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光！楚王袖里藏了个三寸小萌妻》 第1章 [仙侠魔幻] 《曝光！楚王袖里藏了个三寸小萌妻/偏宠饲养：戾王的小娇包会砍鬼》作者：嗷大喵【完结】 简介： （人狠话少呆萌女主vs偏执腹黑折翼男主，甜宠+玄学+微玄幻） 玄门大师姜小小天生灵魂不全，每逢月圆之夜还会变成三寸高的小人儿。 师祖说她十六岁那年会遇贵人，贵人身上的紫金龙气能为她解咒。 —— 楚王谢浔三岁龙气被夺，霉运罩顶被逐出京。 第一次见他的小萌妻，小萌妻在他面前咻咻两下缩水变成了三寸高的小东西，站在他掌心里打盹。 后来，楚王在每件衣服的袖子里都缝了个小兜兜，出门就把小萌妻放兜兜里。 并对外表示，“我家小小弱小可怜又无助。” 小鬼瑟瑟发抖：见过抓鬼用菜刀砍的吗？没错正是你家弱小可怜的王妃！ 乱葬岗众鬼哀嚎：见过能把百鬼吓哭的活人吗？没错还是你家弱小可怜的王妃！ 整个冥界炸了：见过两名鬼皇，两名鬼王亲自送嫁的新娘子吗？没错又是你家弱小可怜的王妃！ 第1章 我是来给你当媳妇儿的 七月十五，月圆之夜，鬼门大开。 石磨村外阴风阵阵。 姜小小坐在草垛子上，手里捏着一串糖人，腰间别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旁边村道上，面容俊美的青衫少年背着背篓打着灯笼，脚步匆匆往家赶。 少年正是姜小小下山要找的“贵人”。 贵人身上半点贵气也无，脑袋上甚至还笼着一团阴煞之气。 货真价实的霉运罩顶。 少年身后，飘着一只面目狰狞的红衣女鬼。 女鬼瞅准机会刚要对少年下手。 姜小小“咔嚓”一声咬断了糖人的脑袋。 咯吱咯吱咀嚼糖人的声音传入女鬼耳朵。 女鬼回头，目光锁定在姜小小身上，随即发出一串诡异的怪笑。 姜小小将糖人递出去，问女鬼，“吃吗？” 村道上的谢浔闻言，稍稍侧过身，就见不远处的草垛上坐着个人。 月色朦胧，看不清容貌，但听声音，应该是个姑娘。 还是个，脑子不好的姑娘。 谢浔从小就能看到鬼。 正是因为知道身后跟着一只鬼，他才迫不及待地往家赶，没成想，半路竟然遇到这样一个小傻子。 七月半，鬼节，别人恨不能天都还没黑就关门，免得招惹脏东西。 她可倒好，肆无忌惮地坐在村外，见了鬼也不跑。 趁着女鬼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小傻子所吸引，谢浔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对一个陌生人仗义相助的习惯。 更何况眼下面对的是厉鬼，他自身都难保。 然而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女鬼凄厉的惨叫。 谢浔猛地回头，就见草垛上那姑娘已经跳下来了，左手还捏着断了脑袋的糖人，右手举着一把菜刀。 她身法十分敏捷，追着女鬼绕着草垛子飞速跑了半圈之后一个回旋急刹，对着一下子窜到她身后的女鬼隔空就是一刀。 刀锋划出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直直劈在女鬼身上。 “啊——啊啊啊——” 四周阴风大作。 女鬼的惨叫声越发凄厉痛苦，本就狰狞的五官这会儿更是扭曲恐怖到了极致。 紧跟着，谢浔就看到那女鬼被劈成两半后化成一阵黑烟，很快被风吹走。 “糖人不好吃吗？非要打架。” 姜小小咕哝了一句，把菜刀别回腰间，然后又是“咔嚓”一声，咬断了糖人的手臂。 小脸一鼓一鼓，吃得很满足。 …… 那个小傻子，用，一把菜刀，把一只凶气缭绕的厉鬼，砍！死！了！ 谢浔站在原地，震惊过后，目光复杂。 他见过道士驱邪，人家都是要开阵用符咒施法术的。 菜刀，能砍鬼？ 不过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谢浔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马上就要进村，离家不远了。 “哎！” 姜小小在后面喊。 谢浔脚步未停。 姜小小问：“你就是那位打小被人夺了气运发配到乡下，随母姓的先后嫡子谢浔？” 谢浔闻言，眼底迸发出令人心惊的寒意和戾气，“你到底是谁？” 他在石磨村住了这么多年，京城从未有人来探望过，村里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噢，我叫姜小小，是来给你当媳妇儿的。” 语气毫无感情可言。 谢浔：“？？？” 姜小小抬头看了看天，“很快就要月上中天了，你能带我回家吗？” 今天是月圆之夜，她身上的诅咒要发作了。 这是姜小小与生俱来的致命弱点，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变成三寸高的小人儿。 师祖说她中了咒，却对她中咒的原因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只告诉她，十六岁这年，她会遇到一位贵人，贵人身上的紫金龙气能助她解咒。 谢浔便是师祖指引给她的“贵人”。 姜小小望着谢浔脑袋上那团黑乎乎的阴煞之气，“咔嚓”一声咬下糖人的腿。 谢浔抬起灯笼，终于看清了小傻子的模样。 第2章 她穿着不太合身的宽松道袍，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绾起，肌肤莹白细嫩，眉毛弯弯，睫羽卷翘，一双眼睛圆圆的，又水又润，清澈无暇，半点世俗的污渍都没有。 要命的纯！ 她说自己来给他当媳妇儿的时候，谢浔甚至怀疑她到底懂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这么纯，这么呆的姑娘，腰间竟然别着一把凶悍的菜刀。 那把菜刀，刚刚砍死了一只厉鬼！ 姜小小并不在意谢浔如何打量自己，她只是舔着糖人，一遍又一遍地抬头看天，然后重复问他，“很快就要月上中天了，你能带我回家吗？” 谢浔眯起眼，一丝戾气泄出。 石磨村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瘟神煞星，恨不能把他赶出村。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主动提出要跟他回家。 “你能带我回家吗？”姜小小又问了一遍。 “不能！” 谢浔冷冷撂下一句话，把姜小小一个人扔在村道上，转身就走。 …… 村东头，一间破旧的茅屋内，油灯亮起。 谢浔把背篓放下，借着灯光在铜镜前看清了自己嘴角和手臂上的淤青。 他白天出去卖山货，回来时钱被山匪抢走，还挨了顿揍。 也正是因为出了事儿耽搁了，才会回来这么晚。 这么些年，每逢出门必出事，已经成了习惯。 他出生时，整座皇宫上方都被神光笼罩，祥瑞满城，本为帝星降世。 然而三岁那年，却被人用邪术硬生生夺走了紫金龙气，没多久母后便暴毙身亡。 所有人都认为他不祥，国师一句“三皇子如若继续留在京城，恐有损国运”更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从此命运天翻地覆，原本身份尊贵无比的先后嫡子慕容洵，被发配到乡下，成了只能随母姓的小可怜谢浔。 自那之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不顺，谁挨近他谁倒霉。 就连跟来照顾他的奶嬷嬷，也被他身上的煞气所影响，生了场大病不治而亡。 村里人将他视为瘟神煞星，唯恐避之不及。 能活到现在，谢浔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 家里还有常备的药膏，谢浔简单涂抹之后去了灶房生火。 已经很晚了，现在做饭来不及，他洗了几个红薯上锅蒸。 红薯蒸好，谢浔无意中瞥了眼窗外，刚好月上中天，阴气最重的时辰。 刚才那小傻子一直强调很快就要月上中天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甩开脑子里的思绪，谢浔准备回房拿个盘子来装红薯。 然而刚走到门槛边，他就见到了比见鬼更为恐怖的一幕。 第2章 变成了三寸高的小人儿 姜小小不知何时到他家里来的。 此时此刻！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一个活生生的姑娘！ 咻咻两下就缩水，变成了三寸高的小人儿！ 三寸高！ 三寸！ 高！ 饶是见了那么多鬼心脏强大的谢浔，这会儿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姜小小刚完成变身，眼皮打架困得厉害，小胳膊小短腿儿吭哧吭哧爬到桌上谢浔准备装红薯的盘子里，小小一只蜷缩在里面，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谢浔走过去，弯下腰，拇指和食指捏着姜小小的后衣领，将她拎到掌心里站着。 小东西比之前见到的更精致了，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小小的，像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 尤其她现在犯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好似小鸡啄米，又呆又萌可爱到爆。 谢浔挑眉，好萌好可爱，好想一把捏死。 他这么想着，慢慢收紧了五根手指。 姜小小实在抵不住困意，身子一歪倒在他掌心里，小耳朵正好贴在他指腹上。 谢浔怔了怔，鬼使神差地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小脸。 软软的。 那么小，那么软，身上还有温度。 仿佛随便一捏，马上就会断气。 算了。 歇了将她捏死的心思，谢浔黑着脸，随手将人扔到门外。 —— 隔天一早，谢浔是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眼，就见姜小小不知何时又到他家里来了。 昨天晚上还举着菜刀追着鬼砍的姜小小，这会儿正被一只老鼠撵得上蹿下跳。 谢浔：“……” 姜小小昨天晚上被扔出去没多会儿就又顺着窗子爬回来了，仍旧蜷在盘子里，原本睡得正香，有只老鼠爬到桌上来，爪子还在她身上扒拉了一下。 她吓得一个激灵，爬起来撒腿就跑。 变身期间的姜小小，是最虚弱的时候，基本用不了能力，别说是举着菜刀砍鬼了，随便一个正常人对她而言都是能一脚将她踩扁的巨人，见到老鼠她都得跑。 望着小东西小脸红扑扑，呼哧呼哧直喘气的模样，谢浔掀开被子下床。 那老鼠听到动静，吓得“咻”一下窜没了影。 谢浔两根手指把姜小小捏过来。 姜小小顺势一屁股坐在他掌心里，继续喘气。 谢浔盯着她看了许久，脸黑的不像话，“你到底是人是妖？” 要不是他从小见鬼练出了胆子，昨天晚上就该活活被这小东西给吓成鬼了。 第3章 “我这是天生的。”姜小小说：“每逢月圆之夜都会变小，三天之后就变回来啦！” 说完又摸了摸小肚子，“好饿，可以吃饭了吗？” 谢浔拧着眉，“谁让你来找我的？” “唔……师祖。” “你师祖？谁？” “苍梧山老天师。” 谢浔面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惊讶，“你是天师府的人？” “嗯嗯。” 苍梧山天师府乃燕国道门圣地，现任老天师张鼎德高望重，名满天下。 如果是天师府的人，那就直接排除了皇宫派人来暗算他的可能。 况且就算要暗算，也不可能安排这么个有着致命弱点的小东西来。 谢浔眼底的冷意退去大半，出去打了盆水进来，“吃饭之前，先洗脸。” 说完就去灶房生火煮粥了。 姜小小站在桌上踮着脚尖仰着脑袋，望着高出自己许多的脸盆。 小胳膊小短腿儿够不到。 不得已，拖了个茶杯过来垫着，费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爬到木盆边缘，结果没趴稳，扑通一声掉进去泡了个冷水澡。 谢浔刚把火生好，听到屋里水花扑腾的声音。 他急忙进来一看，就见小东西不知何时掉进脸盆里了，浑身湿漉漉的，小手小脚正努力往上爬。 谢浔：“……” 刚才好像忘了点儿什么，给她用了那么大的盆。 两指将小东西捞出来，谢浔习惯性地甩了甩水。 水倒是甩掉了不少，姜小小被甩得晕头转向两眼冒圈圈，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蔫嗒嗒地趴在谢浔手里，姜小小捏着拳头捶了捶他的掌心，晕过去之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我是活的，活的！” “哦，下次注意。”谢浔取来干毛巾，给她擦了擦脸上和头上的水珠。 擦完直接带到灶膛边，用火烘烤。 期间隔一会儿就探一下她的鼻息，确认还是活的又继续烘。 …… 姜小小醒来的时候，粥已经煮好了。 她翘着小鼻子嗅了嗅，哇，好香！ 谢浔将她放到桌上。 吸取了脸盆教训，不敢给小东西用太大的碗。 可即便是吃饭的小碗，也够她躺进去泡澡的了。 喝粥的勺子更是比她脸还大。 谢浔想了想，换成小茶杯盛半杯粥，又去外面菜园子里摘了一根中空的细瓜藤洗干净，仔细弄掉上面毛茸茸的小刺。 这才将一头递给姜小小，另一头埋到他刚吹凉的粥里。 “凳子”是谢浔现做的，用柴刀劈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小木块，上面垫着软和的碎布，就放在桌子上。 姜小小坐下来，抱着瓜藤咕咚咕咚吸了两口，余光瞥见谢浔嘴角的淤青。 她歪着小脑袋看了看，“有人欺负你啦？” “没有。”谢浔别开头，想到那伙人，眼底的凶戾藏都藏不住，但还是尽量克制，“昨晚天太黑，自己磕的。” 姜小小指了指他脑袋上，“顶着这么大一团阴煞之气，你出门是不可能顺利的。” 谢浔一怔，“你能看到？” 姜小小“唔”了声，“好大一团，但是有办法化解。” “化解？”谢浔半信半疑地瞅着她。 自从紫金龙气被夺，他就一直霉运不断。 他虽然看不到，但隐约能猜到，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影响着他。 谢浔也曾去县里请道士瞧过，可那些神棍总是故弄玄虚花里胡哨捣鼓半天没用的，只为坑他的钱。 姜小小看着谢浔，想啊想，是用什么法子化解来着？ 奈何现在的体态，脑容量太小，没多会儿就卡住了，晕乎乎的，眼珠子直往上翻。 谢浔赶紧两根手指将她捏起来晃了晃。 姜小小恢复正常后，又继续抱着瓜藤喝粥。 她如今的体态，按照谢浔的预想，估摸着半杯粥都喝不完，而且这半杯还得喝好久。 然而还没等谢浔回过神，姜小小就把喝空了的茶杯往他跟前一推，“还有吗？盛满。” 谢浔：“……” 第3章 兄台，你买棺材吗？ 谢浔动手，又给姜小小盛了满满一杯粥。 姜小小欢快地抱着自己的瓜藤，小脸一鼓一鼓，没多会儿就吸空了。 当她再次抬头望着谢浔，一双眼里仿佛都写着纯粹的“粥”字。 谢浔眼皮跳了跳，“还没吃饱？” 姜小小点了点小脑袋。 谢浔眼神古怪地望着坐下来还没有茶杯高的小东西，不明白这么多粥装哪儿了。 他只好动手，再次给她盛了一杯。 结果就是又被吸空了。 但好在这次，姜小小没再看他。 谢浔这才拿起勺子喝自己的。 收拾碗筷的时候，谢浔道：“一会儿我送你出村。” 姜小小正站在院里，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突然“咦”了一声。 谢浔以为她是想问为什么，黑着脸损了一句，“你太能吃了！” 十多年来，他独来独往惯了，并不想收留这样一个半道上捡来的小东西。 对他而言，姜小小是个令人头疼的大麻烦。 姜小小压根就没听谢浔在说什么，她吭哧吭哧爬到院墙上站着。 第4章 等确认了自己刚才的猜想，才又爬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进屋跟谢浔说：“你这屋子风水有问题。” 风水上有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之说。 从屋里往外看，左边为青龙位，右边为白虎位。 谢浔住在村东头，这一处只有他一户人家，离着其他村人很远。 而这间屋子的白虎位，刚好有个高出来的小山丘。 白虎位高于青龙位，这叫白虎抬头，是白虎煞的一种。 白虎抬头煞，轻则破财招灾，重则致命。 姜小小一向不太喜欢说话，跟谢浔解释起来也是惜字如金，但好在全都说到重点上了。 谢浔闻言，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记得奶嬷嬷说过，这间屋子是宫里一早给安排好的，只有住在这儿，才不会出现国师口中所谓的“影响国运”。 那时他还年幼，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今后要随母姓，不能再叫慕容洵，得改为谢浔。 而他，此后再也回不了京。 他一直以为，奶嬷嬷的死是因为自己的“不祥”。 从未想过，有人会借风水杀人于无形。 如果奶嬷嬷的死因是风水，那么母后…… 姜小小仰起脑袋。 晨曦从窗缝里透进来，照在少年脸上。 她看到他拿着小碗的手越攥越紧，眉眼阴沉冷鸷。 姜小小从未下过山，不太懂山下的恩怨情仇圆滑世故，更不懂安慰人，只是默默爬到凳子上坐着。 屋里一时之间陷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谢浔才朝她看来，“有没有办法化解？” “噢，有的有的。”姜小小说：“买一对小麒麟就行。” 根据姜小小的描述，谢浔仔细回想了一下。 镇上应该没有这种小麒麟，得县里才有。 …… 知道谢浔要出远门，姜小小提前就钻到他背篓里坐着。 谢浔锁上院门出来看到背篓里的小东西，想到昨天出门不顺，索性两指将她拎出来，直接塞进钱袋里辟邪。 钱袋挂在腰间，姜小小站在里头，只探出个小脑袋，脑袋上是谢浔给她梳的两个小花苞。 本来她的小脸就精致，小道姑头换成小花苞，瞧着越发像个栩栩如生的瓷娃娃。 然而谢浔一走动，姜小小就被颠得七荤八素眼珠子直往上翻。 留意到她状态不对，谢浔又给换了个位置，挂到脖子里。 姜小小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似乎才想起来什么，慢吞吞地问谢浔，“你之前跟我说什么？” 她好像记得他说她太能吃来着，难道山下的人饭量跟她不一样吗？！ 哦，好像在山上也不一样，大师兄三师兄加起来都没她能吃。 谢浔一脸淡定，“你听错了。” 虽然他不太乐意让家里添个人，但如果是个辟邪的吉祥物，那就不一样了。 —— 石磨村到开河县，路程很远。 步行是不可能的，谢浔自己又没车，村里的牛车骡车见了他都得绕道，更别提会愿意载他一程了。 谢浔只能先去镇上雇一辆车才能去往县城。 从石磨村到镇上，既没遇到找茬的，也没遇到强盗土匪，更没无缘无故摔一跤或者踩坑里。 长这么大，头回这么顺。 谢浔满意地将吉祥物转移到背篓里，免得一会儿人多被看到惹来麻烦。 重新背上背篓，谢浔大步朝着车马行走。 大概是他煞星的名声传得太远，眼下又是鬼节刚过，镇上的车夫也不愿意载他，一个个见了他眼神惊恐又嫌弃。 等谢浔走远，那些人还会啐一口痰，大骂晦气。 这么多年，谢浔早已习惯，面上并没有浮现太多的波澜。 反倒是姜小小，坐在背篓里掰着手指头数数。 声音虽小，谢浔却听到了，问她，“你在做什么？” 姜小小道：“在算刚才那几个，等我恢复了，先帮你砍骂得最大声的。” 谢浔：“？？？” 姜小小数完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些是人。 人好像是不能随便砍的。 她略带遗憾地改了口，“那揍一顿吧。” 谢浔昨天晚上亲眼见到过这小东西举着菜刀追着鬼砍，还亲耳听到过她说自己是来给他当媳妇儿的。 现在再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了。 “雇不到车了，改天去吧。” 谢浔并不执着于今天一定要买到小麒麟，调个头准备往回走。 这时，身后有人喊他，“哎，兄台，等一下！” 谢浔回过头，见到个赶着骡车的少年，看模样应该跟他年岁差不多。 说话间，赶车少年就已经到了眼前，挑着眉，“兄台，去县里？” 谢浔淡淡嗯了声。 少年更兴奋了，“我可以载你啊，免费的！去不去？” 谢浔见多了套路，并没有跳坑的打算，直接开口拒绝，“不用。” “哎哎哎，别急着拒绝呀！”少年嘿嘿一笑，“我叫陈四喜，镇上的，刚好要去县里，先前见兄台雇不到车，好心载你一程还不行吗？” 谢浔岿然不动，“你似乎还没说条件。” 陈四喜大概没料到谢浔一眼就洞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又咳了一声，“那什么，确实是有条件哈。” 第5章 说完一本正经地望着谢浔，“兄台，你买棺材吗？预定也行。” 第4章 娶个丑媳妇儿辟邪 上来就问人买不买棺材。 见过晦气的，还没见过这么晦气的。 姜小小都被他惊呆了。 好在她这会儿坐在谢浔的背篓里。 看不到陈四喜，陈四喜也看不到她。 陈四喜还在津津有味地给谢浔介绍，“别误会啊兄台，我们家开棺材铺的，我这也是为了生意嘛。 你现在用不上不要紧，可以交订金提前预定。 等真用上了，我们铺子不仅亲自送棺上门，还附赠一支唢呐班子，保准给你办得圆满又响亮。 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不买。”谢浔说着，抬步就上了他的骡车，“走吧。” 陈四喜瞪大眼，“你不买棺材，怎么还上车了？” 谢浔道：“你先前说有条件，只是问我买不买棺材，并没有说一定要买棺材才载我去县里，那我回答了不买，如今坐你车上，有毛病么？” 陈四喜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强盗说法！ 背篓里，姜小小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没毛病。” 陈四喜吓了一大跳，“谁？谁在说话？” 谢浔神色从容，“哪有人说话？” “我没有听错！刚才真的有人在说话！” 陈四喜越说，后背越凉，汗毛都竖起来了，满脸惊恐，“昨天晚上可是鬼节刚过啊，该不会真有脏东西在附近吧？” 谢浔望着他，“你们家开棺材铺你还怕这个？” “我是人，怎么就不能怕鬼了？”陈四喜险些跳脚，“再说了，那可是鬼啊，你不怕吗？” 谢浔：“哦，挺怕的。” 陈四喜：怎么觉得这小子的语气格外的勉强呢？ “算了算了，哥们儿今天发一回善心，免费载你去县里。” 陈四喜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想找个人作伴。 坐正后，他挥着鞭子，朝着开河县方向走。 谢浔话不多，一路上都很安静。 陈四喜受不了这气氛，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他，“哎，兄台，聊聊呗？” 这一路上都是昨天晚上鬼节烧剩下的纸钱，被风吹得到处是，要没个人说说话，实在瘆得慌。 谢浔问：“聊什么？” 这下可把陈四喜给问住了。 毕竟是刚认识的人，哪有那么多话题可聊。 但对一个敢于跟人推销棺材的棺材铺少东家而言，没什么话题是聊不开的。 “聊聊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家里几口人，成亲没，媳妇儿漂亮不？” 谢浔显然并没有兴趣。 陈四喜见状，又转了个话题，“要不，聊聊苍梧山天师府？” 姜小小靠坐在背篓里，原本正昏昏欲睡，听到“天师府”三个字，马上来了精神。 就听陈四喜侃侃而谈，“天师府历来只收男弟子，这一代却出了个女弟子，据说长得贼丑，还特凶残。” 谢浔挑眉，“凶残？” “对，别人驱鬼要开阵画符，她驱鬼直接用菜刀砍，虽然是件法器，可哪个姑娘天天带把菜刀在身上的？” 话到这儿，陈四喜脑袋耷拉下去，一脸幽怨。 “听闻她还贼能吃，就这样的，我爹还想让我娶她呢！说是我们家生意特殊，娶个这样的媳妇儿能辟邪。” 姜小小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除了长得丑贼能吃，还能辟邪。 反正是有用的。 也算是对得起每顿那几大碗饭了。 谢浔回头，瞥了眼背篓，缓缓道：“那确实不能娶，太能吃的养不起。” “怎么养不起了？”陈四喜哼了哼，“哥们儿好歹还是有点积蓄的，就是……” 陈四喜叹了口气，“但凡她长得好看一点儿，我都不至于这么纠结。” 谢浔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打小东西的主意。 到他手里的吉祥物，怎可能拱手相让？ 于是好心劝陈四喜，“我也听说了她长得很丑，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 “是吗？”陈四喜回头，狐疑地瞅了谢浔一眼，“那我再考虑考虑？” 听完八卦，姜小小终于能放心躺下睡觉了。 苍梧山一脉并不限制弟子婚配。 因此她很早之前就知道，她将来会嫁给能助她解咒的贵人。 那个“贵人”，就是谢浔。 —— 因为没车，出行不便，谢浔很少来县里，并不清楚哪家铺子卖小麒麟。 下车时跟陈四喜打听了一下。 陈四喜听得眼睛都亮了，“我就说咱俩有缘来着，你看你要买镇煞的小麒麟，我们家刚好就有。” 谢浔：“你们家不是卖棺材么？” 陈四喜嘿嘿道：“顺带的，顺带的，你也知道，棺材生意不好做，总得想点儿别的营生不是？”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问谢浔，“兄台你为什么会突然买麒麟，请人看风水了？” 谢浔嗯了声。 “哪请的大师？”陈四喜越发好奇，“给我推荐推荐呗，要真是个高人，改天我也去请来看看，总觉得最近我们家铺子里有些不对劲。” 姜小小刚醒，被风吹得仰天打了个喷嚏。 陈四喜又被吓了一大跳，脸色惨白地望着谢浔，“你刚才听到什么声儿没？” 第6章 谢浔淡定摇头，“没有。” “不会……吧？”陈四喜嘴唇都在哆嗦，“我……我这一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幻听了对吧？” 谢浔：“你们家麒麟还卖不卖？” “卖，当然卖！” 送上门儿的生意，哪有不做的。 可陈四喜这会儿连小腿肚都在打颤，完全挪不开步子，缓了好久才走在前头给谢浔带路。 谢浔顾虑到背篓里还有一小只，没打算进棺材铺，对陈四喜道：“我在外面等你。” 棺材铺本就是阴气重的地方，很多人都有顾虑，不肯进去也正常。 陈四喜没有多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进去找他爹。 陈四喜一走，姜小小终于能打哈欠伸伸胳膊动动腿活动一下筋骨了。 然而还没等活动完，她就突然蹙起了小眉头。 谢浔显然也注意到了小东西突如其来的安静，怕出意外，赶紧将背篓放下来检查。 姜小小道：“铺子里有东西。” 第5章 三丧煞 陈四喜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个厚重的木盒子。 盒子里是一对石雕小麒麟。 将木盒子递给谢浔，陈四喜道：“我爹说了，我们家卖这玩意儿以来，你还是头一个买的，就当是讨个彩，送你了，不要钱。” 说完摸了摸后脖子，忍不住嘀咕，“大热的天，怎么总感觉凉飕飕的？” 姜小小身形太小，又是坐在背篓里，看不到陈四喜，她只能通过背篓的缝隙去瞄个大概。 瞄完之后，小手对着谢浔后背那一面的背篓敲了敲。 谢浔猜到姜小小有话要说，并没有伸手去接小麒麟，跟陈四喜说突然有事儿，麒麟先放铺子里，待会儿来取。 陈四喜望着谢浔走远，在后头大声喊，“哎我说，你到底叫什么呀？” “谢浔。” —— 一直到拐入巷子，谢浔才停下脚步，放下背篓，把姜小小拎出来。 背篓里没垫东西，硌得慌。 这会儿坐在谢浔宽厚的掌心，仿佛坐了一层柔软的肉垫。 姜小小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谢浔望着她，“你刚说，陈四喜家铺子里有东西，是什么？鬼么？” “不是鬼。”姜小小摇头，“是煞。” 见谢浔若有所思，姜小小解释道：“跟你屋子里的风水煞不同，他们家的这个煞，是人死后化成的，比普通的鬼更为凶险。” “陈四喜身上沾染了一部分凶煞之气，如果不及时化解，不出三日，他必死无疑。” 谢浔沉默。 他想到出门前，姜小小说他脑袋上顶着好大一团阴煞之气。 姜小小并不知道谢浔在想什么，只是问：“要救陈四喜吗？” 谢浔颔首。 虽说是第一天认识，好歹白拿了他们家一对小麒麟，就当是还了人情，以后各不相欠。 谢浔问：“该如何救？” 姜小小组织了一下语言，跟谢浔解释说，煞也分好几种。 有生前杀戮成性凶残暴虐的，死后转为煞，靠残杀生灵修炼入魔。 这种一般很难见到。 最常见的是选错了下葬日子。 比如，三丧日。 春季逢辰日，夏季逢未日，秋季逢戌日，冬季逢丑日。 这几个日子统称为“三丧日”。 在这天下葬容易犯三丧煞。 犯三丧，轻则百日之内家门败落，重则一年之内亲属接连死亡三人甚至更多。 姜小小说：“如果要化解，就得先弄清楚他到底犯了什么煞。” “刚才有背篓隔着，我看不清陈四喜的面相。” “但据我推断，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姜小小累得直喘。 要不是她现在用不了法器，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谢浔也觉得太过麻烦，他只是想还个人情而已，没想着把整件事情给包圆。 于是又问姜小小：“你会不会画符？” 姜小小点了点小脑袋，“会。” “那直接用符纸镇压不行么？” “我现在的状态，只能画普通符纸，而普通符纸只能镇小鬼。” 姜小小摇头道，“要想镇煞，得盖上大印才有用，大印在天师府，我没带。” 什么罗盘大印驱魔剑，她嫌麻烦，都没带，下山只带了一把菜刀。 菜刀就是她的法器。 “其实，如果陈四喜能撑到两天后我恢复，就没问题了。” 姜小小说：“我正常时期画的符，不用盖印也能镇煞。” 就是平时懒得画而已，麻烦！ 她自记事起就是在天师府长大的，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爹娘又是谁。 她只知道，她在很多方面天赋异禀。 比如，修习术法。 她一点即通，仿佛天生就是这块料。 先前所说的镇煞符，哪怕是师父和几位师兄，都得盖上大印才能奏效。 姜小小是不用盖印的。 整个天师府，除了师祖老天师，也就只有她能到此境界。 又比如，能吃。 她的饭量，能顶两位师兄加一块儿。 三师兄常开玩笑说她再这么吃，就该变成小胖道姑了。 可姜小小到现在都没胖。 第7章 三师兄已经被她列入了不靠谱名单。 再比如，懒。 懒得说话，懒得搭理人，一个人静静发呆最好。 可是她还得嫁人解咒呢，这个好像不能懒。 希望嫁人的流程不要太麻烦了，简单一点就好。 唔，刚才说了好多话，好困。 谢浔望着掌心里的小东西眼皮耷拉下去，一副又开始犯困的样子，重新将她放回背篓里，不知不觉间，动作轻柔了不少。 —— 陈四喜这几天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尤其是今天。 他本来想去外头晒晒太阳，无奈他爹有事出去一趟，让他一个人看着铺子。 陈四喜只好搬了个凳子翘着腿坐在门外，一面晒太阳，一面看铺子，见有人路过还会跟人推销棺材。 结果自然是遭人白眼被人骂。 不过陈四喜早就习惯了，面上仍旧乐呵呵的。 谢浔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哎？谢——浔？”陈四喜想到这家伙先前留下的名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石磨村的？” 陈四喜家住镇上，谢浔倒霉鬼的名声，他听过。 谢浔望着他，开门见山，“三天之内，你最好不要出门，也不要再来棺材铺。” 陈四喜一脸懵，“你说啥？” 谢浔面色淡淡：“你送我一对麒麟，我送你一句忠言，两清了。” “不是，你等会儿……”陈四喜一头雾水，“我为什么不能出门？” “为了你的性命着想。” 陈四喜先是一愣，随后捂着肚子笑得直打滚，“开什么玩笑？你当自己是算命大师呢？” 陈四喜不信，谢浔并没有强行解释的打算。 麒麟他也不要了，准备找家正经铺子买一对。 “哎，你麒麟不要了？” 陈四喜笑完，这才把先前的木盒子抱出来递给谢浔。 “我爹说了送给你的，那就是送给你的，我们老陈家言出必行！” “多谢。”谢浔接过木盒子，又深深看了陈四喜一眼。 “哎呀行了行了。” 陈四喜挥手赶他。 “你自个儿就是个倒霉鬼，还给我算命呢，鬼才信你。” “再说了，我们家开棺材铺的，我能真怕了不成？” 第6章 粉色小窝 回到家后，谢浔按照姜小小所指的方位将两只小麒麟放好，这才去灶房做饭。 姜小小坐在桌上等吃。 早上见识到了姜小小的饭量，谢浔特地多煮了两碗米。 然而米饭跟早上的粥不同。 粥还能用瓜藤吸，米饭不行。 谢浔只得又给她现削了一双小筷子。 没有这么小的碗，摘了片瓜叶。 将米饭舀在瓜叶上，放到姜小小跟前，三个菜，每样夹了一点。 姜小小一看到吃的就来精神，捏着自己的小筷子，埋头将小脸吃得鼓鼓囊囊的。 谢浔望着她，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 像在养一只小宠物。 只是这宠物有点……太能吃。 谢浔自己只吃了一碗饭，剩下的，全进了姜小小的肚子。 吃到最后，小东西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一脸满足。 仿佛吃饭就是这世上最美最好的事儿。 谢浔丝毫不怀疑再来两碗她都能全吃下去。 “你现在变身期间，还是不要吃那么多，会撑坏的。”谢浔站起身，无情收了碗筷。 姜小小吃完就想睡，被他拎到院里逼着来回溜达，说消食。 姜小小气鼓鼓。 谢浔挑眉，“听没听说过虎落平阳最好不要叫唤？不听话就再扔你一回！” 姜小小想到他做的饭好好吃，于是决定先不叫唤了，乖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估摸着消食消得差不多了，迈着小短腿欢快地奔向里屋。 谢浔给她搭了个小窝，粉粉的被子，粉粉的枕头，还用一块粉粉的布做了帐帘。 姜小小穿习惯了灰扑扑的道袍，觉得这颜色说不出的新奇。 更新奇的是，谢浔一个男人，家里竟然有粉粉的布。 直到下午看到谢浔洗衣服，寝衣上绣着一只粉粉的小兔子。 姜小小大概找到了粉布的来源。 她打个哈欠，继续躺回粉粉的小窝里睡觉。 …… 当年奶嬷嬷死的时候，谢浔还不满十岁，村里没有人家愿意收留他。 他只能住在这间茅屋里自力更生。 捡山货晒干去镇上卖，成了谢浔唯一的收入来源。 有一次他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兔子。 孤独的小小少年仿佛捡到了一丝慰藉。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兔子养好。 后来的某一天，他从外面回来，就看到笼子里的兔子被人弄死了，身上全是血。 他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洗到最后变成了粉色。 再后来，他把这只粉兔子绣到了寝衣上。 —— 姜小小醒来的时候，发现谢浔正坐在她的小窝前，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像在看……他养的一只宠物。 “醒了？”谢浔难得的没对她黑脸，伸出手，指尖搭在小窝边缘。 姜小小顺势走到他掌心里，仰起小脑袋。 第8章 谢浔见小东西呆呆地半晌没吭声，怕她又卡壳了，准备拎起来甩一甩晃一晃。 姜小小突然指着他的头顶，“我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 谢浔一愣，“什么？” “你头上的。”姜小小说：“不是简单的煞气，而是封印。” “封印？”谢浔蹙起眉头。 “对。”姜小小说：“如果我推断没错的话，你被夺走的紫金龙气是能再生的，但是有人为了防止再生，所以用煞气给你上了封印。” 谢浔满目嘲讽，“夺走就算了，还给我上封印？” “简单来说，就是此消彼长的道理。” 姜小小解释道：“拥有紫金龙气的人一般命格很硬，邪祟见了都得绕道走，轻易是夺不走的。” “哪怕用邪术，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且，如果你的龙气再长出来，长多少，夺你龙气的人就会消多少，到最后还会被反噬。” 话到这儿，姜小小望着谢浔，“你知道夺走你龙气的人是谁吗？” “还能有谁？”谢浔冷笑，“无非就是想坐上皇位的人罢了。” 奶嬷嬷说京城很可怕，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母后死在那儿，让他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待在石磨村，一辈子不要入京。 可谢浔不甘心，他一定要想办法入京，为母后报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当朝太子，慕容渊么？”姜小小曾经从三师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据说是燕国有史以来最为惊才绝艳的一位皇子，五岁那年金銮殿献策治水一战成名。 自此百官推崇，深得帝心，十岁生辰宴上直接被封了太子。 慕容渊的五岁，好像正是谢浔三岁紫金龙气被夺的那年。 “你能否解除我身上的封印？”谢浔问。 姜小小嗯嗯点头：“解除封印简单，但你被封印多年，紫金龙气要想凭空再长出来，有难度。” “除非，你能靠近夺走你龙气的人。” 谢浔了然，“也就是说，我得想办法入京？” “嗯嗯。” —— 这天晚上，谢浔没睡好。 他脑子里全都是姜小小白天所说的话。 必须靠近慕容渊，他才能将自己的紫金龙气夺回来。 原本他是想改头换面当个书生科考入京的。 现在看来，似乎不太行得通。 因为科考的话，就算他再能耐考个状元，最终也是进的翰林院。 能靠近太子的机会微乎其微。 谢浔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有什么身份是能让他顺利入京，又能轻而易举靠近太子的。 —— 隔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院门就被重重敲响。 姜小小从梦中惊醒，就见谢浔也被吵醒了。 他起床气挺重，这会儿皱着眉，脸色黑沉。 姜小小问：“你有客人吗？” “没有。” 谢浔从来就没有朋友，跟村里人也不会来往。 记忆中除了奶嬷嬷和那只兔子，以及刚捡来的小东西，还没有人进过他家门。 像今天这样猛敲门就更是从未有过了。 他本不想理会，奈何外头的敲门声越来越过分。 谢浔脸色越发难看，穿上外袍走了出去，伸手打开院门。 就见外头站着的正是昨天刚见过面的陈四喜。 陈四喜脸色白得不像话，见到谢浔，红着眼险些哭出声来。 “谢浔，谢大师，求你救救我！” 第7章 我就是单纯想给你当媳妇儿 谢浔望着陈四喜。 对方应该是昨夜没睡好，天不亮就往石磨村来了。 身上沾了朝露的湿气，眼睑乌青，嘴唇泛白。 整个人一脸狼狈。 “何事？” 谢浔的起床气还没消散完，语气显得颇为冷淡。 “哥，哥我错了。” 陈四喜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昨天就不该那样笑话你，你打我骂我都行，还请救小弟一命！” 谢浔甩开他，揉揉眉心，不耐的情绪越发明显，“说重点！” “说说说，我说！” 陈四喜怕谢浔真生气了，赶紧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昨天他爹回来以后，他把谢浔的话在他爹跟前学了一遍，一面学还一面笑，险些都笑岔气了。 结果他爹听完后老脸紧绷，大骂他就是个蠢蛋，碰到了贵人都不知道。 陈四喜当场就傻眼了。 谢浔那倒霉名声，桃源镇附近的十里八村，只怕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吧？ 别的贵人陈四喜都觉得没啥。 可谢浔？ 这不开玩笑呢嘛！ 陈老头恨铁不成钢，揍了这逆子一顿之后亲自将他送回镇上关屋里不让出来。 少东家不在，伙计马六负责看铺子。 昨天晚上大半夜，另一个伙计松子急赤白脸从县里赶到镇上陈家报丧，说马六上吊了。 当时陈四喜正在做美梦，被他爹一把从被窝里拎出来。 陈四喜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就听说替他看铺子的马六死了。 铺子里的两个伙计跟陈四喜关系都不错。 陈四喜不相信白天还好好的人会突然想不开，说要去看看。 “都啥时候了你还敢去！” 第9章 陈老头又骂了他一顿，让他来石磨村找谢浔，自己陪着松子去了县里。 来石磨村的路上，陈四喜越想越觉得后怕。 跟村人打听谢浔住处时，他那副模样都把人给吓得不轻。 陈四喜说完后，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什么，哥，您看我还能再救一下不？” 见谢浔沉默不语，他又道：“我有钱，你要多少尽管开口！” 说着麻利地解开腰间钱袋，一股脑往谢浔手里塞。 谢浔道：“救你的不是我，另有其人。不过，这钱我倒是能替她收下。” 听到这话，陈四喜高悬着的心落下去不少。 又小声问：“哥，咱能不能打个商量，我这两天住你家？” “不行！”谢浔一口回绝。 陈四喜哭丧着脸，“我给钱都不成吗？” 眼瞅着谢浔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陈四喜声音弱下去不少，“那你总得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谢浔道：“只要你待在家不出门，后天之前，自会有高人来找你。” “得嘞，哥您真是个好人。” 陈四喜千恩万谢地走了。 谢浔回屋后，随手将钱袋扔在桌上，顺便把姜小小从小窝里拎出来，又用小碗给她装了一碗洗脸水。 变身期间的姜小小容易犯困，之前被陈四喜吵醒，明显还没睡够。 这会儿站在小碗前，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盹。 谢浔进出两趟，发现她还站在那儿，出声道：“是睡懒觉还是吃早饭，选吧！” “吃！”姜小小赶紧打起精神，弯下腰洗脸。 早饭煮了鸡蛋和青菜粥。 鸡蛋谢浔一个，姜小小三个，青菜粥谢浔一碗，姜小小三碗。 谢浔望着她的吃相，脑子里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那只兔子…… 算了，兔子没她能吃。 姜小小吃得很满足，吃完抹了小嘴，问谢浔，“今天要做什么？” 谢浔反问：“你能做什么？” 就她现在这身形，稍不注意就能让人给踩扁了。 姜小小说：“以前都有什么人欺负过你，你列个名单，等我恢复替你报仇去。” “你大概什么时候恢复？”谢浔问。 “明夜子时过后。” 谢浔的目光，不由挪到了刚给她搭好的小窝上。 一旦恢复，小窝肯定是睡不了的。 大概是这两天已经习惯了姜小小变身期间的小东西模样，一想到家里突然要多个十来岁的姑娘，谢浔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 第二天晚上，谢浔都没敢睡，一直等到子夜，就怕再出什么意外。 姜小小果然按时恢复了。 三寸高的小人儿又在谢浔眼皮子底下变成了初见时水灵清透的姑娘模样。 五官精致，肌肤细嫩，红唇柔软，一双眼是寻常人难有的干净，不染尘俗。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谢浔还是难以掩饰地露出几分震惊。 姜小小却似乎早已习惯了，脸上表情都不带变化的。 谢浔问她，“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 否则怎么可能有人会突然变小又突然变大？ “应该是咒术。”姜小小平静道，“师祖说我在娘胎里就中了咒，我学术法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咒术。” 迄今为止，她都没能找到化解之法。 唯一的希望，就是谢浔。 这还是师祖告诉她的。 具体要怎么做，到时候等谢浔找回龙气，她恐怕还得回苍梧山问问师祖。 谢浔想到什么，慢慢眯起了眼，“七月十五那天你特地来找我，总不会没有缘由吧？” 这种事儿，早晚会暴露的，似乎没必要隐瞒。 姜小小十分诚恳地说：“你身上的紫金龙气能助我解咒，虽然现在没有，但总有一天能找回来的。” 谢浔听到这话，低笑一声。 “那你直接去找慕容渊不就行了？找他，没准将来还能当上太子妃，找我，兴许会被我克死，你没听说过么？我母后就是被我克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上挑，被夺走一切的恨与怨交杂，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消沉的疯劲儿。 姜小小安静望着他。 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总觉得他很愤怒，这个时候多说话应该不太好。 想了想，她道：“没什么，我就是单纯想给你当媳妇儿。” 谢浔：“……” 第8章 谢浔，你开心吗？ 谢浔生气了。 姜小小大约能猜到，谢浔是因为知道了她要利用他而不开心。 姜小小没哄过人。 但她觉得如果是她自己生气了，别人光说说话是哄不好的，得行动，起码要做好多好吃的才行。 可是谢浔好像不太喜欢吃的…… 望着谢浔紧闭的卧房门，姜小小没睡。 她在堂屋坐了大半宿，利用奇门遁甲推演出那天抢了谢浔银子还揍他一顿的那伙人方位。 天刚蒙蒙亮，姜小小就拎着自己的菜刀出了石磨村。 —— 桃源镇出来不远处，有个岔路口，小路通往石磨村，大路通往开河县。 平时路过的人不少。 抢劫谢浔的那伙人是惯匪，这个岔口是他们惯常的作案地点。 今儿正巧镇里赶集，这伙人早早就来守着了。 第10章 然而守了好久都没见人路过，几人开始浮躁起来。 为首的是个面相凶恶的刀疤脸。 他蹲在树上，嘴里叼着根草，眉头皱得死紧，破口大骂：“他奶奶的，怎么今儿赶集的人都不从这儿过了？” “老大，要不咱先回去弄点儿吃的垫垫肚子再来？你看兄弟们都饿一早上了，实在顶不住啊……啊！老大你快看那边，有个姑娘，啧，那小脸儿，长得真他娘的好看！” 说话的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外号长虫。 长虫原本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当看到不远处缓步走来的姜小小，一双鼠眼顿时亮了。 搓着手跃跃欲试。 “呵呵，银子没送上门，倒给老子送了个小娘们儿。” 刀疤脸呸一声吐了嘴里的草，跳下来给其他几人递了个眼色。 这种事儿，他们以前没少干。 因此一个眼神，大家就都会意了，分两路走，直到把姜小小团团围住。 “小娘子，这是准备上哪儿去啊？” 刀疤脸上前两步，眼里泛着淫光。 姜小小说：“找你。” 刀疤脸更兴奋了，“找我，那哥哥陪你玩玩儿怎么样？” 姜小小点头，“好。” 跟以前被他们调戏过的良家妇女完全不一样。 姜小小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平静诡异了。 刀疤脸愣了一愣。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傻子更好，什么都不懂才好摆弄。 想到这儿，他重新笑开来，伸手要搂姜小小的腰。 手伸出去，摸到的却不是柔软的腰身。 而是，一把锋利冰冷的菜刀。 菜刀！ 这小娘们儿竟然带了把菜刀在身上！ 其他人也发现了姜小小别在腰间的菜刀。 “老大，这小娘们儿有刀！”长虫脸色大变，嚷嚷道：“她是来找茬的！” “找茬？” 刀疤脸嗤笑，一脸不屑，小娘子这细皮嫩肉娇滴滴的模样，能拿得起菜刀就算不错了，她还有本事动手不成？ 然而还没等想完，刀疤脸就见眼前没他高的姑娘一个高蹦，再一个高抬腿。 那腿直直朝着他脑袋上来。 “操——”刀疤脸面色大变。 紧跟着，所有人就见他们威风凛凛的老大被个小娘们儿用脚后跟压住脑袋生生摁跪在地上。 膝盖骨碎裂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 姜小小平静地望着刀疤脸，“你们抢了谢浔多少钱？” 刀疤脸这会儿疼得只想满地打滚。 然而姜小小的腿还压在他脑袋上。 也不知道这臭娘们儿哪来的力道，重得他动弹不了分毫。 “你们抢了谢浔多少钱？”姜小小又问了一遍。 刀疤脸都快疼哭了。 “谢浔？什么谢浔？” 他抢过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住？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姜小小回头，望着长虫，“找根绳子来。” 她的目光并不冷，温温软软，甚至还有些呆呆的。 然而出手时的狠辣，却让人后背止不住地冒冷汗。 谁能想到长得娇娇软软的小娘们儿，竟然藏着这么高的身手？ 今儿算是踢到铁钉子上了！ 长虫咽了咽口水。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反抗一句，下一个被碎膝盖骨跪在地上的就是他。 “姑……姑奶奶，您别动怒，绳子是吧？我这就去找，我马上去！” —— 谢浔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他习惯性地去看小窝。 小窝里是空的。 这才想起姜小小昨天晚上就恢复了。 她还说，她来找他是因为他身上的紫金龙气能为她解咒。 说白了，就是想利用他。 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燥意。 谢浔推门出去。 余光瞥了眼堂屋右边的房间。 这间房是奶嬷嬷生前住的。 他昨天在气头上，让姜小小自己收拾房间歇息，之后就关上门睡觉了。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谢浔一概不知。 走到房门前，谢浔抬手敲了敲。 屋里没动静。 “姜小小！”他出声喊。 屋里还是没动静，反倒是木门开了一条缝。 谢浔顺势推开，往里瞅了一眼，发现床褥整整齐齐，压根就没有被睡过的痕迹。 走了么？ 心里那股子燥意越发明显。 谢浔重重关上门，去水井边打了盆水洗脸。 洗完脸进屋，谢浔留意到那把放在木柜上的菜刀也不见了。 姜小小变身的时候，菜刀是没办法变小的。 谢浔怕不小心伤到人，特地放到了柜子上。 现在连人带刀一块儿不见，还真是走得好干脆。 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无端生闷气，谢浔脸色又黑了几分。 他很快收了情绪，没去灶房生火做早饭，拿了小锄头在菜园里锄草。 菜园就在院子西边，垄了土。 他站在高处给豆牵藤的时候，无意中瞥见村道上有人走来。 正是姜小小。 她拖着一根绳子。 绳子末端绑着个男人。 男人身形健硕，一看就不轻。 第11章 然而姜小小拖他就跟拖条死狗似的，半点不费劲。 隐隐的，谢浔还能听到男人的哭嚎求饶声。 谢浔眼皮跳了跳。 他擦了手，走下来。 就见姜小小拖着男人进了门。 四目相对。 姜小小的眼神跟初见的呆滞有些不一样了，带着些微的讨好。 “谢浔，抢你钱的人我给你拖回来了，他的膝盖骨被我震碎，路上还答应了赔你十倍的银子，你开心吗？” 谢浔深深望着姜小小，“所以你一早出去，是为了找到他让我开心？” 姜小小十分乖巧地点头，“嗯嗯嗯……” 第9章 替死鬼 谢浔看看地上疼得满头大汗眼泪直飙的刀疤脸，又看看呆呆望着他的姜小小。 微抿着唇，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谢浔……谢公子，谢大爷！” 刀疤脸双手双脚被绑着，眼泪汪汪地痛哭道：“我错了，银子我十倍赔偿给你，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他以后再也不敢轻易起色心了。 原本以为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谁料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真他娘的点儿背！ 姜小小递了个钱袋给谢浔。 钱袋是从刀疤脸身上扒下来的。 谢浔认出，正是那天自己被抢的钱袋。 但里头的钱，却比之前多了许多。 之前只有一两，现在有十来两。 谢浔取出一两，将钱袋扔回刀疤脸身上，然后居高临下望着他，“我只要我的一两，剩下的，用你一根手指来还。” 刀疤脸闻言，顿时吓得打了个哭嗝，一双眼瞪得老大，惊恐万分，“你，你想干什么！” 谢浔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砍柴刀拎来。 手起，刀落。 一时之间，院里只剩刀疤脸杀猪般的惨叫声。 姜小小目睹了全程，面上一丝波澜都没有。 等把刀疤脸扫地出门，她才望着谢浔。 “好饿，有吃的吗？” 谢浔突然想起，自己到现在都还没生火。 之前是在气她不辞而别，可现在…… “再等等。” 谢浔洗了手，很快去往灶房。 下午还要去帮陈四喜镇煞。 姜小小一宿没睡，推开奶嬷嬷住的那间屋子，打算先眯瞪会儿。 谢浔煮了一大碗面和三颗鸡蛋。 端上桌却没见姜小小在堂屋。 他去往东屋，房门虚掩着。 姜小小躺在床上，看样子刚睡熟。 鸡蛋还好，面不及时吃会坨。 谢浔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她，姜小小就自己先睁开了眼。 “好香，你做的什么？” 谢浔说：“煮了面。” 顿了顿，又补充，“好大一碗。” …… 姜小小十分给面子，一大碗面吃得汤都不剩，三个鸡蛋只剩壳。 等她搁下碗筷，谢浔才问：“你昨天晚上没睡觉，下午还能去镇上？” 姜小小道：“一夜不睡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没什么。” 谢浔不懂什么修道，只是说了句，“如果实在太累的话，不用勉强。” 姜小小当然要去的。 陈四喜是谢浔想救的人，救了陈四喜，谢浔就开心了吧？ —— 陈四喜已经在家度日如年地盼了一天半，可总算是把谢浔给盼来了。 见到本尊，陈四喜都感动得想喊祖宗了。 谢浔一看他眼窝憔悴的模样就猜到这货昨晚八成没敢睡。 陈四喜往他身后瞄了瞄，“你不说有高人来吗？怎么来了个丫头？” 谢浔道：“这位就是高人。” 陈四喜一听，顿时哭了，“哥，我喊你一声哥，人命关天，你可别坑我啊！” 谢浔没有多做解释，转眸望向姜小小。 姜小小打量了陈四喜一圈，断言道：“午夜之前必须找到它的本体，否则就来不及了。” 陈四喜听蒙了，抹了把泪，“姑娘，虽然你长得挺好看，可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啊，驱邪除魔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小小没搭理陈四喜的屁话，直接问，“你们家最近一年可有人去世？” “没有啊！”陈四喜忙摇头。 “那你家铺子里刚走的伙计呢？” “也没有。”陈四喜道：“马六是个孤儿，他十三岁就跟着我爹学做棺材了，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姜小小沉吟片刻，“都没有，那就还有一种可能。” 陈四喜见姜小小一副挺懂行的模样，想起来自己之前笑话谢浔，结果真出了事儿。 他顿时肃然起敬，“姑娘，你真的会看？” 姜小小仍旧无视他的话，继续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 “就……这两天吧。”陈四喜回忆道：“明明大热的天，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像一阵阵阴风刮过似的。” 说完，他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家伙计死亡的准确时辰呢？” 当时是松子回来报的丧，陈四喜并没有亲眼见到，只能将松子说的时辰告诉姜小小。 姜小小去往院里，根据死亡时辰所对应的天干地支起卦推演。 第12章 谢浔留在屋里。 陈四喜悄声问：“哎，谢浔，你请来的这位高人，真的靠谱吗？” 谢浔淡淡道：“那天让你三日不要出门的，就是她。” 陈四喜惊得瞪大眼，不敢再吭声了。 姜小小再进来时，陈四喜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大师，怎么样，看出啥来没有？” 姜小小问：“县城西郊方向，你们最近谁去过？” 陈四喜想了想，“我们家铺子里需要的木材都是在西郊砍伐的，最近这两天的话，只有马六去过。” 话到这儿，陈四喜惊呼，“大师，该不会马六被鬼上身了吧？” “不是鬼上身，他撞煞了，我们得去趟西郊。” 陈四喜一听，吓得抱着床柱子，“我、我能不去吗？” 谢浔蹙眉，“你不去，谁给我们指路？” “西郊的事儿，我大概知道。” 陈老头突然从外面进来，看着自家儿子，无奈叹了口气。 “爹？”陈四喜一脸难以置信，“西郊咋了？” 陈老头坐下来，脸色发苦，“前些天马六去西郊砍木材，回来跟我说了个事儿，说他偷看到林子里有人在做法事。 然而埋人的地方连个坟包都没有，只有个坑。 马六从那伙人的对话中得知，死的是个妇人，被婆婆活活打死又偷偷给埋了的。 埋人的那天，日子犯了忌。 等这家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人死了，这才想起来请人作法。” 话到这儿，陈老头一脸懊恼，“我要早知道马六会……就该请人给他看看。” 陈四喜越听越懵，“这跟马六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无关的。” 姜小小接过话，“应该是那家人请来的道士镇压不住底下的东西，所以想到了‘引怨’的法子，将死者的怨气转到别人身上。 所以，马六成了替死鬼。” 第10章 真正的高人 听到姜小小的解释，陈四喜抖得更厉害了。 “那如果我没有回家，而是一直待在铺子里，是不是……” 知道他想问什么，姜小小颔首。 “你们俩都会出事。” “爹，您快带他们去西郊吧，我不想死。” 陈四喜声音都是颤的。 他本来就胆小，又是头回碰到这种事，魂儿都快吓没了。 陈老头看得出来，谢浔带来的这丫头不简单。 能凭借马六的死亡时辰就推算出出事的方位，是位高人无疑了。 他对姜小小的态度，多了几分恭敬。 回头对儿子道：“那你好好待在家里，不准到处乱跑，我们去去就来。” 陈四喜打小就没娘，家里也没个仆从下人。 待会儿他爹带着谢浔二人离开，就只剩他一个了。 “要不，我还是跟着去吧？” 比起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他更愿意跟着他们一块儿去西郊。 陈老头皱起眉。 “爹……” 陈四喜最怕他爹黑脸，赶紧解释。 “万一大师待会儿要用到我也方便，您说对吧？” 这种事，陈老头哪敢擅自做主，回头看了姜小小一眼。 姜小小道：“让他跟着去吧。” 眼瞅着时辰不早，一行人没再耽误。 陈老头套上骡车，一路朝着县城西郊方向驶去。 陈四喜偷偷打量了姜小小一眼。 小姑娘模样生得格外娇美。 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得不谙世事。 是个让人看她第一眼就容易生出保护欲的娇软小美人。 可是！ 谁能想到她竟然是个世外高人！ 这怎么瞅都不像啊！ 陈四喜满心纳闷，厚着脸道：“大师，我能冒昧问一句您在哪儿清修吗？” 姜小小正要开口，谢浔先一步出声，“在我家。” 陈四喜：“？？？” 姜小小看了看谢浔。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撒谎，但是他开心就好。 面对陈四喜难以置信的目光，姜小小顺势点头。 “嗯，我是去给谢浔当媳妇儿的。” 陈四喜：“！！！” 出家人都这么粗暴直接的吗！ 陈四喜觉得自己受到了暴击伤害。 谢浔要娶个高人当媳妇儿，不用想，指定是因为他那倒霉的体质，娶个高人好辟邪。 可为什么同样是娶道姑，谢浔能娶个又好看又温柔又厉害的。 他就得娶个举着菜刀砍鬼的悍妇！ “那什么……” 陈四喜小声问：“大师，您有没有同门师妹什么的，师姐也行，再不济，女师父我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老头一鞭子甩在屁股上。 陈四喜顿时疼得捂着屁股嗷嗷叫。 —— 西郊树林茂密，骡车到山脚就停了。 车上不去，又不能把骡子拴在山下，怕被人顺走。 陈老头只能卸了车，将车留下，牵着骡子，带着谢浔和姜小小往山上走。 林子里时不时传来的鹧鸪声听得陈四喜头皮发麻。 他不敢走前面，也不敢殿后，央求了谢浔一番，走在中间。 陈老头根据马六的描述，顺利找到了那家人埋人的地方。 第13章 之前什么都没有，现在垒了个坟包，外面用荆棘围了一圈，荆棘上全是符纸。 周围有鞭炮碎屑和没烧完的纸钱。 一眼瞧上去，说不出的瘆人。 陈四喜小腿在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姜小小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站在那儿别动！”姜小小回头，勒令道。 陈四喜咽了咽口水，马上停了脚步，大气不敢喘。 陈老头开了这么多年棺材铺，多少是懂点儿风水的。 才一看到那个坟包，他就觉得说不出的邪门儿。 这会儿更是，他们一过来，林子里突然就刮起了阴风，冷嗖嗖地擦过人皮肤，让人全身汗毛直立。 骡子不安地嘶鸣着，蹄子在地上刨。 陈老头走到姜小小身边，小声问：“大师，您看怎么着才好？需不需要我准备啥东西？” 他之所以这么问，主要还是留意到姜小小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这跟他见过的道士一点儿都不一样。 姜小小已经绕着坟包走了一圈，听到陈老头问话，摇头道：“不用。” 陈老头心里七上八下。 说好了来镇煞的，结果画符的朱砂，黄纸和笔，一样都没有。 这叫什么事儿？ “你们往后退。” 姜小小突然道。 陈老头只得往后退了退。 等他再抬头，就看到姜小小伸出食指在虚空中快速画了一阵，口中低声念着什么。 不多会儿，一张闪着金光的符直直朝着坟包镇了下去。 “徒徒徒……徒手画符？！” 陈四喜这会儿的表情，比见了鬼还震撼。 陈老头的反应没比陈四喜好多少。 他曾听人说过，术士到了一定境界，画符就不再需要寻常工具了。 而且，普通术士一张符都得设坛花上很长时间，通常需要提前准备。 但对于真正的高人而言，不仅不需要动笔画符，还能在极短时间内画出来，现画现用。 这样的高人，哪怕是名动天下的道门圣地苍梧山也只有一位。 那便是现任老天师张鼎。 可今天，他竟然看到了！ 对方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如果说先前陈老头还对姜小小存着一丝疑虑，那么此时此刻，他只剩下满心敬畏。 这绝对是高人，真正的高人！ 那张闪着金光的符镇下去以后就消失不见了，仿佛姜小小什么都没做过。 然而四周的阴风却突然停了下来，枝叶间筛下斑斑点点的阳光，一派风和日丽。 陈四喜有些不确定，“大、大师，这就完事儿了吗？” 他的确是感觉到一直凉飕飕的后背不凉了，但还是不太放心。 “你安全了。”姜小小道：“以后碰到这种事，最好是第一时间请人看一看。” “我……我能请你看吗？” 见到了徒手画符的高人，陈四喜哪还肯信街上摆摊的江湖神棍？ 谢浔眉心微蹙，看着陈四喜，“你就那么盼着自己下一次再出事？” 陈四喜顿时反应过来，“啊呸呸呸，我这乌鸦嘴！” 说完又双手合十对着四处拜了拜，“各位，小弟我开玩笑呢，你们可别当真啊，在这儿吃好喝好就行，拜拜了您嘞！” 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 第11章 无形勾人最为致命 下山路上，陈四喜安静了许多。 谢浔和姜小小也都没说话。 姜小小是因为不喜欢说话。 谢浔则是在沉思。 之前见到姜小小徒手画符时，震惊的当然不止陈家父子，还有他。 从七月十五那天晚上初次见面开始，这小东西身上就没有一件事是寻常的。 她会举着菜刀砍鬼。 会在月圆之夜变成三寸高的小人儿。 会在正常时期凭空画符镇煞驱邪。 她还很会记仇。 替他报仇时，把人膝盖骨震碎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外表温温软软柔弱无助，实则人狠话不多。 跟谢浔想象中心系苍生正直善良的修道之人半点不沾边。 谢浔虽然不懂修道，但他光看那一手凭空画符的本事就知道，姜小小绝对不是苍梧山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弟子。 也是，能让天师府破了百年先例收的女弟子，又怎么可能平庸？ —— 姜小小帮了陈家这么大个忙捡回陈四喜一条命，陈老头坚持要留二人吃饭。 姜小小是无所谓的，主要看谢浔的意思。 谢浔见她望着自己，直接回绝道：“不了，我们还有事儿。” “不就吃顿饭的时间，谢浔你至于吗？我又不跟你抢媳妇儿。”陈四喜嘟囔道。 谢浔态度坚定，“天色不早，我们还得赶着回村里，再不走天该黑了。” 话都到这份上了，陈老头不好再留人，说要亲自送他们。 谢浔又给拒绝了。 陈老头只得送着二人出了院门。 临别前，给姜小小塞了个红色的福袋。 姜小小大约猜到里面是银子，掂了掂，六两六钱，她淡淡道了声谢。 陈家就在镇上，出门不远便是集市。 谢浔瞥到旁边有家成衣铺子，忽然停下脚步。 第14章 回头时，却不见了姜小小的身影。 这才一眨眼的工夫，人呢！ 谢浔眼神暗了暗，开始往回走，一面走一面打听。 然而还没等他打听完，就见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车辕上坐着俩人。 一个鼻青脸肿的车夫，和一脸无辜的姜小小。 马车很快在谢浔身旁停下。 姜小小指了指旁边的车夫，对谢浔道：“那天他骂你骂得最大声，我让他免费送你回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分明单纯无辜得要命。 谁敢相信，小姑娘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小手，能把一个比她高还比她壮的男子揍得爹娘不认？ “谢公子，那天是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我不该出言不逊，呜呜呜，您能不能宽宏大量，饶过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车夫一面求饶，一面落泪，明显被揍得够惨。 谢浔挑眉。 他就说这小东西记仇来着，果不其然啊！ 她说会替他报仇，就把抢他银钱的人弄残了拖到他跟前任他处置。 她说会替她揍骂他的人，就把人揍得鼻青脸肿，还明目张胆要挟人驾着最贵的马车送他们回去。 她不常说话，可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那么纯粹，那么利落。 仿佛永远不会掺杂多余的私欲。 她甚至可能连“私欲”是什么都不知道。 谢浔的目光，落在姜小小那身灰扑扑的道袍上。 “下来。” 姜小小疑惑，“不回家吗？” 谢浔瞅着她，“你打算一直穿着这身衣裳？” 姜小小看到街边的成衣铺，大概明白了什么。 她跳下车来，跟着谢浔往里走。 车夫自觉将马车靠边停，乖乖等着。 成衣铺掌柜是个身材丰腴的妇人，见到谢浔二人，面上笑眯眯的。 “小相公，给媳妇儿买衣裳呢？” 说着打量了二人一眼，又“哟”了一声。 “我做生意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到这么俊的小两口。” “来来来，这里边儿都是时兴的款式，您二位随便挑随便选。” 谢浔淡淡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掌柜的捂着嘴笑，“没想到小相公还害羞呢？” 谢浔脸黑了黑，没再争执，走到一旁坐下。 掌柜的毕竟是行家，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适合姜小小的尺寸。 她挑了一套颜色鲜亮粉嫩的，带姜小小进里间换上。 谢浔等了许久，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 就见姜小小换了身香叶红的对襟袄裙。 掌柜的为了效果，弄了几件头饰，将她的头发也捯饬了一番。 太阳西沉，屋内有了暗影，掌柜的顺势点了烛台。 烛光昏黄，衬得那张小脸越发莹白，剔透如美玉。 走动时步摇轻晃，身段婀娜，窈窕纤细。 姜小小本就是出家人，身上那股子不染尘俗的纯澈气质越发明显。 然而，纯到极致便是欲。 无形勾人最为致命。 谢浔眼波微漾，随即很快挪开了目光。 “就这套吧。”谢浔问掌柜的，“多少钱？” 掌柜的轻笑道：“小相公不给媳妇儿多买两套？我这儿衣服可多着呢，全是姑娘家喜欢的花色和款式。” “都行，你看着挑吧。” 谢浔说完，垂下眼帘，遮去眼底异样的情绪。 姜小小穿习惯了道袍，从来没穿过这么花里胡哨的衣裳。 她对好不好看是没有多大概念的，只是刚才观察到谢浔看她换上这套衣服时有些恍神。 那大概就是好看了。 她跟掌柜的说就要这套，又问还有没有一样的，再要一套。 掌柜的多少看出来这小媳妇儿有点呆，但还是耐心跟她说，姑娘家的衣裳，重样就不好看了，外面还有很多款式，可以重新挑别的。 姜小小不依，“我就要两套一样的！” 掌柜的拗不过她，只好又给她拿了一套一模一样的。 两套袄裙，三百文。 谢浔付完钱才发现两套衣裳是一样的。 他望着姜小小，“拿错了？” “没拿错。”姜小小将衣服塞进包袱里，“我喜欢穿一样的衣裳。” 谢浔想着她在苍梧山应该常年四季穿的都是道袍，习惯了，便没再多问。 车夫还乖乖等在外面。 见着二人，赶紧跳下来放脚凳，请祖宗似的把人请上车。 由不得他不恭敬啊，实在是这小姑奶奶太彪悍了，之前冲到车马行，把那天骂过谢浔的车夫全都给揍了一遍，连掌柜都没能幸免。 揍他的时候尤其的凶狠。 那拳头，跟铁打的似的。 他从来没见过女人这么凶悍的，听都没听说过。 简直活见鬼！ 第12章 饲养 马车很宽敞，里面挂着一盏油灯，随着车身的颠簸摇摇晃晃。 车厢内的二人都没说话。 姜小小在闭目养神。 谢浔留意到，她的头发有些松散。 之前在成衣铺里，掌柜的为了试装效果，给她换了发型，添了不少头饰。 试完衣服以后，头饰又被拆了下来，她头上只剩原本的那根乌木簪，简单绾了个髻。 第15章 眼下因为马车的颠簸，乌木簪倾斜，有发丝落下来，垂在她颊畔，平添了一丝娇气。 谢浔下意识抬手。 还没碰到她的头发，姜小小突然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谢浔手一顿，随即自然而然地扶了扶摇晃的油灯，声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马上要到家了。” 姜小小“噢”了声，等马车停下，利落地跳了下来。 那车夫之前被揍狠了，这会儿都不敢随便乱动，哆嗦着问姜小小，“小姑奶奶，我、我能走了吗？” 姜小小借着车厢里的油灯，望了望车夫脸上的伤，皱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意。 车夫吓得肝儿颤，哭丧着脸，求救的目光看向谢浔。 就听姜小小嘟囔道：“左脸没发挥好，下次有机会再补回来。” 车夫：“……” 绝对没有下次了好吗！ 以后见着这小姑奶奶，有多远躲多远！ 谢浔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多少钱？” 车夫哪敢，忙笑呵呵地奉承，“什么钱不钱的，谢公子太见外了，这都是孝敬您的。” 谢浔也没跟他客套，淡淡一句，“慢走不送。” 听到这话，车夫顿时如蒙大赦，收回脚蹬子重新赶着马车，被鬼撵似的快速离开了石磨村。 —— 到家后，谢浔第一时间去灶房生火做饭。 姜小小蹲在菜园边，一条小菜花蛇优哉游哉地爬了过来。 姜小小伸手，两指将它捏起来仔细端详，似乎在考虑好不好吃。 小菜花蛇受到了惊吓，拼死挣扎着。 好不容易从姜小小手里挣脱，它不要命地往回爬，哪来的往哪爬，生怕爬得慢了被一口吞。 谢浔刚把饭煮上，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眼皮跳了跳，“那是蛇，不能吃的。” 姜小小“噢”了声，又道：“你最近要有客人了。” “客人？” 是通过刚才那条小蛇看出来的？ 谢浔沉思了会儿。 就他那单薄的人际关系来说，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人特地上门做客。 但见姜小小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谢浔没再追问。 晚饭上桌，姜小小愉快地端起自己的小碗。 相处了几天，谢浔对她勉强算有了些了解。 这丫头对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从来都漠不关心，唯独吃饭的时候才能见到她小脸上有不一样的神色。 吃饭对她而言，果然比什么都重要呢。 但看她很有食欲的模样，谢浔唇边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做出来的东西能被吃光，大概是每个下厨人最为满足的事。 谢浔独居多年，被逼学了很多东西。 他自认为厨艺还不错，然而一直没有分享的人。 姜小小的出现，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饲养。 不论是变小后的姜小小，还是正常时期的姜小小。 每次看到她吃得那么欢快，他就有一种想把天下所有好吃的都做出来给她尝一遍的想法。 姜小小丝毫不知道谢浔在想什么，只是在扫光了盘子后眼巴巴地望着他。 “这个蒸排骨好好吃，明天能有吗？” 谢浔不答反问，“你在天师府的时候都吃些什么？” 姜小小说：“粥，馒头。” 天师府并不限制弟子婚配，自然也不会限制吃食，荤腥都是可以沾的。 但师父说吃那些不利于她修行，就让厨房给她做了全素的。 姜小小的饭量本来就跟旁人不一样，再被限制不能吃荤腥，那指定是憋不住的。 通常嘴馋的时候，她就偷偷溜到师祖院里，跟师祖一块儿烤鱼吃。 听到她在山上只能吃素的，谢浔了然。 难怪下了山吃什么都香。 “这个给你，明天买排骨。” 姜小小把陈老头给她的福袋递给谢浔。 福袋里，六两六钱银子丝毫没被动过。 谢浔没接，“怎么，觉得我养不起你？” 他只是没有太多的收入来源，不代表他没有钱。 奶嬷嬷临死时，给了他两把钥匙。 钥匙是钱庄的信物。 奶嬷嬷说，母后生前给他留了东西。 第一把钥匙存的是钱，县城钱庄就能取。 第二把钥匙存的东西在京城，得将来去了京城才能取。 具体是什么，谢浔自己也不知道。 谢浔被下了封印，这些年不论做什么都不顺。 他无法轻易离开石磨村，自然也不会蠢到让财露白。 平日里，他闲着没事就上山捡东西回来晒干卖。 一则因为无事可做。 二则，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彻底离开石磨村。 然而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 …… 姜小小听不懂谢浔话里的弯弯绕，只是一脸好奇地问他，“买排骨不需要银子吗？” 谢浔揉揉眉心，“我自己有，不用你给。” 姜小小“噢”了声，“排骨是你买的，饭是你做的，衣服也是你买的，我好像用不上，那就扔了吧？带在身上好麻烦。” 这视金钱如粪土的语气…… 谢浔：“……要不还是给我吧。” —— 次日，谢浔起了个大早，推门就见姜小小已经站在院里了。 第16章 谢浔问：“起这么早修炼？” 姜小小摇头，“我是陪你去买排骨的。” 谢浔：“……那你不用修炼的吗？” 姜小小想了想，“不用。” 师祖总说她是个特例。 因为她不用像师兄们那样早起刻苦修炼。 她每次多吃饭，就会感觉到体内灵力充沛。 尤其是变小后，她的饭量比正常时期更大，是因为那个时候特别虚弱，她需要进食来补充灵力以保证自己不会被诅咒反噬再也变不回来。 但是这些，她不知道怎么跟谢浔解释。 谢浔早已习惯了姜小小的“不寻常”，感觉以后再从她身上发现点什么，都会见怪不怪了。 拿上钥匙，锁上院门，谢浔道：“走吧，去镇上。” 镇上离着石磨村不远，天色又还早，俩人是步行去的。 刚到镇口，就碰到个摆摊的老道士。 见着谢浔，老道士眼神一亮，“这位施主，请留步。” 第13章 血光之灾 谢浔以前就见识过不少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并没有搭理老道士的打算。 老道士却不打算放过他，走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 “这位施主，你与贫道有缘呐！” 谢浔淡笑，“是么？” “要不，过去坐下贫道给你算一卦？”老道士一面说，一面拉着谢浔朝他的摊位走。 姜小小原本以为谢浔会甩开老道士走人，谁知他竟然没有反抗，真的在摊位前坐下了。 姜小小只得将心心念念的排骨先搁在一旁，走到他身后安静站着。 老道士摊位上弄得挺齐活，不止能摇签，还卖符纸和各种玉石挂件。 谢浔扫了一眼，问老道士，“大师算卦准么？” 老道士捋着胡子，故作高深，“小施主可曾听说过苍梧山天师府？” 谢浔颔首，“略有耳闻。” 老道士挑眉道：“贫道正是老天师的亲传弟子，此次下山有要务在身，顺便摆个摊位给有缘人算卦，不瞒小施主，你正是贫道今日的第一个有缘人。” 谢浔问：“算卦要钱？” 老道士继续捋胡须：“不准不要钱。” “哦，那多少钱算一卦？” “一两银子一卦。” “一两？”谢浔皱起眉。 “小施主，莫嫌贵。” 老道士振振有词，“给人算卦本就是泄露天机，是要损耗我们修道之人的阳寿的，一两银子让你知晓前程福祸，已经很划算了。” 谢浔莞尔，“我的意思是，太便宜了。” 老道士一愣。 “十两银子算一卦怎么样？” 老道士又是一愣，随即一脸严肃，“虽然小施主的要求有些过分，但贫道也不是不能接受，那就……” “我们给你算。”谢浔打断他。 “啥？！”老道士傻了。 “不是只要算得准就能自称大师收钱么？”谢浔说：“我们也会算。” 说完，冲姜小小使了个眼色。 姜小小仔细望了望老道士的面相，又瞅了眼手相，沉思了会儿，总结道： “孙大柱，白羊县五里镇人，早年是个秀才，接连落榜三次，第四次赶考途中被算命的坑了钱，自此转了心性，开始四处招摇撞骗坑人银钱，最近刚被白羊县撵出来。” 老道士听得脸色大变。 他并不认识这俩人，尤其是那丫头，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胡说八道！”老道士瞪着姜小小，“贫道乃苍梧山老天师的亲传弟子，你休要口出狂言污蔑我！” “哦。”姜小小说：“老天师有三个亲传弟子，山下自称他亲传弟子的，你是第九十八个。” 说完，冲着老道士伸手，“给钱。” 老道士不服气，“刚才的不算！你说的那些，随便找个认识我的人一打听就出来了。” 姜小小不想跟他啰嗦，“那我算出你今天有血光之灾，算么？” 老道士还没来得及反应，左边脸颊就挨了重重一拳。 一颗牙齿裹着血，就这么掉了出来。 姜小小蹲下身，望着他，“给人算命是泄露天机，损阳寿的，十两银子不算贵，给钱吧！” 老道士：“！！！” 第14章 救了院长一命 十两银子到手，谢浔慢条斯理放到了腰间钱袋里，然后带着姜小小离开。 去往肉摊的半道上，谢浔问：“你们给人算命都能算这么准？” 姜小小摇头，“我没算。” “嗯？” “我刚下山的时候，见过他。” 姜小小说：“山下有很多人冒充老天师的亲传弟子，我记住了这个孙大柱。” “我也见过此人。” 谢浔道：“几年前，我曾去县里请人算过命，碰到的就是他。当时年纪尚小，阅历浅薄，让他坑了些银子。” 姜小小一脸恍然。 难怪谢浔刚才不推开那老道士，顺势就坐下了。 原来是碰到老仇人，借机寻仇呢！ 肉摊就在前头不远处。 谢浔买了一扇排骨，又去鱼摊上拎了三条肥美的花鲢鱼，最后去的杂货铺，买调料。 这些食材，姜小小都不知道要怎么做。 但她知道，谢浔很会做饭。 第17章 想到待会儿会有一桌子好吃的，她就说不出的满足。 谢浔注意到她小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唇角微弯。 买了太多东西，回去不好再走路。 刚好有一辆牛车过来，谢浔伸手拦了拦，跟车夫谈好了回石磨村的价钱。 正要上车，突然有人快他一步先坐了上去，“师傅，快点儿的，我赶去县里！” 谢浔认出来，说话之人正是石磨村唯一的读书人杨威，鹿鸣书院学子。 车夫有些尴尬，“这位小哥，是他先来的。” 杨威一听，不乐意了，“我赶去考试呢，你先送我怎么了？再说了，我去的可是县里，你是送他赚的多，还是送我赚的多？” 谢浔霉运罩顶的名声传遍十里八村，杨威作为同村人，自然也是认得他的。 出于读书人的那份清傲，杨威从来都没把谢浔放在眼里。 更别说与谢浔打交道了。 若非今日时间紧急不得不坐这辆车，他甚至不想跟谢浔有任何牵扯。 因此杨威在说话的时候，连正眼都没给谢浔一个。 仿佛多看谢浔一眼，都会玷污了他作为读书人的高贵尊严。 “这……”车夫为难地看向谢浔。 谢浔还没说话，姜小小先一步开了口，对车夫道：“送他虽然比送我们赚得多，可送他，这车半道上会翻，到时候修车费算下来，你大概还得倒贴。” 杨威一听，黑了脸，指着姜小小，“哪来的野丫头，张口就胡说八道不盼人好，你仔细烂舌根啊！” 读书人本不信什么怪力乱神。 可毕竟是考试，谁不想出门大吉？ 杨威已经连续半年考试挂尾巴上了。 夫子说，如果他的成绩再提不上来，明年童生试他就没戏。 杨威当然着急，毕竟是村里唯一一个读书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能去鹿鸣书院上学，将来一定是有出息的。 就连杨威自己，也这么认为。 鹿鸣书院的招生条件十分苛刻，除了能考到让人怀疑人生的入学考试外，还有各种口头面试，考验每位考生的应变能力。 杨威大概是整个鹿鸣书院最为幸运的一个。 他入学的时候，既没参加入学考试，也没参加传闻中的“面试”。 他的入学，像是在走后门。 就是突然有一天，鹿鸣书院来了人，莫名其妙地说他救了院长一命。 然后莫名其妙地给他发了一张录取通知书，他就莫名其妙地入学了。 杨威到现在都不记得他到底什么时候救过院长一命，他甚至连院长长啥样都不知道。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整个开河县，乃至整个宝庆府，没有哪个学子没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鹿鸣书院。 他们甚至以能入鹿鸣书院为此生殊荣。 杨威能到这样的书院里念书，那自然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家里别提多高兴了。 当初他爹娘还为此大张旗鼓摆了一场流水席请了全村人，让他出尽风头。 然而，杨威入学后的成绩一言难尽。 他总是跟不上夫子上课所教授的内容，考试自然就出不了成绩。 他平时也只能在村人面前装一装，到了书院，照样得低着头夹着尾巴做人。 那个传闻中被他“救了一命”的院长，他到现在都没得见过。 想到这儿，杨威满心憋气。 出门前，他娘可是给祖宗烧了高香的，只为求他今天能考出好成绩。 然而人都还在镇上，就被个野丫头诅咒坐的车半道上会翻。 这谁听了不觉得晦气？ 杨威看姜小小的眼神像带了刀子，恨不能活剐了她。 