会稍微眯起眼睛。 赵疏阳的衬衫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大了,他比较着面前两幅画的色彩运用,漫不经心地卷起了自己的袖口。 第14章 画面上浓郁而鲜艳的红被过渡晕染成粉色,像极了昨晚某些时刻中,赵疏阳耳尖的颜色。 那时赵疏阳耳朵泛红,脸颊泛红,就连胸膛也泛着淡淡的粉色,明明看起来这么害羞,可又横冲直撞不留情面。 汗水会顺着他脖颈的线条滑下,随着动作剧烈颤动一下,“啪嗒”掉在了江收的下巴上。江收以为他会不好意思,但赵疏阳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吻上那滴汗坠落的地方…… 停。 江收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神色不虞地皱起眉。 在非必要时间不去想起床伴是他的基本行事准则,况且工作当然是要比这种私人生活更重要的,因为某个人影响做事效率,这在江收往常的生活中从未出现过,他也不喜欢这样。 而且,江收看了眼表,这个点估计赵疏阳也到公司开始上班了。 赵总一向敬业,工作起来认真高效,现在肯定在专心专意处理工作事务,相比之下,他就更不应该因为这些事情分心。 思及此,江收定了定神,把脑海中那些旖旎思绪甩开,打算聚精会神继续看画。可没几分钟,就听见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两声提示音。 他蹙眉拿过来看,有点意外地发现屏幕上显示收到了来自赵疏阳的几条新消息。 江收疑惑挑眉,然后就看见,在他设想里本应该认真工作的赵总发来一张照片—— 画面中只露出了半截流畅的小臂,接近腕骨处的皮肤上是一圈泛红的牙印。 “你咬我的牙印红了。” “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觉得很可爱。” 第7章 信息发过去以后,赵疏阳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咬痕,指尖轻敲了两下桌子。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并不像江收以为的那样全是正经的工作文件,而是被认真收集分析后整理成的追求心上人资料笔记。 其中第一条黑体标题明晃晃写着——分享欲的重要性。 【分享生活中各种喜怒哀乐与日常小事正是喜欢的表现,而且闲聊也是最能迅速了解彼此,建立友好关系的行动,所以如果你有心上人,那就快去和ta分享日常吧!】 赵疏阳觉得这段话看起来很有道理,所以他在办公室环视一周,以绿植、窗外的云和手腕上的牙印为选项,认真琢磨之后向江收发了那几条消息。 江收没有回。 可笔记上明明说分享生活会让两个人变得熟络起来的。 赵疏阳皱眉思考片刻,又把备选二和备选三发了过去。 于是原本没打算回复的江收再度点开消息提醒,就又看见几张图片下是赵疏阳新的几句废话。 “办公室的盆栽今天开了花,很漂亮。” “窗外的云也好看,想让你也看见。” …… 江收皱眉:? 这是在干什么?这个时间赵疏阳不应该在工作吗?奚石科技倒闭了? 他摸不清这人的用意,干脆直接把手机关了扔在一边,继续专心去看那些作品。缤纷混乱的色彩在屏幕上一团团展开,江收注视几秒,叹了口气,又把手机拿了回来。 赵疏阳说,云很好看,想让他也看见。 莫名其妙,江收想到这句话,心脏就有那么一个小角落变成了像云朵一样软绵绵轻飘飘的东西。 尽管他知道自己和赵疏阳能看见的天空部分完全不一样,但他仍然真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天气很好,外面的云和赵疏阳发过来的照片上的差不多,洁白柔软,高耸在湛蓝的天空上,像是动画片里会出现的那种标准云朵。 江收盯着看了两眼,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稍稍弯起了嘴角。他打字回复,“我看到了,是很好看。” 这两句话被赵疏阳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又等了十几分钟才确定不会再有新消息出现了。 所以就只有这一句? 赵疏阳深深皱起眉头,想了想,在“分享欲”章节标题后备注: 效果一般。 不过效果达不到预期也没关系,这才刚开始,他可以继续钻研怎么追到江收。 鼠标滑动,赵疏阳打算再接着看看追人资料的其他部分,但才读了两页,门外就有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传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特助李知枝推门进来,把文件放到了赵疏阳办公桌上。 “这是今天需要签字的部分,赵总可以先看一下。” “嗯。” 赵疏阳面不改色地把屏幕上的追人笔记关掉,翻阅起那些文件纸张,内容很清晰,重点也都另附便签标注了出来,他迅速地认真浏览一遍,利落签字。 他把文件交还回去,在李知枝离开办公室前,又把人叫住。 “稍等一下。” 李知枝开门的手停住,她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赵总?” 赵疏阳顿了一下,说的却是和工作完全无关的话,“如果我想要和一个人通过聊天来拉近关系但没成功,问题会是出在哪里呢?” 在赵疏阳的几位助理里面,李知枝常常负责对外洽谈部分,她情商很高,通常和什么人都能打好关系,所以赵疏阳自然而然想到了向她咨询一下。 “……和什么人拉近关系吗?” 李知枝迟疑着重复一句,眼睫微垂,遮掩住了眼里划过的一丝低落和不自然,但很快又重新弯起红唇笑道:“也许是话题的原因?可以试试选择一些共同话题呢。” 第15章 共同话题。 赵疏阳沉吟片刻,觉得有道理,但他和江收好像真的没什么共同话题。 他又不太懂美术,而和江收谈生意场上的事情也未免太过无聊。 赵疏阳选不出来合适的话题,一直到晚上下班回家,套上围裙漫不经心切菜准备晚餐时才忽然想起,江收好像还挺喜欢吃他做的饭的。 赵疏阳从上大学开始就一个人出来住,因为不太喜欢家里进别人,所以就没有请家政。他学习能力很强,对着菜谱研究了一段时间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不和专业的比,只是放在业余水平里看算是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了。 要不然也不会光是煮个粥就能让江收夸他好几句。 于是受到启发的赵总隔天特意空出来时间,回家精心做了几道菜,忙活一下午再状似随意闲聊一般给江收发消息。 发过去的照片和视频里,砂锅中的骨汤被炖得奶白,在慢火上散出悠悠的香气,龙井虾仁晶莹剔透,菠萝排骨鲜亮浓郁。 那股勾人的香味几乎要透破屏幕扑面而来。 收到消息的江收转了转手里的画笔,盯着那几道菜,片刻后露出点浅淡的笑意。 赵疏阳这是干什么呢?约饭? 他还没问,下一秒,对面就又有新的消息进来: “没注意做多了,今晚要来我家吃饭吗?” 江收没忍住笑了一声,好拙劣的借口。 但他还是打字应下了赵疏阳的邀请。 那些饭菜看起来是挺好吃的,江收漫不经心地想,他也的确有那么点,想见赵疏阳。 尽管他们才仅仅隔了一天没见,但那种慢悠悠滋长起来的,不动声色却扰人心痒的感觉却从分开那一刻就开始愈发蓬勃。 这对江收来说实在是一种陌生又奇怪的滋味。 他想,但并不讨厌。 到赵疏阳家时刚刚傍晚,窗外金红色的晚霞正尽情挥洒着最后一点余晖,远处的天际已经落幕。 赵疏阳给江收开门时身上还穿着围裙,进去后倒了杯水给他,“等等,还有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 说完又回了厨房忙活。 江收等了两分钟,无聊,他又不是真的来等着吃饭的,干脆就走过去站在厨房岛台不远处看这人做饭。 赵疏阳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此时正弯腰认真地把蔬菜切成工整的小块儿。身边的汤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浓香,窗外最后一道余晖的暖光洒在赵疏阳的脸颊和肩头,给他的轮廓镀了一层金。 空气里的饭菜香气浮浮沉沉,这一切就像一副暖色调的名家遗稿,种种元素交叠,构成一种让人觉得奇异又温暖的氛围。 江收有些愣神,纤长的睫毛稍稍垂下,目光仍旧落在赵疏阳身上。 “饿了?” 赵疏阳一转身就看见他站在那里,以为是等不及了,他看了眼汤汁的火候就利落地关了火。在把汤盛出来之前顺手从果盘里挑了块水果喂到了江收嘴里。 江收下意识张嘴,稍微往前一碰,柔软的唇瓣就吻上对方微凉的指尖。水果清甜的汁水溢出,他终于回过神,轻挑了下眉,舌尖慢而轻地舔过赵疏阳的指腹,然后就见眼前这人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目光慌乱地一下子放下手。 江收笑起来,向前半步凑近去看赵疏阳的眼睛,声音拉长了问:“你躲什么?” “没有。” 赵疏阳声音很低,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耳根处的红晕分外明显。 吃饭时,各色菜品摆了一桌,虽然不像餐厅名厨做的那么精致,但每一道菜都能看出来赵疏阳的用心。 才不是什么“不小心做多了”。 江收非常给面子地吃了不少,凉风入户,裹挟着玻璃杯中红酒的淡淡香气。 他轻抿一口,夸赞道:“手艺真不错。” 赵疏阳闻言就小幅度地弯了弯唇,平时的冷淡禁欲被打碎,显出些不常见的温柔来。他看样子是对江收的夸奖很满意,伸手夹了个饱满的虾仁到江收盘子里。 两人目光相接,江收心里忽然涌上来一种很柔软的感觉。 灯火明亮,饭菜的香气浓郁,身边人虽然话不多,但是会安静地夹菜给他,偶尔分享两句日常的小事。 眼下的这一切都让江收有种模糊的割裂感,对他来说,随心所欲又不为什么人和事停留的生活在这个晚上忽然被截断,可截断它的又不是什么更吸引人的什么东西,而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餐。 江收不太分得清是因为这些饭菜真的很好吃,还是因为看赵疏阳下厨然后两人共进晚餐这件事本身让他感觉很好。他又喝了一口酒,轻飘飘微醺的醉意升起,在不被察觉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从此时开始发生变化。 随着醉意弥漫,江收靠在椅背上眨眨眼,觉得像是有一道温和缓慢的水波渐渐将他淹没,沉浸其中,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只觉得这样就很心满意足了。 “醉了?” 赵疏阳绕过桌子站在他身边,手垫在他脑后,江收以为接下来要开始接吻,但赵疏阳只是喂了杯蜂蜜水给他。 杯子放下时,最后一滴水缀在江收的唇珠上将落不落,赵疏阳伸手帮他擦去,两人对视一瞬,呼吸都稍稍急促了点。 哦,江收眯了眯眼,他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第16章 细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胸前的几枚纽扣,他勾住赵疏阳的脖颈,稍用些力让人俯下身,然后吻了上去。 窗外的风开始变得更大,叶浪声簌簌,各种声响交叠翻滚,直到接近午夜才堪堪停歇。 浴室的水声也刚停下,洗完澡后一身水汽的江收半靠在床头,赤裸的白皙胸膛上散落在点点紫红的痕迹。他随意瞥了一眼,没在意,手里点燃的烟明明灭灭,在空气中升起一道细直的白雾。 赵疏阳坐在床边,很耐心地帮他把头发吹干,沉默片刻,似乎是想说什么话。 江收看了眼这人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怎么了?” “……有进步吗?” 赵疏阳轻轻拨弄了一下他已经被吹干的柔软发丝,眼睛定定望向他,似乎是非常在意这个问题,又补充道: “比上次。” 江收眨眼,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说什么,顿时笑出声来,“有。” 他又揉了把赵疏阳的头,调笑道,“学习能力是很强,继续努力,我等着。” 得到满意答案的赵疏阳轻声“嗯”了一声,想上床抱着江收睡觉,但江收却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四十分。 “还行,不算太晚。” 江收说着,放下手机就去拿床边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柔软的棉质长袖把那一身暧昧痕迹都遮去。 赵疏阳皱眉,下一秒就听见江收说,“我先走了。” 除去上一次实在太累破了例,江收从来没有和床伴一起过夜的习惯。他一个人睡惯了,不喜欢也不习惯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身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 所以以前就算是再晚,他也会坚持回自己的住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扣好领口的最后一颗扣子,江收终于察觉到赵疏阳的神色冷了下来,他站在床边,弯腰在这人脸上亲了一口,“晚安?” 赵疏阳没领情,倒也没有说什么“你不准走”之类的话,但手却紧紧攥住了江收手腕,半点不松开。 两人对峙片刻,谁也不退让,江收皱眉想开口拒绝,但看见赵疏阳那么眼巴巴看着他的眼神,又无端有些心软。 啧,他想,赵疏阳怎么跟条小狗一样。 “好吧。” 最后还是江收叹了口气,解开刚系好的扣子,又妥协地往床上躺去,心里想着就这一次。 他闭上眼准备睡觉,刚刚还冷脸不理人的小狗就暗搓搓凑过来,抱住他,又黏黏糊糊给了他几个吻,像是心情很不错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晚安”。 第二天工作室不忙,江收也就没有早起,等他睁眼时,赵疏阳已经站在镜子前打领带了。 见他醒了,赵疏阳把领带抚顺,走过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他。神色西装包裹下的赵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的冷漠,但那双眼睛在望向江收是却透出些不常见的腼腆与温和。 赵总伸手贴了贴江收温热的脸颊,“我去上班了,早餐在餐厅桌上。” 还没完全清醒的江收带着鼻音嗯了一声,还想再睡,就见赵疏阳把一个什么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江收皱眉去看,发现是把钥匙,“这是什么?” 赵疏阳垂眸,“我家钥匙。” 江收没接,“给我干什么?” 赵疏阳想说,这样江收就可以随时来找他,或者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也行,但最后看着江收的眼睛,他只是轻声道: “可以随时过来吃饭。” 第8章 赵疏阳走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房间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柔软的睡意包裹住江收,他半闭着眼,但没几分钟又叹了口气,抬眼去看自己手里那枚钥匙。 他原本不想收下的,拒绝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他可以找出很多种体面的婉拒理由。可是看见赵疏阳很固执地站在床边的模样,他又莫名其妙地心一软,头脑发热就伸了手。 于是这枚稍有些重量的钥匙就躺在了江收的手心里,明明应该是冰凉的金属,但因为不知道被赵疏阳在手里攥了多久,江收接过来时已经沾染了体温的热度。 他随手抛了抛,沉甸甸的小物件砸在手心,让他连带着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赵疏阳明明可以直接把家门密码告诉他,也可以花个几分钟把他的指纹信息录进去,但这人却偏偏选择了给他一把家门钥匙。 钥匙和指纹、密码在功能上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就是无端透露出一种温情的正式感来。 更何况。赵疏阳用的还是“随时可以过来吃饭”这样的理由。 床伴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清晰界线被那几顿饭模糊了点,江收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应该,但又想,如果对方是赵疏阳的话,这一点小小的越线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至少……江收漫不经心地想,至少赵疏阳的确饭做的不错。 不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都很忙,别说吃饭,连面都没什么机会见。 工作室那边想要为江收举办一场个人画展,几个组织者讨论了好几天才初步定下来基本事宜。 江收忙着整理作品,在画室里收拾半天,好不容易休息,又接到了江令月的电话,说是今晚有个活动让他去参加。 江大总裁工作能力极强,最近一段时间一口气拿下了不少项目,会议、剪彩或者晚宴之类大大小小的活动数不清,其中有几个比较重要的,她又走不开,自然把弟弟拉过来当劳动力,让江收代表江家出席。 第17章 “好,姐姐,我知道了。” 江收捻了捻自己指腹上不知何时沾上的颜料,看了眼表,结束通话后就准备去洗个澡换衣服。 但还没几分钟,手机就又传来消息提示音。他以为是江令月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叮嘱,等点亮屏幕一看才发现是赵疏阳。 算一算,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有三四天了。 江收忙工作的时候基本不会再在私事上花费时间,他没主动找赵疏阳,但他们的关系倒是很神奇的没有冷下来。 赵疏阳这人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每天都会很固定地告诉他上班了下班了,今天吃了什么,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其实这些话加起来一共也没几句,但却像一缕细细的丝线,把他们两个人的生活系到了一起。 江收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后来又觉得自己像是养了只电子宠物,想着赵总会板着脸神情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前给他发,“今天中午客户去吃了日料,不好吃。” 江收就觉得好笑又有点可爱。 点进对话框,江收看到赵疏阳说:“最近新学了不一样的布丁做法。” 又说,“客户送了瓶很好的红酒,还没有喝。” 江收在浴室门口又等了几分钟,终于在他把衣服脱完之前收到了赵疏阳的第三句话:“所以,今天晚上能见面吗?” 今晚啊…… 江收轻啧了一声,他是很想答应下来的,但今晚时间的确太紧,所以只好遗憾回复,“今晚不行。” 发完这句话,江收随手把手机放到了一旁架子上。淋浴头浇下细密的水丝,他薄肌纹理分明的白皙胸膛很快就泛起了一层水光。 前几天赵疏阳留下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江收草草地扫了眼那些吻痕,脑中浮现的却是那晚赵疏阳不想让他走时的样子,冷脸吓唬人,但又固执粘人地不放手。 和赵疏阳接触的越多,江收就越发现这人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漠成熟不近人情,有时候就算赵疏阳把在外面的那副模样摆出来,江收也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他眼里的可怜巴巴。 思及此,江收又忍不住想,像刚刚那样拒绝赵疏阳是不是太过直接? 如果是当面对赵疏阳这样说,赵疏阳肯定又会用那种小狗一样的眼神看他。 想起那样的目光,江收就像是被烫到一样,心里涌上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无奈地弯了弯唇,心想,要不解释一下? 如果放在以前,江收在不想见面或没有时间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和床伴联系,拒绝也是干净利落毫不留情,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要考虑需不需要解释。 早有什么不同往常的情感在不被察觉中悄然滋长,他应该趁早抽身的。 可江收向来在这种事上占领高地,他自负又高傲,面对赵疏阳,他深信即便在那条界线上退几步自己也仍旧能把一切都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不会有人是例外,江收想,这次只是比以往更有意思,更有挑战性一点。 于是江收不再犹豫,重新拿回了手机。湿着手不方便打字,他发了条语音,在封闭的浴室中,他的声音好像也被丝丝水雾浸透,带着些许的朦胧感。 “晚上要去参加南城的那个宴会,如果你不嫌晚的话,可以等我。” 语音发送成功,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赵疏阳把这条消息点开听了好几遍,刚刚被拒绝的失望在此刻因为这短短一句话一扫而空,他抿了抿唇,又点了收藏。 “你如果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南城的这场宴会人并不算多,全是生意场上最近势头正好的几家。 江氏家大业大,江令月又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所以江收就算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也得应付不少来打招呼的人。 眼下,他正端着酒杯,笑着听眼前的中年男人讲起最近和江家的合作计划。对方和江收父母年纪差不多大,聊着聊着就不由自主把江收当亲近的小辈看待。 中年男人正说着话,一抬眼,在人群中看见个格外出挑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他眼前一亮,拍拍江收的肩,笑呵呵道:“王叔叔给你介绍个新朋友,怎么样?” 江收礼貌地笑了笑,“好啊,不知道是……” 他话说了一半,就见王叔叔迎向他的身后,把来人拉到他身边热情介绍道: “赵总,赵疏阳!” 王叔叔笑眯眯地解释,“小江你之前在国外那么多年,估计不认识这位吧?” “赵总青年才俊,又和你年纪差不多,你们肯定聊得来。” 江收只愣了很短一下,随即便缓缓弯起眼睛,认真看了赵疏阳一眼。 这人在外面一向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仔细辨认,又能看出来赵疏阳望向他的目光亮晶晶,像小狗见到了主人。 江收面色不改,就好像真的认识了一位陌生朋友一样彬彬有礼又疏离客气,他朝赵疏阳伸出了手,唇角弯弯: “幸会,赵总。” 赵疏阳注视着他,眼里带了些无奈的淡笑,配合地握手,但却被江收用小指轻而快地勾了下掌心。 倏忽而逝的痒意让赵疏阳下意识想要握紧江收的手,但对面这人却一脸若无其事地把胳膊收回去,一副什么都没干的模样,又重新转头去和王叔叔说话。 第18章 “是啊,我们的确…不熟。” 前一秒说着不熟的人后一秒又站到了赵疏阳身边,王叔叔去和其他相熟的人寒暄,这个角落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乐声流转,江收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和赵疏阳碰了碰酒杯,忽然就兴起了点逗人的心思来。 “专程来找我的?”他问。 在晚宴原先的出席名单上,代表奚石科技来的人可不是赵疏阳,能让不爱社交的赵总临时改变主意,江收稍微一想就能明白是因为自己。 这件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江收就偏要问出口,要赵疏阳亲口承认。 毕竟第一次见面时,这人甚至都懒得多看他一眼。所以现在要看着高岭之花亲自走下神坛,这样才足够有成就感。 赵疏阳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地看过来,深黑色的瞳孔倒映着江收的脸。 其实这已经算是回答了。 江收弯了弯唇,抿一口香气浓郁的红酒,脸上是客气得体的社交微笑,但手却借着身前长桌的遮挡去勾赵疏阳的手指。 两人指尖触碰,江收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别的动作就猝不及防被赵疏阳一把牵住,对方稍用了点力,江收的手指被紧紧攥在温热干燥的掌心里。 他忽然有点莫名的不自在,稍微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赵疏阳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调整好牵手的姿势,和他十指相扣。 这种亲密的接触让江收有些不自然,但他只是眯眼笑了笑,凑近赵疏阳,贴在他耳边轻声问: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想早点见我?” 他知道赵疏阳不会说出口,只是抱着逗弄人的心思故意这样问,可出乎意料的是,赵疏阳握紧了他的手,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柔,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 江收怔愣了一下,动作有些仓促地把脸转向了另一边,他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投向晚宴中的众人,半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晚宴很快接近尾声,人们开始说着道别的场面话,三三两两离席。 江收和赵疏阳在往外走时刚好遇见一位算是江家世交的叔叔,对方是来接女儿的,大概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江收了,所以就拉着两人多说了几句。 “回来了就好,哪里也没有家里好嘛。” 叔叔笑着拍拍江收的肩,“正好给你姐姐帮帮忙,画画搞艺术什么的总归不是正道,上学的时候玩玩就好了,现在还是要多向你姐姐学学的。” 江收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仍旧礼貌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并没有太在意,这种话江收听的太多了,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似乎除了继承家业以外做其他任何事都是不务正业。 晚风掠过,不远处的主干道车水马龙,林立的高层建筑灯火通明。 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拉的很长,江收无所谓地看了一眼那位叔叔的背影,忽然又抬眼朝赵疏阳望去,轻声发问: “你也觉得我不务正业吗?” 赵疏阳很快摇头否认,“没有。” 他思考了片刻,又认真道,“我觉得你很厉害,你的画我看过,都很漂亮。” “能把画画好和能把生意做好一样是很有难度的事。” 风裹着这几句话吹向更远处,江收沉默片刻,笑了出来。 他其实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的,但是来自赵疏阳的这几句话又确确实实地让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开心。 他不说话,赵疏阳以为是他不信,皱了下眉,开口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能在艺术方面有所造诣真的是很厉害的事,我小时候学琴,怎么都弹不好,教鞭被我母亲打断了几十根。” 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小孩自然是要什么都学、什么都精,可赵疏阳的确没这方面天赋,小时候学乐器怎么都学不好,追求完美的父母对此耿耿于怀,以至于弹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赵疏阳的阴影。 不过好在赵疏阳其他方面都足够优秀,随着他长大,父母也没有再在学琴这件事上计较太多。儿时感觉挥之不去的阴影随着时间渐渐淡去,赵疏阳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当做一件普通的小事分享给江收,好证明江收能把画画好是一件多么厉害的事。 但他没想到的事,江收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深深皱起了眉,牵起他的手认真去看:“只是琴弹不好而已,怎么还打你?” 赵疏阳的左手被江收捧起,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看不出曾经被打得红肿渗血的模样,只有虎口处一道小小的伤疤还留在那里,那是教鞭断裂后尖锐的断口划破的,后来就留了疤。 江收目光顿在那里,他很轻地碰了碰那道浅色的伤疤,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长久以来,江收习惯独善其身,他不允许自己的心情被其他人影响,也确信没有谁能够影响到他。但这一刻,江收又确实觉得心脏酸酸软软,陌生而异样。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低头亲了亲那道疤,像在哄小孩一样,“没事,现在不疼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赵疏阳的手指骨节上,轻而痒,他忍不住把手握紧,顺势又将江收的手也攥在手心里。 “你在安慰我吗?”赵疏阳目光平静。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想告诉江收,不用担心,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有多疼了。 第19章 可话到了嘴边,赵疏阳盯着江收的眼睛,忽然就改了口: “那时候很疼,再多亲一下吧。”他说。 第9章 晚上回去时两人都没让司机来接,是没有喝酒的赵疏阳开的车。 秋夜里沁凉的晚风从半开的车窗中灌入,又吹过江收微醺泛红的面颊。 不远处灯火璀璨。水声在深夜里格外明显,车速渐渐慢下来,水域边独有的潮湿气味漫入,江收抬眼往外看,是江岸大桥。 灯光在钢架和水面上产生接连不断的漫反射,江收对色彩很敏感,在他想把这些流光溢彩再看得清晰些时,车停下了。 “去散步吗?” 赵疏阳在驾驶位上探过身,帮他解开了安全带,又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你以前说过,有时间想来好好看看这里。” 江收一愣,想了几秒才回忆起来自己好像是说过这件事,但那个时候他和赵疏阳才刚认识两个月,赵疏阳甚至还处于对他爱答不理的阶段。 ……原来那个时候赵疏阳就已经会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了吗? 酒精让江收的思绪变得有些迟钝,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再回神时,赵疏阳已经绕过车身打开车门站到了他面前。 “走吗?” 江收抿唇笑了,桃花眼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他把手放进赵疏阳伸出来的手中,“走啊。” 今晚的江景似乎格外好看,两人牵着手慢慢地往前走,在凉风中感受着彼此手心的热度。 这种不包含情欲的亲密让江收有些无所适从,他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才是感情里的那个新手。 江岸的另一边似乎是有人在庆生或是求婚,猝不及防地,在零点的那一刻,巨大的烟花在深色的夜空中绽开,碎星般璀璨的光落了漫天,又明明暗暗映在水面。 江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见到美景下意识想和身边人分享,他转过头想叫赵疏阳,却和不约而同看向他的这人对视。 赵疏阳正微微低着头,安静地望向他,淙淙的水声与隔岸的欢呼声似乎都被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以外,他们只剩下这场温柔而沉默的注视。 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像某种厚实而带着甜意的胶体,缓慢流淌。 江收几乎有些呼吸困难,他的心像是被风鼓起的帆,再无法停靠在岸。 唇瓣触碰时像是又微小而明显的电流贯穿全身,江收明明闭上了烟,可波光粼粼与灿烂烟花仍旧在他的眼中放映,火光、月光、水光……一切令人心动的美好最后又都收归于赵疏阳看向他时的目光。 江收怀疑今晚的酒真的很烈,他的心跳得太快,又飘得太高。 这是第一次,他们接吻,不为性欲,毫无目的,就只是为了亲吻彼此而诞生的动作。 江收那些高超的吻技在这一刻全盘失灵,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这样的吻,但又不可避免地沉溺其中。 恍惚间,他察觉到赵疏阳的手指收紧,将他更用力地往怀里扣,唇瓣摩擦间溢出的声线带着赵疏阳微微的不满,“江收,你要专心一点。” “要像我这样,很认真很认真。” 秋去冬来,时间过得很快,整个秋日在两人的摸索适应中疾驰而过。 今年雪下的非常早,立冬那天,江收下午去了趟工作室,等把工作上的事情商量好,刚出来就见天色昏暗一片。 沉重的云坠在天边,街上早早亮起了路灯,道路两旁的几栋漂亮小楼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雪。 冰凉的空气一下子侵袭过来,他拢近了围巾,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打开来看,是赵疏阳发来的消息,“晚上可以见面吗?” 江收动了动手指,还没来得及回复,对面就像是怕他不同意一样又很快地补充了句,“我煮饺子给你吃。” 江收忍不住轻笑一声,回了个“好”,加快脚步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雪花落在脸颊上又很快融化,只留下一点湿漉漉的冰凉,江收随手抹去,忽然想起,距离他和赵疏阳保持这种关系已经小半年了。 新鲜感的确在因为时间而消逝,但他对这个人更深的欲望却在源源不断的涌现。 这段关系荒谬地本末倒置,在他们有过最热切刺激的肉体关系后,他的注意力却被晚上和赵疏阳一起吃什么这种琐碎小事吸引。 江收并不认为这是个好现象,按照以往的规律,在前几个月度过最令人满意的阶段之后,剩余的就是腻烦带来的矛盾显现,要当断则断,在腻了之前就分开,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从这一段关系中得到的完全是最精彩的部分,完全是正面反馈。 但是他和赵疏阳的关系却没有走下坡路,而是进入了一段很稳定的阶段,温和如白水,却又存在感极强,让他生不出一点分开的念头。 不过好在江收并不是个会因为这种事自寻烦恼的人,他尊崇享乐主义之上,觉得还有意思就继续,腻了就分开,顺其自然就可以。 车开到距离赵疏阳家还剩两个路口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等红灯时,江收想给赵疏阳发个消息,但刚拿出手机就接到了江令月的电话。 他姐那边很吵,江令月语气不太好,一副被气得够呛的样子,“江收,来趟市医院,张然喝多了胃出血,现在还在这里发疯,我没时间管他。” 第20章 江收听完疑惑地挑了下眉,张然是小姨的儿子,他表弟,和他一块儿在国外长大。虽然蠢了点,但好在家里宠着,想要什么有什么,没心没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不知道这回是因为什么,居然能让这家伙喝到医院里去。 他轻啧了一声,发消息告诉赵疏阳自己会晚点到,然后就掉头往市医院的方向开去。 刚踏进病房门,江收就能听见自家表弟在鬼哭狼嚎。张然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手里捧着手机一边抽噎一边嘟囔: “她居然把我拉黑了!” 江收皱紧了眉,“别哭那么大声,扰民。” “怎么回事?”他稍加猜测,报出了个名字,“因为周希音?” 张然一下子蔫了下来,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周希音是张然女朋友,或者可以说是前女友。 和江收一样,张然的恋爱观也一塌糊涂,比他哥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因为身家背景被人捧着惯了,花心又多情,见异思迁朝三暮四。 他和周希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花天酒地纸迷金醉的二世祖,一个是靠拿全额奖学金留学的工科学霸。 原本他们不会产生什么交集的,但张然脑子不好使,眼光倒是不错,在校园活动上一眼就喜欢上了周希音,死缠烂打了好几个月,使出了浑身解数,再加上他的确有几分姿色,最后好不容易才把人成功追到了。 但张然原先那点破毛病可没改掉,在恋爱最开始时一边和周希音谈,一边又不拒绝别人的暧昧。 很快,一见钟情的浅显好感褪去,来自周希音本身的强大人格魅力却仍旧把张然迷得死死的。他和周希音在一起越久,就越觉得自己喜欢这个人,死心塌地的那种喜欢。 所以他决定痛改前非,认认真真谈恋爱。 但没谈两天,他在恋爱初期和别人暧昧牵扯的事就被周希音发现了。 然后周希音很冷静地听完了他慌张的解释,冷眼看他扇自己耳光恨不得下跪发誓再也不会,和他说了分手。 刚好又是学期末,周希音分手之后利落的回了国,张然追回来,却连人的面都见不到。 张然没办法,他愚蠢又幼稚,喝酒把自己喝到胃出血,指望进了医院周希音能心软来看他一眼,但没想到人家直接把他联系方式拉黑了。 听张然抽抽搭搭把事情讲完,江收见他又有大哭大闹的趋势就一阵头疼,“你这是活该。” 张然抱着他胳膊掉眼泪,“哥,你说我是不是彻底没机会了啊,我要怎么才能追回来她啊?” “追什么追,你配得上吗?”江收把自己胳膊抽出来,语气不太好,“你少纠缠周希音了,好好给她道个歉,别再烦她。” 张然胃疼,心也疼,“可是她都把我拉黑了,我道歉她都不愿意听!” 他说着又开始哭,江收无奈,只好冷声制止他,“我联系周希音,你除了道歉之外什么话也不许说。” 江收和周希音算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校友,电话很快被接通,张然捧着手机,半晌,小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听起来是很可怜,但周希音没什么反应,只回了个很敷衍的“哦”,对男人心软是愚蠢的行为。 电话里沉默一瞬,张然还想再说什么,江收见状直接把手机拿走,转身出了病房。 走廊里,他沉声道:“我是张然哥哥,真的很抱歉,我们会尽力补偿他对你造成的伤害和困扰。” 顿了两秒,出于做哥哥的私心,江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后来,他真的很爱你。” 他并不是想帮张然求情,只是觉得至少要让周希音知道张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付出过真心。 但周希音听完只是轻笑了一声,回答道:“我知道。” “我知道他爱我,也很庆幸他爱我,不然我要怎么样才能这么快这么轻松地报复回去呢?” 因为身份背景,周希音深知自己与张然在很多方面有着很大的差距,给予张然同等的痛苦与伤害似乎是很困难的事,但因为张然爱她,又变得轻而易举。 来自所爱之人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变成伤人的利刃。 周希音说这话时,语气里流露出的轻蔑让江收不寒而栗。 电话挂断,沉默重新盈满这条走廊。江收垂眸沉思,混乱的思绪纷至沓来。 最后他想,永远,永远不要将自己的爱交付给他人。 那无异于是一把尖刀,锋芒所向,是自己。 江令月曾和江收说过,他名字里取一个“收”字,是要他收放自如的意思。 他天生就应该是不受拘束的鸟,无论在任何方面都应该保持自由,不为任何人或事停留。 从小耳濡目染父母的开放式关系,江收自然而然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为了钱、为了性、为了利益或兴致,这才稳固。 如果爱一个人,喜他之喜,忧他之忧,贯穿着不由自主与非理性因素,那无异于镣铐囚笼,是愚蠢的人作茧自缚。 感情只会让一段直白简单的关系因爱生变,所谓的爱情虚无缥缈,生生给自己创造束缚、软肋和麻烦。 处理完张然的事情之后已经是深夜,雪比起下午时下得更大了,外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碎末般的雪花在车灯的光中纷飞。因为路滑,江收车开得并不快。 第21章 他心情没来由地有点沉重,心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思绪就像个乱线团,缠绕着有关诸如赵疏阳、爱、束缚、囚笼一类的词汇。 江收解不开,又像是自我保护般地不愿意去解开。 他叹了口气,转弯,再抬眼,赵疏阳家的窗户还亮着暖黄色的光,几乎要融化这个雪夜。 推开门,暖融融的室温一下子包裹住江收,驱赶走他身上的寒意。 赵疏阳一直在等他,刚刚大概是在办公,戴着一副低度数的框架眼镜,显得比平时温和了些。 他帮江收摘掉围巾,“煮饺子?” 江收怔怔抬头,他能感觉到赵疏阳温热的手指蹭过自己冰凉的脸颊,他点了点头,心里那个乱线团滚动,长久以来坚持的信念塌了一个角。 第10章 鲜香的饺子和热汤是寒冬雪夜里最美妙的搭配,江收心里那点短暂的迷惘被打断,他把什么乱线团都丢到一边,和赵疏阳挤在一张沙发上端着热茶看落地窗外的雪。 江收自己都没发现,和赵疏阳在一起时,他总是会很容易放松下来。 也许是下午处理张然的事太浪费心力,客厅里的古董落地钟才刚敲过十二点,江收就靠着赵疏阳的肩昏昏欲睡。 热茶袅袅的水汽扑在他脸上,赵疏阳轻轻把杯子拿走,这个举动让江收稍清醒了点。他揉揉眼睛,眼皮微微泛红,因为困倦而显得有点茫然,整个人透露出些平常不会有的幼稚感来。 赵疏阳觉得他这样好可爱,心软下去,“困了吗?我们回卧室睡觉。” 江收迷迷糊糊点点头,到了卧室床边又用胳膊揽住赵疏阳的脖子,“不……吗?” 床伴见面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很浪费? 但赵疏阳只是亲了亲他的眼皮,帮他拉好被子,温声哄他,“睡吧。” 只要时间是两个人一起消磨掉的,就怎么都不算浪费。 江收这一晚睡得很好,温暖而安稳。等他醒来时,窗外一片白亮,院子里平整的积雪还没人打扫,厚厚一层,在阳光下闪着碎钻般的光。 身边的床空着,赵疏阳应该已经起床有一会儿了。 江收推开门下楼,刚好看到要出门上班的赵总。 大概是考虑到今天气温很低,赵疏阳在正装外穿了件黑色的大衣,搭配上本就锐利冷峻的眉眼,的确像是杀伐决断的年轻总裁,半点看不出这人会系着格子围裙包饺子做布丁。 “醒了?” 玄关处的赵疏阳朝江收招了招手,江收挑眉走过去,然后就被这人摸了摸头。 其实赵疏阳原本是想帮他把头顶翘起来的一撮头发压下去的,但一瞬间又觉得江收这样也可爱,手下的动作就变成了把江收头发揉得更乱。 “我去上班了,早餐在餐厅桌上。今天寒潮,出去时要多穿衣服。” 赵疏阳早在衣帽间里准备了不少江收尺码的衣物,他想了想,又把自己刚系上的围巾拿下来给江收,“还要记得把围巾戴上。” 围巾是浅灰色的羊绒质地,毛绒软糯,是赵疏阳平时常用的一条。 他当然可以叮嘱江收去挑选那些全新的,但此时此刻,屋外寒风肆虐,而温暖的房间内,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发的江收和他一同站在玄关,就好像一对普通情侣一个人送另一个人出门的日常生活,赵疏阳忍不住想让自己离江收更近一点,哪怕只是在江收身上留下一条属于他的围巾。 围巾干净柔软,还带着赵疏阳身上的淡淡香气,江收判断不出来是香薰香水还是其他什么,就是一种草木的香气。 他出门时迟疑了片刻,但最后还是把这条围巾戴在了身上。 屋外的寒风夹杂着雪粒扑面而来,江收用脚尖踢了踢路边的雪,小声自言自语,“床伴之间互戴围巾很越界吗?” “普通的友好行为而已吧。” 车开到工作室楼下,江收走上去,大概是因为周一的缘故,他一路遇到的同事都萎靡不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只有新招进来的那个助理非常精神,敲开了江收画室的门,眉眼弯弯地问他要不要咖啡。 江收收拾文件的手没停,抬眼看了这位助理一眼,他对这人有印象,是裴元明上个星期刚招的新人,叫楚远,娃娃脸男生,清秀可爱,唇红齿白,放在以前就是江收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不用了,谢谢。”江收拒绝,他昨晚睡眠质量很好。 但楚远还是端了一份咖啡放到了他桌上,放完了也没有走,而是微微俯身,笑着注视江收,“江老师不要总是拒绝我。” 因为离得近,楚远身上清甜的香气萦绕了江收的鼻端,他稍稍往后靠住椅背,面无表情地看着楚远继续真情实感地倾诉。 “我仰慕江老师很久了,也是为了江老师才来的这里,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楚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收打断,“没有。” 江收闻着这股香气,但却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那条围巾上属于赵疏阳的味道,温暖而令人安心。他抬眼朝门口衣帽架上瞥去一眼,和楚远说话,眼睛却看着那条灰色围巾。 “我有伴了。” 楚远的神色僵了一下,随即又耸了耸肩,看向江收,露出妥协的神色,“我不介意的。” 在他们这种圈子里,一对一搞纯爱才是最少见的,像江收这样优秀的人,他不信会只有一个伴侣。 第22章 江收神色冷了下去,他皱紧了眉,想也没想,“我介意。” 他把那杯咖啡往桌前推了推,脸上露出些不耐烦的神情,不去看眼前少年楚楚可怜的神态,而是淡声道,“请你出去。” 楚远僵持片刻后还是离开了,一声轻轻的关门声让房间重新归于安静,空气里仍残留着刚刚那股清甜的气味,江收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点了根烟。 朦胧的烟雾里,江收想,楚远的确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他明明没道理要拒绝。 虽然他没有张然那种花心滥情和很多人搞暧昧的缺德习惯,但是也绝对和专一扯不上关系。如果在以前,他遇到这样一个合眼缘的新人,一定会顺水推舟地和上一个伴侣结束,然后开展一段新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地把人拒绝掉。 因为什么?或者说,因为谁? 江收的心稍稍沉了下去。 他讨厌这种感觉,因为其他人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选择是不应该的。 江收不得不稍稍收起自己原先的自负与轻视,开始尝试正视他和赵疏阳之间的这段关系,不可否认,他的确有些太重视赵疏阳了。 以至于他们半年还没分开。 昨晚睡觉时他们什么也没有做,赵疏阳只是牵着他的手,他就能感觉到一种温馨的舒适感。 这段关系初始时的新鲜感早就在渐渐消逝,他们的相处被日常中平凡而琐碎的小事塞满,但他仍未生出分开的念头。 当一段关系与金钱权利不沾边,又脱离了性与新鲜感,那维持它的是什么呢? 燃烧的烟落了长长的一段烟灰,几乎要烧到江收的手,他怔怔地看着那点火光,轻轻皱眉,不愿再深想。 他怕会得出与他素来理念相悖的答案。 许久,江收碾灭烟头,长舒一口气,重新把目光放在眼前斑斓的画作上。至于赵疏阳,他想,只是一些短暂的、虚幻的、不理智的头脑发热而已,稍加冷却便不足为惧。 打开抽屉,江收翻出一封烫金的邀请函,那是米兰某场画展的主办方寄来的,去看的话,来回差不多需要一周时间。 刚好,江收想,可以一个星期不见赵疏阳,到时候这种怪异的头脑发热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订好过去的机票后,江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和赵疏阳说自己未来一周不在国内。 他做什么事和赵疏阳又没关系,何必要主动报备。 正这么想着,手机震动几下,显示有消息进来。 江收点进去看,是日理万机的赵总又在上班时间给他发日常闲聊—— “你喜欢的那家甜品店最近有新口味的蛋糕,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吃?” 江收抿唇,“没有时间,下次吧。” 成年人社交中的“下次”是彼此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一种敷衍,是在现实时间维度中也许永远也不会实现的虚假诺言。 江收不信赵疏阳在生意场上混的那么风生水起,会连这点简单的人情世故下的暗语是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赵疏阳的确没有下这个台阶,而是又问他:“那后天呢?” 江收沉默:“……后天也没时间,你自己去吃吧。” 对面安静了片刻,正当江收以为他的拒绝终于生效时,赵疏阳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次是语音。 “江收,我不想吃蛋糕,我是想见你。” “没时间也没关系,我等你。” 通过电子产品传递的嗓音有轻微的失真,显得比赵疏阳平时说话温和了些。两句短短的话像是带着一股细微的电流,从江收的心脏蔓延全身。 他稍稍睁大眼睛,烫手般把手机丢到旁边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 在米兰接江收的是他曾经的学弟安东尼,意大利人,年轻而高大英俊,顶着一头小卷毛,和江收关系还不错。 两人从江收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这次再会都很开心,从机场回到酒店安顿好后又一起吃了顿午餐。 根据画展主办方的安排,今天下午会向江收他们展示部分不对外展出的作品。酒店距离展厅不远,江收提议可以散步过去,安东尼自然点头说好。 午后的街头人并不算多,最近几天连续晴天,冬日的阳光在这个时刻刚好照在一座教堂的金顶上,折射出的色彩呈现出一种油画般的光泽。 江收驻足去看,又晃了晃身边人的胳膊,语调上扬:“赵疏阳,你看……” 安东尼露出点不解的神情,他听不懂中文,“什么?” “……抱歉。” 江收脸上的笑意减淡,“我是说那些光很好看。” 赵疏阳的名字像个植根在他心里的咒语,即使远隔千里仍能发挥魔力,分享的习惯会传染。 快到展厅时,江收接到了赵疏阳的电话。 “我做了蛋糕,江收,今晚要不要见面?” 江收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看到的很漂亮的光,身边的安东尼说让他小心看路,他应了一声,又对着手机说道: “赵疏阳,我不在国内,我在米兰看画展。”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瞬,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的赵疏阳目光暗下来,他盯着楼下人来车往的城市主干道,忽然不知道是该问江收为什么出去不告诉他,还是问江收身边的男人是谁。 这两个问题赵疏阳最终什么也没问,在这段关系里,他虽然毫无经验,但凭借直觉又极其聪明谨慎地在不踩到江收底线的情况下一步步攻城略地。 第23章 所以最后他只是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江收回答的很快,“一个星期左右。” 一个星期,那就是七天。赵疏阳第一次觉得自己毫无耐心,“好久,我可以去找你吗?” 江收挑眉,想赵疏阳怎么这么黏人,“赵总,你应该认真工作。” 赵疏阳很直白地问:“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 江收没接话,“你现在是午休时间吧,好好休息。” 但赵疏阳这次没有被他带着走,而是仍旧很固执,“你回来的时候我可以去接你吗?” 江收闭了闭眼,差一点就要心软松口,但最后还是垂下眼睫,淡声道: “下次再说吧。” 又是下次,又是敷衍。 大洋彼岸,赵疏阳面无表情地确定,江收的确不想见他,在故意躲他。 江收为什么这样,腻了?遇见了新人?还是单纯地对他感到了厌烦?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赵疏阳有些烦乱,他脸色冷下来,露出一贯的冰冷锐利的神色,但声线仍旧平和: “好,下次,我等你。” 第11章 “是爱人吗?” 安东尼帮江收推开展厅的玻璃门,很有兴趣地问他。 “什么?”江收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赵疏阳,毫不迟疑地开口否认: “只是……伴侣。” 他挑眉看安东尼,不明白安东尼怎么会那样想,“你听不懂中文的,刚刚我们打电话也没说几句,为什么会觉得是爱人?” 安东尼笑了,“语言听不懂,但神态是看得到的,那些非物质的东西总是会被人有意无意地表露出来。” “江,你说是普通伴侣,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在骗我。很明显,你把他当成很重要的人,你和他通话的时候,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有多认真。” 江收垂眸,长睫敛去眼中的神色,他没有回答安东尼的话,许久之后才轻轻嘀咕了一句,“是吗?” 主办方的接待人员很热情地将两人引入展厅中央,这里略显空旷,只摆放着寥寥几幅画作。 江收一一看过去,但在看到最中间那幅时却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不同于其他作品有清晰的主体和内容,这幅画的整体画面都非常朦胧,画家很擅长运用光影技巧,透过光线的交叠与重合,能够看到画面中间是一个人。人影的面目并不清晰,但是却有种非常自然而充沛的情感涌出,几乎要透过画布扑面而来。 江收稍稍屏住呼吸,定睛看了这幅画很久。 当创作者的作画技巧都达到顶尖水平后,能够区分水平高下的就是感情投入了。能出现在这场画展上的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作,而这这一幅无疑是其中最好的。 整幅画的风格看似浅淡模糊,实则浓郁温暖,指向性很强。其中并没有任何爱情相关的意象,但是会让人看第一眼就知道,画中的人影是以爱人的形象出现的。 安东尼说的没错,感情这类非物质的东西想藏也藏不住,总是会在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对于艺术家来说,这是点石成金的魔药。 江收过去引以为傲的的那些技巧精湛高超的画作在此刻变得黯然失色,几乎像冰冷生硬刻着美丽花纹的钢板。 他望着画中的那个不甚清晰的人影,沉寂许久的创作欲复燃,构思着线条走向与构图关系,无数从模糊到清晰的色块在他脑海中填充…… 江收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愣住。 在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赵疏阳的脸。 画展剩下的作品江收都无法专心去看,回到酒店后,他拿起画笔,对着画纸思考了很久。 其实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画过人了,除非必要的练习,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笔下出现清晰而单调的人像,那太索然无味,只是将人的形象刻板地复制在画纸上,更何况他也没有兴趣长久地观察和注视谁。 但这次他没有犹豫地画了下去,动作流畅到几乎没有停顿,仿佛画中人的形象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埋在他的脑海里。 这幅画完成的很快,而且和往常任何人像都不同,这不是技巧上的形象复制,而是似乎蕴含着某种特质,与今天画展上那副画一样的、连接着心的特质。 盯着画纸去看,江收无端地觉得有些慌乱,画中的赵疏阳轻轻抿着唇,像平时那样垂眸看他,他变得急促的心跳声在空荡的酒店房间里不断加大,心中鼓胀的情绪像破茧的蝶迎风的帆,满涨涨沉甸甸。 这种不正常的状态让江收皱紧了眉,他深深叹了口气,冷着脸把画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转身去洗干净手。 吃晚餐时,安东尼很敏锐地察觉江收情绪似乎不是很高,他贴心问道:“怎么了?是因为谁心情不好吗?” 江收漫不经心地抿了口红酒,否认:“不,没有什么人能影响到我。” 一时上头的情感算得了什么呢?他说不在意,那就不在意。 晚餐很美味,酒很香,江收不再去想赵疏阳,在露台吹了吹风后就回了自己房间,洗澡睡觉。 关了灯的房间被黑暗包裹,落地窗透出明亮的月色。 躺在床上的江收闭上眼,许久,他坐起身,光着脚走到垃圾桶旁,展开那个画纸揉成的团,趁着月光细细抚平每一道痕迹。 第24章 江收在米兰一共待了六天,这六天里,他并没有主动联系过赵疏阳,借着时差的理由也没怎么回赵疏阳的消息。 按照预想,经过这段时间的冷却,他对赵疏阳过度的看重就应该会消失。可是事情完全没有按照计划发展,那些被刻意压制的情绪反扑,愈演愈烈。 江收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知到了想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只是六天没见,他的心就好像被系上了细细的丝线,另一端绑在赵疏阳哪里,他想到这个人,心就会闷闷的疼一下。 心潮翻涌,难以应对,无法控制。 这种状态让素来游刃有余掌握一切的江收有些烦躁,他心里的线团越滚越乱,可即便线头就那么明晃晃的放在表面,江收却不愿也不敢理清楚去看他心里的答案。 刚下飞机,江收就接到了赵疏阳的电话,赵疏阳几天前就知道了他今天会回来,想第一时间见到他。 隔着手机,赵疏阳的声线虽然还是平时那样冷淡平直,但江收就是能从中听出点期待来。 “我去接你?” “然后可以回我这里吃个饭,休息一下。” 江收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违心拒绝:“不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见面那种古怪的情绪都愈演愈烈,见了面岂不是火上浇油,江收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只好退缩般地想要再缓一段时间。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很快赵疏阳的声音又响起:“那什么时候才是你说过的‘下次’呢?江收,我很想见你。” 其实他想说,我很想你。 轻而低沉的声线中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委屈,江收的心毫无抵抗力地软成一滩水,他动了动嘴唇,几乎就要答应下来,可又忍不住对自己这种轻而易举就会被被赵疏阳影响的状态感到恼怒。 江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陷入了这种境地。 为什么会这么纠结,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得心应手,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赵疏阳。 他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不住地语气变差,迁怒对方:“赵疏阳,你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意思吗?” “是敷衍的借口,是拒绝。” “我不想见你,也不想吃你做的饭,你能明白吗?” 这些话被江收语速很快地一口气说完,不知道是在说给赵疏阳还是自己,他没再听赵疏阳会有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江收垂眸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家里的司机找到他。坐上回家的车,他闭上眼想,赵疏阳一开始就不是很情愿成为他的床伴,生意场上杀伐决断,也不像脾气好的样子,性格又冷。这次他说这些话,对赵疏阳来说应该是无法忍受的。 以后大概没机会吃赵疏阳做的饭了。 成年人不说分开,但有些话言下之意是什么他们都应该明白。 江收不想解开那个让他头疼的乱线团,于是他选择把整个线团都扔了。 结束这段关系,江收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觉得轻松,心仍旧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沉甸甸。 他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准备发给消息给江令月,告诉姐姐他回来了。但点亮手机屏幕,却看到了几条十几分钟前赵疏阳发来的消息。 ——“不想见我,是因为我做错什么了吗?” ——“因为前几天有时差我没能及时回你消息吗?我下次不会了。” ——“还是因为我没明白‘下次’是什么意思?它的解释权在你,无论是敷衍、拒绝还是承诺,我都听你的。” ——“不喜欢吃我做的饭,我们以后可以出去吃,或者你喜欢什么,我可以学。” 最新一条消息是两分钟前的,“好好休息。” 江收的心狠狠酸涩一阵,他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盯着车窗外隐约可见的家的影子,攥紧了那枚赵疏阳家的钥匙,对司机道: “……调头,送我去天水。” 天水府邸,赵疏阳的家。 过去的路上飘了些小雪,车灯照亮路面,那栋熟悉的建筑越来越清晰。 江收望着赵疏阳家亮着光的窗户,离得越近,他沉甸甸的心就越轻盈一分。 他让司机先回去,走过铺满细雪的小石子路,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房间里明亮的光和浓郁的香气一下子涌出,江收发梢上的小雪花融化成水珠。 他悄悄换了鞋走进去,赵疏阳正从厨房往餐桌上端什么东西,此时猝不及防地看到江收,他愣了一下,眼里是很明显的惊喜。 两人对视,江收想,也许赵疏阳会问他明明说过了不想见也不想吃,为什么又要来。可实际上,赵疏阳什么也没说,而是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走过来仔细地把他头发上潮湿的发丝擦干。 “冷不冷?累不累?”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江收稍长的发丝,又忍不住用手心贴了一下眼前人冰凉的脸颊。 多天未见的思念落到实处,赵疏阳从今天下午就悬起的心此时终于稍稍落了地。 “你不生气吗?” 江收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抬眼看向赵疏阳,“因为我今天下午说的那些话。” 赵疏阳没有犹豫,“不。” 他们两个人对彼此的定位是完全不同的,赵疏阳明白,在他心里,江收是他想要追求的心上人,但在江收那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床伴。他喜欢江收,所以注定要给予江收更深的包容度,江收不喜欢他,说些过分的话也可以理解。 第25章 “没关系的。” 他帮江收脱下外套挂好,又微微俯身,注视着江收的眼睛,“你只是太累了,心情不好,没关系的。” “汤还要再等一会儿。” 赵疏阳要去厨房继续忙,叮嘱江收,“冰箱有蛋糕,饿的话可以先吃。” 舟车劳顿一天,江收的确又累又饿,他打开冰箱,看到隔层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好几块小蛋糕。 看包装是是他喜欢的那家店,海盐芝士,店里出的新口味。 六天前赵疏阳说一起去吃,他那时拒绝了赵疏阳。 他在这些蛋糕前愣住,留意到透明包装盒上的日期标码,这几块小蛋糕从前往后依次是今天的、昨天的、前天的。 身后忽然有人靠近,赵疏阳手扶着冰箱门,另一只手越过他的肩头,帮他把最前面那个拿出来。 “这个是最新的,吃这个。” 江收顿了顿才把蛋糕接过来,“你每天都买一块儿吗?为什么?” “想买给你吃。”赵疏阳递勺子给他,语气淡淡,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理所应当的事。 熟悉的心脏酸软的感觉又涌上来,江收转过脸不看他,声音低下去些:“前几天为什么要买?你知道我不会来的。” “但如果你来了就可以吃到,就像今天这样。” 第12章 芝士海盐味道的蛋糕清新香甜,江收垂眸,认认真真吃完一块,抬眼就见赵疏阳靠近,自然而然地伸手帮他擦掉唇边的奶油,语气笃定,又有些不太明显的得意,“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知道他喜欢,所以即使他不会来,也保持着家里每天都有这块蛋糕,好让他可以第一时间吃到。 江收眼睫微微颤动几下,逃避般的转过脸去不再和赵疏阳对视。 那种熟悉的酸涩感又席卷心脏,他抿了抿唇,有些无措地摸了摸身上的衣兜,试图找出来点什么能够同等送给赵疏阳的东西,好让自己心里那些歉疚消解点。 但是来的时候是临时起意,他所有东西都还在车上,被司机带了回去,眼下翻遍全身,他只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画纸,是那天晚上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画了赵疏阳的画纸。 江大少爷这辈子就没考虑过送别人这种东西,他想也没想,要把那画纸重新塞回衣兜里,但手腕却忽然被握住。 赵疏阳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这是什么?你的画吗?我可以看看吗?” “……” 江收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拒绝,但看着赵疏阳隐含期待的目光,嗓子里的“不”字就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只好把那皱皱巴巴的画纸一把塞进赵疏阳手里,“随手画的。” 赵疏阳接过,仔细展开,在看清画中人熟悉的面目时很明显地怔愣住了。 这是他?江收画了他? 明明说过不喜欢画人的江收原来也会在异国他乡某一刻在纸上画下他的模样。 这个认知让赵疏阳在怔愣过后涌上一阵难言的喜悦,抚摸过画纸的每一道折痕,他的心被某种轻盈愉悦的情绪注满膨胀。 “画的真好。” 赵疏阳眼中带上不常有的笑意,他去看江收的眼睛,“是给我的礼物吗?我很喜欢。” 只是随便一张画而已,连草稿都算不上,赵疏阳看不出来吗?怎么连这个都当宝贝。 江收避开赵疏阳的目光,“不算礼物,你想要就留着,喜欢的话我可以再给你画更好的。” 赵疏阳就又重复一遍,“喜欢。” 他重新把那画看一遍,认真叠好,安静片刻后忍不住问,“你也这样为别人画画过吗?” 别人? 江收蹙眉,能让他调动内心情绪而非刻板技巧画人像的从头到尾可就赵疏阳这么一个,至于别人,他可不想再来一个这么让他纠结费神的。 于是江收语气很确定,“没有,也不会有。” 话音落下,他见赵疏阳唇角微微弯起,极浅地笑了一下。 平日里总是神情冷淡的人笑起来会像融化的冰雪,滴滴答答就流进江收的心里。 吻落下时,江收的手被紧紧扣住,大概是因为接近一个星期没见了,这个吻比以往急促些,舔舐吮吸,毫不留情地掠夺他的每一丝气息。 江收甚至有些跟不上,他抽出手推了推赵疏阳的肩,赵疏阳很听话地停下,呼吸还带着刚刚的热意,和他对视,然后偏头吻了吻他的指节。 咚。 濡湿的触感落在手骨节处,江收感觉到自己的心很突兀地跳了一下,耳尖变得滚烫。 “还没有告诉你,我很想你。” 赵疏阳的声音低而轻,他轻轻碰了碰江收泛红的耳尖,又去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极其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来自江收的松动迹象。 再松动一些吧,再暧昧一些,再逾越一些。 再让他能得寸进尺一些。 稍稍跨过床伴的距离,至少今夜,能够沉浸在他们是一对爱侣的假象里。 江收的指尖从赵疏阳喉结处滑下,按在胸膛心脏处,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在他掌心下昭示着对方呼之欲出的情愫。 江收不愿再深想那些让他寻不到解决之法的混乱情绪,至少目前这段关系仍旧是让他很满意的。 他坦然的承认自己也许是有那么一些心动,但那又如何,他会永远处于支配地位,如果他不想,那就没人能束缚他。 第26章 这次见面之后,江收又投入了忙碌之中。在米兰看展时,他特意去见了他的老师安德鲁,一位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艺术家。 安德鲁已经七十多岁,穿着整齐的格子西装,实木手杖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他看向江收时,目光仍旧像年轻时一样严厉而毒辣。 江收是安德鲁遇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初见时江收才七岁,就已经表现出来了非凡的色彩与审美能力。安德鲁那时如获至宝,倾心教授这个学生,想要将他培养成新一代优秀的艺术家。江收也的确没让他失望,成长过程中并没有辜负天才的名号,一路拿了很多奖。 但时至今日,当江收的绘画技巧达到顶尖后,安德鲁对他的作品却越来越苛刻。 在这次见面时更是毫不留情地指责,“你最近的画我都看了,毫无进步。” 江收没有解释,他的确卡在瓶颈期很久了,“老师,请您指导。” 安德鲁用手杖敲了敲地板,“我能教给你的东西早已经教授完了,其余的路必须要你自己走。” “创作就好像调色,调色时你可以选择添加一点柠檬黄或者普鲁士蓝来调成你需要的色彩,而创作则需要把你的阅历、情感、思考调和投入画布之中。” “江收,无论何时,你总是冷漠地旁观。”安德鲁叹了口气,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慈爱,他拍了拍江收的肩膀提醒道:“不要那样置身事外,你要勇敢一点,像狂热的赌徒投出筹码,把你的灵魂投入进去。” 没有情感和灵魂的画作只是冰凉的画布与颜料的混合物,投入自我的作品才是真正的艺术品。 安德鲁想要教会江收这一点,但这的确不是能够言传的东西,他只能为江收指出一个大概的方向,让江收去走自己的路。 江收垂眸若有所思片刻,点了点头:“老师,谢谢您。” 安德鲁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新一届国际艺术绘画大赛过几个月开始,去报名吧,我像你这个年纪时,拿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国际金奖。” 按照安德鲁的说法,如果江收能够尝试将情感与作品完美融合,那这届比赛的金奖不出意外就会是他的。 但这对江收来说并不简单。 他从小习惯克制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始终处于一种松弛的,收放自如的舒适境界里。即便是绘画,也只能算是他的爱好,他做不到呕心沥血全情投入,做不到为艺术生为艺术死。 更何况,他也没有那样浓烈的情感能掺杂进画里。 所以江收在画室枯坐一天,笔下的颜料干涸,他也没能画出什么。 晚饭时下了班的赵总来画室接他,江收扔下画笔,不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艺术与灵魂,和赵疏阳一起回家。 落日的光把冬日萧瑟的街道染成一片暖色,他们顺路去了附近的超市,挑选了点晚餐食材。赵疏阳拎着青菜和鱼肉,收银台边付完钱,又伸手把江收手里的水果也接过来。 他一身正装,上午还在开商业会议,下午就在超市里挑选蔬菜,有种严肃的可爱感, 江收逗他,“赵总,别人知道你这么贤惠吗?” 赵疏阳淡淡看他一眼,把购物袋都拎在左手上,右手自然而然牵住他的手,“你知道就好了。” 两人的影子被落日拉的很长,赵疏阳的指腹摩挲他手腕内侧的皮肤,“回家吧。” “嗯。”江收想也没想地重复,“回家。” 晚上的菜色都是江收爱吃的,饭后,赵疏阳还给他做了新的小甜点,是芒果奶冻,浓郁的奶香里混合着清甜的水果。江收喜欢,奖励似的勾住赵疏阳的脖子和人交换了一个香甜的吻,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半年来,赵疏阳进步神速,技术从最开始时烂到让江收头疼到现在江收甚至会招架不住。 不过对此江收有个很见效的方法,承受不住时,只要他朝赵疏阳伸手,说“来,亲一下”,赵疏阳一定会不再那么凶,慢下动作过来吻他。 结束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江收体力被消耗的差不多,清洗完后再也打不起精神,被赵疏阳抱在床上盖好被子,马上就要睡着。 这时床头桌上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刚从浴室出来的赵疏阳下意识想过去帮江收关掉手机,但江收已经揉揉眼睛把手机拿起,是一通视频通话。 屏幕上跳动着“宋沂”两个字。 “alvin?” 江收接通电话,屏幕上立刻跳出来好友熟悉的脸,宋沂朝他笑着,很迫不及待地问:“江收,猜猜我们在哪里?” 江收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背后是机场,“你回国了?” “嗯,和我哥回来玩几天。”他说着,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哥哥,又转头回来对江收笑道:“出来喝酒啊,还叫了小天他们,咱们几个可以好好聚聚,喝个通宵!” alvin中文名叫宋沂,和江收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很不错,连带着江收和宋沂双胞胎哥哥宋洺也成了朋友,几人在国外时经常一起出去玩,只不过从江收回国后已经有半年没见了。 大概是还要给其他人打电话,宋沂没等江收回答,只说了句地址一会发你就挂了电话。 江收笑笑,有点头疼,他现在是真的不太想出门。 其实他不去也没什么的,他们是好几年的朋友,宋沂并不会在意,想聚未来几天都能见面,不差今天这一晚上。 第27章 “你要去吗?” 他正纠结着,床边的赵疏阳忽然开口问。 刚刚屏幕里那个被江收叫作alvin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和江收很熟悉,长得也不错,还约江收深夜出去喝酒,这让赵疏阳很难不在意。他刚刚洗完澡,还半裸着上身,此时就蹲在江收床边,状似无意地牵起江收的手,“不去不可以吗?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江收垂眸看他,稍微挣了一下,没挣脱。 赵疏阳另一只手帮他盖了盖被子,又调暗床头的灯。 这一系列动作在很清晰的传递一个信号——赵疏阳不想让他去见宋沂。 于是江收皱眉片刻,盯着赵疏阳,故意道: “是,很重要,非去不可。” 事实并非如此,但他要向赵疏阳表明,不要尝试管束他。 他永远有不停留的自由,而他身边的人,除了离开以外,只能选择等待。 第13章 宋沂发来的地址是不远的一家酒吧,晚场正是人多的时候,喧闹声音乐声酒瓶碰撞的声音交织。 江收刚走进去就被宋沂一眼看见,对方小跑几步过来,非常热情地给了他一个大拥抱,“好想你啊江收!” 抱完还小声嘟囔,“你走了以后都没人陪我玩了,天天被我哥管着学习。” 结果刚吐槽完就被他哥宋洺拎着后衣领从江收身边拉走。 “好久不见了。” 宋洺一手拎着弟弟,一手拍了拍江收的肩当做打招呼。 他们兄弟两个是双胞胎,外表上看是一模一样的,不过亲近点的朋友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哥哥宋洺更成熟温和一点,弟弟宋沂就更天真活泼。 他们三个再加上两个国内的共同好友,还没等叙旧几句,上来就空了一桌子的酒。 大家谈以前的事谈的开心,兴起时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又拉了几个旁边桌的人玩游戏,闹到三点多。 江收当然也开心,但不明所以地,又觉得今晚的开心落不到实处,总像隔了一层什么。 他很久没喝这么多了,酒吧里晃动的灯光让他更觉得头晕。