姜小小一向是能动手绝对不跟人吵吵的，她平静地望着杨威。 但凡这厮再吠上一句，她就梆梆两拳让他感受一下世间险恶。 谢浔却在这时候开了口，对车夫道：“无妨，您送他先走吧。” 车夫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谢浔，载着杨威走了。 姜小小看看远去的牛车，又看看谢浔，问他，“那个人，你认识？” “是村里的。”谢浔说：“只是不太熟。” “他是书生？” “嗯。” “那你想读书吗？”姜小小又问。 “不想。” 谢浔大步朝前走。 他以前想过，但他想读书的目的只是为了找机会回京。 可那天姜小小说了，他回京后，要接近太子慕容渊，才能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给夺回来。 科考这条路明显走不通。 —— 杨威一路上都心急如焚。 他们昨天休假，原本昨天傍晚就该回书院的。 他一时贪玩，被村里几个发小拽着喝了顿酒，一觉睡到今天早上。 这会儿赶着去考试，时间明显已经很紧张了。 然而牛车还那么慢，比他步行没好多少。 眼瞅着越走越慢，杨威眉头皱得死死的，“我说，能不能快点儿啊？” 车夫无奈道：“小哥，牛车就是这么慢的，你要赶时间的话，之前就该直接去坐马车，马车多快啊！” 马车是快，可它死贵好么？ 整个镇上车马行也就两辆马车，普通人谁坐得起啊！ 杨威道：“你多往牛身上甩两鞭子它就快起来了，照马车也没差多少。” 第18章 车夫：“……” 杨威又道：“我多加你五个铜板，你再快点儿行不？否则我考试真赶不上了。” “唉，我尽量吧。”车夫说完，挥着鞭子往牛背上甩。 黄牛吃痛，果真撒开蹄子往前跑了一段。 照这速度走的话，绝对能赶到书院。 杨威心里松了一松。 然而还没等他松完这口气，就见前面有个大水坑。 一时之间，车速压根儿就降不下来。 只见黄牛踩着水坑飞快蹦过去，紧跟着，左边车轮陷入水坑里。 还没等反应，连人带车一块儿翻了。 杨威干净的书生袍服被滚了一身泥。 车夫同样没好到哪儿去。 但他第一时间不是去检查牛车，而是想到了先前在镇上，那姑娘所说的话。 她说如果牛车去的是县里，半道上会翻。 车夫好歹活了一把年纪，哪能轻易就被个小丫头给唬住？ 他当时是没把这话放在心里的，只当那丫头是因为被人抢了车而说的气话。 可现在，望着翻在泥坑里的牛车，车夫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杨威同样想起了姜小小的话，脸色黑沉。 他可不认为是什么未卜先知，一定是那死丫头趁他不注意在牛车上动了手脚！ 现在弄成这样，考试指定是赶不上了。 杨威越想越气，索性破罐子破摔。 钱没付，牛车他也不坐了，转身就往回跑。 他要去找那死丫头算账！ —— 石磨村。 谢浔把排骨蒸上，蹲在水井边杀鱼。 姜小小拿着木瓢，往菜园里浇水。 灶房里蒸锅上时不时飘出蒸排骨的香味儿，馋得她口水呲溜呲溜的。 没多会儿，院门被人重重敲响。 “谢浔，你给我滚出来！” 谢浔一听声音就知道谁来了，他置若罔闻，继续低头杀鱼。 院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杨威甚至连读书人的仪态都不顾了，一面敲门一面大骂。 “谢浔你个瘟神扫把星，害了人就只敢做个缩头乌龟了？有本事出来！” 姜小小闻言，朝着谢浔望过去，“有人敲门。” 谢浔淡淡道：“不必理会。” 姜小小也不想理会，可外面的人实在太烦。 她索性扔下木瓢，拎着半桶水跳上院墙，对准院门方向，直接往下一泼。 被泼了一身的杨威顿时跳脚：“谢浔，你他娘的……” 姜小小蹲在院墙上，托着下巴皱着眉，“你好烦。” 杨威抬头，看到院墙上的人，气不打一处来，“死丫头，刚才是不是你在牛车上动的手脚？” 姜小小一听就知道，牛车翻了。 且看杨威那一身的泥泞，想来摔得不轻。 她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你说是就是吧。” “你！”杨威气急，高声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要去跟村长说，撵你们出村！” 杨威正要走，姜小小一个飞身落到他跟前将他拦住。 杨威这才发现，这死丫头竟然是有身手的。 “你，你想干什么？” 他后怕地往后退了退。 姜小小撸撸袖子，正要动手。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住手！” 第15章 暗通款曲 姜小小回头，就见说话的是个拄着拐杖的布衣老头。 老头一把年纪，瞪起人来那目光冷嗖嗖的。 不就是瞪眼么？她也会！ 姜小小睁圆了杏眼，跟老头干瞪着。 老头：“……” 他旁边还有个年纪轻一些的男子。 男子看到姜小小，稍微有些恍神。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他轻咳了一声，问杨威，“怎么回事儿？” 杨威一见这俩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呜呜呜，村长，这野丫头欺人太甚，您可一定得为我做主啊！” 村长正是那拄着拐杖的老头。 年轻男子是村长的儿子，杨大顺。 听到杨威哭诉，杨大顺蹙眉，“说重点！” 杨威又嚎了两嗓子，这才切入正题。 “我今天一早原本是赶去书院考试的，谁知在镇上坐车的时候，被这野丫头动了手脚，牛车半道上翻了。” “我来找他们理论，他们不开门不说，这死丫头还泼我一身水！” 杨威那浑身湿漉漉，衣服上还满是泥浆的狼狈样子，半点不像在撒谎。 杨威不仅是杨氏一族的人，还是村里唯一一个读书人。 一旦他有出息，整个石磨村都会跟着沾光。 村长对他的期望自然只多不少。 见他被欺负成这副样子，老村长蹙起眉，布满皱纹的老脸黑沉了几分，望向姜小小的眼神里满是不悦，“你是谁？” 石磨村不算大，也就三十来户人家。 杨老村长管理石磨村多年，哪户人家几口人，哪家母猪生崽鸡下蛋，他都了如指掌。 唯独没见过这眼生的丫头。 昨天倒是听婆娘提了一嘴，说看到有个丫头跟在谢浔身后进了村。 谢浔本就不是石磨村人，住的离着其他村人又远。 只要不惹麻烦，他爱带谁回家那都是他的事儿，老村长没想管。 第19章 可如果谢浔带回来的人欺负了本村人，那他就不可能再袖手旁观了。 “我是谢浔未过门的媳妇儿。” 姜小小蹲在地上画圈圈，心里郁闷。 怎么一个二个都想打听她，直接打一架不好么？ 杨大顺顿了一下，面上露出几分错愕，“姑娘，你是迷路了，还是被人绑架了？” 姜小小眼下是在谢浔家。 被谁绑架，不言而喻。 杨大顺虽然跟谢浔没什么交情，平日里也不会往来。 但他知道，谢浔是个孤儿，没什么亲人。 一个平时人嫌狗不挨的人，突然冒出个容貌娇美的小媳妇儿，谁信？ 杨大顺坚信，姜小小就是被谢浔给绑来的。 他越发的关切，“姑娘你别害怕，我爹是这儿的村长，你要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我们说。” 姜小小点点头，指了指杨威，跟杨大顺说：“我现在就有难处，我想揍他一顿。” 杨大顺：“……” “爹，这姑娘好像精神有点儿问题。”杨大顺望向他爹。 杨老村长恼归恼，但好歹一把年纪，要他挖着手指头指责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老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他望向姜小小身后，高声问：“谢浔在不？”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姜小小回头，就见谢浔走了出来。 他往院门口一站，眉目清冷，身形峻拔，刚洗的手还没来得及擦干，水珠顺着修长分明的指节滑到指尖，最后落在地上。 原本干净的青衫袍角，被洗菜的水微微打湿了几分。 姜小小一直对美丑是没有多大概念的。 但此时此刻，她莫名觉得谢浔长得真好看。 与杨大顺和杨威站在一块儿，谢浔骨子里皇室血脉带来的尊贵与高华清雅，是那二人所不具备的。 气质高下立见。 “何事？” 谢浔的声音很淡，无波无澜，余光瞄了眼蹲在地上的姜小小。 他这态度，惹得老村长频频皱眉。 “谢浔，我不管你往家里带什么人，但你既然住在石磨村，就得守石磨村的规矩，你带来的人欺负了本村人，你说怎么着吧？” 谢浔似笑非笑地望着杨威，“你说谁欺负了你？” 杨威被他的眼神震慑到，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你、你敢说不是这野丫头在牛车上动的手脚？” 谢浔轻笑，“你敢说不是你为了躲避考试，特地嫁祸给小小？” 杨威一听，跳了脚，“谢浔，你血口喷人！” 谢浔慢条斯理继续道：“鹿鸣书院今天一早考试，你本该昨天晚上就到寝舍的，今早才去赶车，难道是因为太有自信了么？” “谢浔，你给我闭嘴！” 杨威捏紧拳头。 说完又急切地望着老村长，“村长，您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没有！” 当初他被鹿鸣书院录取，老村长脸上有光，还特地资助了十两银子。 每回他休假回来，老村长都会上门问一问学习情况。 杨威当然不能让老村长失望，每回都说挺好的。 老村长很少去县里，哪知道鹿鸣书院什么情况。 他只知道，入了鹿鸣书院的学子，将来都会有大出息大造化，杨威就是全石磨村的希望。 哪里晓得，即便是名声再大的书院，再厉害的夫子，也有教不动的学生。 杨威就是那其中之一。 杨老村长可谓是把全族的希望都押在杨威一人身上了。 眼下听到谢浔说他为了躲避考试特地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哪还站得住，苍老的身躯晃了晃。 杨大顺一惊，赶紧一把将人扶住，“爹！” 杨威脸色发白。 他一开始真不是为了躲避考试，但后来牛车翻了，去不了县里了，他反而松了口气。 比起考倒数顶着夫子和同窗们的异样目光，他更愿意缺考。 可他没赶上考试这事儿，总得有人背锅。 这个锅，那死丫头背定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谢浔会当着老村长的面揭穿他。 “村长要没别的事儿，那我们先进屋了。” 谢浔说完，弯腰将还在地上画圈圈发泄暴躁的姜小小一把拉起来。 “等等！”老村长突然出声。 谢浔脚步一顿。 老村长有些不确定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对鹿鸣书院挺熟？” “您误会了。”谢浔头也不回，带着姜小小进了小院，顺手将院门合上。 —— 比起问罪姜小小和谢浔，老村长现在更关心的是杨威的成绩。 他对谢浔了解不多，但印象中，这是个话不多的外乡小子。 本来就没什么利益牵扯，谢浔没道理无缘无故会污蔑杨威。 更让他纳闷儿的是，谢浔为什么会对鹿鸣书院的考试时间那么熟悉…… 老村长回家琢磨了一上午，决定下晌去趟县城，到鹿鸣书院打听打听。 当初杨威可是因为救了院长一命才被破格录取的。 他不相信杨威这样的人，在书院竟然什么名堂都没学出来。 杨大顺看穿了他爹的心思，中饭过后陪着他爹去了趟县城。 到了鹿鸣书院一打听，竟然连门房都认得杨威。 第20章 老村长这才觉得找回了点儿面子，捋了捋山羊须，“看来，他救了院长那事儿你们都知道了。” “什么救了院长？” 门房愣住，满脸错愕，看老村长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做白日梦的傻蛋。 老村长老眼一眯，“怎么……” 门房问：“您找的不是那个常常旷课交白卷考倒数，今天还缺考的学生杨威吗？跟院长有啥关系？” 旷课！ 交白卷！ 考倒数！ 缺考！ 每一个字眼儿，都像一个重重的巴掌，狠狠扇在村长老脸上。 他唇边肌肉抖了抖。 杨大顺真怕他爹一口气上不来，忙道：“爹，您别上火，仔细气坏了身子。” 村长仔细回忆着当初鹿鸣书院找到村里的情景。 “大顺，去年书院的人找到村里，怎么说的？” 杨大顺道：“爹，那些人说，杨威救了院长一命，院长慧眼识珠，看出他是棵好苗子，所以让书院破格录取了他。” “是了。”老村长也记得那些人就是这么说的。 说杨威是棵好苗子。 可是好好的苗子，怎么会旷课！怎么会交白卷！怎么会无缘无故缺考！ 老村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没脸再待下去，喊着儿子回了村，第一时间把杨威叫来。 早上被谢浔一闹，杨威看出村长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来了，一直坐在家里提心吊胆。 眼下被喊到村长家里，杨威更是站在那儿大气不敢喘。 村长道：“你别愣着了，坐吧。” 杨威哪敢，“村长，我站着就好。” “威哥儿你别紧张。”村长道：“我叫你来，是有事儿想问问你。” 话都到这份上了，杨威怎么可能不紧张，他手指紧握着，“村长您问吧？” “你到了鹿鸣书院，见过院长没？” 杨威咽了咽口水，说：“见过了。” 事实上别说他，他的那些同窗，从入学到现在，没见过院长的也大有人在。 据说院长不常在书院里，就连夫子们，想见到院长也只能碰运气。 “那他有没有指点一下你的学业？” 好歹是救命恩人，院长待他应该跟旁人不一样才对。 “呃……”杨威迟疑道：“院长他很忙。” 毕竟是一院之长，忙也很正常。 但老村长就是觉得哪不对劲儿。 他眯着眼看了看杨威，想到之前在书院，门房所说的话，心里憋了火。 “你最近成绩怎么样？” 杨威正要开口，杨大顺提醒他，“杨威，该打听的，我爹已经亲自去书院打听过了，你最好如实交代，否则撒了谎，后果自负！” 一听这话，杨威直接腿软了，当场给老村长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道：“村长我错了，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努力的。” 老村长望着他，总觉得眼前的杨威，跟书院来找人时描述的那个不是同一人。 “你当初是怎么救了院长的？”老村长问出了心中疑惑。 “这……” 杨威根本都没有过这段回忆，他怎么会知道？ “时隔太久，我记不清了。”杨威只能含糊道。 老村长拧着眉，跟儿子对看了一眼。 杨大顺道：“你再好好想想？” 杨威直摇头，“大顺哥，我真的记不清了。” “罢了。”老村长摆摆手。 虽然他心中确实存了疑虑，但村里就这么一个读书人，他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希望。 如果现在告诉他，鹿鸣书院找错了人，他只怕真会一口气上不来。 “我今天去书院打听了，你平时的表现不怎么样。”老村长严肃道：“你成绩不好，咱可以勤学苦练迎头赶上，可你旷课交白卷还缺考，算怎么回事儿？” 杨威无话可说，毕竟这些都是他造的孽，“村长，我发誓，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村长无奈，“你赶紧收拾收拾吧，我让大顺送你去书院。” 杨威走后，老村长的老来子，杨二顺躲在门外，探头探脑地朝着里头张望。 老村长瞄到他，直皱眉，“臭小子，你干什么？” 杨二顺眼珠子转了转，撒丫子一溜烟朝着村东头跑去。 谢浔家的院门是关着的。 杨二顺搬了块石头垫着，好不容易爬到墙头，就跟院里的姜小小来了个眼对眼。 杨二顺吓得险些一屁股栽下来，他瞪大眼，“你是谁？怎么会在谢浔家里？” 又来一个打听身份的，还是个小屁孩儿，姜小小没搭理他。 杨二顺骑在墙头上，眼神四下扫了扫，又扯开嗓子喊，“谢浔，谢浔——” 谢浔正在午睡，被外头动静吵醒，他听出来人是谁，也没打算搭理，重新闭上了眼睛。 杨二顺再次扯着嗓子喊，“你再不出来，我就瞒不住啦！” 喊完看到姜小小坐在水井边磨刀，那菜刀锃光瓦亮的，说不出的瘆人。 杨二顺脖子一凉精神一振，屁股没坐稳，这次直直从墙头栽了下来。 “哎哟哎哟”的痛呼声，响彻小院儿。 谢浔起身推开门，看到栽在墙角的胖团子，问他，“你来做什么？” 胖团子杨二顺好不容易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嘟囔道：“我来给你暗通款曲啊！” 第21章 谢浔：“……” “啊对。”杨二顺继续发挥他那半吊子成语，“杨威刚刚让我爹给抓去如坐针毡了。” 姜小小：“……” 第16章 捉鬼师 杨二顺吸吸鼻子，抠着手望着谢浔，“要我继续帮你保密也行，我想吃葱油饼。” 谢浔冷漠道：“没有。” “哎！”杨二顺急了，“好歹咱俩是难兄难弟，就一个葱油饼而已，你也太抠门儿了！” “你就不怕我回去跟我爹说，当初救了那什么院长的人是你？” 还“难兄难弟”，这词儿被他用得是一言难尽。 谢浔面上仍旧平静，“随你便。” 杨二顺哭丧着小脸。 他一直都知道谢浔做的东西很好吃，今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来坑个葱油饼了。 结果人家鸟都不鸟他。 杨二顺不死心。 他蹬蹬蹬跑到水井边。 蹲下身，望着正在专心致志磨刀的姜小小。 “那个谁，你想吃葱油饼不？一会儿咱俩一人一半。” 一面说，一面吸溜口水。 谢浔正想把杨二顺拎出去，就听到姜小小也吸溜了一下口水。 谢浔：“……” …… 谢浔去灶房发面了。 杨二顺自己抱了个凳子出来，坐在姜小小旁边。 他十分自来熟，说全村那么多人，就他跟谢浔关系最好。 还说他爹是村长，等吃了葱油饼，以后谢浔就是他罩着的了，谁敢欺负谢浔他就跟谁过不去。 姜小小问：“那要是没吃上葱油饼呢？” 杨二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都快闻到饼香了。” …… 谢浔煎了两个饼，一个给姜小小，另一个他自己拿着。 杨二顺见没他的份，哇的一声就哭了。 听到姜小小咀嚼葱油饼的声音，再闻着饼香味儿，杨二顺又忍不住流口水。 一把眼泪一把口水的样子，把姜小小都给看呆了。 “我也不是很饿。”杨二顺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我就是想尝一口。” 谢浔那儿是没指望了，他只能眼巴巴望着姜小小。 姜小小“嗷”一口将剩下的全吞了。 杨二顺：“！！！” 眼瞅着他又想哭。 谢浔将饼递过去，勒令道：“拿了饼，以后不准再来。” 杨二顺咬了一口心心念念的饼，酥脆香浓，比想象中的更好吃。 咬上一口，从头到脚都满足了。 “为什么？”他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嘴里的饼没咽下去，声音含糊不清，“我们不是难兄难弟吗？” 谢浔说：“我们家吃小孩。” 杨二顺：“！！！” 没等谢浔说完，小家伙脚底抹油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 杨二顺走后，姜小小看了眼谢浔。 她想起来刚才杨二顺说，当初是谢浔救了院长。 谢浔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很平静地说： “去年的事儿了，我从县里回来，无意中撞到个老头被鬼缠上。” “我一靠近，那鬼不知为何就退散了。” 话到这儿，谢浔望着姜小小：“我并非有意相救，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那杨二顺怎么会知道？”姜小小不解。 “他碰巧看到的。”谢浔道：“我叮嘱他，等老头醒来，说谁救的都行，就是不能说我救的。” 姜小小悟了。 “所以等那老头醒来，杨二顺顺手就指了杨威？” “嗯。” 姜小小大概明白杨威为什么会被鹿鸣书院给录取了。 原来是走了后门。 但姜小小的重点不在杨威身上。 她在思考，谢浔是凭借什么把鬼给吓退的。 他被人用煞气做了封印，这样的体质，最是容易招惹脏东西。 按理来说，鬼见了他只会更兴奋。 “你那天是不是受伤了？”姜小小问。 谢浔没想到她连这个都能算出来，顺势点头，“嗯，受了点轻伤。” 姜小小没来的时候，他就是村人口中名副其实的“霉运罩顶”。 很多时候，明明没跟人起冲突，自己一个人也会无缘无故受伤。 也只有姜小小来的这些日子，他才能做到无论去镇上还是去县里都安然无恙毫发无损。 “流血了？”姜小小又问。 谢浔颔首。 “那就对了。”姜小小说：“你是四柱纯阳体，那些东西怕你的血。” 谢浔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的血还能有此妙用。 “可惜现在被压制得太厉害。”姜小小看了看他头上，“等封印解开，龙气再生，任何脏东西都不敢再近你的身了。” 说到封印，谢浔心思微动，“以你现在的状态，能帮我解开么？” “能。” 谢浔不放心，“突然解开会不会有什么弊端？” 姜小小说：“给你用邪术的人会知道。” 谢浔闻言，双眸暗流翻涌。 果然，京城虽然从不派人监视他，却一直将他牢牢攥在掌心里。 因为被下了封印，他注定离不开石磨村，所以无需监视。 但只要他的封印被解开，京城便会第一时间得知。 第22章 也就是说，如果他在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后盾的前提下贸然解开封印，很快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你要现在解开吗？”姜小小问。 “再等等吧。”谢浔揉揉眉心。 看来得尽快想办法去京城才行了。 —— 谢浔没有任何人脉，他想去京城，就得提前打探些关于京城的消息。 石磨村是消息闭塞的穷乡僻壤，要想知道京城的消息，还得去县城茶楼。 茶楼人多且杂，在那儿坐上一天，能听到来自很多地方的小道消息。 这天早饭过后，谢浔就带着姜小小出门了。 跟之前一样，先步行去镇上，再雇车去县里。 谁料刚到镇口就碰上了陈四喜。 陈四喜一见这俩人，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大老远就冲着谢浔喊，“谢浔，是我，我啊，陈四喜！” 谢浔淡淡瞥他一眼。 陈四喜挥着鞭子，赶着骡车过来。 “你俩去哪呢？” “县里。” “那正好，我载你们一程。” 谢浔没着急上车，问了一句，“今天不卖棺材了？” 这话，一听就是在损他刚见面那会儿，载人去县里的前提是必须买他们家棺材。 陈四喜摸摸鼻子，“得得得，哥们儿有眼无珠，您可是贵人，要长命百岁的，谁敢给您卖棺材呀？别磨叽了，上来吧！” 今天的骡车是有车厢的，座位上还放了软垫。 姜小小上去后，舒服地靠在后壁上浅眠。 陈四喜调了个方向，冲着里头问，“县里最近在招捉鬼师，谢浔，你该不会是送你这未过门的小媳妇儿去应征的吧？” 第17章 撒娇的方式挺特别 “捉鬼师？” 谢浔留意到姜小小在打瞌睡，声音放低不少，“没听说过。” 陈四喜好奇了，“那你们去县城干嘛？” “有事。” “哎我……”陈四喜刚想说点儿什么。 谢浔打断他，“有什么话，到了县里再说。” 陈四喜闻言，不得不闭了嘴。 虽然他是个话痨，一路上没个人说说话心里憋得慌。 可谁让车里坐着他的救命恩人姜小小来着。 二人一路安静，直到骡车入了县城，车厢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姜小小睁开眼睛。 谢浔道：“下车了。” 姜小小嗯了声，正想随着谢浔下车。 前头不远处突然传来动静。 不多会儿，就见个身穿灰袍的老头脚底抹油似的飞快朝这边跑来。 他身后，跟着个手举菜刀的妇人。 妇人一脸凶悍，一面追一面大骂，“顾二狗，你竟敢藏私房钱，老娘剁了你！” 被称作“顾二狗”的老头显然已经被菜刀追习惯了，轻车熟路躲开街道上的人。 原本想拐入旁边巷子的。 没料到这地方竟然停了一辆骡车。 他来不及刹住脚，“嘭”一声整个人撞了上来。 好在没被撞晕。 他利落地跳上骡车，钻进车厢，又利落地吩咐车夫陈四喜，“小兄弟，有劳了，帮我躲开我家内人。” 陈四喜忍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 看到那妇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爹要他娶的苍梧山那位女弟子。 想他年纪轻轻才十六岁，竟然没有老头那样利落的身手，这要是以后被追着砍，岂不是死定了么？ 想到这儿，陈四喜还未娶，就先把自个儿吓出一身冷汗。 车厢里，谢浔、姜小小和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六目相对。 老头露出一个得体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抱歉了两位，情况紧急，借你们的车一用。” 姜小小没说话，谢浔多看了老头两眼，也陷入了沉默。 陈四喜忍不住问，“哎，老伯，刚才那位是您的……” 老头说：“我内人。” 陈四喜“啧”了一声，“都凶悍成这样了，您还敢跟她过下去呢？” “欸，小兄弟此言差矣。”老头坐正身子，“妇人家，偶尔撒撒娇，老爷们儿多包容包容就是了，不至于闹大，不至于闹大。” 头回见到把惧内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陈四喜：“……大娘撒娇的方式还挺特别哈。” 老头跟陈四喜对完话，目光在谢浔和姜小小身上打量了一圈。 “小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老头问谢浔。 谢浔道：“随便逛逛。” 骡车后头，妇人暴怒的声音传来，“顾二狗！你还有脸躲？给我滚下来！” 老头歪着身子，半个脑袋探出车窗，高声回道：“夫人放心，我随便逛逛，去去就回。” 陈四喜是真怕那妇人追上来一刀劈了他的骡车。 “老伯，要不我还是靠边停把您放下去吧？有什么事儿，您好好跟大娘谈谈。” “不用不用。”老头乐呵呵道，“小兄弟你只管赶车，一会儿消停了我请你喝茶。” 满大街的人都盯着一个疯婆子举着菜刀追着一辆骡车砍，陈四喜能冷静下来就见鬼了。 他哆哆嗦嗦地喊，“谢浔，你倒是说句话呀！” 谢浔道：“骡车是你的，你想停就停，想走就走，没人能拦你。” 第23章 就这架势，陈四喜敢停吗？ 他只能不停地挥鞭打在骡子背上。 骡子毕竟不是马儿，跑再快也没有马儿快。 老头却不紧不慢，撩开车帘指挥着陈四喜准确避让，逐渐拐入巷子里，最后成功甩开了妇人。 骡车最终在一家客人不算多的小茶馆前停下。 陈四喜惊吓过度，这会儿额头上后背上全是冷汗。 回头见老头神清气爽地挑帘下来，他有些郁闷。 连街上哪里有个坑哪里有根木桩子，哪里行人多，哪里好避让，哪条巷子最保险都一清二楚。 这老头是被追着砍了多少次啊？ “三位，刚才说了请你们喝茶的，就是这儿了。” 老头已经下了车，说话的语气礼貌又不失儒雅。 任谁都无法想象，一刻钟前，他正被媳妇儿满大街追着砍。 陈四喜没吭声，望向陆续下车的谢浔二人。 谢浔道了声，“多谢。” 老头面上露出笑容，“里边儿请。” 茶馆开在巷子深处，比不得街面上还能听小曲儿听评书的茶楼热闹。 此处格外的安静。 但有一点好，就是干净。 一眼望去，摆件虽不多，却都整洁有序。 仅有的三两位客人的说话声也很轻，不喧闹，让人觉着舒心。 老头应该是这儿的常客了，小二一见他，问都没问就给安排了靠里的包厢。 老头说了请客，亲自去柜台点了一壶茶，一碟卤花生和一碟酱鸭舌。 趁着老头没回来，陈四喜小声问谢浔，“他待会儿该不会还要坐我的车回去吧？” 谢浔懒得跟他讨论这种问题，“他把你当车夫，你收钱就是。” “得了吧！”陈四喜撇撇嘴，“你们没听那疯婆子说吗？老头藏私房钱，我要是收钱，他把私房钱给了我，那被砍的可能就是我了。” 话到这儿，他又开始后怕，“要我说，这茶咱都不该喝，要不趁他还没回来，咱仨偷偷溜走算了，反正又不认识，就当是我倒霉，出门忘了看黄历。” 说着，望向姜小小，“大师，你快给我看看，我这两天是不是又撞什么脏东西了？” 否则哪有一出门就这么倒霉的！ 姜小小说：“撞了多嘴煞，把嘴巴闭上就化解了。” 陈四喜半天才反应过来姜小小是在嫌他聒噪。 他还没出口的话只能全部吞回肚子里，又坐不住，探出半个脑袋往包厢外瞄。 就见老头站在柜台前，跟掌柜的正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到，但陈四喜能看出，掌柜的神色之间满是恭敬。 陈四喜纳闷了，“这老头穿得挺朴素，啥也看不出来，该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 “不对不对！”想到这儿，他又自我否决了，“那疯婆子管他叫顾二狗，哪个大人物叫这名儿的，未免也太掉价了。” 谢浔难得的没再沉默，接过话，缓缓道：“鹿鸣书院院长。” 陈四喜：“？？？” 第18章 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顾院长再回来时，先前还骂骂咧咧的陈四喜马上住了口，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包厢不算大，是四人位的。 谢浔和姜小小坐了一边，陈四喜一人坐一边。 顾院长进来后，十分随意地在陈四喜身旁坐下。 陈四喜绷直了脊背，大气不敢出。 坐下没多久，茶就上来了。 一壶碧螺春，两碟小吃，另外还有一碟茶馆送的点心。 顾院长拎起茶壶，亲自给三人倒茶，目光随意在谢浔身上扫了扫。 “两位小兄弟在哪念书？” “我、我们不是学生。” 得知了对方的身份，陈四喜拘谨不少。 他虽然大大咧咧，但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他还是知道的。 尽管这位院长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人家好歹也是身份尊贵的院长，不是他能随意开罪的。 “哦？”顾院长将茶壶放好，重新望向谢浔，“看小兄弟的气度，老夫还以为是哪个书院的学生。” 谢浔道：“我对读书没兴趣。” 顾院长哈哈大笑两声，“小兄弟这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陈四喜一脸八卦。 顾院长没有直接点名，只是语气略带怅然地说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三岁，特别调皮，是个爱折腾的小家伙。” “我还记得那天，他趁我睡着在我脸上画乌龟，被我当场抓包时气鼓鼓地瞪着我，说他不想读书，对读书没兴趣。” “可没兴趣读书的他，却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后来呢后来呢？”陈四喜好奇极了。 开河县就巴掌大点儿，这么厉害的人物，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后来啊……” 顾院长恍了下神。 那个三岁就能舌战国子监众学官，将文渊阁三成的书倒背如流的神一般的皇子殿下，据说生了场大病，不得不被送出京。 再之后，就彻底没了音信。 燕京现在能记得起他的，已经没几个人了。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顾院长说出最后一句话。 语气里有叹息，有遗憾，更多的，是难受。 第24章 陈四喜似乎明白了什么，“您是那个小神童的老师？” “也算不上。”顾院长说，“毕竟没教他多久。”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陈四喜道：“如果他一直在您的教导下读书，没准儿现在都能考状元了吧？” 考状元？ 那位可是自出生之日起就被神光笼罩，让帝神殿神像亮了一宿的天降神子。 如果先后没死，如果三殿下没被送出京，现如今的燕京，能有慕容渊什么事儿？ 顾院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愤情绪中。 等回过神来，他才似乎意识到什么，伸手敲了敲陈四喜的脑袋，“好小子，变着法儿地试探老夫呢？” 陈四喜扯着嘴角，“我哪敢？” 其实先前谢浔说这老头是鹿鸣书院院长的时候他就信了。 后来配合着老头说话，只是为了更进一步确认他的身份。 现在看来，老头果真是院长没错了。 敛去思绪，顾院长笑着问：“相识一场，还不知道两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陈四喜当先回答：“我叫陈四喜！” 顾院长的目光挪向谢浔。 这位的眉眼轮廓，总让他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谢浔淡淡道：“谢三。” 陈四喜“咦”了一声，“你不是叫谢……” “这点心不错。”谢浔伸手，捏了一块点心送到陈四喜嘴边。 陈四喜张口吞下，嘴巴里囫囵说了一句，“嗷，真好吃。” 谢浔没有再留下来的意思，站起身，“我们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姜小小刚把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小脸鼓鼓囊囊的。 见谢浔要走，她二话不说起身就跟上。 “哎哎哎！你俩干嘛呢？这么不给面子？” 陈四喜头回碰到院长级别的大人物，可想多跟人家坐坐了。 哪成想这俩人如此扫兴。 谢浔道：“再不走，你的骡车该被砍了。” 陈四喜一听，吓得腾一下站起来。 顾院长：“……”这小子嘴巴怎么那么损呢？ “那什么，我们先走了，改天有缘再会啊！” 顾院长没挑明身份，陈四喜也不好直接称呼他，只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然后临走前，没忘了顺走两块点心。 …… 重新坐上骡车，陈四喜挥着鞭子，心中有些小郁闷。 “谢浔，那可是鹿鸣书院院长诶，你见了他，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哎不对，你是怎么知道他是院长的？” 谢浔说：“瞎蒙的。” 陈四喜急了，“合着这么半天都是你在耍我玩？那老头压根儿就不是什么院长？” “你又不读书，他是不是院长，跟你有多大关系？” “我是不读书，可将来我儿子要读啊！” 陈四喜发愁道：“我儿子的儿子不也得读吗？他要真是院长，那我现在跟他攀好交情，将来没准儿给我走个后门啥的……” 姜小小问：“你儿子的儿子，那不是下任院长该考虑的吗？” 陈四喜：突然发现这丫头的嘴巴比谢浔还毒。 人院长好好的，让她一句话给说没了。 “哎我说，你们俩接下来去哪？”陈四喜漫无目的地将骡车驶出巷子。 谢浔沉默了会儿，问他，“你之前说的捉鬼师，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县里的大户聂家。”陈四喜道：“听说最近家里不干净，一到晚上就闹鬼，聂家那位上门女婿花钱请官府贴了告示，说想请一位有真本事能捉鬼驱邪的大师。” 话到这儿，他撇撇嘴，“自打告示贴出来到现在，去的人可不少，但是看样子，没一个是有本事的，否则聂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闹得鸡飞狗跳。” 聂家？ 谢浔有所耳闻。 他们家是做小买卖起家的，到现在布庄分行已经开到燕京去了。 如果能借此机会接近聂家，没准能打探到不少关于燕京城的消息。 想到这儿，谢浔道：“带我们去看看。” …… 聂家位于开河县东城华阳街，整个县城最繁华也是最贵的地段，五进大宅院傲然矗立。 陈四喜常在县里行走，却只见过这些大宅子的外观，从来不知道里头啥样的。 骡车在大门外停下时，他显得有些兴奋。 聂家啊，说是开河县首富都不为过。 据说他们家主子下人加一块儿有上百口人，一顿饭能吃掉庄户人家三年的开销。 “谢浔，咱们到了。” 陈四喜熟练地跳下骡车，冲着车厢里喊了一嗓子。 不多会儿，谢浔挑帘，和姜小小一前一后下来。 大门外有几个小厮坐在长板凳上低声闲聊着什么。 陈四喜主动上前询问，“哥们儿，听说聂家找捉鬼师，现在还找不？” 那几个小厮闻言，齐刷刷回头看向他。 其中一个绷不住嗤笑出声，“捉鬼师？就你？” “当然不是我。”陈四喜说着，手指往后一指。 小厮们的视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自然而然地望向谢浔……呃，谢浔身后的小姑娘。 刚才说话那小厮嘴角一抽，随后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陈四喜嘟囔道：“有什么好笑的？” 第25章 那小厮道：“说实话，自打我们姑爷贴出告示以来，上门自称高人的不少，但你们这样的，倒还是头一个。” 他一面说一面笑，瞧着都快笑岔气了。 “我说，你们好歹也伪装一下吧？小姑娘捉鬼？你糊弄鬼呢？” 说到最后一句，那小厮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冲着陈四喜直摆手，赶苍蝇似的，“去去去，坑蒙拐骗也不看看地儿，真把聂家当菜市了！” 这时，旁边走来另一拨人，道士打扮。 年轻一些的穿着黑色道袍，年长一些的蓄着山羊须，手持罗盘，身穿黄色道袍。 在道家，道袍也称“法衣”。 法衣颜色等级由低到高白、黑、绿、青、红、紫、黄。 黄色法衣，一般是天师等级的人穿的。 不过在苍梧山，姜小小从未见师祖穿过。 老天师是得道高人，早已超脱世外，才不会拘泥于穿着。 姜小小自己在山上也是不会按规矩穿衣的，她自由散漫惯了，怎么舒适怎么来。 然而山下的人并不会这么想。 尤其是当下。 先前对他们嗤之以鼻的小厮，才一看到身穿黄色法衣的道士，脸上神色立马就恭敬起来了。 “大师，我们姑爷等候多时了，您里边儿请。” 小厮那点头哈腰的劲儿，跟先前对陈四喜的态度截然相反。 陈四喜瞠目结舌。 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哎！我们这位可是真正的大师！就算你们要赶人，起码也该测试一下能力吧？” 陈四喜不死心，拧着眉瞅着对面的黄袍道士，怎么瞅怎么不顺眼。 小厮朝他看来，“没拿扫帚赶你走，就已经很给面子了，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们哥儿几个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几人撸了撸袖子。 陈四喜吓得后退一步，回头望着谢浔，小声问：“谢浔，人不让进啊，怎么说？” 谢浔看了眼大门上方的匾额，淡淡收回视线，“回吧。” “啊？这就回了？”陈四喜原本想着，谢浔会让姜小小露两手的。 回去的路上，谢浔和姜小小没再坐骡车，一前一后走着。 陈四喜是很想看姜小小驱鬼的，毕竟小丫头个能徒手画符的高人，驱鬼的场面一定很刺激，很壮观。 然而这俩人没有进聂家的打算。 他觉得无趣，赶着骡车回了棺材铺。 谢浔目送着陈四喜的骡车走远，才回头跟姜小小说：“我刚才，好像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 姜小小点点头，“你没感觉错，宅子里的确有东西，只是白天不敢出来。” 聂家的事，姜小小并不关心，她现在脑子里想的是顾院长。 先前有陈四喜在，她一直没机会问谢浔。 “顾院长是你恩师？” 谢浔迟疑了一瞬，点头，“算是。” 当年的三皇子慕容洵因为天赋异禀，鸿泰帝怕埋没了他，没让他跟其他皇子一块儿上课。 三皇子的培养，是按照太子标准来的。 鸿泰帝给配了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全是当世大儒。 然而，这些人都被三皇子给气到辞官了。 顾院长是最后来的，他因为性子跟前面那几位迂腐的老古板不一样而在宫里多留了些时日。 然而也并没有留多久。 先后一死，三皇子墙倒众人推，鸿泰帝给他配的老师自然也得收回去。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跟他相认？” 谢浔说：“没必要。” 姜小小看了看谢浔冷漠的神情。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待见顾院长的样子。 但是村长说谢浔对鹿鸣书院的考试时间很熟悉。 那就说明，他私底下没少关注鹿鸣书院。 虽然不懂谢浔为什么要口是心非，但姜小小不打算问。 她换了个话题，“现在去哪？” “茶楼。” —— 二人挑了个人多热闹的茶楼，三楼临窗，位置很好。 刚一上去就听到说书人飞着吐沫星子在说聂家往事。 谢浔没出声，安静听了一会儿。 说书人口才不错，娓娓道来又不让人觉得枯燥。 说聂老爷子早年间只是个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货郎，后来成了家，开始转做布匹生意。 两口子一辈子就只生了个闺女，舍不得闺女嫁出去，原本是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的。 闺女十四岁那年，老两口在路边捡到个无家可归又身受重伤的少年。 少年住进了聂家，对救命恩人那是孝顺有加，容貌和品行在老两口眼里都是顶顶好的。 老两口一合计，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就让少年娶了自家闺女。 自此，少年成了聂家女婿。 成亲后的姑爷，开始挑大梁，接手岳父的布庄生意，对小媳妇儿那是宠得让人嫉妒。 只是可惜，那闺女命薄，临盆当晚难产而死，只剩姑爷带着个出生就没娘的儿子，可把老两口给伤心坏了。 闺女没了，老两口也不是思想迂腐之人，曾提出让姑爷续个弦。 姑爷坚决不肯，说岳父岳母待他恩重如山，他理应侍奉岳父岳母终老，有生之年，绝不续弦。 第26章 听到这儿，茶楼里响起一片叫好声，都在说聂家这位上门女婿忠贞孝顺，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谢浔眉头一挑，淡笑，“未必。” 第19章 三天之内请到高人 谢浔的声音很小，他并不是刻意要说给茶馆内其他人听的。 只有姜小小听清楚了。 姜小小问：“你认识聂家那位上门女婿？” “只是碰巧见过。” 谢浔因为头顶煞气的关系，出门常常会出意外，他不常来县里。 偶尔的几回，也是因为有要紧事。 可也就是这难得的几回里，他曾见过聂家的姑爷白霄。 白霄当时正跟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在一块，二人手里牵着的，正是聂家的孙子聂小言。 其实那个时候，谢浔并不认识什么聂家姑爷，是后来的一次看到白霄进酒楼，里头小二恭敬地称呼他为聂姑爷。 谢浔记忆力惊人，存了些印象罢了。 谢浔对聂家的事了解的并不多，他还以为当时跟白霄在一起的女子就是聂家小姐。 可刚才听说书人一说，他才明白过来。 聂家小姐早就因为难产死了。 那女子，是个外人。 又或者说，是白霄养在外面的女人。 在岳父岳母跟前发誓自己这辈子绝不续弦，却在外面偷偷养女人。 这位聂家姑爷，心思可不简单。 姜小小听完谢浔的解释，沉默着没说话。 谢浔还以为她在推算聂家宅子里的东西是否跟这位姑爷有关。 事实上，姜小小只是在想，山下的人为什么心思这么多？就不能好好吃饭睡觉吗？ 俩人正悠闲地喝着茶听着评书，外面天气突然变了。 出门时还晴空万里的天，转瞬之间就乌云密布，雷鸣电闪，暴雷声响个不停，倾盆大雨说来就来。 谢浔出门时没带伞，这会儿指定是走不了了，只能暂时在茶楼避避雨。 雨声太大，打在窗沿上，裹挟着冷风灌进来。 谢浔留意到姜小小衣裳单薄，起身准备关窗。 视线往下一瞥，无意中瞥到一个人穿着蓑衣，急急忙忙往楼上来。 没多会儿，穿着蓑衣的人就气喘吁吁地站在二人跟前。 正是陈四喜。 “你俩果然在这儿。”陈四喜一面说，一面拿起空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 勉强润了润喉之后，他才接着道：“谢浔，刚才你可是错过了一场精彩好戏啊！” 见谢浔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陈四喜又继续故作神秘，“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精彩好戏？” 谢浔道：“你若想说，无需我问你也会说。” “真无趣！” 陈四喜瘪瘪嘴，拉开椅子坐下，很快又将话题绕回来，兴致勃勃地说道：“刚才我替我爹出门办事来着，正巧路过聂家大门外，结果你猜怎么着？” “聂家院里的一棵树被雷劈中，正好劈到了树下开坛做法的黄袍道士，那道士被劈得满脸焦黑，衣衫不整，带着自己的弟子屁滚尿流地跑出来，一面跑一面大喊有鬼。” 话到这儿，陈四喜再也绷不住，“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那老神棍光腚跑路的样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说完，见谢浔和姜小小面上都没什么反应，开始自我怀疑，“怎么……不好笑吗？” 谢浔说：“你家开棺材铺你都怕鬼，道士怕鬼有什么奇怪的？” 陈四喜：“……哥，这天还能不能好好聊了？” 谢浔没搭理他。 陈四喜又望向姜小小，“大师，你真的不打算出手吗？” 他可太想看看姜小小出手吊打那些自称“大师”的神棍了。 姜小小说：“这个不归我管，你得问谢浔。” 陈四喜一脸恨铁不成钢，“好歹您也是有真本事的世外高人，年纪轻轻怎么就夫管严了？大师，您可不能事事都听谢浔的啊，会被这厮给带坏的！” 姜小小也不懂陈四喜说的“带坏”是有多坏，只是很认真很诚恳地说：“我要是不听话，晚上就没饭吃了。” 陈四喜：“您不能光想着吃啊！” 姜小小：“不吃饭，会饿。” 陈四喜服了。 张口闭口就是吃，您是饕餮转世吗？！ 几人说话间，见到楼梯口有人上来，正是聂家那位上门女婿白霄，身后跟着俩小厮。 白霄此时此刻的脸色十分阴沉，一看也不像是来喝茶的。 像是早就确定好了目标，一上来，他就直奔说书先生而去。 说书先生前脚刚夸完聂家姑爷忠贞孝顺，后脚就被聂家姑爷带人堵在墙角，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聂、聂姑爷，怎么了？” 听到这个称呼，白霄眉头皱了皱，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盯着说书先生，“那位易水山的天师，是你介绍来的？” 说书先生大概明白聂家姑爷是为什么而来了，他战战兢兢道：“是我介绍的。” 白霄往旁边空位上一坐，“现在人被吓跑路了，你给我个交代吧！” “跑、跑路？” 说书先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我那位老友可是堂堂天师，他怎么可能会被吓跑路？聂姑爷，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白霄身后站着的小厮嗤笑道：“大半个华阳街上的百姓都看到那位天师被吓得屁滚尿流，一面跑一面大喊有鬼，你这么说，难不成是觉得我家姑爷蓄意污蔑？” 第27章 “不、不敢。”说书先生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有些发愁。 白霄在外面的名声一向都挺不错，今天虽然被气到了，但也没想着大闹茶馆让人看了笑话。 他冷静下来，“既然是你搞砸的，那这事儿你就得负责到底，三天之内，把真正的高人给我请来，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说书先生也懂了。 三天之内若是无法请到真正的高人，他今后就别想在开河县混。 白霄带着人走后，说书先生急忙抹了把冷汗，朝着四处望了望。 因为下雨，客人们几乎没走，因此大伙儿都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 其中有不少是这家茶楼的常客，他们不仅知道聂家宅子最近不干净，还知道说书先生自告奋勇，给那位聂姑爷推荐了一位据说道法高深的天师。 本来聂家就火烧眉毛，现在事情还办砸了，聂姑爷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望着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满心酸楚。 他当初真的是好心，哪曾想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三天之内要想找到真正有本事驱邪除魔的高人，谈何容易。 叹了口气，说书先生已经做好了离开开河县的准备。 第20章 高人到了吗？ 茶楼里有茶客跟说书先生关系不错的，不忍心见他如此，站起来拱了拱手。 “诸位，咱听郭兄的评书也有些年头了，大伙儿都乡里乡亲的，如今郭兄遇到麻烦，总不能袖手旁观不是？大伙儿要是有认识什么高人的，都推荐一下，帮郭兄一把。” 众人闻言，全都默不作声。 连郭先生介绍的易水山天师都跑路了，可见藏在聂家的东西过分凶险，没点真本事的高人还真镇不住。 他们都只是平头百姓而已，既没去过易水山，更不认识苍梧山的高人。 平日里见过的那些道士，也大多是半吊子，碰到这种事儿，谁敢轻易推荐？ 有人道：“眼下这情况，恐怕只能去苍梧山跑一趟了，据说天师府全都是高人。” 先前声援说书先生的那人叹气道：“苍梧山在璃燕两国边界处，离着咱们开河县可太远了，别说三天，去一趟，三十天都不见得能回来。况且能不能请到高人都还两说。” 姜小小听着众人的唉声叹气，开口道：“那个黄袍道士，不是易水山的人。” 说书先生闻言，愣了愣，朝这边看来。 见说话的是个小姑娘，他蹙了蹙眉，但语气还是尽量客气，“姑娘，那位天师可是我好友，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不是易水山的人？” 姜小小平静地望着说书先生，“易水山上是座道观，道主紫阳真人，哪来的天师？” 说书先生脸色一僵。 其他人也是一愣。 说实话，这个所谓的“易水山”在燕国并不出名，提起玄门，所有人第一时间想的都是隶属于正一派的苍梧山天师府。 至于其他山头有没有门派，有没有天师，他们是不知情也不关注的。 更何况，开河县是个小地方，本就消息闭塞，他们对那些寻常人基本接触不到的玄门就更没什么了解了。 当下听姜小小一说，有人反应过来，“姑娘，您这么了解易水山，是不是认识这方面的高人？” 姜小小没回答，只是望向谢浔。 谢浔缓缓道：“的确是认识一个。” 说书先生原本僵硬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回暖，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急忙走过来，对着谢浔拱了拱手，“这位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浔颔首，“不过我这位朋友性子古怪，你要想请她，可是有条件的。” 都这时候了，说书先生自然是说什么应什么，“有何条件，公子请讲。” 谢浔对他招招手。 说书先生弯下腰。 谢浔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说书先生先是有些怔忪，随后笑开来，站直身子再次拱手，满脸感激，“倘若公子真能帮我请到这位高人，我一定按照公子所说的办。” 谢浔淡淡嗯了声，“今晚酉时，我会带着高人去聂家，还得劳烦你转告一声。” “今晚？”说书先生双眼一亮，“好好好，我马上就去聂家跑一趟。” —— 聂府。 聂小言因为打雷，一直哭个不停，白霄怎么哄都哄不乖。 本就为闹鬼的事心烦气躁，再来这么一出，白霄更是满心暴躁。 这时，外面跑进来个小厮，“姑爷姑爷，茶楼那位郭先生又来了。” “他来做什么？”白霄正在火头上。 “不知道。”小厮摇头，“他只是说，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面见姑爷。” 如果换了旁人，白霄不一定会亲自去见他，顶多找人随便打发了就是。 可这位姓郭的，已经在白鹤茶楼说了多年的评书，姓郭的那张嘴，随便编个故事就能往他头上扣屎盆子抹黑他。 白霄尽管生气，还是想在外人面前维持好自己的形象，于是忍着满心不耐去了前厅。 郭先生早就被请到了厅屋里。 只不过因着“易水山天师”的事儿，他觉得愧对了白霄，心中不安，进去后连坐都没好意思坐，一直站着的。 第28章 当下见白霄进来，郭先生恭敬地行了一礼。 “聂姑爷，今天的事儿，实在不好意思，说起来，我也是被人所骗，事后才得知，那个所谓的‘易水山天师’是假的。” 白霄深吸口气，“你现在才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与其登门道歉，不如把时间花在找人身上，你可是只有三天时间了。” “不用三天。”郭先生忙道。 “哦？” 见白霄一脸狐疑地瞅着他，郭先生解释道：“聂姑爷，我这次是真的碰到高人了，如果您肯相信我，今晚酉时，我会亲自带着高人前来。” 已经有过一次教训，白霄当然不可能凭借一面之词就信任他。 “我说了给你三天时间，结果你半个时辰不到就告诉我你又找到高人了？” 语气里满满的质疑。 郭先生知道自己辩无可辩，只是恳求道：“聂姑爷，再相信我一次吧，如果这次还不成，不用您动手，我自个儿滚出开河县。” 白霄揉揉眉心，“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再信你一回。” “多谢聂姑爷。”郭先生总算松了口气。 再回到茶楼时，谢浔几人还没走。 得知他们认识真正的高人，茶楼里的客人看三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甚至有几位，打算一直在茶楼里等到晚上，想一睹高人的风采。 酉时距离现在还早，郭先生怕怠慢了几人，提出请他们去对面酒楼吃饭。 谢浔婉拒了。 郭先生只好自掏腰包，让小二给谢浔他们加了两碟上好的点心。 姜小小吃得很欢乐。 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郭先生还是没见到谢浔离开座位一下，他开始着急了。 “公子，这眼瞅着时辰就快到了，您说的高人，他什么时候来？” 他可是在聂姑爷跟前做了保证的，如果这次再出意外，他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谢浔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语气不疾不徐。 “再等等。” 郭先生还能说什么，只能陪着他等。 茶楼掌柜大概也听说了这事儿，大晚上的还没打烊。 白天的客人走了一部分，留下来的，都是想等着看热闹的。 姜小小一点都不关心别人在想什么，她愉快地吃了两碟点心，又加了两碟，还一脸意犹未尽，看得陈四喜目瞪口呆。 时辰到，谢浔站起身，“走吧。” 郭先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公子，是高人到了吗？” 第21章 冤魂索命 谢浔带着姜小小和陈四喜下了楼。 郭先生紧随其后。 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四位茶客。 都是从白天就等到现在，想一睹高人风采的那几人。 郭先生在白鹤茶楼说书有些年头了，虽说谈不上声名远播，可一提起“郭先生”三个字，附近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自己也是个好面之人，易水山那位“天师”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谢浔身上。 原本白天还提心吊胆的，这会儿终于看到谢浔准备去接高人，他顿时踏实了不少。 然而，等看到谢浔几人直接往聂家方向走，并没有他预想中的“迎接高人”环节。 郭先生傻眼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背影清瘦的谢浔，“谢，谢公子，您之前不是说，有认识的高人吗？” 陈四喜憋了一天，这回可终于轮到他嘚瑟了。 一脸得意地指了指旁边的姜小小，陈四喜道：“喏，这不就是？” 那个小姑娘？ 开什么玩笑！ 郭先生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后面的茶客及时扶了他一把。 郭先生快气疯了，“谢公子，我这火烧眉毛的大事儿，你怎么能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他先前的儒雅与客气瞬间不见，横眉怒目，看得出十分生气。 谢浔在聂家大门外停下，回头望着郭先生，“您从哪看出来的我在开玩笑？” 郭先生指着姜小小，“她、她……” “她只是个姑娘家。”谢浔替郭先生补充完。 随后反问：“有谁规定姑娘家不可以学捉鬼么？” 郭先生噎住，哑口无言，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难受极了。 “郭先生，我们姑爷可等候多时了，你说的高人在哪？” 大门内突然走出来个小厮。 话才说完，余光就瞥到了谢浔三人，他顿时瞪大眼，“怎么又是你们！” 郭先生小声问：“你们认识？” 小厮冷嘲道：“这三人，白天就已经来过一回了，只不过当时被我们拦住，又跑了。” “怎么着，想趁着现在天黑，来蒙混过关？你们把聂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郭先生闻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因祸得福真碰到了高人，没成想，竟是三个骗子！ 跟来看热闹的几位茶客也神色各异。 有人低声劝郭先生，“要不，咱还是回去吧，聂姑爷不还给了三天时间吗？只要三天之内想办法请个道行高深的术士，他应该就不会怪罪你了。” 郭先生闭着眼攥着拳，感觉自己几十年的老脸全都在今天丢没了。 第29章 他能怎么怪谢浔？ 对方既没收他的钱，也没吃他请的饭，只是用了两碟点心而已。 怪只怪，他自己太过轻易相信别人。 想到这儿，郭先生心一横，对小厮道：“劳烦你了，跟聂姑爷说一声，今天的事是我鲁莽了，三天之后，我一定给他个交代。” 小厮似乎明白了什么，狐疑地瞅着郭先生，“姓郭的，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请的高人就是这几位吧？” 郭先生抿着唇，答不上话。 小厮直接被他无语住，“你可真行！都敢糊弄到我们姑爷头上来了！” “我没有！”郭先生极力辩解，“我也是太过心急才会……” 话没说完，就听到大门后有声音传来。 “何事这般喧闹？” 来人正是白霄，他像是刚沐浴过，乌发松散地拢在肩后，昏黄灯光下，身形颀长，五官俊秀。 “姑爷。”小厮行了个礼，又指着郭先生，“这老东西糊弄您呢，请了三个骗子说是什么高人。” 接着又把谢浔三人白天是如何如何来聂府行骗被他们轰走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白霄听得怒火中烧，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发作，只能继续维持形象。 压下心头怒火，白霄望向谢浔，唇角微勾，笑容和煦。 “这位小兄弟，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大可以直接跟我说，至于捉鬼师的事儿，我们府上最近是有些不干净，这不是开玩笑，也请你们能谅解，别把这当成儿戏。” “你们家府上是挺不干净的。”姜小小接过话，伸手指了指白霄身后，“喏，她就在那儿。” 白霄闻言，吓得惊魂失色，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姜小小说：“她还抱着个刚出生的婴儿。” 白霄眼前黑了黑。 浑身是血的女人，抱着个刚出生的婴儿，她说的难不成是…… “疯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白霄怒不可遏。 如果说先前白霄是因为质疑姜小小的能力而不让她进去。 那么现在，他则是因为姜小小能力过强而不敢让她进去。 府上闹鬼他知道，好几个下人都说看到了，他自己也常常会在夜里被惊醒。 然而直到现在，都没人看清楚那鬼到底长什么样。 白霄一直以为，是府上风水出了问题，招惹了脏东西。 现在听这疯丫头一说，他才惊觉过来。 不是风水的问题，是聂桑桑，那个早就该死去的女人，她回来了！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深吸口气，白霄勉强镇定下来，望向姜小小的眼神变得格外阴冷，“你们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陈四喜早被吓得腿软，躲在姜小小身后，问她，“大师，那鬼到底真的假的啊？” 他虽然爱凑热闹，但是一听到有鬼，该怂还是得怂。 姜小小没搭理陈四喜，只是仔细看了看白霄的印堂，随后轻声道：“冤魂索命，你活不过今晚了。” 白霄额头上青筋直跳。 郭先生几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上前来，就见聂家姑爷脸色难看，而姜小小一脸淡定地站在那儿。 白天在茶楼只顾埋头吃东西的小姑娘，此时此刻竟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脱俗韵味。 不骄、不躁，不喜、不怒。 那双眼里，完全没有任何杂念。 光凭这份气度，就已经足以证明，这丫头跟那些自诩“大师”的神棍不一样。 郭先生想到自己先前的无礼和质疑，脸上火辣辣的疼。 第22章 不是为钱而来 小厮听着姜小小的话越来越过分，也气得不行。 “姑爷，要不要小的轰他们走？” 白霄死死捏着手指。 他不敢让姜小小入府，是怕她太过厉害，轻易查出聂桑桑的死因。 可如果现在放走姜小小，万一她说的是真的，聂桑桑的冤魂回来索命，他活不到明天怎么办？ 白霄心中正天人交战，就见聂老爷子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小白，怎么了？” 白霄在外名声不错，在家对二老也是各种孝顺。 尤其还立了誓，这辈子不再续弦，要守着儿子侍奉岳父岳母终老。 聂老爷子对他是一百个满意，当亲儿子似的。 “爹。”白霄道：“没什么，碰到几个朋友，在门外闲聊来着。” 聂老爷子看他一眼，“多大点事儿还瞒着我？早都听下人说了，你花重金请官府贴告示请高人入府驱邪。” 说着望向姜小小一行人，“就是他们吧？” 白霄没点头，也没摇头。 聂老爷子道：“虽然我没亲眼得见，但府上最近确实是闹得人心惶惶的，再这么下去可不行，要传入了客人耳朵里，布庄该关门了。 既然高人来了，那就请进来吧，好好驱驱邪，也好稳稳大伙儿的心。” 话到最后，聂老爷子又问了一句，“哦对了，小言睡了没？听说白天打雷他被吓到了，有些不安生，我去看看。” “爹您慢走。” 白霄吩咐小厮亲自送着老爷子去见小少爷，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对姜小小说了声请。 郭先生抹了把冷汗，和身后的茶客一块儿，正准备抬脚跟上。 第30章 白霄忽然道：“诸位，既然高人来了，余下的便是聂府家事了，你们各自散了吧！” 言外之意，让他们别多管闲事。 心情大落大起的郭先生是无所谓的，只要聂姑爷不怪罪，他巴不得现在就能回家。 至于那几位茶客，他们也都从姜小小先前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虽然很想看看小姑娘是如何捉鬼驱邪的，但聂家姑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不好再厚着老脸往里走。 几人面面相觑一番过后，陆陆续续散了。 姜小小、谢浔和陈四喜三人被带到前厅。 白霄让人上了茶。 姜小小白天就在茶楼喝了大半天的茶，现在肚子里都是水，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茶，一口没动。 白霄只当她是不喜欢，让人把雨前龙井换成了信阳毛尖。 姜小小还是一口没动。 白霄说：“姑娘，你喜欢什么饮品，可以跟下人说。” 姜小小想睡觉。 如果没有来县里，她现在早就睡了。 可是还得撑着眼皮处理聂家的事儿。 谢浔见姜小小眼皮耷拉着，直接对白霄道：“我们赶时间，你有什么需求，不妨先说说看，若是不需要我们，那我等就先行告辞了。” “别别别！” 白霄早就被姜小小在门外说的那句话吓得魂不守舍，他如今哪还敢轻易把人往外赶？ 沉默了会儿，白霄道：“既然姑娘已经看到了邪祟，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没错，最近在我们府上兴风作浪的，就是她，你们开个价吧，只要能把她除掉，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但有一点，我希望等这事儿了了，你们出去以后不要多嘴，毕竟是聂家的家事，我不想太多人关注。” 陈四喜嘴角一抽。 不想被人关注还花钱请官府把告示贴得满大街都是？ 聂家这位姑爷，咋还说一套做一套呢？ 谢浔开口道：“白公子，我们不是为钱而来。” 白霄一愣。 一直以来，不论是府上还是外头，所有人都只会称呼他一声“聂姑爷”。 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只是个吃软饭的倒插门女婿，连儿子都得跟聂家姓。 这是头一回，从一个小他几岁的少年口中听到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他舒心的称呼。 白公子。 是啊，他姓白。 可是整个聂家，整个开河县，又有几人记得他姓白？ 白霄晃过神，先前对谢浔几人的抵触，因为谢浔的一个称呼瞬间烟消云散，态度客气和软了不少。 “小兄弟，你姓谢是吧？” “嗯。” “你刚说，你们不是为钱而来。” “对。”谢浔颔首，“我只是想来见见聂老爷子。” 白霄又是一愣，“你们认识？” “不认识，听闻已久，仰慕他老人家罢了。” 白霄放了心，又望向姜小小。 “姑娘，要是方便的话，现在就开始驱邪吧，我看你什么都没带，该准备的东西，你吩咐一下，下人们很快就会给你准备好的。” “我收不了这只鬼。”姜小小忽然道。 “什么？” “她有冤情在身，而且怨气过重，除非找到根源解了她身上的怨气，否则强行收了她，我自己也会遭到反噬。” “可笑！”白霄冷嗤，“一个不知道哪跑来的孤魂野鬼，她有冤情在身，难不成我就得负责替她申冤？那我聂家成什么地方了？善堂么？” 望着白霄一脸死不承认的样子，姜小小又道：“她刚刚跟我说，她叫聂桑桑，是聂府小姐，也是，你已故的亡妻。” 陈四喜听到这话，吓得一屁股从圈椅上跌下来。 但见谢浔镇定如常的模样，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哎，谢浔，那只鬼好像就在屋里，你不怕吗？” 谢浔点点头：“怕。” 陈四喜快哭了。 怕你倒是表现出个怕的样子来啊！ 上首的白霄闻言，呼吸一滞，整张脸僵硬得不像话，“你、你是说，她就在屋里？” 姜小小颔首。 后脖子突然凉飕飕的，白霄魂儿都快吓没了。 果然是那个女人。 聂桑桑，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是我不好。”白霄突然痛心疾首起来，一脸哀戚，“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才会让她连生产都那么困难，她一定是我怨我平时太忙没空陪她。” “白公子。”谢浔道：“如果你坚持不肯说实话，不肯认错，那我们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23章 生不如死 听到谢浔的话，白霄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好半晌，他才赤红着眼道：“我承认，聂桑桑的死的确不是简单的难产，可那都是她咎由自取！” 他说这些的时候，看的不是姜小小，更不是谢浔，而是虚空。 明显是在斥责已经化作鬼魂的聂桑桑。 “我都说了雨儿不要名分，她也不会入府，我只是在外头给她买间宅子让她有个落脚之地。” “雨儿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她跟你一样，就快临产了。” “你也是马上要当娘的人，为什么就不能体谅她一下？” “雨儿从来不争不抢，每次见我，她都担心你生气，让我早些回来。” 第31章 “可你呢？你身为聂府千金，竟然连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聂桑桑，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直站在姜小小旁边，浑身是血的聂桑桑闻言，突然笑了。 笑声凄厉恐怖，回荡在房间内，听得人头皮发麻。 陈四喜两眼一翻，直接被吓晕过去。 屋里突然阴风大作，前厅门砰砰两声自动关上。 聂桑桑现出身来，披头散发，身上血淋淋，一双眼睛早没了人气，渗着血，怨毒吊诡。 她一个闪身，绕到白霄身后，冰冷的手掐住白霄的脖子，乌黑修长的指甲嵌入白霄的皮肉。 这一瞬间，白霄感觉到自己离着死亡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他所有的声音都被掐在喉咙里。 耳边是聂桑桑的笑声。 阴森，恐怖。 白霄从头到脚都是僵的，完全动弹不了。 “你那么爱她，还留在聂家做什么？你就该下去陪她！” 聂桑桑说完，加重了手上力道。 白霄几乎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挣扎。 他不停地伸手去拽脖子里那双冰凉的手。 然而什么用都没有。 聂桑桑显然下定了决心要取他的命。 “大……师……” 白霄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姜小小。 姜小小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是你害死的她，现在也只有你，才能让她消除怨气。” 白霄绝望了。 聂桑桑都已经化为厉鬼了。 除了死，他还能做什么才能让她解恨？ 可是，他不想死啊！ 聂老爷子前些日子立遗嘱来着，他马上就要成为聂家家产的继承人了。 遗嘱…… 哦对，家里闹鬼就是从立遗嘱那时候开始的。 也正是因为闹鬼，遗嘱到现在都还没立出来。 想到唾手可得的财富就在眼前，白霄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还有小言，那是他和雨儿的孩子…… 想到这些，白霄卯足了劲儿想把掐着自己的女鬼甩开。 可人力哪里比得过鬼魂之力，他越挣扎，反而被掐得越死。 完全没办法呼吸了。 白霄不甘地瞪着眼，果然活不过今晚么？ “停手吧！”姜小小望着聂桑桑，“他若是死了，你就再也没办法投胎了。” 聂桑桑哪里肯，周身因为怨恨而阴气缭绕，恐怖至极。 “这样的人，死只会便宜了他。”姜小小说：“让他受活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若是答应，现在就放开他，若是觉得不解气，那你也可以带走他，我不拦你。” 聂桑桑闻言，松开白霄的同时，哭了出来。 “我的孩子……” 姜小小点点头：“我知道。” 真正的聂小言，早就在那天晚上跟着聂桑桑一尸两命了。 现在的聂小言，是白霄跟那个女人的儿子。 因为产期相近，白霄早就想好了要在聂桑桑临盆当晚让她“难产”，再把他跟别人的儿子抱来顶替真正的聂小言。 目的是为了一步步侵吞聂家家产。 聂家当亲生儿子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婿，终究成了白眼狼。 —— 后院。 聂老爷子正在哄聂小言睡觉，忽然有个丫鬟急匆匆跑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 聂老爷子老脸一黑，“没见小少爷正在睡觉吗？你嚷嚷什么？” 丫鬟惊慌道：“是姑爷，姑爷去县衙自首了！” “什么！”聂老爷子以为自己听错，腾的一下站起来，脚步匆匆往前院走。 到了果然没见到白霄，只看到之前说来府上驱邪的那几人。 聂老爷子脸黑的不像话，正想质问下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爹……” 聂老爷子脊背一僵，回过头，看到聂桑桑站在姜小小身旁。 褪去怨气的她，仍旧是生前貌美的模样，只是脸色比寻常人更为苍白。 “桑……桑桑？”聂老爷子喊出声，眼泪就跟着落了下来。 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三两步疾跑过去，望着眼前的女儿，“桑桑，真的是你吗？” 聂桑桑红着眼给他跪下，“女儿不孝，没办法再陪着爹娘了。” “桑桑……”聂老爷子掏出帕子，要去给女儿擦眼泪，却发现他碰不到聂桑桑。 聂老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望向姜小小。 姜小小道：“聂小姐的时间不多，老爷子有什么要说的，抓紧说吧。” 聂老爷子重新看向女儿时，早已老泪纵横。 难怪他和老伴这些年总觉得女儿从未离开过，原来她真的没走。 “大师，就不能让桑桑一直陪着我们吗？” 聂老爷子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有些自私，可他作为父亲，想把所有的自私都花在唯一的女儿身上。 姜小小摇头，“她以前能一直留在府上，是因为怨气未消，现在大仇得报，若是再不投胎，以后就只能当一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了。” “怨气？”聂老爷子愣住，“难不成，桑桑的死……” “爹，你们都被白霄那个畜生给骗了。” 聂桑桑哭着，跟聂老爷子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32章 聂老爷子听完后，险些没气晕过去。 他引以为傲的女婿，实则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白眼狼！ 他捧在手心里疼的孙子，其实跟他们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个畜生，他怎么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聂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 “桑桑，你放心，爹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让他待在大牢里生不如死！” 第24章 变成废人 聂家那位一向为人所称颂的女婿白霄，不仅亲手害死了妻儿，还把自己跟别的女人的儿子抱到聂家冒充了真正的聂家小少爷！ 白霄刚到县衙自首没多久，这个重磅消息就在开河县炸开锅来。 有人唏嘘，有人难以置信。 但更多的，是指责和唾骂。 宁县令连夜开堂会审。 已经很晚了，县衙外还是挤满了凑热闹的百姓。 就连聂家府上，丫鬟小斯们都聚在一处小声议论着。 姜小小刚送完聂桑桑去投胎，眼皮打架得很厉害。 聂老爷子让人给他们安排了客房。 早就吓晕过去的陈四喜被下人抬到客房内。 姜小小在聂府丫鬟的伺候下泡了个热水澡，回屋后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变了天。 白霄承认了所有的罪行。 原本犯下如此滔天罪恶，是要判死刑的。 可昨天晚上，不知什么人闯到大牢里，不仅割了白霄的舌头，命根，还挑断了他的手脚筋。 一夜之间，白霄从高高在上的聂家姑爷，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杀人犯，现在还成了废人。 会让人这么做，还做得悄无声息的，只能是聂老爷子。 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但没人挑破。 聂老爷子作为当爹的，若是连女儿被害得一尸两命都无动于衷，那他就真枉为人父了。 之前一直拥护聂家姑爷的那批人，如今提起来就恨不能朝白霄脸上吐口水。 就连白鹤茶楼内的郭先生，都在重写话本子，准备重讲白霄的故事了。 姜小小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只是觉得好饿好饿。 每次动用灵力之后她都好饿。 好在洗漱过后，聂府丫鬟很快就送来了早饭。 有燕窝，有牛乳，还有叫不上名儿的菜和点心。 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位姑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丫鬟对她的态度十分恭敬，“大师，早饭齐了，您慢用。” 姜小小坐下来，拿起勺子。 燕窝很甜，牛乳很香。 可她脑子里还是想起了谢浔煮的青菜瘦肉粥。 谢浔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姜小小坐在桌前捏着勺子发呆这一幕。 “怎么不吃？”谢浔问。 “不好吃。”姜小小将勺子扔回小碗里，抬头望着谢浔，“我想吃青菜瘦肉粥。” 谢浔看了眼桌上。 聂家是开河县首富，食材自然都是顶好又新鲜的。 这一桌早饭，食材丰富还色香味俱全。 “不好吃？”谢浔留意到她没怎么动的燕窝和牛乳。 “就是不好吃！”姜小小鼓着小脸，一副不肯再碰的样子。 谢浔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回家吧。” “好。” 俩人出了门，正准备去跟聂老爷子辞行，就见陈四喜嗷嗷叫着从游廊上跑来。 “谢浔谢浔，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梦到鬼，太他娘的恐怖了！” 陈四喜直到现在都觉得昨天昏过去之前的那一幕是做梦。 一定是做梦，否则他怎么可能听到鬼的声音呢？呵呵呵…… 嗯，没错，就是做梦！ “可是，谁能告诉我，聂家那位姑爷咋回事儿啊？”他一脸茫然，“我这一觉醒来，外面是变天了吗？” 谢浔瞥他一眼，“你再不回去，你们家就真要变天了。” 陈四喜这才想起来，他昨天晚上一宿没回家。 他爹应该急疯了。 “啊不行不行，哥们儿得走了，谢浔，下次有好玩的事儿别忘了叫我啊！” 陈四喜一转身，风风火火地朝着大门方向跑。 谢浔带着姜小小去正院见聂老爷子。 聂老爷子虽然为死去的女儿出了口恶气，可他自己也被这件事给打击到了。 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他本就身体不好，这会儿更是两鬓都生出了白发。 聂老太太外出礼佛，这两天不在府上，眼下伺候聂老爷子的，是个丫鬟。 进屋后，谢浔简单给聂老爷子行了个礼。 聂老爷子躺在小榻上，见到二人，勉强撑着坐起来。 “昨天晚上的事，多谢两位了。” 聂老爷子满脸感激。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女儿一面。 有了这一面，死也无憾了。 他说完，冲丫鬟递了个眼色。 丫鬟出去没多会儿，很快端了个托盘进来。 托盘里，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是老夫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两位不吝收下。” “老爷子误会了。”谢浔道：“虽然我们不是无偿来帮忙的，但比起银子，我们还有更想得到的东西。” “哦？”聂老爷子眯起眼，“不知我们家，还有什么比银子更值钱？” 第33章 谢浔莞尔，“消息。” “消息？”聂老爷子愣了一愣。 “聂家的布庄分行已经开到了燕京城，想必要得到燕京城的消息，并不困难吧？” 谢浔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如果聂老爷子非要答谢，我希望您能动用自己的渠道，帮我收集一些关于燕京城的消息，尤其是，关于皇室的消息。” 聂老爷子越发好奇，“小兄弟对燕京城感兴趣？” 谢浔淡笑，“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私事罢了。” 聂老爷子瞬间懂了，“也是，谁还没点小秘密了，既然你不肯要银子，那我也不过问你的私事。” “我们家是每个月月底，各分行掌柜会交一次账，燕京城那边也一样。” “这么着吧，以后每个月月底，你来我府上一趟，我给你一次情报。” 目的达到，谢浔带着姜小小出了聂府。 聂老爷子安排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姜小小先前没吃早饭，肚子还是饿的，一饿她就犯困。 她靠在车壁上，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脑袋歪到了谢浔的肩膀上。 谢浔伸手，原本想把姜小小扶正的，余光瞥见她恬静的睡颜。 瞧着这一幕，谢浔发现自己也跟着心神安宁了许多。 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谢浔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之后就一直端正坐着没动。 马车在石磨村村口停下，姜小小准时醒来。 意识到自己先前一直靠在谢浔肩膀上，她揉了揉眼睛，并没有露出不好意思之类的表情。 若是换了别的姑娘，谢浔可能会觉得对方是脸皮厚。 可对于姜小小，谢浔早有了解。 她不是脸皮厚，她是压根儿就不知道人还有这么多情绪，在她的世界里，纯粹到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可能正是因为她没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嗔痴，才会小小年纪就修为惊人吧？ 谢浔收回思绪。 到家时，意外见到小院外站着个人。 谢浔想起姜小小说，他这两天要有客人了，但怎么都没料到，客人会是他！ 第25章 阴阳司 等在小院门口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天刚见过面的顾院长。 顾院长见着谢浔，顿时一脸笑容，“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谢浔道：“您都在我家门口等半天了，能不见面么？” “我可是为了正事来的。”顾院长挺直脊背，捋了捋山羊须，“我昨天回去琢磨了一下，觉得你非常适合鹿鸣书院。” 谢浔就知道，这老头准是为了这事儿特地登的门。 他面无波澜，还是那句，“我对读书没兴趣。” “你别急着拒绝呀，老夫话还没完呢！” 顾院长说着，将目光瞥向姜小小，“听闻你身旁这丫头是个术士，如果你肯入鹿鸣书院，老夫就给她一个考入阴阳司的名额。” “阴阳司？” 这个词，谢浔很陌生。 “是太子提议的，正在秘密筹建的衙门，负责人正是老夫。” 顾院长说：“朝廷是专门为了对付邪祟才成立的阴阳司，可你也知道，在这邪祟横行的世道，神棍满大街，真正的术士却难找。” “前些日子，太子亲自带着人去了趟天师府，想请大弟子张珩亦出山担任阴阳司掌司，被拒了，这事儿最后就落到了老夫头上。” “到目前为止，老夫尚未物色到人才，倒是听说了你们昨天在聂家办了桩大案，老夫觉得这丫头不错。” 