他往后靠在沙发上,盯着墙壁上浮动的光斑眯了眯眼,点了根烟。淡白的烟雾袅袅上升,眼前的光影变得朦胧。 宋沂忽然凑过来,笑眯眯地问他:“怎么啦?这么无精打采的,和我们玩没有意思?” 宋沂心思细腻,很会观察每一个朋友的状态,见江收兴致不高,就伸手给他指了个方向。那边是今晚酒吧里请来活跃气氛的几个舞者。都是很年轻的男孩儿,长得也出色,小天早凑过去和其中一个穿着深v衬衫低腰牛仔裤的男生聊得火热。 宋沂观察一番,下结论道:“我觉得最左边那个你会感兴趣。” 江收轻笑一声,看也没看,“我没兴趣。” “嗯?”宋沂有点惊讶。 其实江收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在以前这种场合是他最熟悉最沉浸最如鱼得水的,但现在却没半点玩的心情。 他闭上眼睛,耳边是重金属乐队的音乐声,想起来的却是出来前,赵疏阳在家门口看向他的眼神。 那时赵疏阳没有再说什么让他留下的话,只是很固执地看着他,神色冷峻。 心软吗?江收想,也许是有一点的,但是他必须要让赵疏阳从现在起就明白,他不可能会因为谁留下。 坐在宋沂旁边的宋洺给他们两个倒了两杯水,又看向江收,“是不是喝太多了?我看你来的时候就有点累,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江收觉得浑身都酸软,只想回家睡一觉:“是好困。” “你开车来的吗?找个代驾吧。” 江收闻言看了眼手机,亮起的屏幕上孤零零躺着一条消息,是十几分钟前赵疏阳发的。 他以为赵疏阳在生他的气,或者早已经睡着,但这人却在凌晨三点四十,问他: “什么时候结束,我能去接你吗?” 江收修长的手指在酒杯上轻轻敲了敲,又将杯中冰凉的酒液一饮而尽,“不用代驾,有人来接我。” 其余几个朋友早做了通宵的打算,江收要先走,宋沂本想送他一下,但被他哥按了回去,“外面太冷,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吧。” 宋洺是他们这一圈人里最妥帖细心的,大家都是艺术生,就宋洺一个理科学霸,要不是因为宋沂的关系,他们根本玩不到一起。 江收喝的有点多,酒吧门前一段路光线又太暗,宋洺怕江收看不清摔倒,干脆伸手扶住了江收的胳膊。 只是还没走几步,他扶着的人就被另外一个人用力扯到了怀里。 赵疏阳对待陌生人向来是一副不好相处的冷漠神色,他面无表情但又暗含敌意地看了宋洺一眼,抱紧怀里的江收,把自己的围巾细致地帮江收围上。 这就是电话里那个宋沂? 他轻皱眉头,深夜叫江收出来喝酒就算了,刚刚居然还离那么近扶着江收。 宋洺:…… 这种敌意好像有点熟悉。 他本以为江收说的“有人来接”是指家里的司机,但眼下来看,这人明显和江收关系不一般。 “你是?” 赵疏阳握紧江收的手,想起江收之前说的这人“很重要”,不由得生出些醋意。 他戒备地盯着宋洺:“我是江收男朋友。” 第28章 被他搂在怀里的江收闻言挑了挑眉,但没说话。 宋洺:“…哦,好,路上小心。” 宋洺揉了揉眉心,望着两人的背影,心想上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还是在高中。 他真是对他们的爱恨情仇半点不感兴趣,怎么一个个都把他当假想敌。 回去的路上,副驾的江收把车窗半开,冰凉的带着新雪味道的晚风让他清醒了一大半。 他并没有太在意刚刚赵疏阳说的“男朋友”三个字,他能看出来赵疏阳喜欢他,他目前也还不打算和赵疏阳分开,这种口头上的称呼江收无所谓。 但赵疏阳却不这么想,原本因为江收深夜应别的男人的约去喝酒而沉闷的心情因为江收的默认瞬间变好,他在心里把“男朋友”三个字反复默念,唇角微微弯起,但又担心江收是喝醉了不清醒才没做反应。 等红灯时,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几下,偏头看向江收,尽量自然道:“男朋友?” 江收觉得他这副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很可爱,眼角眉梢带上些笑意,慢吞吞应了一声,“嗯。” 如果赵疏阳足够听话,他并不在意给赵疏阳一个想要的名分。 因为那一声“嗯”,赵疏阳一直到回家都肉眼可见的很开心。 等收拾完,再躺在床上睡觉时已经四点多了,他把江收紧紧抱在怀里,又温柔地亲吻江收的额角。 阵阵睡意泛起涟漪,江收闭着眼睛,又想起刚刚赵疏阳在酒吧门口接他时不太好的脸色,于是开口问道:“你原本在生气吗?因为我和宋沂他们喝酒?” “不,没有生气。”赵疏阳沉默两秒,“只是有一点难过。” 即便他深知江收的性格和行事习惯,但仍旧会因为心上人对他的不在意而失落。 江收勾起唇角笑了笑,不以为意,“高岭之花赵总,也会因为这些小事伤心吗?” 毕竟从他见赵疏阳第一面起,这人给他的印象就是格外冷漠无情的高冷总裁,并不像是会因为感情暗自失落的人。 听着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赵疏阳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许久,在江收半梦半醒之间,赵疏阳亲了亲他的耳尖,声音很轻,“当然会伤心。节制感情并不是冷漠,也不代表,我没有心。” 接下来的几天江收都忙着和宋沂宋洺相聚,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时间又要静心在画室画画,他沉心投入创作时不注意时间,从上午一口气画到傍晚,这时才看见赵疏阳发来的想和他一起吃午饭的消息孤零零在消息框里躺了许久。 江收难得有点愧疚,午饭是赶不上了,不过晚餐还来得及。 他按下语音键,“中午没看到消息,一起吃晚饭吧,我去接你下班。” 自从把赵疏阳拿下后,江收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过奚石科技了,好在大厅的前台小姐还记得他,很热情地和他问好。 “江先生是来见赵总的吗?赵总在十三楼开会,您可以在会议室外休息区等他。” “好,我知道了。”江收弯起唇角谢过她。 电梯升到十三楼,江收在休息区选了个位置坐下,这个角度刚好可以透过玻璃看到会议室里的情形。 工作状态中的赵总和平时很不一样,原先只在江收面前展露出的那点温和全部被收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年轻掌权者的杀伐决断与冰凉锐利。 深色的西装领口处别了一枚银亮的领针,显得赵疏阳禁欲而英俊。 对美好事物的敏感让江收心中微微一动,他盯着会议室中的赵疏阳看了几秒,忽然有点手痒。拿起桌上的便签本,草草几笔勾勒出了这人的侧影。 再抬眼时,江收皱了下眉,他看到赵疏阳身边出现了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性,长长的卷发,是非常温柔大气的长相。 江收对她有印象,是赵疏阳的助理,李知枝。 她在帮赵疏阳整理桌前的资料,尽管克制的很好,但目光总是在不自觉时频频落到赵疏阳身上。 以前江收并不太在意赵疏阳身边的人,但此时认真观察,很轻易就能察觉出来她眼中别样的情愫。 她喜欢赵疏阳? 江收想,其实这很正常,年轻有为又长相优越的赵总谁不喜欢。再说了,谁喜欢赵疏阳和他有什么关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喜欢被束缚,自然也从没想过束缚别人,赵疏阳当然可以保持绝对的自由。 于是江收垂下眼帘,不再去看会议室中郎才女貌的场景,而是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笔,片刻后,撕下那张画了赵疏阳侧影的便签纸。 他没兴趣管谁喜欢谁,但是心底这种酸涩不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江收莫名其妙带上了些闷闷的怒气,那张便签纸被他一下一下撕碎。 等赵疏阳开完会走出会议室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江收。刚刚谈论工作时带上的锐气迅速褪去,神情也似坚冰融化,虽然没有笑,但眼角眉梢都一瞬间温和下来。 “等很久了吗?” 江收摇头,心里那口闷气纾解不出来,反而越想越发酵的更酸。 他第一次产生这种好奇,他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喜欢赵疏阳,有谁追求过赵疏阳,又有谁得到过赵疏阳的喜欢。 但是江收绝对问不出口,这太不像他会关心的事情了。 第29章 于是他只好迁怒于毫不知情的赵总,一路上都没怎么和赵疏阳说话。 丝毫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江收生气的赵疏阳有心想哄,但又不得章法。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买了菜,等回到家后,江收一开门,房间里就有一小团白绒绒的东西一下子滚过来。 他一怔,吓得后退半步才看清那是只非常漂亮的小猫,圆眼睛大尾巴,白色绒毛蓬松柔软,看一眼心都化了。 “……小猫?” 他看向赵疏阳,“你养的吗?” 前几天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是,昨天刚抱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赵疏阳在玄关放下手中的购物袋,弯腰把小猫抱了起来,凑近给江收摸摸,“纯白米努特,才刚满月。” “原本没想养宠物的,但是它真的很像你,我看了就心软,所以就买下来了。” 江收原本在用手指抚摸小猫额头上软乎乎的绒毛,听了这话手顿了一下,看看小猫,又抬眼看赵疏阳,“…像我?” 小白猫慵懒骄矜又漂亮,看起来是挺像的。 原来冷酷无情的赵总,看到和他相像的小猫都会心软。 江收心里那点闷闷的坏情绪忽然就散开了,原先的酸涩酿成了丝丝甜意。 小白猫一点也不怕生,很粘,咬着江收的裤脚打转,要江收陪它玩。 江收笑着把它抱起来,“好可爱。” 一人一猫贴近,都眨着漂亮的眼睛看向赵疏阳。 赵疏阳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起吗?” 江收握着小猫的爪子,“你才是它的主人吧。” “嗯。” 赵疏阳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打算去厨房做饭,语气自然而然:“但是我都听你的。” 小猫最后被起名团团,因为它还很小,腿又短,跑来跑去的时候就像个毛绒线团一样。 江收没养过宠物,但团团实在是太可爱了,他越看越喜欢,一晚上都在逗猫。直到睡觉前都还在很遗憾地和赵疏阳说,“要不是照顾小猫太麻烦,我真想天天把团团带在身边。” 赵疏阳当时没说什么,但隔天却给了他一个织线挂件。 白色细线织出来的小猫只有手掌心那么大,生动可爱,被棉花填的圆滚滚,和团团相似度极高。 “是特意去定制的吗?” 江收有点惊讶,捏捏小猫挂件,“真的很像。” 赵疏阳摇头,“不是定制的,是我自己织的。” 那天听到江收说想天天把团团带在身边,他第二天就让人买了织线相关的工具和材料,下班后研究了好久。好在赵总学习能力真的很强,自己试着动手,效果出奇的好。 他帮江收把小猫挂件和钥匙扣在一起,“可以天天带着了。” 看到它的时候,也顺便想起我吧。 第14章 后来江收真的会时刻把赵疏阳亲手织的团团挂件带在身边,他在画室画画的时候,毛线团团就坐在旁边小桌子上看他。 江收用画笔的尾端戳一戳小白猫,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赵疏阳给他织小猫挂件时的情景。 赵疏阳做什么事情都那么严谨,肯定会像对待什么商业重要活动一样对待钩针小猫。他会在灯下轻皱着眉,细致而认真地勾线,打结,填充,然后把最完美的成品送给他。 这样的场景让江收忍不住心中微动,他有些走神,分心去想赵疏阳和他们的猫。等到再回过神来后,面前的画布上已经被他草草地打了一副线稿。 虽然潦草,但不难看出正是赵疏阳给他织小猫挂件的画面。 江收沉默,“……” 怎么会画这个? 他下意识地想要换新画布,但盯着那幅线稿看了两秒,画面就好像有什么奇异地魔力般,吸引他伸出了画笔。 色块与光影将整个画面填充构建,江收心底的场景越来越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画人像,还是画身边熟悉的人,这对江收来说明明是最不感兴趣的创作类型,但这次却全然不同。就好像又回到了米兰的那个深夜,他画赵疏阳,没有半点枯燥与不耐。 他只要想着这个人,胸中就好像有一条永远不会枯竭的河,澎湃的河水源源不断,从他的心脏流淌到画布之上。 每当这时,他的作品才真正的活过来。 画布上的每一根线条每一滴颜料都被注入灵魂,江收看着画,忽然理解了安德鲁老师所说的“不要冷漠地置身事外”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他安静地注视那副画许久,最后细致地收了起来。 他的瓶颈在打破。 老师说得对,要勇敢一点。 下午没什么事,江收早早地从画室离开,想回去休息一下。但车开到一半,他才忽然发觉自己走的是去赵疏阳家的路。 前面一个路口刚好可以换回正确的路,他细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依旧走了原路。 江收不想去分析这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潜意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瞥了眼扔在副驾上的小猫挂件,心想就当是为了去陪团团玩好了。 到天水时赵疏阳还没下班,家里只有猫团团迎接他,绕着江收的腿转来转去,非常热情。 江收弯腰把它抱起来,莫名有种下班回到家里抱起小女儿的感觉,他揉揉团团的毛,“走,陪爸爸上楼睡一会儿。” 第30章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团团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江收想,团团是女儿,他是爸爸,那赵疏阳是妈妈吗? 这样一家三口好像还挺不错的。 等到傍晚,下班回家的赵疏阳的心在看到车库里江收车的那一刻就热了起来。 他脚步加快,推开家门后在客厅没见到人,又上了二楼。 书房没人,给江收准备好了但没用过几次的画室没人,推开卧室的门,赵疏阳的呼吸一下子放轻。 他的心上人和他的猫,此时就躺在他的床上,睡得很熟。 赵疏阳轻轻走进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他久久地站在床前,看光线微弱的床灯下,江收漂亮的桃花眼闭合成优美的弧度,纤长浓密的睫毛偶尔颤一下,团团挤在江收胸前,嗓子里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许久,团团尾巴动了动,小声喵呜了几声。江收伸手揉揉它的后颈,也睁开了眼睛。 “赵疏阳?”他抬头看向床边这人,“你回来啦。” 说着又揉揉自己的眼睛,嗓音还带着初醒的哑意,“晚餐吃什么?” 赵疏阳没说话,他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是看着睡美人睁开眼睛的王子,等一百年也很值。隔了几秒,他垂在身侧的手才动了动,伸手帮江收整理了一下睡得凌乱的头发,“都可以做,你想吃什么?” 他想,如果可以的话,好想每天下班都能看到江收在家等他。 不过今晚他们还是没能在家里吃上饭。 江收报了几个想吃的菜,洗了个脸和赵疏阳一起下楼,但还没准备食材,宋沂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收,我哥临时有事,我们得提前回去了。” 宋沂的语气听起来很沮丧,不过下一句又精神起来,“出来一起吃个饭吧,我还叫了其他几个朋友,下次估计得过年才能见到了。” 江收没有犹豫,“好,那你把地址发给我。” 他挂了电话就准备去换衣服,但看到身边的赵疏阳时一下子顿住。 赵疏阳这次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把手里他刚刚说想吃的奶酪放回冰箱。 “……” 像只失魂落魄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江收难得生出几分愧疚。 他沉吟片刻,开口问,“赵疏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一起去? 赵疏阳怔愣了一下,江收这是要把他介绍给朋友的意思吗? 他眼神里带上少有的紧张,但又掺杂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可以吗?” 江收失笑,“有什么不可以。” 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 两人到餐厅时,宋沂他们已经早到了,桌上四个人,除了宋沂宋洺还有小天和上次不在的朋友李麟。 赵疏阳的目光在接触到这对双胞胎兄弟的时候一下子顿住,他忍不住轻蹙眉头,怎么回事,讨厌的情敌居然变成了两个? 江收注意到他的眼神,向他介绍到,“他们两个是双胞胎兄弟,左边是宋沂,右边是宋洺。” 因为上次在酒吧门口见过一面,宋洺此刻朝赵疏阳礼貌地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了。但宋沂可没见过赵疏阳,他立刻站起来搂住江收的肩,好奇道,“这位是?”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和江收靠这么近? 赵疏阳的目光在宋沂搭在江收肩膀上的手上停留了两秒,稍稍皱起眉头,他不着痕迹地把江收朝自己身边拉了拉,心想江收马上就会告诉你我是他男朋友。 但江收言简意赅,只说了一句,“奚石的赵总,赵疏阳。” 就只有这些吗?他们两个的关系一个字也不提及吗? 赵疏阳等了片刻,心稍稍沉下去,确定再没有下文。 宋沂他们几个人都是爱玩爱闹的,饭桌上气氛很快活跃起来,兴致上来了又叫了几瓶酒,赵疏阳没喝,专心致志帮江收剥虾。 江收喜欢吃虾蟹一类的东西,但又嫌剥壳麻烦,赵疏阳发现以后每次都会给他弄好。 鲜嫩的虾仁蘸好料汁在盘子里摆成一排,赵疏阳递过去时却发现江收面前已经放好了一盘。他一愣,目光沉了沉,接着就听见桌对面的李麟发出一声玩味的轻笑,两人对视,李麟耸耸肩,“不好意思啊,我记得江收喜欢,就先给他剥了。” 见正和宋沂聊天的江收没注意他们两个,李麟脸上的笑容加深,似是挑衅,“都是朋友,江收不会在意是谁剥的虾的。” 赵疏阳无法反驳。 在这个饭桌上,李麟是江收的朋友,他也是江收的“朋友”,没什么不同的。 李麟似乎对江收很了解,果汁的口味,喜欢的菜品都很熟悉。 只是江收并没有很领情,在和宋沂聊天的间隙中见到他给自己递蟹肉,伸手挡了一下,“你自己吃吧。” 李麟脸上的笑淡下去些,无奈注视了江收片刻,转身去洗手。 赵疏阳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看向江收,忍不住低声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谁?我和李麟?” 江收不以为意地喝了口酒,“一般。” 李麟是搞乐队的,江收刚上大学那会儿经常被宋沂拉着去看他们乐队的演出,一来二去就熟悉了。熟悉之后,李麟似乎有心想追他,但江收对谈恋爱这种事没有半分兴趣,没给回应,关系渐渐就淡了下来。 第31章 想到以前的事,江收思索片刻,补充了句,“之前还不错。” 这句话让赵疏阳有点多想,“所以是前任吗?” 江收一口酒呛在嗓子里,他皱眉惊讶道:“当然不是。” 他哪有什么前任。 “暧昧对象吗?”赵疏阳抿了抿唇,“他看起来喜欢你。” “嗯。”江收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眼皮也没抬,“不是前任,不是暧昧对象,他的确喜欢我,但在我这里什么也不是。” “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这也许算是多情浪子感情史上无足轻重的一笔,江收提到时,眼里是全然的,坦荡的无情。 赵疏阳沉默注视着他,忽然不敢去想,自己是不是也是江收那里的“什么也不是”。 赵疏阳忽然有些窒闷,在去旁边露台吹风时和从洗手间回来的李麟擦肩而过。 对方笑着回头看他,眼里带了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其实在见到江收带你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危机感。”李麟靠在阳台上,“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其他人不一样。” 赵疏阳没有说话,静静地听李麟继续道,“不过我并不相信会有谁是他真正的例外。” “所有人都爱江收,可江收谁也不爱。” 晚上回去时宋沂喝多了,嘟囔着又要见不到了,搂着江收不撒手,哼哼唧唧地黏在江收身上。 赵疏阳忍了片刻,但还是没能忍住,伸手想把宋沂拉开,但江收却摆了摆手,“没事,让他抱着吧。” 好几年的朋友了,宋沂的性格江收了解,被他哥惯得和小孩一样,就喜欢撒娇,喝醉了尤甚。现在让他抱着还安静点,不然闹腾起来更烦人。 赵疏阳伸出去的手一顿,又握成拳垂在身侧。 他冷峻的神色在暗光中看得不太真切,只有那双眼睛深深盯着江收,心里苦闷与醋意交错翻涌。 为什么要让别人抱着呢?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他呢? 明明他说“男朋友”时,江收是应下了的。 第15章 回去的路上,赵疏阳比平时沉闷许多,虽然他平时也不太爱说话,但这次沉默却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江收酒喝的有点多,头有些晕,靠在车窗边眯着眼睛看他,“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赵疏阳没有说话,只是在等红灯的间隙深深看了江收一眼,漆黑的眼瞳几乎要将人吞噬。江收被他看得一怔,尽管醉酒让感官变得迟钝,但江收仍旧感到了一种类似于猎物被捕猎者暗中窥伺的感觉。 他们到家时已经深夜了,路边只剩下寥落苍白的路灯灯光,别墅小院里的落雪在这几个小时里已经积起不浅一层,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下车前,赵疏阳沉默着把江收大衣领口的扣子扣好,又帮他系好围巾。 “就这几步路,冻不着的。”江收语气无奈,但还是任由赵疏阳帮他戴好帽子,牵着他的手往家里走。 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房间里暖融融的空气扑面而来,团团没过来,应该是已经在楼上猫窝里睡着了。江收摸索着墙壁去找灯的开关,但还没摸到,手就被赵疏阳一把握住。 “赵疏阳?” 下一刻,房门被“啪”地一声关上,整个房间立刻被黑暗浸透,只有落地窗透出院中积雪浅淡的冷光。江收背靠门板,有手指抚上他的脸颊,身前赵疏阳的身躯贴近,炙热的吻没有预告地落下。 他两只手腕被赵疏阳并在一起按在头顶上,挣扎不得,只能被动地接受这几乎要掠夺他全部气息的深吻。刚刚从门外走过来时落在赵疏阳发梢的细雪已经尽数融化,湿漉漉地,划过江收的脸颊和耳垂,留下一道冰凉的湿痕,却勾起滚烫的热意。 酒精下的情欲被无限放大,心跳声沸反盈天,江收只怔愣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仰起头配合赵疏阳接吻。 黏连的水声和细微的喘息声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江收舌根被吮得发麻,他有点喘不过气,心想赵疏阳真是青出于蓝,明明最开始时连舌头都不敢伸,现在却能轻而易举让他溃不成军。 不过这好像也不全是赵疏阳的原因,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吻而晕乎乎的江收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过往高超的吻技在面对赵疏阳时总是会全盘失灵,接吻时头脑一片空白,再想不起来一点技巧,只能随波逐流地沉溺。 浴室的水声响了又停,今晚赵疏阳格外沉默,也格外凶狠,平时在外处理商战那股杀伐决断不容反抗的劲全拿了出来,江收躲都躲不开,只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变稀薄了,全部感官都被来自赵疏阳的声音气味和触感侵占。 他大口喘着气,汗湿的泛着光泽的赤裸胸口上下起伏,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有一滴汗水自赵疏阳下颌摇摇欲坠,又随着动作“啪嗒”一下滴在江收锁骨上。 赵疏阳抬眼看过去,用指腹帮他抹掉那滴汗,又摩挲几下刚刚留下的吻痕,酥麻的痒意像微小的电流一样传遍江收全身。 江收的眼睫毛已经被溢出的生理性眼泪打湿成一缕一缕的,漂亮的桃花眼泛着潋滟的水光,眼尾飘红,看起来很可怜,但又很让人想拆吃入腹。他伸出手按在赵疏阳肩膀上,但没用什么力气,说不准是想把人推开还是要抱的更紧。他像海上风暴中的孤舟,只能跟随赵疏阳的动作起伏。 第32章 往日里,在这种事上江收向来是游刃有余的,就算是承受方也要占据主导地位,从没像今天这样被彻底掠夺侵占、不由自主过。 他蹙眉喘气,下意识地退却,但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抱紧。 赵疏阳碎发下深黑的眼睛定定盯着他,嗓音带着哑意,“江收,看我。” “抱我。” “亲我。” 赵疏阳的目光很平静,但认真去看,深处的疯狂与渴求不加掩饰。 这些话听起来像命令,实则是祈求。 江收的心尖颤了颤,和赵疏阳对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伸手去抚摸赵疏阳的脸颊,在这人唇瓣上留下一个吻,用还颤抖的声线发问:“怎么了这是?” 赵疏阳把他抱的更紧,埋头在他颈窝里,脸颊贴着他脖颈处汗湿黏腻的皮肤,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江收耳后那一片敏感的肌肤上。两处赤裸的胸膛贴紧,心脏不约而同的砰砰作响。 良久,赵疏阳才终于开口,嗓音竭力维持着平常的镇定与冷淡自持,但还是像在委屈地撒娇: “不想在别人面前只做你无足轻重的朋友。” “不想你抱别人。” “不想你不在意我。” 话音落下,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江收,目光灼灼,像小狗看向自己的主人。 江收愣住,他没想到赵疏阳是在因为这些事情绪低落。 “我……” 他想,其实他可以解释的。 他以前从没给过谁“男朋友”这种名分,自然也没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在朋友面前才忘记了介绍他们两个的关系。 他也可以告诉赵疏阳,让宋沂抱着是因为宋沂这人有酒后闹腾的毛病,不是故意和别人亲近,不在意他的心情。 但是在话说出口的前一秒,江收抬眼和赵疏阳对视,话又都卡在嗓子里,说不出什么。 对方眼里浓烈的情感正在毫无保留地向他铺陈展示,是那样炽热,几乎要把江收的心烫伤。 江收怔愣半秒,很快地转过脸去,他不再看赵疏阳,心口被砰砰乱跳的心脏撞得发疼。 他从没有如此胆怯过,他不知道任由这种情感发展下去会得到什么结果。 果然爱是会把一切搞乱的东西。 他原本已经做出了妥协,愿意退一步,让那些刚刚好的、能够当成调剂品的感情掺入这段关系之中,可赵疏阳的爱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期,太多了,也太诚挚了。 江收无法担负这些爱,他只需要不多不少的,不会造成困扰的感情就好。 眼下这样,不仅约束他,也约束赵疏阳。 自身情绪只因为一点关于他的小事就被拉扯摇摆,这样不由自主,赵疏阳真的会开心吗? “不要这样。” 江收半靠在床头,微微垂眸看向赵疏阳,他探身到床头柜,拿起烟盒,点燃了一支烟。亮色的火焰在黑暗里闪过一瞬,他深吸一口,在烟雾中思索着开口,“赵疏阳,你不用这么在意我。” “我拥有我的自由,同样,你也拥有你的。” 赵疏阳闻言就深深皱起眉头,脸上的神色变冷,又带着点无措,“可是……” 他隔着缕缕淡白的烟雾去看江收的眼睛,有点可怜:“可是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 江收手抖了一下,烟灰落到胸口上,有点烫。他用手抹开,叹了口气,开始后悔自己迈出的这一步。 他并不打算和赵疏阳分开,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从未生出过这个念头,但他也无法接受越来越深的感情让这段关系发生的不可控变化。 他要长久,要安稳,要可以控制。 赵疏阳不应该对他要求这么多的,没人能试图用任何名义约束他,放低期望对两个人都好。 退回去吧,赵疏阳不应该这么喜欢他,退回这段关系最开始那样就很好。 于是他按灭烟头,轻轻拍了拍赵疏阳的脸,漂亮的桃花眼轻轻一瞥,语气中有种不自知的残忍: “谈恋爱吗?” “都是玩玩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赵疏阳刚刚还微红带了些薄汗的脸在这短短两句话下迅速苍白,他的神情凝固住,心像是坠入了无尽的冰窟之中,又冷又痛,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望向江收的眼睛,尝试在其中寻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但并没有。 原来这半年多来,种种心动日日相处,他的心潮澎湃与情愫滋长都无非是江大少爷游戏人间的插曲,不值得江收付出半点真心。 赵疏阳沉下脸,双手握成拳,尽量掩饰自己发抖的指尖,有些艰难地重新问道: “只是…玩玩而已吗?江收?” 也许是赵疏阳眼里的受伤太过明显,江收注视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忍不住考虑刚刚的话对于赵疏阳来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只是希望赵疏阳别再把过多的爱放在他身上,让赵疏阳伤心并不是他的本意。 “玩玩有什么不好呢?” 于是他轻声开口,安抚似地亲了亲赵疏阳的脸颊,温柔又无情,“有些事情认真起来只会变得更麻烦,你很聪明的,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那么认真,那么喜欢我。” “我们之间只需要一点点感情,不多不少,能调剂生活又不受其困扰就好。” 第33章 “不多不少,不多不少。” 赵疏阳喃喃重复了两遍,眼眶发红,神色愈发冰冷。 的确,像江收说的那样,他可以做个“聪明人”,体面地结束这个话题,让两人的关系退回江收所希望的安全界线内。 可在面对江收时,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不理智不冷静不谨慎。 所以他没有退开,而是贴的更近,一手用力攥住江收的手腕,另一只手的虎口卡住江收的下巴,迫使这人正视自己。 他无处着落的爱意在漆黑的眼瞳中酝酿着风暴,嗓音低而且沙哑: “我做不到。” “江收,我就是这么爱你,要怎么办才好?” 第16章 直白的话语让江收怔愣住,他心跳如鼓,血液急速流动,下意识地想避开赵疏阳的注视,可却被这人强迫着不能移开视线。 有太多人追求过他,也有太多人说过诸如“喜欢”和“爱”一类的词汇,但那都轻飘飘,从没有谁的爱像赵疏阳这么沉重。 而沉重的原因则是这份爱太诚挚了,这意味着江收不能也不愿像往常那样把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能随意玩弄,不能随心所欲。 这样的真心是要用真心去对待的。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片刻,最后还是赵疏阳先叹了一口气,握着他的手腕轻轻蹭了蹭自己的脸颊,像渴望主人轻抚的犬类,“江收,你不需要很喜欢我。” “只需要接受我这么喜欢你就可以。” 他说着,贴的更近,幽深的眼瞳一眨不眨望向江收,沉声发问,“你能吗?你敢吗?” 江收睫毛颤了颤,后悔自己刚刚碾灭了那支烟,否则他还可以用飘散的烟雾掩饰自己的神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细微的心绪变化都暴露在赵疏阳眼前。 安德鲁老师说的没错,他就是个胆小鬼,他总是冷漠地旁观,他乐于置身事外不踏入一步,好保证自己可以随时全身而退。 长久以来,江收早已经习惯了怎样用外物来维持一段体面、安全又稳定的关系。 爱是唯一陌生的变数,他不敢。 “赵疏阳,我……” 江收声音有些哑,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但不回答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赵疏阳只是看江收的眼神就明白了自己得到的是什么答案,他眼里执拗的光暗下去,最后定定看了江收一眼,起身穿衣服。 ……这个话题结束了? 江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觉得赵疏阳放弃这种可怕的念头很好,他们像最开始那样相处久很完美了,何必再掺杂些爱情进来。 他以为过了今晚,一切都还会回到最好的阶段,但让江收出乎意料的是,赵疏阳站在床边穿好衣服后打开了房门,门外走廊的光一下子照进来,打亮了赵疏阳的侧脸,明明还是冷峻具有压迫感的面容,但从某个角度看上去却脆弱又疲惫。 “江收,我去隔壁睡,晚安。” 江收看向他,心中忽然涌上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听赵疏阳垂眸沉声道: “还有,我们…分开吧。” “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赵疏阳握着门把手的骨节泛白,他心脏一坠一坠地发疼。 他甚至没有用“分手”两个字,因为他并不知道在江收所说的“玩玩”之中,他们的关系能否配得上一句分手。 江收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皱眉朝赵疏阳望过去,“你说什么?” 分开? 江收的心跳似乎都因为这两个字停滞了片刻,他干脆下床光脚走到赵疏阳面前,扯住赵疏阳的手腕,冷声问,“你认真的?” 赵疏阳没说话,只是低头用轻柔但不容推拒的力度把江收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良久才看了江收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 “祝你玩的开心,但我无法奉陪了。” 他还是喜欢江收,在此之前喜欢,在此之后也喜欢。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失去判断力,他会不理智到连江收的冷漠、无情和退缩一起喜欢。 心无法控制,赵疏阳能做的唯有克制,他只能提出分开。人都是贪婪的,他想和江收在一起,就无法接受自己在江收面前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换掉的情人。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江收因为他的“束缚”而不开心,江收有渴望的自由,那他会亲手斩断爱筑成的锁链。 房间门被轻轻关上,走廊的光挡在门板之外,整个房间重新沉入夜色。 江收面无表情地在门边光脚站了许久,才状似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自言自语,“分开就分开,无所谓。” 但他眼里的无措与茫然半分做不得假。 江收尽量想让自己显得洒脱一点,他以往从不为这种事烦心,但慌乱烦闷的心绪还是出卖了他。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曾经的游刃有余在遇到赵疏阳之后已经慢慢瓦解,一切都在脱离控制,陌生而手足无措。 烦乱和说不出来的酸涩压抑充斥着江收的心脏,像摇来晃去的汽水,想要爆发却找不到一个发泄点。他眼眶发热,鼻腔发酸,负气般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只觉得嗓子像吞了一大团棉花一样卡得生疼。 出口的话也不由自主带上了哭腔,“为什么分开?赵疏阳凭什么说分开。” 第34章 他都没想分开,赵疏阳居然先提起。 分开代表着什么呢? 如果在以前,江收会觉得分开是件再好不过的事,这意味着可以换掉没有新鲜感的旧伴侣,意味着有很多新目标让他选择,意味着轻轻松松毫无负担的好聚好散。 但在此刻,他想到分开,第一反应却是以后赵疏阳不会再陪在他身边了,也不会做好吃的给他,不会在上班的时候偷偷给他发那些没用的废话了。 江收用力擦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泪珠,心脏闷痛,神情里带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怒意,也许是耻于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掉眼泪,他气闷地把床边的挂坠扔出去,像是以此证明自己对赵疏阳也没那么在意。 小猫挂件在墙上砸出一声闷响,又“啪嗒”掉到地毯上,滚了两滚。 江收蒙上被子,房间里只剩下暗淡的月光和浅浅的抽噎声。 月亮西沉,夜色浓重。 …… 良久,黑暗中,他慢吞吞地起身下床,捡起了那个小猫玩偶。 接近黎明时江收才在各种混乱思绪中昏昏沉沉睡着,再醒来时已经九点多了,赵疏阳早就上班离开。明明昨晚说了分开,但还是细心地在一楼餐厅给他留了早饭。 江收没什么胃口,本来不想吃的,但一想到这估计是最后一顿了,又坐到桌边,认真尝了尝今天的粥。 是很熟悉的香甜味道,但不知为何,越喝越苦。 一大早就在花园里跑了半天的团团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到江收身边,蓬松的大尾巴晃晃,像往常一样咬他的裤腿,要他陪自己玩。 江收弯腰把猫团团一把抱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垂眸小声问它,“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跟着谁啊?” 猫团团晃晃脑袋,水汪汪的茶褐色眼睛眨眨,“喵?” “你是赵疏阳的猫,你当然跟着他。”江收自言自语,“也挺好,你还能在家里陪陪他。” 他从团团的脑袋顶一路摸到尾巴尖,有点不舍得,“爸爸以后会想你的。” 江收说完后下意识想,也会想赵疏阳吗? 也许会的,因为他从现在起已经开始不舍。 在走之前,江收把带着团团挂坠的钥匙放到了玄关的台子上。 没有必要再留着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来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房间内,心沉沉坠着,像被封闭在深海之中,沉闷而透不过气。在关门的那一刻,他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顿住,重新拿起那枚钥匙,拆走了上面圆滚滚的小猫挂件。 江收在画室待了一整天,画笔上的颜料干涸,线条僵硬比例错乱,只能依靠肌肉记忆画下一些死板的东西。 他皱眉审视画布,有些心烦意乱地把笔投进了旁边的小水桶里,“咕咚”一声响,溅出来的褐色颜料水沾湿了他的衣角,他没在意,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进和赵疏阳的聊天框。 空荡荡的,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江收抿了抿唇,心里那种窒闷的感觉更甚,他没心情再坐在这里画画,干脆打电话给高阳,约了晚上出来喝酒。 发小约酒,高阳自然应下,约在了他们之前经常去的一家酒吧。 酒吧里混乱又热闹,晚场正是人多的时候,弥漫着烟酒味的空气似乎即将要被重金属驻唱乐队的歌声点燃。 高阳让人开了两瓶好酒,他碰了碰江收的酒杯,故意道:“哎呦,想见我们江大少爷一面可真不容易,几个月了才约我这么一回。” 江收看他一眼,还没说话,就见高阳笑着又问,“你那高岭之花呢?” 江收唇角的笑意淡了些,有点烦躁,“分手了。” 分手? 高阳觉得有点奇怪,他以前似乎没从江收嘴里听见过这个词,不过他天生神经粗,也没琢磨出来什么,只是习以为常地笑笑,“腻了?” 江收低头闷了一口酒,“没有。” ……啊?没腻分什么啊? 高阳还想再问,但看到江收神色郁郁,在话出口的一瞬间又识相地闭了嘴。 他给江收把酒倒满,半是玩笑半是安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分了好啊,咱们找下一个。” 是啊,找下一个,找更好的。今天一整天,江收也是靠这个理由说服自己,让自己打起精神别再那么低落的。 但是此刻酒意上头,他半闭上眼,看摇晃不定的迷离灯光,心里却浮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他不想找下一个。 更好的人,还会有谁比赵疏阳更好呢? 第17章 高阳让人开的那两瓶好酒最后差不多有一半都被江收喝掉,纵使他酒量不错,也醉得晕晕乎乎。 这间酒吧给高消费客户都预留有休息的房间,高阳懒得把他弄回去,就晃晃他,问: “别来回折腾了,要不然今晚就睡这边儿吧?” 江收皱眉,很固执地说自己要回家。 “行行行,少爷,回家。”高阳无奈,给家里司机打了电话让人来接。 深色的迈巴赫滑入黑夜,离开闹市区,冰凉的混合着松针与新雪的气息从车窗外涌入。以往每每闻到这片松林的味道,江收都知道是要到家了,但这次却蹙眉慢吞吞嘀咕,“错了,我家不在这边儿。” “对着呢,你家就在这边。”高阳不和他一个醉鬼计较。 第35章 江收有点不高兴地翻了翻自己衣兜,想掏出来自己家的钥匙给高阳看,但最后只摸出来了个圆滚滚的白色小猫挂件,下面的挂绳空荡荡,没有钥匙。 “诶?什么玩意儿?”高阳凑过去看,伸手想捏捏,“还挺可爱的。” “别动。” 江收看他一眼,很小气地把团团挂件收回来,“不给你摸。” 高阳:“……”谁稀罕摸! 江收家里空荡荡没有人,高阳有点不放心,看着江收洗漱完躺上了床才走。 他走时顺手帮江收关上了卧室的灯,窗帘也拉上了,一片漆黑。 江收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许久,才渐渐适应了暗光环境,寻找到一点窗户的轮廓。 他睡不着,胡思乱想,觉得也许今晚根本不该喝酒。 酒精把人拼命想压制的猛兽的放出了囚笼,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赵疏阳,可现在却无论睁眼闭眼都是赵疏阳。 有点丢人。 江收想,他以前最难以理解的就是情场失意然后把自己喝的烂醉发泄情绪的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步入此列,实在是有点丢人。 要是姐姐知道了,估计会像骂张然一样骂他。 江收又想起姐姐曾和他说,他名字里的“收”字,是收放自如的“收”,他多年来深感赞同,他要一生自由,不为任何人和事停留。 但此刻不得不承认,赵疏阳对他而言,的确是收不住、放不下的那个,他不由自主。 越想越睡不着,酒意渐渐散去,混沌的思绪变得清醒起来。 江收干脆坐起身,推门去了隔壁画室。 打开画室的门和灯,房间内的画架上、桌上、墙上,零零散散全是关于赵疏阳的话。 潦草的细致的简单勾线和重彩涂抹的。 江收握紧门把手,深吸一口气,走进去,在画架旁安静站了很久。 最后,他轻轻摸了摸那副半成品上赵疏阳的脸颊。 从米兰回国之后,他每每拿起画笔,总有种奇异而不受控的心绪驱动他画下赵疏阳的身影。 安德鲁老师说的情感融合,他曾以为是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但在画这个人时,感情却自然而然如河水般淌出。 赵疏阳是他脱离旁观者身份,真正踏入世界的第一步。 他画了很多很多张赵疏阳,多到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腻,会觉得枯燥无味没有新意。但事实上,明明是同一个人,他却在每一张相似的画中都能发掘出新的部分。 就好像赵疏阳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即使脱离了最初的新鲜感,也仍旧会让人保持对未来的热切期待。 江收想起他以前的伴侣,他喜欢他们的表象的美丽,那么从新鲜到乏味只需要两个月。 可如果他要喜欢赵疏阳的全部,这个过程会是多久呢? 江收与画中的赵疏阳对视,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他是很喜欢赵疏阳,比他以为的还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多到他会产生这种愚蠢而离奇的念头,他想要关于赵疏阳的全部,要恋爱最开始时新鲜的快乐,也要磨合时的烦闷,天长日久的平淡。 要诗情画意也要柴米油盐。 安德鲁老师告诉他要成为一名赌徒,将灵魂当成筹码,毫不犹豫地掷出。 他现在的确想这样去做,只不过不止为了艺术。 他要把久久踌躇不下的赌注压在赵疏阳身上,不再置身事外,而是目睹自己一步一步弥足深陷。 想到赵疏阳分别前看他的眼神,江收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他轻声问自己: “江收,你能吗?你敢吗?” 江收本想着暂时不见面也好,借由分开这段时间让他好好理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但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又和赵疏阳遇到。 和高阳喝完酒的隔天,工作室筹备的一场小型画展开展,裴元明拉他过去帮忙。 展厅是市中心某家豪华酒店提供的,受邀人数并不算太多,整个厅内只有几十位零零散散在各个画作之前驻足欣赏的观展者。 江收正很认真地在和某位前来观展的女士讨论眼前展品的手法风格,但无意中略一抬眼,就刚好和几步远外从展厅门口走过的赵疏阳对视。 他当即愣住,心脏很突兀地重重跳了一下,虽然才两天不见,但此时却涌上来些久别重逢之后的思念感。 整个展厅里讨论画作的低语声似乎都在这场对视中消失不见,江收呼吸窒塞,只余下怦然如鼓的心跳声。 尽管他前不久才告诉自己暂时不见面也挺好的,但此刻种种反应还是向他说明,他想见赵疏阳,很想。 可赵疏阳的目光却在和他交汇的那一刻就移开,对方像是见到什么陌生人一般,没有停留半秒。 江收眼睫一颤,他看到赵疏阳身边带着助理,来来往往还有不少商业人士,大概是来这边参加什么会议的。对方在和他对视一瞬后便视若无睹地继续向前走,很快消失在了展厅的门框以外。 他攥紧了手,看向身边的观展者,话语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抱歉,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下。” 话说完,他直接追了出去。 一出酒店的门,冬日里冰冷的湿气瞬间将人包裹,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水花一朵一朵溅在酒店廊檐之外,冬日下雨本就少见,更何况这场雨还不小。 第36章 赵疏阳还没走,此时正站在台阶前等车开过来。 赵疏阳若有所感地回头,江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很明显地看到他神色疲倦,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原先不知要说什么的纠结此刻全部被江收抛之脑后,他匆匆向前两步,蹙眉发问: “你没休息好吗?” 赵疏阳只很短暂地注视了他片刻,随即便淡淡移开视线,“还好。” 怎么会还好,其实根本不好。 和江收提出分开之后,他只能用高密度的工作来克制自己的情感,让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厚厚一叠文件占据自己的全部精力。 但即便如此,赵疏阳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工作的每一个间隙之中想到江收。 他会疑心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爱是心中灼烧一切的烈火,理性告诉他要当断则断,但又想要饮鸩止渴。 这次偶遇,他要很匆忙地转头,才不会暴露自己眼里难以压抑的情绪。 在听了他那句“还好”后,江收垂眸,神情失落。 任谁也看得出来这不是“还好”会有的状态,但赵疏阳这么告诉他,无非是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这两个字只是礼貌性的社交敷衍罢了。 江收的心一阵沉闷,他犹豫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此时赵疏阳的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车轮胎在路上压出一道水痕,江收看到掺杂着小雪花的雨丝被冷风吹到赵疏阳脸上,皮肤愈发白,显得这人格外冷峻。 ……像他们最开始认识时那样。 虽然他们在一起时赵疏阳也总是神情淡淡,但那个时候江收能轻而易举地感觉到这人唯独会在他面前展现出的温和与柔软,就像是坚冰融化一般。 而现在…… 他看向赵疏阳的身影,赵疏阳没有回头。 潮湿寒冷的风吹过,江收禁不住有些发抖,他刚刚出来时太过匆忙,没来得及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毛衣,指尖冰凉。 他最后看了一眼赵疏阳的车,正打算转身回展厅时,却见车门又打开了,从中撑出一把伞来。 伞下是赵疏阳身边带着的助理,他小跑着朝江收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江收接过来一看,是把折叠伞和一件大概是赵疏阳放在车里备用的大衣。 助理把东西交给他,“江先生,天冷,注意保暖。” 大衣柔软的羊绒面料沉甸甸压在江收手上,江收愣了愣,忽然很知道这句“注意保暖”是在转告赵疏阳的叮嘱还是助理自己的礼貌寒暄。 其实赵疏阳*本不用担心江收会冻到会淋湿,因为赵疏阳知道他百分之百有衣服有伞有人接。 可赵疏阳还是给他送了这些。 关心是控制不住的,而人总是会为了关心做出许多额外的事。赵疏阳无法做到对江收真正漠视,所以即便在分开不在江收身边的情况下,他也仍旧会忍不住想在百分之百以外关心江收。 直到透过车的后视镜看到江收把那件对他来说略有些大的衣服穿上,赵疏阳才沉默着收回目光,他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司机可以开车了。 第18章 从上次喝酒之后,高阳就看出来江收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隔三差五就叫江收出去玩,美其名曰放松心情。 他和江收差不多,家里还有个挑大梁的哥哥,用不着他努力工作发愤图强,整天就纸迷金醉花天酒地的玩了。 刚好最近圈子里有朋友生日,在城郊庄园搞了个通宵聚会,高阳直接就拉上江收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刚刚夜幕降临,气氛正热闹,来回举着酒水托盘穿梭的都是穿得很少长得很好的年轻男人,打眼看过去一片胸肌腹肌。 高阳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朝江收挑了挑眉,“季大小姐专门挑的陪酒男模。” 他说的季大小姐就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季茵,喜欢收集帅哥且眼光很高,能出现在她生日宴会上的都是高质量。 “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高阳扯扯江收的胳膊,“你快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季茵很大方,她不会介意的。” 江收无奈,正想说他没喜欢的,季茵就刚好从他们身边路过。 她穿了身缀满细钻的黑色长裙,摇了摇手里的酒杯笑道:“我怎么好像听到刚刚有人在说我啊?” 高阳和她碰了碰杯,“我让江收看看喜欢哪个男模,说我们季大小姐不会在意的。” 季茵笑了,“那当然。” 江收赶紧打断他们两个,和季茵道了谢,“不过我没感兴趣的。” “没有?” 季茵想了想,朝不远处勾了勾手,一个浅金色头发面容很精致的少年就小跑了过来。 “这个可爱吧?十九岁,混血儿。” 还没等江收拒绝的话说出口,季茵就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去吧,和江少一起喝几杯。” 混血少年热情又上道,闻言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托盘,坐到江收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又在桌上拿了杯酒喂到了江收嘴边。 江收垂眸,避开了那个酒杯,又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这个混血少年的确很符合他的审美,如果在以前,他会很乐意顺势而为,但现在他却对美丽的新目标完全失去了兴趣。 不是因为不够新鲜,也不是因为不够好看,只是因为他们不是赵疏阳。 第37章 他的理想型无限缩小,只有那一个人能够符合。 季茵早已转身去和别的朋友聊天,高阳也去找美女攀谈。 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于是江收看向那个混血,淡淡道:“不用管我,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吧。” 混血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今晚我的工作是陪伴江少,不想做别的,。” 他是个很好的陪酒,见江收的态度如此,也没有再做什么亲密的动作,而是安静地陪在江收身边。 半晌,混血少年好奇发问,“江少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呢。” 江收揉了揉眉心,“嗯。” 他看向聚会里的一切,像是看向他过去无拘无束声色犬马的生活。 他说,“我在做抉择。” 江收觉得自己站在了一个岔路口,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能走。 一条是他极其熟悉的,已经走了二十几年的路。只要他理性地放弃对赵疏阳的感情,那么他就可以在这条路上畅通无阻地走下去,可以回归过去的生活状态,自由且随性。 而另一条则是完全陌生,却让他既恐惧又期待的。当情感压过理智,他将会推翻先前做坚信的一切人生准则,选择赵疏阳。他要放弃自由放弃新鲜,俯首于爱情之下,向未知的未来引颈就戮。 混血少年笑了,“您很纠结吗?” 江收点头。 少年就又说,“我倒是觉得,当一个人开始因为两件事纠结时,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偏向了。” “……对。” 江收叹了口气,觉得他说的话的确没错。 放在以前江收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犹豫不决,现在苦于抉择,其实已经证明心里的天平偏向了赵疏阳那边。 所以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胆怯。 零点时,满天烟花炸开,换了一身更华丽衣裙的季大小姐接受了大家潮水般的祝福。 切蛋糕的仪式之后,女孩子们又拥挤在一处一起拍照,笑闹了许久。 江收白天画了一天的画,此时玩的兴致不大,他懒散地靠坐在露台软椅上翻了翻手机,嗯,赵疏阳的消息框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季茵几分钟前发布了一条动态,是生日拍照的照片。 江收随手点进去看,第一张是前几个小时拍摄的,照片里的季茵很漂亮,但仔细看背景,居然刚好拍到了那个小混血挽着他胳膊喂他酒的动作。 江收轻啧了一声,皱眉退出去,再一刷新,他看到了赵疏阳点赞了这条动态。 “……” 江收原本那点疲倦的困意全消失了,立刻拉过旁边的高阳询问: “赵疏阳怎么还和季茵认识?” “这很奇怪吗?”高阳看他一眼,“他们还是表亲呢。” “不过你不常在国内,不知道也正常。” 江收反反复复点开那张照片,猜测赵疏阳是否会看到然后误会。 其实他只占据了背景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按理来说赵疏阳不仔细看应该是看不到的。 但…… 但万一呢? 赵疏阳万一看到了,会心里难受吗? 江收没再犹豫,站起身朝外走去。 高阳叫住他,“你干什么去啊?” “去见赵疏阳。” 季茵的庄园在市郊,开车到赵疏阳家需要跨越半个城市,等江收到的时候已经深夜了,不过赵疏阳家窗户还亮着。 赵疏阳还没睡吗? 江收踩着雪地走到房门口,习惯性地想拿钥匙,但摸到团团挂件时手又顿住,最后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很快有脚步声传来,赵疏阳拉开门,在看清来人后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惊讶,“江收?” 冬夜的寒气涌入,他皱了皱眉,什么也没问,伸手想先把江收拉进房间内,但在指尖触碰到江收手腕的前一秒,动作又顿住。 他收回手,垂在身侧握成拳,没有再看江收,而是侧过身,沉声道: “外面太冷,先进来吧。” 被这番动静吵醒的团团晃着大尾巴从楼梯上跑下来,很开心地围着江收转圈。 江收心尖发软,蹲下身揉揉小猫的毛,“你是不是想我了?” 走在前面的赵疏阳身形一僵,他蹙眉回头,见江收抱着猫又问了一遍,“团团想我了是不是?我也想团团了。” 哦,原来是在问猫。 赵疏阳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 江收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他放下团团,向前几步拉住了赵疏阳的手腕。 “赵疏阳,我今晚去参加季茵的生日宴了。” 赵疏阳垂眸,轻轻挣开他的手,“我知道。” 知道,那就是看见季茵动态照片里的他了。 江收皱了皱眉,“那个混血男生是季茵让他坐过来的,他挽了我胳膊,但我很快抽出来了,他喂的酒我也没喝,我……” 因为着急想解释清楚,所以江收语速很快,但还没说完就被赵疏阳打断。 “江收。” 赵疏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特意深夜过来向我解释吗?” 在看到那张照片时,赵疏阳的确很失落,他自虐般地反反复复放大,不断告诫自己这才是江收想要的生活,这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江收不爱他,那恋爱就会是约束,分开才是最好的。 第38章 但他仍旧辗转反侧睡不好,只好起来看明天会议要用的文件,只是没想到,等来了深夜造访的江收。 江收不仅来了,甚至还亲口和他解释,短短几句话就让他原本烦躁低落的心情好转。 赵疏阳忍不住心软,但还是克制着不允许自己多想,转身去厨房给江收冲了一杯蜂蜜水。 玻璃杯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他低声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不然要怎么解释今夜的来访。 江收摇头,“我今晚没有喝酒。” 喝醉了也好,一时兴起也罢,赵疏阳不再深想。他默默注视着暖黄灯光下的江收,片刻后开口: “太晚了,我送…我让人送你回家。” 江收抬头看他,声音很轻,“不可以留下吗?” “……” 赵疏阳沉默了。 他很想说不可以,但他总是难以拒绝江收的要求。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团团在猫抓板上磨爪子的浅浅刺啦声,江收很有自知之明地弯了弯嘴角,眼里没什么笑意,“算了,我开玩笑的。” “不用找人送我,我自己回去。” 他是第一次向人解释这种事,但看起来效果并不怎么好。 江收看着夜间越下越大的雪在车灯的光间旋转飞舞,又想起了刚刚赵疏阳的疏离态度,他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团棉花一般,沉闷闷喘不过气。 有些悄无声息的力量影响巨大,原来他要比想象中还难以忍受赵疏阳的冷淡。 江收心里那盏摆在分岔路口的天平晃动倾斜,几乎即刻就要尘埃落定。 到家之后,江收照例去画室坐了一会儿。 他随手拿了根铅笔在纸上涂涂抹抹,另一只手捏着团团挂件揉来揉去。 忽然,江收觉得挂件棉花深处的触感好像有点奇怪,他皱着眉又重新认真捏一捏确认,里面的确好像放了个什么硬硬的小东西。 江收疑惑地拉开小猫背后的拉链,小心翼翼在棉花之间找到了那个被藏起来的东西,发现只是个被折起来的纸条。 他忽然有种紧张感,深吸一口气才打开来看。 纸条上被画了一只小猫,小猫旁边写了短短一句话—— “团团喜欢江收。” 江收忍不住轻笑出声,“赵疏阳好幼稚。” 他反复看了几遍,想把纸条重新折起来,却忽然发现背面好像还有什么字,反过去看…… “赵疏阳也喜欢江收。” 江收的心跳“咚”地一声,停滞了一瞬间后立刻急促起来。他怔怔看着那行字,心想这是什么初中生的表白手段,赵疏阳真是没有经验,一点也不浪漫,但他的眼眶却红了一圈。 分叉路口在此刻消失,眼前只有一条必经之路。 江收心中那只白鸟被俘获,心甘情愿栖入真爱的囚笼。 他决定不再旁观,他要下注,用他的真心和灵魂。 第19章 在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意之后,江收思考了一整晚,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先把赵疏阳给追回来。 按理说这应该是江收最擅长的桥段,毕竟他以前也不是没追成功过。 但心境变化,江收却开始变得胆怯起来,他给赵疏阳发消息会紧张,想约赵疏阳会犹豫,原先那些得心应手的撩拨人的把戏此刻一个也用不上,他纠结许久,只买了束花,在赵疏阳下班时等在奚石科技楼下。 在看到挂件里的小纸条时江收还笑赵疏阳幼稚,但现在看看手里的花,又觉得自己像个在学校门口等早恋对象的高中生,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也许没有感情才能游刃有余,而真正想要表达真心时又总是笨拙的。 冬日里暖色的余晖透过车玻璃落在江收手里的花束上,他没进奚石,而是等在了奚石楼下的路边,一抬眼就能看到赵疏阳有没有出来的位置。 今天的赵总下班很准时,江收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立刻拿着花下了车。 隔着个小广场,他看到赵疏阳和李知枝并排走着,靠的很近。两人的神情他看不太清楚,但能看到李知枝抬头似乎是和赵疏阳说了什么,又伸手拉住了赵疏阳的胳膊。 赵疏阳没有拒绝。 夕阳为这一幕画面打上一层滤镜,江收怔怔看过去,心口像是被寒风破开,酸涩感从中一路四散。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赵疏阳因为宋沂抱他而难过,那时他不理解,现在却无比确切地感同身受。不想喜欢的人和其他人亲近,这不是刻意的束缚,而是难以克制的人类天性。 “还好吗?赵总?” 李知枝扶住赵疏阳的胳膊,看向这人的目光满是担忧。 赵疏阳脸色苍白,眉目间的病态遮掩不住,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一片滚烫。 司机的车就在几步路外,他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胳膊,轻咳两声,“我没关系,谢谢你了。” 其实赵疏阳并不经常生病,他一直有健身的习惯,身体非常健康,只是这段时间心情太差,又没日没夜拼命工作,难免会免疫力下降。 季茵生日那天江收去找他,最后离开时没让他安排人送,赵疏阳有点担心,站在风雪里目送了许久,一直到江收车灯的光亮在茫茫深夜中缩小成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点时才转身回去。 结果第二天就开始发起了高烧。 第39章 原本以为吃了药就会好,但硬撑着上了一天的班,只觉得越来越严重。 赵疏阳这种状态实在令人担心,李知枝只好一路送他出来,等他上了车才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高跟鞋在路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她走了几步之后忽然若有所感地偏头,正巧和江收对视。 “江先生?” 李知枝没想到江收会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拿着花。 再联想到赵疏阳最近那副为情所困痛苦单恋的模样,她忽然有点不明白这两人到底什么情况,错频了吗? 她走近江收,“江先生是来见赵总的吗?刚刚怎么不过来呢?” 寒风把江收手里的花吹得瑟瑟抖动,江收垂眸,嗓音低沉,“看到你们好像在谈什么,就……” 李知枝安静一瞬,很敏感地反应过来江收估计是误会什么了,她叹了口气,邀请道: “一起喝杯咖啡吗?也许我们可以聊一会儿天。” 她的确喜欢赵疏阳,但没那个心思在背后搞什么破坏。平心而论,她和赵疏阳相处的还可以,所以在上下级与暗恋的关系之外,她作为朋友,是应该帮一点忙的。 路边咖啡厅,瓷杯中的热咖啡腾起袅袅白雾。 李知枝拢了拢自己的长发,美丽的眼睛看向江收,“虽然不知道江先生和赵总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他生病了。” “生病?” 江收登时皱起眉,原本满腔的酸涩立刻被担心取代,“他还好吗?” “高烧,看起来有点严重,所以我刚刚扶了他一下。” 李知枝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小口咖啡,“赵总最近几天工作很拼命,几乎没给自己留什么休息时间,这样下来会生病也不奇怪。” “拼命工作?” 江收眉头皱得更深,“你们公司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不,我们一如既往的顺利。” “赵总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我猜,也许只是不想留时间给自己乱想而已。” 李知枝盯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他是想克制自己不想起某个人,而江先生知道这个人是谁的,对吗?” 江收沉默了,心脏一阵一阵地发疼。 安静片刻,他站起身,认真和李知枝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李助理。” 等江收开车赶到赵疏阳家时,那束花已经因为来回奔波有点打蔫了,但江收还是把它拿在了手里,敲响了房门。 听见敲门声的赵疏阳揉揉发烫的眉心,站起身去开门,然后就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捧花到怀中。 铃兰垂下的花苞轻轻擦过他的手背,带来一抹沁凉且舒适的微小触感。 赵疏阳怔愣了一下,因为发烧本就不太清晰的头脑更加混沌,盯着那花看了足足好几秒才抬眼望向江收: “你怎么来了?” 是来看团团的?还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 他漫不经心地猜测,并且刻意避开一切和自己有关的可能,像是一种不希望自己失落的自我保护机制。 但江收的回答却跳出了赵疏阳的预想,“来看望病人。” 说着,江收关上身后的房门,把冷气挡在门外,他伸手摸了摸赵疏阳的额头,蹙眉道:“好烫,吃药了吗?” 赵疏阳偏过头,躲开他微凉的指腹。 “医生来看过了,只是些小问题。” 江收眼底划过一丝不赞同,“高烧还是小问题吗?” 他不由分说地脱下外套,伸手推着赵疏阳到客厅坐下,摸摸杯子的温度,又给人倒了些热水。 赵疏阳垂眸盯着那杯水,似乎在纠结,但片刻后还是喝了一口。 熨帖的热意从喉头流向四肢百骸,连同着身体的高温,像是在燃烧。 他有点无奈地想,真是没救了,怎么江收随手倒杯水都能让他觉得比吃药管用。 吃过的退烧药开始发挥药效,赵疏阳觉得愈发昏沉,他看向江收,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你该回去了,我的司机可以送你。” 回去? 江收挑了挑眉,凑过来认真看着他,“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你。” 赵疏阳下意识拒绝,“我不需要。” 江收轻轻叹了口气,靠近他认真道,“但是我需要。” “赵疏阳,我担心你,是我需要照顾你。” 他伸手摸了摸病人发烫的脸颊,弯起眼睛,温柔而有温度:“所以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 “……” 赵疏阳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发烧了神志不清醒还是因为他面对江收时向来如此,他怔怔望向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知不觉点了头。 “先上楼躺一会儿吧。” 看出来赵疏阳状态不是很好,江收有点心疼,想让他多休息一下。 在赵疏阳听话地躺下后,卧室的光源他只留了一盏小小的暖黄壁灯,房间里暖气很足,宁静而暖意融融。 赵疏阳闭上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沉而有力地跳动。 被子角被江收仔细拉好,江收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但有些东西不需要学也不需要教,爱一个人自然而然就会想方设法对这个人好。 江收俯身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赵疏阳的,亲密接触带来的柔软细腻触感让原本困倦的赵疏阳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皱起眉毫不犹豫地躲开,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禁不住咳嗽了两声。 第40章 “你离我远点。”赵疏阳眼里满是拒绝,嗓音冷而不容推拒。 他可不想传染江收。 闻言,江收睫毛一颤,脸上的神情是显而易见的受伤和失落。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从床边退开半步,“好,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江收眼底的落寞沮丧那么明显,赵疏阳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过去抱他的念头,叹气道: “……我没有觉得这是打扰。” “让你离我远点是怕我传染到你,不想你也生病。” 话音落下,江收的眼眸渐渐明亮起来,他重新坐回床边,和赵疏阳对视片刻,伸手碰了碰这人的指尖: “那你要快点好起来。” 生病的人总是要比平时脆弱许多,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赵疏阳之前给自己建设的那点心理防线在今夜被一点点侵蚀崩塌,他克制的、压抑的、努力不让自己记起的那些情愫冲破囚笼,张牙舞爪肆意生长。 他在睡前还在固执地重复,江收最好早点回家。 但是疾病带来的昏沉睡意席卷,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在朦朦胧胧中看到江收坐在床边地毯上,脸颊贴在他掌心里,那双让他魂牵梦萦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注视着他,里面是他苦苦苛求却求而不得的情意。 是发烧导致的错觉吗? 赵疏阳无法再深想。 他动了动手指,缓慢摩挲江收的眉眼,声音低沉又带了些委屈,“……不要走。” 什么克制什么压抑什么最好的选择他都忘记了,这一次是真心话。 “嗯,我不走。” 江收的心被某种沉重柔软的情绪包围,他贴紧赵疏阳的掌心,小声道: “以后一直不走的话,也可以吗?” 第20章 隔天清晨,江收起了个大早,想在赵疏阳醒来之前做个早饭。 他换好衣服下了楼,早已经在小花园里晨练半天的团团就晃着大尾巴跑过来,在他脚边蹭蹭脑袋,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呼噜声。 “饿了是不是?” 江收蹲下身揉揉小猫柔软的绒毛,从柜子里找出罐头,给它开了一个。 窗外金色的晨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唏哩呼噜吃罐头的小白猫身上,江收弯了弯唇,转身到厨房转了一圈。 他一直不太会做饭,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有家政,后来和赵疏阳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更多时候就是吃赵疏阳做的饭,以至于现在只是想做个早餐都有些不知应该如何下手。 “病人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江收在冰箱里翻了翻食材,思索片刻,向江令月发过去了求助信息: “姐,你以前给我煮过的那种瘦肉粥是怎么做的啊?” 这姐弟两人是一脉相承的不擅长厨艺,不过江令月要比江收好一点,至少她会煮瘦肉粥,而且煮的很香。 此时已经吃完早饭的江总正在去上班的路上,收到弟弟消息后她轻轻挑了挑眉,以为是江收想喝,所以回复道: “我周末不忙,到时候可以回家给你煮。” “谢谢姐姐,不过……”江收靠在赵疏阳家厨房流理台边,漫不经心朝楼上看了一眼,“不是我想喝,我是想给别人做个早餐。” 看到这条消息,江令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深知江收并不是那种会和别人建立这种亲密关系的人,言语间不由得带上了疑惑,“谁?” 江收犹豫了一下,“我男朋友。” 他的性取向江令月是知道的,他也就没有解释太多,“我和他的事下次见面再讲,姐姐你先教我煮粥。” 男朋友? 这是这么多年来江令月第一次从她弟弟口中听到这个词,她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江收愿意谈恋爱。不过既然弟弟说了下次见面讲,她也就压下疑惑没再多问,把瘦肉粥的做法整理了一下给江收发了过去。 按照姐姐发来的步骤,江收洗了米烧了水,又准备了配料,每一步都很认真。 锅中煮着的粥很快就咕噜咕噜冒起喷香的白雾,香气蔓延开来,团团连剩下的罐头也不吃了,跑进厨房围着江收打转。 楼上的赵疏阳也在此时醒来。 昨天吃的退烧药效果很好,沉沉睡了一觉之后病好了七七八八,他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床的另一边,空的。 ……江收不在。 赵疏阳有点恍惚,分不清昨天江收是真来过还是他生病之后臆想出来的幻觉。 片刻,他揉了揉眉心,去浴室冲了个澡。 水汽把身上最后一点沉重的病气也带走,赵疏阳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听到楼下有动静,他蹙眉下去看。 客厅阳光明亮,空无一人,厨房的门半开,有缕缕香气从中溢出。 他过去时,江收正蹲在地上给小猫挠下巴,好言好语和团团商量,“粥里放了调料,小猫是不能吃的。” 听到脚步声,一人一猫同时抬头看向他。 冬日温暖的晨光照在江收的发梢和团团的绒毛上,小瓷锅上慢火煮着的粥正咕噜咕噜散发着香气……这样的早晨宁静温馨,虽然看起来与无数个平常的早餐没有不同,但对于赵疏阳来说却像一份渴盼已久的礼物。 赵疏阳的心在那两双漂亮眼睛的注视下几乎要化成一滩水,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他走过去看了看煮着的瘦肉粥,又看向江收: 第41章 “这是?” 叫了家政吗? 江收站起身,眼里带了点得意的神色,过去勾了勾他的手,“我煮的,再等一下就可以喝。” 赵疏阳闻言一怔,愣了几秒后第一反应是去看江收的手,翻来覆去确认没划破没烫到才放下心。 他叹了口气,有点不明白江收为什么一大早起来做饭,“你不用做这些的。” “以前吃了你那么多顿饭,现在只是给你煮个粥而已,这样不行吗?” 江收微微垂眸,神色有些落寞,嗓音低低:“我想对你好,不可以吗?” “……” 赵疏阳定定看向江收,虽然他仍旧会不可抑制地因为江收的失落感到心疼,但他并不敢再放任自己去轻易相信这种看似美好却易碎的幻梦了。 他并不是不感动于从未下过厨的江收亲手给他煮粥,但这种感动却掺杂着迷茫与酸涩,他疑虑这只是江收什么新的游戏。 于是他伸手轻轻抚上江收的脸颊,稍用了些力,让江收抬起头和他对视。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江收,你告诉我,是因为还没有玩够吗?” 