阴阳司是太子提出来成立的，顾院长又是为太子招揽的人才。 谢浔想明白其中关键，眼眸幽暗深邃了几分，语气冷得让人发颤。 “不去！” 说着走上前，掏出钥匙打开院门。 “哎你小子……”顾院长赶在谢浔把院门关上之前挤进去，睨着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倔性子！” 谢浔没说话，只是安静看着顾院长。 顾院长拗不过他，索性摊牌了。 “昨天见到你我就觉得说不出的眼熟，后来回去想了想，不是你小子还能是谁？这么多年没见，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谢浔显然已经没有耐性再听他说下去，抬步要进屋。 “三殿下！” 顾院长的神情终于严肃下来，他一撩袍摆，对着谢浔跪了下去。 “十四年前，皇后娘娘出事那几天，老臣被调离出京。” “等回京才得知，皇后娘娘薨了，而三殿下早已被送出京。” “是老臣的错，没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陪在三殿下身边。” “老臣之所以亲自找上门，并不是真的想为太子效力，老臣只是……想尽点儿绵薄之力，助殿下回京。” 顾院长的话，让谢浔想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个雨夜。 母后暴毙，所有人都说是他克的，还说他是天生的煞星，不仅克母，将来没准还会克国运，煞星就该一把火烧死。 他跪在建章宫外，父皇大怒，闭门不见。 唯一的娘亲没了，唯一信任过的老师也不在。 五岁的慕容渊撑着伞过来，跟他说老师早就在听闻他克死了皇后之后主动请辞了。 数九寒天的雨水像一根根冰刺，刺在他小小的身躯上，又刺入心脏。 第34章 三岁的小谢浔生了场大病，一直高烧昏迷不醒。 等再睁眼，他人已经到了石磨村。 陪在他身边的，只剩个奶嬷嬷。 后来老师接手了鹿鸣书院，谢浔是无意中发现的。 只是他从来没去找过他。 哪怕是昨天在茶馆面对面坐着，谢浔也没想跟他相认。 毕竟十四年前那件事，对一个三岁孩子而言，打击实在太大，阴影太深。 “竟然，是被调离了京城么？”谢浔低声呢喃。 “老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顾院长只恨自己当时没能及时出现护住那个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孩子，深吸口气，他抬起头。 “殿下要回京，阴阳司是个很大的契机，再不济，鹿鸣书院也行，老臣能为殿下造个假身份，凭科考入京。” 谢浔沉默了好久，缓缓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需要考虑。” 顾院长一听他没有直接拒绝就知道有戏，老脸上终于绽开笑容，“那老臣等殿下的好消息。” …… 顾院长走后，姜小小问谢浔，“你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他？” 谢浔道：“凭借科考入京，很难接近太子。” “不还有阴阳司吗？”姜小小说：“我能考上。” 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不喜欢去书院，那我替你扫平前面的考生，让你去阴阳司当掌司。” 谢浔深深看她一眼，“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太子去天师府请的那位大弟子张珩亦，是你师兄吧？” 姜小小点头说是。 “你师兄都拒绝了出山，可见天师府的态度是不愿跟朝廷有所牵连，你可知道你一旦入了阴阳司，就代表着把整个天师府都给牵扯进去？” 姜小小说：“我现在不是天师府弟子。” “嗯？” “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 谢浔：“……” …… 谢浔去了灶房给姜小小煮粥。 早上聂家下人送去姜小小房里的早食，也给谢浔送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谢浔尝过，聂家厨子的手艺很不错。 然而后来姜小小却说不好吃。 那么好的手艺，不好吃是不可能的。 可姜小小当时的表情，不像在撒谎。 谢浔发现，姜小小有类似于雏鸟情结的反应。 下山后吃的第一碗粥是他煮的，她记住了那个味道，再吃别人煮的就会下意识排斥。 下山后的第一套衣裳是他带着去买的，她认定了那一套，接下来的第二套，第三套，都要一模一样的。 别的颜色，别的款式，哪怕是用寸锦寸金的昂贵料子做的，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粥煮好，是熟悉的味道。 姜小小捏着勺子，十分给面子地吃了个精光。 昨天下的暴雨，菜园里不少菜遭了殃，谢浔把倒下来的菜处理一番就回了屋。 大概是昨天晚上折腾得太晚，没睡好，他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准备浅睡一会儿。 刚躺下没多久，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雨。 雨声助眠，谢浔彻底睡了过去。 姜小小吃饱后，精神头十足。 谢浔在西屋睡觉，没人跟她说话，倒是院外田边有不少青蛙“咕呱咕呱”，叫得人头疼。 姜小小等雨停得差不多了才拎着小锄头冲出去，刨了个坑，把那些青蛙全都抓起来扔进坑里，又在上面盖了个路边捡的破簸箕。 终于清静了。 姜小小回到小院里，谢浔还没醒。 她坐在堂屋里发呆，一呆就是一下午。 直到黄昏时分，谢浔还是没有醒来。 姜小小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去往西屋，推开门就见谢浔安静躺在床榻上，呼吸有些重，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姜小小伸手，在他额头上贴了贴。 十分滚烫，明显是起烧了。 村里好像没有赤脚郎中，生病了，最近也得去镇上请大夫。 可镇上太远，一来一回得耽误不少时间。 姜小小想起来她在山上学过一招，鸡蛋清退烧。 于是起身去灶房用小碗打了两个鸡蛋，费半天劲才把鸡蛋清跟蛋黄分离开来。 把搅拌过的蛋清端回西屋，姜小小开始扒谢浔的衣服。 蛋清退烧虽然是个土办法，但她以前见三师兄试过，很管用。 就是要搓抹的地方有些多，额头，手心，脚心，前胸后背都得抹。 谢浔是平躺着的，而且正处于昏迷中，比清醒时候要沉得多。 姜小小扒他外袍的动作刚开始还小心翼翼，半天扒不下来后逐渐暴躁，手上一用力，直接一把撕扯了。 ……用力过度，裤子也撕了下来。 姜小小端过小碗，抠出一点蛋清，仔细在掌心搓了搓，又在他额头搓了搓。 接下来是手心，前胸后背，最后是脚心。 谢浔在昏昏沉沉中总觉得有人碰自己，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猛地惊醒，谢浔就见姜小小正蹲在床沿边，不停地往他脚心抹东西。 更重要的是，他……没！穿！裤！子！ “你！” 谢浔原本因为起烧泛红的脸瞬间黑了，气得说不上话。 姜小小听到声音，抬起小脑袋来。 第35章 当对上谢浔又羞又恼的眼神，她还有些茫然。 等看到谢浔转身满床找衣裳，姜小小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噢”了一声，“我没搓那儿。” 又说：“那地方原本是不用抹蛋清的，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试试……” 谢浔太阳穴直突突，“……我不需要！！！” 姜小小毕竟是修道之人，力道非常人能比，之前那一扒，衣裤全都坏了。 谢浔只能重新翻找一套干净的出来换上。 他都没敢回床榻，坐在离姜小小最远的一个凳子上，拧着眉盯着她，“你刚才在做什么？” 姜小小指了指小碗里的蛋清，“给你退烧啊！” “哪有你这么退烧的？” 谢浔想到她先前的举动，呼吸加重，脸色又黑沉了几分。 “我在山上见三师兄用过，挺管用的。” 姜小小说完，瞄了谢浔一眼。 谢浔紧绷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 “是因为我扒光你，你生气了吗？”姜小小问完，一脸呆呆的诚意：“要实在气不过，那你也来扒我吧！” 谢浔：“……” 天师府是不教男女大防的吗！ 姜小小仔细看了看谢浔的反应，觉得他并不太想扒她。 “我去给你做饭赔罪。” 等姜小小出门，谢浔才敢重新躺回去。 烧还没全退，他脑袋还是昏沉的，眼皮很重。 然而，谢浔没敢睡。 就怕刚才的事儿重来一回。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刺激。 尤其是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对着他，用最懵懂的语气，说着最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简直要命！ …… 灶膛里还有火种，姜小小往里添了几根柴，等火苗窜上来就开始淘米煮粥。 这是她有生之年头一次下厨。 旁边有一袋白米，一袋碎米。 白米看起来更有营养，生病的人要多吃白米。 于是舀了三大碗。 水……随便放，能熟就行。 谢浔等了大半天，还没等到姜小小煮的粥，就先闻到了糊味儿。 谢浔撑着身子站起来，推开门朝着灶房走去。 就见姜小小脸上被烟熏得黑黢黢的。 然而锅里的米比她的脸还黑。 “好、好像糊了。” 姜小小捏着锅铲，用力翻了一下，更多糊米被翻上来。 谢浔望着险些就要被烧穿的锅底，忍不住扶额，“以后没事儿，您还是少来灶房吧！” 烧糊的米被谢浔铲出来放到了淘箩里，让姜小小端出去扔掉。 姜小小觉得可惜，又想到她之前抓了好多青蛙，于是端着糊米，朝着那个坑走。 把破簸箕拿开，姜小小抓起其中一只青蛙，往它嘴里喂了点糊米。 那青蛙原本“咕呱咕呱”的叫声变成了“哕”，翻着白眼拼了命往外吐。 姜小小：“……” 晚饭是谢浔做的，炒了腊肉闷了茄子，外加韭菜炒蛋和一锅菌菇汤。 分量很足，是照着姜小小的饭量做的。 姜小小今天却吃得很少。 谢浔留意到她没怎么动筷，问了句，“不合口味？” 姜小小捏着筷子，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不提还好，一提，谢浔就想黑脸。 可他又不能生气，否则还得给她解释生气的原因。 想了想，谢浔道：“以后不可以再随便扒男人的衣裳。” 姜小小没想到自己救人还救出这么多事儿来，她点点头，“好。” 说完又问：“那你不生气了吧？” 谢浔：“我没生气。” 姜小小这才放了心，终于敢开动筷子。 谢浔望着她很有食欲的吃相，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烧的确是退下去不少。 脸颊不烫，脑袋也没有之前那么昏沉了。 姜小小今天的吃饭速度很快，几乎是谢浔刚搁下碗快，她就吃完了。 擦了嘴，姜小小站起身就准备往外头去。 谢浔把人喊住，“你做什么？” 姜小小说：“我去给你请大夫。” “不用请大夫。”谢浔道：“家里有常备的清热解毒药材，已经配好的，煎一下就行，煎药你会吗？” 姜小小迟疑了一下，“应该……会。” 她除了月圆之夜会变小，还从来没生过病，煎药这种事，看过也算会的吧？ 听到“应该”俩字儿，谢浔就知道不能信任她。 “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利落地回屋翻了药包淘洗过装入药罐，然后端到火上。 白天下过雨，天空像是被洗涤了一番，晚上出了星星，格外璀璨。 谢浔在等煎药的时候发现天上的星星，他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姜小小，“你下次变小，好像是在中秋。” 第26章 癸水 姜小小刚才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天上的星盘看。 听到声音，她回过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 谢浔收回目光，揭开药罐盖子看了看，又重新盖上，蹲在灶膛前，拿着蒲扇继续扇风。 等喝完药，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谢浔没有熬夜的习惯。 第36章 更何况，如今还在病中。 他准备早睡，却见姜小小坐在堂屋里不动弹，问她，“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姜小小皱了皱眉。 她也很想去睡觉的，可是肚子突然疼了起来。 姜小小的体质很特殊，寻常时候从来不生病，修炼时偶尔弄伤，她对于各种疼痛的忍耐度也是极高的。 可偏偏刚刚出现的腹痛，让她感觉到了不适。 谢浔见她脸色不对，睡意退去大半，“哪不舒服？” “肚子……”姜小小说不上来那种疼，小腹像被绞在一块儿。 谢浔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晚的吃食，难不成是那锅菌菇汤出了问题？ 可如果那汤有问题，他也该中招才对。 “你先回屋躺着，我去镇上给你请大夫。” 这么晚了，镇上的医馆八成早就打烊了，要想请到，只能凭运气。 可即便如此，也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姜小小疼得不想说话，眼神虚弱。 这时，外面院门突然被敲响。 谢浔走出去，推门就见站在外头的是村长媳妇儿林桂芳。 林桂芳手里拎着一大块腊肉。 见着谢浔，满脸笑容，“谢小郎，还没睡呢？” “谢小郎”是村里长辈们对谢浔的称呼。 只不过因为他是外来户，又背了“瘟神煞星”的名头，村里很少有人跟他走近。 这个称呼，谢浔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淡淡看了林桂芳一眼，谢浔问：“有事么？” 林桂芳是被村长使唤来的。 白天顾院长来找谢浔，被杨二顺看到了，溜回家跟他爹提了一嘴。 那娃嘴巴漏风，一提就忍不住了，把去年谢浔救了顾院长，事后却不肯承认，推给杨威的事儿捅了出来。 村长虽然懊恼鹿鸣书院找错人，自己白搭了十两银子在杨威那扶不起的废材身上，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斟酌了一番，觉得那天自己对谢浔说话是大声了点儿。 但他好歹是一村之长，舍不下老脸亲自来，索性使唤了婆娘，割块腊肉拎着，意在跟谢浔赔个不是。 “我们家年前腌的腊肉成了，给你送点儿尝尝鲜。”林桂芳脸上笑呵呵的。 其实她对谢浔的印象一直不错。 不仅仅是因为小儿子杨二顺成天在她跟前谢浔长谢浔短的，更多的是她为人母，对这样一个没爹疼没娘爱自力更生的孩子讨厌不起来。 谢浔没接，“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林桂芳低下头，“你救了顾院长那事儿，二顺都跟我们坦白了，你村长大伯挺自责的，可你也知道，他好面儿，没脸亲自来找你，让我来跑一趟，跟你赔个不是。” 谢浔道：“原本也是我自己不想承认的，你们犯不上跟我赔不是。” 林桂芳望着他一脸淡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 谢浔这些年在村里受尽非议和白眼，过得并不好，要他一下子放下过往不计前嫌，想想也不可能。 “我听说你这儿来了个姑娘。”林桂芳说：“要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话才说完，就见姜小小摇摇晃晃从堂屋里走出来。 院里点了两盏灯笼，光线不算太明亮，并不能准确看清楚姜小小的脸色，但她这副走路虚浮的模样，指定是哪儿不舒服了。 林桂芳吓一跳，“姑娘，你这是咋了？” 姜小小捂着小腹说：“我好像流血了。” 谢浔闻言，朝她看来，面上露出几分惊愕。 他做的饭这么毒的吗！ 林桂芳望着姜小小这副模样，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笑了笑，又问她：“那你以前有没有过一样的情况？” 姜小小摇头，说没有。 “来，你跟我走。”林桂芳一把拉住她的手。 谢浔见状，皱起眉。 林桂芳看出他不放心，“谢小郎，你这小媳妇儿八成是癸水来了，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吧？” 谢浔一头雾水，他哪懂“癸水”是个什么玩意儿。 得，白解释了。 林桂芳道：“你要实在不放心，就跟去我们家坐坐，我给你这小媳妇儿拿点东西。” 姜小小被林桂芳带走，谢浔没跟上去，只是一直在院门口站着。 …… 杨老村长正在院里着急地走来走去，等着林桂芳的消息。 外头终于传来动静。 杨老村长迫不及待，正想迎上去问问谢浔咋说的，就见婆娘拉着个姑娘走了进来。 杨老村长认出，这姑娘正是谢浔家那位，前些天险些动手揍了杨威的姜小小。 她怎么来了！ 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儿，村长只能先去堂屋里坐着。 林桂芳带姜小小回了卧房，从床头柜里给她翻了几个没用过的月事带让她换上，又去灶屋里给她煮红糖水。 姜小小这才知道，原来姑娘家到年纪都会“流血”，还有个专门的词儿，叫“癸水”，基本上按月来，小腹有些轻微的疼痛是正常的。 村长媳妇儿还说，她十六岁才来，算晚了。 要不是村长媳妇儿及时出现，姜小小可能会跟谢浔一样，觉得自己是身体某个部位出了问题。 红糖水很快端来，姜小小双手捧着小碗，热乎乎的。 第37章 林桂芳坐下来，一脸慈爱地望着她，“原本这些该你娘教给你的，没想到是我先碰上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找我。” 说着揉了揉姜小小的脑袋。 “娘……么？”姜小小微愣。 十六年来，她还从没见过她娘长什么样，更不知道她爹是谁。 她曾经一度怀疑，她不是爹娘生的，而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林桂芳见她走神，提醒道：“红糖水趁热喝，暖暖身子，肚子就不痛了。” 喝完红糖水，林桂芳又打着灯笼亲自把姜小小送了回去。 谢浔还等在院门口。 林桂芳见到他，小声交代：“姑娘家这几天最是要命，不要让她喝茶吃冷的，也不要行房，多注意休息。” 谢浔眉心一跳，“我们没有……” 姜小小凑了过来，“‘行房’是什么意思？” 谢浔：“就是让你待在房里休息，少出来溜达。” 姜小小：“哦，好。” 第27章 上门赔不是 林桂芳回家后，直接去了堂屋。 村长忙问：“咋样了？” “人没接咱的礼。”林桂芳说：“其实也能理解，谢小郎在村里独来独往这么些年了，以前你装没瞧见，现在突然凑上去献殷勤，搁我我也不稀得搭理你。” 林桂芳是杨大顺的后娘，杨二顺的亲娘，跟村长是老夫少妻，她身上，难免多了几分年轻媳妇的傲气。 村长摸摸鼻子，“那我这不是让你赔罪去了吗？”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说话声音弱了不少。 “不过还好。”林桂芳庆幸道：“让我赶上了那小媳妇儿的好事，谢小郎那儿走不通，就走他家小媳妇儿这边，早晚能有冰释前嫌的一天。” 林桂芳说完，又望向村长，“对了，杨威那头……” “以后少跟我提他！”村长现在一想到杨威就生气。 既是心疼自己那十两银子，也是在气愤杨威的人品。 杨威既然没有救过院长，当初鹿鸣书院找上门来，他就该主动坦白，而不是顺水推舟捡个天大的便宜去里头混吃等死。 要知道，因为杨威的“救命之恩”，鹿鸣书院可是免了他所有食宿费的。 入学一年，人倒是吃胖了不少，结果什么名堂都没学出来，还隔三差五给他玩儿旷课缺考交白卷。 想到自己那天还特地带着大儿子去书院打听，村长那张老脸就火辣辣的疼。 林桂芳知道男人不爱听，但还是得说：“顾院长都已经亲自去找谢小郎了，想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你说，鹿鸣书院不会把杨威给开了吧？” “开了也是他活该！不学无术的完蛋玩意儿！”村长绷着老脸，恨铁不成钢。 但凡杨威有点儿上进心，他都可以舍下老脸去书院求个情，让那小混蛋能继续留下。 可现在…… “那十两银子，就当打水漂了吧，明天我亲自去找谢浔。” —— 喝了碗热乎乎的红糖水，姜小小确实感觉到舒服多了，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回屋后，她直接躺下，打个哈欠睡了过去。 谢浔睡不着了，他翻箱倒柜，最后终于在桌子底下找到一本垫桌角的破书。 破书是很久之前去药铺抓常备药时掌柜给的，他不爱看书，随手拿来垫桌角了。 拍去上面的灰，谢浔坐在油灯下，仔细翻看起来。 等终于见到“癸水”俩字儿，再看清楚后面的注释，谢浔尴尬地又把破书给垫了回去。 —— 白天被姜小小及时用蛋清退了烧，晚上又喝了清热解表的药，谢浔休息一夜，隔天气色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早起去了趟镇上，看诊抓药后又买了些红糖。 回到家，姜小小还没起。 倒是村长来了。 昨天晚上林桂芳来过一回，现在村长又来，谢浔不用问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他虽然不怎么待见村里人，但碍于昨天晚上欠了林桂芳一个人情，现在不好让村长吃了闭门羹，只得将人请进去。 村长坐下后，一脸愧疚地望着谢浔，“是我这个当村长的失职，本该属于你的名额，让杨威给占了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杨威去鹿鸣书院没什么不好的。”谢浔道：“我对读书不感兴趣，况且我也没读过书，去了只会比他更差。” 谢浔这一说，村长倒是想起来了。 谢浔三岁来的石磨村，一直是在村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确实从来没上过学读过书，只怕连字儿都认不全。 这么一想，村长心里的愧疚感减了几分，但还是过意不去，四下瞅了眼，“要不，我一会儿喊几个人来帮你修修屋子？” 村里大多数人家住的都是砖瓦房，就算住茅屋的，人家也修葺得立整亮堂。 唯独谢浔的屋子，里头倒是整洁干净，外观瞧着确实有些破旧了。 “不用。”谢浔直接拒绝。 “谢浔，你……唉……” 村长感觉到了他冷漠疏离的态度，满心无奈。 怪只怪，早些年他们太过忽视这孩子了。 村里的确有不少人传言说谢浔是个瘟神煞星。 村长虽然没附和过那些人，但也没有阻止过。 第38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阻止，就已经是帮凶了。 也难怪谢浔记仇到现在。 村长心知自己这一趟白跑，站起身，“你现在不需要帮助不打紧，都一个村里住着，总会有不方便的时候，以后有难处了，只管来找我就成。” 村长走后，姜小小从外面进来，一面走一面说：“修房子我会。” 怕谢浔不相信，她又强调了一遍，“我真会。” 只要前面不加个“应该”，那就是真会。 谢浔眼神古怪地望着姜小小，不明白一个姑娘家到底是怎么做到进灶房能把锅底烧穿的同时还会修房子的。 “不用修。”谢浔道：“只要不会漏雨，风水没问题就行。”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他要是看重这些，早就花钱请人大修特修了。 “谢浔谢浔！” 外面突然传来陈四喜的破锣嗓。 谢浔转身出去，就见那家伙不知何时来的，一脸兴奋。 “捡到钱了？”谢浔瞅着他。 陈四喜想了想，“差不多吧！” 见谢浔没有追问他碰到什么好事儿的意思，陈四喜瘪瘪嘴，只好自动交代。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那天晚上真的有鬼，但你俩露这一手，可是在县里彻底传开了，现在大伙儿都在找你身边这位大师去驱邪呢！” “哎哎哎，谢浔，你不会不答应吧？不会吧不会吧？” 谢浔道：“最近没空。” “没空？”陈四喜一脸懵，这俩人又不上学又不种田的，哪天不是大把的时间，能没空？ 他觉得谢浔纯粹就是懒。 于是跑去问姜小小，还不忘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 结果姜小小也说没空。 “为什么？”陈四喜有些小失望。 他怕鬼，但他最喜欢看姜小小驱鬼的场面了。 大师就是大师，够震撼！ “我得待在家里，谢浔说那叫什么来着？”姜小小仔细想了想，“哦对了，行房。” “噗——”陈四喜一口水喷出来。 一只脚刚踏进门槛的谢浔：“！！！” 第28章 这傻子骂了顾院长 “啧啧，谢浔你可真行啊你！” 陈四喜回头，看了看沉着眉眼站在门口的谢浔。 谢浔道，“你要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哎……”陈四喜急了，“我才刚到好不好，你不留我吃顿饭也就算了，水总得让我喝完吧？” 说完抱着茶杯坐下来，就不喝，瞄一眼姜小小，又瞄一眼谢浔，想笑没敢笑，憋得脸色涨红。 姜小小望着陈四喜，“很好笑么？” 陈四喜马上坐正，严肃脸，“不好笑，不好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我就是咳……噗哈哈哈哈哈，咳……咳咳，诶？这嗓子不对劲儿！我明明是想说话的，怎么开口就乱发出声音了？大师，我一定是被诅咒了！” 姜小小不懂陈四喜到底在笑什么，她皱皱眉，一只手拎着陈四喜的后衣领，直接把人给扔了出去，然后重重关上门。 屋里终于清净了。 陈四喜的哀嚎声从院外传来。 谢浔直接无视，坐下后，看了姜小小一眼，“我昨天晚上记错了，‘行房’不是让你待在屋里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姜小小很好奇，陈四喜到底为什么听到这个词会笑。 “总而言之，是个轻易说出口会被人笑话的词，以后不许再说了。” 谢浔头一次体会到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不明白昨天晚上为什么会脑子一热告诉她“行房”就是让她待在房里不要出去溜达。 —— 谢浔说了会考虑去鹿鸣书院的事儿，之后就一直没联系顾院长，这些日子也没再去县里。 倒是顾院长等不及了，亲自找上门来。 顾院长平时很少在书院露面，为人又低调，穿着更是朴素。 因此哪怕是被婆娘追着满大街砍，也没人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鹿鸣书院院长顾啸豪，小名二狗。 顾院长来石磨村这天，刚好杨威旬休。 为了不大张旗鼓引起村里人的注意，顾院长的马车到镇上就停了，他重新雇了辆牛车来的。 最近多暴雨，乡下土路本就难走，牛车轱辘还陷在了泥坑里。 车夫下来检查了一番，告诉他，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顾院长点点头，想着都到村口了，自己走两步也没什么。 他付了钱，刚要下车。 后面突然有声音传来，“喂！死老头，你到底走不走啊？” 说话之人正是杨威。 他缺考那天跟发小们约好了今天出去玩儿的，眼下正赶时间。 谁料都到村口了还能碰上这么个倒霉老头。 下过雨的土路上全是泥浆，杨威可不愿意下来走路，免得脏了鞋。 顾院长回头，就看到身后的骡车上，坐着个身穿鹿鸣书院院服的学生。 整个石磨村，能入鹿鸣书院的，无非就是当初“救了他一命”的杨威。 杨威入书院的时候，顾院长曾经远远见过他一面。 当时顾院长就知道这个人不是救自己的那个。 毕竟他那时候碰到的可是邪祟。 杨威此人，怎么瞅都不像是会驱邪除祟的，而且跟他迷迷糊糊中看到的那张脸一点儿也不一样。 第39章 真正的救命恩人不愿意承认，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顾院长虽然不想勉强恩人，但也不愿意他人领了恩人的功。 因此从杨威入学到现在，顾院长都没主动找过他，只是给了他留在鹿鸣书院学习的机会。 没想到，今天竟然碰上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死老头，瞅什么瞅，问你话呢！”杨威满心暴躁，“你谁啊？跑我们村口来堵着，成心给人晦气呢？” 顾院长笑了笑，望着杨威，“小兄弟是鹿鸣书院的学生？” 杨威皱着眉，“关你屁事，赶紧的把牛车给老子挪开！” 车夫道：“我们这牛车陷在坑里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这位公子，你若是肯帮忙，咱们几人合力，很快就能把车挪开了。” 杨威闻言，霎时黑了脸，“想啥呢？还我帮你挪车，你这一天赚的钱给我啊？” 车夫无奈，看了顾院长一眼。 这时，旁边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我我……” 杨二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这会儿举着爪子，一脸殷切地朝这边看来。 “我不要车钱，我就想吃谢浔烙的饼，一个就成，你要是答应了，我马上就去找我爹和我大哥，他们肯定会来帮忙的。” 顾院长虽然不知道这小孩是怎么认识他的，但还是十分儒雅有礼地道了声，“多谢小友。” 杨二顺转身，撒丫子朝着家里跑。 等再回来时，身后跟了老村长和杨大顺父子俩。 上次顾院长入村时，杨村长就远远见了一面。 现在一眼认出来，老脸上分外激动，“院长大人，欢迎您光临我们村。” “院……院长？”杨威望着杨村长那一脸热络的样子，眼底划过一抹不屑，暗暗撇嘴。 穿得这么普通，还坐牛车，这是哪门子的院长？ 杨村长一扭头，瞧见杨威还坐在骡车上，顿时蹙眉，“杨威你咋回事儿，见到自家院长的车陷泥坑里了也不肯下来帮忙？” 听到这一句，杨威瞬间瞪大眼，“顾……顾院长？” 望着他这副样子，杨村长一脸恨铁不成钢。 看来是真的了！ 杨威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张破嘴，一张嘴就得罪了院长。 他惊吓过度，屁股没坐稳，直接从露天骡车上栽了下来。 这下不止鞋脏，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就没一处是不脏的。 杨村长叫上大儿子，跟车夫合力，几人把牛车推了出来。 顾院长在河边洗了洗鞋底，朝着村东头谢浔家走去。 杨村长父子三人跟在后头。 杨威爬起来，也顾不得身上脏兮兮的，拔腿就追。 “村长，村长您听我解释……” 杨威满心懊恼，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 杨二顺回头瞥他一眼，又小声跟杨村长说：“这傻子刚才骂了顾院长。” 杨村长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第29章 会下厨吗？ 顾院长本来就是想低调才在镇上换了牛车入村的。 没成想竟然还是惊动了村长一家。 眼瞅着那父子三人跟在后头，顾院长回头道：“几位，老夫单独找三……呃，谢浔有些事，还望你们行个方便。” 杨村长当即反应过来，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院长说的是，您只管去吧，我们不去打扰。” 目送着顾院长走远，杨村长才将目光往回转。 杨威顶着满身泥，站在不远处，一脸哭丧的表情。 十两银子扔水里还能听个响，扔在这废物身上，他不但不学无术没长进，竟然还敢骂院长！ 一想到这儿，杨村长的怒火就蹭蹭蹭往头顶冒，顺手从路边抄起一根棍子，冲上前，朝着杨威后背就是两棍。 “村长大伯，我不是故意的。”杨威哭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是院长。” “就算他不是院长，你那是对待老人的态度吗？”杨村长越说越来气，“圣贤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 话完又是两棍下去。 上次杨威缺考，他都没舍得打的。 总想着年轻人，一时贪玩也正常，该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本以为这些日子杨威能有点儿长进，哪曾想到越来越废，比上次还让人来气。 杨威的娘王氏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看到自家儿子被打还被罚跪在村道上，顿时就来火了，问村长啥意思。 村长气得说不出话，让杨二顺给她解释。 王氏一开始还气势汹汹护犊子，等听到儿子不认识院长也就算了，竟然还对人院长破口大骂，她整个人都软了。 “村长，这……” “杨威将来若是被鹿鸣书院开除了，那准是他咎由自取！” 杨村长冷冷撂下一句话，带着俩儿子走了。 杨威望着村长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害怕极了。 “娘，我不想被书院开除，您快帮我想想办法。” —— 村东头。 顾院长敲响了院门。 前来开门的是姜小小。 顾院长朝里头四处扫了眼，问她，“三殿下在不在？” 姜小小用眼神指了指灶房方向，“他在做饭。” 顾院长一听，脸色严肃起来，“姑娘，你怎么能让三殿下下厨呢？” 第40章 尽管暂时落魄了，可到底还是尊贵的皇室血脉，怎么能沦落到给人当厨子的地步！ 姜小小问：“难道你们家不是你下厨吗？” 顾院长一噎，不想承认自己惧内，“那是我乐意的！” 姜小小想了想，“你去跟谢浔说，如果他乐意，我也可以下厨给你们做饭吃的。” 这还差不多！ 顾院长哼了哼，抬步准备去灶房找三殿下。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脚步一顿，问姜小小，“你会下厨吗？” 倘若对方只是个寻常姑娘家，顾院长倒不会多嘴一问。 可这姑娘是个驱邪除魔的高人，如今在县里都成名人了。 这样的人，十指会沾阳春水吗？ 姜小小如实说：“虽然前几天险些把锅底烧穿了，但是我已经掌握了精髓，这次肯定不会。” 顾院长：“……” —— 顾院长来得巧，正好赶上谢浔和姜小小吃中饭。 望着桌上看起来家常闻起来贼香的几大盘菜，顾院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虽然三殿下堂堂皇室嫡子下厨很没面子，但是不得不说，真香！ 姜小小拿来了碗筷。 顾院长刚坐下，外头就传来杨威的娘，王氏的哭声。 “院长大人，我们威哥儿这两天生病，烧糊涂了才会对您口出狂言的，事后连他自个儿都不记得，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呀！” 王氏一面哭，一面往里走。 正想踩着台阶上屋里，就见里头突然飞出来一只筷子，准确无误地直直插在她跟前。 王氏吓了一大跳。 屋里姜小小的声音传来，“再往前，先迈哪只脚，就留下哪只脚。” 那声音平静得，不冷不怒，像寻常聊天似的。 乍一听没什么威慑力，可仔细一品，却让人汗毛直立。 “你你你！” 王氏指着堂屋方向，气得说不出话。 她早听说了，谢浔家里来了个姑娘，到处跟人说她是谢浔未过门的媳妇儿。 谢浔自己就是个没爹没娘的，他哪来的未婚妻暂且不提。 还没成亲，俩人就先住一块儿，简直伤风败俗！ “姜小小，我今儿没找你，你别自讨没趣！” 王氏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尤其全村数她最看不起谢浔。 平日里村妇们聚在一块儿拉家常，总少不了王氏掺和一脚。 说谢浔是瘟神煞星的那些话，王氏的贡献当属头一份。 现在让个丫头片子拿捏住，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深深吸了口气，王氏一脚踢开筷子，还没等踩上台阶，谢浔泛着冷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不请自来，看来是真没打算全须全尾地回去了。” 听到这话，王氏心里发怵。 谢浔这人，总让她觉得很邪门儿。 好几年前，谢浔不知从哪弄了只兔子。 有一次谢浔不在家，那兔子不小心跑了出来偷吃了她家菜。 王氏认出那是谢浔的兔子，几锄头下去把兔子砸死了，还特地给他送回来关在笼子里。 后来，她看到谢浔大晚上的蹲在河边洗那只兔子。 再后来，她还偷看到谢浔在衣袖上绣了一只粉兔子。 男人捏绣花针也就算了，竟然还往衣服上绣兔子。 王氏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邪门儿的人。 她是个大嘴巴，隔天就把这事儿跟村里人传了个遍。 就有人说，多半是谢浔用这种办法把那兔子的鬼魂留在身边了。 还有人说，那兔子的鬼魂将来没准能变成人。 谢浔在石磨村住了十多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爹娘是谁，长啥样，唯一的一个奶娘，还被他克死了。 要说谢浔突然有个未婚妻，王氏是不信的。 她倒觉得，是那只兔子变成了人。 是了，肯定就是这样的。 因为村里人都说，谢浔的这位未婚妻呆呆傻傻的，平时不说话能坐在那儿就是一天。 兔子可不就是这样么？ 王氏越想，心里越害怕，连自己来干嘛的都给忘了，后退两步就不要命地往外跑，嘴里大喊着，“鬼啊，有鬼——”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转瞬之间就大惊失色。 顾院长一头雾水，看向姜小小，“家里有鬼？” 姜小小说：“是她心里有鬼。” 第30章 乱葬岗驱鬼 顾院长在谢浔这儿蹭了顿饭。 原本是很家常的菜，顾院长却胃口大开，吃得险些落泪。 实在是太太太，太好吃了！ 顾院长一面感慨三殿下竟然能有这么好的厨艺，一面又叹息，要不是从小被送到这穷乡僻壤，身边没人照顾，何至于把一个天潢贵胄逼到这般地步？ 顾院长含泪吃了两大碗，等姜小小去洗碗才咳了一声，坐正身子望着谢浔，“三殿下，那个……鹿鸣书院和阴阳司的事儿，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浔问：“你上次说，入阴阳司也需要考试？” “上面是这么说的。” 顾院长道：“入门考有任务要求，达到就能进，等到了京城，更高级的考试会由国师出题。” 国师白丞么？ 谢浔想起十四年前，白丞一句“三皇子如若继续留在京城，恐有损国运”，让他一朝从天潢贵胄沦落为人人喊打的瘟神煞星。 第41章 十四年前的仇，是时候该报了！ 顾院长见谢浔沉默，忙又道：“殿下放心，这丫头实力不俗，入门考对她而言小菜一碟。” 谢浔当然不担心姜小小的入门考，他又问：“当上掌司的条件是什么？” “这……”顾院长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犹豫了一下，“阴阳司还没正式成立，太子又没请到天师府大弟子出山，据说目前会由国师暂代掌司一职。” “虽然老臣明白殿下迫不及待想回京的心思，但这事儿得一步步来，那丫头，确实有两把刷子，但她这年纪，顶多是比常人天赋高一些罢了，您想让她拿下阴阳司，只怕……很难，除非……” 谢浔看过来，“除非什么？” “除非她出身天师府。” 顾院长说着，不住地叹气，“据说天师府百年来只收了一位女弟子，天赋远超其他所有弟子，老天师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她下山？” 谢浔闻言，唇角微牵，他果然没猜错，姜小小能让天师府破了百年先例收入门内，绝对不是平庸之辈。 “殿下，姜姑娘她……”顾院长其实到现在都没弄懂，姜小小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又是哪个门派的高人。 谢浔却道：“没什么，给她安排入门考吧。” 这么说，就是答应了。 顾院长脸上终于绽开笑容，“只要姜姑娘入了阴阳司，鹿鸣书院那头，殿下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去。”谢浔道：“要入京，我也该有个身份。” 听到这话，顾院长更兴奋了，“其实新身份老臣都给殿下想好了，就照您之前的‘谢三’怎么样？” 谢浔点点头，嗯了声。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顾院长告辞后，乐呵呵地往村外方向走。 杨二顺一直坐在田埂上等着，见老头两手空空地出来，之前说好的烙饼，连根毛都没见着，他哇的一声就哭了。 顾院长让这娃哭得手足无措起来。 “糟老头，你骗人，呜呜呜，我的饼！”杨二顺又气又哭，直打哭嗝。 顾院长一拍脑门，先前只顾着谈正事儿，早把这小娃娃给抛在脑后了。 可现在出都出来了，总不能回去请三殿下烙个饼吧？ 这像话吗？ 三殿下不要面子的吗！ 算了。 “小娃娃，你别哭，要吃饼是吧，我给你银子，你自个儿去买。” 顾院长说着，从腰间钱袋里摸出十来个铜板递给他。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我的饼！”杨二顺在地上打起滚来。 钱哪有谢浔烙的饼香？ 他不吃钱，他要吃饼！ 顾院长为人师表，答应了别人的事儿忘了办，心里到底是自责的，又见杨二顺这副样子，他无奈叹气，“要不，我带你去镇上买？” 杨二顺打滚打得更厉害了。 什么镇上的饼，他不要，他就要吃谢浔烙的！ 杨村长赶过来的时候，就见自家那小儿子在顾院长跟前撒泼打滚。 他当即黑了脸，忙给顾院长道歉。 之后拖着儿子往回走。 顾院长望着杨二顺，笑了笑，“小娃娃，这次先记账上，等下次老夫再来，一定给你补上。” 杨二顺哼哼唧唧，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 鹿鸣书院九月份招生，谢浔还能在家待上一个月。 姜小小的入门考却是必须尽快安排。 因为一旦等到中秋月圆之夜，她诅咒发作变小就没办法再使用能力了。 入门考第一考，超度二十个孤魂，限时七天。 陈四喜最近隔三差五就往石磨村跑，磨破了嘴皮子就为请姜小小出山。 这天陈四喜又来，仍旧是熟悉的开场，熟悉的对白。 说县里除了聂家还有不少大户，人家听说了她很有本事，已经放了话，愿意花大价钱请大师过府看风水。 姜小小都听腻了。 等陈四喜说完，她点点头，“我答应你。” 陈四喜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趟又白跑的，哪成想姜小小竟然直接应下。 反倒给他整不会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师，你说真的？” “现在就动身吧。” 陈四喜兴奋了，“得嘞，大师，咱去哪？” “乱葬岗。” “啥？！”陈四喜傻了。 “你不是想看驱鬼么，不去乱葬岗还能去哪？” “可是乱葬岗它……”陈四喜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起来，“那地儿会不会太阴森了？咱随便驱一两只就行，犯不着上那儿。” “省得你老惦记，一次性看个够。” 姜小小之所以要去乱葬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乱葬岗孤魂野鬼多。 之所以要带上陈四喜，是因为谢浔不能去乱葬岗。 乱葬岗是百鬼出没的地方，有些鬼都不知游荡在那儿多少年了。 谢浔身上的煞气封印最是招鬼喜欢。 若是到时候群鬼扑上来，姜小小一个人，很难保证他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得知自己不能去，谢浔眉心微蹙。 “你之前说我是四柱纯阳体，血能让鬼退避三舍，这次就不行？” 姜小小看了看他头顶上黑乎乎的煞气，直摇头，“你现在龙气被压制，血只对低级一点的小鬼起作用，若是碰到修为高的厉鬼，把血抽干了都不顶用。” 第42章 谢浔听明白了，他若跟去，只会成为累赘。 “那你们早去早回。” 站在门口，谢浔目送着那二人走远。 今天是去超度的，姜小小没带菜刀。 陈四喜一路上格外活跃，赶着骡车还不忘时不时地回头看姜小小。 见她还是什么都没带，陈四喜不由得回想起上次在县城西郊镇煞的情景。 “大师，今天又准备徒手画符？” 姜小小说：“今天是去超度的。” “超度？” 陈四喜见过他们家客人请道士回去超度亡魂的，那阵仗，好家伙，又是设坛又是挂幡，还得供上花、灯、水、果，香之类的东西。 “咱这也不像是去超度的样子呀！” 陈四喜试探着道：“难不成，大师还有更好的法子？” “跟他们差不多吧。”姜小小说：“只不过我带了个活的引魂幡，一会儿多给我引些孤魂野鬼过来，我挑几个能超度的。” 陈四喜：“……” 难怪他说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之前一直拒绝，不肯出山的姜小小，今儿个竟然那么爽快就答应了。 合着原来是拿他当工具人呢！ 活的引魂幡…… 这么说来，那他一会儿得招多少鬼啊！ 陈四喜小腿肚打颤，“大、大师，我能反悔吗？我不想看驱鬼，也不想看什么超度了。” “可以。”姜小小十分平静地望着他，“以后你们家有事，别来找我。” 陈四喜顿时改了口，“其实我觉得，当个引魂幡也没什么，我就喜欢给人当引魂幡！” 到达乱葬岗时，时辰还早。 山上雾气浓郁，时不时有黑乌鸦的声音传来。 把骡车拴好，陈四喜紧跟在姜小小身后，半步都不敢乱跑。 没走多大会儿，就见前头横七竖八地多了些坟包，旁边甚至还有露天的白骨。 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仿佛风中都是鬼魂们的咆哮呐喊声。 陈四喜这下不止小腿哆嗦，嘴巴都在哆嗦了。 但一想到姜小小的话，他又勉强打起精神来，“大师，我该怎么做？” 姜小小抬手，碰了下他的头顶。 之后又把手缩回来，“你现在去里面走一圈，一刻钟后回来见我。” 虽然看不到，但直觉上，姜小小一定在他头顶放了什么东西。 陈四喜鼓起勇气问：“我不会被鬼撕成碎片吧？” 姜小小仔细看了看他，“如果你能抵挡得住女鬼的诱惑，那应该不会。” “啊！”陈四喜快哭了。 他是可以勉强抵挡住美色的诱惑，可那是对正常人而言，如果对方是鬼，那他岂不是完犊子了！ 姜小小交代完就在入口找个草地盘腿坐下，闭着眼开始入定。 陈四喜喊了她几声都没反应，只能带着又惊又恐的情绪往里走。 一面走一面双手合十，“各位哥哥姐姐大爷大娘，我不是有意冒犯的，我路过，纯路过，您几位见了我就当见了个屁，别往我身边凑啊！” 陈四喜说完，闭着眼往前跑了一大段。 等再睁眼时，果然见到面前的石块上，坐着个衣衫单薄红唇妖冶的女鬼。 “哟，好生俊俏的小相公，来都来了，不留下来陪陪人家么？” 女鬼说话时，一双狐狸眼媚光流转，要了命的勾人，转瞬间就来到陈四喜跟前，冷冰冰的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红唇贴近。 陈四喜呼吸一滞，险些就被勾了魂儿，但脑子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鬼，能要命的！ 陈四喜赶紧闭上眼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念了两句发现不对劲，又“呸”了一声，改口道：“太上老君护体，福生无量天尊护体，请保佑小的平安出去。” 前后念了两三遍，才敢悄悄掀开一丝眼缝。 就见先前还媚态横生的女鬼突然被打飞了出去，瘫在乱石上，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瞪大眼望向他身后。 陈四喜头皮发麻。 这儿是乱葬岗，能把女鬼吓成这样的，只能是更厉害的鬼了。 亲娘诶，他今年才十六岁，还不想那么早死啊！ 你们鬼打架，能不能装作没看到我啊！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陈四喜都没敢转身，直接就给跪下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四喜浑身紧绷，感觉从头到脚都僵麻了。 “大礼我收下了，平身吧。” 是姜小小的声音！ 陈四喜猛地睁开眼，然后哭了，“呜呜呜……大师，你要再不来，我就真被吓死了。” 姜小小望着趴在地上的女鬼，“就她么？” 女鬼仍旧保持着被打下来的痛苦姿势。 她不是不想动弹，而是压根动弹不了。 眼前这丫头身上除了灵力波动，还有另外一种东西。 先前这丫头一靠近，她就感受到了完全无法反抗的威压。 明明只是个瞧着十五六岁的丫头。 怎么回事儿？ 姜小小秉持着人道原则，很人道地望着女鬼，然后很人道地问了一句，“你可愿意被我超度？” 又来了又来了。 女鬼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丫头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黑暗气息，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禁制住了，然而仅仅是露出来一点，就让她有一种魂体要被撕裂的感觉。 第43章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不行，再这么下去，要魂飞魄散了。 女鬼不得已，妥协下来，咬牙道：“我、我愿意。” 没有传统道士的设坛供果，姜小小就地盘腿坐下，开始念咒诵经超度。 那女鬼在此处游荡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了点儿修为，现在却要被送去投胎。 临走前，不甘心地看了姜小小一眼。 女鬼走后，陈四喜再一次被刷新了眼界。 他刚组织好语言，想夸大师好厉害，大师无所不能。 就见姜小小突然捂着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陈四喜脸色一变，“大师，大师您怎么了？” 姜小小缓了好久才缓过来，摇头道：“还剩十九个，你去帮我引过来，超度完就回家了。”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一到这儿，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很难受。 有了先前女鬼的经验，现在陈四喜知道，甭管多厉害的鬼，只要见到姜小小一准怂。 于是他高高兴兴地去引魂了。 第31章 首席大弟子张珩亦 陈四喜前脚刚走，姜小小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五脏六腑都难受，像被烈火灼烧，好似有什么东西要苏醒过来。 …… 与此同时，把天上能叫得上名儿的神仙都求了个遍来护体，正准备第二次去引魂的陈四喜突然感觉到地动山摇。 一股强大而又恐怖的气息笼罩下来。 林子里的乌鸦扑腾着翅膀往外飞，四周的孤魂野鬼们惊慌失措，尖叫着四处乱飘。 陈四喜：“……” 百鬼夜行他听说过。 百鬼被吓哭还是头一回。 话说，你们都是鬼，当着人的面被吓哭，这么不要面子的吗？ 山体还在晃。 陈四喜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转头就往回跑。 虽然大师很厉害，可到底是个姑娘家，现在这情况，若真是地震，他得回去保护一下她，免得到时候没法儿跟谢浔交代。 然而，等陈四喜跑回姜小小刚才待的地方，却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姜小小不知是哪儿不舒服，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瞧着像是快要承受不住的样子。 陈四喜刚想上前扶她一把。 就见原本盘腿坐在那儿的姜小小，咻咻两下就缩水，变成了三寸高的小人儿。 先前的地动山摇瞬间停了下来。 四周逐渐恢复平静。 陈四喜僵在原地，连呼吸都险些忘了。 地上那个还没他巴掌大的小东西，是姜小小？！ “大大大……大师？” 陈四喜蹲下身，捡起一根小树枝，又害怕又小心地轻轻戳了戳姜小小。 姜小小已经昏睡过去，没反应。 陈四喜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否则这一切都解释不通。 梦里碰到这种情况都怎么做来着？ 啊对了，找个高点儿的地方往下一跳，准能醒。 陈四喜琢磨完，眼睛一瞥，已经物色好了一处高点，打算一会儿就从那地方跳下去。 跳崖之前，他还不忘把地上的小东西捡起来塞袖子里。 站在山顶，听着底下呼啸而过的山风，陈四喜深吸口气。 这感觉太他娘的真实了。 做梦还能做成这样，他真是个人才！ 闭上眼，陈四喜朝前走了一步，刚要跳，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 “蝼蚁尚且偷生，阁下有何心结解不开，非要自我了断么？” 陈四喜回头，就见个白袍男子缓步走来。 乱葬岗本是阴森又灰暗的地方。 男子的出现，却好像一束光，顷刻之间就把周围的恐怖气息驱散。 陈四喜读书少，他形容不来男子的长相与气度，脑子里只出现了“光风霁月”四个字。 “你、你是人是鬼？” 之前又是见鬼又是见到姜小小变成小人儿，陈四喜都快魔怔了。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白袍男子上前来，轻轻拽了他一把，将他带离高崖边。 陈四喜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解释道：“我没想自杀，我只是想尽快醒来。” 男子似乎并不关心陈四喜跳崖的原因，只是伸出手，“把她给我。” “什么？”陈四喜下意识后退半步。 男子道：“你袖子里的小东西。” 陈四喜闻言，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哎不对，你是谁？” 没等男子回答，陈四喜撒丫子就不要命地往山下跑。 一面跑一面拎着袖子，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大师给跑掉了。 —— “嗷嗷嗷……谢浔，我今天见鬼了！” 骡车刚停下，陈四喜就着急忙慌地推开谢浔的院门，哭道：“好多鬼！” 谢浔正在菜园里浇水，闻言朝他看来，“你们去乱葬岗超度，见鬼不是很正常？” “不正常啊！” 陈四喜现在回想起来，头皮都是麻的。 紧跟着，他就把山上的事儿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说姜小小是如何把他当成活体引魂幡的。 又说原本引魂引得好好的，突然就地动山摇了，他正想回去看看大师，就见她变成了好小一只。 第44章 后来还莫名其妙出现个男人要抢她。 谢浔的注意力，在中间那句上，“你说什么？她变小了？” “是啊！” 陈四喜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把小东西掏出来。 姜小小还在睡，躺在陈四喜掌心时，隐约能看到呼吸起伏。 谢浔扔下水瓢，大步走过来，一把从陈四喜手中夺过小东西。 “谢浔，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陈四喜脑子里还是懵的。 谢浔完全没听他在叨咕什么，只是望着掌心里的姜小小，眉头深锁。 前两天他还在推算，姜小小下次变小是在中秋。 姜小小自己也说过，她只有每个月月圆之夜才会变小。 可离着月圆还有好几天，时间完全对不上，她怎么会提前变小的？ “谢浔……” 陈四喜还在一脸茫然。 “闭嘴！” 谢浔没搭理他，把姜小小带回小窝里，让她躺下睡觉。 小窝里很柔软，姜小小终于能调整个舒适的睡姿了，翻个身继续睡。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陈四喜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之前在乱葬岗碰到的白袍男子。 今天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儿，陈四喜本就惊魂未定，眼下再见白袍男子。 他惊叫一声，然后两眼一翻整个人直直往后栽，晕了过去。 谢浔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白袍男子站在院门口，冲他微微一笑。 谢浔下意识蹙眉，“你是谁？” 男子拱手，“在下张珩亦，苍梧山上一个不足挂齿的小道士。” 张珩亦，这名字谢浔前些日子才从顾院长口中听到过。 姜小小的师兄，也是太子亲自上门都没能请出山的苍梧山现任首席大弟子。 得知对方是姜小小的师兄，谢浔的脸色也没好多少，仍旧冷淡，“珩亦道长亲自登门，有事？” 张珩亦道：“来看看小小。” 这声“小小”喊的，让谢浔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但还是让张珩亦进了门。 二人合力，将陈四喜拖到堂屋的小榻上躺着。 谢浔去灶房烧了水，给张珩亦泡茶。 张珩亦接过，客气地道了声谢。 谢浔望着他，“珩亦道长刚好在小小变身的时候出现，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张珩亦莞尔：“小小下山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我就知道这丫头肯定会偷懒，没泡药浴。” 张珩亦说着，从怀里掏了张方子出来，递给谢浔，“小小体质特殊，你应该也看到了，她打小就是在药浴里泡长大的。 方子你收好，以后每逢她变小，就记得给她泡这个，每天至少半个时辰。” 谢浔打开方子扫了一眼，上面很多药材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张珩亦解释道：“这些药材，一般的药堂很难凑齐，天师府在山下有专门的铺子。 开河县的铺子我这两天刚准备好，以后你抓药，尽管拿着方子去上面的地址就行，弟子们认得这张方子，不会收你钱的。” 顿了下，张珩亦又说：“小小就暂时麻烦你帮忙照顾了。” 张珩亦说话的语气并不过分显露情绪，但谢浔还是听出了宠溺的味道。 唇角微挑，谢浔道：“道长客气，谢某照顾自己的未婚妻，天经地义之事。”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张珩亦陷入了沉默，没再说话。 姜小小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从下山到临近中午，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 张珩亦临走前，去看了她一眼。 小东西躺在谢浔给她搭的粉色小窝里。 她睡相不好，会踢被子，头发也乱糟糟的。 张珩亦伸手，想替她理一理。 谢浔适时出声：“小小还在睡，道长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吧？” 好强的占有欲。 张珩亦失笑着摇摇头。 难怪师祖会说，谢浔此人骨子里是埋了偏执种子的，有朝一日爆发出来，能撼动整个燕国。 “那我走了。”张珩亦站起身，“记得给小小泡药浴。” 把张珩亦送走，谢浔合上了院门。 姜小小没醒，陈四喜也还在昏迷中。 谢浔不太想吃饭，弄了两张鸡蛋饼。 饼做好，刚要端回堂屋，回头就见姜小小挂在门槛上。 体型太小，翻不过来，小手小脚因为无法着力，不停地挥舞。 正常时武力值非凡，鬼见了都发愁的人，变小后竟然会被老鼠追着上蹿下跳，还会挂在门槛上翻不过来也出不去。 这反差…… 谢浔搁下装饼的盘子，三两步走过来将她捞到掌心里。 姜小小呼哧呼哧大喘了一口气，然后双眼看向那盘鸡蛋饼。 没错，她就是被香味儿给叫醒的。 原本想等谢浔做好直接开吃的，奈何太饿，实在顶不住了，就翻出小窝自己来了灶房。 谁知竟然会挂在门槛上下不来！ 姜小小瞅着自己这副体型，明显是不满意，小脸一鼓一鼓的。 她自己嫌弃，可在旁人看来，那种可爱无以言表，简直能把人给萌化。 陈四喜还在堂屋里睡着，谢浔突然不想回去了，直接把姜小小放在圆木凳上，又把鸡蛋饼切小，换了个小一点的盘子搁在她跟前。 第45章 姜小小正要开吃，忽然听到头顶一声呵斥，“先洗手！” 姜小小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谢浔蹲下身，一手拉着她软软的小手，另一手捏着刚沾水的巾帕一角，仔细给她擦了擦。 洗手完毕，姜小小欢快地抱起一块鸡蛋饼。 谢浔坐在旁边看着她吃，唇角不觉弯了弯。 以姜小小的饭量来说，两个鸡蛋饼是绝对吃不饱的。 然而谢浔却没有再做饭的打算。 姜小小吃完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浔问她，“你以前在天师府，是不是每个月都会泡药浴？” 姜小小最怕泡药浴了，也不知道谢浔从哪得知的，她下意识就想撒谎。 谢浔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先一步道：“是要实话实说，还是想对我撒谎，你想好了再说。” 语气里满满的威胁。 姜小小摸摸自己还没吃饱的小肚子，泄了气，点点头说是。 谢浔虽然不知道泡药浴对姜小小有什么好处，但他猜想，如果不泡，就会像这次一样，不到月圆之夜，诅咒提前发作。 发好的面还有，谢浔又给她烙了两个饼，自己也吃了一个。 简单解决完中饭，谢浔准备带着姜小小去县里抓药。 陈四喜在这时候醒来。 当看到坐在谢浔掌心里的小东西，他白眼一翻又想晕。 谢浔道：“敢再晕一次，直接把你踢出去！” 陈四喜一下子清醒了，撸了把脸，再次望向姜小小，面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谢浔，你捧着的，是大师吧？是吧是吧？” 谢浔没吭声。 陈四喜又道：“可是，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一面说一面伸出食指，想去戳一戳姜小小的小脸。 谁能想到，正常时期那么厉害的人变小后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还那么可爱。 陈四喜难以置信归难以置信，心快被萌化了倒是真的。 这么一小只，他也想养！ 在他手指刚要碰到姜小小的瞬间，谢浔眼神冷下来，“手指不想要就只管碰。” 陈四喜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他猛地把手缩回来，吸吸鼻子后委屈道：“不是吧谢浔，我只是好奇而已，你至于吗？” 谢浔没搭理他。 陈四喜忍不住又偷瞄了姜小小一眼，还是好萌，想养的欲望越发强烈了。 “谢浔，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大师为什么会变小的？” “原因你无需知道。”谢浔警告他，“出去后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希望你懂点儿事。” “我懂我懂！”陈四喜一脸狗腿地应道。 说完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记得昏迷之前看到个白袍男人来着，他怎么不见了？” 谢浔：“什么白袍男人？” “就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啊！”陈四喜奋力解释，“大概这么高，走路悄无声息的，身手应该不错。” “哦。”谢浔说：“我没看到。” 这话说的，让陈四喜后背发凉，“不会吧，你真没看到？” 那他碰到的，岂不是又是鬼？ 在山上是因为大师要超度，让他暂时当个活靶子引魂幡。 可现在是在山下，按理说那些鬼不能跟来才对。 那么那个白袍男子是怎么回事！ 谢浔不紧不慢地说：“你大概又撞鬼了。” 陈四喜往后一栽，再次晕了过去。 第32章 谢浔被退婚 陈四喜是被一瓢冷水给泼醒的。 睁开眼对上谢浔黑沉沉的目光，他顿时一个激灵，鲤鱼打挺从小榻上弹跳起来。 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陈四喜抗议道：“谢浔，哥们儿好歹替你当引魂幡，帮了你这么大一忙，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谢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睡回家睡，我们要出门了。” “出门？去哪？” “县里。” “我刚好顺路啊！”陈四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要不，我送你们？” 谢浔闻言，递了个纸条给他，“去上面的地址。” 陈四喜：“……” 好家伙，连地址都写好了，合着一早就准备拿他当车夫使唤呢？ …… 姜小小被谢浔放进了笼子里。 笼子是前些日子谢浔砍了竹子刚做的。 外面蒙了一层透气的薄布，里头垫了柔软的小垫子，还有个小枕头。 上一次姜小小变小，谢浔带她出门，怎么放都不对。 搁钱袋里，不论挂腰间还是挂胸前，都太惹眼。 搁背篓里，又随时都有被扔东西砸到的风险。 以前谢浔出门，背篓里就被人扔过石子。 琢磨了一番，谢浔最终给她做了个笼子。 既能随时拎在手上，又能很好地掩饰笼子里有人。 从乱葬岗回来到现在，陈四喜晕了好几回，到这会儿脑子才总算是清醒了。 见谢浔熟练地拎着装有姜小小的笼子，陈四喜咽了咽口水，“所以，你以前就见过大师变小的样子？” 谢浔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陈四喜感慨，“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看到活生生的人还能变这么小的。” 第46章 要不是一早见识过姜小小驱邪除魔的能力，陈四喜一定会觉得她成精了。 但是，这么小这么可爱的精怪，完全没有抵抗力好吧！ 这不得人手一只？ 陈四喜心痒痒，想着哪天谢浔要是对姜小小不好，他就把她偷过来自己养。 笼子里的姜小小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惦记上了。 她这次变小，嗜睡的症状越发明显。 尽管骡车颠簸，也丝毫不影响她睡得香。 —— 字条上给的地址不在闹市区。 骡车停下，谢浔下来，步行穿过爬满青苔的石桥。 石桥下的小河里游着几只鸭子，河岸上是两棵垂柳树。 铺子就在石桥尽头，看铺子的是个中年男子。 他穿一件褐色袍子，头上绾着四方髻，用布巾包着，作寻常百姓打扮。 但谢浔一眼就能感觉出，对方是个道士，是真正的道士，应该是苍梧山的人。 见着谢浔，掌柜的态度和善，“小哥，买点儿啥？” “帮我配副药。”谢浔说着，把方子递过去。 掌柜的接过看了看，先是瞳孔紧缩，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没有问谢浔多余的废话，只道了句稍等，就拿着方子去了内院。 一刻钟后，掌柜的再出来，药已经配好，打成了药包。 又把药包连同药方一块儿给了谢浔。 “这是三天的量，先煎煮过后，捞出药渣，将药汁兑水泡上半个时辰就行。” 掌柜的又叮嘱道：“下个月记得提前来。” 听这语气，掌柜的刚才入内院是去请示里头的人去了。 谢浔猜出张珩亦在，他没打算着进去跟对方见面，只是淡淡道了声谢，之后一手拎着药包，一手拎着笼子出了门。 陈四喜还在桥对面等着。 见谢浔手上拎着药包，他百思不得其解，“外面那么多正规药堂你不去，怎么偏偏跑来这种破地方？” 谢浔不答反问，“你今天没别的事了？” 陈四喜想了想，“最近铺子里不忙，再说了，我跟我爹请了假的。” 谢浔说：“你没有，我有。” 摆明了要他识相点儿，该干嘛干嘛去。 陈四喜：“……” 这用完就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谢浔，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陈四喜咬牙切齿，“我早上去的你们家，到现在只喝了口水，饭都没吃上，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吗？不行，你今天必须请我吃饭！” 谢浔没吭声，拎着笼子和药包朝着白鹤茶楼方向走。 上次说书人郭先生请姜小小出手，当时谢浔提了条件，是要郭先生利用茶楼人流混杂，为他搜集一些有用的情报，最好是关于京城的。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应该有些进展了。 谢浔朝前走，陈四喜就跟在后头。 见谢浔进的白鹤茶楼，陈四喜跳下车，熟练地将骡子递给外头的小厮，然后随着谢浔上了楼。 仍旧是上次的包厢位置，谢浔点了一壶茶。 陈四喜饿得前胸贴后背，让小二加了一碟点心。 谢浔刚坐下，郭先生就眼尖看到了他，忙笑呵呵地走过来，“谢公子，您来了。” 谢浔问：“我上次跟你说的，有眉目了么？” “有倒是有。”郭先生犹豫了一下，“就是不知道对公子有没有用。” 谢浔仔细将笼子放好，“说说看吧。” 郭先生坐下来，小声道：“我也是听几个客商说的，说燕京城里最近出了桩大事儿，宁王府的沁水郡主请旨退了三皇子的婚。” 宁王是燕国唯一的异姓王。 宁王的女儿叶婵跟谢浔同年同月同日生，当时就被批为凤命。 凤命，顾名思义，将来是要辅佐帝王的。 所以谢浔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 但他从来没见过叶婵。 谢浔三岁就被送出京。 时至今日，若非郭先生提起，他早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桩婚事。 “说起来，这三皇子也挺可怜的。” 郭先生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就丧母，还被那么多人指着鼻子骂，最后被送出了京，好不容易十多年过去了，现在又被退婚，沦为了全燕京城的笑柄。” 隔壁桌有人听到郭先生的话，冷嗤一声，“可怜什么呀，你怕是不知道吧，咱这位三皇子，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本以为是祥瑞，结果却是煞气，先后就是被他给克死的。” 啧啧两声，那人继续道：“沁水郡主可是燕京第一美人，天生的凤命，人家将来什么身份，不用我多说了吧，她能嫁给一个废物皇子？”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要我说，沁水郡主这婚退的好，嫁给一个十多年前就被送出京的废物煞星，鲜花插在牛粪上，可别白白糟蹋了人姑娘。” 陈四喜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讨论沁水郡主退婚的事儿，他被点心噎到，忙喝了口水，才撇嘴道：“一个臣子之女竟敢明目张胆退皇家的婚，皇室是不要面子的吗？” 郭先生脸色一变，提醒他，“这位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当心祸从口出啊！” 虽然开河县天高皇帝远，但茶楼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没准真会有人把他刚才说的话传出去。 第47章 到时候就真完犊子了！ 陈四喜想了想，尽管心里仍旧觉得那什么沁水郡主太过目中无人，他还是自己塞了两块点心把嘴堵上，然后将眼神瞥向谢浔。 只见谢浔坐得端端正正，听众人说完后，悠闲地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 陈四喜满心疑惑，“哎，谢浔，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谢浔淡淡道：“没什么，将来要去燕京城念书，提前了解一下罢了。” 原来如此。 陈四喜恍悟着点点头。 点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什么，你要去燕京城念书？！” 谢浔望着他，“很奇怪？” “没有没有。”陈四喜忙摇头。 他不是觉得奇怪，而是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他虽然不认识谢浔，但家住镇上，难免听说了不少关于谢浔的传闻。 传闻谢浔打小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传闻谢浔身上煞气重，专克身边人，村里没人敢跟他走太近。 传闻谢浔会吃人，生气的时候血盆大口一张，能一口把人给活吞了。 为此，镇上还有不少人用谢浔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在陈四喜的印象中，谢浔应该是从来没上过学的。 没上过学的人，只怕把字认全都成问题，怎么突然开口就说要去燕京城念书？ 这要不是吹牛，那就是异想天开。 可这种话，陈四喜不好说，只是看向谢浔的眼神变了味儿。 这厮可别是鬼上身，脑子糊涂了胡言乱语的吧？ 想到这儿，陈四喜原本古怪的眼神变成了同情，特地给谢浔捏了块核桃酥，“谢浔，吃这个，这玩意儿是补脑的。” 谢浔没有接点心，也没有强行解释什么，只是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晦暗的光。 三皇子慕容洵被人遗忘多年，没想到再次风靡燕京城，竟然是因为被退婚。 许久之后，谢浔才望向郭先生，“还有别的逸闻么？” 郭先生道：“暂时没有了，以后再有，我会如实转告公子的。” 顿了顿，他特地蒙住嘴，凑近谢浔，将声音压得很低，“其实还有一件事。” “哦？” “是个小道消息。”郭先生道：“听闻朝廷最近在筹建一个衙门，好像是跟驱邪除魔有关的。” “虽然不知道准不准，但我觉得，公子懂这方面的东西，身边又有个了不得的高人，何须去读书，倒不如想办法入这个衙门。” 燕国虽然注重科考，但在这邪祟横行的世道，术士明显更为吃香。 否则国师白丞也不至于被捧得那么高了。 全燕国的百姓一提起国师白丞，谁不是顶礼膜拜？ 仿佛有他在，燕国就多了半壁江山。 现在朝廷为了对付邪祟要专门成立一个衙门，可见对这方面是极其重视的。 如果消息为真，那这个衙门多半会由国师统领，这可是个香饽饽，最先进去的人最先得利。 谢浔唇角微弯，对郭先生道了声谢。 阴阳司当然要进的，但他不能跟着姜小小一块儿进，得做两手准备。 姜小小去阴阳司，他去鹿鸣书院。 这样将来即使一头出了问题，还有另一头能扛住。 见谢浔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郭先生笑呵呵地站起身。 无意中瞥到谢浔手边遮得严严实实的笼子，郭先生好奇问道：“谢公子也养宠物？” 谢浔嗯了声。 等郭先生走远，陈四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谢浔，你也忒缺德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被关笼子里也就算了，竟然还说是宠物。 虽然但是，这样的宠物他也好想有一只。 该打听的打听完，谢浔拎着药包和笼子，付钱之后出了茶楼。 陈四喜小跑跟上来，殷勤地从他手里接过药包，“哥，要不我送送您？” 这厮一脸狗腿就准没好事儿。 谢浔面上岿然不动，“有话直说。” 陈四喜道：“也没什么，我一会儿想蹭顿饭。” 他打小没娘，他们家又没下人，多年来一直是他爹和他轮流下厨。 然而爷俩厨艺都不咋地。 炒出来的菜只能勉强下饭，谈不上好不好吃，他太想尝尝别人家的手艺了。 “可以。”谢浔爽快应下，随后话锋一转，“打水劈柴扫院子的活儿，归你了。” 陈四喜眼皮一跳。 他就说谢浔这厮绝不会让人占到半分便宜来着。 但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陈四喜想蹭饭的决心。 “得嘞！”他笑嘻嘻道：“哥您这边儿请。” —— 到家后，谢浔把姜小小放回小窝，第一时间去灶房煎药。 泡澡的桶是谢浔前两天做笼子的时候顺便用老树根挖的，没比吃饭碗大多少。 也就是说，药汁要煎到浓缩为最多半碗，然后再兑水。 这副药的味道，可比普通的草药味儿刺鼻多了。 坐在院里劈柴的陈四喜连打了几个喷嚏。 一面劈柴一面吐槽，“谢浔，你这开的偏方吧，靠谱吗？” 姜小小一闻到这味道，整个人都蔫吧了，从小窝里出来就想偷溜。 被谢浔两根手指拿捏住，拎起来，挑眉，“跑什么？” 第48章 姜小小说：“我肚子疼。” 谢浔：“都是没泡药浴闹的。” 姜小小：“我困了。” 谢浔：“都是没泡药浴闹的。” 姜小小：“我要吃饭！” 谢浔：“泡个药浴就好了。” 姜小小：“……” 第33章 鬼敲门 姜小小被拎到了小木桶里泡药浴。 掌柜的交代了至少半个时辰，中途不能换，也不能添。 也就是说，姜小小最多能泡一炷香的热汤，剩下的时间，就算药汤变凉了也不能出来。 姜小小如今的体型，泡澡不占多大空间，小小桶就搁在她屋里的小圆木凳上。 房门紧闭，谢浔在外面等。 陈四喜劈好了柴，拎着扫帚无精打采地扫着院子，时不时看谢浔一眼。 “哥，啥时候吃饭啊？” 他实在是太饿了，之前在茶楼吃的点心，还不够塞牙缝的。 见谢浔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陈四喜叹口气，扫完院子又去菜园里锄草。 地皮都快让他给薅秃了才终于看到姜小小从房里出来。 刚泡完药浴的姜小小，浑身上下都是药的味道。 陈四喜揉揉鼻子，“大师，您这药浴泡的可真够刺激的！” 谢浔拿来干毛巾，给姜小小擦干头发，之后在院里的石墩上搁了一张小小的垫子，将她放上去晒太阳。 姜小小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虽然她很怕泡药浴，但每次泡完，全身的筋骨都像被人按摩过，十分舒服。 谢浔去了灶房做饭，顺便把陈四喜叫去打下手。 等饭做好，姜小小的头发也晒干了。 谢浔又将她转移到堂屋。 把她专属的“小凳子”放到桌上，又把专门给她做的小勺子取来。 陈四喜满脸新奇地望着这一幕。 姜小小本来就小，用的餐具，坐的板凳更是小得像过家家的玩具。 陈四喜想着，这么小的大师，胃口一定也很小，比如，一小勺饭就能吃撑之类的。 直到谢浔用盘子盛了好大一盘饭过来。 陈四喜伸出手，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哥，其实不用这么热情的。” 说完，他就眼睁睁看着谢浔将那一大盘饭放到了姜小小面前，又往里夹了菜。 姜小小捏着自己的小勺子挖起一勺饭，“嗷呜”一口吃进嘴里，小脸鼓鼓囊囊的。 她吃饭的速度很快，那么大一盘白米饭，转眼就被挖了三分之一。 陈四喜：“！！！” 陈四喜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自从遇到这俩人，就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 活生生的人变小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谁能告诉他，那么一大盘白米饭，都满得冒尖儿了，吃下去是往哪儿装的呀！ 精神恍惚的陈四喜，精神恍惚地拿起筷子，精神恍惚地夹了一块笋子送入嘴里。 然后，他就愣住了。 “谢、谢浔，这菜是你做的？” 明明刚才自己就在灶房里给谢浔打下手，陈四喜还是难以置信。 同样是男人，为什么谢浔这双手做出来的菜会这么好吃？ 让他感觉自己前头十来年吃的如同嚼蜡！ 谢浔自动无视了废话连篇的陈四喜，倒是目光时不时瞥向姜小小，见她吃了一半，又动手给她盛了碗汤。 姜小小吃饱喝足，又继续去外面的石墩上坐着晒太阳了。 陈四喜杵着下巴蹲在石墩旁，一脸纠结地望着姜小小。 小东西跟吃饭之前是一样的，小肚子也没有被撑得鼓鼓的。 那么多饭，吃下去竟然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大师，您还是人吗？”陈四喜忍不住嘀咕。 谢浔的声音传来，“是你见识太少孤陋寡闻。” 陈四喜原本想把姜小小拎起来掂一掂重量的，见谢浔就站在一旁，眼刀子嗖嗖地朝这边来。 他索性放弃了，站起身，“得，哥们儿今儿算是大开眼界了，我还是回家醒醒神吧！” 否则再待下去，一会儿再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画面，他怕自己承受不住又晕一回。 —— 陈四喜走后，谢浔拖了个凳子出来坐在姜小小旁边。 “第一考只有七天时间，现在出了意外，你至少三天以后才能恢复，来得及么？”谢浔问。 姜小小说：“如果下次不出意外，半天都不用我就能完成第一考。” 谢浔没亲自去乱葬岗，但他从陈四喜口中了解了大致情况。 当时的情况，一定很诡异。 “下次我陪你去。” 姜小小想着，下次可不能再去乱葬岗了，得重新挑个地儿。 早上去她就发现她不太能适应乱葬岗。 照理说，她是术士，不应该畏惧阴气重的地方，可总感觉身体不听她使唤。 “你还有个未婚妻？”姜小小仰着小脑袋，望向谢浔。 之前在白鹤茶楼，她虽然被关在笼子里，但几人的说话声，她全听到了。 谢浔没否认，语气甚至有些自嘲，“如你所见，刚被退了婚。” 叶婵跟谢浔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么今年也该是十七岁。 十七岁再不嫁，就该被说成“老姑娘”了。 所以叶婵在这节骨眼上退婚，为的只能是嫁人。 第49章 而叶婵是天生的“凤命”，她会嫁给谁，不言而喻。 姜小小说：“你要想娶她的话，等我到了燕京城，帮你从慕容渊手里抢回来。” 谢浔听到这话，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娶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 姜小小不理解，“那位郡主不是从小就定给你的吗？属于你的东西被抢了，你不生气？” 如果是她的东西被抢了，她肯定会拎着菜刀去追回来的。 谢浔冷笑一声，“我被抢的，只有龙气。” 言外之意，从未承认过叶婵是他的未婚妻。 —— 姜小小白天睡多了，晚上反而精神起来，入夜了都不肯睡。 谢浔平时是有固定睡觉时间的，眼瞅着到时辰了，准备出去栓门熄灯。 才出堂屋，院门就被敲响。 谢浔没有急着走出去，因为外面敲了四下。 人敲三鬼敲四。 敲四下，而且声音不同寻常，证明外面的不是人。 第34章 群鬼上门求超度 谢浔自从来到石磨村，什么样的鬼他都见过。 但被鬼敲门，还是头一回。 隔着一堵院墙，谢浔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阴气。 屋里姜小小也听到了敲门声。 她从凳子上下来，费了大劲儿才爬出门槛，迈着小短腿过来。 谢浔沉声道：“外面的应该不是人。” 如果是姜小小正常时期，他完全不用担心。 可现在…… 望着脚边还没巴掌大的小东西，谢浔蹙了蹙眉，“回去。” 这间屋子的整体风水都被姜小小改造过，只要他不开门，外面的东西不敢随便进来，应该就没事。 姜小小却站着没动。 修炼术法这么多年，鬼敲门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开门。”姜小小说。 谢浔问：“你有把握对付它？” 姜小小点点头。 谢浔迟疑着，走到院门后，缓缓打开木门。 