赵疏阳眼中的试探与挣扎让江收心中猛地一酸,他连忙握紧赵疏阳贴在他脸上的手,语气肯定: “以前说的那些话错的太过分了,我保证我现在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和你相处的。” “我很认真!” 赵疏阳沉默地注视着他,漆黑眼瞳在听到他说“认真”时颤了颤,但神情却没什么变化。 良久,赵疏阳移开目光,不置可否地轻叹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身把煮粥的火关掉,提醒道: “可以喝了。” 米粒被慢火熬得粘稠,切得碎碎的青菜与瘦肉被完美的包裹其中,佐以简单的调料,整碗粥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江收尝了一口,原本沉闷的心情好转了些,觉得自己第一次下厨就很不错,以后还可以多试试。 他支着头看向餐桌对面的赵疏阳,眨了眨眼,询问道:“怎么样?” 赵疏阳每一口喝的都很认真,对一碗粥的重视程度简直要比得上什么顶级珍馐。闻言,他点了点头,肯定道:“好喝。” 其实只是一般的粥而已,但有“江收亲手做的”这个附加价值,在赵疏阳这里就什么都比不上这碗粥。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江收眼里的笑意加深,“那我以后还给你煮。” 赵疏阳动作一顿,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 画家的手不可以做这些事。 江收眼睫一颤,眼里的光很快暗淡下去,很小声说了句,“哦。” 他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碗里的粥,沉默片刻,又抬眼看向赵疏阳,“你放在团团挂件里的小纸条我看到了。” 赵疏阳神情一凝,“……嗯。” 他不知道江收为什么要提起这个,其实看到与没看到没什么差别,反正他已经亲口告诉过江收了。 曾经他偷偷把那张纸条塞进挂件里,希望这份喜欢能在江收身边藏得久一点,但他的心意并不是一个棉花玩偶就能藏的住的。他喜欢一个人,那无论是喜悦、失落、生气或者嫉妒,种种情绪都会把这份心意暴露地彻底,他根本掩饰不了什么。 这是赵疏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动心,他要把完整的一颗真心全部献给江收,仍觉得不够。可换来的却是江收的退缩与躲避,江收说太多了,所以不要。 向江收袒露心意得到的结果太惨不忍睹,以至于赵疏阳此刻开始不由自主的紧张,他不知道这次江收看到他的表白会是什么态度。 思索之间,赵疏阳察觉有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江收从餐桌那边绕过来,俯身靠近他,脸贴的很近,几乎到接吻的距离才停下。 两人的呼吸交融纠缠,江收一眨不眨地看向他,目光灼灼: “所以,小纸条上的话还算数吗?” 赵疏阳心脏蓦地停了一秒,他抬眼注视江收,嗓音因为紧张而带上了些哑意,“……算数。” 即便向江收告白这件事对他来说算是不太美好的经历,但再来一次他仍旧会选择坦白自己的心意,他的确喜欢江收,目前喜欢,并且会一直喜欢下去。 江收眼睛亮起来,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轻快:“那我们可以回到以前那样吗?我保证这次……” 他迫不及待想和赵疏阳重归于好,想在一起,想谈一场正常美好的恋爱,只是还没等他的承诺说出口,就被赵疏阳的拒绝打断。 赵疏阳的语气淡而坚决,眼眸像深冷的夜,“不。” 他按着江收的肩把人推开些距离,沉声重复道: “不可以,喜欢你这件事算数,但我们不应该再继续了。” 赵疏阳不知道江收现在这种头脑发热的热情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江收的下一次倦怠在什么时候。所以即便赵疏阳再想答应下来,再想放任自己沉浸在江收的承诺里,他也不能。 因为他无法保证下一次他还能这么理智地放手,他不会给江收第二次始乱终弃的机会。 房间里的气氛凝固,连团团也察觉到两人现在状态不太对,小心翼翼站在猫爬架上看他们,不明白他们怎么又因为对方不开心。 赵疏阳坐在椅子上安静了片刻,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满脸失落的江收,起身把桌上的碗盘收拾了。 第42章 上班时间临近,病好了大半的赵总没打算休息,收拾完后换了正装准备去上班。 他站在玄关,看向房间里的江收,“我送你回去?” 江收抿了抿唇,“不用了,我自己走吧。” 闻言,赵疏阳也没再多说,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团团从猫爬架上跳下来,绕在江收腿边,用大尾巴蹭了蹭他的手背。 江收叹了口气,揉揉小猫的绒毛,又给团团喂了根猫条后也准备离开。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赵疏阳明明就还喜欢他,但却拒绝和他谈恋爱,不过大致也能猜得到应该是因为以前的事让赵疏阳心中有了隔阂,所以才做不到那么轻易地和他在一起。 “没关系的。”他小声自言自语,“我会对他更好的。” 第21章 隔天是周末,江收从画室回家,刚推开门就看见他姐坐在客厅,正拿着份报表看。 江大总裁见他回来便摘掉工作时戴的眼镜,揉了揉眉心,神色严肃地看向他。 “说说吧。” 江令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和谁谈恋爱了?” 江收轻咳一声,第一次和家里人坦白这种事,心里有那么点紧张,“你应该也认识的,姐,是赵疏阳。” “……谁?” 江令月闻言一顿,皱起眉头,怀疑自己听错了,“赵家那个独子?现在在奚石工作那个?” 江收点点头。 “…真是让我没想到。” 江令月一时间心情复杂,本以为她弟弟会谈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对象回来,没想到直接把青年才俊里最拔尖的那个搞到手了。 她疑惑,“赵总我接触过几次,看起来挺正经严肃的,不像是会和你胡闹的人。” “嗯……” 江收坐到他姐旁边,露出点很可怜的神色,“准确来说还没追到,还差一点。” 江令月新奇地看他一眼,第一次听见弟弟说这种话,有种不真实感。 明明前不久还跟她说要自由自在玩一辈子,现在就开始求而不得苦苦单恋了。 “你认真的?”她问。 江收闻言坐直身体,神色严肃了些,“很认真。” 江令月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再抬眼时眼中是鼓励的神色,“你知道的,姐姐向来支持你的决定,喜欢就去追。” 她揉了揉江收的头,“进展怎么样?” “进展啊……” 想到赵疏阳现在的刻意疏离,江收眼中划过一丝失落,笑着叹了口气。 他这样,江令月也就大概明白了,没再多说什么,但隔天再上班时却特意叫住了助理小姐,让她安排人去调查一下赵疏阳。 助理小姐第一次收到这方面的任务,有点迟疑:“江总,是指调查赵总工作方面吗?” 难道他们公司要准备和赵总公司合作? 江令月头也没抬地否认,“不止是工作,要全部,重点看一下他情感方面。” 助理睁大了眼睛,情感? 她保持着极高的职业素养点头说好,脑子里却一瞬间闪过无数诸如强强联合、豪门联姻之类的剧本。 殊不知江总其实只是想帮弟弟点忙而已。 虽然年纪上相差了七岁,但江令月和江收的姐弟感情一直很好。 因为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江令月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明确告知,未来江家的一切都会是她的,她能够享受江家的名望与金钱,也要承担起整个家族的责任。 而帮助江收过的更好,自然也是这份责任的一部分。 她并没有忽略那天提到赵疏阳时江收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既然如此,她作为姐姐帮一点忙也是应该的。 助理小姐送上来的调查显示,赵疏阳单身,洁身自好且性格冷淡,不属于好追的类型。 江令月思考片刻,决定给江收提供一个接触赵疏阳的机会。 她起草了份策划书交给下属,让人安排了和奚石科技的合作。 这份合作利润丰厚,奚石没道理拒绝,果然隔天就邀请江氏对合作内容进行详谈。 江大总裁就发消息给江收,“下周去和其他公司谈合作,你去不去?” 江收疑惑,“我又不懂这些,姐,你确定带我去吗?” 明明原来他姐只会安排他去参加晚宴或者剪彩这种没什么用但又需要人撑场面的活动,怎么现在工作上的事也叫他呢? 江令月言简意赅,“是奚石,去吗?” 江收一下子坐直,“去!” 时间约在七天后的下午三点,奚石大楼会议室内,赵疏阳翻着意向书,安静等着合作方的到来。 会议室的门很快被推开,助理的声音响起,“江总,您这边请。” 赵疏阳起身迎接,但第一眼就看见了江令月身后的人,他准备握手的动作在半空中僵硬了一瞬,不太明白江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尽管他知道江氏的总裁是江收的姐姐,但也没意料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江收,明明江收一向对家里生意不感兴趣的。 赵疏阳抿了抿唇,分神去想,江收会是因为想见他所以才来的吗……? 几人落座,江令月纤细的指节在策划书上轻轻敲了敲,开门见山道: “赵总,这次合作的项目就由我弟弟负责向你介绍吧,他来之前详细了解过的。” 第43章 “至于项目的其他细节内容……” 她抬眼看向赵疏阳身后站着的李知枝,“就让你的助理和我确认,怎么样?” 赵疏阳闻言下意识看向坐在姐姐身边的江收,两人对视,江收朝他弯了弯唇角,露出浅浅的梨涡,很惹人心软。 于是赵疏阳只能点头说好。 商定之后,江收就跟着赵疏阳一起去了总裁办公室商量合作项目,会议室里一下子就只剩了李知枝和江令月两个人。 江总示意她坐下,翻开策划书,一一对细节和重点进行确认。 内容不多,两人从头到尾只用了一个多小时,江令月看着策划书上详细的备注与标示,对赵疏阳这位助理印象很好。 工作能力强,细心谨慎,社交能力看起来也不错。 江总起了点挖人的心思。 她捋了捋自己的长发,蹙眉想起之前让人调查赵疏阳时,交过来的资料里有提到这位叫李知枝的助理,说是赵疏阳校友,似乎是喜欢赵疏阳不过没什么行动。 喜欢赵疏阳,那不就是江收的……情敌? 江总想把李知枝挖到自己身边的想法更强烈了。 她轻咳一声开口,“李助理工作能力很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代表奚石来和江氏对接这次合作,我会和你们赵总商量,你如果同意的话,合作这一段时间就先在江氏跟在我身边工作,怎么样?” “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合作结束后,如果李助理想要长久留在江氏,我的可以给你比现在更好的位置。” 江令月说着,伸手比了个数字,“薪资可以达到这个水平。” 话音落下,她靠着椅背看向李知枝,并没有着急要人现在就给出答复。 虽然她能给的待遇更好,但毕竟李知枝喜欢赵疏阳,肯定要犹豫一番,没那么容易就能…… “我愿意,谢谢江总赏识。” 李知枝扬起微笑,朝江令月点了点头。 江总迟疑了一瞬,“你不再考虑一下?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李知枝注视着她,“机会是要立刻抓住的。” “嗯。”江令月轻轻挑了挑眉,“不过据说,你对你们赵总感情很深,能这么轻易割舍开吗?” “……那是私事而已。” 李知枝笑了笑,她定定看着江令月,“更何况,为男人放弃事业的上升机会是愚蠢的选择。” 江令月唇边泛起笑意,站起身,和李知枝握手,“很不错。” 跟着赵疏阳回总裁办公室的江收此刻正在认真向赵总介绍合作项目的内容。 他的确在来之前耐心做了很多准备,一套汇报下来一个错也没有出,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看向赵疏阳。 几次三番下来,赵总神色有些不自然,他伸出手敲敲桌上的文件,严肃道:“你看策划书,看我做什么?” 江收笑着点点头,把内容的最后一小部分迅速说完,“啪”地一声就把那本策划案合上,盖住那些冷冰冰的白纸黑字,然后一眨不眨地注视赵疏阳。 他眼睛很亮,此刻微微眯起,显得乖而诱人:“讲完了,可以看你了吗?” 赵疏阳被他看这一眼,只觉得刚刚的策划案都白讲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江收的影像。 来自心上人的目光太过灼热,像是几乎要化为实质,将赵疏阳的心融化,赵总忍不住轻声问,“为什么一直看我?” 听了这话,江收眼中的笑意更深,很理所当然道: ban “因为很想你啊。” 赵疏阳面无表情,衣服下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急促跳动,他长舒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下,不再看江收,而是转移话题道: “你这次汇报做的很不错,合作事宜会有工作人员不断跟进的,我还要忙,你可以先回去了。” 他说完,江收却仍旧坐在那里没走,等他看过去时再有点可怜地告诉他,“姐姐在和李助理谈完以后就提前走了。” “我等你下班,麻烦你送我回去好吗?” 赵疏阳:…… 他知道江收现在的可怜和乖巧都是表象,也知道可以让司机送江收回去,但面对这个人,他总是心软。 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总是会变得毫无立场。 于是他只能说,“…好,那你等我下班。” 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赵总要做的工作还很多。 江收可没忘记自己之前说的,要照顾赵疏阳,要对赵疏阳好。 所以他特意搬了把椅子坐在赵总身边,跃跃欲试。 秘书敲门送来两杯咖啡,江收立刻接过来,拿起托盘上的小瓷勺放进杯中,轻轻搅动后放到赵疏阳手边。 垂眸看文件的赵总头也没抬,自然而然地拉开第一层抽屉,放了两块方糖进去,再放回江收面前。 他知道江收不爱喝苦的,很习以为常地给加了糖,完全没意识到这是江收给他端的。 江收安静一瞬,低头轻抿那杯咖啡一口,决定换种方法。 于是他坐在赵总身边认真观察,赵疏阳写字他给人递笔,赵疏阳签完字他帮人装订。 赵疏阳写东西,他就站在人身后,想帮人捏捏肩。 温热的指腹带着适宜的力度落在赵疏阳颈侧,江收的手一下子被按住,他见赵疏阳皱着眉回头看他,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第44章 江收反手和赵疏阳十指相扣,很认真地回答,“追求一个人的话,就是要对他好啊。” 闻言,赵疏阳手下的钢笔一抖,在纸面上划了一道歪曲的痕迹。 他避开江收的视线,收回手,恍若未闻般地重新去看文件上那些数字与文段,但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那些笔画扭曲旋转,满目都是“江收”两个字。 赵疏阳觉得他的心脏在膨胀,像是小时候在街上看到过,但却从没吃过的棉花糖。 他曾想象过那种味道,就像现在,甜到甚至有些苦涩。 “忍不住心软”与“仍旧不敢相信”兼容,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第22章 因为临时加了个会议,等到赵疏阳处理完工作后,奚石大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走廊、电梯和停车场都空落落,只有安静白亮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呼吸与脚步声格外清晰明显。 晚上似乎是又要下雪,寒风已经翻滚起来,江收稍稍靠近赵疏阳一点,肩膀挨着肩膀,又勾住了赵疏阳的手指。 “停车场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外面的风还那么大,好可怕。” 他侧过脸去看赵疏阳,“我有点害怕,拉着手走好不好啊?” 赵疏阳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也没甩开他的手。 江收眼里的笑意加深,刚想再说什么,但另一只手摸到衣兜时却忽然发现少了点什么东西。他立刻皱起眉头,仔细在身上找了找,但还是没有找到。 “……估计是落在楼上了。”江收小声嘀咕了句,懊恼地放开赵疏阳的手,转身往电梯的方向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有东西没拿,你先去开车,门口等我就可以了。” 赵疏阳垂在身侧的手一下子空了下来,刚刚沾染上的那点温热此刻全然消散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江收的手腕,漆黑的眼瞳中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江收一愣,“怎么了?” 赵疏阳沉默片刻,“你刚刚不是说害怕吗?” 他的指腹在江收手腕内侧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又很快放开,走到电梯门口按下了按钮,“我和你一起去,走吧。” 电梯上升的十几秒中,江收反复思索着东西会掉在哪里,又怕会因为落在走廊之类的公共场合会被保洁当垃圾丢掉,神色中不自觉带上了些担心和焦急。 赵疏阳的目光落在镜子材质的电梯门上,很难不注意到江收的神情。 电梯门在“叮咚”一声中打开,走廊的灯应声亮起,江收快步往下午的会议室走,推开门后仔细检查房间里桌椅的角落。 赵疏阳抿了抿唇,沉声问:“是什么东西?很着急吗?” “找不到的话就先别找了。我明天让人看一下监控,到时给你送过去。” 江收摇摇头,语气郑重,“不行,这是我随时要放在身边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他说着,忽然看见了什么,弯腰伸手到椅子下面去,语气如释重负,带着笑意道:“找到了!” 赵疏阳走过去,就见直起身的江收朝他伸手,眉眼弯弯看向他,掌心上躺着一个眼熟的小挂件。 赵疏阳愣住,怔怔看着那白色毛茸茸的小猫,想起这人刚刚说的—— “是随时要放在身边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当时他做这个小挂件给江收时心里很清楚,江收都不是很喜欢他,又怎么会喜欢他给的东西。所以赵疏阳做好了这个挂件会被江收遗漏、厌倦、随手丢弃的准备,但他没做好,会被江收珍视的准备。 以至于此刻见到江收小猫挂件的重视程度,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江收从角落里捡起来的不只是团团挂件,也把曾经不屑一顾的那颗属于他的心捡了起来,捧在掌心珍之重之。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车里的空调流淌出暖融融的风,江收靠在椅背上,手里摩挲着团团挂件,看车窗外洒进来的光在赵疏阳侧脸上掠过转瞬即逝的光影,忽然就有种温暖而柔软的情绪从心底滋生,他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但再长的路也是有尽头的,路旁覆着雪的松树映入眼帘,车停在了江收家门口。 “要来喝杯水吗?” 江收眨眼看向赵疏阳,询问道。 赵疏阳稍稍垂眸,淡声拒绝,“不了。” 江收没在意,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身向赵疏阳靠得更近了一些,眼睛在暗光中显得很亮,带着一点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不想喝水的话,要不要来看看我给你画的画?” 他伸手握住赵疏阳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神情中带上些小孩子一般的固执,“很用心画的,真的不来看一眼吗?” 赵疏阳迟疑了一瞬,但终究没能抵抗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走吧。” 这还是赵疏阳第一次来江收家里的画室。 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颜料味道,灯光很亮,因为昨天前两天刚刚规整过所以看起来并没有很乱。 原先那些散乱的关于赵疏阳的画都已经被收了起来,江收牵着赵疏阳的手,带他向画室中间那唯一一副画架。 掀开蒙在上面的白布,画作便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画中是赵疏阳的侧影,稍低着头,正在流理台前切水果,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眉眼间的温柔却几乎要溢出来。窗外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团团乖巧地蜷缩在他脚边。 第45章 江收之前的画作大多都透露着一种冷质感,从没有像这幅画一样整个画面都是暖色调。 江收碰了碰画面上赵疏阳的侧脸,轻声道,“在这段时间里,我每次想起你,总会想起这样的午后。” “那些日子平淡到像静止的水,我以为会不留痕迹地淌过,但实际上却不知不觉地溺毙其中。” 他的声音很低,眼睫也垂下,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道阴影。 赵疏阳心尖颤了颤,他知道江收一向不喜欢画人,更别说这一幅看起来很精美需要花费很多心思才能画好的,他看向那幅画,又看向江收,忽然说不出什么话。 江收对他的沉默很不满,蹙眉问他:“你怎么不夸我?” “觉得我画的不好吗?” “没有。”赵疏阳摇头,回答地毫不犹豫,“画得很好。” 江收就轻笑一声,仰起脸和赵疏阳对视,“我上一幅画拍卖了两千万,这一幅你就只夸这一句吗?” 赵疏阳安静一瞬,动作流畅地从衣兜内拿出钱包,抽了张卡给他。 比两千万只多不少。 江收一愣,随即伸手把那张卡推了回去,“这样不卖。” 他抬手揽住了赵疏阳的脖颈,脸贴近,鼻尖碰鼻尖,“要一个亲亲就好。” 呼吸交缠,柔软的唇瓣相贴,赵疏阳耳畔是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熟悉的触感像一个漩涡,拖拽着他沉沦其中。 但赵疏阳闭了闭眼,还是伸手按住了江收的肩,把人稍稍推开了点。 “不可以。”他垂眸轻声喃喃,不知道是说给江收还是说给他自己,“不可以。” 江收可以一时兴起,但他不行, 赵疏阳深黑的眼瞳中泛着凉意,他不确定江收再一次玩腻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于是赵疏阳退开一步,转开头不再看江收,沉声道: “…我要回去了。” 门被轻轻关上,画室里只剩下江收一人,他安静地盯着那白色的门板两秒,心口涌上的酸涩感与无力感将他吞噬。 江收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长叹了一口气,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与失落感蔓延。 忽然,落在地板上的一张卡片吸引了江收的注意,应该是刚刚赵疏阳从钱包里抽银行卡时不小心带出来的。他蹙眉看过去,见是个类似于名片大小的东西,塑封过的表面很光滑,反着光,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他抬手捡起,塑封膜里面是一张折痕清晰,被保存的很好的纸片,上面的字被水稍稍晕染开,但字迹仍分外熟悉。 ——“值此良宵,何不共度。” 是先前七夕时,他写给赵疏阳的字条。 跟随纸片一起被塑封的还有一片淡色的洋桔梗花瓣,时隔多半年,仍然纹路清晰,色彩鲜明。 在此之前,江收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曾送过赵疏阳这些,他总是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和事都不太关心,即便后来喜欢上了赵疏阳,也没能做的很好。 他都不知道,赵疏阳会一个人默默收起来他留下的这些痕迹,放在贴身的地方细心保存。 院中的大门传来开关的声响,江收收好那张卡片,抹了把潮湿泛红的眼眶跑出画室,飞快下了楼,推开房门,朝即将要离去的车气息不匀地喊道: “赵…赵疏阳!” 黑夜里,车灯闪了闪,片刻后,熄火停下。 赵疏阳刚打开车门走下来就被跑过来的江收抱了个满怀,他下意识伸手将人拥住,江收稍长的头发蹭在他颈窝里,带起些痒意。 “还有什么事吗?” 赵疏阳说着,想把江收从自己怀里推出去,但奈何江收抱得很紧,而他也不舍得太用力。 “对不起,以前总是对你不那么上心,不像你那样。” 江收埋头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我知道错了。” 他紧紧攥着赵疏阳的衣袖,抬起头来,眼眶红了一圈,睫毛也湿漉漉的,“你还在怪我吗?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深夜的寒风吹过,赵疏阳侧身挡在风吹来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在黑夜中看不真切。 许久,他轻叹一声,微凉的手指抚过江收还带着湿意的眼皮,淡声道: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错明明都在我。” “动心的是我,越界的是我,不自量力的也是我。” “江收,你只是没那么喜欢我而已,这不算什么错。” “不是的!我……” 江收急着想要解释,但赵疏阳却淡漠垂眸,竖起食指放在他唇边。 “我走了,晚安。” 第23章 那晚之后,江收在画室闷了好几天,反反复复地勾线、涂抹、上色。 安德鲁老师打电话来时,他刚好画完新一幅画中赵疏阳发丝的最后一笔。 老师这次联系他,是为了之前提到过的那次大赛。 “江收,你有没有准备好参赛作品?” 江收沉默一瞬,看向画室中间几幅以赵疏阳为绘画对象的作品,迟疑地开口: “老师,我准备好了。” “尽管那些画作和我曾经的风格很不相同,但我确定,这些会是我最好的作品。” 安德鲁闻言惊奇,要求江收现在就开视频给他看看那些画。 在看之前,安德鲁还保持着对江收所说“最好”的怀疑,但当镜头的焦点对准那些画作时,安德鲁安静片刻,由心发出了赞叹,他说,“这的确是最好。” 第46章 他的学生的确有天赋,但在此之前,江收的天分仅仅展现在构图、色彩、审美等范畴之上,而对给予作品感情与灵魂一窍不通。 但在这几幅画里,安德鲁第一次从江收的作品中感受到了炙热的灵魂与浓烈的感情,是那种付诸于每一道笔触,不可忽视的情感抒发,再配合上江收的绘画水平,这几幅作品的确是这么多年来安德鲁看到的最好的作品。 他反复欣赏几遍,转而关心了一下学生的情感生活: “我猜,这是你的爱人。” 安德鲁的语气很肯定。 “是的,老师,我…很喜欢他。” 安德鲁笑了,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看了看那些画。 在电话挂断之前,他告诉江收,“画自己的缪斯,是享受的过程。” 缪斯…享受… 江收低声重复老师的话,背靠椅背看着满画室赵疏阳的剪影,忽然就理解了裴元明为什么总是画那个女孩。 他按着自己跃动的心脏,想,原来画自己的心上人是这样一种感觉。 江氏和奚石谈的合作很快就走完了流程,到了正式签合同的日子。 江令月那边把这个项目需要和奚石联系的工作都交给了江收,签合同那天,江收终于从画室出来,整理了文件去赵疏阳那里。 他去的早了半个多小时,到的时候赵疏阳不在,助理给江收倒了杯水,礼貌笑道: “赵总正和季氏的小季总谈合约,您稍等。” 江收不在意地点点头,心想小季总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没多久,会议室的门打开,赵疏阳和另外两人并肩走出来。 其中穿深色西装的那个年轻男人长得很不错,但看起来就脾气不好,不过他身边稍矮一点穿浅色外套的男人就看起来礼貌又温柔。 在江收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个穿浅色衣服的男人就朝他招了招手,唇边带了点惊喜的笑意,“江收?好巧啊。” “陈叙?” 江收一愣,也笑了。 陈叙是位建筑工程师,原本两人是没什么交集的,但恰好的是他们都和宋洺宋沂两兄弟关系不错,几次聚会上经常会一起玩。 想到宋洺他们,江收好奇询问道,“好久不见了,前段时间宋洺宋沂回国,怎么没和我们一起出来玩啊?” “当时我在南方出差,时间上实在排不开。” 陈叙有点遗憾地叹气,“太可惜了。” 陈叙说着,身侧那个看着脾气不太好的男人就牵起他的手捏了捏,脸上流露出点幼稚的不高兴来。 这个人江收也认识,就是那位小季总,季纯宵,陈叙从高中就早恋的爱人。 关于陈叙的事,小季总从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他垂头丧气,“老婆你见不到宋洺很失望吗?你是不是很想他?” 陈叙揉揉额头,有点无奈,但还是很认真地解释:“都是朋友,没见到当然失望,但也没有很想。” “好了,你别这样。”他晃晃季纯宵的胳膊,“回去给你烤饼干吃?” 于是季纯宵又很轻而易举地被哄好。 又聊了几句之后,陈叙和季纯宵就向两人礼貌道别准备回去,电梯门缓缓关上,他们牵着手的亲密身影消失。 江收盯着电梯眨眨眼,又看向身侧的赵疏阳,语气里有点说不出的羡慕,“他们感情真好。” 赵疏阳没太大反应,只淡淡“嗯”了一声。 “我以前做的很不好。” 江收声音低了些,但很认真,“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我还是要再说一次,我以后真的会对你好的。” 有陈叙和季纯宵作对比,江收愈发觉得他和赵疏阳之前的关系实在是不平等,总是赵疏阳无条件地包容他照顾他,而他却没为赵疏阳做过什么。 虽然江收没谈过恋爱,但他知道,这样的恋爱关系肯定是不正常的,不能长久的。 于是他拉住了赵疏阳的手,神色郑重地保证,“我会做得更多,对你更好。” 赵疏阳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紧紧牵住的手,低声重复:“……对我更好吗?” 其实赵疏阳从来就不介意自己付出的更多一点,他喜欢江收,对江收好是他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他并不追求这方面的平衡,甚至是很乐意自己为江收做得更多。 他只希望,在他和江收在一起时,江收能在意他的想法,正视他的感情,认真对待他们的关系。 赵疏阳想要江收与过去花天酒地的生活做割舍,他渴望成为江收永远而忠诚的爱人,而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伴侣。 但赵疏阳不能,或者说是不敢向江收奢求这些。 他知道江收的人生观就是那样,他也不相信自己在江收的心里会重要到能够让江收改变生活方式。 的确,现在江收对他也许是有些一时兴起的好感,他当然可以借这个机会与江收和好,用各种手段把江收留在身边,再在漫长时光中试图改变江收的爱情观。 但那说到底也只是挑灯续昼而已,江收热爱新鲜的人和事,迟早还是会厌弃他,江收的真心从来就不是他摇尾乞怜就能够求得到的。 到了那时,他难道还要再逼自己放手一次吗? 于是赵疏阳不轻不重地扯开江收牵着他的手,声音冷而坚定: 第47章 “不,不需要。” 他不敢看江收瞬间泛红的眼眶,转过头道:“走吧,去谈工作。” 两方合作的具体事宜已经有工作人员处理妥当了,这次来主要就只有正式签合同这一件事。 赵疏阳把文件翻看一遍,拿出钢笔利落地签了字。 他看向坐在桌对面的江收,神情很低落,大概是还在因为他刚刚的拒绝而伤心。 赵疏阳在心里叹气,心脏酸涩发麻。 江收从小到大自由恣意,估计从没受过这种委屈,他并不想让江收伤心的。 赵疏阳知道江收并不是那种能退让忍耐的性格,或者说,江收骨子里很是骄纵。 他觉得这下江收对他的那点热情肯定会被冷水浇透,江收会指着他骂不识抬举,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但实际上,江收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半晌,抬手揉了揉眼睛,小声问他: “……那今天我还能不能等你一起回家?” 赵疏阳的心一下子软得像一汪捧不住的水,他迟疑着,没有立刻答应,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继续拒绝,但现在的江收又乖又可怜,赵疏阳实在舍不得让他更伤心一点了。 等到晚上下班时,江收先下了楼,在奚石门口等赵疏阳开车过来。 夜风寒冷,他伸手拉高自己的围巾,把冰凉的手塞进衣兜里。 “那个,你好……” 江收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是个看起来比他大几岁的男人,此刻非常自来熟地搭讪道: “你是奚石的员工吗?我今天过来谈业务,第一眼就看到你了,咱们还挺有缘的。” 江收皱眉,他没接话,默默把围巾拉得更高。 但那人仍嬉皮笑脸,拿出手机点亮屏幕,“都这么有缘了,加个联系方式吧,你长得不错,和我挺合适的。” “对了,你是单身吧?” “……” 江收开始不耐烦了,赵疏阳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不远处的车灯晃过,熟悉的深色保时捷停在近处。 赵疏阳降下车窗,淡声道:“江收,走了。” 江收应了一声,绕去开副驾的门,而赵疏阳仍旧盯着那个搭讪的男人,眼神冷漠而饱含警告之意。 他在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人在和江收说什么,还打开手机让江收加联系方式。赵疏阳知道自己不应该干涉江收的事,加或不加都是江收自己的决定,但他仍控制不住心中的醋意与怒意翻腾。 他冷眼注视着那个男人,越看越觉得不顺眼,长得没他高,看起来也没他条件好。 赵疏阳立刻给自己找出来了无数条打断他们的理由—— 他的确不应该过多束缚江收,但这种男人看起来也太差劲了。 所以他很没有社交礼仪地直接打断了那男人讲话,让江收上车,顺便用不太友善的目光吓唬了那人一下。 车里暖风很足,江收舒了口气,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围巾摘下。 他侧过脸去看赵疏阳,这人脸上还带着点未消退的冷漠,江收笑了笑,在等红灯时开口,“那个人,刚刚问我是不是单身。” 赵疏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但表面仍不动声色,“然后呢?” “我很想说不是,但是我还没有追到你,所以我没有理他。” “…嗯。” 江收又说,“不过我想了一下,如果以后再有人这样问我,我就说‘暂时是’。” 他说着,看向赵疏阳,眼睛在暗光中眨眨:“总有一天我会追到我喜欢的人,是不是?” 赵疏阳呼吸停滞一瞬,他语速很慢地重复一遍,“…喜欢的人。” 江收就轻笑一声,语调上扬,“嗯,我喜欢你啊。” 赵疏阳当然知道江收那句话说的是他,他只是不太敢相信。即便这段时间江收的种种表现都指向这个方向,他也从没有这样幻想过。 他以为如果能得到江收这一句话,那一定会是在一个很郑重的场合。 可现在,猝不及防地,江收眉眼弯弯,说喜欢他。 赵疏阳有些不知所措,即便他想做出一副毫不动容的神情,但神色还是无法控制地柔软了下来。 江收说喜欢他。 他知道也许没有那么多,但那是江收的喜欢,一丁点也弥足珍贵了。 第24章 临近年节,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收和赵疏阳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忙了起来。 江收的爸妈一年到头总算着了一次家,四口人难得齐聚。妈妈沈梦沈女士刚从太平洋小岛上度假回来,她已经快要五十岁,但保养得当,心态又好,看起来仍旧明艳又漂亮。 回家后先抱着给她开门的江收喊“宝贝儿子”,又亲一口江令月喊“宝贝女儿”,挥挥手让身后的司机把她给姐弟恋带的礼物拿进来,还不忘和自己的合伙人老公打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江禹东。” 她坐到江父旁边,分享自己最近新交的小男友的帅气照片,又问,“你最近玩什么呢?” 江董揉揉太阳穴,“我可没你那么闲。” 他看向江令月,笑着抱怨,“咱们家长公主年轻有为,这两年江氏蒸蒸日上,我忙工作都忙不过来。” 沈女士闻言就牵过江令月的手,挑眉看向江禹东,“你累点无所谓,可别累到我女儿。” 第48章 他们两个年少相识,向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家庭出身让他们对商业联姻这种事接受度良好,恰好两人又都是爱玩的,一开始就说好了各玩各的。 不过遇到正式场合,倒也能装的像一对相敬如宾的多年夫妻,比如在隔天的除夕晚宴上。 除夕的宴会是首都同一阶层的几个家族一同举办的,按照惯例每年都会有,其实就是换个地方谈生意而已。 江收对那些生意场上的事半点不感兴趣,百无聊赖晃着酒杯,刚想赵疏阳什么时候会来,就见大厅入口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身高定西装的赵疏阳神情疏离而礼貌,正微微颔首和某位长辈寒暄。 几天没见面积攒下的思念无声澎湃,江收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有些局促的蜷缩了下手指,忽然觉得自己像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一样好笑。 他朝赵疏阳走过去,但还没走几步,脚步就一下子顿住。 他注意到赵疏阳出席这场晚宴带了女伴。 是个很高挑漂亮的女生,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穿了条香槟色的长裙,正挽着赵疏阳的胳膊,偶尔抬头和赵疏阳笑着说两句话,自然而亲密。 酸涩的情绪先于理智蔓延,江收的心骤然一酸,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皱眉看过去,目光落在那两人相交的手臂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醋意淹没。 赵疏阳明明不喜欢和人接触的,赵疏阳明明只会对他露出温和的神色。 ……是因为他做错了太多事,所以赵疏阳要看向更好的人了吗? 江收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往日万事不在意的勇气消失,面对赵疏阳,他总是局促不前,犹豫不决,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哥,你对象好像不高兴了。” 沈越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把手从赵疏阳臂弯中放下,拿了杯红酒,“你不去和他解释一下吗?” 赵疏阳朝不远处角落里的江收瞥去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先告诉表妹江收现在不是他男朋友了,还是该说江收根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不高兴。 江收真的会在乎吗? 赵疏阳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江收现在只是兴致上来和他玩一玩而已,他并不认为自己在江收心里能分得一席之地,更不觉得江收会因为他心生醋意。 晚宴觥筹交错,酒过三巡,沈女士转身,就见自家儿子坐在暗光的角落里,神色颓然,看着像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可怜。 她放下酒杯,过去轻轻摸了摸江收的头,“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江收睫毛轻颤,失落抬头,忽然问了沈梦一句,“妈妈,你以前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沈女士微微睁大了眼睛,“哦天呐,可怕的问题。” 她说完又笑了,坐在江收身边,“开玩笑的,宝贝,是在感情上遇到什么让你困扰的事了吗?” 江收点点头,迟疑着开口,“是有一些。” “我遇到一个人,在以前……我怕他会约束我,告诉他不要太认真。” “但是现在,我又想约束他,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我很难受。” 宴会厅上水晶厅清冷明亮的光折射在江收面前的酒杯中,他低头轻抿一口,眼里是说不出的迷茫。 沈女士沉吟片刻,温柔地拍了拍江收的肩: “因为你喜欢他,是不是。” 她眨了眨眼,思索道,“爱情是会束缚人的,会让你在整个花园中只能欣赏一朵花,会牵引你的情绪,会影响你的快乐,会变成你的软肋和每时每刻的思念。” “仅仅因为一个有些许好感的人放弃自由生活是愚蠢的。” 可沈梦又很快正色道,“但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妈妈鼓励你去争取。” “你钟爱的那一朵花带给你的快乐,会比全花园的花加起来还要多。” “而出于爱与责任的自我约束是心甘情愿的,那并不可怕。有想要束缚别人的念头也不可耻,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要独占他啊。” 江收垂眸片刻,点点头,隔着灯光与人群朝赵疏阳望去,往日那些根深蒂固的观点被一点点蚕食。 的确,他喜欢赵疏阳,是非常确定的,非常认真的喜欢,是之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对别人有的喜欢。 爱情本来就是相互束缚,独占欲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无法对别人大方的分享赵疏阳,自己的爱也变得吝啬,只舍得给赵疏阳一个。 他以前怕的那些,犹豫的那些,算得了什么呢? 能够随时更换新伴侣的自由并不那么重要,有了赵疏阳,他就不再需要其他的什么。 这是束缚吗?江收想,这只是有必要,且心甘情愿去做的事。 沈女士被江父拉去和其他来宾应酬,走之前朝江收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江收对妈妈微微弯了弯眼睛,随即拿起面前的酒,像是给自己鼓气一样一饮而尽。 但站到赵疏阳面前时,江收还是局促地攥了攥手指,他越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个人,就越胆怯越小心翼翼,总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生怕做错一点点。 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心胸狭窄的嫉妒者,所以纵使觉得赵疏阳和女伴亲密的站在一起很刺眼,他也只是露出得体的笑,朝两人点头打招呼。 第49章 “晚上好。”他朝沈越然弯了弯眼睛,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赵疏阳,“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赵疏阳还没来得及回答,沈越然立刻开口,“我是他妹妹,沈越然。” 妹妹? 江收露出点惊讶的神色,就又见赵疏阳点了点头,淡声道:“越然是我舅舅的女儿,之前在国外念书,这两天刚回来。” 原来是妹妹啊。 江收眨了眨眼,心里紧绷的弦放开,神色一下子放松下来,唇角忍不住弯起。刚刚喝下去的酒精似乎此刻才在身体内挥发,他觉得他的心变得轻飘飘软绵绵,被虚惊一场带来的愉悦塞满。 随手从旁边桌上拿起一杯酒,他和面前两人碰了碰杯,眉眼弯弯道:“祝你们玩的开心。” 其实这种场合也就江收这种不插手家里产业的人能玩,没两分钟赵疏阳就被某个合作企业的负责人拉住谈事情了。 一时间这里就只剩下他和沈越然。 这位妹妹性格非常开朗,提起自己香槟色的长裙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朝江收笑眯眯道:“你和我哥好般配哦。” 话音一落,江收差点呛到,他飞速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半点暧昧也没有,沈越然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知道我和赵疏阳……?” 沈越然没等他说完就点了点头,“当然知道,我哥可不是那种谈恋爱不公开的渣男。” “他从来没避讳过朋友还有我们这些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兄弟姐妹。” “我哥他父母比较严厉,目前一时半会还不太好让他们知道,不过你放心,他肯定会处理好的。” 江收微微愣住,下意识转头去看赵疏阳,那人正和别人谈论什么,身姿挺拔,神情是平时一贯的冷淡疏离。他完全没想到,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赵疏阳会把他们的关系告诉朋友和亲人。 “……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江收收回目光,轻声道。 沈越然笑了,“因为我哥真的很喜欢你啊。” 不远处有另一个年轻姑娘叫了沈越然的名字,看起来是她的朋友。 “那我先过去啦。”沈越然朝江收点点头当做告别。 在两人擦身而过时,江收听到沈越然在他耳边轻声留下一句话—— “所以不要伤他的心。” 他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等赵疏阳和那些人谈完,回来就发现原地只剩江收一个人,正坐在那里,捧着杯果汁,模样很乖地等他。 “越然呢?”赵疏阳问。 “被其他小姑娘叫去玩了。” 赵疏阳闻言就看江收一眼,又看向宴会的另一个方向,季茵高阳那几个爱玩的正坐在一起兴致很高地聊着什么。 他问,“那你怎么不去和朋友一起?” 江收摇摇头,把手里的果汁递给赵疏阳,牵着赵疏阳的衣角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我想和你在一起。” “……” 赵疏阳没说话,低头默默喝了一口手里的果汁。 桃子味,加了一点冰,非常甜。 两人安静地并排坐了一会儿,江收悄悄朝身边人靠近,直到他们的衣服贴在一起才满意。 他忽然开口,“赵疏阳,我好开心。” 赵疏阳侧过脸看他,“因为什么?” “因为越然是你妹妹。” 赵疏阳蹙眉,一时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江收解释道,“最开始看到你们一起时,我心里很难受,我在吃越然的醋,我很嫉妒。” 赵疏阳眼中露出些惊讶的神色,他从没想过江收会因为他产生这种情绪,反复把江收的话思索几遍,心里才后知后觉涌上些暧昧的雀跃。 “但是后来,你说越然是妹妹。”江收朝他笑,“我一下就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你没有喜欢别人。” 赵疏阳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江收眼里的笑意更深,多情风流的眼眸里只映着赵疏阳一个人,他轻轻勾住赵疏阳的指尖,心脏在胸腔中怦然跳动。 他的喜怒哀乐轻而易举的被赵疏阳牵引,但他知道赵疏阳也会同样被他影响。 他们像彼此的月亮,牵动心中潮汐澎湃。 这也没什么不好。 第25章 江收安静地和赵疏阳一起坐了一会儿,就算不接触,仅仅和这个人靠近就会让他有种温暖放松的感觉。 宴会另一边的高阳他们笑闹着聊了一晚上,此时兴致上来,正商量着换个场喝酒,特意过来把江收叫上。 “走吧,这边没什么意思。” 高阳过来拉他胳膊,“出去玩玩。” 江收立刻皱眉,义正言辞地拒绝,“我没兴趣。” 他说,“我要和赵疏阳在一起。” 高阳愣住,挠挠头,“……啊?” 这俩人不是分了吗?怎么又黏在一起? “你和季茵他们去吧,我就不过去了。”江收说完,扯了扯赵疏阳的袖口,眼睛很亮,像是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他以为赵疏阳会高兴的,因为在以前,赵疏阳就总不喜欢他和其他人晚上出去喝酒玩乐。所以江收现在要向赵疏阳证明一下,自己会听他的话,会在意他的想法,会让他开心。 可实际上,赵疏阳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你和朋友去玩吧。” 第50章 江收怔愣了一下,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声音也变低,“…为什么?我说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用。” 赵疏阳垂眸,神色在暗光中看不真切,嗓音低沉:“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顾及我。” 既然江收想要自由,那他就绝不会让自己成为江收追求自由路上的绊脚石。 两人最后对视一眼,赵疏阳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去和其他人谈论那些生意场上的事情。 仍旧坐在原处的江收神色低落,胸口处被苦闷压抑的情绪充满,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连他想留在赵疏阳身边,赵疏阳都要拒绝。 “走吧。”高阳拍拍他的肩,“人家高岭之花都不领情,你在这浪费时间伤心干什么,还不如刚刚就和我们一块去玩呢。” 江收叹了口气,心情不好的时候的确需要喝一点酒。 他站起身,看向高阳,妥协道:“那走吧。” 换了场之后都是年纪相仿家世相仿的少爷小姐,晚宴时有长辈在难免要拘束一二,现在气氛就要活跃不少,大家兴致高昂,上好的洋酒被开了一瓶又一瓶。 迷离的灯光下,江收看着冰块在澄澈的酒液中浮浮沉沉,他似乎试图用高度数的酒水来浇灭自己心中翻腾不息的烈火,但越喝越醉,愈演愈烈。 清醒时的困惑、苦恋、忐忑与暧昧在酒后尽数被归为对赵疏阳的渴盼,江收揉揉泛红的眼眶,饮尽杯中的酒,深吸一口气,和高阳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摇摇晃晃朝门口走去。 除夕夜中干燥寒冷的夜风涌来,似乎要一下子将他的全身吹透。寒意让江收清醒了些,他在路边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塞给司机几张钞票。 司机开大暖气,“您去哪里?” 江收眨眨潮湿的眼睫,看向车窗之外,积雪泛着荧光,夜空晴朗,月色明亮。 他轻声道,“天水。” 下车时,赵疏阳家的灯还暗着,看样子是人还没回来。 庭院树上的积雪被晚风吹散,细细飘落,洒在江收的脖颈之间。骤然的冰凉湿意让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忽然有些遗憾自己没有戴上赵疏阳之前给他的那条灰色围巾。 踏上那几阶木质阶梯,门廊内的灯应声而亮,暖黄柔亮的光划破夜色,沉沉醉意驱使之下,江收失力般地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坐下,半抱住自己,一眨不眨地望向门前的路。 温度零下的寒风轻而易举带走他身上的热意,江收攥了攥冰凉的指尖,原本就因为酒精而不太清醒的头脑愈发昏昏沉沉,他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昏昏欲睡中仍固执地朝路灯无限延伸的远处看。 等到赵疏阳从晚宴上回来,停好车就见到自己家门口靠墙躺着一个浑身寒气的酒鬼。 他愣住,在看清那人是谁后立刻快步过去,皱眉轻轻拍了拍江收的脸,“江收?” 江收的脸颊冰凉,像是月色下未融的雪,苍白之上浮着醉酒的酡红,看起来可怜兮兮。 他眼睫轻颤,抬眼看向赵疏阳,趋向温暖的本能让他下意识蹭了蹭赵疏阳温暖干燥的掌心,像只落魄的小动物。 赵疏阳深吸一口气,冷着脸打开家门,直接弯腰将人抱了进去。 这是江收第一次看到赵疏阳表现出那么明显的气愤,赵疏阳眼里的怒意毫不掩饰,看也不看他,只是板着脸帮他换了衣服,又调高房间里的温度。 潮湿冰凉的衣服被脱下,在赵疏阳给他扣睡衣扣子时,江收抿了抿唇,试探地问:“你在生气吗?” 赵疏阳没说话,直到最后一颗扣子扣好才生硬地“嗯”了一声。 他当然生气,他不明白江收为什么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喝的烂醉睡在雪地里,要是他今晚回来晚了或是根本没回来,这人绝对会冻出什么病来。 “没有钥匙,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目光沉沉,伸手捏住江收的脸,语气是鲜少在江收面前出现的强势,“你很想生病吗?” 江收愣了半秒才迟钝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想等你回家。” 他看向赵疏阳,还是很固执任性,神情里却带上了些小心翼翼,“我怕你拒绝我,可我就是想见你。” “……” 细密的酸痛从心尖蔓延,赵疏阳定定看向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我总是很难拒绝你。” 煮开的姜汤的热辣辣味道从厨房蔓延到客厅,江收抱着团团蜷缩在沙发上,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看起来不是很精神。 阴冷与燥热一同从身体深处涌出,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团团的头,分不清自己这是酒意未退还是刚刚吹了冷风生病了。 赵疏阳端了一大杯姜汤放到他面前,言简意赅地下命令:“喝完。” 他知道江收不喜欢姜的味道,其实也没想着这人真的会听话喝下,能喝上几口就算好的了。 但江收只是看他一眼就放下手里的猫,坐的很端正,像小孩一样捧着杯子,一口一口慢吞吞把那整杯都喝了下去。 “你……” 赵疏阳想说什么,但刚开口沙发上的江收就凑过来抱住他,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发丝蹭在他的脖颈上,有点痒。 “我很听话对不对?” 江收应该是真的生病了,说话带上了点鼻音,听着很乖。 第51章 赵疏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果然有些烫,“是,很听话。” 他让江收在沙发上坐好,随手拿了个毯子给人裹住,想到江收喝了酒不能吃药,只好道:“别乱动,我再去给你倒杯姜汤。” 江收闷闷“嗯”了一声,但手却拉着赵疏阳的衣角不放。 赵疏阳无奈,轻轻扯了扯他的手,“放手。” “不。” 江收仰着脸看他,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下眼泪。 “怎么哭了?” 赵疏阳明显被吓到,蹲在他身前帮他擦眼泪,但似乎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只好坐在江收身边,把人重新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摸着背安抚。 赵疏阳是第一次见江收这样哭,几滴眼泪砸的他阵脚大乱,手足无措,他耐下心来哄人: “好,你说不放手就不放手。” 江收呜咽几声,湿热的吐息尽数洒在他的颈窝,泪水沾湿了他的衣领。 混沌的思绪混乱缠绕,江收理不清也看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要抓住眼前这个人。 来自赵疏阳身上的熟悉气味让江收不愿离开这个人哪怕一点,他用力攥紧赵疏阳的手,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别不要我。” 赵疏阳轻抚他后背的动作一下子顿住,各种情绪堵成一团,心却不可抑制地变软。 他的手掌抚上江收的脸颊,低声问:“到底是谁不要谁啊。” 湿漉漉的眼泪沾湿赵疏阳的手心,江收搂着他的脖颈,一边掉眼泪,一边又凑过来亲他。 于是那些眼泪又沾湿了赵疏阳的脸颊。 赵疏阳浑身紧绷,久违的亲密像一把火种,心脏是燃烧的起点,他垂眸,注视着正在非常认真地吻他的江收。 在这种时候,赵疏阳往往很难推开江收,他无法判断这样的行为到底是在纵容江收还是纵容他自己。 于是在江收的嘴唇贴上他时,他选择把人抱的更紧。 潮湿的睫毛轻颤,江收哭过,气有些喘不匀,但赵疏阳并没有放开他。 这是一个带着姜汤味、酒精味与泪水味道的吻。 赵疏阳很少对江收表现出来的禁锢与强势在此刻稍稍暴露出那么一点,他握住江收细瘦的腕骨,目光深深,第一次直面自己那些被藏的很深的阴暗念头。 他想,不管江收这次是不是一时兴起,不管以后江收是否会再次厌倦,无论如何,他都渴望江收永远在他身边。 喝了酒又生了病,江收哭累了,很快就窝在赵疏阳怀里沉沉睡去。 他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睫毛沾湿成一缕一缕,看一眼就惹人心疼。 赵疏阳把人抱到卧室,轻轻给他擦了脸,又盖好被子。 他无声地询问,“明天,酒醒之后,还会这么乖吗?” 睡熟的江收靠在他胸口,没有回答。 赵疏阳闭眼,轻吻江收的额头,“晚安。” 第26章 和赵疏阳一起睡带来的久违熟悉感让江收一整晚都睡得很好,隔天醒的很早,微亮的晨光刚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中透进来,房间里昏暗暧昧。 身边的赵疏阳还在睡着,江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牵住了他的手,又凑过去往他怀里靠。 赵疏阳被他这些小动作弄醒,没推开他,闭着眼摸上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才放下心,声音里带着初起的磁性,问他,“还难受不难受?” 江收继续往他怀里挤,埋头在他胸前,嗓子有点哑,说话还带着鼻音,“有一点。” 昨天冻的有些感冒,不过并不严重,只是有一点不舒服。 江收没在意,他在赵疏阳脖颈处蹭了蹭脸颊,又稍稍退开,弯着眼睛看赵疏阳,“我现在好高兴。” 赵疏阳这才睁开眼来,盯着他头顶上翘起的一缕头发,没忍住,悄悄帮他捋顺,问:“为什么?” “你看。” 江收拿过床头柜的手机,锁屏上明晃晃显示着“大年初一”四个字。 “好高兴新的一年里,第一眼就看到你。”他和赵疏阳对视,眼睛亮晶晶,“新年快乐。” 赵疏阳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就好像有许多小烟花在因为江收这句庆祝而炸开,他不自然地转过脸去,“…新年快乐。” 早饭煮了很香的粥,赵疏阳还穿着原来那条格子围裙,一边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一边打电话问医生喝完酒多久才能吃感冒药。 得到江收目前暂时还不能吃药的答复后,他皱着眉多煮了一壶姜汤,怕江收觉得难喝,又多放了几块糖。 姜汤煮好后,赵疏阳盯着江收喝下一整杯,语气严肃地教训道: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不爱惜身体的事。” 江收捧着杯子点头,很诚心地认错,“下次不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就不做。” 赵疏阳不置可否地注视他两秒,没说什么,转身去给他盛了碗粥。 鲜香的味道把团团吸引过来,江收抱着猫吃饭,顺便夸道,“和以前一样好喝。” 赵疏阳“嗯”了一声,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手边,安静片刻后语气淡淡道: “吃完早饭就回家吧。” 大年初一,江家人都在,江收在他这里的确不太能说的过去。 江收闻言,喝粥的动作一下子顿住,小声嘀咕,“我不走。” 第52章 他抬眼看赵疏阳,眼神很失落,“……这里不是我的家了吗?”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尖锐而有力地刺进赵疏阳的心里,划出无数细密的裂隙,他心口泛起疼痛,一时再说不出让人离开的话。 见赵疏阳沉默,江收干脆放下勺子和猫,过去抱他。 “你昨天说,你总是很难拒绝我。” 赵疏阳垂眸看他,“嗯。” “那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谈恋爱,可以让我得偿所愿吗?” 江收说这话时,很固执地看向赵疏阳的眼睛,眼里的认真做不得假。 两人对视片刻,赵疏阳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般叹了口气,按着江收的肩膀让他坐好,沉声问道: “江收,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或者说,很爱你吗?” 江收点头,“知道,我也非常非常——” 赵疏阳打断他的表白,神情严肃了些,又问:“那你知道我们两个人的恋爱观大相径庭吗?” 江收很急切,“我可以改的!” “谈恋爱的确需要互相磨合。”赵疏阳点点头,注视着江收的眼睛,“但是江收,你真的知道恋爱代表着什么吗?” “如果你只是想回到我们曾经那样,那我很难答应你,因为我们之前并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你需要自由,恐惧束缚,但互相管束本来就是恋爱的一部分。” “所以,如果你要我像以前那样和你谈恋爱……对不起江收,我很喜欢你,但是我做不到。” 赵疏阳最后一句话说完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江收怔怔低下头,手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但在赵疏阳眼里又像是抗拒。 赵疏阳心里一阵窒闷,他在此之前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抱有过高的期待,别试图高估自己在江收心里的地位,但此刻面对江收的沉默,他还是无可避免地被失望淹没。 他攥紧了拳,想要退开几步,但下一秒却猝不及防被江收抱住。 江收湿漉漉的睫毛蹭在他脸上,声音里带了点呜咽: “赵疏阳,你可以管我。你不喜欢的人,你不希望我做的事,你告诉我怎么去处理,我很听话的。” “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你要教我。” 赵疏阳深黑的眼瞳颤动,怔愣一瞬后,他几乎本能般地用力把江收抱在怀里,心中最柔软的一角塌陷了下去。 这一刻,赵疏阳不想再去思考未来,思考江收爱的时限性,他只想抱住这个人。 他不能再推开江收了,江收会哭的。 “那这一次。” 赵疏阳抚摸过江收泛红的眼皮,和江收对视,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要和我很认真很认真地谈恋爱,好吗?” 像是没想到自己没被拒绝,江收愣了一下,眼里将落未落的泪水在反应过来后“啪嗒”落下,在赵疏阳灰色的衣料上砸出深色的小坑。他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埋头在赵疏阳胸口,闷声哭了一会儿,才重复好几遍: “好,很认真很认真。” 等两人分开彼此,桌上剩的那半碗粥早就凉了。赵疏阳重新去给江收盛了一碗,回来就看到江收胳膊撑在桌上托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赵疏阳心软的像一滩水,他过去摸摸江收的头,弯腰亲了下江收的眼睛。 漂亮多情的桃花眼因为刚刚哭那一场眼皮稍稍有些红肿,江收想伸手去揉,被赵疏阳眼疾手快地握住手腕。 “别动。” 赵疏阳仔细看了看,轻声道:“你先喝粥,我去找东西给你敷一下。” 江收乖乖点头,等饭吃完,就见赵疏阳手里拿了个热毛巾,坐在客厅沙发上,示意他也坐过去。 他直接过去在沙发上躺下,头枕在赵疏阳大腿上。 赵疏阳动作顿了一下,眼里带上些笑意,“闭眼。” 稍烫的毛巾带着潮湿的水汽覆盖在眼皮上,江收什么也看不到,好无聊,捏赵疏阳的手指玩,隔几分钟就问一下还要多久。 赵疏阳看看表,“还有八分钟。” 他把毛巾翻个面,问:“是不舒服吗?” 江收否认,“不是,但是我不想看不到你。” 他语气很理所当然,“我喜欢看我男朋友。” 赵疏阳心尖一颤,注视着江收的目光深了深,江收不加掩饰的爱意就像滚烫的阳光,能明晃晃照透他心底的每一寸缝隙。 他伸手按住毛巾,俯身和江收接吻,温暖而柔软的情绪充盈心脏。 “男朋友。”赵疏阳牵住江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声线低沉而缓慢,又重复一遍,“男朋友。” 直到热毛巾变凉,腻腻歪歪的两人才从沙发上起来。 被忽视了一整个早上的猫咪团团早就开始不满,绕着江收的腿走来走去,咬江收的裤腿要一起玩。 江收弯腰把它抱起来,凑到厨房里正在洗碗的赵疏阳身边,弯眼睛笑道,“一家三口。” 赵疏阳手上还沾着泡沫,就只凑过来亲他一下,温声道: “嗯,一家三口。” 到临近中午时,江收陪着团团去小花园玩了一会儿,团团乱跑,他就坐在秋千椅上看着。 这附近没有禁烟花爆竹,隐约能听见不远处小孩子点鞭炮的笑闹声,年味很足。 第53章 他看了眼手机,爸妈和姐姐早上就给他发过消息,问他怎么不回家。 他一律回复,“有很重要的事要忙。” 不过,赵疏阳怎么也不回家? 正思索着,秋千椅后就站了个人,赵疏阳帮他把围巾塞得更严实一点,“你感冒还没好,不要在外面吹风。” “好,那我们回去。” 江收把手伸给赵疏阳,两人往房间里走时,他忍不住问,“赵疏阳,你不回家吗,你父母没有催你?” 赵疏阳给他暖手,思索了几秒后开口: “我和父母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平时不常见面,节日里也只用一起吃个晚餐就可以。” 他父母都是工作狂,对自己要求高,对孩子要求也高,家里的氛围比较严肃,不像一般家庭那样亲昵。 这么多年过来,赵疏阳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习惯了年节时一个人独处。 江收闻言,握紧他的手,不经思考地下意识开口,“那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我家?” 赵疏阳迟疑一瞬,忽然紧张起来,“要准备什么?我不太清楚你父母和姐姐的喜好。” “什么也不用准备。” 江收笑着看他,像个即将要春游的小学生一样兴冲冲安排计划,“我要把你介绍给家里人。” “还要带你去看我新给你画的画。” …… 他说一句,赵疏阳就很配合地应一声。 房间里暖意融融,赵疏阳帮他摘了围巾,又微微弯腰给他拉下外套拉链。两人凑近,江收凑过去亲了赵疏阳一口,心情很好地露出自己的酒窝,“好迫不及待。” 见他心情好,赵疏阳也心情好,神色柔软了些,带着笑意问他,“迫不及待什么?” 是一起回家,还是一起看画? 江收就回答,“迫不及待和你谈恋爱。” 第27章 虽然江收说了不用准备什么,但在下午去江家之前,赵疏阳还是认真挑选了不少礼物带过去。 在此之前,赵疏阳并不是没有见过江收的家人,工作场合里也都有过几面之缘,但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紧张过。 身侧的江收笑着看他,问道,“赵疏阳,你是不是有一点怕?” 江收其实只是在开玩笑,他可不觉得赵疏阳会怕见男朋友的家里人。 可赵疏阳当真点了点头,“是有一点。” 尽管来之前江收告诉过赵疏阳,他父母早就知道了他的性向,不会生气,又说赵疏阳这么优秀,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赵疏阳还是难以避免地忧虑。 并不是担心江收父母的态度,如果江家父母对他印象不好,他可以努力做到更好。他只是怕江收带他回家这个决定做的太潦草,他怕江收后悔。 他站在门前沉吟片刻,低声道: “江收,你和家里人说我是你的朋友也没关系的。” 江收脸上的笑意凝固,他皱眉盯着眼前的人,“…赵疏阳,你觉得我没认真和你谈,你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和你分手,你觉得我会后悔对不对?” 他眼中神色气愤又委屈,赵疏阳的心像是被攥成一团,想要去哄,可刚开口就被江收打断。 江收眼睫颤颤,目光如冬夜星火,他说,“我不会!” 不会和你分手,也不会后悔。 “……好。” 赵疏阳手上拎着东西,没办法抱他,只好浅浅地亲了下他的脸颊,安抚道:“不会。” 赵疏阳想,至少在江收说出不会的那一刻,是百分百的诚心,无论能否长久,得到就是命中的幸运。 踏进江家的门,江家父母和江令月都已经在客厅内等着了,江收在来的路上就和他们发了消息,说要带男朋友回家,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房间里暖意融融,江父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他虽然早就知道儿子不喜欢女生,但现在真领了个男对象回来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别扭。相比起来,沈女士就热情多了,她今天披了条漂亮的流苏围巾,看起来像是为家里来客人特意打扮了下,此时笑意盈盈示意赵疏阳放下手里的东西,“这就是小赵吧,我们江收眼光不错,快进来吧。” 赵疏阳礼貌问好,“江董,沈女士。” 又朝江令月点点头,“江总。” 江令月看他们俩一眼,露出个微笑,“又不是在工作,你和江收一起叫我姐姐就可以。” 江收就拽拽赵疏阳的手,“是啊,快喊爸妈姐姐。” 赵疏阳垂眸看他一眼,轻咳了声,“姐姐,叔叔阿姨。” 下午茶已经摆好,各色精致的中式点心和热腾腾的茶水被摆放在茶几上。 沈女士坐在儿子和儿子男朋友身边,笑眯眯地拿出红包来递给赵疏阳,“今天时间紧,我们还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就先把压岁钱给你吧,快收下。” 旁边的江父虽然还是别扭,但也掏了个红包出来,递到赵疏阳面前。 赵疏阳一怔,立刻站起身双手接过,“谢谢叔叔阿姨。” 沈女士笑着让他快坐下,又说,“江收没什么恋爱经验,可能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多沟通,要好好在一起。” 赵疏阳闻言就点头,正色道:“我一定会照顾好他。” 沈梦轻笑,“是要你们互相照顾。” 她又转头看向江收,“你也要对小赵好,听到没有?” 第54章 江收正捧着杯子喝茶,闻言就弯弯眼睛,“我当然会。” 这顿下午茶其乐融融,江收惦记着让赵疏阳看他的那些画,在下午茶结束后就迫不及待拉着赵疏阳去了他的画室。 他握住门把手,回头朝身后的赵疏阳轻笑,勾起唇角道: “欢迎你来,这是我为你一个人准备的画展。” 推开门的那一刻,赵疏阳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怔怔注视着眼前的房间。 上次被江收收起来的那些画现在全部摆出来,一叠叠一幅幅,几百张全是赵疏阳的脸。 曾经赵疏阳会对江收在异国深夜里随手的一张草稿珍惜不已,而此刻,这些他曾希冀的画,与他曾渴盼的江收的真心,一同出现在了他面前。 “喜欢不喜欢?” 江收勾住赵疏阳的手指,笑意里带了点得意和紧张,无论是谁都不能免俗地希望自己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到最好,他当然也是。 好在赵疏阳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他,“喜欢。” 又一幅幅画认真看过去,夸他:“很厉害。” 江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他,轻笑道:“我画你的时候画的最好。” “画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绘画不止是技巧的展示或对某一种具象事物的表达,重要的还有绘画时当下感情的投入。” 他指了指画室中间最大的那幅画,“就像那幅画上写的那样。” 赵疏阳过去看,见暖色调画布的左下角用深黑色的颜料写了一句什么话。 是花体英文—— “both truth and beauty on my love depends.” 赵疏阳低声默念,心尖一颤他,像是被细小的电流席卷全身,毫无抵抗之力。 那是来自莎士比亚某一首十四行诗中的句子。 “真和美都依赖着我的爱人。” 急促的拥吻让原本安静的画室沸腾,桌子不小心被撞到,其上散落的画纸飘洒洒像蝴蝶一样翩然落下。 黏腻的水声与克制的喘息在此刻尤为明显,赵疏阳向来是个沉稳冷静的人,但面对江收,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得莽撞而慌乱。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就像春日无法克制生长的草木,他捧着江收的脸,唇瓣相贴厮磨,一遍遍重复: “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江收脸上带着薄红,逗他:“也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我吗?” “当然。” 赵疏阳把江收抱得更紧,唇瓣贴在他的耳廓上,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心跳地极快,声音很轻: “我很爱你,宝贝。” 两人在画室消磨了许久,像连体婴一样贴在一起,认真地看那些画。只是可惜赵疏阳晚上还要回父母那边吃饭,只好在傍晚时准备离开。 江收坐在自己调高的画凳上闷闷不乐,在赵疏阳过来抱他时还垂着眼,伸手帮赵疏阳调整了一下歪掉的领带,说,“赵疏阳,我有点舍不得你。” 赵疏阳第一次这么直观地体验到江收对他的依赖,有些受宠若惊,不是很熟练地安抚他: “我保证,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见我都可以。” 就算深更半夜也没关系,江收想见他,他就会去。 江收闻言笑了一声,抬眼看他,轻挑了挑眉,“你是在邀请我同居吗?” 赵疏阳一怔,眸色暗了暗,顿了两秒哑声问道:“…可以吗?” 能和江收住在一起,每天都见到,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生活。 江收把头埋在赵疏阳胸前闷笑,“等过完年再说吧。” 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拉着赵疏阳的手,抿了抿还带着笑意的唇: “这是约定,不是敷衍。” 分开后,两人都等不及想要再见到对方,可惜过年这几天都太忙,总要来来回回跟着家里人一同出去应酬,似乎是有数不清的宴会要参加。 江收和姐姐被沈女士带着回隔壁市的沈家住了几天,舅舅和小姨家的弟弟妹妹吵吵闹闹,不敢打扰江令月,就缠着江收玩,小孩精力旺盛,整整一个下午,江收好不容易才抽出两分钟看了眼手机,给赵疏阳发消息: “在看孩子,他们好吵,还是我们家团团好。” 又说,“今天上午去了一位世交伯父家,下午没出门,小姨家的小姑娘非要给我涂指甲油。” 还说,“明天就回去了,要不要来找我?” …… 明明没什么重要的事,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点开和赵疏阳的对话框,手指就能不由自主地打出一连串的句子。 关上手机,黑色的屏幕映出江收带笑的眼睛。 在原来,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日理万机的高岭之花赵总要每天不厌其烦地给他发那么多没用的废话,吃什么饭走什么路做什么事都要说一下。 现在江收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分享的欲望真的会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会忍不住向那个人同步展示自己的生活,就像心里养了只小狗,叼了根破树棍回来也迫不及待让人看看。 江收要见面,赵疏阳自然不会说不,第二天早早就在江家附近的咖啡店等人。 江收见到他时,就见他正拿着手机看什么,眼里带了点温和的笑意,整个人看过去,像春日里融化的雪。 “在看什么?” 江收凑过去坐在赵疏阳旁边,随意一瞥,发现赵疏阳看的是他们两个这几天的聊天记录。 第55章 他愣了一下,和垂眸看他的赵疏阳对视,听到这人说: “最近给我发了好多消息,没事的时候总会想要看一看。” 这么一句普通的话,落在江收耳中却无端让他觉得有点心跳加速。 他朝赵疏阳弯了弯眼睛,梨涡深深,“合格的男朋友当然要主动报备日常。” 赵疏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愣半秒,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低声夸赞: “好乖。” 第28章 在回天水之前,两人一块去了趟附近的宠物店,家里的猫罐头快没有了,要给团团买一点。 江收第一次来,对着架子上一排猫零食挑来挑去,什么都想买给团团尝尝。 店长是个看起来挺年轻可爱的男生,见状就很热情地凑过来给他介绍,先夸了句江收说哥哥你长得真帅,又问家里的猫什么品种,平时喜欢吃什么? 江收顿住,他还真不太清楚团团的喜好,只好向赵疏阳求助。 