当看清外头的景象，谢浔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外面的确不是人，是鬼。 而且不止一只，齐刷刷地站在那儿，估摸着能有二十来只，还不带重样的，每一只的死相都极其恐怖。 其中一只小鬼，看样子死前刚会走路，鼻涕都还挂在鼻子上，抱着一根蜡烛啃得正香。 姜小小站在谢浔掌心里，望着众鬼。 为首的是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鬼，她上前两步，对着姜小小就跪了下去，“大人，求超度……” 谢浔：“……” 姜小小：“……” 女鬼带着哭腔，声音都是颤的，“大人，我们不想当游魂了，我们想投胎。” 白天在乱葬岗，地动山摇时，所有的鬼都感受到了那股恐怖而强大的气息。 但凡再多持续一会儿，整座山头的所有鬼就都会被撕成碎片。 那种恐惧感，比它们临死时还要令人窒息。 只不过，白天它们不敢出山，更不敢离开乱葬岗，于是商量了一番，决定晚上来找那位大人。 比起被生生撕得灰飞烟灭，还不如去投胎。 生前就难，没想到做鬼还这么难，简直没活路啊！ 姜小小大致明白了这些鬼的来意，点点头道：“三天后再来。” 女鬼感激涕零，很快带着众鬼离开了。 谢浔关上院门，问姜小小，“它们为什么怕你？” 姜小小说：“鬼怕术士不是很正常么？” 谢浔眯着眸，他想起了七月十五那天晚上碰到的那只鬼，反应明显跟刚才这些不同。 那只鬼，当时是想附身姜小小的。 然而刚才这些鬼，看到姜小小时一个个都吓得发抖了。 没有一只鬼好奇她为什么变这么小，反而口口声声喊“大人”。 鬼怕术士很正常。 但那么多鬼亲自上门求超度，这正常吗？ 白天在乱葬岗，一定发生了什么。 谢浔心里有疑惑，可姜小小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这小东西除了躲避泡药浴的时候会胡乱扯借口，其余时候是不会撒谎的。 —— 姜小小被逼着泡了三天的药浴。 三天后，她终于在入夜时分恢复了正常。 谢浔之前已经见过一次，现在早就习惯了，望着姜小小由小变到大，俊美的脸容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每次变小都是三天，姜小小恢复得很准时。 然而，那群鬼比她还准时。 几乎是姜小小前脚刚恢复，那群鬼后脚就来了。 院门再次被敲响。 姜小小推开门，站在前头的仍旧是上次的嫁衣女鬼，她脸色比三天前更为惨白了。 尽管它们说着想投胎，可毕竟是滞留在人间的孤魂野鬼，身上多多少少都是沾着怨气和执念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它们无法直接投胎，需要超度。 上次见到的小鬼还在啃蜡烛，只剩最后一小截了，他有些不舍，不敢再啃，怕没了，伸出舌头舔了舔。 姜小小难得的有兴致，搬了桌子出来给他们供了些饭和山上采摘来的野果。 等众鬼吃饱喝足才开始给它们超度。 它们中有几只鬼的执念和怨念都特别深，费了姜小小不少灵力。 第50章 等把所有鬼超度完，天已经快亮了。 姜小小直接累趴，回屋倒头就睡。 —— 顾院长是赶早来的。 得知姜小小一个晚上就超度了几十只鬼，他老脸上布满了震惊，“那丫头真有这么厉害？” 他给的可是七天时限！ 虽说是入门考，但七天超度二十只鬼，对一般术士而言是有难度的。 阴阳司摆明了是要挑这方面的天才。 可一个晚上超度了几十只，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谢浔看了顾院长一眼。 要让这老头知道那些鬼是自动送上门来求超度的，老头怕是要被吓傻。 顾院长震惊过后，清了清嗓子，“虽然有些冒昧，但老臣还是想问问，姜姑娘是哪门哪派的人？” 能培养出这样的天才，以后阴阳司一定会盯上姜小小背后的门派薅人。 谢浔道：“这不重要，她过了第一考就行。” 谢浔不愿说，顾院长也没敢多问，只是连连附和道：“殿下说的是，姜姑娘已经通过第一考了。” 姜小小的第二考要画符。 顾院长照着册子，噼里啪啦念了一堆。 简而言之，就是要画很多符。 姜小小没记住他说要什么符，把画符工具买回来后，从五雷符罩鬼符画到六畜驱瘟符，前后能有一百多张。 画好后往顾院长跟前一推，打着哈欠道：“你挑几个用得上的吧，好困，我要睡觉了。” 在顾院长一脸石化的表情下，姜小小淡定自若地回了屋子。 顾院长那表情，跟见了鬼没什么两样，好久才回过神来，问谢浔，“这么短的时间画出这么多符来，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这些符，该不会都是些没用的废纸吧？ 谢浔道：“你若不信，挑几张让上面的人一试便知。” 纸上画符，对姜小小而言应该是最简单的了。 不久之前，谢浔可是见过她凭空画符的。 …… 顾院长作为阴阳司的负责人，只是负责物色合适的人选。 具体的监考官，是国师白丞的大弟子朱彦。 朱彦前些日子就已经到了开河县，目前住在驿馆。 顾院长带着姜小小画的符去找他。 朱彦一一试过考试要的那几张符，没盖印，竟然全都能用。 朱彦有些吃惊，但很快又淡淡道：“不过是术士入门的基础罢了，几张符也算不得什么。” “可这是她一鼓作气画出来的。”顾院长小声咕哝。 朱彦瞳孔猛的一缩，“你说什么？” 顾院长挺直了脊背，“这些符，可都是老夫看着她一口气画出来的。” “这不可能！”朱彦怒道：“即便是师父，都没可能一鼓作气画这么多符，她一个十来岁的丫头而已，顾院长你觉得现实么？你一把年纪，开玩笑也该有个度！” 第35章 直接弄死 要知道画符跟提笔在纸上画画是完全不一样的。 画出来的符要想生效，就得动用画符之人的修为。 而且一般的术士，即便用上了修为，也需要盖印，那符纸才能生效。 朱彦自己画的符都需要盖印，一个丫头而已，怎么可能不仅不用盖印，还能一口气画出这么多？ 除非她身上有用不完的灵力。 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朱彦觉得可笑。 顾院长见他满面嘲讽，没再争辩什么。 正准备要走，朱彦突然道：“后面的考试，我来出题，你带她来见我。” —— 顾院长再次去石磨村的时候，姜小小正坐在房顶上发呆。 要不是知道对方武力值非凡，顾院长真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栽下来。 姜小小注意到了顾院长，一个飞身到他跟前。 “符都交上去了？” 顾院长点头说交上去了。 “下一考是什么？” 顾院长顿了一下，“燕京城来的那位考官说要见见你。” 姜小小闻言，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地噢了一声。 顾院长想起朱彦看到那些符时候的表情，心中有些担忧。 “虽然老夫不知道姑娘出自何门何派，但从前面的一考二考来看，你确实很有本事。” “老夫在想，姑娘要不稍稍藏拙一下？燕京城水太深，你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 “为什么要藏拙？”姜小小平静地望着顾院长，“你是害怕有人找我麻烦吗？” 顾院长默认。 “别怕。” 顾院长没想到这呆丫头还会安慰人，心里正欣慰。 就听她淡淡地补了一句，“直接弄死他们就行了。” 顾院长：“……” 最娇软的外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霸气的话。 这突如其来的安全感是怎么回事儿？ 顾院长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这丫头，有意思啊！ —— 跟姜小小交流过后，顾院长去了堂屋见谢浔。 谢浔靠在窗边的竹榻上，手里捧着本书。 一袭再简单不过的薄墨色长衫，掩不住神貌清湛。 深邃自然的眼线，衬得眉峰添了几分凌厉。 他唇瓣很薄，唇色很淡，身姿却峻拔，随意往小榻上一靠，清贵高华，般般入画。 第51章 俊美绝伦的长相。 顾院长看到谢浔，就想起了当年惊为天人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皇上出征时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据说因为她的出现，原本已经处于败局的燕军竟然逆天地反败为胜了。 当时所有人都说，皇后娘娘是天赐神女，特地来庇佑燕国的。 皇上也这么认为。 以至于皇后娘娘诞下三皇子时，皇上当即就提笔拟好了圣旨，准备等他满五岁时直接册封为太子。 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三皇子无法再让帝神殿的神像亮起来，紧跟着皇后娘娘暴毙。 燕京城的那些人，以前有多拥护崇敬三皇子，那一天骂他的话就有多恶毒。 顾院长当时被蓄意调离京城。 这些事，他是后来才得知的。 可当他得知的时候，三皇子已经被送走了。 知道三皇子下落的下人全都被灭了口。 偌大一个燕国，顾院长竟不知从何找起。 他对朝廷寒了心，辞官回乡接手了鹿鸣书院。 这些年，他没少打听三皇子的下落，可全都石沉大海。 三皇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好在，万幸，竟然让他误打误撞找到了三殿下。 …… 谢浔原本是不爱看书的，但马上就要入鹿鸣书院了，书本上的基础东西，还是得抽空瞅一眼。 他记忆力惊人，基本上看一遍就能记住，因此看书速度极快。 顾院长进来的这会儿功夫，谢浔已经翻了好几页。 “三殿下。” 顾院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谢浔合上书，朝他看来。 顾院长道：“姜姑娘的第二考过了。” 谢浔淡淡嗯了声，面上没有露出半点意外。 他们的目标是拿下整个阴阳司，第二考自然会过。 顾院长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有件事，老臣不知道怎么跟殿下说。” “何事？” “宁王府的那位沁水郡主，前些日子在宫宴上请旨退了您的婚。” 这件事，顾院长也是憋了好几天，一直没想好要怎么跟谢浔说。 今天趁着姜小小二考过了，这时候说出来的话，殿下的怒火能削减不少吧？ 谁知，谢浔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没动怒，语气却森寒。 “都被退婚了，京城还是没打算接我回去，看来，他们是准备把我封印在这儿一辈子了。” “封印？” 顾院长愣住了，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封印？ 谢浔问他，“现在能让帝神殿神像亮起来的，是不是慕容渊？” 顾院长点头说是。 燕国奉神，帝神殿里的神像，是百年前那位身经百战的开国大帝。 那时候是乱世，哪怕权掌天下，开国大帝仍旧会领兵上阵。 野史记载，他在最后一战献祭了自己的肉身，换来天下大统，功德震天，因此飞升成神。 这么玄乎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无从考究。 但燕国从此建了帝神殿开始奉神。 在三皇子出生之前，大多数人都心照不宣。 皇室之所以奉神，未必是因为相信神的存在，而是为了给百姓吃颗定心丸，时时提醒着他们，燕国那位开国大帝曾经有多么的英勇神武，哪怕他不在了，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庇佑燕国河清海晏。 然而，三皇子出生那天，帝神殿的神像亮了一宿。 消息一出，不止是皇室，整个燕京城都炸开了锅。 因为在一部分人眼里，帝神殿里的神像就跟庙里的佛祖观音一样。 信则有，不信则无。 说白了，就只是个心理寄托而已。 可如果神像亮了，那就不一样了。 说明三皇子是神选之子，更是燕国将来的不二君主。 因此，燕国百姓对三皇子慕容洵寄予了厚望。 皇后娘娘母凭子贵，母子俩被捧上了神坛。 只可惜，当时捧得有多高，后来就摔得有多惨。 …… 顾院长收回思绪，面上写满了疑惑，“殿下，这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谢浔眼眸深邃了几分，“要不是夺了我的龙气，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让神像亮起来！” 听完谢浔的话，顾院长直接傻了。 他喃喃着后退了两步，“难怪，难怪……” 难怪慕容渊无缘无故就能点亮神像。 难怪当年三皇子会被骂是克父克母克国运的天煞孤星。 原来是龙气被夺走了。 如果他没猜错，一定有人对三殿下用了邪术。 “这群畜生！” 顾院长红着眼捏着拳。 当年的三皇子，还只是个三岁孩子啊！ 生生将龙气剥离，那得承受多大的痛苦？ 他们竟然下得去手！ “我走不出开河县。”谢浔说：“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小小告诉我的，说我被下了封印，因为他们怕我回去，更怕我龙气再生威胁到慕容渊。” 谢浔的语气很淡，淡得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顾院长却已经听得满腔怒火。 他当即道：“既然他们怕，那殿下就更应该早日归京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52章 “原本老臣还想着等明年科考，再给殿下报名让您一路高中入京的，可现在看来，明年还是太迟了。” 想到殿下被封印在这破地方，那群人却在皇宫里载歌载舞安逸享乐，顾院长就一刻也不能等。 “老臣想好了，只要殿下入书院，老臣就给您弄个保送国子监读书的名额。” “这么一来，不用等到明年，殿下今年就能入京。” 谢浔没想到顾院长会这么生气，笑了笑，“老师看着安排吧。” 老师…… 这久违了十四年的称呼。 顾院长听得老泪纵横，“殿下放心，老臣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一定会让您重返燕京城。” 顾院长走后，姜小小才走了进来，安静在谢浔身旁坐下，一句话没说。 谢浔看她一眼，“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姜小小点点头。 “大概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得去京城了。” 谢浔说着，目光落在姜小小面上，“如果我顺利夺回龙气，助你解了咒，你是不是就得回苍梧山了？” 他一直记着，她那天说之所以找上他，只是因为他能助她解咒时的神情。 姜小小没有回答。 她还在组织语言。 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是注定要嫁给他的。 就算以后解了咒，也不会再回苍梧山了。 然而看在谢浔眼里，她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眼里有什么东西散开来，谢浔站起身，“我明白了。” 见谢浔要走，姜小小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谢浔回头，视线定格在姜小小拉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眉头微微蹙起。 姜小小仰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我来找你的那天就说过了，我是来给你当媳妇儿的，你还没娶我呢！” 谢浔薄唇微抿，怔怔看着她没说话。 姜小小心里着急，“我想让你高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也还没教我。” 她拥有所有玄门弟子羡慕嫉妒的神级天赋，小小年纪修为就直逼年过百岁的老天师。 她能让百鬼匍匐在脚下，甚至能令它们主动找上门来求超度。 唯独不通七情六欲。 她不知道谢浔为什么突然问她走不走，但她觉得自己若是说了会走，他一定不高兴。 “谢浔，山下的东西我不懂，你不能不教我就判我有罪。” 姜小小扯着他衣袖的手攥紧，双眼无辜，像是在控诉。 谢浔心里因为她“会走”的那一丝愠怒顷刻消散。 是了，她不懂。 她下山后吃的第一碗粥是他煮的，她记住了味道。 后来在聂家，面对着昂贵的牛乳和燕窝，她张口要吃的却是他亲手煮的粥。 她穿的第一套裙子是他买的，只因他说了句好看，她后来所有的裙子，就都只要那一个颜色那一个款式。 她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也从来没去想过为什么。 谢浔泄了气。 罢了，他跟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较个什么劲儿。 —— 次日中秋。 谢浔备了不少食材。 陈四喜本该在家过节，奈何邻居家里有老人过世了。 陈老头去帮忙，陈四喜一个人实在无聊，索性抱了坛酒，买了一盒月饼就来了石磨村。 姜小小正蹲在水井边洗菜。 看到陈四喜，她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大师，你恢复了？” 陈四喜把东西搁在堂屋里，走出来跟姜小小说话。 嗯，还是正常时期的姜小小看着正常，变小以后虽然可爱，但总觉得哪儿别扭。 “大师，放着我来！” 陈四喜没好意思自己坐着，让个小姑娘干活儿，撸撸袖子就蹲了下去。 姜小小也没跟他抢，站起身擦擦手进了灶房给谢浔打下手。 中饭上桌，黄焖鸡，清蒸鱼，爆炒河虾，就连几个素菜的颜色都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陈四喜光是闻着味儿，口水就已经在嘴巴里打转了。 见谢浔准备盛饭，他赶紧把酒坛子抱上桌，“谢浔，这么好的日子，不喝两碗说得过去吗？” 一面说，一面打开酒塞，直接把谢浔的碗拖过去就往里倒酒。 倒完后见谢浔黑沉着脸，陈四喜笑得直不起腰，“不会吧不会吧？谢浔，你别告诉我你不会喝酒吧？” 姜小小说：“我替他喝。” 说完，刚要去端那碗酒，就被谢浔抢先接了过去。 陈四喜只好问姜小小，“大师，要不要单独给你倒一碗？” 姜小小还没吭声，谢浔就冷嗤道：“陈四喜，别把你那臭毛病带到我家来。” 陈四喜暗暗撇嘴，不就是不让给大师倒酒吗？还拐弯抹角的不肯直说，你丫累不累啊？ 姜小小大致听出来了，谢浔不让她喝酒。 虽然她是货真价实的千杯不倒，但谢浔不高兴的话，她还是不喝了。 “哥，来来来，我敬你。” 陈四喜端着酒碗，跟谢浔的碰了碰，“兄弟我干了，你随意。” 他明显酒量不错，一碗酒下肚，什么反应都没有。 姜小小望向谢浔，就见谢浔若无其事地跟着喝了一大口。 还没等陈四喜第二轮敬酒，谢浔脸上就泛起了酡红，一双眼瞧上去晕乎乎的。 第53章 陈四喜见状，顿时瞪大眼。 哈哈哈，他果然没猜错，谢浔这厮不会喝酒。 “啪——” 姜小小一个手刀将陈四喜劈晕。 这厮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碍眼。 谢浔酒量太差，半碗都没喝完，人已经彻底醉了。 姜小小知道第一次喝酒的体验感不太好，起身准备扶谢浔回屋休息。 谁知到了堂屋外，谢浔却不肯回房，踉跄着要往院外走。 姜小小问他，“出去做什么？” 谢浔：“陪你抓青蛙。” 姜小小：“……” 第36章 喝醉的谢浔 今日中秋。 眼下是吃饭时辰，村道上看不见人，只能偶尔听到村里几声犬吠。 姜小小扶着谢浔，去往她之前抓青蛙的田埂上。 第一次喝酒的谢浔显然状态不好，双颊晕红，双眼微醺，走了一段，他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不肯再往前。 姜小小正疑惑谢浔想做什么，就被他拽住手腕，跌坐下来。 “姜小小。” 谢浔望着她，呼吸间有些微的酒气。 “姜小小。” 他见她不吭声，又喊。 每一个字都像在赌气。 姜小小说：“你喝醉了。” “姜小小……” 谢浔攥住她的手腕。 他手指很长，掌心干燥。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体温比以往高出许多。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像是怕她走了，他手上越发用力，像枷锁束缚住她，瞳仁里有醉酒后的红血丝。 当然是因为，她中了老天师都解不开的咒，这世上能为她解咒的只有谢浔一人。 所以她来了。 可是这些话，谢浔大概不乐意听。 姜小小十分严谨地斟酌了一下言辞，“因为我想嫁给你。” 姜小小自认为已经回答得天衣无缝，然而她忽略了，她此时面对的是一个完全喝醉了的谢浔。 平日里把自己伪装得坚硬无比，被人追着喊着瘟神煞星也无动于衷的谢浔，此刻荡然无存。 他只是攥着她的手腕，一遍遍喊。 “姜小小。” “姜小小。” “姜小小……” 像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姜小小安静坐着。 他说：“我不回京了，我就在这儿，陪你抓青蛙，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饭。” 姜小小望着他，“燕京城才是你的家。” 谢浔问：“那你会送我回家吗？” 姜小小点头，“我会。” “然后呢？”他又问。 “然后报你该报的仇，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再然后呢？”他一双醉眼盯着她，像是要将她从皮看到骨。 姜小小伸手，拂去他头顶的落叶，“谢浔，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还可以抓青蛙。” 姜小小：“……” 她记得她抓青蛙那天，谢浔因为起烧昏睡，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抓个青蛙有必要这么执着吗？ “姜小小。” 谢浔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腕，掌心温度滚烫。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又绕回了最初的问题。 姜小小不厌其烦地回答：“因为我想嫁给你。” 他忽然不说话了，只是怔怔看着她，眼里的醉态越发明显。 许久之后，谢浔攥着她的手没松，摊开另一只手，“你站到我掌心里来，我带你回家。” 姜小小还是头回看到这个样子的谢浔。 没想到平日里清冷矜贵的人，喝醉了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站他掌心里当然是不可能的，姜小小现在又没变身。 最终，说好了要带姜小小回家的人，趴在了姜小小背上。 姜小小背他回的家。 谢浔十分乖巧地伸出双手，圈住她的脖子，下巴抵在她肩头，口中还在执着于那个问题，“你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来找我？” 姜小小一面走，一面回答：“因为卦象上说，我们俩是天打雷劈的一对，所以我来嫁给你。” “嗯……” 谢浔似乎满意了，鼻腔里轻轻哼了声，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总算睡着了。 姜小小暗松口气。 路过村长家门前时，杨二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俩人。 等姜小小走远，杨二顺才回过神来，急忙屁颠屁颠地跟上。 “姜姐姐。”杨二顺喊了一声。 原本他见着外人，一向是连名带姓一块儿喊的，被他娘打了两回屁股之后，老实了。 姜小小回头。 杨二顺将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悄声问，“谢浔是不是睡着啦？” 姜小小嗯了声。 “那你们家有吃的吗？”杨二顺吸溜了一下口水。 姜小小想到那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菜，点头说有。 杨二顺更兴奋了，“我能去尝尝吗？我不饿，一点儿都不饿，就是单纯看不惯别人家剩菜，我娘说了，浪费！” 姜小小顿了一下，说行。 在杨二顺两眼放光时，她幽幽道：“吃完记得洗碗。” 杨二顺：“……” 好叭，为了吃上谢浔亲手做的菜，洗碗就洗碗！ 第54章 小家伙跟在姜小小身后，没多会儿就到了村东头。 进屋看到被姜小小劈晕趴在桌上的陈四喜，杨二顺吓了一跳。 姜小小一脸淡定，“你可以假装没看到他。” 说完就送着谢浔回了房间。 姜小小不会煮醒酒汤，只能打来冷水，浸湿毛巾给他擦擦脸。 不知是不是被突如其来的冷意激到，谢浔突然坐起身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小小。 姜小小生怕他又要出去抓青蛙，赶紧给他念了个沉睡咒。 谢浔重新倒了回去，才总算是彻底安分下来。 这个咒，能让谢浔睡到天黑。 姜小小收了毛巾，回堂屋。 杨二顺已经在狼吞虎咽了，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见姜小小进来，他咧了咧嘴。 姜小小在他旁边坐下。 杨二顺咽了嘴里的食物，望着姜小小，“姐姐，你是谢浔的媳妇儿吗？” 姜小小想了想，说：“将来是。” 杨二顺夸她，“你真有眼光。” 说着挑了块鱼肉进嘴里，才又道：“谢浔做饭那么好吃，我要是个姑娘我都嫁了，不明白村里人为什么都不跟他玩儿。” 姜小小问：“那你隔三差五就来找谢浔，不怕你爹娘打你？” 杨二顺以前还真因为来找谢浔被他爹打过。 他哼了哼，“我爹要是打我，我就在地上打滚，然后威胁他，以后我来认谢浔当爹。” 姜小小点点头，“谢浔要是有你这么个孝顺儿子，他一定很高兴。” “才不呢！”杨二顺想起来就憋屈，“我以前没少来找他，他都不搭理我的。” 姜小小说：“那一定是你找的方式不对。” 杨二顺吸吸鼻子，“我都开口喊他爹了，他竟然让我滚！” 姜小小：“……” 第37章 我当你弟，你当我姐 杨二顺气鼓鼓的，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姐姐……”他再次望向姜小小，一双眼睛里满是崇敬，“你是不是很厉害？” 姜小小：“嗯？你指哪方面？” 杨二顺漫不经心地说：“有一天晚上，我看到好多人来谢浔家，但是一个都没回去，我就猜到，肯定是姜姐姐把他们给收拾了。” 姜小小愣了愣，“什么人？” 除了顾院长和陈四喜，她怎么不记得有什么人来过家里？ 杨二顺说：“好多啊，有老有小的，哦对了，有个小孩好像是个傻子，有饭不吃吃蜡烛。” 姜小小瞬间反应过来，杨二顺说的是前些日子来找她超度的那群鬼。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杨二顺怎么会看到的！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谢浔一样有阴阳眼。 杨二顺没留意姜小小的表情，只是越想越气。 “我跟我爹说了我看到个小傻子吃蜡烛，他二话不说就揍了我一顿，屁股到现在还疼着呢，我得多吃块肉补补。” “除了那天晚上的，你还见过别的奇怪的人没？”姜小小又问。 杨二顺仔细想了想，“好像见过。” “在哪？” “去年谢浔救那老头的时候。” 杨二顺一脸嫌弃，“有个很漂亮的姐姐，趴在老头背上，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自己有手有脚还让老人背。” 这说的，应该是谢浔救了顾院长那回了。 谢浔说当时杨二顺看到了。 他说的是杨二顺看到他救了顾院长。 谢浔应该不知道杨二顺也能看到鬼。 只不过这小家伙并不清楚，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鬼。 “姐姐，你那么厉害，我跟着你学本事好不好？”杨二顺吃饱喝足，撩起袖子抹了把嘴上的油。 姜小小问：“为什么想学本事？” 杨二顺说：“我爹动不动就打我，等我学了本事，他再打我，我就打回去！” 姜小小：“……那你得先去问问你爹。” “那不行！我去问，岂不是暴露了？他肯定又打我！” 俩人说话间，一直趴在桌上昏睡的陈四喜悠悠转醒过来。 睁开眼看到对面坐着姜小小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屁孩儿，陈四喜四下扫了一圈，“我怎么突然睡着了，谢浔呢？” 姜小小幽幽道：“酒量那么差，你以后别喝酒了。” “不对劲儿啊！” 陈四喜揉揉额头，他一向酒量很好的，不至于一碗就倒下吧？ 要是连谢浔都喝不过，那他以后还怎么在镇上混！ 想到这儿，陈四喜又问了一遍，“谢浔呢？” “在屋里午睡。”姜小小指了指桌上，“你不必找他，把碗洗了就可以走了。” …… 陈四喜最终被分配，跟杨二顺一块儿收拾碗筷。 灶房里。 陈四喜瞅着旁边的杨二顺，“小屁孩儿，你怎么会在谢浔家，来蹭吃蹭喝的？” 杨二顺哼唧一声，“你来干嘛的我就来干嘛的。” “哟呵！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 杨二顺直接顶，“你年纪大，也没见你脾气小。” 陈四喜一听，瞪着眼珠子，“还敢来劲儿？小屁孩儿，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杨二顺才不怕他，“你敢打我，我就让我姐打你。” 第55章 “你姐？”陈四喜一愣。 “以后姜姐姐就是我姐。”杨二顺说：“我刚跟她认了亲的。” 陈四喜闻言，顿时噗嗤一声笑了。 “还你姐，人家可是大师，跟你认的哪门子亲？认得着吗你？” 杨二顺看着他，磨了磨牙，片刻后，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姜小小听到动静，抬步走进来，“怎么了？” 杨二顺一边抹泪一边哭诉，“姐姐，这家伙打我。” 陈四喜：“……我没有，大师您听我解释。” 小屁孩儿，还挺会无中生有告黑状！ 然而没等他话说完，就被姜小小一把拎着扔出去了。 杨二顺冲出去，对着摔得鼻青脸肿的陈四喜扮了个鬼脸。 陈四喜骂骂咧咧，“小屁孩儿，给我等着，早晚收拾你！” —— 陈四喜走后，杨二顺又折回来，乖乖把碗洗了，之后拉着姜小小的袖子，“姐姐姐姐，你还没答应我呢！” 姜小小扒拉开他的小胖手，“我不收徒。” “我不当你徒弟。”杨二顺说：“我当你弟，你当我姐。” 姜小小又说：“过不了多久，我就得走了。” 顾院长说的，谢浔今年就能入京。 鹿鸣书院下个月招生，看样子应该不远了。 “走？”杨二顺满脸疑惑，“去哪？” “很远的地方。” “那我跟你去呀！”杨二顺挺着胸脯，“正好，走了我爹那个老东西就再也没办法打我了。” 姜小小抓着他的后衣领，一只手轻松将他拎到院门外，“这些话，回去跟你爹说，他要是不生气，你再来找我。” 杨二顺知道自己被拒绝了，嗷嗷哭着往家里走。 —— 谢浔这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掌了灯。 谢浔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推开门，月亮已经出来了，姜小小坐在院里啃月饼。 谢浔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喝酒就醉了个彻底。 但他实在想不起来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望向姜小小，“白天的时候，我没说什么吧？” 姜小小道：“还好。” 只是像个执着的木偶人一遍遍喊她的名字，一遍遍问她为什么来找他，似乎不听到满意的答案不肯罢休而已。 “那我没做什么吧？” 姜小小：“还好。” 只是吵着闹着要去抓青蛙，最后被她背回来了而已。 这语气，不太妙。 谢浔眼皮狠狠跳了跳，“我去给你做饭。” 早上的食材还剩，谢浔炖了鸡。 姜小小啃完最后一口月饼，抬步进了灶房。 谢浔还以为她是饿了，谁料她开口就道：“杨二顺能看到鬼，这事儿你知道吗？” 谢浔摇头，“他告诉你的？” “那天晚上来找我超度的鬼，杨二顺全都看到了。”姜小小说：“还有去年缠住顾院长的女鬼，他也看到了。只不过，他并不知道那是鬼，一直以为是人。” 谢浔了解姜小小，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关注一个小孩。 “怎么，有想法？” 第38章 中邪 “杨二顺是棵好苗子。”姜小小说完，话锋一转：“只可惜……” 杨家绝对不会让他走上修道之路。 晚饭上桌，白天陈四喜抱来的酒还剩半坛。 谢浔伸手去拿，岂料姜小小抢先一步，他掌心猝不及防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小姑娘肌肤白皙，触感细嫩。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谢浔并不记得自己白天不止拉过姜小小的手，还让她背过，在她背上乖巧得像个小崽崽。 他只当自己头回触碰到她，心跳忽然有些不受控制，但面上还是镇定自若。 缩回手，谢浔道：“这酒有些烈，扔了吧。” 姜小小点点头，“好像后劲儿还挺大的。” 谢浔才喝了半碗不到，就醉得不省人事吵着闹着要去抓青蛙了。 接下来的吃饭时间，谁都没说话。 最终是院外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来人是林桂芳，她手上拎着个做工粗糙的木质食盒。 “大过节的，你们这小院儿里也忒冷清了。”林桂芳一见姜小小，脸上就露出笑容。 一面说，一面将食盒递给姜小小，“这是我自己做的月饼，拿来应应景，你尝尝好不好吃。” 话还没说完，杨二顺就从林桂芳身后探出脑袋，咧着嘴，“姜姐姐，我又来啦！” “大人说话呢，你瞎窜什么？”林桂芳眉头一蹙，抬手照他屁股就是两巴掌。 杨二顺被打得捂着屁股嗷嗷叫。 林桂芳有些不好意思，“让姜姑娘见笑了。” “没关系。”姜小小望向杨二顺。 小家伙蹲在墙角，手里捏着根树枝画圈圈，嘴里小声咕哝着什么。 “别管他。”林桂芳道：“这糟心玩意儿都是让他爹给惯的。” 毕竟是老来子，虽说平日里没少打骂，但肯定是疼爱更多一些。 “娘，我不管，我要跟着姜姐姐学本事！” 杨二顺忽然站起来，撇着小嘴满脸倔强。 “你瞎说什么呢？”林桂芳沉下脸来。 前几天小儿子突然说他见到个吃蜡烛的小孩，今天又说，那小孩闯到谢浔家就没回去了，是姜姐姐把那小孩给收拾了，还说姜姐姐好有本事，他要学。 第56章 当时他爹险些让他给吓晕过去。 林桂芳现在特地带着小儿子来，就是想当面找姜小小求证，好让小儿子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琢磨了一会儿，林桂芳开口道：“姜姑娘，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姜小小嗯了声，“你问吧。” “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小娃娃来过？”林桂芳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 虽说她不是个迷信的人，可有些东西还真挺难说。 她以前听过一句话，说年纪越小，越容易看到脏东西。 如果姜小小说家里没有小孩来过，而小儿子又坚持说他看到的话，林桂芳可能明天就得去县里请个大师来家里作法了。 “不是一个，是好多！”杨二顺哼声道：“除了吃蜡烛的小孩，还有个很漂亮的新娘子，还有个瘸腿老爷爷，还有还有……” 越说越离谱！ 林桂芳脸色变了又变，一把捂住杨二顺的嘴。 “唔……唔唔唔……”杨二顺在他娘手里挣扎。 姜小小看了这对母子一眼，淡淡道：“来过。” 林桂芳一愣，“你是说，吃蜡烛的小孩，真来过？” “来过。” “可是……”林桂芳嘴唇抖了抖，“正常人怎么会吃蜡烛呢？” “噢，因为那小孩不是人，是鬼。” 林桂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最后是杨二顺跑回家让他爹来背回去的。 林桂芳醒后，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帐顶，半晌都回不过神。 杨村长让她给吓坏了，“好端端的去了一趟谢浔家还晕倒，你这是咋了，不舒服？” 林桂芳僵硬地转头，望着他，好久之后，崩溃大哭，“他爹，二顺撞鬼了！” —— 隔天，村长亲自去县里请了道士来家里作法。 杨二顺撞鬼的事儿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除了杨二顺本人屁事没有吃嘛嘛香，村里其他人都觉得他中邪了。 不中邪，怎么可能看到鬼？ 大早上的，村长家院外围满了凑热闹的村人。 一片议论声中，数杨威他娘王氏的嗓门儿最大。 王氏拉着林桂芳的手，“不是我说，妹子，你就不该让二顺去村东头，我早说了那谢小郎邪门儿，他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媳妇儿，能是个正常人吗？” 林桂芳没听王氏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抹泪。 屋里。 村长把家底都给翻出来了，二十两银子供在祭坛上。 那手持桃木剑，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的道士掀开一条眼缝瞅了瞅，这才满意地又闭上眼睛，继续施法。 杨二顺被绑在椅子上，见自己被那么多人围观跟看猴儿似的，他皱着小眉头，不停地挣扎。 “爹，放开我！” 杨村长呵斥，“住嘴！不准打扰大师作法！” 杨二顺恨恨地盯了眼那老道士，再度望向杨村长，嚷嚷起来，“爹，您吃饱了撑的吧？我是你儿子啊！” 王氏高声道：“二顺，你爹这也是为了你好，谁让你成天跟村东头那位搅和在一块儿来着，现在可不就中邪见鬼了？你乖乖坐着别动啊，大师给你驱驱邪就好。” 说完又问那老道士，“大师，咋样了？” 老道士面目严肃，“施法关头，闲杂人等请勿打扰！” 杨村长瞅了王氏一眼。 王氏悻悻闭了嘴。 杨大顺望着祭坛上的银子，忍不住皱眉，小声问杨村长，“爹，您这找的什么人啊，能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杨村长冷哼一声，“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位孙道长可是苍梧山老天师的亲传弟子，能请到他，咱家就烧高香吧！” 杨大顺：“老天师的亲传弟子不是姓张吗？怎么改姓了？” 杨村长一噎，随后怒道：“大师为了在山下行走方便临时改姓不行吗？” 杨大顺怎么听怎么不靠谱，“明明最近县里有个很出名的高人，刚破了聂家一桩大案，您不请她，反倒请个来路不明的道士，谁知道是不是坑人银钱的江湖神棍。” “你以为我不想吗？”杨村长提起来就窝火，“可我打听了一圈，那位高人出名是出名，却没人知道她叫啥，家住哪，我上哪儿请去？” 第39章 高人竟在石磨村 姜小小今天要去县里。 顾院长说，燕京城来的考官要见她。 吃过早饭，姜小小和谢浔就锁上院子一前一后出了门。 谢浔住的地方离着其他村人远，可要出村，还是得经过村里头。 尤其是，要经过村长家院门外。 眼下一大群人正紧张地望着院里的大师驱邪。 王氏眼尖，看到姜小小和谢浔，当即呸了一声，尖着嗓门儿道：“真是晦气，眼瞅着驱邪就要成了，这俩人竟然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出现，这不摆明了要坏事儿吗！” 杨村长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果然是谢浔和姜小小。 杨村长脸色有些阴沉。 虽说救顾院长那事儿真相大白后，他觉得有几分对不住谢浔，可现在事关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二顺以前皮是皮了点，却也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小孩吃蜡烛这么惊悚的事儿。 可自从二顺去找了谢浔之后，一天不去村东头，他就屁股长虫坐不住，现在竟然还闹到了撞鬼的地步。 第57章 “哟，捅了这么大娄子还有脸来？”王氏抱着手，一脸嘲讽地望着谢浔，语气尖酸刻薄。 谢浔没搭理她，往前走了两步。 王氏被无视，顿时怒火中烧，小跑上前拦住谢浔，“二顺让你俩给祸祸得都撞鬼了，你们就不打算给个交代？” “就是！”其他村人附和，“二顺多乖一孩子，以前哪会撞什么鬼，多半是被这煞星给影响了！” “那还用问吗？都能把自己奶娘活生生克死的人，谁凑近他不得倒霉啊？啧啧啧，竟然还有姑娘敢主动送上门儿，也不怕将来被克死……” 谢浔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在掌心里掂了掂。 俊美的脸容上诡异的平静，瞳孔像泼了墨，深邃幽暗，无端瘆人，看得人毛骨悚然。 “啪——” 都没等那人反应，谢浔手腕轻抬，一石头砸在对方嘴上。 被砸的是个男人，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捂着满嘴的血，瞪大眼望着谢浔，“谢浔，你他娘的还敢打人？” 谢浔扔完石头，掏出帕子擦擦手。 “你骂我未婚妻，我废你一张嘴，很公平。” 语气很轻很淡，可就是让人有一种“他不好惹”的错觉。 男人压下心底的恐慌，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杨村长身上，哭诉道：“村长，谢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动手打人，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杨村长心头大震。 在他的印象中，谢浔虽然不受村里人待见，可一直以来规规矩矩，动手打人这种事，他今儿还是头回见。 “谢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非得动个手？”杨村长沉着脸，声音严厉。 谢浔直接无视，绕开地上的男人继续往前走。 姜小小抬步跟上。 “村长！”男人又恨又疼，眼泪汪汪，“都这样了您还不把人赶出村吗？” “这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也忒嚣张了！”王氏叉着腰，高声骂道：“村里多少事儿不是他惹出来的？村长，我提议将谢浔赶出去！” 一句“有娘生没娘养”，惹怒了姜小小。 她折回来，“啪啪”两个巴掌甩在王氏脸上。 王氏没想到隔这么远姜小小都能听到。 姜小小力道很大，王氏被打得吐了血，双耳嗡嗡作响，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顿时横眉怒目 瞪着姜小小，“死丫头，你凭什么打我！” 姜小小说：“因为找不到不打你的理由。” 她本来就呆，说起话来更是一脸无辜相。 王氏险些被气晕过去。 谢浔才刚动手打了一个，姜小小又打一个！ 村长气血上涌，指着姜小小：“你……”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影响到了院里正在“施法”的老道士。 老道士黑着脸出来一看。 当看到姜小小，他顿时双腿一软，眼前一黑，脑瓜子里嗡嗡的。 姜小小也看到了他。 “噢，孙大柱，你又出来坑蒙拐骗了？” 这老道士，正是上次坐在镇口准备骗谢浔，被姜小小一拳打落牙齿的那位。 打死他都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破地方看到姜小小。 “我，我……”孙大柱嘴唇都是颤的。 想到自己因为那一拳，卧床养了半个月的伤，他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大师，大师我错了，您放我一马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还得养家糊口呢！” 姜小小望着他，“你落榜那年，老娘病逝，婆娘带着儿子改嫁，哪来的老，哪来的小？” 孙大柱浑身一僵。 杨村长懵了，其他村人也懵了。 什么情况！ “大师！” 孙大柱额头触地，咚咚咚给姜小小磕起头来。 “我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只是想赚几个银子过活，我……只要您放过我这一回，我以后肯定洗心革面回家种田，不再骗人了，我发誓！” 杨村长望着跪在地上怂得像条狗的孙道长，太阳穴突突直跳，“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氏吐了口中血沫，含恨道：“一定是这妖女对大师做了什么！” 孙大柱听着王氏的辱骂，脸色难看得厉害，“蠢妇，你给我闭嘴！” 那蠢妇再骂下去，大师又得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他头上来了。 王氏满心不甘，“大师你是不是让这妖女蛊惑，鬼迷心窍了？” 姜小小没说话，只是眼神平静地望着孙大柱。 孙大柱上次就领教过姜小小的拳头，她越是平静，动起手来就越不会含糊。 身子抖了抖，孙大柱道：“我不是什么大师，我只是个落第秀才，为了混口饭吃才扮的道士。” “这位姑娘才是真正的高人，前些日子替聂家破了大案，名扬开河县的高人，就是她。” “啥？！” 王氏彻底傻了。 聂家是开河县首富，他们家的那桩案子，附近十里八村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时村里还有不少人谈论这位“高人”。 因为都在传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可见是真正的高人无疑了。 可谁能想到，高人竟然就在石磨村，还就是谢浔身边那丫头！ 第40章 小小的套路 村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望着孙大柱，“大师，您是不是弄错了？姜小小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 第58章 虽然县里传闻替聂家办了大案的那位姑娘也很年轻，但怎么瞅都不可能是姜小小啊！ 一群蠢货！ 孙大柱怒道：“你们爱信不信，关我屁事！” 吼完重新望向姜小小，脸上说不出的卑微，“大师，我、我能走了吗？” 姜小小道：“既然你那么喜欢打着天师府的名号招摇撞骗，以后就去天师府当牛做马好了。” 孙大柱：“……” 姜小小的神情不似在开玩笑，“半个月后，我若是没得到你出现在天师府的消息，你就准备好大祸临头吧。” 最后，又扔了孙大柱一个字，“滚！” “滚滚滚，大师我这就滚。” 孙大柱站起来，院里的道具也不要了，拼了命往村外跑。 开河县到苍梧山是多远来着？ 半个月的时间，骑马都不一定能到吧？ 摸着空瘪瘪的钱袋，孙大柱绝望地哭出声来。 —— 闹剧结束，姜小小没搭理其他人的目光，抬步就想走。 院里突然传来杨二顺的声音，“姜姐姐，救我！” 姜小小一顿。 杨二顺哭诉道：“我爹那个老东西请了个神棍，差点把我害惨了，呜呜呜，姜姐姐，我要跟你走！” 杨村长听到小儿子的话，顿时黑了老脸。 可一想到自己确实是请了个江湖神棍，还险些让人骗光家底，他又无奈叹了口气。 再看向姜小小时，眼里哪还敢有半点不敬，“小……姜姑娘，聂家的案子真是你破的？” 姜小小没回答，只是淡淡问他，“还想不想救你儿子？” 杨村长在犹豫。 毕竟姜小小的身份还没得到证实。 他刚被人骗了一回，短时间内，很难接受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竟然是令江湖神棍都见之色变的“高人”。 林桂芳抹着泪，横了男人一眼，“都这时候了你还犹豫啥？” “我……”杨村长拿不定主意，问大儿子，“你怎么看？” 杨大顺也是满脸复杂，初见姜小小时只觉得这姑娘有些呆呆的，他还以为是脑子出了问题，谁料对方竟然藏着这么神秘的身份。 而且听她刚才的语气，似乎跟天师府很熟，她到底是什么人？ “不想救就算了。” 姜小小没耐性等，说完直接走人。 林桂芳急红了眼，一个劲捶打男人，“二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杨村长无奈，追上前来，“姜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见姜小小不搭理自己，杨村长又道：“我们不是不想救，而是，不知道该怎么救，您既然是高人，总得指条明路吧？” 姜小小直言不讳，“你儿子是阴阳眼，容易招邪祟，除非以后修道学本事，否则他自己没能力驱邪镇煞的话，将来只能等死。” 杨村长脸色大变，“这么严重？” “他自己看到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要不信，大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这还问什么呀？ 看到小鬼吃蜡烛就已经了不得了！ 杨村长急得团团转，“大师，那您看……您能不能收下我们家二顺？” 又道：“我们家会交束脩的，不让您白费心。” 连敬称都用上了。 姜小小不太能理解山下人变脸的速度，但还是很认真地说：“交给我可以，但如果你们对我存有半分质疑，那我立马退货。” “不敢不敢。”杨村长连忙道：“大师的能力摆在那儿，我们是绝对信任您的。” 现在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姜小小点点头，“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杨村长一脸恭敬，“大师您慢走。” 谢浔就站在村道上，几乎目睹了全程。 见姜小小缓步走来，他弯了弯唇，这不懂七情六欲的小丫头，竟然学会给人下套了。 姜小小见他盯着自己，愣了愣，“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俩人刚转身，就听到后面传来杨二顺的高喊，“姜姐姐，等等我！” 姜小小脚步没停。 杨二顺跑得快，没多会儿就追上了俩人。 虽然气喘吁吁，脸上却是高兴的，“姜姐姐，我爹答应让我跟着你学本事啦！” 姜小小语气淡淡：“是吗？噢，那恭喜你。” 杨二顺有些小骄傲，“反正以后我就跟着姐姐混了。” 刚才那番闹剧，杨二顺虽然没太看懂，但他明白了一件事：姜姐姐很厉害很厉害，是能让江湖神棍见了都得下跪磕头的大人物。 以后有姜姐姐罩着，看他爹还敢动不动就打他！ 仍旧是要去镇上雇车转往县里。 姜小小和谢浔谁都没说话。 反倒是杨二顺，一路上吱吱喳喳，一下问，以后是不是能随便再他们家吃饭了，一下又问，修炼是不是从明天开始。 谢浔眉头一蹙再蹙，伸手将杨二顺摁站在原地，警告他，“离我们一丈远，否则就踹你下田！” 这个威胁果然有用。 杨二顺吸吸鼻子，委屈归委屈，却是不敢再靠得太近。 到镇上时，谢浔去了上次的车马行，也是镇上唯一的车马行。 那掌柜认得他，也不知从哪打听到的，姜小小就是破了聂家“杀妻案”的高人。 第59章 眼下见着俩人，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哎哟，谢公子，您可是好久没光临我们这小店了。” 谢浔面无表情，掏出铜板，“雇辆车。” “别别别！”掌柜的赶紧把铜板往回推，“以后我们家的车，您想坐哪辆就坐哪辆，谈钱就见外了不是？” 说完给车夫递眼色，“懂点儿事，赶紧的去给谢公子套马车，多放两个软垫。” 车夫马上去了。 杨二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谢浔的口碑，他是最清楚的，以前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都不为过。 现在居然被车马行当祖宗供着了！ 一定是因为姜姐姐的缘故。 哇呜，姜姐姐威武！ 对于占便宜，谢浔一向来者不拒，果断收回了自己的铜板。 一刻钟后，外面马车套好，车夫走进来，满脸恭敬，“谢公子，姜姑娘，您二位请。” 杨二顺：“……” 我觉得我是空气。 第41章 院长家内情 姜小小是顾院长挑中的阴阳司第一位考生，自然得由他亲自带着姜小小去找考官朱彦。 顾院长不常在书院里，他一般都喜欢在家种种花养养鱼。 谢浔知道他家住处，说了地址让车夫直接过去。 跟外人预想中气派的大宅院不同，顾院长住的只是个普通的一进胡同小院。 在县里那么多富户豪宅的衬托下，他们家显得格外不起眼。 也因此，除了书院里少数几个夫子之外，再没人知道他家在哪。 马车到胡同口就停下了。 谢浔三人陆续下车。 车夫很懂事儿，没有急着走，而是小声问：“谢公子，我在哪等你们好？” 谢浔道：“不必等，你回去吧。” “这……” 车夫有些为难。 他们掌柜对这位爷的态度，刚才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要就这么回去了，惹得掌柜不高兴，他这个月的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谢浔看他一眼，“我们大概要傍晚才会回去，你要是乐意等，我也不介意。” 车夫想了一下，“那我下晌再来接您。” 说完驾着马车离开了。 谢浔走到小院外，抬起手，刚要敲门，里头就传来妇人的斥责声，“顾二狗，你尝尝你这菜，想齁死谁呢？这么多盐不要钱的吗？败家玩意儿！” 紧跟着，是顾院长的低哄声，“夫人消消气，我这就重新给你做。” 妇人哼了声，“快点儿的，饿死了都。” “好好好，马上就好。” 谢浔准备敲门的手顿了一下。 印象中，师娘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和老师还有个儿子。 可自打老师带着师娘来到开河县接手鹿鸣书院之后，师娘的性情就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暴躁，易怒。 他们的儿子，更是从来没露过面。 见谢浔走神，姜小小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浔恍回思绪，这次没再犹豫，扣响了木门上的铜环。 院内很快传来脚步声。 不多会儿，门打开，是个穿着宝蓝色马面裙的妇人。 妇人正是谢浔的师娘宋氏。 宋氏没见过这几人，只是觉得谢浔的眉眼有些熟悉，但也没多想，开口问：“你们找谁？” “师娘，是我。” 谢浔这一喊，听得宋氏愣了一愣，随即眉心似有若无地蹙了一下，很快又重整好情绪，“原来是……” 留意到谢浔身后还有人，她到嘴边的“殿下”马上改成了“您”，“快请进。” 厨房里顾院长听到动静，急忙擦了擦手走出来。 当看到谢浔，他老脸上绽开笑容，“我还想着一会儿去接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就自己来了。” 看到谢浔身后跟着杨二顺，顾院长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欠着这小子一个饼。 “哈哈哈。”他大笑几声，走到杨二顺跟前，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小鬼，上次不是吵着嚷着要吃饼吗，老夫今儿就亲自给你做，怎么样？” “可拉倒吧！”宋氏轻嗤，“就你那手艺，别拿出来祸祸人了，要吃去外头吃！” 说完解下腰间荷包，扔给顾院长后，自己进了堂屋。 顾院长解下围裙，蹲在水井边洗了手，起身后笑看着谢浔，“我们去外面吃饭。” 谢浔多少察觉出来，师娘的情绪不对劲，他点点头。 几人跟着顾院长出了门。 顾院长和宋氏老两口平时省吃俭用，但招待三殿下，不能去太寒碜的地方。 最终挑了家不错的酒楼。 进包间后，谢浔回想起宋氏先前的反应，问顾院长，“师娘她……” 顾院长道，“你别介意，自从鸣丰没了之后，她性情就变了。” 顾鸣丰，顾院长和宋氏唯一的儿子。 “没了？” 谢浔有些没想到，“怎么没的？” 其实是当年顾院长回京之后，得知三殿下被送走，他着急上火，自己花钱请了好多人出京找。 当时他们的儿子顾鸣丰也被他派出去了。 只是没想到，顾鸣丰在半道上遭遇山洪，人被冲走。 最后找到的时候，只剩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唯一的骨肉就这么没了，宋氏哭得肝肠寸断，这些年来心里一直有怨。 第60章 顾院长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晚了，只能事事迁就她。 但这事儿，顾院长不想让三殿下知道，怕他有心理负担。 叹了口气，顾院长道：“前些年出了点儿意外。” “跟我有关吧？” 谢浔何等聪明之人，如果跟他无关，师娘看到他，不该是先前那样的反应。 “殿……”留意到杨二顺在，顾院长忙收住称呼，“跟你无关，只是个意外而已，” 怕谢浔一直纠结于这件事，顾院长赶紧转移话题，“一会儿殿……要跟我们一起去驿馆见那位考官吗？” 谢浔想去，但听说对方是国师白丞的大弟子朱彦，他又谨慎起来，问姜小小，“我就这么去，会不会暴露？” 容貌上应该不会暴露，毕竟朱彦都没见过他，更不知道所谓的三皇子慕容洵长什么样。 谢浔担心的，是头顶的封印。 朱彦作为白丞的大弟子，能力肯定是有的，要想看穿他身上的封印，应该不难。 姜小小说：“一会儿你戴个斗笠，我在斗笠里放张符就没事了。” 杨二顺全程都被这几人的对话弄得晕乎乎的，基本上听不懂，但酒楼的东西是真好吃，虽然比起谢浔的手艺差了点儿意思。 望着埋头苦吃的杨二顺，顾院长又问，“那这小家伙呢？” 杨二顺终于听到点自己名了，忙举着爪爪，“我要去我要去！” 不管姜姐姐去做什么，反正他都要跟着的。 谢浔和姜小小都没反对。 如果不同意他跟着去见朱彦，之前就不会同意他跟来县里。 事情敲定，顾院长下楼给谢浔买了顶斗笠，正想说没有画符的工具，还得再跑一趟。 就见姜小小把斗笠拿过去，食指在空中行云流水地画了一阵，一张闪着金光，巴掌大的符就稳稳贴在了斗笠内部。 顾院长：“？？？” 杨二顺：“！！！” 第42章 打一架吧 顾院长能被选为此次阴阳司招生的负责人，并非朝廷敷衍了事。 顾院长只是自己没能踏上修道之路，但对于玄学修道，他还是潜心钻研过的，很多理论知识他都知道。 比如姜小小刚使用的能力，属于符箓方面。 燕国有很多修道的门派，其中就有专门修符箓的。 但据他所知，整个燕国，乃至整个玄门界，能凌空画符的人就只有一位，那便是苍梧山天师府的老天师。 姜小小第二考那天，一口气画出那么多符，顾院长就已经觉得很离谱了。 然而，现在竟然还看到了她凌空画符！ 视觉上和心灵上的双重震撼冲击，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杨二顺的表情，比顾院长还夸张。 他知道姜姐姐很厉害，但是没想到，姜姐姐的手指竟然能画出金光闪闪的东西。 哇！姜姐姐一定是天上来的仙女！ 相比较旁边几乎石化的二人，谢浔的反应则是淡定得多。 姜小小将斗笠还给他，“好了。” 谢浔抬手，稳稳戴在头顶。 顾院长身子还是僵的，眼珠子往谢浔这边挪了挪，“我……刚才不会是在做梦吧？” 杨二顺顺手掐了他一把。 顾院长疼得龇牙咧嘴。 杨二顺一脸诚恳，喊口号似的，“我作证，院长您没有做梦！” 顾院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难不成是他自己收集的资料有误？ 现在凌空画符都这么烂大街了吗？ 不对不对，凌空画符只有老天师那种境界的人才能做到。 莫非，姜小小是苍梧山那位神秘的女弟子？ 应该没可能。 顾院长暗自摇摇头。 天师府已经摆明了态度不入世，不参与任何世俗纷争，绝不可能让女弟子下山辅佐谢浔。 更何况，根据传闻，那位女弟子天赋惊人，深得老天师喜爱。 但凡她是个男弟子，下一任天师就是她了。 这么厉害的人物，老天师能舍得放下山？ 可如果姜小小不是苍梧山那位，那她哪来这么高的修为？ 说不通啊！ 正当顾院长愣神之时，那二人已经下了楼。 杨二顺拽了顾院长一把，“老头，走了！” 臭小子，喊得还挺顺口。 顾院长也没跟他计较，抬步跟上。 下了楼，结了账，一行人朝着驿馆方向去。 开河县不算大，驿馆就在县衙不远处，因此没雇车，全都步行。 —— 朱彦今天正好在驿馆里，他正在研究姜小小画的那些符。 一百多道，他试了大半。 全都没盖印，却全都能用！ 这不可能！ 朱彦身为国师白丞的大弟子，此时此刻感觉到多年的骄傲被击溃，自尊心严重受挫。 他一张张翻看着符纸，再一张张试。 能用，还是能用。 到底是为什么？ 真的有人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就画出这么多符，而且不用盖印么？ 如果是真的，那他这些年的勤修苦炼算什么？ 想到这儿，朱彦抬手，直接掀翻眼前的桌子，桌上符纸哗啦啦落在地上。 “朱大人，鹿鸣书院院长来了，说是带考生前来求见。” 第61章 外面有下人高声禀报。 “是么？那我今日倒要好好会会她！” 朱彦狠狠吸了一口气，勉强把心头怒火压下，这才抬步往外走，吩咐先前那下人，“把屋子收拾好，里头的符纸，少一张我唯你是问！” “是。” 朱彦来到前厅。 顾院长、谢浔、姜小小和杨二顺几人已经坐在里头了。 谢浔戴着斗笠，有些惹眼。 朱彦进来后，视线在他身上顿了顿。 顾院长从容不迫地解释，“这位是谢三，姜姑娘的未婚夫，今儿特地陪她来的，可不巧，脸上过敏，不便摘下斗笠，还望朱大人见谅。” 称他一声朱大人，不过是其他人看在国师大人白丞的面子上。 事实上，朱彦在朝中并无职权。 这次阴阳司筹建，朱彦有九成可能会竞争掌司之位。 听说他很有本事，也不知道姜姑娘将来对上他，能有几分胜算。 听完顾院长的解释，朱彦很快收回目光。 他对这个叫“谢三”的，并没有多大兴趣，反而是他旁边坐着的姑娘…… 朱彦上下打量了姜小小一眼，“你就是被顾院长选中的第一位考生？” “是。”姜小小点头，“但我不是来当考生的。” 朱彦眉头一挑，“那你来干嘛？” 原先他还以为是个气势不俗的世外高人。 如今一瞧，不过是个长得貌美的小姑娘罢了，整个人看上去还有些呆呆的，眼睛倒是有几分修道之人的清濯灵气。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因为自打一进来，他就没从这姑娘身上探出修为境界。 呵呵，果然是故弄玄虚。 那些符要是这丫头画的，他马上自封经脉废去修为，这辈子再不入修道之门！ 姜小小并不知道，短短时间内，朱彦已经自行脑补了这么多，只是望着对方，用十分寻常的语气道：“我是来干翻所有考生，当掌司的。” 朱彦一听，黑了脸，“哪来的丫头，好大的口气！” 师父说过，阴阳司掌司之位，不出意外的话会是他的。 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自己能出人头地风光一把，能让个丫头给抢了？ 姜小小不解，“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也想要掌司之位？” 朱彦脸更黑。 这到底是哪来的臭丫头，没人教她怎么说话吗！ 姜小小沉思了一下，“谢浔说，你们山下人沉默代表默认，既然你默认了，那就别废话了，打一架吧！” 说完撸撸袖子站起来。 朱彦：“？？？” 他好歹是主考官，考生见了考官，不都是应该小心翼翼阿谀奉承好求他待会儿放水的吗？ 一来就要跟他打架是什么章程？ 这跟他想象中的套路一点儿都不一样！ 这姑娘也忒彪了。 顾院长担忧地看向谢浔。 谢浔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小丫头的举动看似粗鲁，实则简单有效。 要想当上掌司，就得先干翻妄想掌司之位的人。 一来清除障碍，二来还能立威。 一举双得，只利无害。 第43章 最乖的外表，说最嚣张的话 姜小小一脸呆相放着狠话的样子，激怒了朱彦。 “小姑娘，没人教过你说大话要付出代价吗？” 他说完，站起身，面上勾出一抹冷厉的嘲讽。 “为了不让外人笑话我这个考官欺负你，这么着吧，我让你三拳。三拳之内你若是能打倒我，那后面的考试，我全都给你免了。” “三拳？” “怎么，怕了？怕了就认输，现在还来得及。” 朱彦唇边嘲弄更甚，“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偷来的那些符纸，但你若是能及时认错，主动离开驿馆，我便大度一回，不与你深究，否则……” 他拖了下尾音，语气里是危险的警告，“后果可是很可怕的哦！” 姜小小还在纠结他刚才说的“三拳”。 朱彦见她低着头，嗤笑一声，随即揉揉眉心，自己都有些无语。 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来一场毫无意义的较量？ 厅堂内气氛沉寂了片刻，姜小小忽然开口，“你刚才说，如果三拳之内打倒你，你就能免了我后面所有的考试？” “当然。” 知道对方只是个小花瓶，朱彦先前紊乱的心绪彻底平复下来。 “前提是不能借助任何外力。” 他说这些，只是为了让小花瓶知难而退。 谁料小花瓶又朝他看来，“那如果我能一拳打倒你呢？就能直接当掌司吗？” 考试什么的，好麻烦，姜小小最喜欢用拳头一次性解决了。 顿了下，她又很礼貌地问了一句：“还是说，一拳打倒也有条件？ 如果有的话，那要伤到什么程度，是皮肉伤？内伤？还是半残？全残？脑残？才能让我当掌司，你都可以提要求。” 朱彦一口茶水喷出来。 那么娇软的长相，那么乖的语气，竟然说着如此嚣张狂妄的话！ 这他娘的，忒气人了！ 一把摔了茶盏，朱彦脸色难看到极点，“臭丫头，你别给脸不要脸！” 第62章 “噢，要开打了吗？如果你不介意一会儿桌椅损坏的话，在屋里我也可以的。” 姜小小仍旧是一脸的乖乖模样。 朱彦攥着拳头，脸上肌肉抖了抖，人已经气麻了，厉喝一声，“去外面，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跑我跟前来大放厥词！” —— 下人很快布置好了比试台。 除了谢浔几人，朱彦的随从下人们也在一旁看热闹。 先前姜小小在前厅说的那些话，已经传了出来，几人一面议论，一面嗤笑。 不明白到底是场上那小姑娘疯了，还是底下坐着的顾院长疯了，竟然会挑个小丫头来跟他们朱大人比试。 要知道，朱大人可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等将来当上阴阳司掌司就能在燕京城横着走的大人物。 刚才要是认错走人，出了门还能得几分体面。 现在闹到了台面上，一会儿被虐哭，丢的可不单单是那姑娘的脸。 啧啧啧，顾院长还真是豁得出去，竟然敢舍下老脸陪个小丫头肆意妄为。 几个随从下人嗤笑完，又将目光望向台上。 台上两人相对而站，中间隔着好远。 朱彦耐心耗光，出声道：“小姑娘，要是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姜小小用食指摸摸下巴，作沉思状，小声嘀咕，“一会儿还得跟他说话，不能全残……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半残好像也不太礼貌，要不，还是内伤吧！” 这些话，朱彦一字不漏全听到了，头顶顿时烧起一团怒火。 就在他要爆粗口骂人的时候，姜小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冲了过来，在他完全没看清的前提下，重重一拳打在他胸膛上。 那拳头，重得好似要将他砸穿。 哪怕朱彦刚才及时调动灵力护体，仍旧听到了胸骨碎裂的声音。 很快，喉咙再也忍不住，一大口血沫子吐了出来。 双腿没站稳，朱彦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姜小小垂目望着他，“左胸一根骨断裂的程度，能让我当掌司吗？如果不能我再加一根，再加一根还是不行的话，那很抱歉，只能全裂了。” 就好像在问街边小贩，东西能便宜点儿吗？这个价不卖的话，我再加一根胸骨。 朱彦捂着胸口，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小看这丫头了，她的实力，绝对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哈哈哈哈哈……”朱彦突然大笑一声，面目狰狞，“臭丫头，伤了我，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去？” 说完就地盘坐起来，稍微调息片刻，屁股底下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奇门盘。 顾院长见状，当即变了脸色，“糟了！” 朱彦好像是修奇门术的，他要是拿这个对付姜小小，姜小小不一定能有胜算。 “殿下，这……” 他想问谢浔，是不是该马上叫停比试。 然而话没出口，姜小小就已经被卷入了奇门局中。 谢浔斗笠下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内心挣扎许久，他选择了相信姜小小。 现在的朱彦已经恼羞成怒了，就算他上前叫停，以他的能力，根本就没办法帮到姜小小，反而只会给她添乱。 …… 朱彦的奇门术虽然算不得炉火纯青，但已经能很轻易地调动八卦之力。 第一个调出来的是离火。 只见他双手一推，两团熊熊烈火迅速朝着姜小小飞来。 这火比普通火焰灼热百倍，一旦沾染到肌肤，瞬间就能烧成灰。 姜小小站着没动。 她在找位置，朱彦的右胸骨位置。 等那两团火逼到跟前，她一个鬼魅闪身，很快就绕开离火，铁拳头重重砸在刚才找准的位置上。 再一次被砸中的朱彦满心大骇。 奇门术除了能调动八卦之力，理应还能提前预知到对方的出招方式才对。 然而他竟然跟之前一样，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右胸骨就被打断了两根。 姜小小蹲下身，望着趴在地上吐血的朱彦，面上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情，眼里也没有嘲讽，只是很执着地又问：“现在加了两根右胸骨，我能当掌司了吗？” 接连断了三根胸骨，饶是朱彦再有灵力护体也撑不住。 地上的奇门盘很快消失，他疼得满头大汗，望向姜小小的眼神除了怨毒，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 为什么？连奇门术都没办法预知她的出招方式？ 这丫头，到底是谁！ 第44章 小小，认真打 台上的情况，所有人都看到了。 先前笑话姜小小痴人说梦的那几个随从傻了眼。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清楚那丫头是怎么出手的？” “没看清啊老大，她速度太快了。” “是幻觉吧？大人用的是奇门术，她竟然能躲开，哪有那么快的身法？” “要真是幻觉，咱们大人就不会受伤了，可现在，大人已经断了三根胸骨，而那丫头毛都没掉一根！” 几人越说越气。 朱彦可是国师白丞的首席大弟子，要是传到外面，说他被个黄毛丫头两拳就打断了三根胸骨，国师大人的面子还往哪儿搁？ 朱彦也是这么想的。 想他起早贪黑修炼多年，眼瞅着就要熬出头。 第63章 结果作为主考官的他，竟然被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两拳打到吐血！ 若是让师父知道，他所有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不，他不信！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怎么可能单用速度就破开他的奇门局还对他造成重伤？ 就算他的奇门术尚未成熟，可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丫头啊！ “不管你是谁，今日都休想从我手里活着离开！” 朱彦冷笑一声，重新撑地盘坐起来，再一次调动灵力打开奇门八卦盘。 他这次用了全力，摆明了要跟姜小小鱼死网破。 顾院长看得心惊胆战，不停地回头看谢浔。 谢浔全程盯着台上，眸色黑沉，一句话没说。 顾院长叹了口气，他要早知道朱彦是这么个人，就不该把姜小小给牵连进来。 国师的亲传弟子，怎么可能是轻易就被打倒的？ 杨二顺却突然站起来，举着小爪子一面欢呼一面给姜小小鼓劲，“姜姐姐最厉害了，姜姐姐无所不能，姜姐姐，打死他！” 旁边那几个随从听得咬牙切齿，正想把这小屁孩儿扔出去，就听到台上传来动静。 朱彦显然也想用速度攻破姜小小的速度，因此出手极快。 一时之间，风火雷水等几种八卦所对应的自然之力不停地交替出现。 台面上形成了一个被自然之力染了色的巨大漩涡，场下之人根本就看不清楚漩涡内的情形。 瞧见这一幕，随从们放心了。 能把朱大人逼到这一步，那丫头也算有几分本事。 不过，她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一旦死在朱大人手里，今后就算顾院长出去跟所有人说朱彦被个丫头两拳打成重伤，也没有人会信他。 场上的漩涡越来越强劲，自然之力所散发的余威甚至波及到了场外。 顾院长自己都感受到了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谢浔却仍旧沉默着一言不发。 顾院长坐不住了，站起来怒喝一声，“朱彦！身为国师大弟子竟然出尔反尔，你可知道，自你动用奇门术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那又如何？能死在我手里，是这丫头的荣幸。” 漩涡之内，传来朱彦的冷笑声。 原本前几日就因为姜小小画的那些符憋了一腔妒火，今天总算见着本尊了，结果两拳就被打趴下。 偏偏姜小小还一脸呆相。 那副模样，仿佛在用高姿态嘲笑他，修炼这么多年又如何，还不是挡不住一个丫头的拳头。 姜小小越是冷静，越是淡定，他就越恨不能弄死她！ 顾院长没想到还有人能不要脸成这样。 一点儿道义都不讲，身为前辈，竟然动用全部的力量去对付一个后辈。 “殿下，姜姑娘有危险。” 顾院长知道奇门八卦阵的威力。 朱彦都断了三根胸骨还能再战，就证明此人实力不俗，哪怕他技艺不精，使出全力也足够恐怖致命了。 再僵持下去，对姜小小并无任何好处。 顾院长有些害怕，怕那小姑娘活生生的一条命因为自己就这么没了。 他经历过丧子之痛，知道那种刮骨剜心的滋味儿。 姜小小要是真出了事儿，她爹娘一定会伤心欲绝。 谢浔终于开口，却不是回答顾院长的话，而是对场上喊话，“小小，认真打，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他话音才落下没多会儿，朱彦被揍的痛呼声就传了出来，一声比一声更为凄惨。 顾院长：“……” 朱彦的众随从们：“……” 朱彦本人：“&%yen#@” 随着朱彦的痛呼声越来越高，场上花里胡哨的漩涡终于停了下来。 漩涡彻底散去的那一幕，是姜小小一只手摁住朱彦的脑袋，将他摁跪在地上。 她手上有血。 谢浔终于坐不住，急忙起身走过去，拉过姜小小的手，“你受伤了？” 一面说，一面掏出帕子要给她包扎。 姜小小说：“不是我的血。” 朱彦的血？ 那更恶心了。 谢浔没再管场上场下的动静，拉着姜小小直接去往水池边，打湿帕子不停地给她搓洗。 洗了一遍又一遍，手都快搓红了。 姜小小全程没说话，安静又乖巧。 等终于闻不到血腥味儿了，谢浔才撩起袖子给她擦干。 “是我太心急了，不该这么早把你牵扯进来。” 谢浔有些懊恼。 之前坐在场外，他没有一刻是不担心的。 阴阳司这条路，或许比他想象中要难得多。 姜小小却问他，“你刚才说，晚上给我做好吃的，真的吗？” 刚才听他说话都没这么来劲。 谢浔：“……嗯。” 再回去的时候，朱彦已经被随从们抬回房间了。 那只剩一口气的状态，大夫看了都发抖。 姜小小其实完全能直接把人给打死，但她怕这么一来，会给谢浔添麻烦，所以留了一口气。 朱彦是修道之人，今后还能凭借这一口气修炼慢慢恢复。 这一口气留得很绝，朱彦不仅没昏过去，还能亲眼看着姜小小来看他。 朱彦如今再看姜小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可怕的怪物。 第64章 之前场上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 姜小小站在阵眼里，亲手改了他的奇门局，导致他后来的攻击，都反攻到了自己身上。 “你到底是谁？” 朱彦满心不甘，他到现在都不愿承认，这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姜小小望着他，“现在能让我当掌司了吗？” 这句话，就好像有毒。 之前姜小小说一次，朱彦就重伤一次，现在都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她还来？ “你！”一口血喷出，朱彦直接被气晕过去。 第45章 姜姐姐怎么会嫁给你的？ 能不能当上掌司暂且不知道，但朱彦三个月内是别想下地了。 开河县没有这么高明的大夫，须得尽快把朱彦转移回燕京城，让太医诊治。 随从们对姜小小又怕又恨，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敬。 他们不想，也不敢成为第二个被揍的朱彦。 从驿馆出来，杨二顺格外兴奋。 “姜姐姐，你今天那一架打得太漂亮了！以后也是教我这个吗？那我们明天就开始吧？” 一想到能把敌人揍得嗷嗷叫，杨二顺的小胖脸上就写满了期待。 顾院长心有余悸，“刚才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姜姑娘，你真的没事儿吗？” 就算因为速度快没被打到皮肉，那内伤什么的，多少有一点儿吧？ 姜小小如实说，“刚开始朱彦用全力的时候我的确受到了影响，不过他是重伤，慢慢就开始后劲不足了，我找出破绽才进行的反攻，没伤到自己。” 顾院长抚了抚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之前在比试台下，杨二顺的注意力全在台上，顾院长还能小声喊一喊“殿下”，现在却是不行了。 他看着谢浔，“早上那家酒楼还有不少新鲜菜品，一会儿再去尝尝？” “不必。”谢浔道：“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家了。” 顾院长没再强留。 他可是记着的，殿下之前在驿馆为了给姜小小鼓劲，说了晚上会给她做好吃的。 虽然很郁闷，堂堂燕国三皇子竟然沦为厨子，但他不得不承认，姜小小的能力的确出人意料。 殿下身边能有如此高人，顾院长心里是欣慰的。 谢浔带着姜小小和杨二顺去了菜市，让姜小小选了一堆食材。 县里回去得费不少工夫，这会儿都下晌了，谢浔不想耽误时间，打算雇一辆速度快的马车。 人还没进车行，就见早上那车夫驾着马车赶了过来，一脸笑呵呵，“顾公子，姜姑娘……” 见谢浔望着自己，车夫解释道：“其实我一直没走，刚才看到你们出现，就猜到你们应该是要回去了，快上车吧！” 说完，殷勤地下来将脚蹬子放好。 谢浔也没推拒，几人陆续上了马车。 回到石磨村，已经是傍晚时分，马车在村口停下。 这个时辰，田里干活的村人都在纷纷往家赶。 谢浔在村里一向不受待见，以往这些人见到他，只会躲得远远的。 然而今天却破天荒地跟他打起了招呼，“谢小郎，买的啥呢，这么一大包？” 说话的是个妇人。 早上村长家那事儿，闹得全村人尽皆知，现在再提起谢浔，人们第一时间想起的，是他身边那个看似娇娇软软实则深藏不露的小姑娘。 知道了姜小小是高人，谁还敢得罪谢浔？ 这世上有很多种人不能得罪，其中一种就是术士。 他们要报复谁，甚至不用亲自动手，随便改一改风水格局，甚至是随便画张符纸，就能让人家宅不宁，甚至是杀人于无形。 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谢浔再清楚不过。 他没搭理那妇人。 到家后，谢浔洗了手就去往灶房。 杨二顺知道今天有好吃的，准备蹭饭，被谢浔拎去生火了。 小家伙虽然笨手笨脚，但生火这种事还是会的。 往灶膛里塞了一把稻草，杨二顺回头看谢浔，“你会打架吗？” 谢浔没理会他的无厘头。 杨二顺很郁闷，“如果你不会打架，那就证明你不厉害，你不厉害，姜姐姐怎么会嫁给你的？” 谢浔：“因为我不会开口就问别人会不会打架。” 杨二顺：“……” “那你会喝酒吗？”杨二顺又说：“姜姐姐今天好厉害，打赢了坏人，我们应该喝酒庆祝！” 七岁的杨二顺，早就背着他爹偷偷学会了喝酒。 谢浔想到自己上次喝酒失态，事后什么都不记得，他没说自己不会喝，换了个说法，“小小不喜欢喝酒的人。” “啊？”杨二顺不信，“可是中秋那天我都看见你们家桌子上放着一坛了！” 谢浔睨他一眼，“抱酒来的那个人，最后是被扔出去的。” 这一说，杨二顺就想起来了，那天确实还有一个人来着，好像叫什么，陈四喜？ “那算了。”虽然有些小失落，但姜姐姐不喜欢的话，他以后可以不喝。 晚饭上桌，全是姜小小喜欢吃的。 分量远超正常的三人份。 然而杨二顺并不觉得意外，他甚至觉得很正常。 姜姐姐白天打得那么累，就应该多吃饭，多吃饭才能长高高……哦不，长本事！ 第65章 杨二顺是所有见过姜小小吃饭的人里面，唯一一个没有露出惊讶表情的。 谢浔望着他，眯了眯眼。 吃完饭，都没让杨二顺多待一刻，直接把人轰出去。 杨二顺一脸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突然发疯，以后你别叫谢浔，叫谢疯子好了！” 屋里，姜小小也很奇怪，“为什么突然把二顺赶走了？” 谢浔道：“你今天太累，该休息了，他留下只会打扰你。” “噢。”以姜小小的认知能力，根本就发现不了谢浔的异样。 白天的打斗，也确实消耗了不少的体力，姜小小泡完热水澡就直接睡了。 谢浔出去关院门，老远就见有人拎着油灯朝这边来。 走近了才看清楚，是杨威的娘王氏。 王氏手里拎着一筐子鸡蛋，看到谢浔，她脸上再没了早上的嚣张，一张口就笑，“谢小郎，早上那事儿，是婶子不对，这些鸡蛋你收下吧，就当是婶子给你赔个不是。” 今日之前，整个石磨村，就数王氏最能编排谢浔。 谢浔那些不好的传言，一大半是她捏造出来的。 现在证实了谢浔身边有个高人，连村长的小儿子都拜师了，王氏哪还敢造次。 可她舍不下老脸，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来村东头给谢浔赔不是，怕明天一早被人笑话， 这才特地挑的晚上。 然而她说完就发现不对劲了，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来了好几个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里多多少少都拎着东西。 王氏：“……” 第46章 老天爷给的报应 凉风嗖嗖地刮着。 一群村人站在谢浔家院门外，大眼对小眼，满脸尴尬。 谢浔对此并无任何感触，声音清冷，“诸位请回，我要休息了。” 王氏心下着急，“谢小郎……” 换来的是谢浔重重关门的声音。 王氏攥着鸡蛋筐子，又急又气。 急的是，她以前没少得罪谢浔，早上又得罪了一回。 现在那个被她骂伤风败俗的谢浔未婚妻姜小小，摇身一变成了风水大师。 她怕谢浔怀恨在心，怕姜小小随便动一动他们家风水，让她倒大霉。 气的是，她都低声下气到这份上了，谢浔竟然不领情！ …… 杨村长都准备歇下了，突然听林桂芳说村里一大半人去了村东头。 村长大概猜到了什么，眼皮一跳，急忙起身脚步匆匆前往谢浔家。 到了果然发现一堆人站在那儿，每个人都一个姿势：一手提灯，一手提东西。 摆明是给谢浔赔罪来了。 杨村长嘴角抽了抽。 谢浔那性子，要真是一点儿礼物一句对不住就能让他不计前嫌的，当初杨威那事儿他们家也不至于磨了这么久，他媳妇儿来，他又来，全都不好使。 “大伙儿都散了吧？”杨村长突然高声道：“都这么晚了，你们堵在人家门口干啥呢？不睡觉了都？” 王氏听到杨村长的声音，眼眶倏地红了。 “太气人了，我这都低声下气赔罪了，谢浔那个……谢小郎竟然不领情，他不会让他那小媳妇儿报复我吧？村长，您可得帮帮我呀！” 王氏是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了。 以前碍于杨威在鹿鸣书院读书，杨村长还给她几分薄面和颜悦色。 现在听她这无理取闹的语气，杨村长当即黑了脸，呵斥一声，“谁让你成天窜东家跑西家乱嚼舌根来着，孽是你自个儿造的，你让我怎么给你擦屁股？” 王氏被吼懵了，随后嚷嚷道：“我早上那么说谢浔，还不是为了你们家二顺，合着到头来，我里外不是人了？” 杨村长被她这尖酸刻薄的声音炸得耳朵疼，老脸又沉了几分，“你儿子得罪了顾院长的事儿你不想着去善后，跑到别人家门前来嚷嚷啥，比嗓门儿大？” 王氏闻言，彻底噎住了。 “都散了都散了。”杨村长摆着手，让大伙儿大晚上的别杵在人家门口。 村人们见王氏都吃了闭门羹，心知自己也没戏，纷纷转身往回走，口中议论起了杨威得罪顾院长的事儿。 要不是杨村长说，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 姜小小原本睡得好好的，被外面的嚷嚷声吵醒。 她推门的时候，王氏已经走了。 姜小小飞身上房顶，还能看到田埂上王氏的身影。 她皱皱眉，低声念了个咒语。 —— 次日，杨二顺来得特别早。 眼巴巴望着正在喝粥的姜小小，小家伙问：“姜姐姐，我给你讲个好玩的事儿，你这鸡蛋能分我一个不？”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小小正伸手去拿最后一个鸡蛋。 谢浔蹙眉，“你们家没吃早饭？” 杨二顺咕哝道：“吃了，吃的窝头。” 因为他要跟着姜姐姐学本事，要交十两银子的束脩，家里的伙食又差了。 杨二顺本来就在长身体，天天都想吃肉。 结果他娘说，以后每个月只能吃两顿肉。 鸡蛋什么的，都是奢望了。 想到这儿，杨二顺道：“谢浔，吃完我刷碗怎么样？” 谢浔没作声。 杨二顺：“外加扫院子？” 谢浔还是没作声。 第66章 杨二顺心下一横，“外加给你洗衣服。” 他料定谢浔那疯性子也不可能答应，所以加码加得轻轻松松。 谁料话音刚落，谢浔就递了个鸡蛋过来，冲他微微一笑，“慢点吃，别噎着。”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关心，摆明了是怕他噎过去了没法干活儿！ 谢疯子不仅疯，还黑！ 杨二顺含泪接下鸡蛋，剥开咬了一口，呜呜呜，真香。 吃完鸡蛋，杨二顺乖乖去把碗刷了，院子扫了，又笨手笨脚地端着盆去洗衣裳。 谢浔就站在旁边，一直不满意，说没洗干净，杨二顺前前后后被折腾了三遍。 等洗完衣裳，人已经累趴了，倒在小榻上就不肯起。 姜小小一把将他拎起来，提到院子里，说早上是一天之中修炼的最佳时机。 杨二顺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盘坐在地上跟着姜小小的指引开始呼吸吐纳初步练气。 修道入门就是练气，五行之气对应五脏，引入天地间的五行之气将五脏调到不会轻易生病的最佳状态，就能淬炼体质开始筑基正式修炼。 姜小小三岁记事起就开始修炼了，她生来天赋异禀，体内又有先天之气。 再加上，她没有任何杂念，修炼速度比其他同门快了几个倍。 杨二顺没有先天之气，只能靠后天修炼。 打坐的过程很枯燥，杨二顺又是个喜欢多动的，试了几次都失败，他仰头望着姜小小。 “姐姐，为什么要练这个？你直接教我招式不行吗？” 姜小小说：“就算教你招式，你也没有足够强韧的身体学。” 见杨二顺一脸郁闷，姜小小又道：“你要是能扛住我一拳，我就直接教你招式。” 杨二顺想到那天被打到浑身裹成粽子的朱彦，顿时后背一凉，“我还是继续打坐吧！” 打坐之前，他又望向姜小小，“姐姐，我刚才说有个好玩的事儿要告诉你来着。” “什么事？” 杨二顺还没说，就有些憋不住想笑，“那个，杨威的娘，王大婶，昨天晚上好像一脚踩空栽沟里了，嘴巴被磕烂，全是血。” “听说连夜去隔壁村请的赤脚郎中，郎中都没辙，说她那张嘴废了，以后顶多能小口吃饭喝水，要是张嘴大声说话，嘴巴就得裂开。” “大婶这会儿正在屋里哭呢，但是不敢哭出声，怕声音一大，嘴又烂了。” 话完，杨二顺实在忍不住了，嘎嘎嘎大笑起来，“活该！谁让她欺负姜姐姐来着，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 姜小小重重点头，十分赞同，“嗯嗯嗯，一定是老天爷给的报应。” 第47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过两天，杨威就哭着从鹿鸣书院回来了，手上大包小包地拎着。 杨村长在村道上碰到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杨威哽咽了一下，说书院无缘无故把他开了。 要搁以前，村长还能信他几分。 可现在，村长对杨威一家的好感早就败光了。 有个王氏那样的娘，儿子能出息到哪去？ 望着杨威，村长冷哼一声，“要不是你做了啥，书院能无缘无故开了你？” 其实书院还真不是无缘无故开了杨威。 书院每个月都有考试，此前夫子就提醒过他很多次，如果再考倒一，就说明他跟不上书院的进度，劝他转学。 但杨威一直觉得，自己“救了”院长一命，就算看在这层面子上，院长也不可能真的开了他。 否则那天他误打误撞骂了院长，院长早拿他开刀了。 于是，他这次考试又稳拿了倒一。 可事情跟他预想中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夫子直接告诉他，这次是院长的意思，劝他转学。 劝他转学？ 说得那么好听，其实还不就是想开了他！ 杨威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回来的路上，越想越气。 杨村长望着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开了也好，反正当初救了院长的人又不是你，不属于你的福分，你也享不着。” 杨威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敢显露，“什么，当初救了院长的人不是我？村长大伯，您开什么玩笑呢？” 杨村长原本还盼着他能认清楚事实以后改过自新，没成想都到这份上了他还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叹了口气，杨村长摇摇头，“算了，当我没说。” 杨威望着村长远去的背影，咬了咬牙，追上去，“村长大伯，您的意思是，您知道真正救了院长的那个人是谁？” “反正是你得罪不起的人，不知道也罢。” 那天晚上王氏从谢浔那会儿吃了瘪回来，半道上栽沟里，嘴都给摔烂了。 杨村长可不信这是什么巧合，分明是接二连三得罪谢浔，遭报复了。 村长越是这么说，杨威的好奇心越是被勾起。 “村长大伯，既然您知道，就告诉我呗，虽然我不是真正救了院长的人，那我打听打听也不行吗？” 这家人的德行，杨村长这些日子已经看清了。 如果现在告诉杨威，真正救了顾院长的人是谢浔，他一准会上门找麻烦。 拍拍杨威的肩，杨村长道：“先回去看看你娘吧！” “我娘？”杨威懵了，“我娘怎么了？” 第67章 杨村长没再回答，直接转身走了。 杨威回到家才得知，他娘栽沟里把嘴给摔烂了，现在满嘴的疤张都张不开，吃饭还得人喂。 王氏躺在炕上，听说儿子被书院开除，她再蠢也反应过来了。 不是巧合，而是报复，来自谢浔的报复！ 也就是说，她之前所有的担心都成了真。 王氏心里恨啊，可她都成这副样子了，还能怎么办？ 风水师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得罪得起的，要是再闹下去，接下来就不止是摔烂嘴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儿，王氏叮嘱儿子，“威……哥儿，不要……找谢……谢浔麻烦。” 她张不开嘴，所有的声音都含在嗓子里，听不太清楚。 杨威只当他娘又在唠叨，掏掏耳朵走开了。 —— 九月，鹿鸣书院招生，谢浔要去县城读书。 开河县离着石磨村一个时辰的路程，每日来回是不可能的。 其他的学子基本住在书院里。 哪怕书院条件还不赖，顾院长也不想委屈了三殿下跟学子们合住。 他特地租赁了一处环境不错的小院，意在让谢浔带着姜小小搬过去。 村长夫妇虽然舍不得小儿子离开，但一想到小命要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 临走前，林桂芳特地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谢小郎，你们放心去吧，你那菜园子，我帮你打理。” “不必。”谢浔淡声拒绝。 他不习惯让不熟的人进自己家，宁愿让菜烂在地里。 林桂芳见他面色冷硬，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没说。 午时不到，顾院长就来接人了。 以往马车都停在村外，今天却直接驶了进来，还不止一辆，而是两辆！ 杨威无意中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心下好奇，跟了一段，想知道这马车是去谁家的。 谁料，马车进村后直接朝着村东头去了！ 杨威扒在墙角，没多会儿就看到顾院长挑帘下来。 他眉头一皱。 误打误撞骂了顾院长那次，杨威就知道顾院长后来是在谢浔家吃的饭。 但他那天因为害怕被书院开除，心里一团乱，没空想别的。 可现在不同。 杨村长前脚刚告诉他，救了顾院长的另有其人，顾院长后脚就来找谢浔了。 这要是还猜不出来，他就是个大傻子！ 不过话说回来，谢浔怎么可能救了顾院长？ 一定又找错人了！ 杨威不甘心，急忙走过去，在顾院长敲门之前把人喊住。 顾院长回头，见到来人是刚被书院劝退的杨威，他微微一笑，“平安到家了？” 杨威根本不稀罕顾院长的关切，只是满心憋气地质问，“您来找谢浔？” 顾院长点头。 “为什么找他？” 杨威道：“我记得，谢浔是个孤儿，他没什么亲戚的，难不成，顾院长是谢浔的亲戚？” “那倒不是。” 既然不是亲戚，那就好办了。 “顾院长，您还不知道吧？”杨威挑眉，“谢浔这人特邪门儿，靠近他的人没一个不倒霉的。” “虽然我不知道您来找他做什么，但出于师生一场，学生还是想给您提个醒儿，尽量离谢浔远一点，否则要倒大霉的。” 顾院长没反驳他，“哦？是吗？比如呢？” “比如……” 杨威刚想拿自己举例，却突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顾院长。 他觉得自己被开除是因为那个真正救了院长的人，也就是谢浔。 但在院长眼里，他被开除纯属是因为成绩太烂。 这让他怎么说？ 话到嘴边，杨威改了口，“比如，他很小的时候就克死了自己的奶娘。” 顾院长“咦”了一声，“我听说你奶奶在你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也是被你克死的？” 第48章 我可以做饭等你回来吃 杨威狠狠一噎。 他只是想利用谢浔的过往在顾院跟前上眼药而已，没成想顾院一句话就给他呛了回来。 顾院意味深地看着杨威，“小伙子，读书成绩差不要紧，但人品不能差，人品一差，这辈子就差不多就望到头了。” 杨威抿着唇。 顾院拍拍他的肩，“回去吧，好好修身养性，提升自己。” 杨威有些气不过，“要论人品，我比谢浔强多了!” 话音刚落，院内就出来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正砸在杨威脑袋上。 杨威顿时疼得跳脚，“谢浔，你他娘的有病吧?” 哪怕顾院还在旁边，杨威也丝毫没有顾忌，骂得贼大声。 院内没人搭理他。 顾院叹息着摇摇头，抬步走进小院，顺手关上了。 林桂芳带着杨二顺回了趟家，姜小小和谢浔在收拾东。 姜小小自己没几身行头，包袱里除了衣裳，就只有一把用厚布包裹起来的菜刀。 这屋子以前是谢浔的奶嬷嬷住的，姜小小留意到，床底下有一只木箱子。 她怕一会儿谢浔遗漏了，弯下腰打开瞅了眼。 然后，愣住了。 木箱子里，是一只浑身毛茸茸的玩偶兔子。 做得很逼真，但想来是被扔在箱子里太久，落了不少灰。 第68章 姜小小想起来，谢浔的衣袖上也有兔子，好像是他自己绣的。 原来他这么喜欢兔子吗? 姜小小正走神，外突然传来谢浔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姜小小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觉悟，十分诚恳地回答:“看兔子。” 谢浔眉心一跳，走近后果然看到了木箱里的兔子。 “你喜欢这个?”姜小小指了指箱子里。 若是不喜欢，哪有人又做兔子玩偶又把它绣在衣服上的? “不喜欢!”谢浔偏过头，声音变得有些清冷。 奶嬷嬷死的那年，他年纪还小，突然失去了依靠，像塌了天，那只捡来的兔子成了他唯一的心理慰藉。 可是最后，就连兔子都离开了他。 那时谢浔就知道，村里人没有胡编乱造，他的确是天煞孤星，身边留不住活物。 于是他做了个兔子玩偶，晚上害怕的时候就抱着睡。 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形成了依赖。 仿佛每天只有看到那只兔子，他才会觉得踏实。 谢浔为了不让自己过分依赖兔子带来的安全感，忍痛将它关到了木箱子里。 后来忍不住想拿出来的时候，他就自己找来针线，将它绣在衣服上。 时隔多年，其实这只兔子他都快忘了，没想到又被姜小小翻了出来。 姜小小看了看谢浔的反应，“不喜欢的话，要扔吗?” 谢浔喉结上下滑了滑。 没等他说话，姜小小已经再次弯下了腰，重新将木箱子合上，“还是留着吧，万一你哪天就喜欢了呢?” —— 顾院带来的两辆，一辆是专拉货的，另一辆坐人。 宽敞，谢浔，姜小小，顾院和杨二顺四人坐都不觉得拥挤。 头一次出远，不用再每天被当爹的拿着擀面杖满村子追着打，杨二顺很是兴奋，看看姜小小。 “姜姐姐，我们要去好时间才回来的，对吧?” 姜小小没说话，望向谢浔。 杨二顺又看看谢浔，“谢浔，你争点气，别跟杨威那个傻子一样被书院开除，这么一来我们就能在县里待好时间啦!” 谢浔瞥他一眼，“你那么喜欢县里?” 杨二顺理直气壮地说:“不，我只是喜欢没有我爹的地方。” 顾院听得哈哈大笑，“小，等以后去得远了，不着你爹，你可别哭鼻子。” “才不会呢!”杨二顺哼了哼，“我很早就不哭鼻子了。” 说完，杨二顺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姜姐姐，我刚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到了杨威，他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像是在骂你们俩......” 顾院听黑了脸，“那小子，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还不肯听劝。 作为读书人，他是真的一点儿脸都不要。 “杨威蹦跶不了多久。”姜小小道:“后面有他倒霉的。” 听到这句话，杨二顺就放心了。 —— 顾院租赁的小院离着鹿鸣书院很近。 院子里已经提前打扫过，摆放了新的桌椅板凳和床褥。 虽是一进院，但正房加上东厢房也七八间了，三个人住绰绰有余。 谢浔的身份，自然得住正房。 姜小小挑了厢第一间。 杨二顺一看，也想挑厢房，还想住在姜小小隔壁，被谢浔黑着脸拎去东厢房了。 顾院帮着简单安置了一下他们带来的东，很快到了吃饭时辰。 今天刚搬来，虽然米面盐油都有，但怎么想都不适合开火。 于是顾院做东，几人又去了上次那家酒楼。 知道姜小小的饭量非比寻常，顾院特地点了一大桌子菜。 饭桌上，又跟谢浔说了一下保送去国子监的流程。 朝廷为了照顾地方书院，每年都会给地方书院一个保送国子监的名额。 国子监是全燕国学子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去那里头念书，成了众多学子的追求目标。 按照往年惯例，被保送的学生都是成绩名列前茅的。 顾院的意思很简单，希望谢浔参加几场考试，只要拿到前三，他就能很轻易让谢浔拿到名额。 谢浔淡笑，“您觉得我能拿到前三?” 顾院捋着胡须:“别人或许会质疑你没念过书不可能参加考试，但老夫信你。” 一个三岁就能惊艳朝野的皇子，怎么可能真是外人眼里的废物草包? 他这些年在石磨村，不过是伪装的好罢了。 “况且，有老夫在，便是你没考好，最终成绩你也一定是前三。” —— 谢浔去书院的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回家路上，谢浔顺道买了点材。 知道谢浔每天要念好几个时辰的书，很辛苦，姜小小自告奋勇道:“我可以做饭等你回来吃。” 谢浔想到她上次继锅底烧穿后把红烧肉烧成了炭黑色，嘴微微抽了抽，“书院离家近，我回来做就好。” 姜小小有些郁闷。 她明明修炼那么厉害，却偏偏学不了烧菜。 那些菜，洗的时候好好的，一下锅就不听她使唤。 —— 开学第一天，谢浔起了个大早，去书院之前把粥煲好温在灶上。 第69章 修炼前半个时辰不宜进，姜小小和杨二顺先是练了会儿气才开始吃的早饭。 杨二顺很少来县里，他对这儿充满了好奇，跟姜小小说想出去玩。 姜小小摇头，“那不行，今天有客人上。” 杨二顺惊呆了，“不会吧，我们才刚搬来县里，就有客人上了?是不是那个陈四喜?” “应该不是。” 第49章 阴气太重 之前杨二顺打坐练气的时候，姜小小顺手推了一卦，刚好算到今天有客人上门。 具体是什么客人，姜小小当然没那么神能直接算出来。 但绝对不会是陈四喜。 …… 一炷香的功夫后，院门被敲响。 杨二顺听到声音，满脸震撼地看着姜小小，“姜姐姐，你真神了！” 姜小小脸色平静，“去开门吧！” 杨二顺马上站起身，屁颠屁颠地就出去了。 没多会儿，他又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小脸上有些游移不定，“姜姐姐，外面的人说是聂家的，你认识聂家人吗？” 聂家，应该就是上次那个聂家了。 之前说好了的，破了聂家的案子，他们不收取任何费用，但聂家需要帮谢浔搜集关于燕京城的情报。 聂老爷是个爽快人，说了每个月会给一次情报的。 算算日子，也到了。 姜小小让杨二顺回屋里待着，然后起身去了门外。 来的是聂家大管家，他对姜小小的态度十分恭敬。 “大师，我们老爷让我来传话，说您和谢公子要的东西到了，这两天老爷都有空，你们可以随时去府上找他。” 姜小小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他们明明昨天才刚搬到县里。 管家笑呵呵道：“其实不瞒大师，自从上次那事儿之后，我们老爷对您那是感激不尽，特地吩咐了护院们随时关注着您的动向，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马上出手。” “这不，昨天你们刚一搬来县城，护院们马上就禀报了老爷，老爷还挺高兴，说以后离得近，您要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去找他。” 叨叨了一通，管家才又想起来正事，“大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过府？我亲自来接。” “傍晚。” —— 傍晚时分，姜小小去了鹿鸣书院大门外等谢浔。 她一身香叶红的窄袖袄裙，面料虽然粗糙，却架不住生得好看。 雪肤樱唇，杏眼娇俏，比春日里树梢头的桃花还要明媚几分，却不显得轻浮。 那双眼，纯得不像话，看不出喜怒，却好似湖水轻漾般悠悠的撩人。 路过的学子，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过。 姜小小一向是自动忽略别人眼光的，她甚至都没留意。 直到看到谢浔黑沉着脸走过来。 她这才终于有了反应，“怎么了？第一天开学不顺利？” 谢浔留意到旁边还有人在看姜小小，他眉心蹙了蹙，下意识跟姜小小并肩，挡住那人的视线。 然而尽管如此，旁边的小丫头仍旧是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 谢浔只好提醒她：“以后你别来接我，这么近，我能自己回去。” “我是来接你去聂家的。” 姜小小望着谢浔，把白天聂家管家上门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 谢浔嗯了声。 “谢兄——” 身后有人喊谢浔。 谢浔回头。 来人一身鹿鸣书院青色院服，脸上挂着和煦的笑。 正是今天亲自带谢浔去办入学手续的师兄方长跃。 姜小小看了他一眼。 方长跃眼睑乌青，眼窝憔悴，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师兄有事？”谢浔问。 方长跃闻言，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我是想跟你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谢浔颔首，“多谢。” “别客气，谁让我是你师兄呢？” 方长跃脸上很高兴。 如今这鹿鸣书院，肯搭理他的也只有谢浔了。 方长跃走后，姜小小低着头，若有所思。 谢浔发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刚才那个人，跟你很熟吗？”姜小小问。 “今天刚认识。”谢浔如实道：“他带我去办的入学手续。” “他身上阴气很重。”姜小小断言道：“他身边一定有恶鬼。” 姜小小这一说，谢浔倒是想起来了。 方长跃带他去报名的时候，有别的同窗悄悄跟他说，让他离这人远点。 谢浔倒是无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奈何书院里总有大嘴巴，他们在一旁讨论的时候，谢浔听了个七七八八。 好像说，三个月前，方长跃还是今年保送国子监的热门人选。 然而没多久，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考试成绩一落千丈，课上还老爱睡觉，没少被夫子点名罚站。 夫子对他失望透顶，撤回了他保送国子监的预选。 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有人唏嘘，也有人高兴。 可方长跃就跟没知觉似的，不管周围人怎么说，不管夫子如何在课下语重心长劝他，他仍旧我行我素，上课该睡觉还是睡觉。 一个长期名列前茅的优等生，短短数月，成绩就一落千丈，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第70章 只不过，谢浔当时没往灵异方面想。 他只能看到鬼，却看不到活人身上的阴气和煞气。 这方面，还得看姜小小。 姜小小抬头望了望谢浔，“你身上的封印还没解，跟他走太近，会受到阴气的影响。要不你改天试探一下口风，我找机会给他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 回到家，聂家管家的马车已经停在小院外。 见到谢浔，管家面上乐呵呵，唠家常似的，“谢公子，第一天开学感觉如何？” “还好。” “我们老爷说了，晚饭过去吃。”管家道：“谢公子要是没别的事儿，咱现在就走吧？” 话才说完，杨二顺就从院门内窜了出来，“还有我还有我！” 之前管家就跟杨二顺打过招呼了。 小家伙特地回屋换了件去年过年他娘给他做的新衣裳。 虽然不知道要去什么人家，但是看马车很高档的样子，千万不能给姜姐姐丢脸。 第50章 解开封印，回京 自从上次那事儿后，聂老爷子早把姜小小和谢浔当成了座上宾。 听管家说他们今天就来，特地让后厨准备了最丰盛的菜肴。 姜小小和谢浔刚一进门，就被热情的丫鬟们带着去往聂老爷子的正院里。 “谢小兄弟，你可是好久没来我这儿坐坐了。” 聂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上是慈祥的笑容。 上次见老爷子，他还精神矍铄地跟白宵对话。 如今再见，两鬓已经斑白了不说，走路都得拄拐杖了。 谢浔淡淡道：“最近比较忙。” “来，屋里坐。” 聂老爷子笑呵呵地把三人请进屋里，让下人给谢浔奉茶，姜小小和杨二顺喝的是核桃露。 估摸着喝得差不多了，聂老爷子才递眼色给丫鬟，让她们带杨二顺去花园里玩。 杨二顺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有意支开的，只是觉得聂府好大好大，一定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因此丫鬟一请，他屁颠屁颠地就跟去了。 杨二顺走后，谢浔直入主题，“听说，老爷子叫我们来，是因为燕京城有消息了？” 聂老爷子犹豫了一会儿，不答反问，“我动用了不少人脉，倒是打听到了一些东西，但我不清楚谢小兄弟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情报，所以……” 毕竟事关重大，他也不敢随便往外透露。 谢浔道：“关于皇家的，所有！” 聂老爷子毕竟是燕京城开河县两头跑的人，跟消息闭塞的本地人不同。 燕京城里的很多事儿，他还是听说过的。 比如十四年前，有一位皇子因为“克母”，受到了全京城人的唾骂，最后皇室顶不住压力将其送出了京。 谢浔和姜小小上次帮了聂府那么大的忙，这可是一夜暴富的机会。 然而谢浔分文没收，他说自己想要燕京城的情报。 聂老爷子经商多年，阅人无数，看人贼准。 根据谢浔的反应再三联系，心中笃定了对方的身份。 谢浔，正是那位被送出京后逐渐被世人遗忘的三皇子慕容洵。 “皇室有一位被送出京的皇子，不知谢小兄弟可曾听说过？”聂老爷子问。 谢浔垂下眼眸，“有所耳闻。” “那位皇子，原本是有个未婚妻的，前些日子女方亲自请旨退了婚。” 谢浔点点头，“在茶楼也听说过。” 说完问聂老爷子：“还有没有别的？” 聂老爷子叹了口气，“都说死者为大，那位皇子的生母，也就是先皇后，都不在十来年了，没想到有人竟然打上了动陵墓的主意。” 谢浔一向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变了颜色，“你说什么？” “是他们打探到的秘密情报，说太子以邪祟为由，准备挖开先皇后的陵墓让国师去做场法事。” 谢浔闻言，整个人陷入沉默。 诡异的平静下，他眼底浮现一抹令人心惊的戾气。 都没等吃饭，谢浔叫上姜小小就离开了聂家，径直去找顾院长。 顾院长听说以后，怒得跳脚，“这群人渣，皇后娘娘都没多少年了竟然要挖她的陵墓！什么邪祟？这伙人分明是另有所图！” 顾院长越想越气，“殿下放心，顶多三天，老夫定能把一切安排妥当，让您顺利上京。” 他现在可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旦先皇后的陵墓让那群人给挖了。 他将来到了地底下，还有何颜面见皇后娘娘？ “现在上京，太晚了。” 谢浔突然道。 顾院长一愣，“殿下，那您的意思是……” 谢浔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能让他们及时收手的办法就只有一个。” “什么办法？”顾院长心急如焚。 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既不用上京，又能让那伙人打消念头的办法。 谢浔缓缓道：“小小帮我解除封印即可。” 顾院长先是一怔，随后满目惊叹，“果然还是殿下英明。” 慕容渊是靠着夺取谢浔龙气才得以顺利坐上的太子宝座。 那么，帮他夺取龙气的人一定就在他身边。 谢浔身上的封印一旦解开，那位邪术师会第一时间知道，自然也就会第一时间告诉慕容渊。 第71章 谢浔解开封印，就意味着龙气会再生。 而他生多少，慕容渊身上的龙气就会减多少。 对于慕容渊而言，还有什么是比失去太子宝座更可怕的？ 谢浔原本的计划是一步步来，等姜小小在阴阳司站稳脚跟，他差不多也能拿到保送国子监的名额了。 到时候一块儿去燕京城慢慢布局。 可燕京城的情况，似乎有些脱离了他的掌控。 既然他们把事做绝，那他也不想再伪装慢慢打太极了。 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谢浔道：“我要让他们亲自上门来接我回京！” 姜小小赞同地点点头，“你又没错，错的是他们，为什么要隐姓埋名换身份回去？就该他们八抬大轿上门来接你。” 顾院长闻言，眼眶有些湿润，殿下委屈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名正言顺回去了！ 他望向姜小小，“姜姑娘，给殿下解封的事儿，就有劳你了。” —— 杨二顺被落在了聂家。 姜小小刚好能趁此机会给谢浔解开封印。 她点亮了院里的灯笼，又在地上垫了两张垫子，让谢浔跟她相对盘地而坐。 谢浔坐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姜小小双手结印，口中低声念着什么，随后一声冷喝，“破……” 不多时，那张闪着金光的驱煞印就罩在了谢浔的头顶，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吸出黑气。 前后能有一炷香的时辰，谢浔身上的黑色阴煞之气才被完全吸干净。 听到姜小小说成功了，谢浔才缓缓睁开眼站起身。 姜小小问：“感觉怎么样？” 谢浔深吸口气。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肩上，脑袋上压着东西，让他压抑又不舒服。 然而看了几个道士都是半吊子。 十四年，谢浔都已经习惯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有恢复正常的一天。 现如今只觉得如释重负，呼吸顺畅空气香甜，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他都没能好好感受一下周围环境了。 上前两步，谢浔张开双臂，把姜小小揽入怀里。 这猝不及防的一抱，让姜小小脊背僵硬了一下，双手无处安放。 谢浔将脸埋在她肩窝里，许久之后才低低道：“小小，谢谢你。” 原来抱一抱能让他高兴吗？ 姜小小想到这儿，把自己先前无处安放的手伸出来，抚了抚谢浔的后背。 谢浔见她没推开自己，又在她肩头蹭了蹭。 “谢浔，你扔下我，原来是想趁我不在抱媳妇儿吗？哇，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要人抱，羞不羞啊！” 外面突然传来杨二顺的声音。 杨二顺原本是要在聂家吃饭的，听说谢浔和姜小小已经走了，他哪还肯留下，生怕这俩黑心的直接撂下他就跑了，赶紧让聂家下人送他回来。 哪曾想，推开院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谢浔缓缓松开姜小小，回头瞥了眼杨二顺，“不服气？” 杨二顺撇嘴。 谢浔说：“你也可以去找个人抱。” 杨二顺马上就对姜小小张开小胳膊，“姜姐姐，抱抱——” 谢浔一把将姜小小拉到自己身后，蹙眉，“滚！” 杨二顺嗷嗷哭着回自己房间了。 —— 与此同时，燕京城，东宫。 太子慕容渊刚从帝神殿例行祭拜神像回来，就见自己书房内坐着个黑袍人。 慕容渊有些吃惊，随后面色恭敬地拱了拱手，“老师，您怎么来了？” 慕容渊是太子，教他念书学武的师父有好几位，但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老师，正是眼前这位黑袍人。 也是当初帮他夺取龙气之人。 黑袍人随手翻看着书案上的书，他脑袋被兜帽盖住，兜帽下又戴了面具，只能看到一双苍老的手。 听到慕容渊的声音，黑袍人问：“你最近可曾感觉到身体不适？” “没有啊！”慕容渊有些纳闷，“老师何出此言？” 黑袍人声音沉沉，“云州那位，解封了。” “什么！”慕容渊脸色大变，“他不是被老师的封印禁锢了吗？怎么会……” “多半是遇到高人了。” 慕容渊心下大惊，“竟然能轻易破了老师的封印，莫非是苍梧山的人？” 慕容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上次他亲自带着人去苍梧山，老天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天师府不会参与江湖朝堂。 天师府总不会一面拒绝他，一面又派人去帮谢浔吧？ 老天师都一百多岁的人了，除非想晚节不保，否则他没道理会这么做。 可如果不是天师府，那会是谁呢？ “老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慕容渊脸色很不好看。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劲才坐上今天的位置，如果谢浔解了封印龙气再生，那他所有的努力就都会打水漂。 不止如此，他还会变成第二个谢浔，被世人唾骂，被朝廷流放，被百官口诛笔伐， 一想到那些难以接受的后果，慕容渊眼底慢慢浮现了一抹狠厉的杀意。 “老师，要实在不行，就永绝后患杀了他吧。” 反正谢浔的名声早就臭了。 前些日子为了试探父皇的态度，他私底下联系了宁王府在宫宴上请旨退婚。 第72章 当时来参加宫宴的百官们愣了好久才想起来皇室还有这么一位皇子。 慕容渊的目光，全程都在鸿泰帝身上。 鸿泰帝的反应很淡，淡到慕容渊几乎能笃定，父皇已经彻底放弃了慕容洵这个儿子。 黑袍人听到慕容渊的话，眉头狠狠皱起，“跟你说多少次了，三皇子的命必须留着！” “老师，我不明白。”慕容渊咬牙，“我们明明有机会杀了他，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留隐患？” 黑袍人沉声道：“龙气认主。” “认主？”慕容渊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 黑袍人继续道：“尽管你现在能凭借紫金龙气让帝神殿的神像亮起来，可那龙气始终不是你的，只是我用了术法将它困在你身上罢了，一旦龙气的主人死了，龙气就会直接消散。” 慕容渊手指攥得死紧，“我小心翼翼将养呵护了十四年，这该死的龙气竟然还能认主？那我算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额头上青筋暴跳。 “慕容洵！明明我才是嫡长子，明明我才是燕国最完美的继承人。” “可为什么，紫金龙气却在你身上？既然它长错了地方，那我就该夺回来！我没错，龙气本就该是我的！燕国乃至整个天下，都该是我的！” 越想越不甘心，慕容渊蹙着眉，“老师，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解开封印龙气再生？” 黑袍人看他一眼，“打开先后陵墓的事先放一边，目前最要紧的，是把三皇子接回来，我会重新给他上封印，以后他就留在京城，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本事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帮他解开封印！” 虽然很不想让谢浔回京，但既然是老师的安排，慕容渊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点头应了声是。 —— 云州，开河县，鹿鸣书院。 正是散学时辰，谢浔照旧，一个人从大门里缓缓走出来。 “谢浔！” 身后传来方长跃的声音。 谢浔脚步微顿。 方长跃追上他，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像是怕被拒绝，“我……我想请你回家吃饭，能赏个脸吗？” 方长跃浑浑噩噩有些时日了，他见天儿的犯困，一上课就想睡觉。 可是这两天，他突然发现只要靠近谢浔，他身上的困意就会消失不见，整个人精神百倍。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道理，方长跃就当是谢浔帮了他个大忙，想着该请人吃顿饭。 谢浔看他一眼，“我们家更近，不如去我们家吃吧？” “啊？”请客的人突然变成了客人，方长跃摸摸后脑勺，“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吃饭，在哪吃都一样。” 最终，方长跃跟着谢浔回了桐花巷。 姜小小和杨二顺正在院里修炼。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姜小小缓缓睁开眼。 当看到跟在谢浔身后的方长跃，姜小小微微一愣。 这人身上的阴气，比前几日更重了。 第51章 小小身世之谜 方长跃的性子有些腼腆，见姜小小盯着自己，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叨扰了，我是谢兄的同窗，方长跃。” “我知道。”姜小小点点头，“我们见过。” 上次姜小小去书院门外接谢浔，方长跃光顾着跟谢浔说话，没怎么留意她。 今日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她身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比谢浔身上的更为浓郁，让他近几个月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有客人来，杨二顺不好再继续打坐，赶紧进屋搬了凳子出来。 随后就去厨房给谢浔打下手了。 方长跃在院里坐下。 姜小小打量他一眼，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这么晚不回家，你爹娘不担心吗？” “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方长跃说：“我家里只有我跟我娘子两口人。” 姜小小点点头，这么看来，他那个娘子的嫌疑就很大。 谢浔的封印已经解开，燕京城必定会有所动作。 这么紧要的关头，姜小小本不该再去管不相干的人。 可她总有种直觉，方长跃身上的阴气，或者说，他身边的东西跟她有关。 姜小小从生下来就已经是天师府的人。 迄今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住哪，爹娘是否有苦衷把她送到苍梧山。 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中了月圆之夜就变小的咒术。 今天本来就是方长跃想请吃饭的，结果被谢浔叫到家里来。 他很是过意不去，饭桌上跟谢浔说：“明天旬休，谢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去我们家吧，认识这么久，也没请你吃顿饭，怪不好意思的。” 谢浔会带方长跃回来，纯属是因为想让姜小小看清楚这人身上的问题，但他自己没有跟方长跃深交的打算。 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就听到姜小小先一步回答了，“好呀！” 方长跃面上露出笑容，“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你们一块儿去。” 他没在桐花巷待多久，吃完饭就走了。 杨二顺去了厨房刷碗。 堂屋里只剩谢浔和姜小小二人。 谢浔问：“需要亲自去他们家看？”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那位师兄身边的东西不简单，它似乎有意引我过去。” 第73章 姜小小身为术士，她没办法给自己卜卦算吉凶，唯有靠直觉。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谢浔懂了，“那我陪你去。” —— 隔天是方长跃亲自来接的人。 姜小小发现，他身上的阴气又重了。 明明昨天才因为见了她压下去不少的。 能在一夜之间让方长跃变成这样，想想也只有枕边人了。 如果说昨天还只是怀疑，那么今天，姜小小几乎能笃定，方长跃的娘子有问题。 方长跃的娘子李氏是他爹娘当年给他买的童养媳，比他年长两岁，很会照顾人。 方长跃考入鹿鸣书院后，李氏为了方便他回家，特地搬来了县里给他洗衣做饭。 李氏自己做了点小生意供着方长跃念书，夫妻俩的感情一直不错。 到家时，方长跃推开院门，声音中透着愉悦，“娘子，我们回来了。” 李氏正蹲在水井边洗菜，闻言抬起头来，正好与姜小小的目光对上。 姜小小很快蹙了眉。 她果然没猜错，李氏有问题，但她不是魂体，而是……夺舍！ 也就是俗话说的，鬼上身。 姜小小自下山以来，所见的鬼没一个不怕她的。 可眼前这位，不仅不怕，还冲着她微微一笑。 方长跃招呼着谢浔几人屋里坐，之后撸撸袖子就想出去帮忙。 “师兄。”谢浔适时道：“我们说会儿话，帮忙的事，让小小去吧。” “这……你们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 没等他说完，姜小小已经起身出去了。 李氏转移到了厨房里。 姜小小进去的时候，她手里握着菜刀，正在切肉。 “小丫头，坐吧。”李氏的语气，有一股自来熟的味道。 姜小小问她，“是你把我引过来的？” 李氏笑了笑，“你果然聪明得讨人喜欢呢！” 姜小小没从对方身上感觉到杀意，又问：“你认识我？” “不算认识，但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如今只不过是替人来看看你而已。” 她是鬼，能替谁来看她？ 姜小小觉得李氏这话背后藏着很多秘密。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李氏回头，冲姜小小挑了挑眉，“让我来看你的那个人说了，你此去燕京城，会有大劫，她希望你能回到天师府，又或者，你跟我走也行。” 姜小小当然不可能相信一只鬼说的话。 要真有大劫，师祖早该提醒她了。 “怎么样小丫头？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走？”李氏说：“你这样的高人术士，冥界可稀罕了，况且你可是……” 话到关键处，李氏突然住了嘴。 “是什么？”姜小小盯着她。 李氏摆摆手，“总而言之，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是回天师府，还是继续跟着那个小郎君去燕京城，都随你。当然了，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会很高兴的。” 那位，也会很高兴。 第52章 想不想找回爹娘 “李氏”没头没尾的一番话，非但没有解决姜小小的疑惑，反而让她越发迷茫。 姜小小讨厌这种感觉。 她皱皱眉，“不管你是谁，夺活人的舍罪加一等！” “李氏”大惊，“小姑奶奶，您可不能对我动手，我来这儿，全都是为了等您，要知道见您一面可太不容易了，天师府又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李氏”的语气里委屈满满。 “那你说，我是谁？” 姜小小一面问，一面双手结印。 只要李氏敢撒一句谎，她马上就让她灰飞烟灭。 “我……我不能说。” “李氏”见她动真格的，马上从肉身里剥离出来，拼了命朝外面逃窜。 真正的李氏脱离了那只鬼的控制，整个人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姜小小追出去的时候，刚好谢浔从堂屋里出来。 “小小，怎么了？” 姜小小望着那只鬼离去的方向，摇摇头，“回去再说。” 方长跃听说李氏晕倒，当即吓白了脸，赶紧来把人扶到卧房里。 饭是没法儿吃了。 方长跃一脸歉意，“实在对不住啊，本来想好好请你们吃顿饭的，谁料我家娘子突然出了状况，你们屋里坐吧，我先去请大夫，一会儿请你们去外面吃。” “不必了。”谢浔道：“刚好我们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方长跃还想说什么，姜小小递了个平安符给他，“这个让你家娘子贴身带着，能保她平安。” 方长跃虽然不迷信，但对于别人的好意，他也不会拒绝。 接过平安符，方长跃道了声谢。 姜小小几人很快离开了方家回到小院。 使唤杨二顺去厨房生火，谢浔趁机问姜小小，“你之前在方家，见到那东西了？” “嗯。”姜小小颔首，“她附身在李氏身体里，还说之所以来这儿，是有人叫她来看我。 我总觉得，应该是跟我的身世有关，可当我想问更多的时候，她已经逃走了。” “你的身世？” 谢浔似乎从来都没听姜小小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我不知道我是谁。” 第74章 姜小小的眼神很茫然，“我从出生就在天师府了，记忆中没有爹，也没有娘。 第一次来癸水，二顺娘说那些该我娘教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需要有个娘。” “那你没问过你师祖或者师父？” 姜小小闷闷道：“师父很忌讳这个话题，我一提，他就生气。师祖倒是不会生气，但他总跟我兜圈子，好像全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谢浔看着她，“你想不想找到你的爹娘？” 姜小小的眼里终于有了一点迷茫以外的神采，“是不是找到他们，我就有家能回了？” 谢浔嗯了声，“等回了燕京城，我会帮你想办法。” —— 半个月后，燕京城来接谢浔的马车出现在开河县。 除了领头的那位，身后还跟着十来个身穿甲胄的护卫和一水儿的粉衣宫女。 这些人，是陈四喜带来的。 “好家伙！” 陈四喜一进院就不满地嘟囔道：“要不是我回镇上的途中碰到这伙人打听谢浔，我带他们去石磨村扑了个空，我还不知道你俩都已经偷偷背着我搬到县里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十分顺手地拖了个凳子坐下，继续发牢骚，“哎我说谢浔，你丫也忒不厚道了吧？我把你当哥们儿，你把我当什么了？” 谢浔没说话，只是望着门口的护卫统领苏海。 十四年前，苏海是鸿泰帝专门安排暗中保护谢皇后的护卫。 现如今，大概是太子手底下的人了。 苏海面色冷肃，一撩袍摆，跪了下去，“卑职参见三殿下。” 他一跪，身后的护卫以及宫女们，也跟着齐刷刷跪了下去。 陈四喜还在叽叽歪歪，陡然听到这一句，整个人都傻了，回头瞪着苏海，“什么情况？！” 第53章 该回京封王了 没有人搭理陈四喜。 苏海双手抱拳，“卑职奉命，前来接三殿下回京。” 谢浔目光嘲讽，“奉命？你奉谁的命？太子？” 苏海抿唇，“皇上口谕，三殿下已经十七岁，该回京封王了。” 陈四喜如遭雷劈，缓了好久才勉强缓过神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谢浔。 “谢……原来你是皇子？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据他所知，谢浔很小就在石磨村长大。 要真是皇子，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流落在外而无人问津？ “啊！”杨二顺惊呼一声，“谢浔……啊呸，谢皇子？三皇子？原来你还有这么厉害的身份？那我以前对你说话是不是太大声了？” 话音还没落下，杨二顺就被陈四喜捂着嘴拖到一旁。 谢浔垂首，手里握着毛笔，正有条不紊地写着夫子布置的课业。 苏海跪了好久都没听到他说话，不由得再次出声，“三殿下，回京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急什么？”谢浔语气淡薄，“又不是当年送我出京的时候了，我早一天晚一天回京，又有什么分别？” 苏海身子微颤。 当年，是他亲自把三殿下和那位奶嬷嬷送出京的。 只不过当时，三殿下生了场大病，一直在昏迷中。 十四年不见，当初那个调皮捣蛋成天变着法儿想把他从暗处叫出来捉弄的小家伙，早已变了性情。 顾院长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就见苏海带着一众侍卫和宫女跪了半个小院。 而谢浔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写字，老僧入定一般，好似压根儿就没看到旁边有人。 顾院长瞥了苏海一眼。 他知道燕京城会来人，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照时间算，应该是日夜兼程来的。 也就是说，三殿下解开封印，京城那位太子爷比他想象中的更为着急。 顾院长呵呵笑了两声，“多年没见，你好像胖了，燕京城伙食不错吧？这些年升官发财啦？” 苏海抬头，“顾老说笑了，苏某只是个小小的暗卫统领。” “你也知道你只是个暗卫统领？”顾院长哼了一声，“怎么着，来接三殿下回京，京城都舍不得安排个有分量的人？” 苏海道：“当年是苏某亲自送殿下出的京，如今也该由苏某接他回去。” 顾院长又是呵呵两声冷笑，“那你可听说过今时不同往日？十四年前被你送出京是迫于无奈没得选，如今三殿下完全有权利选择不回京。” 苏海蹙眉，“顾老慎言，这是皇上的意思。” 顾院长早在辞官回乡的那天就豁出去了，什么皇上不皇上的，在他心里，三殿下才是他该扶持效忠的主子。 因此，即便苏海搬出鸿泰帝，顾院长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动，反而是语气嘲讽了起来，“皇上莫不是忘了，当年是因为什么才把三殿下赶出的京城？” 苏海狠狠握了握拳，无言以对。 他是鸿泰帝当年安排暗中保护谢皇后的暗卫统领。 苏海一直觉得，皇上是爱皇后娘娘，也爱三殿下的。 直到后来，皇后娘娘暴毙，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三殿下的时候，皇上本该是三殿下唯一仅剩的依靠。 可这个“依靠”，却亲口判了三殿下的“死刑”。 苏海亲眼看到，三殿下冒雨跪在建章宫外，一开始还红着眼跟路过嘲笑他的人反抗争吵，说自己没有克死母后，别人不相信他，父皇一定会相信他。 第75章 然而他最后等来的，是鸿泰帝的口谕，让苏海送他出京。 三殿下当时就彻底沉默，什么反抗都没了。 第54章 情敌 谢浔不着急回京，一是笃定了太子如今的注意力全都被他身上已经解开的封印所吸引，短时间内不会再让人挖开先皇后的陵墓。 二则，他还在等阴阳司的消息。 上次姜小小把考官朱彦打到只剩一口气，自那之后，燕京城就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顾院长作为负责人，已经千里传信回去问了，说大概最近几天就能有消息。 谢浔不急着走，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再过几天就是月圆之夜，姜小小的诅咒要发作了。 如果现在走，就意味着姜小小会在半道上变小，到时候即便他隐瞒得再好，也难免会露出破绽。 小丫头的秘密，不能再让外人知道。 …… 苏海带着护卫和宫女们在驿馆住下，他每天都会过来一趟，想探探谢浔的口风，大概什么时候回京，他好做出安排。 然而谢浔的反应很寡淡，他仍旧按部就班，每日早起就去书院。 苏海多少看出来，三殿下对燕京城，对皇上有怨。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来了就安静地守在外面。 杨二顺自打知道了谢浔的真实身份，对他说话果然小声了许多。 按照他的说法，他对他爹都没这么孝顺过。 这天，苏海又来。 谢浔已经去了书院，不在家。 姜小小正在院里监督着杨二顺打坐。 这小子不老实，一有人他就不专注，趁着姜小小不注意，掀开眼缝去瞄苏海。 姜小小扯了块黑布，快速蒙住他的双眼，想了想，又扯了两坨棉花塞住他的耳朵。 杨二顺嘟囔，“姐姐，您也太狠了吧？” 姜小小道：“现在不认真，以后被人揍的时候，他们只会比我更狠。” 杨二顺咂咂嘴，不敢再往回顶。 他连他爹的追打都躲不过，更别说是躲外面那些坏人了。 还是好好修炼吧！ 江海抱着剑站在院墙边，看着这俩人。 很难想象，三殿下那样的性子，身边竟然有个呆呆的姑娘，还有个活泼跳脱的小孩。 可仔细想来，三殿下当年也是这样的性子啊，又调皮又聪明招人稀罕。 若非出了那件事，他如今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皇室子弟。 哪像现在，心里装了太多仇恨太多怨，以至于整个人都变得不近人情。 从某种角度上，苏海不太认同鸿泰帝的做法，可他毕竟只是个暗卫。 主子吩咐什么，他只能照办，不能多问，更不能有自己的主观判断。 想到这儿，苏海默默叹了口气。 —— 中午散学，谢浔要回来给姜小小做饭。 顾院长跟他一块儿来的。 见苏海也在，顾院长愣了一下。 谢浔却是见怪不怪，洗了手直接去厨房。 火是杨二顺早就生好的，该洗的菜也洗出来了，只等谢浔下锅炒。 怕一会儿谢浔又来捉他去打下手，杨二顺干脆乖乖待在厨房里听候差遣。 以前张口闭口喊“谢浔”，现在直接喊“殿下”。 谢浔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听着膈应，让他换一个。 杨二顺挠挠头，“那你是皇子殿下，我总不能管你叫哥吧？” 谢浔瞥他一眼，“好好想想。” 杨二顺眼珠子一转，“姐……姐夫？” 他认姜小小当姐姐，喊他一声姐夫不过分吧？ 谢浔挑了挑眉。 杨二顺见他没反驳，就当是默认了。 突然有了个皇子殿下当姐夫，杨二顺乐得险些一蹦三尺高。 堂屋内，顾院长在跟姜小小说话。 “姜姑娘，燕京城来消息了。” 上次朱彦被打到只剩一口气，姜小小早就不指望阴阳司能录取她了，她做了最坏的打算。 反正谢浔很快就要以皇子的名义堂堂正正回京了，就算去不了阴阳司，将来也能想想别的办法帮到他。 但没想到，顾院长话锋一转，“是白丞国师亲自来的信，说他很欣赏你，愿意以国师的名义邀请你加入阴阳司，还专门派了小徒弟秦枫眠来接姜姑娘你。” “国师？”姜小小很诧异，“他的大弟子险些被我打死，他不是应该很生气吗？” 顾院长道：“国师白丞的性子，我倒是有几分了解，他一向奉行实力为上，得知大弟子被姜姑娘以一己之力打到重伤，他的关注点首先肯定不会是朱彦的伤势，而是姜姑娘的实力。” 毕竟徒弟可以再收，姜小小这么逆天的人才却是难得一见。 若非当日在驿馆顾院长亲眼所见，任谁跟他说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把修行了十来年的国师弟子揍到浑身筋骨断裂，打死他都不会信。 “竟然不生气，真是个奇怪的人。”姜小小又一次觉得山下的人心思捉摸不透了。 不过她并不会在这种事上纠结。 只要能进阴阳司就行，至于会不会有阴谋，反正她有菜刀在手，来什么砍什么。 她最喜欢用拳头说话了。 —— 秦枫眠是国师白丞最小的弟子，年仅十六的青葱少年，性子跟大弟子朱彦完全不同。 第76章 姜小小跟着顾院长去见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房顶上，手里抱着坛酒，嘴里哼着小曲儿，跑调跑得下人们一脸生无可恋。 见到姜小小，秦枫眠爽朗地笑了两声，“果然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呢，一个看似柔弱无骨的小姑娘，竟然能把朱彦那家伙打得险些断气，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姜小小仰头看着他。 秦枫眠冲她挑眉，“小丫头，我也要跟你比试比试。” 姜小小面无表情，“比什么？” “切磋武艺就算了，连朱彦那家伙都打不过你，我肯定也不是你的对手。” 秦枫眠道：“不如你上来，咱们比喝酒怎么样？我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你要是能赢我，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顾院长听得直皱眉，“秦公子，这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秦枫眠没说话，只是看着姜小小。 顾院长小声道：“姜姑娘，国师亲自邀请你入阴阳司，说明他已经认可了你的实力，你现在大可不必跟秦枫眠比试。 这厮就是个酒鬼，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 再说了，这事儿要让三殿下知道，我没法交代呀！” 姜小小几乎没听进去，只是对着房顶上的秦枫眠应了声，“好。” 顾院长怔了怔。 秦枫眠也有些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就答应了，“你确定要比？” 姜小小道：“谢浔入京以后，身边缺个小跟班，我看你不错，输了就去给他当小跟班。” 秦枫眠并没有生气，笑了起来，“小丫头，我要是赢了，你怎么说？” 姜小小还是那副不喜不怒的语气，“你若赢，条件任你开。” “那我想让你嫁给我呢？” “好。” 顾院长听黑了老脸，“秦枫眠，你别太过分了！” “哈哈哈……” 秦枫眠喝了一大口酒，撩起袖子一抹嘴，姿态透着这个年纪才有的张扬。 “顾老着什么急？我们这个圈子的人，本来就是实力为尊。 家师一向对天赋高有实力的人才颇为欣赏，秦某也一样。 姜姑娘这样的强者，很难让人不心动呢！” 顾院长活了一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不害臊的人，老脸黑得不像话。 然而还没等他说点什么，姜小小已经飞身上了房顶。 秦枫眠对着她甜甜一笑，“既然姜姑娘如此迫不及待，那秦某就却之不恭了，来人，上酒！” 一刻钟后，房顶上放了一大排酒坛子。 秦枫眠递了一坛给她，“喝不了的话，随时可以叫停哦。” 姜小小接过，打开酒塞，仰头就往嘴里灌。 不多会儿，一坛子酒就见了底。 姜小小伸手，去拿第二坛。 秦枫眠还一口没喝，他原本自信满满的脸上逐渐写满了不敢置信。 因为第二坛，已经见了底，姜小小在开第三坛。 这可是烈酒，她给喝成白开水也就罢了。 关键是，这么多酒一下子灌进去，她是怎么受得住的？ 秦枫眠一脸纳闷，就算是普通的白开水，这么猛灌下去也会吐的吧？ 可姜小小不仅没吐，脸上还一点喝了酒的醉态反应都没有。 这是什么见鬼的喝法和酒量？！ 顾院长一直站在下面注视着房顶上的动静，显然也被姜小小的酒量给惊到了。 这小姑娘，似乎每次都会让他大吃一惊。 姜小小动手，正要开第四坛。 秦枫眠一把握住她手腕，“好了好了，我认输，你别喝了，再喝下去会出事儿的。” 姜小小看着他，“那你是准备去给谢浔当小跟班了？” 秦枫眠不知从哪摸了把扇子出来，替她扇了扇，“只要那位不介意放个情敌在身边，我倒是无所谓呢。” 第55章 除非你亲我一下 姜小小到家的时候，谢浔早就散学了。 他站在门口，夕阳打在如玉的侧脸上，衬得那双眸越发深邃湛黑。 姜小小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为什么站在门口？” 谢浔刚要说话，鼻端突然嗅到什么，他蹙了蹙眉，视线慢慢往下挪，最后定格在姜小小的手腕上。 姜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没觉得哪里不妥。 谢浔一把拉住她就往院里走。 在姜小小一脸纳闷时，他打了井水，又取来香胰子，一遍一遍地给她洗。 姜小小想起来，上次她手上沾染了朱彦的血，谢浔也是这么给她洗的，一遍又一遍。 他不说话，很安静。 动作很温柔，可温柔中，透着一股子压抑的疯劲儿。 姜小小将手往回缩，“谢浔，干净了，不用洗了……” 顾院长全程目睹了这一幕。 他回忆起来，姜小小的那只手腕，被秦枫眠碰过。 先不论殿下是怎么发现的，殿下现在这反应实在是令人心惊。 顾院长观人入微，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三殿下的心理有些不正常，只不过平时很少会表露出来。 怕杨二顺再待下去遭了无妄之灾，顾院长进屋，直接把人拖去了他家。 苏海今天来过，这个时辰早回去了。 杨二顺又去了顾院长家，小院里只剩姜小小和谢浔二人。 第77章 姜小小站在厨房外。 厨房内，谢浔正在切菜，握刀的手骨节修长，动作专心致志有条不紊。 墙上挂着油灯，他眉宇间添了几分柔和。 下厨本是充满烟火气的事儿，被他做来却令人赏心悦目。 晚饭上桌，谢浔给她盛了饭，又盛了她最爱喝的汤。 除了不说话，哪都正常。 可姜小小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没动筷，歪着小脑袋看他，“谢浔，我是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了？” 谢浔将挑了鱼刺的鱼肉放到她小碗里，只是说了句，“以后我不在，不要喝酒，还有……不要让别人碰你。” 姜小小有些诧异。 当时秦枫眠为了拦住她喝酒，碰了一下她的手腕。 也只是那一下，后来就没什么了，她都没放在心上。 谢浔是怎么发现的？ 姜小小自认还没有这本事。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谢浔的嗅觉异于常人。 听说他小时候记忆力就惊人，没想到嗅觉竟然也这么灵敏。 姜小小有些小心虚，低下头，“好。” 原本她想告诉他，自己给他找了个小跟班的。 但是谢浔好像不太喜欢秦枫眠的样子。 姜小小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 这天晚上，姜小小很早就睡了。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晚上基本不会做梦。 然而，半夜还是被吵醒了。 门外很吵，是青蛙的叫声。 姜小小想到什么，眼皮跳了跳，赶紧起身穿衣去开门。 果然就见谢浔不知从哪抓了好多青蛙，全都关在一个笼子里。 他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个酒坛。 秋夜很凉，月色清冷，酒味也被风吹得很淡，可姜小小还是闻到了。 谢浔喝酒了，而且，又！喝！醉！了！ 姜小小一直没搞懂，他喝醉就去抓青蛙是个什么爱好。 但她不能对个喝醉了的人置之不理。 她转身，要去拿打火石点亮院里的灯笼。 手腕被他轻轻握住。 “小小……” 谢浔喝醉的样子，跟正常时候判若两人，他特别乖，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小孩，最大程度地让人看到他很听话，没有一点攻击性。 他说：“我陪你喝，以后不要找别人了，好不好？” 顿了下，他又说：“你不是喜欢抓青蛙吗？我都给你抓来了。” 姜小小：不，我一点都不喜欢！ 姜小小伸手，把酒坛夺过来，竟然已经喝了大半。 “酒量不好还喝……”姜小小嘟囔。 谢浔拉着她，眼神很专注，“以后不找别人了，好不好？” 姜小小上次就见识到了谢浔喝醉以后反复问一句话的毛病。 她要是回答得不好，他能一直重复问下去。 “嗯嗯嗯……”姜小小点头，“我不找别人，就找你。” 谢浔拉着她的手微微攥紧，像是怕她疼，不敢太用力，又怕松开她会不见。 他平日里的清冷腹黑，全都化为了小心翼翼。 姜小小半蹲，将酒坛放到地上，站起来时，猝不及防被他整个儿抱进怀里。 贴得很近，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在乱跳。 姜小小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酥酥的，麻麻的，陌生的。 他突然俯身凑过来，语气里有抱怨，“我不信你。” 姜小小着急，“我没有撒谎，以后肯定不找别人的。” 谢浔说：“除非你亲我一下。” 亲？ 姜小小想了想，苦恼道：“我不会，你教我。” 谢浔沉默了会儿。 他，好像也不会。 谢浔的反应，看在姜小小眼里变成了喝醉的人意识不清。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三师兄是怎么在她跟前吹山下那些美人的。 ……回想完，还是不太会，但是可以一试。 屋里没点灯，看不清。 姜小小抬手摸了摸，摸到他的唇，确定了位置，这才踮起脚尖，“嗷”一口咬了上去。 谢浔：“……” 第56章 只能对我一人好 次日，谢浔是在姜小小房间里醒来的。 睁开眼看到姜小小就睡在旁边，谢浔惊了一下。 唇好像还有些肿，谢浔抬手碰了碰，疼。 他脸一黑，马上掀开被子往里一瞧。 姜小小刚好醒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一脸无辜，“我没脱你衣服。” 谢浔警惕地瞅着她，“你是怎么跑到我……” 意识到此处是姜小小的房间，他又改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姜小小秉持着不撒谎的原则，很认真地告诉他，“因为你昨天晚上喝醉了呀，喝醉了就要我亲你。” 谢浔心脏骤停，瞬间觉得五雷轰顶，“然后呢？” “然后我就亲了。” 她指了指谢浔的嘴唇，“亲了好久，好像还肿了。” 说着还反思了一下，“原来亲亲能让你高兴吗？那我以后会更努力哒。” 她披散着头发坐在床头，杵着下巴一脸认真说这话的样子，看得谢浔有些恍神。 “姜小小。”他突然严肃下来。 “嗯？” 第78章 “你知不知道山下有规矩，碰了人是要负责的。” “我负责啊！”姜小小说：“除了亲亲你，还要做什么吗？” “姜小小……” 谢浔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你说你不懂山下的七情六欲，我可以教你怎么喜欢一个人，怎么对一个人好，可你学会以后，只能用它来对一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掺着姜小小看不懂的占有欲。 “那个人，只能是我。” 姜小小点头如捣蒜，“好。” —— 嘴唇上的痕迹太明显，谢浔告了假没去书院。 顾院长见到他的时候，咳了两声。 年轻人，挺会玩儿啊！ 谢浔眼神瞥过来。 顾院长马上恢复严肃脸，“殿下，老臣看了下这两天有个不错的出行日子，是不是准备一下，该回京了？” 谢浔道：“再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事儿要办吗？老臣可以代劳。” 当然是在等姜小小身上的咒术发作。 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谢浔，只有陈四喜知道这事儿。 谢浔没打算告诉顾院长，只是说：“小小身子不适，暂时不宜出远门。” 顾院长带着疑惑的心情瞄了眼旁边气色红润的姜小小。 姜小小马上附和：“对对对，我很不适！” 顾院长：“……”这一唱一和的，干啥呢？ —— 陈四喜是在下晌过来的。 看到谢浔，他啧啧两声，“这位殿下，您玩儿得挺花呀！悠着点，我们姜姑娘还小呢！” 谢浔睨他一眼，“干嘛来了？” 陈四喜道：“算算日子，大师也该变身了，我来帮你把小屁孩儿带我家住两天去。” 谢浔原本是打算把杨二顺送到顾院长家去的，既然陈四喜先考虑到了，他也就没反驳，点点头，“你带走吧。” 陈四喜看了看坐在外面发呆的姜小小，有些心痒痒，“要不，让小屁孩儿留下，你把变身后的大师让我带回去养两天？” 他以前挺喜欢收藏娃娃的，自从看到姜小小变身以后的样子，瞬间觉得市面上所有的娃娃都不可爱了。 他想要个活的！ 第57章 小小撒娇 陈四喜最后是被谢浔一盆冷水给泼出去的。 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子，陈四喜站在院外直跳脚，“谢浔，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你丫至于吗？” 没人搭理他，院门被重重一声关上。 陈四喜瞅了眼旁边幸灾乐祸的杨二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屁孩，你笑啥？” 杨二顺冲他扮了个鬼脸，“略略略……活该！” 陈四喜哼了哼，“你懂个屁，我俩这叫关系好，关系不好的，他都不稀得搭理你！” 杨二顺沉思了一瞬，恍然大悟，“难怪我之前管谢浔叫爹的时候他让我滚，看来他还是把我当亲儿子的。” 陈四喜：“……” —— 临近姜小小下一次变身，谢浔最近都没再去书院。 原本一开始他也不是冲着读书科考升官发财去的，现在燕京城都派人来接了，他去不去完全没影响。 任何客人，包括苏海和顾院长在内，都被禁止来家里。 谢浔记着上次抓药时那个掌柜的话，这个月要提前去。 虽然现在的住处离着那铺子不远，但谢浔无法保证姜小小会不会提前发作。 保险起见，还是早些把药拿回来的好。 得知要去抓药，姜小小整个人都蔫吧了。 谢浔挑眉看她，“就这么怕泡药浴？” “嗯嗯。”姜小小一脸诚恳地点着小脑袋，“好怕好怕，可以不泡吗？” 她说着，上前一头扑进谢浔怀里，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其实姜小小不懂这些，只是那天亲谢浔的时候回想了一下三师兄平日里教她的那些，扒拉了一部分不难学又可能有用的出来。 三师兄说，姑娘家偶尔在男人面前撒撒娇是会有好处的。 三师兄还说她太呆，搞得像个六根清净看破红尘的剃度和尚一样。 姜小小心里哼了哼，她才不呆呢，她明明机智得不像话。 谢浔垂眸。 小姑娘抱着他，莹白娇嫩的小脸近在咫尺，一双眼睛水汪汪，又呆又乖。 谢浔呼吸一滞，“撒手！” 再抱下去，他就快撑不住了。 姜小小并不懂这么抱着他，他会有反应，只是手臂用力箍紧他的腰身，一个劲摇头，“不要不要……” 她还在蹭，蹭得谢浔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谢浔伸手，好不容易才将她从怀里拎出来。 望着姜小小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儿，谢浔被气笑了，“小东西，主动来招惹我，又要我教你如何负责，你真是……” “嗯？”姜小小没太听懂。 谢浔深吸口气压下满身燥意，“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高兴吗？你泡了药浴，我就高兴。” “哦。”姜小小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头，乖乖去抓药了。 —— 张珩亦自打上次下山到现在都还没回去。 谢浔带着姜小小出现在铺子里的时候，他正在低声跟掌柜的说着什么。 见到姜小小，张珩亦清俊的面上露出一抹笑，“这两天感觉怎么样？身体可有异常？” 第79章 姜小小没想到大师兄竟然下山了，有些惊讶，随后又摇头，说没感觉。 她平时几乎不会生病，对疼痛的忍耐度也高，一般的小打小杀对她而言只能算是挠痒痒。 “过来，我给你号脉。”张珩亦眼神柔和。 道家有五术：山、医、命、相、卜。 其中第二的“医”，指的便是医术。 张珩亦身为天师府现任首席大弟子，天赋虽不及姜小小，但在医术方面，称得上炉火纯青。 姜小小往前走了几步，露出自己的手腕搭在小脉枕上。 张珩亦刚要摸脉，谢浔眼神一暗，从袖中掏了块帕子及时盖在姜小小的手腕上。 张珩亦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姜小小不懂，问谢浔：“为什么要盖帕子？” 谢浔道：“因为盖上看诊会更准。” 姜小小不疑有他，赞同地点点头，“那以后我也准备一块。” 张珩亦摸脉的时候，谢浔的眼神一直盯在他手上，那眼刀子，冷嗖嗖的。 张珩亦缩回手。 姜小小忙问，“师兄，我有好转吗？是不是可以不用泡药浴了？” 张珩亦温声道：“你的身体一向强健，但特殊时期，该泡的药浴还是不能断。” 姜小小一听，又蔫吧了。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师兄，你下了山，谁给小师叔送饭呀？” 老天师张鼎有三个亲传弟子，姜小小在天师府这么多年，只见过她师父一位。 姜小小的师父排行第二。 小师叔名叫张易初，据说这位原本是最优秀的天师继承人，不止容貌翩然俊美似仙，就连天赋，也是天师府所有男弟子中极为惊人罕见的存在。 但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小师叔就一直在后山闭关。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是姜小小负责去给小师叔送饭。 下山那天，她把这重任托付给了大师兄张珩亦。 姜小小没见过的另外一位老天师亲传弟子是大师伯，山上很少有人谈论他，似乎他的名讳是个禁忌。 姜小小不是个八卦的人，没人跟她说，她也不会特地去打听。 “放心吧，天师府那么多弟子，总有人会照顾好小师叔的。” 张珩亦的声音，拉回了姜小小的思绪。 “小师叔的伤，还没好吗？” 都闭关十六年了，姜小小无法想象他到底受了什么伤需要如此漫长的时间来修复。 张珩亦犹豫了一下。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上一辈的事儿，他虽是打小就入的天师府，可那时候还小，压根什么都不懂。 只知道小师叔是在小小被裹在襁褓里送到天师府的那年闭的关。 到了现在十六年过去，那位小师叔的模样他早已记不清了。 想到这儿，张珩亦道：“上次无意中听师父提起过，说小师叔大概很快就要出关了。” “真的？” 姜小小一向表情寡淡的小脸上难得的多了一分兴奋。 “那等小师叔出关，我再回去看他。” 第58章 图个心情愉悦 从药堂出来，姜小小见到了一个人，秦枫眠。 秦枫眠正扇着扇子，在石拱桥对面的步行街上闲逛。 无意中瞥到姜小小，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冲她招招手，“小丫头！” 谢浔听到这一声，脸色当即黑沉得不像话。 秦枫眠似乎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姜小小旁边的谢浔。 等二人走近了，他迟疑着问：“这位是……？” 谢浔沉声道：“姜小小的未婚夫。” “呃……原来姜姑娘都有未婚夫了呀？” 秦枫眠那天说的话不假，在他们这个圈子，的确是以实力为尊。 也正是因为如此，苍梧山老天师才会如此受人崇敬。 秦枫眠虽然不知道姜小小出自天师府，但他很清楚，像姜小小这样的强者，在圈子里属于“抢手货”，是香饽饽，身边不会缺爱慕者。 但他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就婚配了。 而且这位未婚夫…… 秦枫眠的眼神在谢浔身上打量了一圈。 他跟着国师白丞的时间短，对于皇家那位声名狼藉的三皇子，他没印象，也不认识。 即便姜小小那天告诉他，输了要去给谢浔当小跟班，他也没办法将谢浔跟慕容洵联系起来。 只是觉得眼前这位似乎除了长得有那么一丢丢好看之外，并无特别之处。 这姑娘什么眼光？ 折扇一开，秦枫眠扇了扇，睨着谢浔，“那天小丫头跟我打赌，说我要是输了，就去给一个人当小跟班，那个人，该不会是你吧？” 谢浔面色清淡地望着秦枫眠，“看来你输得挺惨。” 秦枫眠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那天姜小小走后，他自己试过一口气连灌三坛酒。 不是他酒量不好，而是这种牛饮法，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住，第三坛才喝了一口他就吐了。 所以严格算下来，他是输了，还输得挺惨。 谢浔的声音幽幽响起，“还有，我家小小不姓小，姓姜，小丫头不是你该叫的。既然你输了，以后就当牛做马叫主子吧！我们家劈柴打水洗衣裳的活儿，都归你。” 秦枫眠被狠狠噎住。 第80章 想他堂堂国师亲传弟子，去给人当牛做马劈柴打水洗衣裳？ 看不出来啊，这厮可真够损的！ “那个，能不能打个商量？” 秦枫眠一身的本事，可不想埋没了自己。 “我听说你要入京了，燕京城里水深，我负责你俩的安全，这总成了吧？” 谢浔赞同地点点头，说成，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入了京，我们家也还是要劈柴打水扫院子洗衣裳。” “……”秦枫眠想吐血。 秦枫眠跟着谢浔和姜小小回了院子。 谢浔水都没招待他喝一杯，进门就开始使唤，让他把前两天刚买的柴劈了，又把自己干净的衣裳全翻出来让他洗一遍。 最后是打扫屋子，桌椅板凳什么的，得捏着抹布一点点擦。 更变态的是，让他只能用左手。 秦枫眠压根就反应不过来，他那天碰姜小小用的左手。 只是觉得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么使唤过。 一通粗活儿干下来，又累又憋屈。 回头却见谢浔坐在屋檐下，慢条斯理地给姜小小剥桔子。 秦枫眠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谢浔，我怀疑你在故意整我。” 谢浔朝他看来，神情很淡，“不用怀疑，就是故意的。” 秦枫眠急了，“为什么呀？我有武功有灵力，干点别的不行吗？” 谢浔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然后告诉他，“不为什么，只是图个心情愉悦罢了。” “……” 秦枫眠肠子都悔青了，他那天到底是有多嘴贱才会提出跟姜小小比试的？ 直接把人接走不行吗！ 撂下扫帚，秦枫眠往谢浔对面的石凳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房间在哪？” 谢浔道：“我们家不管这些，吃住得你自己解决。” 秦枫眠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儿，咳了好久，脸色都涨红了，“合着我忙活半天，就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 谢浔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那位大师兄当初跟小小比试，可是做足了最后被抬下去的准备，我还以为你跟他一样，比试之前已经有了给人当牛做马的自觉。” 不提还好，提起来秦枫眠就悔恨不已。 他到底是凭什么觉得一个看似柔弱无骨的小姑娘不能喝酒的？ 能用速度攻破朱彦那奇门八卦阵的人，想想都知道修为境界已经高到寻常人无法企及的程度。 那能是一般人吗？ 最后，碰了一鼻子灰的秦枫眠只能饿着肚子回到住处。 —— 转眼到了月圆之夜。 谢浔提前就把姜小小小窝里的铺盖洗了一遍。 晚饭过后，姜小小困得不行。 然而不到子时，她还变不了身。 谢浔见她耷拉着眼皮，出声道：“要不你去睡吧，到了午夜我叫你。” 姜小小甩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儿。 “我不困，再等一等就好了。” 嘴里说着不困，然而话音刚落下没多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小脑袋歪着歪着歪到谢浔肩膀上。 姜小小平时不会这么困。 是因为越接近月圆之夜，她越虚弱才导致的。 见她睡熟了，谢浔伸手，动作轻巧地将她抱起来，去往自己的房间。 姜小小变小以后，会被老鼠追赶。 谢浔为了她的安全，特地将小窝挪到了自己房里。 但这会儿姜小小还没变身，只能让她先在他床上躺一下。 一直到将她放平，姜小小都没有知觉，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谢浔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沙漏。 午夜就快到了。 然而，姜小小并没有预想中的跟之前一样准时变身。 谢浔想着，可能是自己把时辰掐得太准了，应该再等等。 可他熬不了夜，过了子时就开始犯困。 最后实在扛不住，在姜小小旁边躺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次日，谢浔是被姜小小叫醒的。 他睁开眼，就见不知何时变身的小东西站在他胸口上反复横跳。 “谢浔谢浔，我饿啦！” 小东西蹦了好久才把他弄醒，累得一屁股坐下来。 谢浔两根手指就轻易将她拎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有些疑惑，“你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变的身？” “不知道。”姜小小摇头。 她每次变完身都很困，昨天晚上本来就是睡着状态下变的，她自己哪里会清楚？ 谢浔沉思了一下，“子时的时候没有准时变，是不是跟我解开封印有关？” 第59章 给小小做新衣裳 子时的时候没有准时变身吗？ 除了上次去乱葬岗突发状况提前变小，姜小小还是头回碰到这种情况。 她想了想，没想出原因。 又仰着小脑袋仔细看了看谢浔的头顶。 虽然煞气封印已经完全破解，但他的龙气并没有再生。 照理，暂时还不能影响到她身上的咒术才对。 那是为什么没有准时呢？ 姜小小继续想。 然而，变小后脑容量太小，不允许她思虑过度，没多会儿就卡壳了，两眼冒圈圈，整个人晕乎乎的。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第81章 谢浔拎着小东西晃了晃，等她恢复正常才起身，用她专属的小脸盆打水给她洗脸，又给她梳头，最后才准备去厨房做早饭。 出门前，想到上次小东西自己去厨房挂在门槛上翻不下来，谢浔又顺手将她带去了厨房。 谢浔生火的时候，姜小小就摊着小短腿坐在橱柜上。 要是不动，从远处看就是个栩栩如生的玩偶娃娃。 谢浔时不时地抽空瞄她一眼。 想到姜小小正常时期处处惹桃花，谢浔突然萌生了将她锁起来关在那只小笼子里，长不大也不会离开他的想法。 “好饿好饿……”姜小小摸了摸空空的小肚皮，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谢浔嗯了声，“再等等，马上就好。” 考虑到姜小小是变身后就饿到现在，煮粥来不及，谢浔先给她煎了几个鸡蛋，又用菜刀切成细丝，最后装进小碗放到她跟前。 怕她噎着，又烧了一壶热水。 姜小小现在变身期间，越是虚弱就越需要通过进食补充能量，光吃几个鸡蛋显然远远不够。 谢浔道：“吃了鸡蛋，歇一会儿，泡完药浴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姜小小这才想起来，她马上要进行为期三天的魔鬼药浴！ 嘴里的鸡蛋突然不香了。 先前还吃得又香又快，现在就跟懒驴拉磨似的，磨磨蹭蹭半天吃不完一根小细鸡蛋丝。 谢浔也不管她如何磨蹭，洗了药罐就开始准备煎药。 其实姜小小自己也很纳闷，她不怕疼，不怕修炼，却唯独怕泡药浴。 很多时候，不是她不想泡，而是身体出于本能地抗拒。 她没学医，那副方子又是师祖给的，具体有什么功效，姜小小一概不知，只知道每次变小都得泡，否则会出事。 所谓的“会出事”，大概就是像上次那样去乱葬岗，她险些不受自己控制吧？ 谢浔煎好药的时候，回头见小东西歪着小脑袋，一面深思，一面不知不觉把鸡蛋都给吃完了。 他弯了下唇角，找来她的小浴桶，把药汁倒进去再兑好温水，最后一手拎着小浴桶，一手托着姜小小，回到她的房间。 小浴桶搁在桌上。 