赵疏阳看他一眼,放下手里挑好的罐头,把他稍稍拉向自己,再面无表情地告诉店主: “我们家猫是米努特,平时冻干吃的多一点。” 江收抬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我们”那两个字被赵疏阳重读了一下…… 店长愣了一下,挠挠头,“哦哦,这样啊。” 他连忙从货架上拿了几包冻干,“可以试试这几个的,是新品,很多小猫咪都喜欢!” 店长推荐的几包冻干江收看来看去,最后干脆就都买了,连着猫罐头鼓鼓囊囊塞了好几袋。 赵疏阳结账,江收就先拎了一部分往店外走,到店门口时差点和某个正要进来的人迎面相撞。 他后退几步,抬头想和人道个歉,但“不好意思”还没说出口,就见眼前分明是熟人。 “李麟?” 从上次宋洺宋沂回国之后,他和李麟就没再见过了,能在这里遇见真是碰巧。 李麟眼中神色也立刻被惊喜取代,“江收,好久不见了,怎么在这里?” “是在给宠物买东西吗?这家店我朋友开的。” 店内的店长过来,惊讶道:“原来都认识啊。” 他说着,朝江收笑了笑,“早知道都是朋友,要给你们打折的。” 李麟也笑,“的确都是朋友。” “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江收。” 他说完,目光落在店内的赵疏阳身上,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像是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还在江收身边,顿了一下才道:“这是赵总,是江收的朋友。” 赵疏阳对这位久违的情敌印象深刻,闻言神色冷淡下去,心里鲜少地升起了些不耐烦的情绪。 明明这人和江收就不是很熟,在江收那里这人什么也不是,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副热络的模样。 他很狭隘,连“江收朋友”这个名头也不想被李麟拥有。 “朋友?” 短暂的沉默被江收打破,他看了看这两人,干脆把提的袋子都换到一只手上,空出来的手自然而然牵住了赵疏阳的手腕。 “赵疏阳不是我朋友。” 他朝李麟浅浅弯了弯唇,神色认真,“这是我男朋友。” 一直到走出宠物店好几步,赵疏阳都能回想起李麟在听到江收承认他们关系时惊诧又不敢置信的目光。 他想起李麟曾经说,所有人都爱江收,可江收谁也不爱。 不对。 赵疏阳偏头亲了下江收的额角,心里一片柔软,他想,现在江收爱我。 被突然亲了一下的江收弯弯眼睛,仰脸看赵疏阳,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显得有些可爱。 他手里的袋子大部分被赵疏阳分走,此时空着的手就晃晃赵疏阳胳膊,下巴微微抬起,像邀功又像撒娇: “我这次是不是反应很快,第一时间说清楚了我们在谈恋爱。” “是。”赵疏阳的心像是被团团滚了一道,暖乎乎软绵绵。 江收随口问:“那有没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 赵疏阳觉得他这样实在可爱,说完自己也笑了,又道:“我什么都是你的。” 回到家里时刚好是晚饭时间,给团团开了新买的零食之后,赵疏阳就围上熟悉的格子围裙去厨房忙。 江收凑过去想帮忙,四处看有什么能干的活儿。 “晚上喝冬瓜排骨汤?”他拿起菜刀掂量了一下,“我切菜吧?” 赵疏阳见状立刻把刀收回刀架上。 不想让江收碰刀,又怕打击江收积极性,他想了想,随手拿了根胡萝卜递过去,“你去洗菜吧,辛苦了。” 江收盯着手里那从超市买回来就非常干净的萝卜沉默几秒,气笑了,“赵疏阳你哄小孩呢。” 赵疏阳眼里带了些笑意,微微弯腰亲他,“嗯,快去和团团玩吧。” 在没有江收帮倒忙的情况下,赵疏阳做饭是很快的,没多久,排骨汤鲜香的气息就隐隐飘散,餐盘被一个个端上餐桌。 餐厅顶上暖黄色的光打下,袅袅白雾升腾在光线里。 江收捧着赵疏阳给他盛的汤碗,毫不吝啬地夸赞:“好喝。” 赵疏阳看似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给他夹菜,像是随口般道: “那以后早上我经常给你煮汤喝。” 又说,“午饭我提前做好,你可以带去工作室。” 第56章 “晚上去接你下班,然后我们一起去超市,回来做晚餐。” 江收眨眨眼,顿了两秒才笑道: “赵疏阳,邀请我一起吃饭啊?” 赵疏阳捏着勺子的手一紧,不动声色,江收就又轻笑一声,拉长声音继续道: “还是在邀请我和你住在一起?” 赵疏阳安静注视他,思考片刻,觉得要给江收多点选择的余地,保守开口:“你觉得呢?” 江收弯着眼睛看他,白净的皮肤被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我都答应你。” 到夜里,外面又在下雪,风很小,细细的雪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积了薄薄一层。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窗帘没拉好,留了一道窄窄的缝,莹莹雪光从窗外漏入屋里,落在他们床尾。 亲吻时隐秘而黏连的轻微声响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明显。 江收原本搭在赵疏阳腰间的手穿过睡衣下摆,抚摸上手感极佳的腹肌,他浑身热起来,稍稍偏了下头,湿润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上。 “和好这些天,居然把这件事忘了。” 他像是有点不满般微微蹙了蹙眉,眼里的水光更潋滟。 赵疏阳觉得他说这话好可爱,闷声笑了一下,接着就被江收在喉结处咬了一口。 江收故意摆出来一副很凶的模样看他,“你怎么也忘了?你不想和我……” 赵疏阳目光暗了暗,喉结上下滚动,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来自江收舌尖的湿润触感。 “怎么不想?” 他嗓音带着微微的哑意,伸手去摸江收的脸颊,又低头亲吻。 灵魂的渴求与身体的渴求是同步的,他怎么会不想。 热意上涌,夜色翻腾,窗外的雪色与月色一同燃烧。 有细密的吻自江收的额头一路向下,融化在泛红的白皙皮肤上。 黏腻的水声不断,汗滴随着动作从赵疏阳颔下滑落,在暗暗的光中闪过一瞬,又“啪嗒”落在江收的锁骨。 赵疏阳俯身亲他。 带着热意的呼吸喷洒在江收脖颈,有些细细的痒,江收不自觉往旁边躲了一下,换来的是落到唇瓣上的更深更重的亲吻。 在气息被尽数掠夺时,江收迷迷糊糊地想,赵疏阳真的很喜欢亲他,以前就喜欢,和好以后似乎因为有了男朋友的名分,亲吻就变得更自然而然。 见面要亲,说着说着话要亲,对视一眼也要亲。 就连这种时候,赵疏阳也会捧着他的脸,落下一个又一个亲吻。 这种亲昵的、温柔的、爱意与情欲混合的小小动作似乎蕴含着什么强大的力量,只是碰一下,就能让彼此心动不已。 江收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不知从哪里看到的词,他望向赵疏阳的眼睛,气息还有些不稳,喘气笑着问: “赵疏阳,谁是亲亲怪?” 赵疏阳闻言就又啄吻一下他的唇瓣,温声回答:“嗯,我是。” 第29章 在年假结束之前,江收和赵疏阳一起去了一趟米兰。 他之前参加的国际艺术绘画赛事这几日就要公布奖项,在那之前,他们刚好可以一起在这里玩几天。 江收带赵疏阳去了他之前来看画展时路过的那个教堂,很幸运地遇到与之前那个午后如出一辙的阳光,金光倾泻在尖顶之上,浮现出一片柔和而浓郁的色彩。 “我上次来的时候,路过这里看到这样的场景,你知道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他动了动被牵住的手,用指尖轻轻挠了挠赵疏阳的手心。 赵疏阳就很配合地接着他的话题,“是什么?” 江收眉眼弯弯,“是下意识叫出你的名字,想让你也看到。” 分享欲与爱早就潜移默化变成了双向。 赵疏阳没想到江收会这样说,他以为,在那个时候,江收只是漫不经心地和他玩一玩而已。 赵疏阳垂眸,亲了亲江收的额头,有些不确定地问: “所以,当时也有一点喜欢我吗?” “喜欢你可能是更早时候的事情了。”江收看出他眼里的迟疑,小声叹了口气,用非常确定地语气告诉赵疏阳: “我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不一样,我一定是对你一见钟情。” 而相爱这件事,早在他们察觉到之前就已经开始。 颁奖的场地在米兰的一座古堡的大厅内,那晚是满月,清凌凌的光照在地上。 入席之前,江收其实有些紧张,手心冰凉潮湿。但赵疏阳握住他的手,干燥温暖的手掌给予他无限暖意,如同春水般泊泊流淌至每一条血管,最后又归于跳动的心脏。 江收深呼吸一口气,看向赵疏阳,心里的局促忽然就渐渐消散,甚至还生出了点逗赵疏阳的闲心。 他扯扯赵疏阳的手,小声问:“你觉得我能得奖吗?” 赵疏阳垂眸看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与爱,“我不太懂艺术,但我希望你可以,也相信你可以。江收,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优秀的画家。” 江收怔愣了一瞬,纵使他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收到过无数的赞誉与称美,但此刻仍旧会为了爱人的这句话而心跳脸热。 他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说得好,回去亲一个。” 赵疏阳轻笑一下,低声应他,“好。” 然后执起相握的手,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江收的指节。 第57章 当金奖作品的红绒布被揭开时,江收的名字被颁奖人清晰念出。 那副他怀着无限的、浓重的、不可抑制的爱情创造出的作品,宛如聚光灯下的一颗让人无法忽视的星。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画上,称赞画作的无与伦比,又夸赞江收的技艺高超。 可江收站在台上,忽然就忘记了自己准备好的感言。 他朝赵疏阳望去,见赵疏阳看向他的目光里是完全的骄傲。 心中澎湃的爱涌动,他露出笑意,缓缓开口: “这项金奖,也有我爱人的一部分。” “他是我的缪斯,我的荣耀,我完全的灵感与创作欲。” 最完美的作品是用心创作的,而他的心,注定带有赵疏阳的印记。 颁奖典礼结束后,江收获奖的消息在他的同学和朋友之间迅速传开,接连不断的信息邮件和电话像雪花一样,几乎一整天都在对着各种祝贺道谢,还有些推不掉的聚会必须要去参加。 参加聚会的大多都是江收上学时候的朋友,都很年轻,也比较玩得开,给江收庆祝完之后很快就闹作一团。 酒瓶碰撞的声音混合着音乐声,气氛热烈又喧闹。 有个看起来比江收年纪小一点儿的男生朝江收挥手,大胆邀请:“江,要不要来和我跳舞!” 江收一顿,第一反应是怕赵疏阳生气,立刻朝身边人看去。 但奇怪的是,赵疏阳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不高兴的情绪,只是淡声道:“不用问我,你想去就去。” “……” 江收心里忽然升起些微妙的不爽,他闷闷喝了口手里的酒,冲那个男生说了句抱歉。 混乱的光线让赵疏阳看不清江收的表情,他因为江收没有接受别人的邀请松了一口气,又很悲观地想,现在不接受,以后呢,等到江收对他的兴趣消磨殆尽了,还会爱他吗? 在面对江收时,赵疏阳一贯的冷静与自信总会消失,在爱人面前妄自菲薄似乎是永恒的命题。 他在患得患失,在忧虑,在缺乏安全感,即使他们现在在热恋。 不过赵疏阳一向把这些情绪克制地很好,他总是告诉自己,要尊重江收,要信任江收,无论如何,现在的爱就是最真挚的爱。 况且,那人只是邀请江收跳舞,是正常的社交,即使他会生出醋意,他也不想江收因为他的管束而感到束缚和不自由,所以他不会对江收说“不”。 只是,喜欢江收的人真的好多。 赵疏阳漆黑的眼瞳泛着些许冷意,反复注视着那些流连在江收身上的目光。他想,江收这么好,大家都喜欢是应该的,但还是好难以忍受。 赵疏阳骨子里的独占欲作祟,在这样的暗色环境中更是愈发膨胀滋生。 他盯着江收,咽下一口冰水,想,如果江收永远只在他身边就好了。 不可以。 如果江收只对他一个人笑就好了。 不可以。 如果江收只和他说话就好了。 不可以。 赵疏阳默默把那些不好的念头掐掉,爱江收才是唯一的可以。 整个晚上,江收情绪都不是很好,等到深夜回去时,他看着自车窗外映进来的影影绰绰的光,还是忍不住问: “赵疏阳,今天晚上有人邀请我跳舞,你怎么都不生气啊?”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语调有点委屈,像撒娇。 赵疏阳的心一下子软下来,想了想才说:“我不想管束你,我希望能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让你去选择你想做的事。” 江收闻言,眉头皱起来,一双眼睛在夜里格外明亮,“我不想和别人跳舞。” “不只是因为怕你生气,而是我就是不想,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我都不想。” 前面的街道红灯,车缓缓停下,江收直接握住了赵疏阳方向盘上的手: “我说过了,你可以管我。” “如果你有不高兴,你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赵疏阳心跳得很快,他几乎觉得自己喝醉了,可他今晚分明只喝了冰水。 也许是这样的夜,这样的江收,剖白与坦诚的爱让他沉醉。 思索片刻,赵疏阳开口,第一次把自己那些长久以来见不得光的念头展露: “江收,有时候,我会想要把你关在家里,但是我会克制自己。”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以后你又不喜欢我了,我要怎么办,和好前我就这么想,和好后还是。我怕你后悔,也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把你留在我身边,体面的或不光彩的,强制或是诱骗,都可以让我得偿所愿。” “可是我想了又想,我觉得你不会喜欢。” “你的意愿比我得偿所愿更重要。所以江收,不用怕,我很爱你,在我这里,你永远有犯错、善变、反悔、心口不一的机会。” “到时候你可以自由地选择离开,而我会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赵疏阳说完,车里安静下来,两人对视片刻,江收的眼眶一下子酸涩发热,视线变得模糊。 他眼睫颤动,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抱赵疏阳,埋头在这人怀里,带着哭腔闷声道: “赵疏阳,我不需要那些机会,也不需要那样的自由,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第58章 也许是怕赵疏阳再因为这些小事没有安全感,又或者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多,晚上回去之后,江收换完衣服就躺在酒店的床上拿起手机鼓捣了半天。 赵疏阳给他端了杯牛奶,伸手整理了一下他被揉乱的头发,“在忙什么?” 江收刚好打完最后一个句号,点了发送,兴冲冲把自己社交平台的主页给赵疏阳看。 头像和背景都是他们两个之前在尖顶教堂下拍的合影,最新的那条动态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配文则是—— “我,我的猫,我的男朋友。” 赵疏阳眼瞳放大一瞬,接过江收的手机反复把那几张照片和几行字看了几遍,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笑意。 他捧着江收的脸和人接吻,脸上分明是开心的神色,但又要犹疑地问: “这样会让你觉得被束缚吗?” 江收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两秒,干脆跑去外面隔间,把桌上赵疏阳的手机也拿进来,递给赵疏阳,说: “你现在也发。” 赵疏阳什么也没说,非常听话地点开自己的社交软件,换掉万年不变的头像和背景,又认真措辞半天,发了动态。 江收满意了,坐在床上搂住他的脖颈,反问他:“你现在有觉得我束缚你吗?” “没有。”赵疏阳回答地毫不犹豫。 江收神情认真,“那我当然也没有。” 两处心跳在异国的冬夜里贴近,感受彼此的真诚与炽热。 爱不是束缚,是让心变得柔软的魔法。 第30章 年后,大家陆陆续续都开始上班,只有江收最近没什么事要做,自己一个人在家抱着猫玩,没两天就开始无聊,跑去赵疏阳办公室看赵总辛苦工作。 他在这里也闲散的可以,看看办公室里的绿植,摸摸办公桌上的摆件,偶尔投喂赵疏阳一口零食,或者趁人不忙的时候过去亲几下。 成功让赵总度过了效率极低的一个上午。 赵总手头要做的工作根本没能做完几件,因为江收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可赵疏阳又想,就算江收坐在这里安安静静什么都不干,他也没办法克制自己不把注意力放在江收身上。 所以他一边默默加速了工作进程,一边问江收:“明天能不能还来呢?” 反正他效率低又不是江收的错,是他自制力太差而已。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江收听了他的话就弯起眼睛,“你明天还想见我啊?” 赵疏阳刚好把文件最后一段话看完,目光离开电脑屏幕,落到他的脸上,用谈生意的正经语气说情话,非常认真: “不是明天,是每天。” 江收非常乐意地答应了接下来没工作的几天都来奚石陪赵总上班。 中午两人一起吃了午饭,到下午时,江收接到他姐电话,江令月临时让他从家里拿份文件送过去。江收应下,开车回了趟家,又去江氏见江令月。 二月里天黑的还早,等送完文件,从江氏大楼的玻璃窗往外望去,天已经变得黑沉沉。 江令月见了,顺便问江收:“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晚上回家吃饭?” 江收眨眨眼睛,笑了,“可是赵疏阳在等我呢。” 江令月:“……” 她翻阅文件的手一顿,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问这一句。 “行,知道了,你走吧。” 江收走后,外面似乎飘了点雪,玻璃上结出厚厚的雾气。 等江令月忙完,楼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准备按电梯下楼,就听到身后有轻轻的高跟鞋敲击地面声,转头发现是李知枝。 电梯还在一层一层往上,江令月看着站到自己身边的李知枝,随口问道:“李总监怎么走这么晚?” 李知枝笑了笑,“有点工作没有处理完。” “以后做不完可以留到第二天再补。” 电梯门打开,江令月先踏进去,挑眉看向李知枝,“我可没有压迫员工的爱好。” 李知枝笑着点点头,“江总当然很好。” 电梯下降的几十秒里,江令月能闻到来自李知枝身上的淡淡的香水味道,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内格外清晰。 她想,李知枝真的很不错,是个有能力的好员工,接触下来发现人也不错。 原本她只是因为想帮江收解决一下情敌,才把李知枝挖到了江氏,但现在来看,这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相比于能把人拉过来,更重要的是能让人留下来。 作为上司,除了能给出优越的薪资,也许偶尔还要展示一些人文关怀。 于是江令月道:“李总监,雪天自己走不太方便,我送你回家吧,” 李知枝家距离公司并不太远,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但到了楼下,却见一片黑漆漆。 江令月轻轻敲了敲方向盘,“停电了?” 李知枝疑惑地往窗外看了几眼,拿出手机看消息,果然见今天下午有通知集体停电,只是当时她太忙没有看到。 “是,供电有点问题。” 江令月轻轻歪了歪头,嗯,上司的人文关怀。 “走吧,去我家吧。” 她随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说,“李总监,我煮粥给你喝。” 从江氏出来后,江收路过之前喜欢的那家蛋糕店,等了十几分钟,买了新口味的蛋糕。 第59章 工作结束的赵总以为江收去完姐姐那里之后会先回家,毕竟跑来跑去太麻烦。 于是他加速整理好了东西,给江收发消息: “我下班了,想吃什么?回去给你带。” 江收很快回复,“吃蛋糕,但不用你带。”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江收站在门边,拎着蛋糕,弯眼睛看他: “赵疏阳,我来接你回家了。” 晚上吃饭时,赵疏阳一边给江收夹菜,一边说道: “我前几天和我父母说了我们的事情。” 他神色平淡到像是在说今晚菜不错,江收却差点被汤呛到。 “…咳,你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一下?” 他记得之前沈越然说过,赵疏阳父母比较严厉,忽然就担心起来,饭也不吃了,对着赵疏阳看来看去。 “他们很生气吗?有骂你吗?” 说着,还摩挲着赵疏阳手上的小小伤疤,“有打你吗?” 赵疏阳揉揉他的头发,很耐心地一个一个回答: “是不太赞同,但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只是让我自己想清楚。” “我告诉他们,我已经想的够久够清楚了,这是我人生中最不会后悔的选择。” “他们没再多说什么,应该是默认了。” 江收听完才舒了一口气,有点气愤地咬了赵疏阳一口,咬完又觉得下口重了,吹了吹。 他戳了戳赵疏阳胸口,不高兴:“你这种事都不带我。” 赵疏阳就抓住他的手指亲一口,说,“下次带你回去吃饭。” 在处理好一切之后,他才会带上江收。 江收眨眼看他,“那约好了,以后你回家吃饭就带上我。” “好。” “我回家也带上你。” “好。” “我和朋友出去玩也带上你,不过他们可能会起哄让你喝酒。” “好。” 江收:…… 他忽然有点不爽,照着刚才的牙印又咬了一口,“你怎么什么都说好,你是不是敷衍我?” 赵疏阳赶紧给人顺毛,亲了又亲才低声道: “不是敷衍。” “我说过,我都听你的。” “还有一件没有告诉你的事。” 饭后切蛋糕时,赵疏阳神情显露出一点紧张,他说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方块形状的小盒子。 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对戒指,很简洁大方的设计,在灯下微微亮光。 江收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他怔怔看向赵疏阳。 赵疏阳温柔注视他,声音放轻: “这枚戒指不代表什么,只是我今天上班时路过珠宝店买的。” “那时,我意识到我们需要一对戒指,我来不及去订更好的,可是我今天就想送给你,所以才买了这个。” “江收,订做最好的戒指要很久,你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我们未来更深更坚固的关系,在那之前,带上这个,可不可以?” 江收眼眶一阵发热,他毫不犹豫地其中一枚戒指戴到了自己无名指上,又凑过去和赵疏阳接吻: “当然可以。” 两人的手紧握,两枚相同的指环碰撞出轻响。 听着赵疏阳重而有力的心跳声,江收笑着捏了捏他带上戒指的指节,“你在紧张吗?” 赵疏阳很诚实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向爱人送戒指,怎么会不紧张?” 爱人。 江收因为这个新奇的称呼稍稍失神,他默念两遍,心口发烫。 “赵疏阳,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我爱你。” 话音落下,赵疏阳放在他腰间的手一瞬间加大了力度,眼睛亮起来,声音却放的更轻: “爱多久呢?” 江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曾经那些纠结的恐惧的难以抉择的问题在此刻变得还没有窗外飘落的一片雪花重要,他毫不犹豫,自然而然说出了: “永远。” ——————全文完—————— 第31章 番外 小赵黑化if线(1) (时间线接两人分手前夜) 暗色的夜里,江收泛着水光的眼睛显得多情又无情,他抚过赵疏阳的脸,声音很轻,像是在和赵疏阳商议: “玩玩有什么不好呢?” “你不需要那么认真,那么喜欢我。” “我们之间只需要一点点感情,不多不少,能调剂生活又不受其困扰就好。” 赵疏阳定定看向他,没有说话。 ……只是玩玩而已吗? 他对上江收的眼睛,反复想要确认这人到底有没有一丝真心,但却始终难以捉摸得到。 他终于哑声答道,“…好。” 赵疏阳不再和江收对视,而是低头咬上这人的颈侧,牙尖研磨,不轻不重留下一个印记。 骨子里的占有欲让他没办法体面地说出分手,他近乎偏执地想,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一定要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留在手里。 颈间的微微刺痛让江收不自觉仰起头,喉结微动,脖颈线条绷直,汗珠颤颤,像是在野兽利齿之下引颈就戮的猎物。 他有些不明白地看向赵疏阳,眼睫颤动几下,“什么?” 赵疏阳目光彻底暗下去,其中蕴含的情绪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他的手一寸寸抚上江收的身体,按住江收的后颈,像是把心上人牢牢抓在了手里。 第60章 他的嗓音依旧温柔,“我说‘好’,意思是,你想怎么玩,我都配合你。” 江收怔怔看向他,明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里却涌上几分说不清楚的窒闷。 赵疏阳低头去吻江收,吻他颈侧泛红的牙印,又向上去舔舐他的唇。江收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几乎要喘不过气。 舌尖发麻,舌根被搅动得发痛,铺天盖地全是赵疏阳的气息,江收头脑一片空白,喉咙中溢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呻吟。 他忍不住偏了偏头,想要脱离这个炙热的、急促的、让他无法掌控的吻。 可下一秒,赵疏阳便伸手捏住了他的双颊,力度温柔而不容推拒。 “江收,不要躲开我。” 这一晚似乎格外精彩而漫长,直到天边朦朦发亮,江收才终于睡下。 他本就喝了酒,又累了一晚上,一直睡到午后才起床。 昨夜的醉意仍旧让他有种微微昏沉的感觉,房间里洒满了暖融融的阳光,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 江收心里没来由涌上来点失落,但他只为这失落思索了几秒,便笼统地归于是昨晚的酒让他还不清醒。 他的手机被放在床头,充满了电,叠得很整齐的干净衣服也放在床边小凳上,旁边还有一杯水。 江收拿过来手机看了眼,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怪不得赵疏阳不在,这个时候赵总应该在上班。 他慢悠悠穿好衣服,洗漱后准备下楼去找点吃的,但刚走到楼梯口,就见赵疏阳正从楼下的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新烤好的一盘芝士司康。 浓郁的奶香几乎是立刻就丝丝缕缕飘到了江收这里,他累了一晚上,现在当然饿了,毫不犹豫地下楼去拿点心吃。 赵疏阳给他倒了杯牛奶,站在他身侧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睡得怎么样?还累吗?” “还好。” 江收看他一眼,好奇道:“你怎么还在家里?” 赵疏阳神色淡淡,“休假。” 工作狂赵总莫名其妙休什么假?江收觉得有点奇怪,但没多问,等吃饱之后躺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猫,半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还拿着的手机不见了。 他皱眉在桌上找了一下,没找到,只好去找正在给他切果盘的赵疏阳。 “赵疏阳,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他过去往赵疏阳居家服的口袋里面摸,“你手机呢?我打个电话。” 赵疏阳没动,任他乱翻一通,神色不变,“我收起来了。” 江收一顿,皱眉看向他: “收起来?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暂时不需要手机,也不需要车钥匙和家门钥匙。” 赵疏阳把切好的火龙果块儿喂到他嘴边,“我今天早上和裴元明说了,你最近不去工作室。” “我们一起休假,就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只有你和我,不好吗?” “……” 这人想把他关起来? 江收有点不可置信地注视赵疏阳,像是不相信这是一向冷静理智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颤声质问,“赵疏阳,你疯了吗?” 被质问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仍旧用温柔而内敛的目光看向他,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江收,不要生气。” “是你说的要玩一玩,我愿意配合,但不能只有你一个人制定游戏规则,那太不公平了。” 家里的大门被彻底锁上,江收在楼下翻了半天没找到钥匙,这才意识到赵疏阳可能是来真的。 事情脱离控制带来的慌乱感攀上心头,他不明白赵疏阳为什么会忽然这样,仅仅是因为昨晚的那些话? 他尝试好声好气和人商量,问赵疏阳打算关他到什么时候? 但赵疏阳蹙了蹙眉,像是不喜欢这个话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他:“你已经不想见我了吗?现在就玩腻了?” 说这话时,赵疏阳眼里的落寞不似伪装,倒是真的像在因为他的厌烦而感到受伤。 江收心里莫名其妙闷闷的不太舒服,但他又不能被赵疏阳关在这里一辈子,只好做出一副冷脸不耐烦的神情: “是,我不想看见你,赶紧让我出去。” 赵疏阳垂眸抿了抿唇,没说什么,生硬地转移话题,端了杯子过来问他要不要喝热可可。 这人眼里压抑的失落与黯然像一道潮湿的风,江收心里的那点窒闷在这样的目光下不断膨胀,像一团湿棉花般沉甸甸湿漉漉把心口堵了个彻底。 他不想看见赵疏阳这样,他们明明像原来那样就很好。 潜意识里,江收想要改变现状,但却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方法,在情感方面,他有时候很敏感,有时候又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笨蛋新手。 于是他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 玻璃杯被丢到地上摔碎,杯子与地板碰撞出脆响,热可可在白色地面上泼洒开来,碎掉的小玻璃片飞溅出去很远。 玻璃碎裂的巨响过后,房间里安静一瞬。 他想让赵疏阳别这样,他们回到原来那样就很好。 可是一抬头触及这人沉沉的目光,又一瞬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疏阳的手背上被溅起的玻璃渣划破了一个小伤口,缓缓洇出些鲜红的血液,轻微的刺痛感传来,赵疏阳低头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第61章 倒是江收在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一瞬间紧张起来,刚刚摔杯子的气焰立刻消失大半,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一样,顿了顿才道: “你的手……” 他站起身走近,想要去看看赵疏阳的手,但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掐着腰抱起来。 赵疏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往上托了一下,淡声道:“别乱动,会扎到你。” 从有记忆以来,这是江收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走,他脸颊涨红,用力捏了下赵疏阳的肩。 “你放我下来!” 赵疏阳没理他,继续往楼上卧室走,直接将人放到了床上。 背部触及柔软的床垫,江收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腰间一凉,赵疏阳掀起他居家服的下摆,沉声和他说抬下手,一副要给他脱衣服的模样。 江收一怔,立刻紧紧按住自己的上衣,没明白事情怎么莫名发展到了这一步。 他忍不住说了句脏话,低声骂道:“你他妈昨晚没够吗?你手还流血呢!” 但奈何他根本不是常年保持良好健身习惯的赵总的对手,对方一只手能轻易握住他两只手腕,利落地给他脱了衣服。 皮肤一下子暴露在稍凉的空气中,江收瑟缩了一下,赵疏阳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弯腰贴了贴他的脸颊,开始回答他刚刚的两个问题。 ——你他妈昨晚没够吗? “没够。” ——你手还流血呢! “你在关心我吗?” 赵疏阳似乎终于开心了一点,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他伸手到被子下,抚摸江收仍酸痛疲乏的腰,“江收,可床伴不就是要用来做这些事的吗?” 是,但…… 江收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眼眶被气红了一圈,总觉得他和赵疏阳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又想不出到底应该是什么关系。 看他这样,赵疏阳不再逗他,低头亲亲他的眼睛,声音放轻: “衣服脏了才给你脱下来的。” 江收迟疑地去看,见自己浅色的家居服上果然被溅上了深色的热可可。 赵疏阳放在他腰上的手稍稍用力,“今天上午学了一点按摩手法,帮你揉一揉,我不做别的什么。” 温热有力的手掌的按压的确让江收舒服很多,他收起那些想不通的乱七八糟,顿了顿,伸手从床边小柜上拿到酒精棉签和创可贴,动作很快地把赵疏阳受伤的手拽出来,利落地帮人处理好伤口。 创可贴被平平整整贴好,赵疏阳盯着自己手背看了半天,心尖像是被毛茸茸的猫尾巴扫了一下。 江收无情的时候是真的伤人,但讨人喜欢的时候也是真的让他心软。 他凑过去吻了吻江收的脸颊,很认真地道谢。 江收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不说话。 第32章 番外 小赵黑化if线(2)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两人就在家里重复着单调而平淡的生活,对于江收来说,除了不能出门以外其实没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赵疏阳一向是很听话的,细心又妥帖,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其实是件很舒服的事。 有时候江收会故意提点过分的要求,看赵疏阳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忍不住不耐烦然后把他赶出去。 但实际上,赵疏阳总是会很配合地点头说好。 “你怎么都不犹豫一下就答应?” 没有得到预想中结果的江收抬眼看赵疏阳,有点别扭,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朦朦胧胧的开心,他问,“你不嫌我麻烦吗?” 赵疏阳摇头,“不会,你的绝大多数要求我都会答应。” “哦。” 江收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半晌,又转过头问,“那不答应的小部分是什么?” 赵疏阳注视着他说道: “离开我和不允许我喜欢你。” 虽然两人都处于休假期间,但因为工作性质不同,赵疏阳常常还是要去忙一些工作上的事,例如临时在家里开个线上会议之类的。 今晚的会议是因为奚石遇到了一点小问题,赵总在书房忙了许久,中间只休息了十几分钟,给江收端了杯牛奶,叮嘱他早点睡,不用等自己。 江收很不领情,“没准备等你。” 赵疏阳也不在意,提醒他记得把奶喝掉,然后就关上门继续工作去。 卧室的大灯被赵疏阳关门时顺手关掉,只剩下床头的两盏小壁灯还亮着,很温馨。 江收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睡不着,叹了口气坐起来喝掉了那杯牛奶。 他想,习惯是挺可怕的。 这些天和赵疏阳的日夜相处让他完全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的存在,曾经预想中的腻烦与厌倦并没有出现,新鲜感之后的平淡生活似乎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以至于此刻,他躺在这里睡不着,心里想的是,赵疏阳怎么还不回来。 他也不是想要做什么,尽管他一开始只是把赵疏阳当做床伴来看待,可此时,他只是很单纯的想这个人在身边而已。 江收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意识到,原来他对赵疏阳的情感需求要远远大于生理需求。 这个认知让他有点茫然无措,摩挲着已经空了的牛奶杯,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最好。 等赵总忙完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的时候了。 赵疏阳以为江收早就睡了,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见房间里灯还亮着,明显愣了一下。 第62章 “怎么还没睡?”他问。 “睡不着。” 江收满脑子都是他自己理不清的混乱情绪,想来想去没个头绪,干脆不想了,拍了拍身边的床,示意赵疏阳坐下,然后就搂着人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尝试去用这种方式分辨,他对赵疏阳的需求到底是因为情还是欲而蔓延的。 温热的带着牛奶味道的嘴唇贴上来,赵疏阳只顿了半秒,很快抚上江收的后颈,把人抱得更紧。 唇瓣摩擦,赵疏阳哑声问:“是在等我吗?” 江收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脸颊,半晌,江收低低地“嗯”了一声。 遖峯 先招惹人的是江收,体力先跟不上的也是江收。 赵疏阳很凶的时候他总是招架不住,最开始还会让自己看起来和赵疏阳势均力敌一点,但时间长了就彻底跟不上,大口喘着气,胳膊无力地搭在赵疏阳肩上。 好在江收对此很有经验,每次他觉得不行了的时候,就会抬头贴贴赵疏阳的脸颊,汗津津的皮肤相贴,他放轻声音: “赵疏阳,抱我,亲我一下。” 这是屡试不爽的招数,每次他这么说,赵疏阳都会放轻动作,把他抱在怀里很认真地亲。 但这次,出乎江收意料的是,赵疏阳黑眸沉沉,定定注视了他一会儿,没再像以前那样惯着他。 抱的确抱了,亲也亲了,但动作不仅不见放慢,甚至还更凶。 江收被刺激地眼眶泛红,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漂亮的眼睛在暗光下潋滟。 赵疏阳心尖颤动,被某种浓烈而柔软的情绪充满,他低头去亲江收的眼皮,低声问:“江收,你在哭吗?” 他伸手抹去江收眼尾的眼泪,很小声地叹了口气: “不要这么可怜。” “明明平时你才是欺负人的那个,对不对?” 结束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江收累得不行,等清理干净后就懒散地半躺在床上,手指头也不想动一下,冲赵疏阳挑眉,又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烟。 赵疏阳把手里抱着的刚换下来的脏床单收拾好,走过去半蹲在床前,拿了根烟放到江收嘴边。 他手里摩挲着打火机,没点火,而是先和人商量,“就这一根。” 江收咬着烟,想讨价还价一番,但又没那个精力,只好勉强同意地点头。 赵疏阳就神情温和下来,亲他的额头,夸他好乖。 打开打火机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瞬,一簇晃动的火苗亮起,凑近江收咬着的烟头。 赵疏阳并不太会抽烟,平日里也没这个习惯,大部分点烟的时候都是在给江收点。 白色的烟雾升起又散开,烟草味道蔓延开来,江收有点疲倦,透过淡淡的烟,赵疏阳就坐在床边安静地看他,两人对视一眼,江收的心跳忽然就嘈杂起来。 这只是生活里再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片段,在结束之后,他们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可刚刚为亲密接触而急促的心跳,仍旧会在此刻为一次普普通通的对视加速。 这样的对比太鲜明,以至于江收不用太认真思考就能得出结论—— 他对赵疏阳的渴求,并非是出于床伴之间肉体关系的契合,而是源于从心底涌出的更深的什么情感。 江收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也不是很想离开这里。 其实从第一天开始,他如果想离开,他有无数种方法,他不是没有选择,他只是没有去选择。 顺其自然,遇到有关赵疏阳的事,他总是很难做出理智的抉择。 和人同居似乎也不是曾经以为的那么糟糕的事情。 早上一起醒来,晚上一起睡觉,一起喂猫,一起看电影。 就算不说什么话,两个人也始终都处于一种非常令人舒服的氛围里。 赵疏阳手背上那个伤口不深,慢慢结了痂,又变成一道淡淡的浅色疤痕,到半个月后,疤痕也几乎要看不见了。 某天,奚石临时有时需要赵总去处理一下,午饭过后,赵疏阳做了甜点,保证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江收不是很在意地地点点头,心想只是一会儿不见而已,但赵疏阳走了没多久,他忽然就觉得家里空荡无聊了起来。 他漫无目的地在家里转来转去,见团团进了书房,怕猫把东西弄乱,也匆匆跟了过去。 果然,只是几秒钟没看见,猫咪团团就把赵总的办公桌弄的一片混乱。 江收头疼地“啧”了一声,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帮闯祸的猫收拾残局。 把散落一地的文件整理好之后,江收拉开抽屉,想要放到团团碰不到的地方,但在打开抽屉的那一瞬间他却一下子愣住。 他看到,抽屉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放了个戒指盒子。 ……戒指? 江收不由自主地把那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枚低调漂亮的男士戒指,他比了一下,刚刚好是他无名指的尺寸。 江收定定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头脑一片空白,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不经意地瞥一眼那空了的戒指盒,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他蹙眉去看,戒指盒的缝隙内,是一把钥匙。 是他曾经很熟悉的,坠在团团挂件下的钥匙,是可以打开反锁的家门,让他离开这里的钥匙。 第63章 赵疏阳居然把钥匙和戒指放一起。 江收垂眸片刻,轻笑了一声,把戒指盒随手放到了桌上,没再理会。 赵疏阳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了奚石的那些事,回家路上还买了江收喜欢的蛋糕,但到家里却见客厅里面空无一人。 上楼去找,卧室没有,书房也没有。 正想离开书房去画室看看时,赵疏阳的目光刚好落到了办公桌上的戒指盒上,他陡然心惊,在一瞬间里思考了无数种可能。 但无论哪一种都指向——江收发现了钥匙,并且彻底离开了他。 他深呼吸几次才冷着脸去拿那个戒指盒,打开来看,但怎么……怎么消失的是戒指? 而钥匙还躺在原地,动都没动。 赵疏阳愣住,下一刻,他身后传来脚步声。 从画室出来的江收靠着门看他,双手抱在胸前,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亮光。 “我的尺寸,给我的?” 明明是在询问,但江收的语气却是十分的笃定。 赵疏阳这才反应过来,心口发烫,他紧紧攥着戒指盒,亲手把盒子和钥匙一起放到了江收的手里。 “当然是给你的,都是给你的。” 江收低头,弯唇笑了。 他伸手拉住赵疏阳的手,“行了,走吧,看到你买的蛋糕了,下楼去吃。” 赵疏阳与身边人十指相扣,“一起吃蛋糕?” 他以为江收会想要先出门的。 江收没太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笑着反问: “是啊,男朋友不就是用来做这些的吗?” 第33章 番外 小江吃醋 初夏时节,天气彻底热起来,极其热爱举办聚会的季大小姐季茵闲来无事,在家里搞了个小型的party,邀请了不少朋友,当然也叫了江收去。 江收前阵子因为新作品在画室闷了两个多月,现在终于空闲下来,听到聚会有点心动,和赵疏阳报备过后就过去玩了半天。 聚会上的朋友多多少少都互相认识,气氛很热烈,各种环节安排的紧凑,酒开了一瓶又一瓶,季大小姐还找了了几个小爱豆来唱歌,音乐声和笑闹声嘈杂在一处,让江收本就喝得有点晕眩的头脑更不清醒。 季茵看他好像有点醉了,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安静的地方休息会儿,江收揉揉太阳穴,点头。 绕过聚会的小厅,季茵家的客房在二楼,旋转楼梯尽头蔓延开的走廊上挂着几幅画作和照片做装饰,江收一边走一边看,但脚步在他看到其中一张时骤然停住。 那是一张普通的毕业照,看起来大概是季茵高中时拍的,而照片最中间的那个人,是江收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十几岁时候的赵疏阳。 江收揉揉眼睛认真去看,画面里的少年穿着白色的制服衬衫,胸前是银亮的名牌,高三一班赵疏阳。 十七岁的赵疏阳看起来就很疏离冷淡,模样要比现在要青涩一点,但仍旧是人群中长相最优越的一个。 江收心跳加速,隔着玻璃和那时候的赵疏阳对视。 走在前面的季茵回头,发现江收站在那里不动,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即了然“哦”了一声,笑道: “你在看赵疏阳是不是?” 她的满钻长甲在玻璃相框上轻轻敲了几下,点了点赵疏阳的位置,“我们高中时候是同学呢,我跟你讲,他当时超级受欢迎的。” 江收摸摸十七岁赵疏阳的脸,很感兴趣地追问:“有多受欢迎?” 季茵想了想,开口道: “什么送情书啊当面表白啊都是家常便饭,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段时间,有个男生总来给我送水送礼物,我以为他是想追我呢。” 季大小姐时隔多年仍旧对此事感到好笑而气愤,“结果那个男生和我说,你和赵疏阳是不是有点亲戚关系啊?能不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江收稍稍睁大眼睛,“当时还有男生追他?”季茵点头,“那当然,他这种级别的帅哥可是男女都招架不住的。” “那……” 江收迟疑一瞬,还是忍不住问:“那赵疏阳高中时候被追到过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季茵思索片刻,“不过当时好像是有个男生很喜欢他,总是嘘寒问暖,跟在他身边,和他形影不离的。” 江收的眉头皱起来。 “好了好了,都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没人提早就忘光了。” 季茵没再多说什么,赶紧拍拍他的肩,带他往客房走,叮嘱他道:“好好休息吧。” 明明刚才醉意上头时很困倦,但现在真躺下了,江收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被子里慢吞吞翻来覆去,闭上眼,一会儿想起来赵疏阳十七岁时候的脸,一会儿又想起了季茵刚刚说的,那个时候就有人在赵疏阳身边。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他从来没这么真实地感受到过醋意。 一想到在他还不认识赵疏阳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得到过赵疏阳的温柔与爱,他的心口就一阵阵发酸。 但是,江收安慰自己,谁还没有个过去呢,少年时期青春萌动,谈个恋爱嘛,正常。 现在赵疏阳在他身边,这就很好了。 晚上赵疏阳来接他,温和的夏季晚风里,江收压下心底那点闷闷的不高兴,懒洋洋靠在赵疏阳身上,故意没事找事: 第64章 “这次你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你现在都不管我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赵疏阳眼里带上点无奈的笑意,伸手捏他的脸,问他喝了多少? “一点点。”江收神色严肃起来,好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点,不像喝醉的样子。 他在车里坐直,忍不住想问,又要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轻咳一声: “赵疏阳,你初恋……是什么样的人?” 赵疏阳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有点没明白江收为什么要这么问,但仍旧非常诚实地回答他: “非常好,很惹人喜欢。” 江收脸上的笑意僵住,他皱着眉,又问: “你很喜欢他吗?” 赵疏阳神色温和下来,声音也放轻,“当然,很喜欢。” 江收心里的那点酸涩感彻底压不住了,他深呼吸一口,自己沉默着平复了会儿心情,又闷声问: “那你们谈了多久?为什么分开了,因为高考?” 赵疏阳皱眉,疑惑地看向他: “什么高考?” 江收问,“你初恋不是你高中同学吗?” 赵疏阳也怔愣住,迟疑道: “……我初恋不是你吗?” 刚好停车到家,两人回去聊了半天才把这个误会搞明白。 赵疏阳无奈地摸摸他的头发,“所以你以为,我高中时候有和别人谈恋爱?” 江收抱着猫点点头。 “没有,遇到你之前从来没有。”他把江收抱进怀里,认真而细致地轻吻,又问,“那回来路上问我那些话,是因为你很在意吗?” 江收纠结了一瞬,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不大度,可最后还是实话实说: “……在意是难免的吧。” 他抱紧赵疏阳,脸埋在这人颈窝,“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吃醋,对不对?” “对。” 赵疏阳的心软成水,忍不住又低头和人接吻,他在唇瓣摩擦时低声道:“但是你不用吃醋。” “非常好的是你,惹人喜欢的也是你,我很喜欢的也是你。” 第34章 番外 校园恋爱if线 (故事背景设定为江收高中时期回国,成为赵疏阳的转校生同学。) 长夏昼永,晚修的短暂铃声响了三遍,教室窗外的天色还泛着橘黄。 等班里嘈杂喧闹的人声渐渐平息下来好久后,江收才匆匆从后门进来,坐到赵疏阳身边的位置上,喘着气拧开冰饮料的瓶盖。 他晚饭的时候和高阳出去打球,临上课才卡着点回来,此时稍稍汗湿的发丝垂在额头,气息还有些急促。 教室里很安静,赵疏阳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卷面上的函数题目,但却不由自主被身边人的呼吸声与喝水的吞咽声吸引了注意。 其实那只是很轻微的一些声响,但不知为何,总是能轻而易举占据赵疏阳的心神,就好像江收本人一样。 赵疏阳头脑空白地看了一会儿题目,放下笔,朝身边瞥了一眼,刚好就和看向他的江收眼神相撞。 江收大概是嫌太热,校服衬衫的领口多开了一枚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因为刚跑回来,皮肤还泛着淡淡的红色。 在看向赵疏阳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格外亮,此时就朝赵疏阳露出点笑意,拿起桌上另一瓶没开过的冰饮,推到赵疏阳桌上。 他用很小声说,“给你带的。” 赵疏阳握笔的手一瞬间收紧,笔尖在卷子上留下一道没有意义的痕迹。他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再去看江收,仍旧保持着一副疏离又不好接近的模样。 赵疏阳总是这样。 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收到的喜爱与欢迎太多,对于其他人的示好,他习惯于冷处理,一般人见此也就识趣地不再打扰他,只有江收是个例外,江收只会下次继续。 从这个学期初江收转过来成为他同桌开始,几个月以来,送饮料带水果黏着他一起吃饭一样不落。赵疏阳轻轻皱了皱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但好像也不是很烦。 饮料瓶外壁上结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赵疏阳把它推回江收的桌上,指尖冰凉潮湿一瞬,但在他触及江收的目光后却莫名开始隐隐发烫。 江收侧着脸趴在桌上看他,继续小小声问:“你怎么总是拒绝我?” 自己的示好总是被赵疏阳无视,这让凭借一副好皮囊在人际交往间无往不利的江收很是沮丧。 说这句话时,江收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颤颤,看起来像是有点委屈的模样。 赵疏阳抿了抿唇,移开视线,不置可否地轻声道:“是吗?” 江收伸手去勾他的袖口,拉长声音反问他:“不是吗?” “如果不是的话——” 江收弯弯眼睛,“今晚放学我们一起走吧。” 八点半下晚修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高空的风卷着树尖摇晃,空气闷热潮湿,一副要下大雨的迹象。 江收站在班门口,催赵疏阳快走,说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赵疏阳点点头,把书收好,出来时路过教室后面的柜子,顺手拿出来了江收的校服外套。 “给。” 他把外套塞进江收怀里,淡声道。 江收拎着校服,冲他挑眉: “干嘛?我不穿,太热了。” 赵疏阳垂眸注视他,多解释了一句:“如果下雨会冷。” 第65章 赵疏阳想,他这是在干什么,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很爱多管闲事的人,可遇到江收,耐心就会不自觉变多。 他们刚到校门外,乌云就已经集结起来了。 气温迅速降下来,潮湿带着凉意的风席卷而过,单薄的衬衫被吹透,江收只好乖乖穿上外套。 他随口道:“赵疏阳,你有没有带伞啊?” 赵疏阳摇头,“没有。” 江收笑了,“哦,那我们可能要淋雨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个男生从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跑过来,手里拿着把折叠伞,递给赵疏阳。 “哥哥,你没带伞吗?可以和我打一把,或者我借给你也可以。” 赵疏阳略微皱眉,想要拒绝,但忽然鬼使神差想要看看江收是什么反应。 他一抬眼,就见江收站在旁边,双臂抱胸,似笑非笑地看他。 赵疏阳心头一紧,立刻对那个男生严肃道: “谢谢,不用了,我们喜欢淋雨。” 吹着晚风往前走,江收把地上的一颗小石子踢出好远,目光灼灼地看向赵疏阳,问: “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赵疏阳摇头,“不太熟悉。” 那个男生曾经对他示好过,只是他没有在意。 “哦。” 顿了顿,江收又问:“那他为什么喊你哥哥?我都没这么喊过你。” 他漂亮的眉眼黯淡,一副不高兴了的模样。 见状,赵疏阳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他,想解释说那是那个男生自己想喊的,但话还没开口,豆大的雨滴就“啪嗒”一声从云层中坠落,掉在地面上,洇出一个深色的圆。 雨滴从稀疏到密集只用了短短几秒,两人都没带伞,只能匆匆到附近街边的小亭子下避雨。 那亭子只是用作装饰的街景,很小一个,两人站在里面,要肩膀贴着肩膀才能确保不被淋湿。 他们紧贴着彼此站在一起,等待家里安排司机过来接,寒冷潮湿的水汽攀升,但肩膀与胳臂相贴处的热意却透过薄薄的夏装蔓延。 江收用稍凉的手指勾住赵疏阳的手,故意道: “冷不冷,哥哥?” 赵疏阳神色一顿,喉结上下滑动几次,他轻声说:“不要这样叫我。” 江收听了就蹙眉,“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 他偏要在赵疏阳身边靠的更近,一遍又一遍问: “为什么,哥哥,为什么我不可以?” 江收的声音并不大,几乎要被淹没在磅礴的雨雾里,但赵疏阳听得却异常清晰。 他喊一声哥哥,赵疏阳的心就急促而有力地跳动一次,像是要混入这场暴雨之中。 滚烫的热意涌到赵疏阳的耳根,可江收还要一无所知或者说是乐见其成地靠近他,淡淡的薄荷香气萦绕在这一小片天地。 赵疏阳的脸颊发烫,他干脆抬手捂住了江收的嘴,柔软的唇瓣触碰他的手心,勾起丝丝痒意,赵疏阳一时不知道该放手还是继续,他定定看了江收片刻,垂眸哑声道: “我不习惯。” 不习惯面对这样陌生青涩萌动而不可抑制的情感。 夏季雷暴雨去的很快,隔日再上学时就又是艳阳天。 江收没再叫赵疏阳哥哥,他那天本来就是逗赵疏阳玩呢,回家后就把喊人哥哥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殊不知后来的好几天里,赵疏阳总在疑虑—— 江收没有再执着于那样喊他,是不是生气了? 也许他不应该拒绝江收的。 江收最近认识了个新朋友,纪霄东,也是美术生。 艺术生下午不用上文化课,要去学校画室练习,两人刚好在一个画室,兴趣也相似,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偶尔也会一起去吃个饭。 中午他和赵疏阳在餐厅吃饭,见到纪霄东,还邀请纪霄东和他们一张桌子吃饭。 纪霄东端着餐盘,没有推拒地坐在江收对面,大大咧咧地笑道: “谢谢啊,中午人这么多,正担心找不到地方坐呢。” 说着,他看了看赵疏阳,问江收,“这也是你的朋友吗?” 江收点头,没有犹豫,“是啊。” 只是朋友吗? 赵疏阳神色淡淡地把自己盘里江收喜欢的芦笋夹起,放到江收盘子里。 他不明白自己心里那股不满从何而来。 是因为“朋友”?还是因为“也是”? 学校周五没有晚修,下午下了课就能回家。 纪霄东吃着饭,随口问江收下午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江收想了想,还没说话,身边的赵疏阳忽然看向他,低声道,“下午放学要和我一起走,这是你说过的。” 纪霄东有点不满意自己被截胡,“今天又没有晚修,江收下午在画室,你在教室,一起走多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 赵疏阳冷脸看向这个让他觉得很不顺眼的人,“我会去画室等他。” 赵疏阳向来说到做到,下了课就往美术楼走。 江收的画室在一楼,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人,赵疏阳过去时,江收正要去洗画具,身边的纪霄东帮他挽了下衬衫袖子。 两人靠近的身影让赵疏阳觉得很是刺眼,他走过,淡淡注视纪霄东一眼,随即接过江收手里的东西: “走吧,我帮你就可以。” 第66章 一起回家的路上,江收心情很不错,像往常那样用手去勾赵疏阳的袖口,笑道: “感觉你最近有一点不一样。” “是吗?” 赵疏阳转头看他,握住了他的手腕,又与他十指相扣。 两人的掌心紧贴在一起,赵疏阳认真注视他,深黑的眼瞳中是不加掩饰的情愫。 平日里向来游刃有余撩人的江收被他看得一愣,热意渐渐攀上脸颊,有点无措,“怎…怎么忽然拉手?” 因为不用再想,也不用再等了。 赵疏阳的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他的手背,俯身吻了吻他的脸颊,轻声道: “牵手可以,拥抱可以,叫我哥哥也可以,以后任何事我都不会再拒绝你。” “江收,别去和别人玩,要和我在一起。” 第35章 番外 七年之痒 夏季天亮的早,近来天气又一直很好,江收昨晚睡觉时忘了拉窗帘,明晃晃的晨光就毫无遮挡地照在了他脸上。 他皱着眉把脸往枕头里埋,习惯性地伸手向旁边,但却只摸到了微凉的床单。 江收在半梦半醒间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赵疏阳不在。 躺在床头桌上的手机昨晚没人给充电,现在只剩下了一点可怜的电量,江收打开就看到赵疏阳发来的行程报备,说是又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谈合作,可能要再晚几天回家。 啧,大清早的坏消息。 江收心情不太好,拿着手机打了半天字,但最后又都删掉。 他都快要三十岁了,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伴侣工作这种幼稚的事绝对不可能再做,更何况赵疏阳只是出个差,也没多久,到今天满打满算也就十五天而已。 也就十五天。 江收重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沉闷了一会儿,抱了抱赵疏阳的睡衣。 从两人确定关系以来,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他们从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平日里两人同吃同住,朝夕相处,偶尔赵疏阳或是江收要出外工作,时间超过三天的话一定会问对方能不能一起去。 像这样分开十五天,实在是曾经根本不会发生的事。 思及此,江收心里涌上来点委屈的气愤,他戳了戳手机壁纸合照上赵疏阳的脸,心想你怎么能工作那么久不回家,都不想我吗? 爱人短暂离开带来的不习惯会在生活的各个细节处显现。 就比如今天早上被阳光照醒,如果是以前,江收闭着眼睛拍拍赵疏阳,话都不用说,下一刻窗帘就会被拉上。 赵疏阳平时起床比较早,所以往往江收醒后,就能看到床边已经放着帮他拿好的衣服,洗漱完下楼,桌上早已摆好合胃口的饭菜。 他们交换一个早安吻,安静吃完饭,就准备去上班。 玄关处,江收摘下自己的车钥匙,朝赵疏阳晃一晃,意思是今天他自己开车去工作室,晚上能去接赵疏阳下班。 赵疏阳就点点头,和他一起出门。 他们之间已经熟悉到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悉对方什么意思,合口味的饭菜、合眼光的衣服、不必语言交流的心知肚明让他们在彼此面前变成一本翻开了的书。 这种多年亲密关系带来的默契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前段时间是他们在一起的七周年纪念日,江收很期待地做了很多准备和规划,但到那天才发现,两人选了相似的衣服,订了同一家餐厅,纪念日约会行程重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 江收笑着倒在沙发上看赵疏阳,随口说了句,“啊,一点惊喜和新鲜感也没有了。” 听起来像是抱怨,但其实江收是完全不在意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只要对象是赵疏阳,那无论是去新的地方做新的事还是仍旧在旧的地方做旧的事,都是甜蜜而愉悦的。相同的日子会无限重复,可爱是源源不断的。 那句话江收随口说完就忘记了,可他不知道,赵疏阳会当真放在心上。 自那之后的几天里,赵总工作之余总是在担心,江收是觉得他们之间没有新鲜感了吗?是觉得厌倦了,没有意思了吗? 他们已经在一起太久,人们都说“七年之痒”,看来随着时间流逝,新鲜感的消失是必然的。 赵疏阳想,也许他应该给江收留出来一部分独处的时间,适当地保持一些距离,这样才好让江收不会觉得他们之间那么索然无味。 刚好那时有个需要出差的项目,赵疏阳没问江收要不要一起,只说自己工作会很忙,可能要出去久一点才回来。 江收以为“久一点”顶多是指三五天,但没想到,十几天过去赵疏阳的工作居然还没有结束。 分开这么久,其实两个人都不太好受,那种细密的依赖与想念无孔不入地渗透了生活的每一处。 赵疏阳给自己安排了很多高强度工作,希望借此来保证自己不会总是忍不住去给江收打电话发消息,偶尔闲暇下来,他会去出差的城市附近转一转,想象着如果江收一起来的话会喜欢什么东西,然后买下来,想等到回家后送给江收当做礼物。 晚上在酒店休息时,是赵疏阳一天里最期待的时候,晚间小雨,他站在湿冷的阳台上,听电话那边的江收和他闲聊最近的日常,明明只是一些很平淡的话,但他的心却像刚谈恋爱时那样滚烫。 第67章 因为不在一起,两人要分享的事情变得比平时更多,江收最近一个人太无聊,刚好宋沂他们回国,几人一起玩了几天,和赵疏阳谈起时语气里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赵疏阳本想问江收一句有没有觉得想他,但闻言之后又顿了顿,只是伸手碰了碰阳台栏杆上湿漉漉的水珠,垂眸轻声道: “玩得开心就好。” 他觉得十几天已经太久太久了,可现在看来也许他不应该太早回去,江收一个人看起来也很开心。 于是在挂断电话之后,赵疏阳又默默把回家的期限推后几天。 剩下几天的里工作比较少,赵疏阳空出来的时间变多,搜罗的礼物也越来越多。 他一一把那些礼物摆放整齐,思考片刻,在备忘录上写下以后每年要加多两到三次家庭出外旅游计划。 江收如果觉得倦怠,那他就应该要尽量在平淡的生活中多增添一点不一样的部分。 除了旅游,还有…… 正想着,酒店的房门被敲响,赵疏阳以为是住在隔壁的助理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毫无防备地放下笔去开门,但却猝不及防地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就靠在门边,眨眼看他。 江收神色中带了些风尘仆仆的疲惫,但眼睛却很亮,在他开门之后朝他伸出双臂索要一个久违的拥抱。 赵疏阳愣住,几乎是不经思考地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紧紧相拥片刻,才低声问: “怎么过来了?” 江收闻言就似笑非笑地看他,“你还好意思问我啊,那么久不回家,你都不想我吗?” 赵疏阳哑然:“我当然——” 他说不下去,抱住江收,低头埋首在江收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非常非常想你。” 像是怕江收不信,赵疏阳揽着怀里人的肩,把人往房间里带,给他看那些认真挑选的礼物。 “出来的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都觉得你会喜欢,所以不知不觉买了好多礼物给你。” 江收心软软,但面上仍不动声色,慢声道:“哦,那为什么不早点回家,不想见我吗?” 他来的时候问过赵疏阳的助理,这几天的行程明明就是赵疏阳后来刻意加上的。 赵疏阳闻言立刻否认,“不是。” 他斟酌着开口,“我只是觉得,我们偶尔需要分开一段时间,不然新鲜感消失,你会觉得厌倦的。” “……?” 江收好气又好笑,搞不明白赵疏阳到底在想什么。 “厌倦什么?” 他揽着赵疏阳的脖颈,拉近两人的距离,直到呼吸交融,唇瓣堪堪触碰才停下。 他问,“你觉得我会厌倦你吗?” 赵疏阳没有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 这个回答让江收很不满意,他气不过,在赵疏阳唇瓣上咬了一口,但咬完又觉得自己太用力了,转而又轻舔了几下。 “那种浮于表面的新鲜感才不是一段关系里最重要的东西。” 赵疏阳一愣,和江收对视,心脏砰砰直跳,又听江收说: “我以为你知道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很爱你,就像你爱我那样。” “无论多平淡的日复一日,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会让我对每一天都满怀期待。” “这还不够我们保持新鲜感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江收能察觉到赵疏阳牵着他手的力度加大,两人紧紧十指相扣。 赵疏阳的心被柔软温热的爱意包裹,他捧起江收的脸,很认真地和人接吻。 “我也是,无论相处多久,还是永远都会期待我们的未来。” 七年,当那些浮于表面的新鲜与刺激褪去,水落石出的不会是厌倦,而是属于他们的,真正的爱情。 第36章 番外 姐姐和小李 六月底,江氏成功拿下了一个大项目,江令月在自家庄园里开了场庆功宴,也算是团建,公司里的中高层都受邀前来。 这座庄园临江,入夜时分,天边蓝紫色的云铺陈开来,音乐声淌过,江水闪着碎光。 李知枝拿了支香槟,提着稍长的裙摆从人群中穿过,偶尔还要拒绝一下邀请她跳舞的同事。 李总监温柔知性又漂亮,公司里不乏有人向她示好,但李知枝的态度从没有一丁点儿为谁动摇过。 她对感情方面的事看的并不太重,在对赵疏阳那点喜欢渐渐消失之后,她一心都扑在工作上,就算面对新的追求者,内心也像无风时的深潭一样平静,完全不为所动。 李知枝觉得这样也挺好。 庄园西侧引进来一条山溪水,回廊小桥做得非常精致,李知枝正想找个稍微清净一点的去处,她迈步踏上台阶向桥上走去,却意料之外地在回廊下一个转折处见到了坐在那里的江令月。 银亮的月光洒在江令月的礼服裙上,像铺开了一层清浅的水。这位平日里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的总裁女士此时难得放松,看起来温和了些许。 两人对视几秒,李知枝像是被某种特殊的情绪牵引,挽起裙子坐在了江令月身边。 “江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她轻声问。 江令月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小桥下生长地高高的芦草,随口轻笑道: “我在的话,大家玩起来可能放不开。” “毕竟在非工作时间,没人想再和上司相处吧。” 第68章 李知枝安静一瞬,摇了摇头,“……至少我不这么想。” 在之前的雪夜里,江令月把李知枝带回自己家,给人住了粥后,两人的关系在无形中就好像被拉近了不少。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在公司里,她们还是李总监和江总,只会严肃认真地讨论工作,但偶尔一些视线相接或并肩同行的时候,原先鲜明的上下级关系的界限就会变得模糊起来。 雪夜里暖融融的房间和香喷喷的食物给她们之间添上了一抹饱含暖意的底色,两人对视时,总能想起在那晚,暖黄灯光下,两人在餐桌旁对坐,一起看落地窗外的雪。 后来工作上有个需要出差的项目,江总在安排人手时思考了那么一瞬,就指定了李总监和她一起去。 一方面是想要多给李知枝提供些提升能力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 和李知枝相处让江令月感觉很舒服,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也不需要知道。 江令月做事风格一向如此,她只要按照她想要的去完成,那就足够了。 出差的城市在国外,异国他乡的陌生感让江令月和李知枝更亲近了一点。 那时恰逢阴雨连绵的春末,谈完工作回酒店,路上就又开始淅淅沥沥下雨。 路边小店的共享雨伞只剩下最后一把,江令月“啪嗒”一声把伞按开,冲李知枝勾了勾手,“过来点,我们挤一挤,够用的。” 雨水已经把李知枝的发梢打湿,她钻入伞下,最开始还因为不好意思而有些拘谨,克制着不和江令月离那么近。 她外侧的肩膀很快就洇湿,江令月见了,轻皱了下眉,很自然地伸手搂过她的腰,说让她再靠近一些。 一瞬间,潮湿的雨水气息之中,有淡淡的柑橘薄荷香味向李知枝涌来。 相触碰的身体部位被柔软的触感包裹,几乎要烧起来。 都是女孩,这个动作其实算不得什么,任何一对好朋友都习惯于这样拥着彼此。 但李知枝却心弦颤动,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完全是不一样的。 望着伞外滴滴答答的雨,李知枝想,这和与朋友的亲密完全是不一样的。 对她来说,这几乎算得上是一个半成品拥抱,是一个对象为江令月的、轻柔的、香喷喷的、亲昵而潮湿的拥抱。 而此刻庆功晚宴中,她们的裙角在晚风里交缠,江令月手里拿了包鱼食,时不时往溪水里投一点。 安静片刻,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李知枝:“你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呢?” 李知枝眨眼,点了点头。 宴会上多是酒水和冷餐,大家的注意力也不会放在吃东西上,一般会选择在结束后再去吃一顿晚餐。 江令月挑了挑眉,“那…如果你一会儿有空,可以留下,我最近新学了几道菜,要尝尝吗?” 她想,她要做一个体恤员工的好上司,随时向李总监这样不可多得的得力下属展现一些额外的关怀。 只是不知为何,当她开口邀请李知枝时,心里有淡淡的紧张与期待蔓延开来。 手里的鱼食被她不小心倒进水里小半包,几条有着漂亮鳞片的大鲤鱼立刻拥过来,尾巴在水面上甩出清透的声响。 李知枝愣着没说话,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就好像有人向深潭投入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浮动,平静的表面在这一刻被打破。 “好,那就谢谢江总的款待。” 李知枝攥着自己裙子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放松,柔顺的衣料上的折痕像花一样散开。 她偏过头,注视月光下江令月的侧脸,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理不清的情愫与说不出的勇敢。 片刻后,她站起身,整理好裙摆,向江令月伸出手。 “江总,那在晚餐之前,我可以邀请你去跳舞吗?” 江令月脸上露出些措不及防的怔愣,顿了顿,眼里的笑意才渐渐浮现。 她没什么犹豫地伸手握住了李知枝的手,站起身来,抖落一身月光。 “乐意之至,走吧。” 和缓的舞曲像一匹丝滑的绸缎,手臂相贴,衣料摩擦,明明晚风吹拂,李知枝的脸颊还是不自觉地发烫。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对视时,她们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江令月像是被什么奇幻的魔力控制一般,她直视着自己的舞伴,不受控制地低头贴近,又在接触到李知枝蓬松柔软的发丝时堪堪停下。 那些被风稍稍吹动的发丝拂在江令月脸上,带来一丝轻微的痒意,像是一份没能宣之于口的悸动,又像一个暗含心动的轻吻。 这次,她没有说“李总监”。 她说,“知枝。” 又说,“你的香水很香。” 今夜的晚宴总会结束,但一些已经萌发的东西却不会再有终点。 隔日她们还是江总与李总监,还是公私分明的上下级,但看向彼此时,却多了一分心照不宣的粘稠的暧昧。 但没过多久,李知枝就收到了一封邮件,是江氏的竞争对手公司发来的,言辞间非常诚恳,高薪聘请李总监跳槽。 李总监沉思片刻,推开总裁办公司的门,把这封邮件拿给江总看。 江令月才读了没几句就开始皱眉,脸色彻底冷下来,眼底压着怒意。 第69章 好啊,挖什么人不好,居然想挖她的李总监。 但…… 但她又想到,当初她好像也是这样把人从赵疏阳那边挖过来的。 没有人会放弃上升的机会。 江令月心里忽然涌上些焦急与担心,她关了那封邮件,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正色道: “李总监怎么想?” “对方公司的整体理念你也知道,那里不适合你,如果你愿意留下,我可以提供……”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知枝打断。 “不用这样。” 李知枝笑着看她,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江总,不用这样,当然是因为我不会去,所以才把邮件拿给你看啊。” “……” 也对。 江令月松了口气,心放下大半,她看着李知枝带笑的眼睛,心里一片柔软,“知枝,江氏会是你正确的选择,这里很好。” 但李知枝却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覆盖上江令月放在桌上的手,握紧,直视着江令月的眼睛轻声道: “我留下是因为,江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