姜小小从谢浔掌心里跳下来的时候，发现毛巾旁边放着一套小衣服，跟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姜小小每次变小，身上的衣服也会跟着变，但也仅仅是当时穿的那一套会变小。 其他的换洗衣裳都是大的。 这套衣裳，明显是专门做的。 姜小小好奇，“这是你做的？” 她记得谢浔会做玩偶兔子，会在衣服上绣兔子，手艺很好的。 谢浔看她，“不喜欢？” “喜欢！”姜小小双眼弯了弯。 只要跟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样，她就喜欢。 谢浔看着姜小小的反应，唇角微扬。 认定了第一套衣裳，以后的就要一模一样的。 要论偏执，没人比得上这小东西。 “天凉，你趁热泡。”谢浔俯身，动作轻柔地帮她把头发绾起来避免碰到药汁，“我就守在外面，有事叫我。” “好。” 姜小小目送着谢浔关上门出去才开始脱衣服。 今天天气不太好，外面刮着凉风。 小浴桶本来就小，半个时辰泡下来，里头的药汁早就凉了。 姜小小爬出小浴桶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等擦干身子穿上新衣裳才冲外面喊，“谢浔谢浔，我泡好啦——”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 谢浔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身上。 嗯，新衣裳很合身。 谢浔先把她送去灶膛边，放在小圆凳上坐着烘烤，这才回来把小浴桶里的药汁倒了。 姜小小已经习惯了每次洗完澡都被谢浔捏着烤，她没觉得哪里不妥，只是低头翻看自己的新衣裳。 谢浔进来时看到这一幕，告诉她，“除了这套，还有两套。”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鞋袜都有。” 姜小小讶异地张了张嘴。 别说姜小小不敢置信，就连谢浔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上给个三寸小东西做衣服做鞋袜的感觉。 那种每天都想给她梳头打扮，给她做好吃的，再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吃完的欲望简直不要太强烈。 于是，姜小小又换上了自己的小新鞋和小袜子。 谢浔按照约定，给姜小小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怕她吃太快弄脏刚换的新衣裳，还特地给她挂了个口水兜。 第60章 陵墓里的东西 吃完饭，姜小小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等着谢浔把她拿下去。 谢浔收拾了碗筷之后，带她出去院子里散步消食。 姜小小走累了，爬上石桌，仰头问他，“谢浔，我们什么时候入京？” 谢浔伸手，指腹轻轻撩了撩她刚被吹乱的发丝。 “入了京，你可就跟我牵扯不清了，以后会遇到什么凶险，尚未可知。” 谢浔的目光专注在她小脸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姜小小“唔”了声，“有朱彦那么凶险吗？” “或许不止。” 姜小小了然，“那我把菜刀磨快一点，遇人砍人，遇鬼砍鬼。” 第82章 谢浔：“……” 被精心照顾了三天，姜小小才终于又恢复了正常时期的模样。 顾院长和苏海他们被禁止来家里。 现在只能谢浔自己去找，他直接去的顾院长家。 到的时候，发现顾院长正指挥着人往外搬东西。 谢浔上前两步，“老师这是……” 顾院长捋了捋胡须，满脸喜色，“家里的东西，该变卖的变卖，准备追随殿下去燕京城了。” 怕谢浔多想，顾院长又解释，“鹿鸣书院不过是我当初对朝廷寒了心，为了避世才接手的，虽然管了十来年，但比起殿下，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谢浔道：“回了京，老师可能就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了。” 顾院长当年可是文华殿大学士，不止受鸿泰帝重用，在燕国文坛上也是个颇有名气的大儒。 因为三皇子的事儿，他说辞官就辞官。 现在再回去，自然是不可能再有当年的风光了。 听到这些，顾院长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功名利禄，身外之物罢了，要说老夫这辈子还有什么心愿，那就是找到殿下，亲手将殿下送回京。” 再极尽所能让皇室还殿下一个清白。 最后面这句，顾院长没有说出来。 他虽然有此雄心，却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 既然能力有限，那就先办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听到顾院长表态，谢浔嗯了声，没有劝阻。 他此次归京，身边正是用人之际，老师能帮他不少。 想到这儿，谢浔又问：“从开河县到京城，大概要多久？” 他在算时间。 如果要一个多月的话，也就是说小小下次变身还是会在回京路途中，得想办法把时间缩短，不能在半道上露出破绽。 顾院长其实跟谢浔一样，自打十多年前来了开河县就再也没出去过，更别说是回京了。 叹了口气，顾院长道：“殿下不妨去问问苏海吧，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谢浔没有亲自去找苏海，苏海自己上门来的。 他是个暗卫，向来把主子的话当铁令执行。 谢浔之前让他三天不准来，他就真的三天没来。 第四天准时出现在小院外，仍旧是熟悉的开场白，“殿下若是想回京了，还请第一时间告诉卑职，卑职好做安排。” 谢浔淡淡瞥他一眼，“回京要多久？” 苏海道：“快的话，二十来天，慢的话，一个多月。” 谢浔冷笑，“我怎么记得你们上次半个月就到了？” 苏海一惊，三殿下竟然知道他们出京的时间？ 谢浔当然知道。 姜小小说过，只要他解开封印，京城那位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慕容渊肯定是坐不住的，要么，派人来接他，要么，派人来杀他。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慕容渊都不会超过三天就得行动。 面对谢浔幽冷的目光，苏海低下头，“回殿下，我们来的时候是日夜兼程。” 日夜兼程？ 果然不出他所料，慕容渊坐不住了。 “当年送我出京的时候跟逃命似的日夜兼程，如今接我回去又是日夜兼程，当年是有人不想我留在京城，如今又是谁非我不可了么？真是有意思！” 谢浔的话语间，透着冰冷的嘲讽。 苏海不敢接话。 这一切，都是太子的意思。 作为燕国奉神以来唯一一个能让帝神殿神像显灵的太子，慕容渊在燕国的受众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鸿泰帝。 慕容渊的请求，鸿泰帝一般都会答应。 这次也一样。 苏海还记得，上个月的某一天，太子急匆匆跑到建章宫，是这么跟鸿泰帝说的。 他说：“父皇，外面百姓骂三皇弟骂得太难听了，三皇弟本是皇家血脉，不该受此屈辱，哪怕以前有罪过，如今也已经过了十四年。 儿臣不明白那些人对三皇弟到底有多大的怨念，三皇弟才刚被退婚，他们又把当初的陈年往事翻出来。儿臣实在是……看不下去。” 当鸿泰帝问他想如何的时候，太子一脸愧悔自责。 “都怨儿臣，这些年忙着处理公务，忘了派人去探望三皇弟。儿臣身为兄长，对他实在失责，儿臣恳请父皇下旨，将三皇弟接回京，以后由儿臣亲自照拂他。” 于是鸿泰帝就下旨了。 苏海对那位太子爷没什么好感。 他甚至想不通，当年让帝神殿神像亮了一宿的，分明是三殿下。 后来为什么所有人都只记得慕容渊了。 …… 按照苏海的说法，寻常速度二十来天就能到京城。 谢浔更不着急了，要么带着姜小小去茶楼听戏，要么弄根鱼竿去钓鱼，就是不提回京的事儿。 苏海心里着急，却也没办法。 …… 谢浔不着急，燕京城的太子慕容渊却是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这天晚上甚至还做了个噩梦，梦到慕容洵回来了，亲手将他身上的龙气夺走，害他一朝跌入地狱，被万人唾骂。 惊醒的时候，慕容渊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灌了口冷茶，把下人叫进来，“去看看老师歇息了没有，若是没有，请他来见孤。” 慕容渊特地在东宫给黑袍人安排了院子，方便随时见他。 第83章 一刻钟后，黑袍人出现在慕容渊的寝殿内。 慕容渊披着大氅坐在灯下。 灯火照出他额头上的冷汗。 黑袍人找了圈椅坐下，“做噩梦了？” “老师……” 慕容渊想到梦里的场景，情绪有些崩溃，“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封印慕容洵？” 封印的事儿一天没处理完，他就一天睡不安稳。 黑袍人喝了口茶，淡淡道：“接他的人还没回来。” 慕容渊怒道：“早知道就安排我的人去接了。” 苏海以前本来就是父皇特地安排去保护谢皇后的，对谢皇后的儿子，他肯定会存有恻隐之心。 黑袍人淡笑，“殿下多虑了，三皇子早入京，晚入京，结果都只有一个，他会被再次封印。” 见慕容渊还是皱着眉，黑袍人又道：“三皇子的事儿，殿下无需放在心上，您现在要考虑的，是先皇后陵墓里的东西。” 慕容渊微微一怔。 老师告诉他，紫金龙气光让帝神殿的神像亮起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 先皇后手里可能有一种东西，能让他继承百年前开国大帝的能力。 可这件东西，老师已经找了很久，皇宫里没有，那就只能在陵墓里。 开国大帝，那可是神一般的人物。 若是能继承他的能力，从今往后，别说是燕国百姓，就是这整个天下，都得臣服在他脚下！ 第61章 二顺出事 就快要上京了，陈四喜还是没把杨二顺给送回来。 一个村住了这么多年，谢浔十分了解杨二顺，那小子绝对不可能乖乖在陈家待这么久。 杨二顺能不能去京城谢浔倒是不关心，主要是杨家当初把杨二顺托付给了小小，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会给小小添麻烦。 正好在上京前要回村一趟，谢浔打算顺道去镇上问问陈四喜。 临走之前，姜小小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 “出事了。” 谢浔眉心微蹙，“是杨二顺？” “嗯。” “那抓紧时间回去。” 谢浔找苏海要了一辆马车，给车夫指了指路线，然后拉着姜小小坐上去。 刚要走，不远处突然传来陈四喜的高喊声，“谢浔，你等会儿……” 他一面跑一面喊，等跑到马车跟前，人已经喘得不行。 谢浔打开帘子望着他，“杨二顺呢？” 陈四喜咽了咽口水，“我正是为这事儿来的。” 他道：“这不前两天我把那小子带镇上去了吗？正巧赶上他娘来赶集，撞上了，非说这些天想儿子，带他回去住两天。” “然后呢？” “然后就出事儿了呀！” 陈四喜着急道：“他娘刚来找的我，说那小屁孩儿回家第二天就不对劲了，不吃熟饭，去锅边抓还没好的夹生饭吃，还啃蜡烛，家里的狗一见他就吠个不停。” 说到这儿，陈四喜自己都有些害怕，“他娘都快急疯了，又不知道你们在哪，只能拜托我来找你们，谢浔，你看……” 他知道谢浔马上就要上京了，这个时候来找八成会耽误入京的时间，可他也是受人所托。 更何况，前两天小屁孩儿是从他手上交到林桂芳手里的，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有责任。 谢浔没说话，看向旁边的姜小小。 姜小小听着陈四喜的描述，已经大致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杨二顺那双阴阳眼，不好好修炼果然会出事。” 谢浔了然，对外面的车夫道了句：“启程，回石磨村。” “那个，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 陈四喜先前是赶着骡车来的，这会儿骡车停在棺材铺，他要想去石磨村，再赶骡车太慢了。 谢浔让他上了车。 事出紧急，车厢里没人说话，陈四喜面上也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 他想到林桂芳说的那些话，看向姜小小，“大师，小屁孩儿那症状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他们家开棺材铺，他多少听说过一些。 这种情况，多半就是撞了鬼。 想到这儿，陈四喜又有些纳闷。 算下来，自打认识谢浔和姜小小，他也没少见到鬼了，可每次都是他自己在那害怕，过后啥事儿没有，该吃吃该喝喝。 像杨二顺那样的情况，他还从来没有过。 姜小小道：“杨二顺是阴阳眼，什么鬼都能看到。可能以前见过的鬼对他没恶意，这次碰到了动真格的。” “那小屁孩儿，竟然是阴阳眼？”陈四喜满脸震惊。 那娃得心多大才能以前见了鬼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啊？ —— 马车直接进了村，在村长家门前停下。 果然跟陈四喜说的一样，他们家拴在门口的黄狗很暴躁，一直在狂吠。 见到姜小小时，黄狗的叫声逐渐弱了下来，对着她摇了摇尾巴，没多会儿就回自己窝里去了。 东屋里传来林桂芳的哭声。 姜小小顺势望过去。 杨大顺刚好从堂屋里出来，见到姜小小，急忙又折回去，大声道：“爹，姜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脸沧桑的村长急急忙忙走了出来，老眼通红，双膝一曲就要给姜小小跪下。 “大师，我们真的不知道把他接回来会出事儿，二顺是我儿子，我比谁都不希望他有事，可现在……求大师救救我儿！” 第84章 姜小小及时扶住他，“有话好说。” 自打小儿子出事到现在，村长已经两天没合眼了，镇上那些半吊子的江湖神棍他又不敢去请，只能求佛拜菩萨，盼着姜小小早日回村。 现在终于见着人，他紧绷的心落了回去，这一口气松完，人就直接晕倒了过去。 杨大顺把他爹送回房里，又请谢浔和陈四喜堂屋里坐。 姜小小去了东屋。 杨二顺昏睡着，林桂芳坐在床前，哭得眼睛都肿了。 听到脚步声，林桂芳抬起头，当看清楚来的是姜小小，她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家二顺。” 她一脸心痛加自责。 姜小小坐下来，看了看杨二顺的面相，又看向林桂芳，“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林桂芳如实道：“三天前，我从镇上把他接回来，当天都还好好的，能吃能喝，第二天就不对劲了，睡一整天，晚上才起。 我叫他吃饭，他看都没看一眼，抬腿就往灶房里走，伸手去抓锅里的夹生饭吃，家里祭祖用的白蜡烛，也被他翻了出来……” 说到这儿，林桂芳掩面哭出声。 姜小小道：“没什么大碍，晚上就能好。” 林桂芳听完，愣了一下，“真能好？” 不是她怀疑姜小小的能力，而是这种事对于普通人而言实在可怕。 因为对于鬼怪的未知，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姜小小道：“你要是有空，去找彩纸剪几套小衣服，夹生米饭也准备一些。” “好好好，我这就去。” 林桂芳急忙起身出去。 其实姜小小驱鬼用不着这么麻烦，她只是不想林桂芳一直在屋里哭个不停。 哭不仅没用，还会让她心烦。 姜小小长这么大还没哭过，她甚至不理解，碰到事不是应该先想办法解决吗？ 为什么要哭？ 第62章 呜呜呜，这个姐姐好可怕 林桂芳出去后，姜小小才看向角落里的衣柜。 “出来吧！” 衣柜没动静。 姜小小道：“我数到三，不出来就菜刀伺候！” 她话音才落，衣柜突然被打开，一个脸色惨白的小鬼站在那儿。 出于鬼的本能，它对着姜小小露出一抹带着挑衅而又诡异的微笑。 屋里阴气很重。 姜小小打量着它，“为什么要夺人魂魄？” 小鬼不答，“嗷”地一下扑过来，面目狰狞。 姜小小灵巧躲开，一把揪住它，将它悬空拎起来，“就这么点儿本事？” 小鬼只觉得揪住自己的这只手有千斤重，任凭它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脱。 它泄了气，突然放声哭了起来。 它一哭，屋里阴气更重了，外面的黄狗又开始狂吠。 刚把米饭煮上的林桂芳吓了一跳，过来拍门，“大师，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事。”姜小小道：“你把我刚才说的东西准备好就行。” 林桂芳还是不放心，但姜小小都说了让她准备东西，她只能照做。 屋里，那只小鬼还被姜小小拎着。 任凭它怎么哭，姜小小都无动于衷。 小鬼只能哀求她：“姐姐，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普通人即便见了鬼，也不可能碰到它们，但这位姐姐，不仅能碰到它，还能将它禁锢住，让它逃脱不开，摆明了是术士！ 它只是因为枉死想拉个垫背的而已，哪里料到会碰上高人。 “呜呜呜，姐姐，我真的错了。” 小鬼又开始哭。 一面说，一面瞄准机会想去咬姜小小。 然而就在它刚准备动嘴时，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姜小小身上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气息。 黑暗，压迫，灭顶的窒息，令人绝望。 小鬼脸色大变，双眼因为惊恐瞪得老大，双手双脚拼命挣扎，它想逃。 姜小小没太看懂小鬼为什么突然之间害怕成这样，明明她没画符没结阵，更没用菜刀。 “姐姐，我不要他的魂魄了，你放我走，放我走好不好？” 小鬼这次是被吓哭的。 呜呜呜，这个姐姐好可怕。 姜小小问，“饭不要了？衣服也不要了？” “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它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姐姐。 姜小小没撒手，“放了你，你又会去祸害别人，不如一刀砍了你。” “……”小鬼弱弱地提醒了一句：“姐姐，我还可以投胎……” —— 小鬼走后没多久，林桂芳的夹生米饭也好了。 这玩意儿是要弄成倒头饭的，她多少知道些，没等姜小小提醒，已经自己将碗倒扣进另一个大一点的碗里，让米饭成碗倒扣的形状，插上筷子。 之后又炒了菜，有荤有素，找来香纸蜡烛，把自己剪的小衣服也摆上。 小鬼已经走了，但姜小小还是像模像样地做了场法事，顺便把杨二顺身上的阴气驱走。 杨二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睁开眼，看到坐在床头的林桂芳，喊了声娘。 林桂芳听到这声娘，就知道儿子已经恢复，眼泪顿时绷不住了，抱着他痛哭出声。 “娘……” 儿子恢复，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儿，林桂芳却没高兴多会儿就开始又气又恼，轻轻捶了杨二顺一下，“你跟在大师身边，是不是没有好好学？” 第85章 “我……” 林桂芳怒道：“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今儿都问她了，她说你三心二意，压根儿就没有想学本事的觉悟，让你以后就待在家里，不用去找她了。” 杨二顺急眼了，“姜姐姐真这么说？” “你个糟心玩意儿不孝子，给我滚出来！” 村长的怒吼声在院外响起。 杨二顺抓着被角，他大概明白了爹娘为什么生气。 他以前不知道什么是鬼，直到前两天碰到了一个小孩。 那小孩陪他玩了好久，后来说自己无家可归，问他能不能带他回家。 杨二顺答应了。 于是那小孩就到了他们家。 可吃饭的时候，他爹，他娘，他大哥，没有人能看到那小孩。 他才突然明白，那小孩不是人，而是鬼。 后来被小鬼上身的时候，杨二顺多少是有点意识的，毕竟跟着姜姐姐练了一段时间的气。 可他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鬼用他的身体吃生饭，啃蜡烛。 “今天要不是大师及时赶到，你这条小命就交代了你知不知道？” 林桂芳恨铁不成钢。 杨二顺无话可说。 他知道，那小鬼会把他的魂魄带走。 有了替死鬼，小鬼才能化解怨气去投胎。 这些东西，他是跟在姜姐姐身边才知道的。 可是，当时却没想着好好学，每次让他打坐，他总会走神开小差。 “娘，您让爹别生气了，我亲自去给姜姐姐道歉。” 杨二顺掀开被子下床，穿上鞋后都没等林桂芳说上一句话，推开房门就往外头跑。 谢浔和姜小小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这会儿还没睡。 陈四喜也在。 并非他赖着不走，而是杨二顺不醒，他不敢走，怕那小屁孩儿真出了事，杨家人一怒之下迁怒他们家。 毕竟他们家是开棺材铺的，到时候人家说杨二顺是因为沾染了棺材铺的晦气才会招惹的邪祟，他就算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院门被敲响的时候，陈四喜猜到可能是杨家人，第一时间去开门。 意外见到外头的竟然是杨二顺本人。 陈四喜眼神一亮，“小屁孩儿，你醒了？” 说着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怎么样，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又道：“夹生饭可不兴吃啊！” 要搁在以往，杨二顺早跟他顶嘴了，但今天晚上反常的安静。 陈四喜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还没好，还在是鬼附身的状态吧？ 他搭在杨二顺肩膀上的双手被滚水烫了似的，一下子缩回来，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 杨二顺没搭理他，抬步径直进屋，最后在姜小小跟前跪下，“姜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陈四喜跟进来，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杨二顺的声音带着哭腔，“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不明白姐姐的苦心，你不要赶我走，我以后肯定会认真学的，我再也不敢偷懒耍滑了。” 陈四喜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啧啧两声。 他就说，这小屁孩儿的浮躁性子，怎么可能真的跟着大师学本事，果然还是得见了棺材才会落泪。 姜小小对杨二顺的忏悔无动于衷。 “反正你们家给了束脩，你要跟着我就跟着，要练就练，要偷懒就偷懒，但下一次再被鬼附身，我是不会帮你的。” “不不不！”杨二顺直摇头，“我不会再偷懒了，姐姐你相信我。” 见姜小小不说话，杨二顺又看向谢浔，“姐……姐夫，你帮我求求情吧？” 谢浔问他，“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爹娘为什么会把你交给小小？” 杨二顺摇头。 “因为你是阴阳眼，能看到鬼，容易招惹邪祟。”谢浔道：“如果你不学本事，将来就不止是被鬼上身这么简单。”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杨二顺磕下头去，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 “姐姐，我错了。” “行了，回去睡觉吧，明天早起，我们要去燕京城了。”姜小小摆摆手。 杨二顺一听，马上站起来，眼泪汪汪的，“谢谢姐姐。” 天色已晚，谢浔这儿又没有客房，陈四喜只能去村长家借宿一晚。 那二人走后，谢浔才看向姜小小，“白天你做法事的时候，那只小鬼早就走了，它也是因为怕你才自己离开的？” 第63章 第二把钥匙 姜小小被问得有些懵。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当时小鬼的确很怕她，还一个劲地哭着求饶。 “好像……是被我吓跑的吧？” 姜小小自己也不太确定。 谢浔总觉得哪不对劲，可他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最后一切只能归结于，姜小小是术士，而且是修为高深还不按套路出牌的术士，小鬼怕她很正常。 —— 没再纠结于姜小小的事，谢浔点亮院里的灯笼，又找来一把铁锹。 姜小小见状，有些不解，“都这么晚了，还要干活吗？” “我有东西埋在土里。” 谢浔说着，走到西墙边唯一的一棵桂花树旁，弯腰刨了起来。 姜小小没问他土里有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刨了没多会儿，谢浔从土里拿出一个封存完好的盒子。 第86章 拍去上面的泥土，再扯开缠了好几圈的油纸，谢浔缓缓打开盒子。 盒子里用红色绸缎垫着，绸缎上，是一枚棱锥形的蓝色晶石，上面绑了丝线，能挂在脖子里。 姜小小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钥匙。”谢浔说着，将晶石拿出来。 这是母后给他留的第二把钥匙。 奶嬷嬷生前跟他说过，第二把钥匙很重要，让他务必要像珍惜自己的性命那样好好保存。 第一把钥匙是钱庄信物，谢浔没钱的时候偶尔会去取。 母后给他留银钱，他能理解。 但这第二把…… 谢浔实在想不出来，到底什么东西能重要到让他必须以性命相护。 而且钥匙的形状也很奇特，他就没见过哪家的锁能用这种形状的钥匙打开。 山下的东西，姜小小没见过的多了。 因此谢浔说是钥匙，她就记住了这玩意儿是钥匙，多余的话一句没问。 家里的东西，上次搬到县城里的时候几乎都收拾空了。 谢浔此次回来，为的就是拿这把钥匙。 不放心再放回盒子，他取出晶石，直接贴身挂在脖子里。 “别的东西不收拾了吗？”姜小小问。 谢浔四下扫了眼，“别的没什么了。” “还有呀！”姜小小回到自己房间，把床底下那只箱子拖出来，打开盖。 箱子里的玩偶兔子还在。 “以前都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 姜小小纳闷。 喜欢一件东西，不是应该一直喜欢的吗？ 这都很多年前做的了，上次谢浔就想扔，被姜小小拦了下来，说万一将来他又喜欢了呢？ 谢浔当年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年纪小，家里又没有大人，晚上不敢睡觉，只能抱着兔子寻求心理慰藉。 可现在…… 谢浔看了眼蹲在那翻看兔子的姜小小，眸光微漾，“不是不喜欢，是不需要了。” 最后，姜小小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浔将兔子锁了回去。 —— 车夫昨天把谢浔几人送到村里就折回县城去了，这会儿是赶早来的。 马车停在小院外。 谢浔和姜小小出门时，杨二顺和陈四喜刚好赶过来。 杨村长带着媳妇儿林桂芳和长子杨大顺跟在后头。 林桂芳一脸不舍，可一想到儿子留在家里才几天就险些丢了命，她只能忍痛，上前两步，“谢小郎，我刚做了早饭，你们要不过去吃点儿再走吧？” 杨村长瞥她一眼，“什么谢小郎，你瞎喊啥？” 林桂芳一听，急忙闭了嘴。 谢浔的身份，杨二顺大致跟他们提起过。 两口子都是守口如瓶的人，虽然没往外传，但一想到跟他们一个村生活了十来年，小时候没少被人欺辱谩骂的谢浔，竟然是皇子，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像在做梦一样。 “不必了。”谢浔淡淡拒绝。 村长见他神情冷漠，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当初，自己能在村人针对谢浔的时候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护他一把，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疏远？ 每每想到自己当年的沉默，村长都觉得愧疚难当。 旁观者的沉默，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一把刀，杀人于无形。 可他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晚了。 再说什么，谢浔也不可能对村里人，甚至是对杨家生出一丝丝好感。 望着谢浔，杨村长道：“以后，我们家二顺就麻烦你们了，他要是不听话，只管打只管骂，不用惯着。” 陈四喜多少看出来，谢浔跟村里人关系不好。 哪怕杨二顺跟着姜小小修行，谢浔对杨家的态度也一样冷漠。 他瞄了眼众人，没说话，不敢跟着瞎掺和。 直到谢浔吩咐启程，陈四喜才拉着杨二顺上了马车。 经过这次的小鬼附身事件，杨二顺果然安静乖巧了许多。 一上车，就从自己鼓鼓囊囊的包袱里摸出几个鸡蛋来，从谢浔开始，到姜小小，再到陈四喜，一人一个。 “我娘煮的。”杨二顺道：“她说我们没吃早饭就坐车去县里，指定得晕车，让我拿着，路上垫垫肚子。” 说着又拿了个水囊出来，“姐姐，这是凉白开，喝了肚子不会痛。” 他一说话，车厢内的气氛才总算缓和开来。 陈四喜挑眉，“小屁孩儿，几天不见，你这算是脱胎换骨了吧？” 杨二顺垂下眼睫。 陈四喜见状，有些懊恼，他似乎说错话了。 人都是需要成长的，更何况，杨二顺还只是个七岁孩子。 小屁孩儿以前也不算不听话，只是因为年纪小，想事情没有大人那么周到。 再者，他之前根本就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修道。 陈四喜跟他接触几天，只听他说是为了躲他爹的擀面杖，所以要跟着姜小小学本事。 这两天经历了一场生死劫，知道了自己的目标，当然会变得不一样。 陈四喜怕他郁结，快速吃完最后一口鸡蛋，擦擦手，将胳膊搭在杨二顺肩膀上，吊儿郎当的语气。 “不过呢，我当年七岁的时候，可比你讨嫌多了，你现在，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第87章 杨二顺听到这一句，原本还有些欣慰，可一抬头看到谢浔和姜小小面上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又低下头去，手指不安地摩挲着。 姜小小也不想跟个七岁孩子较真，但她不懂怎么安慰人，憋半天说了句，“鸡蛋好吃。” 杨二顺黯然的眼神在听到这一句后，慢慢有了光。 第64章 追妻愉快 到县里住处的时候，姜小小一下车就看到秦枫眠跟苏海站在一处。 今天天气有些阴冷，秦枫眠手里还是拿着折扇。 姜小小不禁怀疑，这厮的武器就是折扇。 否则谁会大冷天拿着把扇子到处晃的。 秦枫眠刚好也看到了她，笑着走过来打招呼，“小丫头！” 说完就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 秦枫眠一回头，正对上谢浔幽冷的目光。 秦枫眠忙咳了一声，“那个……” 谢浔打断他，“叫主人。” 秦枫眠：“这也太……” 谢浔：“小小，留一口气就行。” “哦，好。”姜小小撸撸袖子，朝他走来。 秦枫眠马上严肃脸：“主人！” 陈四喜险些笑出声。 以前光他一个人成天被谢浔损，现在终于找到同伴了，不容易啊！ 秦枫眠也不想啊，谁让那小丫头修为太高来着，跟她动手，不是被摁在地上摩擦么？ 更重要的是，谢浔这货竟然是三皇子！ 就算他是国师的亲传弟子，有身份有排面儿，在皇子跟前也只能俯首称臣。 这一声“主人”，喊得不冤。 谢浔带着姜小小进去拿东西。 除了换洗衣裳和姜小小的法器，几乎没有什么要带去京城的。 拎着包袱出来的时候，顾院长和宋氏也坐着马车过来了。 陈四喜这一看，是今天就要走的节奏。 他上前，拍了拍谢浔的肩膀，“哥们儿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要去苍梧山拜师学艺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说着看向姜小小，“大师，有好玩的事儿记下来啊，将来再见，好好跟我说说，我可喜欢听你吊打那些江湖神棍的故事了。” 姜小小的注意力在他前一句上，“你要去苍梧山拜师学艺？” “嗯。”陈四喜点点头，“我爹不是希望我娶那个谁吗？我在家干坐着，人姑娘也不可能送上门儿来呀，那句老话叫啥来着，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所以我决定亲自去趟苍梧山，拜师学艺是其一，厚颜无耻追媳妇儿才是目的。” 他说完，就发现谢浔的脸色彻底黑沉了下来。 陈四喜满脸纳闷，用口型问姜小小，“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姜小小组织了一下语言，“没说错，可能是踩尾巴上了。” 陈四喜下意识往谢浔身后看了看。 谢浔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拉着姜小小上了马车。 陈四喜仍旧是一头雾水的状态，“哎，谢浔，我哪儿说错了，你倒是吭一声呀！” 谢浔隔着锦帘，扔出一句话给他，“祝你追妻愉快。” 陈四喜还以为多大事儿，呵呵一笑，“哦，好的，谢谢。” 杨二顺去了顾院长的马车上，谢浔跟姜小小一辆。 秦枫眠原本是代表他师父白丞来接姜小小入阴阳司的。 现在好了，姜小小跟三皇子认识，两伙人直接合并，秦枫眠的人跟苏海的人一块儿护送。 车队从开河县启程。 他们人多，阵仗又大，还没出县城，就引起了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都在猜测这是哪家贵公子出游。 即将出城的时候，聂家管家突然急匆匆追了上来，扬言要找谢公子。 苏海只能下令喊暂停。 管家走到了谢浔的马车旁，声音压得很低，“谢公子，我们老爷说了，您身份不一般，金银财帛只怕也看不上。 之前帮您打探消息的那些人，是他在燕京城培养的暗桩，既然与公子有缘，以后就听公子使唤了。 这是我们老爷的信物，您到了之后只管去聂记布庄找程掌柜，他一看信物就什么都明白了。” 管家说着，掏了块玉佩给谢浔。 聂家这位老爷子，性情通透豁达，又精明沉稳，能在苏海到来之前就猜到他的身份，果然不一般。 谢浔在开河县待了十四年，对他心存善意的人不多，聂老爷子算是其中一个。 他接了玉佩，“替我谢谢老爷子。” 管家笑道：“谢公子客气了。” 话到这儿就没了，并没有寻常的客套，比如以后在燕京城望他照拂之类的。 聂老爷子知道谢浔的皇子身份，然而身为商人的他，却不肯利用这层关系来牟利。 这素养，比一般的商人要高出太多。 谢浔目送着管家走远，缓缓放下帘子。 姜小小很少看到谢浔会接别人的东西，见谢浔把玉佩收下，她道：“你对聂老爷子的印象好像不错？” 谢浔颔首：“为人处世方面，老爷子确实值得人钦佩。” 姜小小点点头，“那你又多了几个帮手。” 能在燕京城打探到太子准备开先皇后陵墓这样的绝密消息，老爷子的暗桩绝对不简单。 就这么轻易送给了谢浔，可见老爷子对他的印象也不错。 第88章 谢浔嗯了声，“以后有机会再当面谢他吧。” 马车继续启程。 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吃住都在驿站。 谢浔是掐准了时间的，只要能赶在姜小小下一次变身之前到燕京城，中途怎么耽搁都行。 他就是要让慕容渊变成热锅上的蚂蚁。 慕容渊也的确如他所料，每天都着急得吃不下睡不着。 这天晚上，苏海收到了飞鸽传书。 上面的内容是东宫的人用暗号写的，翻译过来是在问他，到哪了。 苏海当初出京，收到的命令是在一个月之内接回三皇子。 可他们光一个单边就花了半个月，三殿下又一直不提回京的事儿。 到了现在，一个月早就过了。 看出信上着急，苏海也没办法，只能如实禀报，大概还要半个月。 慕容渊收到回信的时候，险些气吐血，“从云州到燕京城，要这么久吗？” 探子跪在地上，斟酌道：“可能是马上入冬了，路不好走。” 慕容渊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半个月就半个月，等他们入京，孤亲自出城去接，我倒要看看，十四年不见，云州的水土把我那位好弟弟养成什么样了。” 第65章 入京，前未婚妻的初遇 通往燕京城的途中，杨二顺果然一改之前的懒惰性子，每天按时早起跟着姜小小找个安静的小山头修炼。 按照姜小小的说法，每日晨曦刚破晓的时候，是天地灵气最为纯净的时刻。 杨二顺之前被那只小鬼吓出了阴影，如今是一刻也不敢耽误。 现在别说是周围有人说话，就是外面突然地震，只要姜小小不喊停，他都不会睁开眼睛。 “姐姐，我感觉我体内的气好像能慢慢凝到一块儿了。” 虽然很慢很慢，比起没练气那会儿也没有太明显的变化，跟姜姐姐的境界更是没法儿比，可杨二顺还是很高兴。 练气果然能让人精神百倍，他以前一淋雨就容易生病，前两天赶路途中淋了一场，到驿站后竟然什么事儿都没有。 姜小小点点头，“修炼是个很漫长很枯燥的过程，慢慢来吧。” “嗯，知道了。” 此处是个小山丘，他们来的早，草木上都凝了霜，稍微有些冷。 姜小小等杨二顺打坐完毕就马上带着他下了山。 驿站里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知道是三皇子在这儿下榻，驿站官员们丝毫不敢懈怠，让厨房把早饭做得格外丰盛。 秦枫眠刚摆好碗筷，就见谢浔端着一只砂锅进来，砂锅里是刚煲好的鸡丝粥，还冒着热气儿。 从启程到现在，每次到了驿站，谢浔都会亲自下厨给姜小小做吃的。 秦枫眠十分不解，“你要是不放心，怕有人投毒，让人提前试菜不就行了？至于亲自下厨吗？” 说完就感觉到有一束幽冷幽冷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秦枫眠浑身一震，反应过来，马上换了口风，“啊哈哈哈，主人，其实驿站的菜品还不错，您要不先尝尝？您是皇室血脉，金尊玉贵，哪能亲自下厨呀？” 主要是，秦枫眠骨子里就没有男人下厨的观念。 更何况谢浔还是皇子。 一想到皇子亲自下厨，秦枫眠就觉得说不出的违和。 谢浔冷淡道：“摆好碗筷就出去看你的门，再多句嘴，拔了你舌头！” 秦枫眠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缩缩脖子，抬步走了出去。 姜小小带着杨二顺回来时，刚进院门就闻到了香味儿。 是熟悉的，谢浔亲手煲的粥的香味儿。 姜小小的嗅觉不如谢浔那么灵敏，她只是对他做的食物灵敏。 就好像吃了他做的第一碗粥，脑子里就自动上了烙印，以后都只会记住这个味道。 一大早就起的，修炼了这么久，还真是有点儿饿了。 谢浔正在盛粥，见她回来，原本淡漠的眉眼染上一层柔软，“饿不饿？” “饿了。”姜小小洗了手，在桌边坐下。 杨二顺很自觉地去跟顾院长夫妇一块儿吃饭。 屋里只剩下谢浔和姜小小二人。 桌上菜品很多，谢浔却不担心吃不完，动手把姜小小爱吃的都挪到她跟前。 姜小小喝了两口粥，问他，“是不是快要到燕京城了？” 谢浔颔首，“估摸着这两日便能入城。” 说完，笑看着她，“紧张么？” 姜小小点点头，“有点。” 喝了口粥，她又继续道：“听说燕京城里规矩很多，我怕我不小心砍了人，他们会找你麻烦。” 谢浔：“……到了燕京，菜刀能不用就不用吧。” “那万一有人欺负你呢？”姜小小问得十分诚恳：“也不能砍吗？” “……” 除了一身修为，修道之人的品质她是半点不沾边啊！ 谢浔严重怀疑，天师府光教她本事了，别的什么都没教。 谢浔原本想说，如果真是十恶不赦的，砍就砍了，有他给她善后。 可想想这丫头骨子里的暴力，这么教她，肯定会把她教坏。 “不能。”谢浔耐心告诉她，“山下有山下的规矩，砍了人是要坐牢的。” “噢。”姜小小露出个秒懂的表情，“那就还是揍一顿吧！” 第89章 —— 车队即将入京这天，天上飘着雪霰子，外面冻得厉害。 尽管知道姜小小不怕冷，谢浔还是给她弄了个暖手炉抱着。 马车在一处官道上突然停下。 谢浔撩开帘子，“怎么回事？” 苏海打马过来，如实禀报，“殿下，前面有人家的马车坏在半道上，挡住了去路，恐怕得耽搁一会儿了。” 谢浔淡淡嗯了声，缓缓放下帘子。 与此同时，前方不远处。 坏了的马车是宁王府的。 宁王府郡主叶婵随母外出礼佛，今日刚从寺庙里回来，没成想会碰到这种事。 外面天又冷，马车一时半会儿还修不好，她们母女和两个丫鬟被迫下来站在路边等。 谢浔撩开帘子的时候，叶婵正好朝这个方向看来。 只一眼，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了速。 叶婵因为郡主的身份，没少出席世家宴会甚至是各种宫宴，燕京城里的世家子弟，能排得上号的，她基本都见过。 然而，却无一人及得上锦帘后那人的天姿玉容。 哪怕是她即将要嫁的太子慕容渊，在这位跟前也瞬间变得黯然失色。 这世上，竟真有长得如此完美绝伦的男子。 “婵儿，怎么了？”宁王妃见女儿走神，不由得开口问。 “没，没什么。”叶婵心里一惊，急急忙忙收回视线。 等她想要再看的时候，那人已经放下了锦帘。 宁王妃见女儿低着头绞着帕子，想着她大概是被冻着了，于是黑沉着脸催促了车夫几句。 叶婵看了眼那辆马车的方向，突然道：“娘，我们的马车好像挡住后面那些人的去路了，要不要去给人赔个不是？” 刚才那边就派了下人来问，当时宁王妃的注意力都在自家这倒霉马车上，哪里顾得上别的。 这会儿被叶婵一提醒，她才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番。 紧跟着，脸色狠狠一变。 叶婵见宁王妃这反应，也跟着紧张起来，“娘，怎么了？” 第66章 敢欺负我，就挖个坑把你埋了 宁王妃喃喃道：“他们，好像是宫里的人。” 苏海是暗卫统领，平时都是藏在暗处的。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般不会现身。 这次去云州接三殿下，是奉了鸿泰帝的旨意。 宁王妃没见过他。 至于那位国师弟子秦枫眠，宁王妃就更没见过了。 在燕国，术士的地位高于官宦，因此形成了一个鄙视链。 秦枫眠身为国师亲传弟子，平时最不屑跟这些官宦家族来往。 他很少露面，因此见过他的人也不多。 可尽管不认识苏海和秦枫眠，宁王妃还是能从这伙人的气场和穿着上看出端倪。 如此训练有素的护卫和丫鬟，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 刚好宁王妃听说了前些日子宫里派人去云州接那位刚被他们家退了婚的三皇子慕容洵。 该不会……就是他们吧？ 想到这儿，宁王妃满心复杂。 叶婵却道：“娘，您多虑了，若是宫里的贵人出行，怎么可能没有仪仗队？ 再说，要真是宫里的，他们早都让人来清路了，怎么可能一直在那儿等着？” 宁王妃想想也是，三皇子就是个被抛弃了十多年的煞星废物，要接他回京，也不可能是这阵仗。 “可不管怎么说，我们挡了路，还是该让人上前说一声。” 万一那马车里是哪个惹不起的大人物，正好显得宁王府礼数周到。 宁王妃说完，招手喊来身旁的丫鬟，让她去赔个不是。 —— 车队已经停了好久了，苏海那么有耐性的人都开始感到烦躁。 可此处官道狭窄，一侧是山壁，另一侧是悬崖。 但凡前面的人不动，他们就动不了。 苏海正准备再派人去问情况，就见前方跑来个小丫鬟，喘着气道：“我们夫人说了，马车还得好一会儿才能修好，暂时走不了，让你们等着。” 这罪赔的，何其敷衍傲慢。 一旁的秦枫眠都快冻傻了，通红的手攥着缰绳，眉头皱得死死的。 “你们那马车到底能不能修？不能修就扔下山去！” 丫鬟被他吼急眼了，“你说什么？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谁？” “是天王老子吗？” 秦枫眠一路骑马本来就冷，这会儿直接被激出了怒火，“把马卸下来，车厢抬往山壁内侧，人跟着让一让我们就能过的，她非得让等着？你家夫人谁啊？赔罪自己不来，让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来耍威风？好大的架子！” 宁王府的丫鬟，何时受过这种屈辱，通红着眼转身就跑回去告状了。 宁王妃原本还顾忌着对方是燕京城里的哪位贵人，怕伤了和气，先让人去摸摸底。 谁料对方开口说话就这么难听。 饶是她脾气再好，也难以咽下这口气。 让丫鬟留下，宁王妃亲自上前来。 叶婵不放心，跟在她娘身后。 宁王妃的脸色很差，瞪着秦枫眠，“这位公子，我们就一个车夫两个小厮，哪能挪得动那么重的车厢？反倒是你们，这么多人在后面看着，就不能上前帮忙吗？还把话说那么难听。怎么，你们是对宁王府有意见？” 第90章 听到“宁王府”三个字，秦枫眠突然“啧”了一声，目光瞥向身后帘子紧闭的马车。 果然没多会儿，车厢内缓缓传来说话声，“五岁小儿求人帮忙尚且知道个“请”字，夫人开口就问我们的罪，说我们袖手旁观。 澄清一下，我不是对宁王府有意见，而是对宁王府的教养有意见。” 这声音不疾不徐，清润好听，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戳人脊梁骨上。 宁王妃气得脸黑，“你！” 秦枫眠算是发现了，这位三皇子的战力全在一张嘴上。 骂起人来，那是半点不见脏还字字堪比利刃的。 “这位公子，你这么说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叶婵秀眉轻蹙。 虽然她不否认刚才被车厢内的人惊艳到，但此时被为难的是她母亲，她不能再无动于衷。 车厢内的声音再度传来，“你觉得过分？” 叶婵轻咬唇瓣，秋水眸因为委屈，微微有些红了。 美人受屈，本是我见犹怜。 车厢内的谢浔却轻笑，“如此甚好。” 叶婵一怔，“公子你……” 被封为燕京第一美人的她，走到哪不是众星捧月爱慕者成堆，就连身份尊贵的太子都对她倾心有加。 这还是头一次，有男子如此折辱她。 叶婵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秦枫眠忍也没忍住，直接捂着肚子笑出声。 苏海瞥他一眼，吩咐人去搭把手挪叶家的马车。 好不容易才把道路清理出来。 叶婵还站在那儿，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 宁王妃气得不行，“你们是哪家的，敢不敢报上家门？” “够了吧大婶？”秦枫眠有些不耐烦，“自取其辱不可怕，可怕的是追着求人侮辱你，何必呢？” 宁王妃人都快气麻了，伸手指着他，“你，你们！我家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枫眠摊手，“我好怕怕，求别放过。” 车队重新启程后，苏海不赞同地看了秦枫眠一眼，“你刚才那么做，就不怕给国师添麻烦？” 秦枫眠道：“纠正一下，我现在是三殿下的小跟班，我的一言一行，仅代表三殿下，添麻烦也添不到我师父头上。” “有道理。”车厢内，谢浔赞同道，“苏海，入宫后带他去净身，我的人，待遇不能差了。” 苏海抱拳，应了声，“是。” 秦枫眠：“！！！” 姜小小不知道净身什么意思，只是问谢浔，“刚才说话的姑娘，是你那位未婚妻？” 谢浔看着她，“她要是我未婚妻，那你是谁？” 姜小小卡了一下，“我……后来的？” 谢浔又开始教她：“山下没有‘先来’‘后来’这种说法，未婚妻就是未婚妻。” 姜小小又问：“那你以后会像欺负她那样欺负我吗？” 谢浔顿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变得炽热了几分。 他说：“可能会更狠。” 姜小小觉得这人好坏，她一直帮他，他还要欺负她。 瞪着谢浔，姜小小气鼓鼓道：“你敢欺负我，我就挖个坑把你埋了！” —— 燕京，西城门外。 太子慕容渊坐在马背上，毛领披风被风吹起。 他望着缓缓逼近城门口的马车，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苏海跳下马背，来到马车旁，轻声道：“三殿下，太子殿下亲自来接您了。” 车厢内没动静。 苏海又喊了一遍。 车厢内还是没动静。 苏海无奈看向慕容渊。 慕容渊打马走过来，眉梢微挑，“三弟，欢迎你回京。” 叶家马车刚好到，听说太子在城门口，叶婵挑帘下车，就听到慕容渊对着先前那辆马车里的人喊“三弟”。 叶婵身子一僵，整个人愣在那儿。 第67章 有人在东宫等着 宁王妃后脚跟着叶婵下来的，也听到了太子的那一声称呼。 脸上表情瞬间就僵化了。 慕容渊注意到了母女俩的动静，唇角笑意加深，“哦？婵儿竟然也在么？还不赶快过来见见三弟？” 叶婵没想到太子会这么快就点她的名，攥了攥手里的帕子，面上立即恢复了世家贵女的端庄得体，迈着莲花步缓缓而来，微微屈膝。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三殿下。” “天这么冷，怎么穿得这么少？” 慕容渊宠溺地嗔怪了一句，随后跳下马背，顺手脱了自己的毛领披风给她披上。 做完这些，他又重新看向紧闭的车帘，“给三弟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宁王府郡主叶婵。” 话到此处，慕容渊面上露出几分懊恼，“实在抱歉，为兄险些忘了，婵儿曾经是三弟的未婚妻。” 每一个字，都在挑衅马车里的人。 苏海不悦地蹙了蹙眉。 秦枫眠则是没说话，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然而，车厢里还是没动静。 这么多人看着，慕容渊被下了面子，开始有些不耐烦，“为兄等了这么久，三弟就不打算露个面么？” 他说完没多会儿，一直紧闭着的帘子终于动了，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 正是姜小小。 姜小小望着慕容渊，一脸真诚，“这位大哥，你叨叨了这么半天，口渴不？我车上有水。” 第91章 没料到马车上是个丫头，慕容渊陡然沉了脸，“你是谁？慕容洵呢？” “他在睡觉。”姜小小托着下巴，“我是他的未婚妻，你有事儿吗？” 未！婚！妻！ 慕容洵才刚被退了婚，他哪来的未婚妻？ 叶婵望着姜小小，内心复杂难言。 半个时辰前，她还曾为马车上的男子那惊鸿一瞥而心有所念。 可男子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前不久刚被她请旨退婚的三皇子慕容洵。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有了未婚妻！ 叶婵不信，那样雅正风华的人，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草草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来。 三皇子一定是因为被退婚，心中不忿，所以特地找了个姑娘来气她。 这么一来，之前在官道上，三皇子开口损宁王府和她的那些话，就都解释得通了。 想通了关键，叶婵反而暗暗松了口气，望向姜小小的目光温柔又和善，“姑娘，既然三殿下在休息，那我们就不打扰他了。” 说着望向慕容渊，“太子殿下，外面天冷，您仔细身子，还是先回宫吧？” 这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慕容渊受用极了，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光，唇角微弯，“好，就听婵儿的。” 又道：“晚上有宫宴，婵儿记得准备一下。” “嗯，臣女明白。” 临走前，叶婵又看了姜小小一眼，确认这姑娘是个呆的，她面上笑容越发温柔。 若非这么多人见证她们今儿头一回见面，只怕会误以为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姐妹。 叶婵重新上了马车，宁王妃急急忙忙来给太子行完礼，又折了回去，轻声问女儿，“婵儿，什么情况？” 叶婵道：“之前我们在官道上遇到的人，是三皇子。” 宁王妃先前就从太子口中得知了。 然而听叶婵再说一遍，她还是心有余悸。 “那他怎么好像……还有个未婚妻？” 这要是被退婚之后才有的也就罢了，若是被退婚之前就有的，那这位皇子，将宁王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叶婵轻笑，“不过是气不过被我退了婚，特地找来当挡箭牌气我的罢了。” 宁王妃乐了，“我说呢，我家婵儿可是燕京第一美人，哪个男人不想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那三皇子，原本是有望娶你为妻的，却被当着满朝文武退了婚，他不气才怪。” 叶婵莞尔，她对于自己的容貌，一向极有自信。 三皇子找来的那姑娘，长相倒是勉强能过她这关，可惜脑子不好，对她完全没有威胁。 叶婵自小被娇宠长大，最是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 三皇子就算是她不要的，心思也只能在她身上。 —— 慕容渊之前摆了那么大的阵仗，结果谢浔压根就没下马车。 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有气没地儿撒，只好黑沉着脸让回宫。 车队重新启程。 姜小小将脑袋缩回去。 谢浔早就醒了，这会儿正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姜小小纳闷，“怎么了？” 谢浔挑眉，“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跟别人介绍自己的？” 姜小小还是纳闷，“有问题吗？” “没问题。”谢浔说：“挺好。” 姜小小想起之前慕容渊说的话，“那个什么太子，说晚上有宫宴，是为了迎接你而专门设的？” “大概是。” “那你是不是要喝酒？” 谢浔愣了一下，以为姜小小是担心他喝不了。 “我会尽量少喝。” “反正你清醒一点就行。”姜小小说：“你上次喝醉了，闹着要我亲你，结果亲一半你睡着了，事后还什么都不记得，我明明都听你的话照做了。万一你这次再不记得，那我不是白亲了吗？” 谢浔：“……” 秦枫眠耳力好，车厢里的谈话，他基本都听到了。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姑娘。 那直爽性子，真是一点儿都不给玄门丢脸。 想到谢浔沉默时的表情，秦枫眠实在憋不住，跟苏海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去方便，之后就打马跑远去笑了。 —— 谢浔在皇城没有自己的寝宫，宫外也没有府邸。 慕容渊之前就在鸿泰帝跟前许诺过，会亲自照拂慕容洵。 况且老师还在等，他索性直接把人接往东宫方向。 顾院长夫妇则是带着杨二顺回了他们家在燕京城的府邸。 车队在玄武门前停下，需要换乘软轿前往东宫。 慕容渊下马后，望向苏海和秦枫眠，“二位，孤已经在父皇跟前禀明，会亲自照拂三弟，你们就不必跟去了吧？” 秦枫眠无所谓，反正他要接的人也不是三皇子，而是姜小小，只要确保人已经到了燕京城就行。 苏海正想说什么，慕容渊挑眉看着他，“苏统领，人已经接到了，你不去向父皇复命？” 不远处，姜小小看到这一幕，小声跟谢浔说：“太子好像是故意把他们支开的。” 谢浔颔首，“不出意外的话，有人在东宫等着我。” 第68章 小小的承诺 姜小小想了想，“你记不记得当年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把你的龙气夺走的？” 第92章 谢浔摇头，“我那时候被弄晕了，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醒来以后，身边的人靠近我就会出事。” 姜小小了然。 龙气被夺走后，谢浔身上多了煞气凝成的封印。 普通人靠近他，的确容易出事。 “不记得也没什么。” 姜小小说：“终归都是用的邪术，就算在东宫等你的是邪术师，你也不用怕，有我在呢！” 谢浔深深看她一眼，“真的有把握么？” 姜小小解释道：“用邪术是要付出代价的，当初取走你龙气的人，想必损伤也不小，他要想第二次封印你，只会付出比上一次更大的代价。” “而封印的过程要耗时很久，除非他能打败我，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出事。” 谢浔抿唇，这么重的承诺…… 姜小小话音刚落就感觉谢浔一直看着自己，那眼神她不太懂。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没有。” 谢浔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晚上宫宴，觉得好吃就多吃一些，觉得不好吃，就等着散席以后我给你做。” 要谈吃的，姜小小可就来精神了。 “什么都可以吗？” “嗯。”宠溺的语气。 慕容渊把苏海和秦枫眠打发走，回头就看到谢浔摸头这一幕，他眯了眯眼。 谢浔的容貌，跟他印象中的谢皇后有几分相像。 都一样的惹眼，都一样的……惹人厌。 不过，那又如何？ 很快，这个碍他眼的先后嫡子就会被第二次封印。 燕国只会有一个神选之子，那就是他，慕容渊！ 收回思绪，慕容渊笑着上前，“三弟，多年不回京，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谢浔莞尔，“燕京城本来就是我的家，怎会不适应？” 慕容渊面上笑容变得勉强，“适应就好，跟我来吧，宫宴要晚些时候才开始，我先带你去东宫沐浴更衣，顺便好好休息一番。” 一面说，一面指挥着太监们把软轿抬过来。 谢浔和姜小小上了软轿，一路跟着慕容渊来到东宫。 房间是慕容渊一早就让人收拾好的，里头有个多宝阁，上面全是金石玉器摆件，从桌到椅到床榻，屋里每一件家具都价值连城，都在彰显着主人的富有奢华。 谢浔扫视了一圈。 普通的客房不会放这些，一看就是故意让人这么摆的。 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了恶心他。 “这屋是我让人随便收拾的。”慕容渊道：“三弟暂且住着吧，估摸着用不了几日，父皇就该给你封王了。” 封了王爷，谢浔就会拥有自己的府邸，还会配上府卫。 到时候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所以，他必须在谢浔封王之前，让老师第二次封印他。 最好，是在今天。 慕容渊因为这个，已经好些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然而今日见到谢浔，对方不仅气色红润，面对他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让他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憋到现在都没撒出去。 “下人备了热水，三弟要不要现在沐浴？”慕容渊问了一句。 “歇一会儿吧。”谢浔在圈椅上坐下。 “也行。”慕容渊笑道：“那你们随意，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出了客房，慕容渊径直去往黑袍人的院子。 天冷，黑袍人屋里添了个小火炉，小火炉上煮着茶。 见到慕容渊进来，黑袍人不疾不徐地给他倒了杯茶，“三皇子到了？” “到了。”慕容渊坐下来，“老师，我已经让人在沐浴的水里动了手脚，他很快就会昏睡，为免夜长梦多，最好是今日就封印他。” 黑袍人抿了口茶，“他一个人来的？” “身边好像跟了个丫头。” 慕容渊之前去城外接谢浔的时候就留意了一圈，没看到老师口中所说的，帮谢浔解开封印的高人，他也就没把姜小小放在心上。 “丫头？”黑袍人道：“不知殿下可曾听说，白丞派了小徒弟秦枫眠去云州接一个人。” 慕容渊这些天被封印的事儿弄得焦头烂额，哪有空去关心国师的动静，蹙了蹙眉，“老师说的人，是谁？” 第69章 神级天赋 黑袍人没有急着说秦枫眠去接的是谁，只是继续道：“前不久白丞的大弟子朱彦前往云州为阴阳司选人，结果回来时被打成重伤，据说打他的，就是个丫头。” 慕容渊瞳孔一缩，“还有这种事？” 他当初提出来设立阴阳司，一来是为了讨父皇欢心，二来，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 他的紫金龙气是夺来的，养了十四年，始终像个白眼狼，无法跟他的身体完全融合。 虽然如今有老师在，他不用担心龙气会被反夺回去。 可将来呢？ 老师毕竟上了年纪，将来一旦驾鹤归西，他怎么办？ 所以，他要尽早成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势力，再揽尽燕国高阶术士为他所用。 然而，老师平日里几乎是个隐形人，从不出面管这些，慕容渊自己又不懂，所以就只能交给国师白丞。 自那之后，慕容渊几乎就没怎么过问阴阳司的事儿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个小插曲么？ 第93章 可老师刚刚说，把朱彦打成重伤的，是个丫头？ “假消息吧？” 慕容渊不信，“朱彦可是跟了国师十来年的弟子，他的本事，孤是见识过的，修的又是奇门术。 就算国师跟他交手，也得费半天劲才能解了他的奇门局，一个丫头能重伤他？” “普通的丫头，自然是不能。”黑袍人冷笑，“若是天师府那位呢？” 天师府！ 慕容渊脑子里嗡的一声。 天师府有个神秘的女弟子，据说是苍梧山开山立派百年来收的唯一一位女弟子，天赋极高，又格外神秘。 她从不下山，山下没人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 哪怕慕容渊上次亲自带着人去天师府请大弟子张珩亦出山，都没能得见其真容。 天师府从未露过面的那位女弟子，在玄门之中名声很大，就连慕容渊这样的非玄门中人，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 可慕容渊还是不信。 “上次我亲自带着人去苍梧山，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天师府不会参与到皇室朝堂中来。” “那位女弟子，怎么可能出现在慕容洵身边？” 黑袍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除了天师府那位，他实在想不到哪家门派的女弟子能把朱彦伤成那样，还能轻易破了他的煞印。 慕容渊更是无法把谢浔身边的呆丫头跟天师府那位联系起来。 但既然老师有此猜测，他也不能全盘否定。 “要真是天师府那位，老师能对付她么？” 黑袍人沉吟片刻，“拼尽全力或可一战。” 慕容渊心头大震，“老师几十年的修为竟然要拼尽全力才能跟她一战？” “修为跟年龄无关，天赋才是关键。”黑袍人道：“那丫头是先天之气，又有神级天赋加持，明面上，她的师父是老天师的第二个徒弟。 可实际上，她就是老天师亲手教出来的。 她的修为，仅次于老天师。” 慕容渊满心震撼，“可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十来岁的丫头啊！” 黑袍人没再解释。 慕容渊本不是修道之人，他不会懂什么叫“神级天赋”。 普通天赋甚至是毫无天赋只能靠后天努力的人，花十年时间都赶不上神级天赋修炼一年。 神级天赋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他活了几十年，就只见过这么一个！ “那怎么办？”慕容渊心里着急。 如果谢浔身边那丫头真是天师府的女弟子，那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 黑袍人笑笑，“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这大气儿喘的。 慕容渊只得按捺住自己，重新坐下来，亲手给黑袍人把茶续上。 就听黑袍人缓缓道：“这丫头十多年不下山，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她有个致命弱点。”黑袍人勾起唇角，“每逢月圆之夜，就是她最虚弱的时候。正常时期我打不过她，月圆之夜倒是可以一试。” 慕容渊先前灰败的心这会儿重新燃起了希望。 “所以老师的意思是，让我暂时按兵不动，静待月圆之夜？” 黑袍人颔首，“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不差这几天。” “好，那就都听老师的。” 说完，又想到什么，“老师先前说，那丫头被阴阳司录取了？” 黑袍人挑眉，“殿下之前不是还想请天师府的人出山掌管阴阳司么？如今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你把她收入麾下岂不更好？” 慕容渊一想也有道理。 不管是天生凤命的宁王府郡主叶婵，还是神级天赋的天师府女弟子，统统都该为他所用！ 慕容渊回去后，趁着谢浔和姜小小还没沐浴，及时让人更换了动过手脚的温水。 又让人送了些茶点过去，说是宫宴时辰尚早，让二人先垫垫肚子。 沐浴的时候，谢浔特地用他灵敏的嗅觉探查过，温水没问题。 一直到下晌宫宴快开始，都没有人找来。 谢浔不禁皱了眉头，“难不成，是我判断错了？” 为慕容渊夺取龙气的人一定就在东宫，而慕容渊之前特地把他们接过来，为的肯定也是让那人靠近他，好再次封印他。 可他们坐到现在，东宫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来就不来吧。”姜小小往嘴里塞了块点心，“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收拾他！” 没多会儿，慕容渊亲自带着两个宫女过来。 宫女手中各捧着一个托盘，托盘内是两套华服，男女各一套。 慕容渊一脸长兄做派，“不知道三弟的尺寸，新衣裳暂时没法儿做，这套是为兄的，三弟的个头应该能穿，一会儿你就穿这套去见父皇。” 谢浔眉眼淡漠，“太子殿下自己留着吧，我没有那习惯穿别人不要的衣服。” 这话，乍一听什么都没说，可细细品来，分明是在暗讽慕容渊。 俗话都说女人如衣服，宁王府郡主就算是主动退的婚，曾经也是谢浔的未婚妻。 现在成了他慕容渊的，他就是在捡别人的破烂衣服穿！ 慕容渊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换上笑容，“想来三弟是在云州那种小地方待惯了，性情洒脱，那不用就不用吧，准备一下，马上启程去建章宫见父皇了。” 第94章 先让你嘚瑟两天，等到过些天月圆之夜，定要你生不如死！ 第70章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黄昏时分，谢浔和姜小小跟着慕容渊去了建章宫。 久违了十四年的宫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巍峨庄严。 只不过今天，没有十四年前谢浔跪在殿外求鸿泰帝的时候那么冷。 “你们先在外面等我。” 慕容渊交代了一句，抬步走上汉白玉石阶。 鸿泰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大总管杜恩走进来，小声禀报，“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鸿泰帝嗯了声，“宣。” 杜恩退了出去，没多会儿慕容渊便迈着步子进来，恭敬跪地给鸿泰帝行了一礼，“父皇，三弟已经安然到东宫了，如今正在殿外，要宣他进来么？” 鸿泰帝批阅奏章的朱笔顿了一下，“罢了，让他回去吧，一会儿直接去甘露殿赴宴。” 慕容渊嘴角勾了下，“父皇，毕竟十四年没见，您直接让三弟回去，是不是有些……” “嗯？”鸿泰帝抬头看他一眼。 慕容渊马上站直身子，“是，儿臣这就出去给三弟传话。” 殿外，谢浔哪都没看，目光一直在姜小小身上，怕她冻着，将她的手拉过来捂在自己掌心里。 姜小小小声嘀咕，“见皇帝竟然要等这么久。” 谢浔淡笑，“他不会见我的。” “啊？”姜小小满脸疑惑，“为什么？” “因为十四年前就是这样。” 谢浔说起这些来，俨然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刻骨之痛，显得轻描淡写。 “那你明知道皇帝不见你，还来？” 谢浔垂下眼睫，“只是想再走一遍，我母后当年走过的这条路罢了。” 话音刚落，慕容渊就走了出来，面上满是歉意和为难，“抱歉了三弟，父皇好像心情不太好，说了暂时不见你，不过你放心，东宫永远是你的家，你先在那儿住着，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 谢浔了然，“既如此，那宫宴我们也不去了，我母后当年在宫外有一处别苑，我自己有地方住，不劳太子费心。” 慕容渊怔了怔，“别呀三弟！” 说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还真是在云州待惯了，脾气不小，晚上那宫宴可是专程为你回京接风洗尘用的，文武百官都来了，你说不参加就不参加？” “再者，你跟谁赌气也不能跟父皇赌气呀！” 谢浔冷笑，“让我去陪那帮当年口诛笔伐要将我赶出燕京的忠臣吃喝玩乐？” “三弟，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还记着呢？”慕容渊道，“你听为兄的，该放下就得放下，一辈子还长着呢，你要老记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以后还活不活了？” 又道：“你别担心，我会在父皇跟前为你说好话的，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多半是怕看到你，会想起先皇后……呃……唔唔唔……” 慕容渊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突然出不了声，他转过头，凌厉的目光瞪在姜小小身上。 却见那呆丫头一脸呆相，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无辜样。 他之前果然是看走眼了！ 老师的判断应该没错，这丫头，不是一般人。 而且这容貌…… 如果撇去那股呆呆的气质，这张脸，竟然更胜叶婵一筹。 想到过些天封印了谢浔，这丫头马上就会成为他的人，慕容渊释然了，望向姜小小的眼神带了几分兴味。 姜小小回望着他，“这位大哥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否则要挨骂的。” 姜小小说完，被谢浔牵着往宫外去了。 慕容渊回去找了黑袍人，好久才把姜小小给他施的咒解开。 再回到建章宫，慕容渊跟鸿泰帝禀报了谢浔不参加宫宴的事儿。 他原本是想着父皇定会因此迁怒谢浔，对谢浔的印象更差才对。 可没想到，他才刚说完，鸿泰帝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骂他之前信誓旦旦说会照拂当弟弟的，如今却连个宫宴都搞不定，是欺君。 慕容渊懵了，他哪敢背这么大个锅，急忙跪地说自己马上出宫去找人。 出了建章宫，慕容渊想起姜小小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让他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否则会挨骂。 那臭丫头！ 慕容渊阴了脸。 —— 谢浔带着姜小小出了宫。 “你母后真的给你留了个别苑吗？”姜小小问。 “有是有，但我从来没去过。”谢浔道：“奶嬷嬷只跟我提过一个地址，能不能找到，还得看运气。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先去找家客栈歇下，明日再说。” 姜小小嗯嗯点头，反正只要谢浔高兴，她去哪都无所谓。 俩人正并排走着，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 马背上的人正是慕容渊。 “三弟！” 慕容渊及时勒住马，高喊了一声，“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谢浔没回头，语气很淡，“有事？” “三弟，咱别闹了好不好？”慕容渊无奈道：“大臣们这会儿都在甘露殿等着，就差你这个正主了，你说你不去，这能像话吗？” 谢浔道：“他们迎接的，是皇三子慕容洵，可我不是，我姓谢。” “你看你，又记仇了不是？”慕容渊看着他，“父皇都说了，只要你回京，很快就会给你封王的，都这么大人了还使什么小性子？” 第95章 说着跳下马背，过来拉谢浔，“听话，跟我回去，很快就能在宫宴上见到父皇了，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他说。” 谢浔闻言，眼神似笑非笑，“我有东西被人抢了，抢我东西的那人我看不顺眼，想让他下地狱，这也能说？” 慕容渊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谢浔果然知道自己的紫金龙气是被他给夺了的。 “哦？抢你东西的人是在云州吗？放心，这事儿不用父皇出面，为兄就能帮你搞定。但现在，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宫！” 谢浔站着不动，眉眼间的冷意宛若凝成实质，“当年是谁下旨让我出的京，让谁来请我，否则我不去。” 第71章 亲亲就变小 慕容渊没能把谢浔带回去。 甘露殿里大臣们等了个空。 鸿泰帝脸色黑沉难看，“太子，三皇子呢？” 慕容渊跪在地上，一脸自责，“父皇，儿臣无能，三弟说了，得当年下旨赶他出京的人亲自去接，他才肯来。” “啊这……”大臣们闻言，纷纷皱了眉，开始议论起来。 “当年就觉得三皇子不学无术纨绔不化，没成想送到乡下十四年，竟然一点儿没变，还敢让皇上亲自去接，他胆子也太肥了！” “那可不是，三岁就能把当朝几位大学士气到辞官的人，摆明了天生反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说是十四年，就是四十年，他也未必会有变化。” “皇上，三皇子如此明目张胆挑衅皇威，也太嚣张了，还请皇上严惩不贷！” “微臣附议。” “老臣也附议。” “请皇上严惩三皇子，以正天威——” 一时之间，大殿里充斥着臣子们的统一呼声。 慕容渊挑了挑眉，还以为慕容洵有多难对付，没成想竟然是个蠢货，刚入京就得罪文武百官，成功把自己作死。 女眷席上，叶婵一身水蓝对襟掐腰襦裙，柔美动人的姿容，在一众世家贵女中脱颖而出。 宁王妃坐在她旁边，冷笑一声，“我说什么来着，十四年前是废物，十四年后照样是废物，竟敢让皇上亲自去接，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说着，拉过女儿的手，庆幸的语气。 “得亏婵儿退婚早，否则你要是嫁给这样的人，将来宁王府得被他作垮了。” “我家婵儿天生凤命，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三皇子就算是先后嫡子又如何，没家族没背景还没本事，他配不上你。” 先皇后是鸿泰帝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孤身一人，没有母族，谢浔自然也就没有外祖家。 皇权争斗，向来少不了外戚势力。 谢浔空有嫡子身份，却是个声名狼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对比“神选之子”慕容渊，他显然没有任何优势。 叶婵听着母亲的话，轻轻嗯了声。 只是垂下眼睫时，脑海里却会不经意浮现白日里那惊鸿一瞥。 叶婵摇摇头，把杂乱的思绪甩掉。 母亲说得对，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废物罢了，配不上她。 朝臣们的呼声还在继续，鸿泰帝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个孽障！” 他胸口起伏，抓着龙椅扶手大骂了一句。 随后把杜恩喊来，“传朕旨意，让帝神殿准备一下，给那孽障封了王让他滚出去住，别来碍朕的眼！” 杜恩小声问：“皇上，三殿下的封号……” 鸿泰帝顿了一下，枯槁的手紧了紧，片刻后，缓缓吐出二字。 “楚王。” 慕容渊等了半天，结果雷声大雨点小，父皇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给揭过了。 慕容渊心中不甘，可眼下这种场合，文武百官都在，他就算要上眼药，也不能太过分。 想到月圆之夜老师就能得手，慕容渊只得暂且压下一口气，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 皇宫里发生的一切，谢浔和姜小小不得而知。 此时此刻，谢浔正带着姜小小逛夜市。 燕京繁华，夜市上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姜小小是头一次到这么热闹的地方，看哪都新鲜。 谢浔见她站在一处糖人摊前不动，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她，她手里就捏着一串糖人。 “喜欢这个？”谢浔上前，语调轻柔。 “嗯。”姜小小点点头，那双眼很纯粹，里头都是糖人。 谢浔让小贩给她吹了一个。 姜小小接过，注意力就全都在糖人上了，走路都不看脚下。 谢浔怕她被人撞到，只好她捏着糖人，他牵着她，一路在人海里穿梭。 夜市上男子居多，所过之处，姜小小惹眼的容貌频频惹来路人的目光。 谢浔皱皱眉，路过一处面具摊时，买了两个能遮住上半张脸的，给姜小小戴了一个，他自己也戴了一个。 姜小小不懂什么意思，反正有糖人吃就行，谢浔带她去哪都好。 路过一处塔楼，谢浔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 “小小，要不要去看星星？” 姜小小想着，几颗破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点点头，“好。” 谢浔原本打算爬楼的，姜小小嫌麻烦，纵身一跃，带着他飞上了塔楼楼顶。 谢浔：“……” 就……一点儿仪式感都没有。 第96章 于是，上了塔楼，谢浔一个人看星星，姜小小闷头啃她的糖人。 谢浔望着她，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下面的房间里突然有声音传来。 谢浔凝神听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姜小小也听到了，她伸手揭开瓦片要去看。 谢浔一把捂住她的眼睛，“不许看！” 姜小小道：“下面有人嗷嗷叫，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谢浔哽了一下，“那也不关我们的事。” 姜小小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反正瓦片都揭开了，就看一眼也没什么，万一是她没见过的精怪呢？ 见她弯下腰，探着小脑袋要去看，谢浔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薄唇准确无误地吻了上来。 姜小小愣住，手中糖人脱落，顺着斜顶滑了下去。 跟上次谢浔喝醉时要她亲亲不同。 这次是他主动，那种感觉姜小小说不出来，只是感觉到自己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很快，还很乱。 嫌面具碍事，谢浔抬手一把扯了，再一次吮吻住她，她刚吃了糖人，唇瓣软软甜甜的。 姜小小呆住了。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感觉好热好热，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 呼吸很快，心跳也很快。 “谢浔……我、我难受。” 姜小小呜咽一声。 然而谢浔像是上瘾一般，扣住她就不放，唇瓣将她堵得死死的。 姜小小感觉体内温度沸腾到了极致。 下一刻，只听她闷哼一声，紧跟着就咻咻缩水。 变！身！了！ 第72章 提前变身 谢浔先前搂着姜小小的姿势还没来得及收回，怀里就已经空了。 他视线往下挪了挪，刚变身的小东西小小一只躺在斜顶瓦片上，身子咕噜噜往下滚了两圈。 谢浔赶紧伸手将她拎起来。 姜小小犯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谢浔无法理解，“为什么提前变身了？” “不知道。” 姜小小困到睁不开眼。 这副样子，跟她说什么估摸着也听不进去了。 谢浔翻下塔楼，带着姜小小去客栈开了间房。 她在云州的小窝谢浔带来了，但在入宫之前，暂时交给了顾院长。 这会儿天色已晚，来不及去顾院长家取，只能将就一宿。 要了一壶热水，谢浔仔细给姜小小脱了鞋袜，又给她洗了脚。 外面太冷，只能让她睡床上，盖被子。 原先的枕头太高，谢浔给撤了，把客栈的毛巾叠起来给姜小小靠。 她那么小，被子只盖一丢丢。 谢浔躺下后，侧过身。 小东西已经睡熟了，呼吸很轻匀。 谢浔都不敢动，更不敢翻身，生怕一翻身，被子直接将她裹进去闷出事儿来。 索性，谢浔直接没睡，一直看着她睡。 姜小小睡觉不安分，尤其是变小以后，跟小孩子一样会转圈。 于是，谢浔好几次看到她转着转着转到被子里，把她拎出来没多会儿她又开始转。 一直到天明时分，谢浔才勉强眯瞪了会儿。 但也没多会儿，就听到姜小小醒来的窸窸窣窣声。 姜小小坐起来打了个哈欠，之后就想往他身上爬，爬了两次没爬上来。 谢浔睁开眼，两根手指将她拎上来，站在他胸口。 姜小小望着放大版的谢浔，小脸上很是郁闷。 她明明要月圆之夜才会变身的，为什么提前了？ 谢浔也纳闷，“你这个咒术，是不是不太准？” “以前都很准的。”姜小小说：“每次都是月圆之夜变身。” “那如果没有月亮呢？你是怎么变身的？” 姜小小想了想，“没有月亮也是跟以前的月圆之夜那天一样的日子变身。” 谢浔觉得不对，“没有月亮，那就不算月圆之夜，你这个咒术，肯定有别的规律，比如说，每次变身之前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姜小小又仔细想了想，“我每次变身之前，感觉都没办法控制自己。” “嗯？”谢浔眯起眼，“没办法控制自己？” “我说不清楚。”姜小小道：“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会让我失控，但是每次一失控，就会变小，过两三天又没事了。” 谢浔回想了一下她到他身边的这几次变身。 “那次在乱葬岗也一样？” “嗯。”姜小小还是点头，“我刚到那地方，身体就开始不舒服，后来变小就没事了。” “我总感觉，你这不像咒术。”谢浔道：“听起来像封印，为了封印你所说的，体内能让你失控的东西。 也就是说，所谓的月圆之夜变身，可能是在那东西平时不会作乱的前提下，每个月变一次身，类似于例行检查。 一旦它有反应，不管是不是月圆之夜，封印都会自动开启保护作用，让你变小。 说白了，你之所以会变小，是这封印在保护你。” “可是如果我体内有东西，我不可能不知道。” 以姜小小的修为，她自己没道理一点儿察觉都没有。 况且，她体内要真有什么，师祖不可能放心让她下山，更不可能无动于衷。 第97章 “没关系。”谢浔用食指指腹轻轻揉揉她小脑袋，“以后一点点总结规律，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噢。” 姜小小这状态，也没办法想更多，她重新望向谢浔，“我饿啦！” “好。” 客栈里没办法亲自给姜小小做早饭，谢浔下楼去买了热腾腾的豆浆和小笼包上来。 姜小小饿坏了，一个人吃了两笼小笼包。 今天要出门去找天师府在燕京城的铺子给姜小小抓药，可她现在的体型，怎么带都觉得不合适。 临出门前，谢浔找客栈小二要了针线和一块布，往衣袖内缝了个小兜兜，刚好够把姜小小兜进去，脑袋和脖子露出来，两只小手挂在外面。 铺子的地址，是谢浔在上京前特地去问的张珩亦。 燕京城里马车多，车夫对路况又熟悉，随便雇了一辆就找到了。 跟开河县的位置很像，都不在闹市区，有些偏。 站在柜台边的是个药童，谢浔把方子交给他。 药童扫了一眼，脸色变了变，又仔细打量谢浔两眼，这才飞速跑去后院找掌柜。 掌柜的很快气喘吁吁跑出来，“这方子，是公子的？” 谢浔颔首。 掌柜的脸色凝重，“我能问问，病人什么时候发作的吗？” 谢浔知道他们每到一处，天师府就会提前跟铺子里的人通气。 因此他没瞒着，如实说：“昨天晚上。” 掌柜的吓了一跳，“昨天晚上……” 不是月圆之夜。 也就是说，那位提前发作了。 这事儿太严重，得传信回天师府通报才行。 亲自给谢浔抓了药，掌柜的叮嘱道：“切记三天之内不要让她出门。” 谢浔嗯了声，带着姜小小往回走。 为了避免麻烦，这几天只能暂时住客栈，之后再想办法去找母后在宫外的那处别苑。 半道上，谢浔买了个药罐子，回去后借了客栈的后厨开始煎药。 小浴桶不在，只能用个小碗给姜小小泡。 小碗搁在屏风后的圆凳上。 谢浔站在外间窗边，外面开始下雪了，新雪好似撒盐一般，薄薄一层，飒飒作响。 燕京城的冬天，比云州更冷。 —— 慕容渊一直在东宫算日子。 好不容易等到中旬，他亲自去找了黑袍人。 “老师，今晚就是月圆之夜，可以动手了吗？” 黑袍人嗯了一声。 慕容渊看看外面飘着鹅毛大雪的天，“可万一，晚上没有月亮怎么办？” 黑袍人弯起唇角，“有没有月亮都一样，今天晚上是那丫头最虚弱的时候，跟我交手，她必然重伤。” 慕容渊放心了，“正好今天是给慕容洵封王的日子，我现在就去接他入宫，到时候想办法把他弄到东宫来，老师便可借机封印他。” 第73章 开国大帝，狼堇 慕容渊让人找了好久才在客栈找到谢浔和姜小小。 姜小小的变身期已过。 外面雪很大，慕容渊撑着伞，身上是名贵的貂裘。 “三弟。” 他望着谢浔，面上笑容和煦，“今日可是你封王的大日子，怎么样，肯跟我入宫了吧？” 谢浔没看他，低头给姜小小整理斗篷。 虽然姜小小一直说自己不怕冷，谢浔还是给她买了一件漂亮的雪白斗篷。 谢浔原本是打算今日去找母后那间别苑的，没料到慕容渊会突然找上门来。 封王么？ 那本就是他应得的。 “带路吧！” 牵着姜小小往马车边走，谢浔语气淡淡。 谢浔冷漠的态度，看得慕容渊眼神阴了阴。 看在今晚就是月圆之夜的份上，姑且再忍几个时辰吧。 强压下心中恨意，慕容渊重新换上笑容，上车后吩咐下人调头。 —— 燕国的封王仪程由礼部主持，但封王地点在帝神殿。 每一位皇子在封王时，都要跪在帝神殿的神像面前接受开国大帝的见证和神光洗礼。 当然，除了太子慕容渊，其他人都见不到大帝的神光，至于神光洗礼，就更是无稽之谈。 对于普通皇子而言，就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慕容渊没耽搁，在皇城门外换乘软轿后直接带着谢浔和姜小小去往帝神殿方向。 帝神殿是皇室重地，姜小小无法入内，只能在外面等。 入殿之前，谢浔脚步顿了一下，抬起头。 帝神殿的总体建筑比皇帝居所建章宫要高出许多，建造的材料也全是上品。 其华丽庄严的程度，是建章宫远远比不上的。 看得出来，当年建造帝神殿的那位帝王花了不少心思。 跨过门槛，眼前是一条又高又长的九十九级青玉阶，玉阶上铺着红毯。 玉阶尽头，开国大帝的巨大神像巍峨矗立。 谢浔小的时候来过，但那时性子调皮，再加上年纪小，从未认真看过大帝的神像。 他只记得，是个戴着面具的怪人。 如今时隔十四年再看，大帝神像仍旧戴着面具，手里握着一把沉重的，刻有雪狼纹的长戟。 燕国开国大帝，狼堇，传闻中的神。 谢浔小时候问过老师，也就是顾院长，为什么开国大帝姓狼。 第98章 顾院长回答说，史书上关于这位大帝的记载很少，他的生平事迹，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顾院长也是翻阅了不少杂记，才看到的一点点信息。 杂记上说，这位帝王是由狼群养大的，常年戴着面具，无人得见其真容。 他登基后，一生未娶，抱养了义子继承皇位，直至生平最后一战把自己献祭。 帝神殿里的神像，正是狼堇的义子下旨让人建造的。 九十九级青玉阶走完，谢浔再度仰头，目光落在巨大神像的神秘面具上。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久违的熟悉感。 “啊，大帝显灵了！” 旁边传来礼部官员惊喜的呼声。 谢浔回过神，就见慕容渊站在他旁边，原本平静的神像周围突然神光大盛。 礼部尚书激动得老泪纵横，带着身后的人对着慕容渊跪了下去。 “这神光，竟然比以往都耀眼！” “太子殿下不愧为神选之子，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佑我燕国盛世永存——” 那头一帮人拍马屁拍得正欢。 只有谢浔留意到了，慕容渊的神色不对劲。 他应该是很痛苦，但一直在克制，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好话谁不爱听？ 要搁在以往，慕容渊高低得谦虚两句回应一下。 可这会儿，他从头到脚都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剥离出去。 他能感觉到，是原本就没跟他完全融合的龙气在作祟。 可他现在不敢动，生怕一动，龙气会强行脱离他的身体。 “让你们来给三皇子封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慕容渊实在疼得顶不住，黑着脸嗤了一句。 礼部官员们纷纷起身，过来给谢浔加冕走流程。 谢浔微微挑眉。 小小说过，他现在封印已解，若是靠近慕容渊，会刺激龙气再生。 若是他没猜错，刚才慕容渊受到影响了。 轻笑一声，谢浔问：“太子殿下还好么？” 慕容渊瞪他一眼，十根手指攥得死死的。 再等半天，只要半天，等老师彻底封印了谢浔，他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想到这儿，慕容渊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事，“三弟，吉时快到了，走流程吧！” 封王没有册封太子那么繁杂，流程没多会儿就走完了，谢浔领到了自己的朝服和一顶玉冠。 除此之外，还有亲王府邸和二十个府卫。 慕容渊一直在旁边等着，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神像。 等全部流程走完，他才陪着谢浔往外走。 “三弟，你的府邸可能还得打扫布置一番，为兄马上派人去，这两日，你就住在东宫吧，有什么事儿，为兄也好照应照应你。” 慕容渊原本想着，他可能还得再费一番口舌才能让谢浔答应下来。 毕竟这厮脾气大得很，行事又乖张，连父皇的面子都不给。 但他没料到，谢浔竟然一口答应了。 “好。” 慕容渊愣了一愣，“你的意思是，你答应带着那丫头暂住东宫？” 谢浔挑唇，“太子不是说了会照拂我么？东宫条件还不错，何乐而不为？” “呃……对对对，东宫下人多，你想做什么就随便使唤，别跟我客气。” “多谢。”谢浔点点头：“给我安排个安静点儿的院子，最近两三天都不许让人过来打扰。” 慕容渊闻言，心头狂喜。 果然，老师说对了，那丫头有弱点，而且还是致命弱点。 不让人伺候是么？ 那更好，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控制了那丫头，要封印你还不跟捏个蚂蚁一样？ 第74章 欺负我男人，只能把你埋了 谢浔走出帝神殿的时候，姜小小正坐在外面，手里捏着一团雪往嘴里塞。 谢浔急忙走过去，拉过她的手，把雪团拍了，蹙眉，“怎么吃这个？” 姜小小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一时之间，谢浔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掏出帕子给姜小小擦擦手，谢浔瞥了眼后面跟出来的慕容渊，淡笑：“楚王府还得收拾布置一番，未来几天，咱们得暂住在东宫了。” 姜小小不在乎去哪。 “你的封号是楚王？” “嗯。” 谢浔说完，有些恍神。 楚楚，是他母后的乳名。 “咦？” 姜小小的声音拉回了谢浔的思绪。 “怎么了？” 姜小小看着他，惊喜道，“长了一丢丢。” 大概是顾及到慕容渊在，姜小小没有说得太明白。 但谢浔当即就懂了。 小小说的是，他的龙气长了一点点。 难怪刚才在大殿内，慕容渊会难受成那副样子。 看来，帝神殿是个契机。 换句话说，慕容渊一旦跟他同时出现在神像前，龙气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心情逐渐愉悦，谢浔仔细把姜小小的手捂热后，带她往前走了几步。 之前的软轿还在神殿外等着，抬轿的太监见谢浔和姜小小直接走了，赶紧小跑着追上来，“三……哦不，楚王殿下，奴才们已经备好软轿了。” 第99章 “不必，你们回去吧。” 时辰还早，谢浔不想那么早回东宫。 太监们对看一眼，不敢抗命，只得抬着软轿先走了。 风雪已经停了，皇城宫阙被掩埋在一片寂静的素白之下，雪花层层叠叠攒满枝头。 宫里的路线，谢浔还记得。 他忽然蹲下身，“小小，上来，我背你。” “噢。” 姜小小也不知道谢浔要做什么，只是听话地趴到他背上。 谢浔背上她以后，步子沉了不少，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姜小小问他，“谢浔，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谢浔点点头，“我大概猜到上次入宫，慕容渊背后的人为什么没有出现了。” “为什么？” 谢浔道：“先前我故意试探了一下慕容渊，说我同意暂住东宫，但要给我安排个清静院子，而且最近三天都不能让人来打扰我们。” “他当时的反应很微妙，我猜，他背后的人很有可能知道你的弱点，所以算准了日子等着我们再次入宫。” “今天是我封王的日子，可同时，也是月圆之夜。” 姜小小懂了，“所以，那个人是想趁我最虚弱的时候对你下手，第二次封印你？” 谢浔颔首，“可能性很大。” 姜小小沉默了一下。 谢浔问：“会不会很棘手？” “有点。” 跟他完全不在一个脑回路上的姜小小说：“我挖的坑，只埋过青蛙，还没埋过人，不知道那个人的尺寸得挖多大的坑。” 谢浔：“……你高兴挖多大就挖多大。” —— 慕容渊回去后没多久就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黑袍人刚好进来，看到他满脸狼狈，老眼眯了眯，“怎么回事儿？” “老师……”慕容渊躺在暖榻上，神情虚弱，“刚才慕容洵封王的时候我去了帝神殿，有些不太对劲。” 黑袍人盘腿坐下来，动用术法查探了一番。 慕容渊身上的龙气果然有了波动。 黑袍人皱起眉，“你就不该去帝神殿！” 慕容渊不服气，“我只是想让他看清楚，被父皇承认，被燕国百姓拥戴的神选之子是我而已。” “胡闹！” 黑袍人大怒，“你身上的龙气哪来的你不知道？既然这龙气能让神像显灵，就说明那尊神像不光是摆设，你还敢到神像前去跟正主显摆，简直是愚蠢至极！” 慕容渊懊恼不已，“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黑袍人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暂且先把这颗药服下，待晚上时辰一到，老夫再为你报仇。” 慕容渊接过小瓷瓶，心中恨毒了谢浔，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 谢浔回到东宫时，背上的姜小小已经睡着了。 东宫下人带着他去了新安排的院子。 谢浔小心翼翼把姜小小放平躺在床榻上，又替她盖好被子。 望着姜小小安静乖巧的睡颜，谢浔清隽的眉眼舒展开来。 俯下身，想亲亲她，突然想到那天晚上一个没把持住，把人给亲变身了。 谢浔只得歇了心思，坐正后一直守在榻前。 —— 姜小小在晚饭时分准时醒来。 饭后找下人要了铁锹，顺便在花圃里挖了个大坑。 之后就陪着谢浔等。 一直等到临近子时，姜小小才把自己体内的灵力压到初阶。 十分微弱的状态。 慕容渊先派了下人前来敲门试探。 “楚王殿下，太子殿下说你们晚膳用得少，让奴婢送了些宵夜来。” 屋内谢浔的声音泛着冷意，“本王不是说了，不让任何人前来打扰么？滚！” 宫女回去后，如实跟慕容渊禀报了客院的情况。 “门窗全都关得严严实实，奴婢什么也看不到，而且，楚王殿下说了，禁止任何人前去打扰，奴婢犯了禁忌，他很生气。” 慕容渊服下那颗药后，气色恢复了不少，闻言冷笑一声，让宫女退下。 随即走到屏风后，对着黑袍人行了一礼，“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那丫头今天晚上用不了能力。老师，可以动手了。” 黑袍人嗯了声，站起身。 慕容渊准备跟上去。 黑袍人道：“在我封印楚王之前，你不能再见他。” 慕容渊想到白天帝神殿的事儿，到底心有余悸，点点头，“好，那我等着老师的好消息。” 黑袍人身法迅速，飞上房顶，没多会儿就踩着瓦片来到客院。 他警惕性高，没有全信宫女的话，下去之前，先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 确定姜小小的灵力已经微弱到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 黑袍人唇角微勾，笑容阴森，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灵符，念咒之后朝着有姜小小气息的屋门飞去。 灵符贴在门上，一阵金光之后，里头原本就微弱的灵力气息彻底没了。 黑袍人纵身跃下房顶，一步步朝着谢浔所在的房间走去。 手掌一挥，房门自动打开。 房间里很安静，谢浔已经睡熟。 黑袍人一个闪现到床榻前，借着窗外的雪光勉强看清谢浔的侧脸。 当年被他抽走龙气的时候，才三岁。 第100章 十四年不见，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不过，不管你是谁，敢阻拦老夫的计划，后果就只有一个！ 黑袍人伸出手，掌心凝出一团黢黑雾气，覆在谢浔头顶。 他刚要进行封印仪式，顶上突然传来说话声。 “老头，动我的人，是不是得先问问我的意见？” 黑袍人瞳孔紧缩，猛地抬头，就见姜小小一个倒挂，从房梁上垂下来，手中握着一把明光铮亮的菜刀。 此时此刻，那菜刀正悬在他脑袋上。 黑袍人大惊。 这气息，分明是全盛时期！ 上当了！ 他刚要退出去，姜小小一个螺旋翻转，双脚狠狠踢在黑袍人胸口上，顺势稳稳落在地上。 随后没给黑袍人反应的机会，姜小小凌空划出一道符，金光闪烁之后，直接封印住所有门窗。 屋内灯火“啪”一下全亮了。 装睡许久的谢浔缓缓坐起身，目光冷冷盯向黑袍人。 黑袍人退无可退，后背抵在门框上，望向姜小小的眼神阴森又凌厉。 姜小小打量他一眼，“我一直好奇，第二次封印谢浔，你会用什么办法才能达到一劳永逸的效果。” “今天总算看清楚了，以阳寿结煞为印，这可是在玩命，你想做什么？” 黑袍人冷笑，“臭丫头，老夫奉劝你一句，天师府不参与朝堂争斗，楚王的事你最好别掺和，否则后果自负！” “嗯嗯。”姜小小点点头，“楚王的事我肯定不管，我只管我家夫君的事。” 说着，望向黑袍人，语气很乖，“你欺负了我男人，我只能把你埋了。” 第75章 一起埋 黑袍人闻言，冷笑一声，眼露凶光，“就凭你？” 虽然论修为，他比不过这丫头，可要真把他逼急了，他还有底牌。 “那就打一架吧。”姜小小不想跟他啰嗦。 手中菜刀在灯火的映衬下寒光逼人。 眼下所有门窗都被姜小小用灵符封死，出不去，黑袍人只能被迫接招，调息片刻，开始运转体内灵力。 “太慢了！” 姜小小没用任何术法，仅凭她迅捷的身法，眨眼间就闪身到了黑袍人跟前，菜刀带着锋锐的寒意狠狠一划。 黑袍人骇然失色。 这丫头，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 看来天师府这些年没少栽培她。 不过，那又如何？ 他想做的事，无人能阻拦。 谁拦，谁死！ 当年他为慕容渊夺取龙气时，慕容渊的母妃竟然蠢到站出来阻拦，让他把龙气给还回去。 结果呢？ 那个蠢女人最后的下场，是去给先皇后陪葬。 嘴角浮现一抹狞笑，黑袍人在刀锋即将划到他的瞬间一挥袖袍，刚才所站的位置变成了一团黑雾。 姜小小回头，就见黑袍人移位到了屏风处，手掌一抬，地上所有的圆凳凌空而起，径直砸向姜小小。 “御物术么？” 姜小小一刀劈开圆凳，秀眉微微蹙起。 总觉得，这老头使用的术法有些眼熟。 “丫头，打架的时候分心，可是会被对手找到破绽的。” 黑袍人说完，冷冷一笑，一股充斥着杀意的掌风裹挟着阴煞黑雾瞬间袭来。 姜小小凝神，口中念了句咒语，手臂高抬，先前还寒光凛凛的菜刀周身迅速裹上一层耀眼金光。 那黑雾尚未靠近，就被金光彻底驱散。 刀锋光华如匹练，在击溃黑雾后，带着汹涌恐怖的气势对着黑袍人狠狠一劈。 空气中形成气浪，微微抖动着。 花鸟屏风直接化为齑粉。 这速度太快。 黑衣人所处的位置又来不及闪避，被重击后闷哼一声，只觉得口中腥甜，连连后退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臭丫头！” 黑袍人怒骂一声，稍微匀了口气后双掌结印。 不出片刻，房内出现了十来个分身。 也不知他究竟练了什么邪术，这些分身，竟然每一个都跟本体一样的功力。 “谢浔，照顾好自己。” 姜小小交代了一句后，闭眼凝神。 这种分身，用肉眼轻易分辨不出来，得靠神识。 然而姜小小话音才落，就有一道黑影直直冲向谢浔。 黑袍人今天晚上是真的被惹急了。 他前两天为了用阳寿给谢浔做二次封印的煞印，损耗了太多灵力，本来就还没恢复。 现在碰上这么个臭丫头，到目前为止，对方别说亮底牌，连真正的术法都还没使出来。 再这么拖下去，对他很不利。 得想个办法尽早脱身。 黑袍人将目标对准了谢浔。 他今晚的目标本来就是谢浔，只要带走这位，那臭丫头就不足为惧。 来日方长，有朝一日等他大功告成，定让这臭丫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儿，黑袍人快速伸手，一把擒住谢浔的胳膊。 刚要带他破房顶飞出去，谢浔身上突然出现一道金光符咒，刺眼的光芒使得黑衣人不得不眯着眼。 没等反应，黑袍人已经被金光击飞。 两次重创，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往地上吐了一大口血。 本体重创，分身们不攻自破，转瞬就没了。 第101章 那道符咒，是姜小小一早放在谢浔身上的，防的就是黑袍人将目标对准谢浔。 之前让谢浔照顾好自己，也是姜小小故意的，为的就是提醒黑袍人注意到谢浔。 刚才的一番打斗破坏太大，封住门窗的符咒受到损坏，时限大大缩短了。 一旦门窗打开，黑袍人第一时间就会逃出去。 姜小小抠了抠她菜刀柄上的一个小凸起，从刀柄里抖出一根针来。 黑袍人脸色大变，“臭丫头，你要干什么？” “我要埋你，你得乖乖听话。” 姜小小走到黑袍人跟前，蹲下身，毫不犹豫扎了下去。 这封魂针一扎，什么缩地术，遁地术，元神出窍，统统别想用。 黑袍人死死咬着牙，眼神恨不能化为刀子扎死姜小小。 姜小小望着地上黑袍人痛苦抽搐的样子，这才满意地站起身，将那根针放回刀柄，之后拖着黑袍人往外走，直接扔进坑里。 又让谢浔出来，两个人拿着铁锹，一起埋。 第76章 他要做这片大陆上唯一的神 封魂针是针对修士的一种暗器，找准穴位扎下去，除了能封闭经脉，还能暂时禁锢住对方的灵魂。 一个时辰之内，任何术法都使用不了。 黑袍人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又中了封魂针，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小小挥着铁锹刨土活埋他。 他不怒反笑，满面嘲讽，“你以为，老夫几十年的修为能就这么轻易栽在你手里？” 姜小小没搭理他，继续刨土。 谢浔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小小，要不要看看面具下是谁？” “不用看了，这不是他真正的本体。” 谢浔微愣。 姜小小解释道：“我也是在给黑袍人扎封魂针的时候才发现的。 跟我交手的这位，只是个被正主意识操控的傀儡而已。 真正的幕后之人，要么是早有预料今晚没来，要么，是从来就没在皇宫里出现过。” 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正主已经把邪术练得炉火纯青。 慕容渊身边的，只是拥有正主意识，为正主办事的傀儡罢了。 换句话说，埋了这个黑袍人，很快又会有另一个黑袍人出现在东宫。 所以，面具下的脸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正主。 只是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找到。 “傀儡？”谢浔眯起眼，“怎么可能会有人把傀儡操纵得跟他本人一样？” 姜小小缓缓解释。 “修道是个很漫长又艰辛的过程，有些人天赋异禀，领悟性高，就算遇到瓶颈，也很容易就能突破。” “但其实更多的是天赋普通，甚至是毫无天赋的修士，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为了缩短修炼时间，萌生了走捷径的想法。” “走捷径的方法很多，比如取人魂魄，气运，阳寿等等来助力修为提升，这些方法，为正道所不齿，所以称他们为歪道，邪道。” “这个黑袍人背后的正主，修炼的正是邪道，十四年前，就是他用的邪术取走了你的龙气。” “如此看来，此人修炼邪道有不少年头了，他甚至都不用露面就能让傀儡帮他办成所有事。” 谢浔回想起之前姜小小在房里对黑袍人说的话，“你之前说，他想要二次封印我，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他这次用了阳寿做封印？” 谢浔想不通，幕后之人为什么会不惜赌上性命也要帮慕容渊。 姜小小也想不通，这大概是她有生之年见过最狠的封印了。 一旦真的封印下去，幕后之人折寿不说，谢浔的龙气，这辈子都没可能再生。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慕容渊能有这么大的价值，值得那个人付出如此代价？ 坑里的黑袍人听到了二人的谈话，轻笑一声，“小丫头，天师府这些年还真没白栽培你，若非老夫近日修为损耗过大，今晚未必能失手。” “不过，跟你交手一番，老夫倒是对你有了新的认识，呵呵，有朝一日真正相见，老夫定会送你一份大礼！” 黑袍人说完，双眼一闭，彻底断了呼吸。 没了正主的意识，黑袍人也就没用了，姜小小继续刨土，直至把人彻底埋了。 —— 慕容渊在东宫等到大半夜，黑袍人都没有回来。 他满心着急，又不敢亲自前去，只好派了护卫前往客院探听消息。 护卫回来说，客院很安静，里头的人早就睡了。 睡了？ 慕容渊皱起眉，那老师到底是得手了，还是没得手？ “殿下，先歇息吧。”旁边的太监小声劝了一句，“夜深了。” 慕容渊不得已，去了内殿歇下。 一直到天明时分，他才再次见到黑袍人。 “老师。”慕容渊心中大喜，急忙走过去，“可是得手了？” “计算有误，昨晚没得手。”黑袍人道：“封印的事暂且搁置，以后再寻机会，你现在要尽快想办法弄到先皇后陵墓的机关图。” 黑袍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跟往日里不一样。 慕容渊有些担心，“老师，您的声音……” “天冷，受了些风寒，嗓子不舒服。” 慕容渊点点头，其实老师以前也有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之后声音就会变得不一样。 第102章 不过这种细枝末节，慕容渊向来不会太在意。 他的关注点在黑袍人所说的陵墓机关图上。 皇家的陵墓，尤其帝后陵墓，是设定了重重机关的，一旦下葬完毕，陵墓关闭以后，从外面根本打不开。 就算能借助外力强行破开，里面的机关还是令人防不胜防，要想顺利走到主墓室开棺拿到东西，就必须得有陵墓机关图。 而这张图，在鸿泰帝手里。 要搁在以往，凭慕容渊的性格，他根本犯不着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开先皇后陵墓。 可老师说了，他现在拥有了神选之子的龙气，再拿到那件东西，他就能完全继承开国大帝的神能。 到那时，他不仅能所向披靡，还能把这整片大陆踩在脚下。 什么帝王？ 他要做这片大陆上唯一的神！ —— 院里埋了个人，谢浔住着不舒服，隔天就带着姜小小出宫了。 楚王府还没捯饬好，他们去的顾院长家。 一进门，就见杨二顺在院里打坐。 他本来挺专心的，直到听到姜小小的声音。 小家伙豁然睁开眼，起身就朝着姜小小跑来，“姐姐姐姐，你可总算来了。” 姜小小望着他，“我不在的这些天，你都干嘛了？” “我修炼呢！”杨二顺回头看了看顾院长，“不信你问问院长。” 顾院长捋了捋胡须，“这小子，最近倒是挺用功，大早上天才刚亮就起来打坐修炼了。” “看样子，你今天的修炼时辰还没到，继续吧。” 姜小小说完，跟着谢浔进了顾院长家的前厅。 宋氏来给他们奉了茶。 顾院长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没睡好。 这会儿见谢浔全须全尾地回来，才总算踏实了一点，“三殿下，哦不，如今该改口称呼您楚王殿下了，怎么样，皇上没为难你吧？” “他压根就没见我。” 顾院长叹了口气，不见也好，免得见了面起冲突没办法收场。 谢浔话题一转，“老师对玄门颇有研究，可曾听说过邪道？” 第77章 师娘的释然 “邪道？” 顾院长沉吟片刻，“其实自从在云州，殿下跟我说了龙气被夺一事，我就特地翻阅了关于这方面的古籍，只可惜，邪道本就为人所不齿，书上的记载更是寥寥无几。” “对了，殿下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你们在宫里遇到了麻烦？” “算是吧。”谢浔颔首，“碰到了当年取走我龙气的人。” 顾院长一惊，“没料错的话，此人应该是个修炼邪道的邪术师，他怎么能随意出现在宫里？难不成，是国师白丞？” 当年先皇后出事的时候，顾院长就怀疑过白丞。 毕竟是他一句话，使得鸿泰帝下旨把三殿下给送出京的。 可顾院长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这份怀疑便只能藏在心里。 谢浔道：“暂时不清楚，不过从今往后，我们要更加防范警惕才行。” “老师，带着师娘搬去楚王府吧，宫里分配的府卫我信不过，我手上还有聂老爷子给的暗桩，到时候会分配几个人暗中保护。” “您和师娘离我们近，我才能安心。” 顾院长都懂。 现在的情况是敌在暗我在明，如果那个邪术师突然发疯，用他们夫妇来威胁殿下，会给殿下造成很大的麻烦。 笑了笑，顾院长道：“既然殿下有这份心，那老夫就不跟您客气了。” 谢浔嗯了声，“应该的。” 虽然老师没说，但谢浔隐约能猜到一点，老师的儿子顾鸣丰之死跟他有关。 于情于理，他都该负责两位老人的后半辈子。 楚王府那头还得等，谢浔和姜小小暂时在顾院长家住下。 中饭是宋氏亲手做的。 顾院长趁机溜进去，顺便洗了个菜。 “夫人，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宋氏回头瞥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好事儿？” 顾院长犹豫了一下，“殿下刚刚跟我说，让我带着你搬去楚王府住。” 闻言，宋氏切肉的动作顿住。 顾院长洗了手，走到宋氏旁边。 “夫人，我知道你还在介怀当年鸣丰的事儿，可说到底，那时候的三殿下还只是个三岁孩子，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鸣丰出事。” “别看咱们什么都没说，可殿下的心思聪颖着呢，他应该早猜到了，让咱们搬过去，也是在替鸣丰照顾我们老两口。” “我不求你放下，但是，能不能不要拒绝殿下的好意？” 宋氏抬手，抹了把泪。 “那手上刚碰了调料，你别揉眼睛。”顾院长赶紧掏出帕子要给她拭泪。 宋氏一把推开他。 顾院长无奈，“夫人……” “夫什么人，你少跟我这儿黏黏糊糊的。”宋氏吼道：“没见家里没菜么？还不赶紧的出去买？” 顾院长愣了一愣之后，脸上绽开笑容，“得嘞，夫人想吃什么？我这就去。” “买条鲫鱼吧。”宋氏恍惚道：“我记得他小时候最喜欢喝我煲的鲫鱼汤了，其他的你自个儿看着买。” “好好好，我马上去。” 看出宋氏态度上的转变，顾院长心里乐开了花，出门后拎着杨二顺就去往菜市。 第103章 中饭很丰盛，做了一大桌子。 最后一道菜，宋氏端了个瓦罐进来。 “小时候殿下老爱喝我煲的鱼汤，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还合不合你的口味。” 把瓦罐搁在桌上，宋氏亲手给谢浔和姜小小盛了汤。 谢浔三岁那年被夺了气运的事儿，顾院长都跟她说了。 虽然她恼恨过，气愤过，因为谢浔，他们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没了。 可说到底，当年的三殿下也只是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啊。 况且老头子有句话说得对。 不管她放不放得下，鸣丰都已经回不来了。 可这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 谢浔接过汤碗，“谢谢师娘。” 宋氏看着他，眼眶有些发酸，随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吃吧！” —— 中饭后，谢浔又带着姜小小出门了。 聂老爷子给的暗桩，他得去交接一下，尽快调几个人暗中保护老师和师娘。 按照聂家管家的说法，得去聂记布庄找掌柜。 怕顾院长家车夫初来乍到找不到，谢浔去外头雇了辆车。 刚要带着姜小小上车，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哎哎哎你们俩……” 来人正是秦枫眠。 他很快就到了马车旁，对上谢浔幽邃的目光，后背打了个冷颤，随后乖乖低下头，喊了声，“主人。” 谢浔问：“你来做什么？” 秦枫眠面露为难，语气小心翼翼，“那什么，我当初去云州，是为了接姜姑娘入阴阳司的，现在都入京这么久了，姜姑娘还没去找家师报到，这事儿，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姜小小想到阴阳司是太子提出来设立的，心里突然有些不乐意。 她没说话，看向谢浔。 谢浔问秦枫眠，“你之前说，阴阳司是为了替燕国驱邪除祟而建立的？” “那当然。” 秦枫眠道：“坊间有不少关于邪祟的案子闹出了人命，每当这种时候，受害人都会去官府报案。” “可官府哪里管得了这种事？所以阴阳司的设立是必然的，官府管不了的邪祟案，都由我们管。” “我的几个同门师兄，已经通过考验录取了，另外还有一批人是从外面招来的，正在考试，现如今就只等姜姑娘这个掌司一到位，开门接案。” 谢浔又问：“那掌司能自己做决定，还是必须要听太子的指挥调遣？” “这个嘛……”秦枫眠摸摸后脑勺，“虽然是太子提出来设立的阴阳司，可他毕竟不懂法术，阴阳司目前，主要还是听我师父调遣吧。” 那就是没有完全给掌司放权的意思。 不过，只要慕容渊不插手太多，也就足够了。 谢浔把姜小小拉到一旁，低声道：“拿下阴阳司，将来我们还能借职务之便利用阴阳司的人去追查慕容渊背后的人，何乐而不为？” 姜小小想了想，用慕容渊的人去追查慕容渊背后的人，好像挺有道理的，的确是谢浔能想出来的损招。 点了点小脑袋，姜小小道：“好，我去。” 第78章 给小小挣嫁妆 秦枫眠听到姜小小的回答，总算放了心，“那咱们，现在就走？” “现在不行。” 谢浔道：“我们还有事。” 姜小小嗯嗯点头，“有事。” “那什么时候去，给个准信儿呗？” “三日后。” 秦枫眠走后，谢浔和姜小小上了马车，直奔聂记布庄。 到了才发现，他们家布庄不是一般的大，里头从针头线脑到布料成衣，从低价区到高价区，从试衣间到客人休息区，应有尽有，还能订做。 程掌柜前些日子就收到聂老爷子的信，说燕京的暗桩已经转手了，到时候会有人拿着他的信物过来。 本以为是跟聂老爷子交好的故友，哪成想，竟然是刚回京不久的楚王殿下。 程掌柜惊了一惊，连忙把贵客请到了休息间里，还吩咐了不准任何人过来打扰。 其实谢浔回京后，露面的机会并不多，程掌柜即便是个消息灵通的生意人，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认识谢浔。 主要是，市面上有楚王的画像在流通，卖的还挺火。 这么一张丰神如玉，俊美绝伦的脸，哪个春闺女儿看了不脸红？ 据说搞出这画像的人都快赚翻了。 谢浔还不知道画像的事儿，只是问程掌柜，“暗桩一共有多少人？” “五十来个。”程掌柜道：“老爷子心思缜密，这些人，全都被分散到了各个阶层，有街头小贩，有茶楼老板，有歌舞坊的舞姬，也有在官宦世家当下人当管家的，据说，宫里也有一位，但我没见过，不知道是谁。” 谢浔点点头，老爷子果然心思缜密，难怪当初能打探到太子准备开先后陵墓那么绝密的消息。 程掌柜收了谢浔手里的信物，转而将一枚扳指换给他，“以后，这些暗桩就归您了，他们所有的情报都会送到我这儿，您要亲自过来拿还是我差人送过去，都行。” 谢浔接过扳指，“情报的事先不着急，我想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特别能打的？” “当然。”程掌柜笑道：“这些人，基本都是练家子，只要不碰上术士，应付普通的打斗没问题。” 第104章 谢浔嗯了声，“帮我调八个人出来，三日后，让他们来楚王府找我。” 见谢浔自爆了身份，程掌柜在称呼上也有所改变，“殿下放心，三日后他们一定到。” —— 出了布庄，外面在刮雪风。 谢浔伸手拢了拢姜小小身上的斗篷。 迎面吹来一张宣纸，直接糊他脸上。 谢浔皱眉将纸拿下来，定睛一看，沉默了。 那纸上是一幅画像，画像上的，正是谢浔本人。 姜小小看了一眼，“咦”了一声，“你被通缉啦？” 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哎姑娘，买画像不？楚王殿下的丰神之姿，买一张不上当，买两张不吃亏，第二张半价哟！” 说着先给那姑娘看了半张脸。 那姑娘的俏脸一下子红了，问了价，羞羞答答地拿了两张，小心折起来塞袖子里迅速离开。 这摆明了，是有人拿着谢浔的画像发横财！ 谢浔本尊的脸有些黑。 姜小小刚觉得这声音耳熟，就见那人小跑过来追刚才那张画像。 画像在谢浔手上。 那人低头望着画像，嘿嘿笑了两声，“哥们儿，我这是小本儿生意，画像你要不？要的话一两银子一张，不要的话，不如还是还给我……” 话还没说完，抬头对上谢浔黑沉的脸，声音戛然而止。 姜小小惊讶地望着那人，“三师兄？你怎么下山了？” 天师府弟子张君亦，姜小小的三师兄。 贩卖画像碰到了正主，就……挺尴尬。 张君亦眼珠子一转，“哦，是小师妹啊，我下山来给你挣嫁妆呀！” “嫁妆？”姜小小有点儿懵。 “嗯。”张君亦一脸严肃，“你将来不得嫁人吗？嫁人不得要嫁妆吗？师父那么穷，上哪给你弄嫁妆去，于是我就未雨绸缪，下山替你筹备来啦。” “再于是，我发现你未来相公的画像还挺值钱，就多画了几张。” 张君亦说着，目光挪到谢浔脸上，“反正都是为了我家小师妹能顺利嫁给楚王殿下，楚王殿下不会介意吧？” 谢浔睨他一眼，伸出手，“钱呢？” “钱——那自然是给我家小师妹存起来了。” “我替她存。” 见张君亦面露为难，谢浔挑眉，“反正都是为了你家小师妹能顺利嫁给我，舅兄不会介意吧？” 张君亦：“不是……哪家姑爷会往丈母娘家要钱的，你像话吗？像话吗？” 张君亦说完，委委屈屈地看向姜小小，“小师妹，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被欺负吧？” 姜小小没反应，她还站在原地消化理解这俩人的对话。 张君亦突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还没出嫁，胳膊肘子就往外拐，你俩该不会行房了吧？” “啊？”姜小小说：“行啊，每个月都行的。” “！！！”张君亦瞬间暴怒：“慕容洵，老子砍了你！” 谢浔：“……” 他当初是为了什么，要骗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行房是让她待在家里别出去的意思。 第79章 醋王谢浔 张君亦追着谢浔跑了几条街。 奈何谢浔身边有姜小小。 姜小小一路用轻功带着他飞，谢浔没消耗多少体力。 最后俩人落在了一处覆满积雪的房顶上。 张君亦站在下面巷子里，累得气喘吁吁，弓着腰，双手扶在膝盖上，嘴里喷着白雾。 “不追了不追了。”张君亦恨恨道：“今天有我小师妹在，算你小子走运。” 姜小小问他，“三师兄，你下山了，谁照顾小师叔呀？” 张君亦摆摆手，“听说小师叔要出关了，最近师父都不让我去送饭，他自己去的。” 说着又嘀咕，“闭关十六年，这得成糟老头子了吧？” 姜小小坐下来，百无聊赖地捏了一团雪。 上次见到大师兄，大师兄也说小师叔快出关了，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吗？ “小师妹。”张君亦在下面喊她，“那什么，你最近还顺利吧？” 姜小小点头，“挺顺利的。” 张君亦道：“我下山是有别的事儿，就不去找你了，毕竟你也知道的，天师府不便跟皇室走太近。” “哦，好。” 张君亦无奈扶额，“还真是个小呆瓜。” 感慨完，又盯向旁边的谢浔，警告道：“我可不管你是楚王殿下还是天王老子，敢让我小师妹不痛快，老子第一个让你不痛快！” 说完一溜烟没了影。 谢浔问姜小小，“你有多少师兄？” “挺多的。”姜小小说：“外门弟子不算的话，内门弟子就有十来个。” 谢浔揉揉眉心。 果然不出他所料，姜小小是最小的一个，又是唯一一个女弟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的了。 将来她的这些师兄，岂不是每个人都得跑到他跟前来警告示威？ —— 三日后，谢浔带着姜小小、杨二顺和顾院长夫妇搬入了楚王府。 宫里除了给二十个身手了得的府卫，还安排了护院，丫鬟，小厮，太监和厨子。 从三等到一等，负责衣食住行的下人，全齐活了。 加起来得有近百人。 第105章 谢浔不习惯让人近身伺候，但这么大的府邸须得有人打理。 于是他院里没留丫鬟，只留了两个小厮，给顾院长夫妇院里也留了几个，其他的让管家安排去干别的了。 聂记布庄那头，程掌柜安排的八个暗桩，准时来到楚王府。 谢浔让姜小小一一试过几人的身手，果然都是练家子。 确认过关之后才安排他们藏在暗处，主要是保护好顾院长夫妇和杨二顺。 —— 三日之期已到，姜小小要去阴阳司报到了。 临出门前，谢浔怕她脚冷，给她换上刚订做来的小羊皮靴，怕她耳朵冷，给她换上带兜帽的斗篷，怕她手冷，特地给她准备了暖手炉，里面添了热炭，外面套一层皮毛防烫。 还给她准备了一个小木盒，木盒里是姜小小爱吃的零嘴。 做完这些，谢浔仔细打量她一眼。 想到姜小小要去的地方全是男人，他就说不出的暴躁。 最终，谢浔道：“我陪你去。” 姜小小说：“阴阳司毕竟是朝廷设立的衙门，又是太子的势力，你是王爷，出现在那儿会不会不太好？” 谢浔道：“谁说不好，那就让他永远闭嘴好了。” 第80章 上朝？什么玩意儿 阴阳司作为专门处理邪祟案的衙门，为了给百姓提供便利，位置就设在刑部对街。 从太子提出设立阴阳司，到提议通过，至今已经快半年的时间。 然而阴阳司还是没能正常运行。 不为别的，人员难招。 跟其他衙门通过科举武举选拔人才不同。 燕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专门提供教学法术的学院，因此要想招人，就得往外找。 而真正有本事的玄门高人，一般都不会太想入朝被规矩束缚。 这也是太子让顾院长当云州负责人，而顾院长一直迟迟招不到人的原因。 不过虽然还没正式挂匾运行，但衙门内部的一应设施基本上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谢浔带着姜小小过去的时候，正好国师白丞也在。 修炼之人衰老的速度比寻常人更慢，已经年近五十的白丞，看上去像是才三十出头，沉稳儒雅，风华正盛。 看到二人，白丞先给谢浔行了个礼，之后才将目光挪到姜小小身上，微微有些愣神，随即莞尔一笑。 “早听朱彦说起，当日在云州破了他的奇门局，将他击败的是个小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单看外表，这就是个娇弱到容易令人生出保护欲的小丫头。 白丞自认阅人无数，然而时至今日，才真正懂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难怪枫眠那小子一直说，这丫头很有意思。 “姜姑娘，欢迎你加入阴阳司。”白丞的语气中诚意满满，“今后，你便是阴阳司的领头人了。” 姜小小问：“不用再考试了吗？” 顾院长说过，等到了燕京，国师还会另外出题的。 白丞轻笑，“你破了我徒儿的奇门局，这便是最好的答卷，已经满分了。” “噢。”姜小小点点头，又道：“阴阳司是太子的，而我是楚王的人，你能做太子的主让我当掌司？” 白丞纠正道：“阴阳司不是太子的，也不是皇上的，更不是我的，而是全燕国百姓的。我们需要的，是真正有能力为百姓分忧的人，而非利用阴阳司来争权夺利。” 听到这话，谢浔看了眼白丞，眼底漫出深深的嘲讽。 白丞躲开谢浔的目光，“殿下，您要没意见的话，微臣带着姜姑娘熟悉一下衙门内部的环境。” “不必。”谢浔冷声拒绝，“本王自己会带她去。” 白丞拱手，“那有劳殿下了。” 前院是公堂，谢浔带着姜小小转了一圈，又去往后院。 后院除了给姜小小和她手底下几位得力干将的办公房，还专门设了修炼房。 绕过游廊，西跨院外有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个小池塘，眼下已经上了冻。 谢浔正想拉着姜小小去池塘边的亭子里坐一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 他回头一看，就见五六个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 当得见谢浔和姜小小，几人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行礼，“参见楚王殿下，见过掌司大人——” 异口同声，声音充满了朝气。 谢浔大概猜到了几人的身份，“你们都是白丞的弟子？” “是。”为首的男子温雅有礼，“我们已经通过了考试，从今往后，就是阴阳司的一员了，还望楚王殿下和掌司大人多多照拂。” 秦枫眠是最后出现的，乐呵呵走到谢浔和姜小小跟前，给二人介绍，“刚才说话的这位，是我七师兄邱鸿。” “还有这位……”他又指了指邱鸿身后的男子，“这是我六师兄于天朗。” 谢浔打断他，“没有女弟子？” “呃……”秦枫眠道：“没有，玄门中女弟子本来就少，更何况进阴阳司再筛选一遍，能进来的就更少了。” 谢浔蹙着眉。 那么大个阴阳司，将来除了小小，竟然全都是男人！ ……忍不了。 谢浔拉着姜小小站起身，“不干了。” 姜小小疑惑，“为什么？” 以小丫头那不通七情六欲的呆性子，只怕跟她解释了她也不明白。 第106章 谢浔简单直接道：“他们这么多人，不缺你一个。” “噢。”姜小小没说什么，任由他牵着往外走。 “哎哎哎？”秦枫眠急眼了，冲上前去拦在二人跟前，“咱不都说好了吗？殿下……啊呸，主人你怎么能临时变卦呢？” 谢浔面无表情，“当初你也没说阴阳司只有我家小小一个姑娘家。” 姜小小好像明白了谢浔为什么会突然翻脸。 “没关系的。”她说：“反正我没把他们当人看。” 秦枫眠：“……” 谢浔说什么都不同意。 找到幕后之人，甚至是夺回龙气，都可以再想法子，但他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狼窝里。 姜小小见谢浔态度坚决，想了会儿，又道：“那以后我来阴阳司，你陪着我，我出去办案，你也陪着我，这样可以吗？” “好。”谢浔直接答应下来。 秦枫眠瞪大眼，“那什么，王爷不得上朝吗？” 谢浔冷笑，“听说外面都在传本王行事乖张不学无术？” 秦枫眠咽了咽口水。 好像是的。 不止如此，因为前段时间被宁王府退婚，这位楚王殿下的名声简直恶臭到了极点，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不过，最近好像因为一幅画像，楚王摇身一变成了京中女儿的梦中情郎。 什么纨绔不化，什么不学无术，那帮脑子发蒙的女人说了，这叫个性。 果然在盛世美颜跟前，什么都是浮云。 色令智昏啊！ 谢浔并不知道张君亦的画像早就让他名声逆袭，只是看着秦枫眠，微微挑眉。 “澄清一下，那不是谣言，本王不止行事乖张不学无术，还沉迷声色，上朝？什么玩意儿？” 秦枫眠：“……得嘞，主人高兴就好。” “还有。”谢浔道：“去跟你师父说，我家小小每个月至少得有三天假，还得是连在一块的。” “这……”秦枫眠面露为难，“衙门是七天休沐一次，一个月算下来，也有四天了。” “嗯？” “好好好。”秦枫眠败下阵来，“我尽量去说服我师父。” 对上谢浔冷嗖嗖的目光，他咳了一声，忙又改口，“不是尽量，是一定，一定让我们的掌司大人每个月至少连休三天。” 第81章 混账东西 一直到谢浔带着姜小小离开，先前那几人才敢小声议论。 “哎，枫眠，当初大师兄去云州，真是被刚才那姑娘给打成重伤的？” 说话的是六师兄于天朗，他一脸不信的表情。 秦枫眠哼了哼，虽然提出质问的是他同门师兄，但一想到有人怀疑小丫头的实力，他就有些不爽。 “要不，改天六师兄单独找她切磋切磋？” 于天朗想起大师兄朱彦的惨状。 当时送回京，全是吊着一口气的，哪怕到了现在都还没办法下地。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她是修什么的呀？”于天朗又问：“据说当初破了大师兄的奇门局，难不成，也是修的奇门术？” 秦枫眠哪知道这个，他只知道，那丫头神秘得很，从认识到现在，还没见她真正出过招。 瞥了于天朗一眼，秦枫眠道：“问我干嘛，你要真有胆儿，改天亲自去问呗！” —— 谢浔和姜小小到家时，时辰还早，宋氏亲自给二人煮了两碗姜汤喝下，防止受寒生病。 一群人围坐在炭盆边。 杨二顺可太好奇阴阳司到底啥样了，央着姜小小跟他说。 姜小小言简意赅地跟他描述了一番。 杨二顺十分憧憬，“姜姐姐，我要是好好学，以后能不能也跟你一样进阴阳司？” “能。”姜小小说：“以你的天赋，学个一二十年就能进了。” “啊？”杨二顺吓得小脸都白了，惹得旁边的顾院长哈哈大笑。 一二十年，黄花菜都凉了！ 杨二顺嗷嗷哭着站起来，“我去修炼了。” 他就不信，姜姐姐十六岁能当上阴阳司掌司，他要二十年才能摸到阴阳司的门槛。 没多会儿，宫里来了人，正是御前总管杜恩。 知道这位殿下脾气不好，杜恩都没敢让谢浔出去接旨，自己跟着门房悄咪咪进来的。 然后站在前厅，扯着嗓子喊了声：“圣旨到——” 顾院长忙带着宋氏和几个下人跪在地上。 谢浔靠在圈椅上，无动于衷。 姜小小想起身，也被他摁下了。 杜恩嘴角微抽，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装作没看见，继续宣读圣旨。 圣旨上说，楚王刚入京，对其他衙门的事务尚且不熟悉，先管着西郊马场。 顾院长一愣。 西郊草场里的马，全是战马，每一匹都经过了精挑细选的，随时为上战场而准备着。 虽然管马场的名头没有管着京中衙门那么响亮，但其实算下来，这是个至关重要的差事。 鸿泰帝竟然一来就给殿下这么重要的差事，顾院长有些意外。 然而，谢浔眼皮都没抬，淡淡一句，“没兴趣。” “这，殿下……”杜恩卡壳了。 接下来，不管杜恩怎么劝，谢浔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漠态度，眉眼间甚至还露出了几分阴冷的戾气。 第107章 杜恩不敢再烦他，只得将圣旨原路带回，如实禀报了鸿泰帝。 “什么？” 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鸿泰帝听闻谢浔不肯接手西郊马场，老脸沉了下来。 “那个孽障说什么了？” 杜恩不敢隐瞒，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楚王殿下说，他没兴趣。” 鸿泰帝额头上青筋跳了跳，“那他对什么有兴趣？” 杜恩犹豫着，不敢吭声。 鸿泰帝厉喝，“说！” 杜恩道：“奴才听闻，楚王殿下要陪着一位姓姜的姑娘。那姑娘是阴阳司刚招募的掌司，才入京不久。” 竟然是沉迷女色！ 鸿泰帝气得两眼发黑，“混账东西！” 说着狠狠摔碎了御案上名贵的砚台。 正巧太子慕容渊进来，看到满地的墨汁，一时愣住，“父皇何故发这么大火？是不是三弟又惹您生气了？” 鸿泰帝冷哼一声。 慕容渊弯腰捡起地上的砚台碎片，走上前，“父皇，三弟毕竟在云州那种小地方生活多年，说话行事难免有鲁莽不得体的地方，您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这话，听似在劝，实则是在暗讽楚王就算封了王镶了金边，也掩盖不了他乡下人的里子。 杜恩看了慕容渊一眼，满心复杂。 鸿泰帝明显还在气头上，跟慕容渊说话都带了火气，“你来做什么？” 慕容渊轻咳一声。 杜恩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等御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慕容渊才拱手道：“父皇，儿臣上次提议给先皇后翻修陵墓一事，不知您考虑得如何了？” 鸿泰帝问他，“你不是年底就要成亲了，操心先后陵墓做什么？” 慕容渊笑道：“儿臣的事，哪有先皇后的事大？皇陵守卫可说了，最近陵墓里常有动静。 他们仔细检查过外面，确认没有盗洞，不是摸金人所为，那就只能是陵墓内部出了问题，没准是年限太久，机关之类的失效了。 所以儿臣提议，开陵墓，重修机关。” 自从先皇后薨逝至今，燕国都没有再立后。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父皇对那位皇后用情至深。 也正是因为他深爱先皇后，所以当年才会那么痛恨克死了先皇后的谢浔。 慕容渊笃定，以他父皇对先皇后的深情，听说陵墓出事，一定会着急。 鸿泰帝果然皱了眉，“十四年前才修建的陵墓，这么快就出问题了？” “肯定是当初那批修建皇陵的工匠偷工减料！”慕容渊义愤填膺，“父皇，此事儿臣一定追查到底给您和先皇后一个交代。” “只不过，陵墓内部机关复杂，若是没有机关分布图，儿臣再有心，只怕也无能为力。”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父皇……” 慕容渊还想再说什么。 鸿泰帝抬头看他一眼。 到底是执掌江山多年的人，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慕容渊马上垂下头，“是，儿臣告退。” —— 回到东宫，慕容渊第一时间去找黑袍人。 黑袍人问他，“进展如何？” 慕容渊满心不甘，“父皇还是不肯松口，我都不明白，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黑袍人道：“没那么多时间等了，我想到一个办法，你父皇肯定能答应开陵墓。” 第82章 看我不爽就来揍我 听到这话，慕容渊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老师，什么办法？” 黑衣人冷笑一声，缓缓吐出四个字：“投石问路。” 慕容渊突然想到什么，“老师的意思是，我们先去皇陵弄出动静来，引起轰动，逼得父皇不得不开启皇陵？” “嗯。” “可这，能行得通吗？” 慕容渊记得，老师无法接近大帝神像，无法接近父皇，而皇陵除了守陵的大内侍卫，还放了不少镇守的神兽石雕。 这石雕，也不知道老师能不能接近。 想到这儿，慕容渊意识到一件事，“老师可曾想过，既然是能传承开国大帝神能的宝物，有没有可能，先皇后并没有带到陵墓里，而是放在了被我们忽略掉的地方，比如，慕容浔身上？” “楚王身上倒是有一件东西。”黑袍人道：“但那东西跟我说的宝物没什么太大关系，否则老夫岂能让他留到现在？” 慕容渊皱皱眉，虽然他挺馋大帝神能的，但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毕竟是皇陵啊，父皇最珍视的地方。 万一出了纰漏让父皇发现蛛丝马迹，慕容渊不敢想象后果。 黑袍人看他一眼，“怎么，怕了？” “没，没有。”慕容渊赶紧道：“只是担心老师，您才刚受了风寒，现在又要奔波去皇陵，学生什么忙都帮不上，心中甚是愧疚。” “安心等着吧。”黑袍人道：“十日之内，老夫必让鸿泰帝主动开启皇陵！” —— 谢浔拒绝了接手西郊马场，也不去上朝，陪着姜小小去了阴阳司。 阴阳司开张第一天，恰逢其他衙门休沐。 除了国师白丞和他的弟子们，还有各路官员前来捧场，场面十分热闹。 慕容渊作为阴阳司背后的主子，排场做得足足的，还特地带了仪仗队。 第108章 东宫太监才刚扯着嗓子喊完“太子殿下驾到”，官员们就呼啦啦跪了一地。 慕容渊一身杏黄蟒袍，负着手缓缓走进来，身后有太监撑着伞盖，下人们动作整齐一致，训练有素。 那气派，那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慕容渊望着跪了一地的官员，心中颇为满意，唇角往上弯了弯。 但很快，他这抹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身后跟进来了两个人。 这俩人，他都认识，一个是阴阳司刚招募来的掌司，也是当初跟着谢浔入京的呆丫头姜小小。 另一个，则是谢浔本人！ 他怎么来了？！ 慕容渊想到那日帝神殿的事儿，至今心有余悸，不敢跟谢浔靠太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白丞率先发现了慕容渊的异样，抬头问：“太子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慕容渊意识到自己失态，重整了一下情绪，站直身子，“诸位都平身吧。” 众人谢恩站了起来。 慕容渊复杂的目光落在谢浔身上，“听闻父皇把西郊马场给了三弟，三弟这时候不去马场，来阴阳司做什么？” 谢浔淡淡掀了掀眼皮，“阴阳司大门开着，本王想来便来了。” 语气何其的嚣张狂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难怪外面一直传言楚王性情乖戾无法无天，之前他们还存有疑虑，今日一见，他本尊竟然比传言更甚。 果然乡下长大的土包子，即便骨子里流淌着皇室血脉，也无法跟温雅尊贵的太子殿下相媲美。 谢浔无视众人或嘲讽或不满的目光，牵着姜小小径直往里走。 并没有给慕容渊行礼。 有官员看不下去，怒道：“太子殿下，楚王殿下这是藐视皇威，他……” 慕容渊笑着，抬手制止，“三弟毕竟刚从云州回来，京中的许多规矩他还不太懂，诸位请担待。” 先前说话的官员正是礼部尚书，闻言冷哼一声。 什么叫不懂京中规矩？ 这分明就是没教养！ 原本前两日礼部按照规矩安排了礼仪官前往楚王府，为的就是教楚王宫廷礼仪。 楚王倒是让礼仪官进去了，可他不务正业，好的不学，非让礼仪官给他唱淫词艳曲。 礼仪官最后被气哭，红着眼回去的。 十四年前把当朝几位大儒气得含恨辞官，十四年后，刚入京就把礼仪官给气哭。 就这么个纨绔皇子，除了空有皮囊顶着尊贵的王爷身份，他啥也不是！ 慕容渊将众人对谢浔的怨愤看在眼里，唇角再度露出温和的笑容。 “原本阴阳司开张，孤理应多留一会儿，可我还有事，不得不提前告辞，诸位请便。” 当日吐血的事儿历历在目，慕容渊可不敢跟谢浔站太近。 不过，谢浔的出现未必是坏事。 至少，收获了一大波仇恨，不是么？ 挑了挑眉，慕容渊很快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太子一走，其他官员们继续留下参加阴阳司开张仪程。 白丞站在高处，简单阐述了一下阴阳司设立的初衷和宗旨，紧跟着同众人介绍掌司，姜小小。 介绍完，白丞让姜小小上去讲两句。 姜小小有些茫然，看了看谢浔。 谢浔眼神温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姜小小点点头，上了台。 面对底下那么多双眼睛，她面上半点紧张和羞窘都没有，张口就来。 “我叫姜小小，是谢浔的未婚妻，我能吃能睡，没事儿喜欢发呆，没了。” 众人：“？？？” 什么玩意儿？ 就这，能当掌司？ 众人将目光投向白丞，明显等着国师给个合理的解释。 让个小姑娘执掌阴阳司也就罢了，还是个脑子不好使的，闹呢？ 秦枫眠捂着肚子，笑得险些打滚。 小丫头果然没让他失望，太有意思了！ 姜小小看了眼众人恨恨的目光，脸上仍旧呆呆的。 “我当初看国师大弟子朱彦不爽，于是揍了他一顿，拿到了掌司的位置，你们要是看我不爽，也可以来揍我。” 这话可太他娘的招仇恨了。 众人黑了脸。 “我来！”说话的是秦枫眠的六师兄于天朗。 只见他足尖轻点，跃上高台，都没给姜小小反应的机会，手中长剑携带着凌厉的剑气，直直朝着姜小小刺来。 秦枫眠心下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他这位六师兄是出了名的快剑。 六师兄原本就对姜小小当掌司不满意，这一剑，明显带着怨气。 万一真刺下去，小丫头可就躲不开了。 “姜姑娘小心！”七师兄邱鸿高声提醒。 他对这位掌司的印象其实也一般，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于天朗这一剑若是真刺下去，他们国师府就是在仗势欺人，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众官员望着高台上，几乎没人露出担忧的表情，全是等着看好戏。 白丞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今日，只怕不好收场了。 然而就在于天朗的剑尖快要接触到姜小小时，众人忽然见到她手中多了一柄半透明的重剑，抬手，眨眼间格挡住于天朗气势汹涌的剑锋。 第109章 于天朗瞬间被震飞出去，五脏六腑都在翻涌，一大口血猝不及防地吐了出来。 白丞满脸震撼，整个人都僵住了。 “灵力化刃！” 真的有人能修炼到这个境界吗？ 第83章 传说中的境界 “刚才发生了什么？” 等着看热闹的官员们纷纷懵了。 “没看清啊，好像是那位国师弟子被震飞出去了。” 回头，果然就见于天朗摔在地上，已经吐了不少血，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众人纷纷白了脸色。 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秦枫眠小跑到白丞身边，压低声音，“师父，您刚才可曾看清楚了？” 白丞颔首。 秦枫眠脸上的震撼藏都藏不住，“灵力化刃，这真的是人能到达的境界吗？” 他只在传说中听到过。 上一个能有此境界的，是一百多年前那位神乎其神的开国大帝。 难不成，这丫头是大帝的后人？ 那也不对啊，大帝后人不是慕容家的吗？ 况且还有传闻说，大帝终生未娶，至死都未能留下子嗣。 可不管怎么说，秦枫眠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官员们都是平凡人，肉眼凡胎看不懂灵力化刃，白丞以及他的几个弟子，却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刚才那一击，姜小小手下留情了，否则于天朗这会儿不可能还有命。 被击中的于天朗到现在都感觉自己在做梦。 灵力化刃，灵力化刃…… 除了传闻中的大帝，竟然真的有人修炼到了这神一般的境界。 “师父……”他看向白丞。 白丞沉了脸，“还不赶紧跟掌司认错？” 于天朗在师兄弟的搀扶下艰难站起来，抹去嘴角血迹，垂下头，“掌司大人实力雄厚，先前是我鲁莽了，您见谅。” 姜小小看向其他人，“还有没有要揍我的？” 众人不敢吭声。 “没有的话，那我就去睡觉了。” 姜小小说完，下了高台走向谢浔。 谢浔问她，“在这儿睡还是回家睡？” “都行。” 姜小小说完，乖乖伸出手任由谢浔牵着。 她本不想这么快亮底牌的，但是他们人太多了，一人来挑战一回，她会很累，干脆直接亮底牌，来个下马威。 况且，她不能暴露天师府弟子的身份，天师府主修的那些术法，她以后都不能轻易使用，要想快速震住这些人，也只能亮底牌。 灵力化刃，是给小师叔送饭的时候，小师叔隔着石门教她的，不是天师府的术法。 小师叔说，她的天赋和体质都特殊，灵力是溢出的，刚好灵力化刃需要大量灵力作为基础，她适合学这个。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谢浔直接带着姜小小回楚王府。 只留下满脸惊愕的官员们和国师众弟子。 官员们没多会儿就散了，国师弟子们却还在回想刚才那一幕。 那一幕很快，但是每个人都看清楚了。 “师父，弟子错了。” 于天朗捂着胸口，站在白丞跟前，都没好意思抬头，“是弟子盲目自大，以貌取人，险些辱没了门风。” 白丞叹气，“罢了，你回去养伤吧。” 别说是于天朗，就连他，第一次见到姜小小的时候心里都同样质疑过。 可事实证明，他看走眼了。 灵力化刃，这是传说中才有的境界。 这丫头，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天师府好像也不教这个啊！ —— 姜小小在回府途中就靠在谢浔肩上睡着了。 下车时，谢浔打横将她抱起，动作很轻，一路回了正院，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之前在阴阳司，姜小小那一手灵力化刃，谢浔看清楚了。 哪怕不懂修炼，他也能从白丞的反应猜出来，小小很强，强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但在他心里，她就是个需要他亲手饲养照顾的小丫头。 给姜小小盖上被子，谢浔没有离开，一直在榻前守着。 姜小小一觉睡到下晌，醒来时见谢浔坐在床边，她打了个呵欠，坐起来。 谢浔望着她，“中饭都没吃，饿了没？” “饿了。”姜小小点点头。 “先洗脸，我去厨房给你弄吃的。” 为了方便亲手给姜小小做吃食，谢浔让人在他院子里弄了个小厨房。 宋氏之前看到姜小小被谢浔抱着回来，担心她生病了，过来看她。 刚进门，就看到谢浔在小厨房里忙活。 宋氏愣了一下。 之前顾院长跟她说，殿下在院子里弄了个小厨房，要亲手给姜小小做吃的，宋氏还不信。 没想到今儿亲眼得见了。 宋氏看看厨房里认真做饭的谢浔，又看看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乖巧等吃的姜小小，忽然笑了。 这俩人，竟然一点儿都不违和。 这大概就是老话说的“天造地设”吧？ 宋氏上前，温声问了姜小小几句。 听姜小小说没事儿，只是困了，宋氏才放了心。 谢浔都已经在厨房里了，宋氏没好意思再提出给姜小小做吃的。 没说几句就回去了。 第110章 姜小小没等多久就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了。 食物下肚，感觉整个人踏实又精神。 然而没吃上几口，门房小厮就着急忙慌地进来禀报，说秦枫眠来了，有十万火急的事儿。 再十万火急，也不能打扰他家小小吃饭。 谢浔黑沉着脸，“让他等着！” 姜小小想着，应该是阴阳司的事儿，她加快了吃饭速度。 谢浔看出来，皱眉道：“什么事都没有你吃饭重要，吃太快伤脾胃，不许为了那些人这么做。” 第84章 槐花巷离奇命案 秦枫眠在前厅等了有将近一炷香的功夫，谢浔才带着姜小小缓缓走来。 秦枫眠腾地站起身，给谢浔行礼。 谢浔问他，“何事？” 秦枫眠看了眼姜小小，“之前是我六师兄鲁莽了，我代他向掌司大人赔不是，还望您海涵。” 姜小小在圈椅上坐下，“你专程跑一趟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秦枫眠赶紧道：“赔罪只是顺道，我来，是因为衙门里接了一桩十万火急的案子。” 阴阳司开张第一天就接到案子，姜小小有些意外，“十万火急？” “对。” 秦枫眠喝了口茶，快速整理了一下措辞。 “是这样的，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京兆府接到报案，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横死街边，一尸两命。” “官府立即派人前往调查，然后就发现这妇人的男人在自己家里上吊了。” “京兆府的人只能通过走访周边邻里来了解案情，最后也确实走访到了那妇人遇害前的几个目击证人。” “然而，还没等官府将他们带回衙门进一步调查取证，这几个目击证人就都死了，死法特别诡异，全是上吊。” “更诡异的是，上吊地点都在妇人死前遇害那巷子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京兆府再三确认过，那棵树就是第一案发地点，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仵作验尸的结果也表明，这些人是自杀，而非他杀。” 姜小小听懂了，“所以，京兆府怀疑这案子跟邪祟有关？” “那不然怎么解释三四个人全都在同一个地点上吊？”秦枫眠道：“京兆府刚把这件案子的卷宗转到阴阳司，如今就等着掌司大人回去立案了。” “那走吧。” 姜小小反正不懂立案要怎么立，只能带着谢浔一起。 到了阴阳司，秦枫眠的那几位师兄早就原地待命了。 他们中有几位，之前一直看姜小小不爽。 可早前姜小小那一手灵力化刃，让他们彻底服气了，这会儿脸上半点不敬都不敢有。 “掌司大人。”邱鸿拱了拱手，随后将京兆府的卷宗递给她。 姜小小翻看了一下。 案子进展几乎没有，上面记录的，是那几个目击证人的口供。 四个目击证人，姓名旁边都用朱笔画了个叉，表示已经死亡。 至于口供，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事发前，他们在不同时间段路过巷子外，无意中瞥见了巷子内的情形。 目击者一说当时巷子里很吵，大晚上的，他没敢靠近，走开了。 目击者二说她带着孩子，天又太黑，没怎么看清楚。 目击者三说当时好像是一个妇人被一伙混混围堵抢劫，但他着急赶路，就没往心里去。 最后一个目击者说他朝着巷子里吼了一声，结果被那伙人威胁，敢管闲事就弄死他，他很害怕，也走开了。 “这些人，当时没有一个是伸出援手的，哪怕是报官。”秦枫眠道：“最大的可能，是妇人含冤而死，死后化鬼，回来找上了当时漠视这场惨案的人。” 谢浔不赞同，“那怎么解释妇人的丈夫也上吊了？” “殉情呗！” 秦枫眠一副马上要破案的笃定表情：“毕竟一夜之间，妻儿都没了，丈夫一时想不开不是很正常？” “去现场吧！”谢浔道：“没有证据就妄下定论，阴阳司要是让你这么玩，早上刚开的张，晚上就能关门大吉了。” 说着合上了卷宗。 这熟稔的语气…… 秦枫眠：“……” 阴阳司谁掌事来着？ 开张第一天就要外出办案，然而姜小小的办案小队还没组织好。 她扫了眼众人，“你们都会什么？”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秦枫眠率先笑呵呵道：“我会赶尸。” 邱鸿也跟着道：“我负责用罗盘吧。” 罗盘要记录当时的天干地支，月将和时辰。 这些事儿，想来以掌司大人的性子，她会嫌麻烦。 其他几人则是跟邱鸿一样会风水堪舆驱邪画符。 那几人姜小小都能理解。 但秦枫眠这赶尸是怎么回事儿？ “国师那么博学多才，既会奇门术，又会画符箓，还会赶尸？” 大弟子朱彦是修奇门术的，小徒弟会赶尸，其他几位会驱邪。 这些要都是白丞教的，那这位国师可真是个人才。 至少姜小小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全能的人。 “那倒不是。”秦枫眠似乎一点儿也不忌讳，直接道：“赶尸是我家族的本事，我拜入国师门下，纯属个人兴趣。” “那赶尸就不用去了。” 第111章 姜小小伸手，点了七师兄邱鸿和四师兄柳安。 “啊？其实除了赶尸，驱邪画符啥的，我也会啊！”秦枫眠没想到自己直接被淘汰，还想再争取一下。 一抬头对上谢浔的眼神，他缩缩脖子，“那我下次吧，有适合我的案子我再去。” “能去。”谢浔道：“你把本事收起来，乔装打扮一番提前到槐花巷，扮作案发当晚的目击证人，等我们到，就主动来找小小，说当晚的目击证人都死了，你很害怕，寻求阴阳司庇护。” 秦枫眠立即反应过来，“殿下是想来个引蛇出洞？” 谢浔颔首。 邱鸿出声道：“殿下，还是让我来吧，枫眠修炼的时日尚浅，到时候若是鬼上身引着他去上吊，枫眠只怕控制不住。” 谢浔淡笑，“听你这么一说，你们几位的考试都是掺了水的？” 邱鸿狠狠噎住。 秦枫眠道：“七师兄，你们谁都别劝了，我去。” —— 一刻钟后，秦枫眠换上寻常百姓的衣裳，从阴阳司出发，前往案发地点槐花巷。 秦枫眠走后一炷香的功夫，谢浔姜小小几人才开始启程，先去京兆府看了几具尸体，基本跟卷宗上描述的一致。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槐花巷外停下。 因为是案发现场，这一处已经被京兆府圈起来了，外面有衙差在守。 眼瞅着就要天黑了，几个衙差又冷又怕，身子直哆嗦。 直到姜小小掏出阴阳司的掌司令牌，让他们暂时不用守了。 几人才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千恩万谢一番，匆匆离开了此处。 姜小小上前几步，站在歪脖子树下。 根据卷宗上的描述，那妇人当时就是在这棵树下遇的害。 好几天前的命案，地上的血迹早就被白雪覆盖了，只能看到歪脖子树上隐隐有上吊时绳索勒过的痕迹。 天色渐渐黑了，柳安提着灯笼，邱鸿拿着罗盘。 巷子尽头，突然刮来一阵阴风。 邱鸿手中的罗盘指针忽然转个不停。 “掌司大人。”邱鸿微惊，上前喊姜小小。 姜小小抬手，“别说话。” 邱鸿只能捂住罗盘，装作不知情。 没多会儿，巷子外传来秦枫眠慌慌张张的声音。 只见他踉跄着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各位大人，求你们救救草民！” 姜小小问他，“你是谁？” 秦枫眠哆嗦着声音，“草民是这附近的住户，我……我听说，发生命案那天晚上，凡是从槐花巷路过的人，都死了。我很害怕，各位大人，求你们一定救救我。” 姜小小了然，“这么说来，你那天晚上也经过了此处？” “是。”秦枫眠垂下头，声泪俱下，“我不仅经过了，还看到了，那伙人正在持刀抢劫一个孕妇，我也想帮忙，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事后我也很愧疚，要早知道会发生命案，我该去报官的，可我……” 他说到这儿，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演戏演得十分到位。 姜小小和谢浔对视一眼。 谢浔道：“既然如此，那你跟我们回趟衙门吧。”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秦枫眠连叩几个头，站起身，“那我去跟家里人交代一声，马上就回来。” 秦枫眠说完，撒腿跑出槐花巷。 谢浔给邱鸿和柳安递了个眼色。 那二人会意，走出巷子，不远不近地跟在秦枫眠身后。 第85章 原来这就是人性么？ 秦枫眠走出去没多远，就感觉身后刮的风不一样了。 正常的雪风是刺骨的冷，可身后的风，很瘆人，呼啸而过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哀嚎，让人不寒而栗。 小时候为了学赶尸，秦枫眠没少跟尸体打交道。 跟鬼打交道倒还是头一回。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邱鸿和柳安就跟在他不远处，清楚地看到了秦枫眠身后跟着一只鬼。 一只，男鬼。 冲天的怨气使得他浑身泛着黑气。 察觉到身后有人，那鬼回头，对着邱鸿和柳安咧了咧嘴，露出一抹诡异而又恐怖的笑容。 柳安倒吸口冷气，“不好，被发现了。” 邱鸿皱眉，“追！” 俩人没再躲躲藏藏，一个拎着灯笼，一个捧着罗盘，运气往前追。 然而他们的速度赶不上男鬼。 不过眨眼间，男鬼就上了秦枫眠的身，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该死！”柳安骂了一句，“跟丢了。” 邱鸿想了想，“既然前面几位目击者都是在那棵树上吊死的，那么这只鬼很有可能也会把枫眠带去槐花巷，咱们往回走。” 二人说罢，转过身，一路朝着槐花巷飞奔而去。 此时的槐花巷，姜小小早带着谢浔飞上房顶藏匿起来了。 被男鬼附身的秦枫眠走过来的时候，俩人看得真真切切的。 秦枫眠手中多了一条绳索。 被鬼附身后的他动作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将绳索挂到了歪脖子树上，打了结。 纵身一跃，秦枫眠跳起来，脖子准备往绳索里套。 房顶上突然飞下一片碎瓦，锋利的边缘直接将绳索割断。 猝不及防的一击，使得秦枫眠一个屁股蹲摔了下去。 第112章 他身体里的男鬼才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大变，转身要逃。 然而出口处，邱鸿和柳安已经拿着符咒在等了。 男鬼调个方向，就见姜小小带着谢浔飞身下来，堵住了他的后路。 瞅准了巷子两边的围墙，男鬼才准备往上飞。 姜小小眼疾手快，飞了个提前画好的符咒过来，准确贴在秦枫眠的额头上。 男鬼惨叫一声，摔倒下去，疼得满地打滚。 可他被短暂封印住了，魂魄离不开这具身体，也无法逃走。 姜小小之所以没有直接收了他，是因为衙门办案讲究流程，哪怕犯案的是鬼，也得审问。 他留在人的躯体里，审起来能省不少麻烦。 姜小小蹲下身，望着他，“为什么要害死无辜之人？” “无辜？” 男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变得歇斯底里，眼睛红得瘆人。 “那天晚上，如果他们中的一个人肯去官府报案，我家娘子就不会遭遇不测，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男鬼说着，呵呵呵笑了起来，“当时路过的人那么多，看到的人那么多，他们竟然全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们难道还不该死吗？他们就该去给我的妻儿陪葬！” 姜小小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错人了，害死你娘子的，是那伙劫匪。” “他们全都该死！”男鬼越说越激愤，“抢劫犯该死，路见不平不肯出手，全都装作看不见的那些人，更该死！” “可是据我所知，你并没有去找那伙抢劫犯报仇。” 谢浔垂目望着男鬼，“你死后化为厉鬼，第一时间找的，是当晚经过槐花巷的无辜路人，难不成，这其中另有隐情？” 听到这一句，男鬼怒喝一声，巷子里霎时间阴风大作。 但很快，他又放声大笑，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全都该死，他们全都该死！” 邱鸿和柳安对看一眼。 就这还怎么审？ 姜小小已经没了耐性，“既然不肯说，那就直接上路吧！” 她伸手，正要将男鬼从秦枫眠的身体里揪出来，谢浔忽然又开口。 “不如让本王来帮你回忆一下吧！” 谢浔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五天前的那个晚上，你身怀有孕的娘子路过槐花巷，被一伙抢劫犯盯上，当时路过槐花巷的人有好几个，他们之中，有好几个看到了你娘子身处险境，可每个人都选择了无视，没人报官，更没人上前帮忙。” “是！”男鬼满身的怒意化为了戾气，“所以他们一点都不无辜，他们该死！” “其实当晚路过的不只四个人，还有第五个。”谢浔缓缓补充道：“那个人，就是你。” 突然之间被戳到了痛处，男鬼尖声叫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你胡说！” “多讽刺？” 谢浔冷笑，“因为你的漠视，你的事不关己，导致妻儿一尸两命，发现真相后，你因为无法接受，于是上吊自杀了，可你却把罪责都推到了前面四个人身上。” “我没有，我没有……” 借着秦枫眠的身体，男鬼的眼泪汹涌而出，他捂住耳朵，哭得整个躯体都在发抖，“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案子到这儿，彻底水落石出。 姜小小现在身为阴阳司掌司，不能随便砍鬼了，冥界有判官，男鬼是什么罪，他们自有定夺。 而把男鬼交给鬼差的事儿，就由邱鸿负责。 柳安带着昏迷不醒的秦枫眠先走了。 姜小小落得清闲，跟着谢浔上了马车。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只鬼是第五个人？”姜小小一脸好奇。 谢浔道：“他死后找的不是抢劫犯，而是路人，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死后疯狂找路人报仇，可见他有心结。” “那个男人，生前不敢进巷子跟歹徒一搏，死后还是不敢去找那伙人，却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本无罪的路人身上。” “他这么做，是在发泄自己的无能，也是想借此来减轻心中的罪恶。” 姜小小忍不住唏嘘。 原来这就是人性吗？好复杂。 唔……谢浔好聪明。 第86章 养老阁，弃婴塔 槐花巷这桩连环杀人案，在京兆府手里的时候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现在转手到阴阳司，破案竟然仅用了几个时辰。 毕竟是阴阳司开张以来的第一桩案子，鸿泰帝有些好奇，让太子去把卷宗拿来。 卷宗是密封的，上面什么内容，慕容渊不得而知，只是奉命将其拿到了建章宫。 鸿泰帝打开瞄了一眼。 记录卷宗的是国师弟子邱鸿，上面不仅有整个案件的详细过程，还记录了谢浔的推理过程。 鸿泰帝看完后，面上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只是让杜恩将卷宗递给太子。 慕容渊接过粗略扫了扫。 其实他对抓鬼什么的，没兴趣，可卷宗上“楚王”二字却让他突然有了危机感。 “父皇！”太子站起身，脸色难看，“三弟又不是阴阳司的人，他凭什么插手阴阳司的事？” 鸿泰帝语气淡淡，“阴阳司是你提出来设立的，你不也没插手？” 慕容渊噎了一下。 他之所以成立阴阳司，是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至于办案什么的，自然是交给手底下的人。 第113章 他可以不在乎掌司是谢浔带入京的丫头，毕竟人心可以收买，只要他将来使点儿手段，那呆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他不能忍受，谢浔出现在阴阳司的案件卷宗上！ 谢浔想干什么？想夺走他的阴阳司吗？！ 慕容渊怒咬着牙，“父皇，三弟这么做，是逾矩！” “朕怎么觉着，这案子有一半功劳是楚王的？” 鸿泰帝头也没抬，手里端着燕窝，一口一口喝得缓慢。 听到这话，慕容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眼瞅着殿内气氛越来越僵，杜恩笑着出声道：“奴才听闻，阴阳司掌司姜姑娘是楚王殿下带入京的，昨儿又是阴阳司第一天开张办案，楚王殿下担心姜姑娘，跟着一块儿出案子，也是人之常情。” 鸿泰帝喝完最后一口燕窝，慢条斯理地将小碗搁在方几上，接过杜恩递来的帕子擦擦手，“一份卷宗而已，太子，你紧张过头了。” 慕容渊身躯一震。 鸿泰帝一向是恩威难测。 慕容渊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一直没能摸透他父皇的心思。 但有一点，每当父皇沉下气来，认认真真说话的时候，谁敢再反驳，后面等着他的，必定会是龙颜大怒。 压下心中火气，慕容渊垂下头，“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告退。” 回东宫的路上，慕容渊想到鸿泰帝刚才的反应，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拿他父皇跟老师对比了起来。 老师从来都是以他的利益为先，处处为他着想，碰到事了，还会认真跟他分析原因，并快速寻找解决办法。 反而是父皇…… 有时候慕容渊真觉得，老师更像他亲爹。 老师这几天都不在东宫，也不知道皇陵那头准备得怎么样了。 —— 阴阳司没开张之前，姜小小还真不知道坊间有这么多邪祟惹出来的事儿。 距离槐花巷的案子才过去一天，她又接到了报案。 这次报案的人没去京兆府，而是直接来的阴阳司。 “掌司大人，小民见鬼了！” 报案的是个男子，四十来岁模样，名叫唐顺。 姜小小坐在公堂的主审座上，望着跪在地上的唐顺，“说说具体情况。” 唐顺道：“我们家老爷子的养老阁，都快封砖一个月了，我外出做生意，昨晚刚巧回来，路过坟地，想着去给老爷子上柱香，却见他跟在一个黑袍人身后，我喊了他好几声，结果他一回头，满脸的尸斑……” 唐顺说起这个，自己都害怕得瑟瑟发抖。 姜小小不解地看向一旁的谢浔，小声问：“什么是养老阁？” 谢浔耐心跟她解释了一番。 坊间有一种说法，说老人活到七十以后还不死，就是在夺小辈的寿。 于是很多老人在过完七十寿辰之后，就会被放到不盖棺的棺材里，抬到坟山。 后辈会给他建一个瓦罐坟，棺材放进去，不封口，每天让人去给他送吃的。 吃一顿，就在入口处封一块砖，一直到百天后，全部砖封死，老人如果还没死，就会在瓦罐坟里活活饿死。 为了给这种坟取个好听的名字，一般叫它“养老阁”。 姜小小还是第一次听说山下有如此触目惊心的习俗，她望向唐顺。 唐顺哭道：“那砖，是一个月前我亲手砌上的，昨天晚上看的时候，砖都还在呢，是封死的，人不可能还活着，掌司大人，我一定是见鬼了！” 姜小小拧眉，“你刚刚说，你们家老爷子跟着一个黑袍人走了？” “是。只不过当时天太黑，黑袍人又戴着兜帽，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哦对了。”唐顺突然想到什么，脸都白了，“他们身后，还跟着好多小孩，大的两三岁，小的看着才满月。” 谢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孩子应该是弃婴塔的。” “弃婴塔又是什么？”姜小小又茫然了。 谢浔再次跟她解释。 同样都是弃养，有老自然就有小。 养老阁里，是七十岁以后的老人。 而弃婴塔，则大多是刚出生的婴儿。 有些是出生就死了，有些是因为身体缺陷，有些则是因为生病。 而更多的，是被弃养的女婴。 重男轻女的时代，家里的女儿越多越不值钱，自然就会出现弃养现象。 那些婴儿，最早是被扔在荒郊野岭，后果可想而知，自然是入了野兽之口。 后来，有人于心不忍，于是建了弃婴塔，被抛弃的婴儿，统一送去那，可即便如此，那些婴儿到了弃婴塔，同样只能自生自灭。 又是一个让人听着头皮发麻的陋习。 姜小小有种预感，唐顺口中的黑袍人，跟一直躲在东宫作乱的是同一个。 虽然上次那个被她埋了，但黑袍人的里子是一样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黑袍人突然去外面来这么一出，一定有阴谋。 “你能不能想起来，昨天晚上见到黑袍人的准确时间？” 姜小小想通过奇门遁甲推演，看能否得出黑袍人的大致方位。 第87章 赶尸 唐顺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挺晚了，大概快亥时吧。” 姜小小让邱鸿继续问细节，她去了后院，根据唐顺提供的时辰定局推演。 第114章 最后的结果指向北山方向。 “北山？”姜小小起身，问一直在身后陪着她的谢浔，“北山有什么？” 谢浔的脸色有些凝重，缓缓吐出两个字，“皇陵。” 之前聂老爷子的暗桩就打探到，慕容渊正在密谋开先皇后陵墓。 谢浔正是因为这事儿才提前请姜小小帮他解开的封印。 没想到谢浔如今人就在燕京，慕容渊和他背后的黑袍人还是不肯死心。 姜小小说：“皇陵应该有守卫的吧？” “是大内侍卫。”谢浔颔首，“都是能以一敌百的顶尖高手，但是没用，碰到玄门中人，照样拿你们的法术无可奈何。” “不过……”谢浔顿了一顿，“以黑袍人的实力，他如果要硬闯皇陵，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会来这么一出？” “有很大可能，是他靠近不了皇陵。”姜小小道：“他本体所修炼的邪术，应该取了不少阴魂之力，这么一来，他身上的阴邪之气太重，像神像，皇陵这种地方，他就无法接近，否则会损及自身，还有可能伤到本体。” 谢浔还是疑惑，“既然连黑袍人都无法接近，普通的鬼魂就更不可能接近皇陵了，他还带着那么多鬼去皇陵做什么？” “不是鬼。”姜小小道：“根据唐顺的描述，他见到的那个‘爹’，都已经长尸斑了，是尸体。” “赶尸？” “可能类似吧，我们现在需要马上赶往皇陵，看看黑袍人到底想做什么。” “哦对了。”姜小小想起来还有个能用之人，“秦枫眠好像会赶尸，带他一起。” —— 上次的槐花巷案，秦枫眠被男鬼附身后就毫无知觉了，关于姜小小是如何将那只恶鬼收服的，他完全没看到，只能事后听邱鸿和柳安描述。 然而这俩人的性子都是实诚的，那么精彩的故事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秦枫眠正郁闷，就听说这次的案子他能跟去了。 “真的？”终于觉得自己派上了用场，秦枫眠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掌司大人放心，我跟尸体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说是尸体，就是骸骨我都能赶！” 姜小小交代了他几句，“我们这次的目的，是要你用尽毕生所学，从对方手里将那些尸体抢回来。” “毕生所学？”秦枫眠挑眉，“要不要这么夸张？” 他赶尸的本事，可是获得了家族认可的。 若非他想出来见见世面，现在就该是家族继承人了。 凭他的本事，还得用尽毕生所学去跟人抢尸体？ 邱鸿见他这副自信过头的样子，忙低声提醒，“枫眠，掌司大人的话，你可别当耳旁风，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七师兄都发话了，秦枫眠没再说什么，收拾一番，骑上马儿，跟在姜小小和谢浔的马车后，一路朝着北山皇陵方向去。 姜小小这次仍旧带了两个手下，一个秦枫眠，一个邱鸿。 秦枫眠能赶尸，刚好对应眼下的案子。 至于邱鸿，到目前为止，姜小小还没见过他特别亮眼的本事，但此人胜在踏实稳重。 秦枫眠那性子，得有个邱鸿跟着监督才行。 北山皇陵离着皇城有些远，出城之前，谢浔特地让停下，先去酒楼吃饭。 华天酒楼是官办酒楼，谢浔这样的王爷来吃饭，无需给钱。 掌柜的亲自接待了几人，不仅让后厨上了招牌菜，还按照谢浔的要求，给他和姜小小单独安排了雅间。 现在的谢浔，在武力上帮不到姜小小，只能随时动脑子出谋划策。 除此之外，他还会随时监督着姜小小吃饭。 虽然姜小小从来没主动说过，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谢浔察觉到，多吃饭对她是有好处的。 姜小小的“雏鸟情结”很严重，她记住了谢浔的厨艺，其他任何地方的饭菜，不管外人吃来有多美味，在她眼里，只要跟谢浔做的不一样，那就都是一个味道。 嗯，勉强能填满肚子不让她挨饿的味道。 谢浔没吃几口，全程在给姜小小剥虾。 一顿饭吃完，已经临近中午。 这个时辰去皇陵正合适，天黑之前刚好能赶到。 黑袍人就算再有什么行动，大白天他也不可能让那些尸体出来作乱。 刚吃饱的姜小小精神头十足，坐在马车上时不时撩开帘子往外看。 邱鸿担忧道：“殿下，掌司大人，我们这个时辰去皇陵，晚上怕是回不来了。” 以目前的速度，最快也要傍晚才能到皇陵，到时候再折腾一番，等折回来，早就深夜了。 姜小小听到这话，看了谢浔一眼。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别说是皇陵，就是在坟地睡一晚上都没事。 更何况，只要不变小，就算一晚上不睡，对她也没有任何影响。 但谢浔不同。 谢浔见姜小小望着自己，伸手揉揉她脑袋，语调轻柔，“无需担心，皇陵有休息的地方。” 每次有帝王或者后妃下葬，都会有一大批人跟去皇陵，一天之内是怎么都回不来的。 因此在皇陵附近，专门修建了休憩的山庄。 当年先皇后下葬，谢浔作为孝子去过一次，至今记忆犹新。 第115章 几人在傍晚时分到达皇陵附近的山庄。 没有鸿泰帝的谕旨，他们无法直接入皇陵。 想来黑袍人也一样。 山庄有专门的下人看管。 得知是楚王殿下过来，很快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 晚饭过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秦枫眠和邱鸿一块儿来到谢浔的房间。 “掌司大人，咱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秦枫眠晃了晃手里的摄魂铃，有些跃跃欲试。 自从拜入白丞门下，他已经很久没赶尸了。 想起姜小小让他用尽毕生所学去跟人抢尸体，他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何方高人，还能强过他们赶尸一族？ 第88章 机智的骷髅 今夜有月。 月色本就清冷，衬得山上的积雪好似白玉堆成。 邱鸿打着灯笼，几人出了门。 秦枫眠搓搓冻僵的手，跟在谢浔和姜小小身后。 目标是皇陵附近。 黑袍人不敢接近皇陵，那他本人就一定会守在外面。 但皇陵这么大，要想将附近挨个儿找一遍，只怕天亮都找不完。 姜小小停下来，找了个大石块，弄去上面的雪，盘腿坐下来，放出神识感应。 她上次跟黑袍人交过手，记得黑袍人的气息，因此没多会儿就感应到了。 “走这边。”姜小小睁开眼，站起身，指向右前方。 邱鸿满脸讶异，掌司大人刚才，是用神识锁定的方向？ 哪怕是找魂体，他用罗盘都得转半天。 更何况，现在是在找人。 掌司大人竟然，只用了一刻钟不到！ 神识这种东西可是十分消耗精神力的。 而精神力到达一定境界，才能沟通天地元气，开天眼。 师父修炼了那么多年，精神力始终无法突破瓶颈。 可刚才…… 邱鸿怀疑自己看错了，抿着嘴，望向秦枫眠。 秦枫眠摊手，“别看我，我这两天也正在怀疑，自己拜了个假师父。” 他越来越觉得，他们跟姜小小学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 否则哪有十五六岁小姑娘，灵力化刃跟喝水一样，放出神识找人跟玩儿似的。 姜小小并没看到身后那俩人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往前走。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停下。 秦枫眠闷着脑袋，险些撞到谢浔后背上。 他及时刹住脚，抬头。 当看清不远处的景象，秦枫眠立即头皮发麻，险些就软了下去。 那是一座小山丘。 小山丘上坐着个黑袍人，黑袍人手里捏着一只陶土制成的埙。 他将埙凑在唇边，轻轻一吹，小山丘下就有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 哦不，不是人头，是尸体。 好多尸体，以婴儿居多，全都离地飘在空中，一双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齐刷刷对着黑袍人方向。 秦枫眠的确是自小就跟尸体打交道，也见过婴儿的尸体。 但是放眼望去，全都是婴儿尸体，密密麻麻的，他还是头一次碰到。 浑身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 “他到底是从哪……”秦枫眠脸上难掩震惊。 他想问，那个黑袍人是从哪弄来的这么多婴儿。 姜小小突然回头，对着他“嘘”了一声。 秦枫眠赶紧闭了嘴，但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收敛。 姜小小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快这些婴尸就该去皇陵哭了，你能不能在它们哭之前，将它们全都控制住？” “全，全部吗？” 秦枫眠总算明白了白天姜小小为什么要他用尽毕生所学来抢尸体。 这么多婴尸，得有上千个了吧？ 他还从来没有一次性控制过这么多的尸体。 能做到吗？ “我尽量。” 秦枫眠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底气，白天那自信满怀的样子一去不复返。 “快！”姜小小皱眉。 黑袍人吹埙的节奏变快了，婴尸在动。 秦枫眠拿出摄魂铃，口中念了一串咒语之后，对着那些婴尸不停地摇晃。 然而，没用。 黑袍人吹出来的曲子像是有什么魔力，那些婴尸压根儿就不听秦枫眠的。 作为一个赶尸人，头一次碰到尸体不听使唤的情况。 秦枫眠满心受挫，不甘心地又连着试了好几次。 全都没用。 邱鸿急了。 “掌司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他们阴阳司是管抓鬼办案的，但若是有人借着邪术操纵尸体，阴阳司也不能坐视不理。 秦枫眠控制不了这些尸体，姜小小并没觉得多意外。 黑袍人若是这么轻易就败给一个赶尸人，姜小小反而要怀疑今天晚上是不是来了个假货。 “算了，我去跟他打一架吧。” 与其花里胡哨，不如简单粗暴。 秦枫眠有些愧疚，“对不起……” 然而他才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咔嚓咔嚓关节活动的声音。 秦枫眠猛地回头，借着月色，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骷髅。 骷髅正朝着他们走来，脚步整齐一致。 秦枫眠清楚地看到，其中一个骷髅的脑袋掉了，它还折回去捡起来往脖子上装。 第116章 装不上去，又掉了，骷髅弯腰重新捡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继续往前走。 秦枫眠：“……” 他是能赶骷髅，但还没赶过这么机智的骷髅。 这是成精了吗？！ 邱鸿脸色发紧，“这些骷髅，该不会也是黑袍人召来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练的邪术可能不一般，凭他们几个，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 正这么想着，就见那些骷髅在姜小小跟前停下，一个个抬起头，望着她，像是在听候差遣。 姜小小："……" 谢浔："？" 邱鸿："？？" 秦枫眠：“？？？” 谁能跟他解释一下，这他娘的是个什么情况！ 第89章 神光 邱鸿有些摸不着头脑，问秦枫眠，“这些骷髅，是你用摄魂铃召来的？” “不知道啊！”秦枫眠比他还懵。 “那为什么……” 邱鸿的目光落在姜小小身上。 为什么这些骷髅找的不是秦枫眠，更不是黑袍人，而是掌司大人？ 别说是邱鸿和秦枫眠，姜小小自己都还一头雾水。 她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只是让秦枫眠控制黑袍人手底下的尸体。 哪里想到，突然就冒出这么多骷髅来了。 而且看这阵势，它们丝毫不受黑袍人的曲声影响。 谢浔提议道：“小小，要不你试着操控一下它们？” 今日之前，姜小小只跟鬼煞和人打过交道，尸体都很少。 更何况是这么多骷髅。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是该用符咒还是法术。 “算了吧。” 来历不明的骷髅，姜小小没兴趣搭理。 她说：“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要把那些尸体完好无损地从黑袍人手里抢回来，归还给死者家属重新安埋，就算我能操控骷髅，它们过去了也只会损坏尸体，不如不用。” 姜小小话音一落，刚才抱着脑袋的骷髅就一把扔了自己的头，迈着步子去往山丘下。 胳膊一伸，把飘在空中的婴尸拽下来，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转个身折回来，递给姜小小。 其他骷髅见状，纷纷效仿去抱尸体了。 黑袍人那么强的控制能力，骷髅们抢夺起来竟然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姜小小：“……” 秦枫眠：“！！！” 这骷髅会听人话，不对劲儿！不合理！一定是幻觉！ 这头秦枫眠和邱鸿两师兄弟还沉浸在满目的震撼中。 小山丘上，黑袍人却突然站了起来。 先前为了控制那些尸体，他一直在吹曲，中间不能分神，都没留意到，那丫头竟然找到这儿来了。 当下眼睁睁看着自己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皇陵的婴尸被一帮凭空冒出来的骷髅抢走，黑袍人面具下的脸一阵扭曲，眼神充斥着无尽杀意。 “臭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坏老夫好事，不识好歹，受死吧！” 一股磅礴劲力自黑袍人体内暴涌而出，直直朝着姜小小袭来。 这一击必杀的气势，明显比上一次在东宫交手更强了。 邱鸿眼疾手快，第一时间飞出一道符化为护罩，隔开下面的婴尸。 但以他的修为，这符顶多能撑半刻钟的时间。 姜小小不能在秦枫眠和邱鸿面前暴露自己天师府弟子的身份，凌空画符御敌的能力用不了，菜刀更用不了。 她只能重施当日在阴阳司释放过的技能，灵力化刃。 但在此之前，她还得加固一下邱鸿那道符的防御力。 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防御符，姜小小飞速甩出去，三道符瞬间烧成金光，形成防御罩，将谢浔邱鸿几人和骷髅尸体与黑袍人彻底隔绝开来。 做完这一切，姜小小飞身跃上树梢。 顷刻之间，一柄半透明的双手重剑被她高高举起，以开山之势怒劈下去。 重剑的气势和黑袍人的劲力在半空相撞，空气似乎都被压缩了，强大的压迫力悬在所有人顶上。 很快，“嘭”地一声爆开。 巨大的爆炸声，使得大地都在颤抖，黑袍人所在的小山丘被劈成两半。 狂风席卷，飞沙走石将他身上的黑袍割破。 这股可怕的澎湃之力，远不是之前那把菜刀所能比拟的。 黑袍人眉头挑了挑，“灵力化刃？小丫头，你还真是每一次都能让老夫感到惊喜呢！” “打架就打架，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姜小小说完，一个闪身，与跃上半空的黑袍人缠斗在一起。 速度很快，几乎看不到打斗的招式，站在底下的人只能感觉到半空弥漫开来的强大威压。 哪怕是隔着防御符，胸腔内也滞闷难受，几乎快要透不过气。 秦枫眠和邱鸿原地坐下，调息了好几次才勉强不让自己被震出内伤。 谢浔没修炼过，自然无法调息，他是跟在骷髅身后躲的。 他发现这些骷髅很聪明，会自动识别哪里的防御力最高，然后搬尸体就专门往那处走。 谢浔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抬头望着半空。 虽然还是看不清，但不难看出，黑袍人的实力相比上一次，提升了许多。 谢浔皱皱眉。 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 第117章 黑袍人只是个被意识操控的傀儡，就算打死了，本体还会操控下一个傀儡。 而小小却会因此损耗大量的修为和精神力。 谢浔记得，小小说过黑袍人不能靠近皇陵和神殿，否则会伤及他的本体。 那么皇陵和神殿，应该有让黑袍人畏惧的共通点才对。 神殿不用说，自然是那尊能显神光的神像。 那皇陵是什么？ 谢浔想了会儿，忽然福至心灵。 神兽！ 镇守皇陵的，是上古四大神龙之一的烛龙。 看来得想办法引诱黑袍人靠近皇陵才行。 谢浔正想回去跟邱鸿和秦枫眠商量对策。 他一直贴身戴着的晶石突然有些发烫。 谢浔低头。 隔着衣袍，隐约能看到晶石钥匙亮了一下，随后一小束不起眼的蓝色光晕朝着半空中飞去。 这光，跟当日谢浔在帝神殿里看到的神光如出一辙。 不过片刻，谢浔就见原本正拼尽全力与姜小小缠斗的黑袍人一大口血喷出，从高空直直坠落下来，险些砸到一只骷髅。 骷髅两只胳膊抱着婴尸，一抬脚，用力把黑袍人踢飞出去。 黑袍人摔趴在地上，像是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伤，他不停地抽搐，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邱鸿和秦枫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当然没看到那束小蓝光，潜意识里觉得是掌司大人亲手将黑袍人给击败的。 “太厉害了！”邱鸿惊叹，“竟然能把骷髅操控到这般出神入化的境界，师父的眼光果然没错。” 身为家族之光的赶尸人秦枫眠，郁闷了。 他拜入白丞门下时日尚浅，修为方面比不上前头几位师兄。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他们家族的绝活，赶尸。 现在可好，这丫头直接来了一手赶骷髅，那些骷髅瞧着长得差不多，可仔细看下来，竟然每一只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 会思考，会判断，干活儿还特麻利。 就只差端碗吃上了。 真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他这个赶尸人留啊！ 全场最郁闷的人，其实是姜小小。 那些骷髅，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很明显，有人在背后操控。 可不管是谁，只要不与她为敌，她都可以不去追查。 今天晚上的黑袍人实力大涨，明显是本体注入了不少修为，为的就是顺利完成皇陵任务。 黑袍人似乎瞅准了她不能过多使用天师府的技能，一直用邪术对付她。 姜小小虽不至于被虐，但在法术上，被一定程度的限制了。 所以，后来让黑袍人吐血坠落的那一击，不是她出的手。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帮她？ 姜小小收了力，坐在旁边的雪地上调息了一会儿，就开始托着下巴看着搬运婴尸的骷髅发呆。 谢浔走到她身边，眉眼间难掩担忧，“小小，有没有受伤？” “没有。” 谢浔陪她坐下来，“那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去。” 说完将她的手拉到自己掌心捂着。 “谢浔，黑袍人背后的本体受伤了。”姜小小忽然望向他，“重伤，就在刚才。” 谢浔莞尔，“这不是很好？” “可是，不是我让他受的伤。”姜小小说：“我做不到一击就伤到黑袍人的本体。” “刚才帮我的人，太强了。” 谢浔闻言，没说话，只是抬手碰了碰胸前晶石所在的位置。 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那束小蓝光所产生的效果，因为今天晚上还有另外的人在帮小小。 怕自己判断失误将来会让她失望，谢浔只得暂时压下晶石钥匙的事儿，想着等回去请老师帮忙查一查这把钥匙的来历。 第90章 给你抱抱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黑袍人弄来的婴尸太多了，得趁着夜色，趁着骷髅们还没离开，借它们的手把尸体给送回去。 否则天一亮，这么大阵仗会吓到寻常百姓。 离开皇陵之前，几人回了趟山庄拿东西，顺道把马儿和马车赶出来。 跟来时一样，姜小小和谢浔坐马车，邱鸿赶车，秦枫眠骑马。 但在马儿和马车中间，是整齐划一的骷髅部队。 每个骷髅手中都有尸体，婴尸用抱，还有几具老年尸，用扛的。 这阵仗，简直说不出的诡异。 天亮之前，婴尸全部被送到了弃婴塔。 它们都是无名尸，数量太多，之前又被黑袍人用邪术控制过。 为免再生事端，姜小小只能放把火全烧了。 至于那几具老年尸，姜小小不清楚具体位置，只能让秦枫眠统一弄到坟地，然后贴告示让人来认领。 晨曦破晓的那一刻，完成任务的骷髅们突然消失了。 姜小小对此见怪不怪。 善后工作，她全部撂给了邱鸿和秦枫眠。 入城后连阴阳司都没去，被谢浔直接带回了楚王府。 谢浔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准备热水，亲自往浴池里撒了好些花瓣。 直到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清香味儿，确保能把将小小泡得香香的，他才转身出去。 姜小小不喜欢泡药浴，那是出自她身体里本能的抗拒，她自己也不清楚原因。 第118章 但她喜欢楚王府这个大浴池。 之前跟黑袍人交战那么久，她损耗了不少灵力，的确是有些疲惫。 这会儿脱了衣服泡进浴池，感觉全身的骨头都酥了。 这一泡，将小小就不想出来，不知不觉靠在浴池边缘睡了过去。 谢浔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见里头传来动静。 他回头，望着紧闭的雕花门，终究是忍住了直接开门进去的冲动，去找了宋氏。 “师娘，小小已经在浴池里泡好久了，请您帮我进去看看。” 宋氏见他面露担忧，出言安慰道：“没事儿，姜姑娘顶多是昨天晚上外出办案太累，睡着了，我去把她抱出来。” 宋氏进去后，果然见姜小小靠在浴池边睡觉。 宋氏有些心疼她。 小姑娘才十六岁就接管了那么大个衙门，大晚上的也不得消停，还得出去办案。 这是累坏了吧？ 宋氏弯下腰，准备去抱姜小小，姜小小就自己醒了。 她生性警觉，不管睡得多沉，只要有人靠近，一定会醒。 揉揉眼睛，姜小小望着宋氏，“怎么了？” 宋氏嗔道：“水都快凉了你还不出去，殿下该着急了。” “噢。”姜小小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泡了好久。 她出了浴池，宋氏拿着干毛巾给她擦干身子，换上衣服才走出去。 看到谢浔等在外面，姜小小说：“对不起，我好像睡过头了。” 初醒的声音，懒懒的，软软的。 谢浔心里好似被一根小羽毛挠了一下，见她没什么大碍，放下心来，“无事便好。” 话完走上前，原本是想抱姜小小的，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沐浴，昨天夜里又是跟尸体打的交道。 谢浔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下意识后退两步。 姜小小看了看他，完全不在意宋氏在场，直接问：“你是要抱抱吗？” 说着冲谢浔张开胳膊，“给你抱。” 谢浔：“……” 宋氏轻笑出声，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既然姜姑娘没事儿，那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好好休息，等睡醒，师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宋氏离开后，姜小小走向谢浔，再次张开胳膊要让他抱。 “别！”谢浔又后退一步，“我身上脏。” “那我抱你。”姜小小弯下腰，大有一副随时能给谢浔来个公主抱的架势。 谢浔无奈，以这丫头的执拗劲儿，今天不抱到是不能回去了。 他拍了拍本就不脏的衣服，将她打横抱起。 姜小小先前没睡够，这会儿脑袋枕在谢浔臂弯里，心中多了份安全感。 还没到房间，就又踏实睡了过去。 谢浔怕颠到她，走路的动作缓慢了不少。 屋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的。 谢浔把姜小小放在床榻上，盖上软和保暖的被子。 又守了会儿，确定她不想喝水或者做别的，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跟姜小小一样，谢浔也是一宿没睡，但他心里装着事儿，并不觉得困，出了正院就直接去找顾院长。 顾院长跟个老夫子似的，手里捧着本书，教杨二顺念千字文。 杨二顺显然对读书没兴趣，坐在火盆边，瞌睡都打出呼噜声了。 顾院长恨铁不成钢，“臭小子，你现在不念书，将来就是个睁眼瞎！” 杨二顺被他这一嗓子吓醒，顺手打了个哈欠，站起身，“院长这书念的，太催瞌睡了，还念吗？不念的话，我去修炼了。” 顾院长被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杨二顺跨出门槛，抬头就见谢浔站在外面，他马上蔫吧了，“姐……姐夫，你怎么来了？” 谢浔瞥他一眼，只说了句，“认真修炼。” “好。”杨二顺如蒙大赦，一溜烟跑远。 顾院长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起身走出来，“殿下昨夜一宿没睡，怎么不休息？” “有事想请教老师。” 谢浔一面说，一面往里走。 顾院长跟了进来，动手给他泡茶，“殿下想问什么？” 谢浔把脖子里的晶石取下来，递给顾院长，“老师可曾见过这个？” “这是……？”顾院长满脸疑惑，随后摇头，“没见过。” “那您可曾听说过？” 谢浔又道：“这是我母后留给我的，奶娘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好好保存。” 顾院长还是摇头，“娘娘怎么给殿下留了这么个东西？” 谢浔犹豫片刻，还是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出来。 “我也不确定，最后到底是不是这把钥匙发出来的光帮了小小，但我总觉得，钥匙发出来的光跟我封王那日在帝神殿看到的神光很像。” 顾院长忽然转了话题，“殿下说起帝神殿，老夫倒是有个事儿。” “嗯？” 顾院长道：“我最近碰到个璃国商人，从他那儿淘到一本书，书上有关于大帝的记载，我记得殿下小时候常问我关于大帝的事儿，我想，这书殿下应该有兴趣。” 璃国是燕国的附属国，紧挨着燕国北境，常有商人会出入燕国。 顾院长取了书，递给谢浔。 谢浔接过后翻看了起来。 上面所记载的内容，的确是谢浔以前没见过的。 第119章 更甚至，书上关于大帝的描写，颠覆了谢浔以往所有的认知。 在燕国，人人都把大帝奉为神。 书写这本书的人，字里行间却全是愤恨与批判，痛斥大帝就算是神，也是魔神。 因为在一百多年前，狼堇亲手屠了他曾经守护过的一座城，杀光了所有信奉他的百姓。 满城血光，尸横遍野。 那座城，正是燕京城的前身，昭国都城。 昭国被灭后，燕国才正式建立，狼堇成了开国大帝，建国前他所有的事迹都被抹去。 燕国百姓把他奉为神一般的存在，却无人得知，他曾经有多丧心病狂。 望着书页上的字，谢浔不知为何，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画面浮现，胸腔内莫名涌起一股滔天恨意。 手上的书没拿稳，掉落在地上，谢浔抱着脑袋，疼得额头上全是冷汗。 顾院长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扶住他，“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一面说，一面给谢浔倒了杯温水。 谢浔喝了水，情绪才勉强稳定下来。 “我不知道。”他说：“总感觉，这书里描绘的画面，我见过。” 顾院长顿了一下，“殿下，这书是禁书，不论是燕国，还是璃国，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顾院长有些懊恼，“难怪会成为禁书，早知道，老夫就不费劲吧啦把它弄来了。” “老师。”谢浔看向顾院长，“我封王那天看到大帝神像的时候，也觉得眼熟。” 顾院长笑道：“殿下十四年前就没少去神殿，当然觉得眼熟了。” 谢浔听出顾院长不信，没再解释什么。 他说的眼熟，不是十四年前见过的那种眼熟，而是一种恍若隔世的久违感。 第91章 父子斗 邱鸿入城后，都没来得及泡个澡甚至是喝口水，直接回了阴阳司将皇陵控尸案的细节记录在了卷宗上。 慕容渊以前是想放养阴阳司的，毕竟他还有很多别的事儿要处理。 更何况他又不懂抓鬼驱邪，就算想管，也无从下手。 但自从上次被鸿泰帝阴阳怪气了一句，他觉得自己有空还是该管一管，起码装装样子。 听说阴阳司又破了一桩案子，慕容渊第一时间让人去把卷宗取来。 然而当看到卷宗上的描述，慕容渊整个人都傻了。 上面说的黑袍人，为什么跟老师那么像？ 而且，地点又是皇陵。 老师之前说，十日之内，一定来个投石问路逼迫鸿泰帝开先皇后陵墓。 自那之后，老师就出宫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难不成，案件中控尸的邪术师，真是老师？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慕容渊脸都白了，急忙把太监叫来，让他去阴阳司传记录官邱鸿入宫。 邱鸿也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传召自己，只能跟着那太监来到东宫。 到了之后，邱鸿跪下，给太子见了礼。 慕容渊都没让他平身，直接问：“你们昨天晚上是在皇陵附近办的案？” “是。” “我看了下，你在卷宗上记录，控尸的是个黑袍人？” “是。” “人呢？” “死了。”邱鸿犹豫了一下，“他想袭击掌司大人，掌司大人在防卫过程中将他杀了。” 慕容渊心下一沉，“尸体呢？” “在仵作那儿。” 太子一直在问黑袍人，完全没有了解案件的意思，邱鸿觉得奇怪，“太子殿下是要找那个黑袍人吗？” 慕容渊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勉强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好奇，到底什么人竟然能一次性控制这么多尸体，未免也太可怕了。” “掌司大人说，这人是邪术师。” 慕容渊攥紧手指。 老师当年为他取龙气，用的就是邪术。 难道，真是他亲手成立的阴阳司害了老师？ “带我去看看那具尸体。” 慕容渊必须马上确定，那个黑袍人到底是不是老师，如果是，那他得尽快给自己想条后路了。 因为没有老师，他一个人无法对抗谢浔身边那丫头。 龙气一旦回去，他会被反噬。 为了找到传承大帝神能的法宝，老师已经为他付出太多。 都到这份上了，他没有回头路！ 想到这儿，慕容渊面上多了一份坚定。 邱鸿带着慕容渊去看了那具尸体。 慕容渊全程绷着脸。 死者身上的黑袍跟老师常穿的很像，脸上面具已经被摘下。 面具下的那张脸，很苍老，而且因为死了一夜，瞧着有些瘆人。 慕容渊后退了几步，胃里在翻腾，有些想吐。 仵作见状，赶紧盖上白布。 慕容渊抬步出了衙门，当即决定去建章宫面圣。 他之前一直觉得，就算姜小小是谢浔的人，谢浔也就是个废物，只要有老师在，他们翻不起什么波浪。 但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阴阳司查案竟然会查到老师头上去。 衙门里的那个黑袍人，慕容渊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老师。 但这件事给他敲了一记警钟。 阴阳司的宗旨是抓鬼驱邪，走的正道，而老师走的是邪道。 只要他和老师不放弃寻找宝物的念头，那么阴阳司早晚有一日还是会跟他们对上。 第120章 —— 鸿泰帝没在建章宫，而是坐在御花园的八角亭里钓鱼。 天太冷，湖面上了冻，杜恩让人砸了个冰窟窿。 鸿泰帝已经坐半天了，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慕容渊过来的时候，第一条鱼儿刚好咬钩。 “儿臣参见父皇。” 慕容渊一出声，鱼儿直接被吓跑，脱钩了。 鸿泰帝有些不悦，回头瞅着他，“你非要这个时候打扰朕的雅兴？” 慕容渊赶紧跪下，“父皇恕罪，儿臣不是有意的。” 鸿泰帝收了鱼竿，坐正身子，亲自拿着火钳拨弄了一下小火炉里的炭火，“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慕容渊道：“阴阳司昨天晚上又办了一桩案子。” 鸿泰帝挑眉，“挺好。” “可是嫌犯被杀了，姜掌司亲手杀的。”慕容渊蹙着眉，“儿臣刚才看了卷宗，卷宗上除了办案过程，连嫌犯的动机都没有，这不符合办案流程。” 鸿泰帝“哦”了一声，“那你想如何？” “儿臣以为，姜小小不适合胜任掌司一职。”慕容渊义正词严，“她性子呆滞，行事鲁莽，全然不顾及章程，没等审问就先斩后奏，长此以往，阴阳司必定会乱套。” “这么说，你是有合适的掌司人选了？” “国师那几位弟子都挺不错的，能力强，说话行事也规矩。”慕容渊道：“不如从他们之中挑选。” 鸿泰帝面上看不出喜怒，“朕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你亲自把设立阴阳司的事儿全权交给了白丞。 而那位姜掌司，又是白丞亲自请入京的高人，你说姜掌司不适合，可见白丞眼光不行，那他的弟子，还如何能胜任掌司一职？” 慕容渊被噎住。 好久，他才辩驳道：“可不管怎么说，姜小小身为掌司，她亲手杀了嫌犯，就是在犯罪！” 鸿泰帝让杜恩去把这桩案子的卷宗取来，打开瞄了几眼，缓缓合上，目光落在慕容渊身上。 “上次太子说，皇陵最近老有动静，还怀疑是内部机关出了问题。 如今阴阳司查出来有人利用邪术在皇陵附近控尸，还就地处决了凶手，真相大白。 阴阳司省了太子开皇陵修机关的麻烦，让你能全心全意准备年底的大婚，太子不是该高兴么？怎么还一脸郁闷？” 慕容渊再一次被狠狠噎住。 果然，在父皇跟前，他还是太嫩了。 父皇这两番话说下来，简直滴水不漏，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 碰了一鼻子灰，慕容渊灰溜溜地离开了御花园，心中憋了一团怒火没地儿撒。 回东宫的路上，忽然有尚衣局的女官喊住他。 慕容渊回头，“什么事？” 女官道：“太子殿下，大婚礼服已经做好了，需要您亲自试穿，倘若尺寸不合，尚衣局也好尽早修改。” “大婚礼服”四个字，让慕容渊想起了叶蝉。 那个出生就被批为凤命，如今又是他未婚妻的女人。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叶蝉既是天生凤命，而他又是太子，那么只要叶蝉在身边，就一定能旺他，还担心什么龙气被夺？ 想到这儿，慕容渊一扫先前的不快，眉头挑了挑，“今日有事，改天孤再去试礼服。” 回到东宫，慕容渊马上喊来下人，“给宁王府去张帖子，就说孤邀请沁水郡主一块儿赏梅。” 第92章 不是小师叔，是爹爹 叶蝉最近心情很差。 她有两个小姐妹，不知从哪弄到了楚王画像，一个个跟被洗了脑似的，三天两头就来她跟前献殷勤。 原因无他，叶蝉是准太子妃，楚王未来的大嫂，跟她走得近，以后能见到楚王的机会就更多。 一炷香前，几人还坐在宁王府东暖阁里有说有笑。 等那二人离开，叶蝉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手中攥着她让人去弄来的楚王画像，冷笑一声。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货色！” 丫鬟红娟站在旁边，一句话不敢说。 心中很不明白郡主为什么这么生气。 当初主动提出退婚的是她，现在楚王跟郡主毫无关系了。 楚王未婚，容貌和身份地位又摆在那儿，有京中贵女倾慕不是很正常？ 叶蝉当然不这么想。 尽管当初退婚的是她，她也不否认，官道上的惊鸿一瞥让她乱了心。 回来后，叶蝉不止一次地想过，倘若那张脸安在太子身上，她或许会嫁得更心甘情愿。 可天下哪有那么多两全之事？ 然而即便如此，其他女人也休想觊觎那个人半分。 就算她不要他，也要他日日惦记着她！ 想到这儿，叶蝉慢慢平复了心绪，“红娟，给楚王府送帖子，就说我邀请姜姑娘一同游湖。” 红娟犹豫道：“郡主，那位姜姑娘是阴阳司的掌司，今日没休沐，去楚王府的话，只怕要跑空了。” “阴阳司不是太子殿下的吗？”叶蝉道：“你直接去阴阳司送帖子，我再差人去东宫请示太子，给她放一天假。” “是。” 红娟拿上叶蝉亲手写的帖子，出了角门让人套马车，准备前往阴阳司，就见东宫的马车远远驶了过来。 第121章 …… 太子邀请叶蝉赏梅，叶蝉想跟姜小小去游湖。 全都凑一块儿了。 红娟小声道：“郡主，太子殿下难得邀请，东宫的帖子，只怕不好推。” 叶蝉皱皱眉。 太子早不邀请晚不邀请，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给她下帖子。 “罢了。”叶蝉压下心中不快，“梳妆，赴太子约。” 慕容渊邀请叶蝉赏梅的地点不在东宫，而在西城的一处别庄里。 别庄种了许多梅花，常年有人打理。 慕容渊亲自骑着马来宁王府接人。 今日的叶蝉，一身鹅黄立领对襟长衫，下面一条深红妆花裙。 外面又罩了一件红狐狸皮斗篷。 屈身行礼时，细眉长目，眼波含情。 慕容渊瞧着这一幕，心中甚是满意，朝她伸出手，“蝉儿，来。” 叶蝉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慕容渊一把抱到了马背上。 她惊呼一声，“殿下……” 慕容渊哈哈大笑，“你我马上就是夫妻了，蝉儿还在意那些礼节？” 叶蝉面色微红。 慕容渊道：“放心，知道你不会骑马，我尽量慢一些。” 后背靠在慕容渊坚实的胸膛上，叶蝉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谢浔那张如诗似画的容颜。 慕容渊察觉到她在走神，问了句，“蝉儿，怎么了？” “没，没什么。”叶蝉回头冲他笑笑，“咱们走吧。” 慕容渊的速度果然放慢了许多，俩人同乘一骑，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 忽然，叶蝉的目光定在了某一处。 那是个糖人摊子。 摊子旁边站着两个人，正是谢浔和姜小小。 谢浔向小贩讨教了手艺，亲自给姜小小吹糖人。 他本就生得一副神仙姿容，手指又修长，哪怕是干起粗活来，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楚王的画像在市面上流通已久，京中不少百姓认识他，见状都纷纷过来，围观楚王吹糖人。 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才看见那张脸，就已经羞得满面通红心跳狂乱。 然而，旁人在看楚王的脸，姜小小在看楚王手中的糖人。 一双眼睛里，装的都是糖人。 处在叶蝉的角度，只能看到姜小小的后背，她不用想，也知道姜小小的表情肯定跟旁边那些女人是一样的。 有个姿容绝世的男人，用最优雅的动作，做着街边粗鄙的活，只为了给你吹个糖人。 搁哪个姑娘头上不心动？ 叶蝉攥着缰绳的手一再握紧。 竟然等在这种地方给她来一场郎情妾意的戏，楚王就这么恨她吗？ 慕容渊也发现了街边那俩人，皱皱眉，“蝉儿，你先等我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着要跳下马背。 “殿下，一起吧。” 叶蝉道：“毕竟我只是个臣子之女，见了楚王，该行礼。” 慕容渊只好将她带下来，二人朝着糖人摊走去。 谢浔已经吹好了糖人，递给姜小小。 姜小小无视众人目光，张嘴“嗷”一口就把脑袋咬下来了。 谢浔望着她，精致的眉目间满是柔软，“甜不甜？” “甜。” 姜小小嗯嗯点头。 谢浔道：“再去别处看看。” 俩人才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三弟好雅兴。” 谢浔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太子有事？” 慕容渊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今日衙门并未休沐，姜掌司怎么会在外面？” 姜小小转身，望着慕容渊，嘴里嚼着糖人，“我请假了，一个月。” “请假？”慕容渊面露不悦，“那我为何不知道？” 阴阳司是他的，掌司请假一个月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毫不知情？ 叶蝉适时出声，笑容端庄，“姜姑娘是不是哪不舒服？宁王府上有个不错的医女，你若是有需要，随时跟我说。” 谢浔淡笑，“我家小小前两天办了桩案子，损耗过大，故而跟白丞请了一个月的假休养，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一句“我家小小”，让叶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等在这儿演戏给她看就算了，还非得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叶蝉扯了扯帕子，“听说姜妹妹住在楚王府，楚王殿下还未大婚，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我与妹妹有缘，对妹妹印象也不错，不如，你跟我去宁王府吧？我一定会替楚王殿下照顾好妹妹的。” “名声？”姜小小舔着糖人，她听不出叶蝉话里的心机，只是觉得不舒服，摇摇头，“大姐，我不需要名声。” “……” 叶蝉被气到。 这傻子是没有羞耻心的吗？ 等她回过神，姜小小早就被谢浔牵着走了。 慕容渊道：“蝉儿，咱们也走吧。” 经过刚才那一出，叶蝉哪还有心情赏梅，“抱歉殿下，臣女突然有些身子不适，只怕去不了了。” 她一面说，一面用捏了帕子的那只手捂着胸口，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慕容渊见状，有些被吓到，“我马上让人请太医。” “不用。”叶蝉摇头，“殿下送我回府就好了。” —— 姜小小的确跟白丞请了一个月的假，但并不是谢浔说的那样，损耗过大为了休养。 第122章 而是因为，姜小小的小师叔要出关了，她收到三师兄的来信，准备回天师府一趟。 可根据时间来算，姜小小会在回天师府的途中变小。 所以这一趟，姜小小必须带着谢浔一块儿去。 今天之所以出来，是谢浔要把她的药提前准备好，顺便给姜小小的师父师祖以及即将出关的小师叔挑选礼物。 人情世故什么的，姜小小也不懂。 谢浔挑礼物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啃糖人。 逛了一天，总算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谢浔让人备了马车。 赶车的，是府上那八个暗桩的其中一个，名唤二鬼。 除了二鬼，谢浔没再带多余的人，主要还是怕人太多，小小的秘密容易暴露。 二鬼是个尽职尽责的护卫，他只管负责赶车，从来不会多问谢浔一句。 哪怕后来姜小小变身期间，他无意中看到了三寸高的姜小小，眼里除了一瞬间的讶异之外就没别的反应了，全程当没看见。 姜小小变身期间，谢浔一如既往的又当爹又当娘，操心她吃，操心她穿，给她洗衣服洗口水兜，还得监督她泡澡，看着她睡觉。 要出去就把姜小小放在衣袖内的小兜兜里。 为了姜小小的变身，谢浔所有衣服的袖子里都缝了一个小兜兜。 二鬼驾车技术不错，一路上都没觉得颠簸，终于在一个寒冷的清晨到了苍梧山脚下。 马车上不去，二鬼留在山下借宿，顺便看车。 姜小小带上谢浔，谢浔扛着礼物，俩人顺着石阶往上走。 算出她今天到，张珩亦和张君亦两师兄弟早就在山门口等着了。 见到姜小小，张君亦一脸笑，“小师妹，想我没？” 姜小小一脸实诚，“没。” 张君亦：“……” 谢浔把手中装有礼物的包袱递给张珩亦。 张珩亦道：“你们大老远能来就已经很难得了，还带什么礼？” 谢浔道：“应该的。” “大师兄，三师兄，小师叔在哪？” 姜小小有些迫不及待。 张君亦道：“大师兄带你去。” 说着走过来，手肘搭在谢浔肩膀上，啧啧两声，“天师府的姑爷啊，怎么着也得让内门弟子们过过眼才行，来吧，姑爷，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姜小小有些懵，“什么考验？” 张君亦道：“小师妹你别管，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儿，不是要看小师叔吗？他在师祖那儿，去吧。” “噢。”姜小小应了声，跟谢浔说：“我很快就回来。” 谢浔颔首，“去吧。” 谢浔被张君亦带走了。 姜小小直接去了老天师的院子。 才刚跨进院门，就见老天师坐在梅花树旁边的石凳上。 老天师对面坐着个男子。 男子一身月白长衫，容颜清美，冷峻却不凌厉，身上那股子超凡脱俗的气质，正是道家之风。 姜小小脑子里浮现了两个字：好看。 跟谢浔一样好看。 她顿时明白了此人是谁。 老天师瞅着她，“小丫头，还不快来见过你小师叔？” 姜小小走过去，乖乖喊了声，“小师叔。” 男子正是老天师最小的徒弟，张易初。 闻言，张易初唇角含笑，“小小，不是小师叔，是爹爹。” 第93章 谢浔见岳父 姜小小愣住了。 她喊了那么多年的“小师叔”，竟然是……爹爹？ 老天师叹口气，“既然易初主动承认，那我也不瞒着你了，他的确是你的亲生父亲。” 姜小小还是反应不过来，“我……有爹爹？” 张易初望着她，眉眼间满是柔和慈爱。 “你出生那年，我不得已闭关养伤，这一闭关，就是十六年。” “小小，没能亲自抚养你长大，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失职，你若是不习惯，继续喊我小师叔也行。” “不不不！”姜小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是爹爹。”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爹爹，不能让他跑了。 张易初见女儿肯认自己，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姜小小随后又问，“爹爹，娘亲呢？” 张易初顿了一下，眉心微蹙，嗓音有些低沉，“以后有机会会再见的。” “娘亲姓姜？” “嗯。” 姜小小“噢”了一声，“我知道了。” 爹爹不肯说娘亲的消息，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她不打算追问，只要知道，自己之所以没跟着爹爹姓，是因为跟了娘亲姓，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就够了。 张易初冲她招招手，“小小，过来。” 姜小小听话地走过去，坐在张易初旁边。 张易初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她眉心处。 眉心处很快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晕，姜小小什么感觉都没有。 片刻后，张易初缩回手，“最近是什么时候变的身？” “前几天。”姜小小如实说：“在来天师府的路上。” “听燕京铺子的掌柜传信说，你上个月提前变身了？”张易初的语气里，透着丝丝紧张。 姜小小想了想，说：“因为谢浔亲了我。” 张易初：“……” 第123章 老天师哈哈大笑，“那小子……” 张易初揉揉眉心，“小小，你去把他带来，爹爹见见他。” 姜小小问：“爹爹要打他吗？” 她刚才好像说错了话。 张易初哭笑不得，“不会，只是正常的谈话。” “噢，好。” 姜小小走后，张易初的脸色才渐渐凝重下来。 “师父，小小身上的封印快压不住了。” 老天师瞥他一眼，“当年你耗尽毕生修为封印她，闭关十六年才勉强恢复，还想再来十六年？” 张易初当然不想，毕竟刚跟女儿相认，他哪忍心再抛下她十六年？ “可小小体内的东西，越来越强了，倘若有朝一日让它控制了小小，后果不堪设想。” “着什么急？”老天师神色淡定，“等那小子恢复神能，小丫头体内的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化解。” 张易初知道，老天师口中的“那小子”，指的便是谢浔。 可谢浔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等他恢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看出小徒弟心急如焚，老天师哼声道：“就算你再耗尽所有修为封印小丫头，也是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驱除小丫头体内的东西，终究还得等那小子恢复。”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下山去找你师兄那个孽障，这些年，他怕是没少做恶，是时候让他吃点苦头了。” —— 谢浔虽然不会武功，不懂修道，但胜在嘴上功夫了得，被十来个内门弟子轮番“考验”，他应付起来也游刃有余。 姜小小过来的时候，谢浔刚应付完最后一个内门弟子。 十几张嘴还说不过一张嘴，姜小小的师兄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谢浔。”姜小小进来后，直接喊他。 “小师妹，没你这么护食的吧？”张君亦嘟囔，“我才把人带过来多久，你就迫不及待跟来了？” 姜小小说：“我爹呃……小师叔要见他。” 张君亦的态度马上变了，“原来是小师叔点了名的呀，那快去吧！” 心中哼了哼，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师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但愿小师叔能好好折腾折腾天师府这位姑爷。 谢浔跟着姜小小出了门。 “见到你小师叔了？” “嗯嗯，见到了。”姜小小没瞒着他，“其实小师叔，就是我爹爹。” 谢浔有些没想到，但很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早就听闻老天师有个天赋绝伦的小徒弟，只可惜很多年前就闭关了。 如果他是小小的亲爹，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天师府为什么能破了百年先例收女弟子。 小小为什么能有那么高的天赋，才十六岁，修为就吊打她所有的师兄们。 也只有那位是小小的亲爹，一切才能合理。 俩人一路上没耽搁，很快到了老天师的院子。 老天师和张易初还坐在石凳上。 谢浔见到二人，上前几步，拱手，“燕京谢浔，见过老天师，见过……小师叔。” 他还不知道张易初的道号，而且以他跟姜小小的关系，直接称呼道号又有些不妥。 可他还没正式娶姜小小，喊岳父为时过早，便只能跟着天师府弟子，称呼一声“小师叔。” 张易初打量了谢浔一眼，点点头，“小小，你先出去找师兄们，爹爹想单独跟他说说话。” “好。”姜小小应了声，又有些不放心，歪着脑袋探过来，“爹爹，那你不能打他呀！” 第94章 正邪一体，谢浔的真实身份 姜小小走后，张易初才看向谢浔，“坐吧。” 谢浔走到石桌边坐下。 张易初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抱歉，原本第一次见面，不该跟你聊这种话题，但我身为一个父亲，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出事。” 谢浔喝茶的动作微顿，“小师叔此话怎讲？” “我女儿小小，天生就是正邪一体。” 张易初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无奈。 “十六年前她出生，我为了压住她体内的邪气，耗尽毕生修为将其封印，可十六年过去，封印就快撑不住了。” “你跟她相处这么久，应该发现了，她在没有特殊情况的前提下，每个月都会在月圆那几日变小一次。” 谢浔颔首。 张易初道：“那是因为每逢月圆之夜，都是她体内邪气最为猖狂的时候，我只能借此封印，让她在那几日变身，以此来压制住邪气。” 谢浔陷入沉思。 果然他猜对了，每个月让小小变小的，不是诅咒，而是封印。 这封印，是为了保护小小而存在的。 “给她泡的药浴，也是为了压住邪气。” 张易初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可这些，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谢浔大概明白了张易初的意思，“那我能做些什么吗？” 张易初抿唇，许久之后缓缓开口，“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张易初，来自一个名为‘神域’的地方，不是这片大陆上的人。” 谢浔面上有些惊讶。 神域？ 那是什么地方？从未听说过。 只听张易初又继续道：“那个世界的运行法则跟这儿不一样，修炼的东西也不一样，但唯一不变的，是贪婪的人心。” 第124章 “很多年前，神域爆发了仙魔大战，有人在混乱中坠入了时空隧道，我便是其中之一，你，仙王之子，也是其中之一。” “我？”谢浔有些难以置信。 张易初点点头，“只不过，你坠入时空隧道的时候还只是个婴儿，而且你出现在了一百多年前的昭国，我出现在一百多年后的燕国。” 这信息量着实有些大，谢浔一时之间难以转换。 张易初望着他，“身为皇室之子，开国大帝狼堇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谢浔嗯了声，“听说过一些。” 张易初道：“狼堇，便是一百年前的你。” 谢浔更觉得不可思议了，“这……” “可能你会觉得匪夷所思，但这就是事实。” 张易初轻叹，“我不知道一百多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你又为何会变成了一百年后慕容家的后人。但我知道一件事，只有你，才能救我女儿。” 脑子里太乱，谢浔一时之间理不清，他揉揉眉心，“您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张易初道：“我先前说，这片大陆跟神域的运行法则不一样，所以我以前的修为到了这儿，基本都没什么用了，我无法用自己的能力救女儿。” “可你不同，一百多年前，你曾经突破到了化神境，如果你能恢复以前的能力，就能把小小体内的邪气全部净化掉。” 谢浔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封王那天觉得大帝神像眼熟，后来看了老师给的书，脑子里模模糊糊浮现的画面，都不是凭空而来的。 他，就是那本书上所记载的，曾经亲手屠了昭国都城，杀光所有信仰他的百姓的那位魔神，燕国开国大帝狼堇。 “我母后临终前，给我留了这个。” 谢浔把脖子里的晶石取出来，递给张易初。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有什么用。但前些日子我陪着小小外出办案，它曾经亮过一次，有没有可能，这东西跟我以前的身份有关？” 张易初将晶石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他眉头皱紧，“你是说，这东西会亮？” “嗯。” “可明明只是个普通的晶石，什么能量都感应不到。”张易初不理解，“怎么会亮？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或许吧。” 谢浔解释不清，因为自那天之后，晶石就再也没有过任何反应。 “小师叔。”谢浔认真看着张易初，“我想救小小，烦请您告诉我，要如何做，才能让我尽快恢复能力？” 一直没说话的老天师出声道：“小子，此事急躁不得，你尚且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 老天师道：“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谢浔明白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老天师不便多说，他也不能逼问。 “谢浔。”张易初突然喊了他一声，声音有些凝重。 “小师叔请说。” 张易初道：“小小的情况你也知道，她不能过早跟你……况且，你们还未大婚。” “我明白。” 自从那次把姜小小亲变身，谢浔就一直在克制，牵她的小手还可以，再进一步是万万不能的。 也就是说，他必须让自己恢复以前的能力，把小小体内的邪气全部清除，才能娶她。 狼堇，那个一百年前的他，既然已经成神，为什么还会在最后关头献祭了自己变成一百年后什么能力都没有的皇室之子？ 谢浔很想知道答案。 一百多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95章 陈四喜追媳妇儿 谢浔离开老天师院子的时候，姜小小还等在外面。 “我爹爹都跟你说了什么？”姜小小有些好奇。 谢浔揉揉她脑袋，“自然是叮嘱我好好照顾你。” 姜小小不疑有他，“噢。” 姜小小以前的房间，至今还保留着，隔几天会有人去打扫一遍。 张君亦另外给谢浔安排了客房。 姜小小已经习惯了跟谢浔住一个院子，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我跟谢浔的房间隔这么远？” 张君亦伸手戳戳她的额头，“呆丫头，你还没出嫁，不能跟他住太近。” 姜小小继续抗议，“可是我变小的时候都是睡在谢浔床上的！” 谢浔：“……” 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老是被坑的感觉，是错觉吧？ 张君亦顿时黑了脸，指着谢浔，气得语无伦次，“你你你……” 姜小小一把将谢浔护在身后，“三师兄，你敢打他，我就打你。” “还没出嫁，胳膊肘子就往外拐，你真是气死我了！”张君亦恨铁不成钢。 以前他总说这丫头太呆，还教她要学会在男人面前装装柔弱撒撒娇。 结果她下山后竟然野成这样？ 望着那二人走远的背影，张君亦气得跺脚。 谢浔这厮，简直是个大尾巴狼，瞅瞅，都把他们小小带坏成什么样了？ “你如今气恼有什么用？”张珩亦不知何时来的，瞥他一眼，“当初可是你亲自教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君亦肠子都悔青了。 她只是想让小师妹更“女人”一点，不是让她下山直接野的啊！ 姜小小陪着谢浔去找他房间的时候，看到有人正在打扫。 第125章 打扫的人有些面熟。 姜小小仔细回想了一下。 哦，孙大柱！ 那个被她罚来天师府当牛做马的老神棍。 孙大柱看到姜小小和谢浔，先是一愣，随即想到最近天师府都在传小师妹要回来了。 该不会，就是大师吧？ 孙大柱反应过来，顿时膝盖都吓软了，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转眼间已是涕泗横流，“大师，当初是小人有眼无珠，无意中冒犯了您，我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您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姜小小见他态度诚恳，嗯了声，“打扫干净一点。” “是是是，小人一定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孙大柱站起身，抹了把泪，捏着毛巾进屋去擦桌椅板凳了。 自从上山到现在，姜小小都还没吃东西，早饿了，她揉揉肚子，“谢浔，我们去吃饭吧。” “嗯。” 俩人出了客院，径直去往饭堂。 半道上，姜小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我们上京的时候，陈四喜好像说过，他要来天师府拜师学艺。难得回来一趟，吃饭要不要叫上他一起？” 谢浔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眉梢挑了挑，“好。” 谢浔会这么爽快答应让陈四喜跟他们一块儿吃饭，有些出乎姜小小的意料。 但她没多想，喊了个小道童去请陈四喜。 天师府弟子有内外门之分。 内门弟子都姓张，本家人，由老天师手底下的几个徒弟亲自传授本事。 不过，因为大师伯不在，小师叔张易初又常年闭关。 因此目前的内门弟子，只有姜小小师父手底下的那十来个。 其余的都是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也有机会晋升内门弟子，不过晋升考核很严苛，能进来的少之又少。 陈四喜那样毫无根基的来拜师学艺，自然只能是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修炼的地方，在另一座山头。 小道童找到陈四喜的时候，他正端着碗，准备干饭。 “你是陈四喜陈师兄吗？”小道童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陈四喜点点头，“我是啊，你哪位？” 小道童说，“我内院来的。” 内院，指的就是内门弟子修炼的地方。 陈四喜一听，赶紧咽了嘴里的食物，“内院？难不成，是内院的师伯们发现我天赋异禀，准备让我晋升内门弟子了？” 小道童尴尬地回了他一个微笑，“不是。” 陈四喜顿时蔫巴下来，“那你说吧，什么事儿？” “是师姐回来了。”小道童说：“她要见你。” 整个天师府，内外门加一块儿，总共就那么一个女弟子。 一说师姐，陈四喜就知道是谁了。 他来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追媳妇儿吗？今天可算是要见着本人了。 不容易啊！ 陈四喜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饭都不吃了，立马站起来，“那我去换身衣裳。” 回到房间，陈四喜脱了身上的道袍，特地换上他棺材铺少东家的那身装扮，还仔细在镜子里照了照，觉得足够英俊了，这才推门出去，然后跟着小道童去往内院。 陈四喜本就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哪怕再想装装矜持，半道上也忍不住跟小道童打听，“师姐为什么一回来就找我，她以前认识我吗？” 小道童摇头，“不知道。” 陈四喜明白了，这叫啥？这就叫缘份！ 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呜呜呜，果然他爹让他来拜师学艺是对的。 虽然外面对这位师姐的传言不是那么好听，但陈四喜已经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谁让算命的说，他将来得娶个道姑才能保平安来着。 “那你看我这身行头，还成吗？” 陈四喜长这么大，因为家里开棺材铺的缘故，媒人都嫌晦气，不肯给他说媒，因此除了姜小小，他还没接触过别的姑娘家。 想到马上要去见被整个天师府捧在手心里宠的师姐，他难免有些忐忑，心里七上八下的。 小道童闻言，看了他一眼。 陈四喜满脸期待，“如何？” “还行吧。”小道童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陈四喜放了心。 很快，俩人就到了内院。 小道童直接带着陈四喜去往饭堂。 第一次见面就一起吃饭吗？ 师姐这么热情，反倒是陈四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到了。” 小道童突然停下，指了指不远处的座位，“师姐在那等你。” 陈四喜顺着小道童所指的方向望去，当看清坐在那儿的人，顿时傻了。 第96章 命定之妻 只见坐在不远处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姜小小。 姜小小旁边，还坐着谢浔。 陈四喜脑瓜子里嗡嗡的，机械似的转头，问小道童，“那位，就是你说的师姐？” 小道童见他脸色怪异，也没多想，点头说是。 “那我得好好缓一缓。”陈四喜捂着心脏。 好一会儿，他才走到谢浔和姜小小对面，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痛苦笑容。 “还得是你啊谢浔，把哥们儿耍得团团转，你良心不痛吗？” 谢浔淡定给他倒了杯水，“早就提醒过你放弃，是你自己执迷不悟。” 第126章 陈四喜不服，“你什么时候提醒的我？我记得上次跟你说要来天师府拜师学艺追媳妇儿的时候，你分明还很支持我的。” 谢浔挑眉，“第一次见面我就提醒你了。” 第一次见面？ 陈四喜努力回忆了一下他们第一次见面说的什么。 噢，当时跟谢浔俩人坐在车上，无聊到没话题可聊，于是他就说起了天师府，还说他将来会娶天师府这位凶悍又能吃的女弟子，主要是为了辟邪。” 后来聊着聊着，谢浔说太能吃到养不起，劝他别娶。 再后来，谢浔又说，他也听说了这位女弟子长得丑，让他别勉强自己。 “……” 所以，谢浔从一开始就知道姜小小的身份？ 陈四喜想吐血。 他一脸哭相，“你早说啊，我又不会跟你抢。” 谢浔丝毫不觉得自己瞒着他有错，“不告诉你，你都成天想着把我家小小拐回去自己养，若是告诉你，那你不得上天？” 陈四喜噎了一下。 他确实不止一次地想过把变小后的姜小小揣袖子里拐带回家。 主要不还是太可爱了吗？ 提起这个，陈四喜更来气了。 是谁传的天师府女弟子长得丑还能吃？！ 不变身的时候那么好看，变身后又那么可爱，长得好看多吃一点怎么了！！！ 知道了真相的陈四喜眼泪汪汪，“师姐，咱们山上真的没别的姑娘了吗？” 姜小小道：“玄门多的是，你没必要一直守在天师府，去别的门派看看吧。” 但是并非每个门派都不禁弟子随意婚配。 道观里那些道姑，更是直接禁了七情六欲。 “算了。”陈四喜很快从悲痛中恢复过来，“我就乖乖待在天师府学艺吧，就算将来娶不到媳妇儿，我自己有了本事，还能保护我爹，给我爹辟邪。” 别看陈四喜平时说话吊儿郎当，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孝顺孩子。 姜小小听他这么说，没再劝他去别处。 饭菜是两个小道童端上来的，给谢浔和陈四喜的，有菜有肉，还有姜小小喜欢的蒸排骨。 然而给姜小小的，是一锅清粥，六个馒头和咸菜。 陈四喜嘴角狠狠抽了抽。 姜小小皱着小脸刚要抗议，张君亦笑眯眯走了过来，“小师妹，吃好喝好啊！” 姜小小气鼓鼓，“为什么我的饭跟他们不一样？” 张君亦挑眉反问：“你以前不一直这样吗？” 姜小小想到下山之前每天被师父投喂清粥馒头的日子，嘟囔道：“我那么久才回来一趟，想吃顿肉都不行。” “姑娘家吃那么多肉干什么？”张君亦提醒她，“吃胖了，你旁边那位可不要你了。” 姜小小抬头看向谢浔。 谢浔把自己的饭菜推到她面前，“给你吃。” 姜小小不肯，“我吃了，你就没得吃了。” “我吃馒头。” “不不不，还是我吃馒头。” 谢浔的饮食习惯里，很少有拿馒头当主食的时候，但姜小小不一样。 下山之前，她每天吃的就是这个。 见二人推来推去，张君亦叹气，“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说着让小道童来把没动过的粥和馒头撤下去，给姜小小换了肉。 肉是吃上了，可姜小小没怎么尽兴。 吃完饭，陈四喜跟二人道别，回了外院。 姜小小则是和谢浔一起，准备回房休息。 半道上，姜小小突然闻到烤鱼的香味儿。 “好香啊！”姜小小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瞌睡瞬间全无，拉着谢浔就寻着香味儿走。 最后在离着他们住处不远的山泉边找到了烤鱼的人。 正是张易初。 “爹爹！” 姜小小跑过去，不好意思说自己馋了，只是问：“爹爹没吃饭吗？” 张易初笑看着她，“就知道你在饭堂肯定没吃尽兴，这些都是为你烤的，吃吧。” 撒完佐料，张易初把手上烤得滋滋冒油的鱼递给了姜小小。 “你也来一条？”张易初看向谢浔。 “我不饿，都给小小吧。” 谢浔在张易初旁边坐下。 张易初故意支开姜小小，“小小，这些鱼肯定不够你吃，再去抓几条来。” “好。” 姜小小快速将手上的烤鱼啃完，顺着山泉去上游抓鱼了。 等姜小小走远，张易初才问谢浔，“打算在天师府待几天？” 谢浔道：“小小才刚跟您相认，她大概也不想这么快回去，多待些时日吧。” 张易初点点头，“小小下山的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她。” “应该的。” 张易初又道：“原本我们一开始让她下山，就是奔着利用你而去的，小小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有怨言，也别怪她，都是我自私。” 谢浔摇摇头，“您能为了女儿倾尽毕生修为，这样的父爱值得人敬佩。至于您说的利用，我不也得靠着小小才能顺利回京封王么？ 到了现在，小小的事便是我的事，反正除了她，我谁都不想要，不想管，也不想操心。” 张易初翻了翻火架上的烤鱼，“老天师曾经给你们卜过一卦，小小的确是你的命定之妻。 第127章 虽然我也不清楚究竟为何，但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份’吧。” 第97章 再不走，天师府都要被你吃垮 谢浔陪着姜小小在天师府待了五天，考虑到一个月的假期就快到了，姜小小不得不提出告辞。 下山这天，张珩亦和张君亦带着所有内门弟子在山门处相送。 姜小小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从来都当亲妹妹一样疼。 这一眨眼，她都要嫁人了。 虽然这位姑爷相貌品行都没得挑，但师兄们心里终归是不太舒服，一个个眼含不舍。 “小师妹，以后有空，记得常回来啊，师父师兄们都惦记着你呢！” 姜小小也不知道下一次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只是嗯嗯点着头。 “小师妹，姑爷要是敢欺负你，你就传信回来，师兄们马上杀到燕京城去替你揍他！” 说话的师兄话音还没落，就被姜小小的师父清风道长一把拎到旁边。 清风道长黑沉着脸，“小兔崽子，修炼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那位师兄挠挠头，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清风道长训斥完逆徒，转而望向姜小小，脸绷得更紧，“总算要走了？再不走，天师府都要被你吃垮。” 姜小小满头黑线，“师父，您以前不让我吃肉，该不会是为了省钱吧？” “不然你以为呢？”清风道长哼哼两声，“你一个人一天的饭量，够我吃四五天，你说你多能吃？” 姜小小扎心了。 清风道长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免得磨叽一会儿，又得蹭我一顿饭。” 姜小小哼唧一声，转头就走。 “你师父向来是个心口不一的性子，小小可别当真。” 张易初就跟在二人身后，肩上扛着个包袱。 姜小小当然不会真的跟师父计较，她好奇地回头看着张易初，“爹爹也要下山？” “嗯，我有些事要去处理。” 张易初来到燕国之前，老天师只有两个亲传弟子，大弟子青云道长和二弟子清风道长。 当时青云道长成为天师继承人的呼声很高。 后来张易初到了苍梧山拜师学艺，在外院时就天赋惊人，被老天师选中成为了亲传弟子。 张易初在神域的修为到了这个世界虽然没用，但他灵根还在。 跟其他弟子从无到有的艰苦修炼不同。 拥有灵根的张易初越过了初级修炼，事半功倍，短短几年就远超大师兄青云道长。 于是老天师宣布了张易初成为天师继承人。 青云道长一直以来积攒的怨气终于在那一天爆发，当众顶撞了老天师后翻脸下山。 并且立下重誓，二十年后，他必化神，让天师府付出惨重代价。 化神么？ 哪有那么简单？ 即便是在神域，修炼到仙王境都得几十万年。 更何况这里是个最长寿命超不过一百五十岁的平凡世界。 灵力化刃这么基础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已经足以让人大开眼界。 张易初想到师兄当年的豪言壮语，叹息着摇摇头。 此次下山，他正是为寻这位师兄而去。 张易初和姜小小在山脚分道扬镳。 临走前，他不舍地看着女儿，“小小，等你好起来，爹爹会一直陪着你。” “好。”姜小小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小脸上绽开一抹甜甜的笑容。 —— 回到燕京城，刚好赶上假期最后一天。 姜小小和谢浔第二天准时去了阴阳司点卯。 姜小小不在的这些日子，阴阳司一直是邱鸿代管。 期间他们接了几个小案子，姜小小看过卷宗，处理得不错。 邱鸿简单汇报了一下这几桩案子之后，面上犹豫了一下。 姜小小问他，“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 邱鸿皱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前几天去了趟东宫见太子，好像无意中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袍的人，跟那天晚上在皇陵见到的好像。” 他有些矛盾，“可皇陵那个邪术师，明明已经死了。” 姜小小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 上次重伤了黑袍人的本体，休养了一段日子，傀儡又进宫了。 只要找不到本体，那些傀儡就会源源不绝，死一个来一个。 这件事，姜小小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邱鸿解释，只是简单粗暴地来了一句，“那兴许真是你看错了。” —— 一连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难得的晴天。 姜小小弄了个摇椅，在后院躺着晒太阳。 之前被她打成重伤的国师弟子有两个，一个大弟子朱彦，一个是六弟子于天朗。 朱彦痛失掌司之位，对姜小小怀恨在心，又打不过她，干脆眼不见为净，不愿意加入阴阳司。 而另外那位于天朗，姜小小回京没两天他就来报到了，言语之间再不敢有半分不敬，让姜小小有事只管使唤他。 白丞的这些弟子，虽然不及天师府内门弟子们出类拔萃，但也都各有所长。 阴阳司添个人就添了一份助力。 如今的小案件，都不用姜小小这个掌司亲自出面了，直接交给手底下的人。 年前除了太子大婚，还有另一件大事，鸿泰帝的万寿宴。 第128章 据说璃国使团已经在来贺寿的途中了，为首的是璃国六皇子封燕归。 原本迎接使团这种事，该鸿胪寺那种管外交的衙门出面才对。 可璃国使团入京前一天，鸿胪寺寺卿却惨白着脸，六神无主地跑到阴阳司找姜小小，请姜小小陪他们一道出城。 第98章 谢浔也不见了 秦枫眠望着鸿胪寺卿那慌慌张张的模样，撇撇嘴，“老头，你好歹也是入<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几十年的人了，多大点事儿让你吓成这样，见鬼了？” 鸿胪寺卿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今天一早，璃国使团派人到城门处通知，说他们六皇子昨天夜里失踪了，收到消息后，老夫第一时间就亲自带着人出城，在他们下榻的客栈打探了一番。” “此次失踪的一共八人，六皇子和他的七名贴身护卫。” 秦枫眠问：“你们怎么判断的这八人是失踪，而不是上哪吃喝玩乐去了？” “诡异就诡异在这儿。”鸿胪寺卿道：“我派出去的二十人，仅仅是在客栈搜查了一圈，出来就少了五人。客栈内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我又让人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结果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也是这个时候，老夫才意识到不对劲，回城后就直接来了阴阳司。” 阴阳司建立之前，坊间虽然有些奇闻怪谈，但鸿胪寺卿作为文人，自然是不信那些。 可阴阳司成立后，到现在已经前前后后破了八九起案子，全是跟鬼怪邪祟有关的。 陛下还曾在上朝时夸赞过阴阳司办案效率高。 皇帝都带头褒奖了，他们这些臣子自然也跟着信。 因此当时才意识到不对劲，鸿胪寺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阴阳司。 秦枫眠听了鸿胪寺卿的描述，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望向姜小小。 线索有限，况且又没有目击证人证明那客栈闹鬼。 光凭这几句话，姜小小也无法作出判断，只能让邱鸿带着于天朗先去趟现场。 然而一个多时辰后，竟然只剩邱鸿一个人回来。 姜小小见他面色不对，就猜到了什么，“于天朗也不见了？” 邱鸿面色纠结，“我们当时在外面问了下大致情况就进去搜查了，客栈也挺配合，我跟于天朗分头行动，他调查大堂，后院和厨房，我调查楼上客人的房间。” “可等到汇合的时候，他人就不见了，我把一楼翻了个遍，然而别说他人，连影子都看不见。” “有没有可能是地下通道？”一直没出声的谢浔问。 “有个酒窖。”邱鸿说：“我进去看过了，不算大，除了酒，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的确有些蹊跷。”谢浔道：“小小，咱们去看看吧。” “好。” 邱鸿才刚去过，对客栈熟悉，姜小小点了他，又点了秦枫眠和柳安，让他们准备了驱邪捉鬼的道具，一行人这才启程去往东城外的客栈。 因为是璃国使团下榻的地方，客栈之前就被包下了，除了璃国使团的人，没有别的客人。 姜小小几人到的时候，客栈已经被鸿胪寺的衙役们封锁了起来。 知道里头不安全，璃国使团的官员护卫们全都站在外面，一个个神色惶恐。 姜小小留意到，有一个护卫是女的，一身暗红劲装，腰间配着一把长剑，眉眼间英气逼人，飒气十足。 相比较其他人，女护卫的反应要冷静一些。 鸿胪寺卿上前，安抚着璃国使团，说他已经亲自把阴阳司掌司带来了，事情很快就能得到解决的，请大家稍安勿躁。 璃国官员们往前一看，当看到来的是个小姑娘，纷纷皱了眉。 “于大人，出事的可是我璃国六皇子，您让个小姑娘来糊弄我们，不合适吧？” 鸿胪寺卿被气到，绷着脸，“都说了姜姑娘是我们国师亲选的阴阳司掌司，陛下都默许了的。更何况，楚王殿下都来了，谁有心情糊弄你？” 见那名官员还想反驳，鸿胪寺卿干脆一摊手，“你就直说吧，你们到底还想不想找人？” 那名官员虽然还是很质疑姜小小的能力，但一想到找六皇子要紧，不得不闭了嘴。 姜小小忽然问：“你们吵完了吗？” 鸿胪寺卿有些尴尬，“姜掌司……” “吵完的话，我们要进去找人了。” 姜小小一向是很少有个人情绪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如既往的，语气不冷也不重，呆呆的。 可就是偏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让人不敢反驳她。 那名女护卫不禁抬头，看了姜小小一眼。 姜小小在来的途中就给过谢浔一道符，其他几人身上也都备着符咒。 一切准备就绪，姜小小道：“我们走。” 无视璃国众人的目光，几人抬步进了客栈。 根据邱鸿的说法，于天朗是在搜查大堂，后院和厨房的时候不见的。 姜小小把目标锁定在了这几处。 邱鸿和秦枫眠负责大堂，柳安负责厨房，姜小小和谢浔负责后院。 后院的厢房，姜小小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失踪之人，更没发现有邪祟的气息。 现在只剩院中的那口水井。 姜小小探出脑袋往里看了眼，还是没有发现。 第129章 姜小小走开后，谢浔也去看了看水井，一时怔住。 井里有一张脸，很恐怖，像是生前被人砸得血肉模糊，但它释放出来的气息极具魅惑。 那张脸在跟谢浔说话。 “奴家一个人好寂寞，公子，下来陪陪奴家吧？” 姜小小一个转身的功夫，再回头，就发现谢浔也不见了。 第99章 谢浔，她碰你哪了？ 秦枫眠几人过来跟姜小小汇合的时候，没见到谢浔。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纷纷有了不好的预感。 邱鸿脸色紧张，“掌司大人，楚王殿下他……是不是也不见了？” 秦枫眠让他说得后背发凉，“这家客栈，不会真这么邪门儿吧？” 姜小小严肃道：“水井下面有东西，但是我看不到，不出意外的话，只有你们男的才能看到。” 专门针对男人，十有八九是个艳鬼，可对方能轻易避开姜小小，说明戾气太重，已经不是普通的小鬼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邱鸿道：“我去看看。” 一个是璃国六皇子，一个是燕国的楚王殿下。 任谁出了事，都将是他们阴阳司承担不起的责任。 邱鸿自告奋勇，探头到水井边看了看。 水井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秦枫眠撇嘴，“那是人家女鬼看不上你，一边儿去，展现小爷魅力的时候到了。” 秦枫眠用折扇将邱鸿扒拉到一边，他凑近水井。 然而等了半天，水井里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秦枫眠受到了打击。 “嘿我这暴脾气！” 底下的东西不简单，姜小小不能再等，“你们在上面看着，我下去看看。” 要下去，就得直接跳井。 这还是大冬天，姑娘家来上这么一遭，再是铁打的身子也得废。 “掌司大人，让我去吧。”柳安主动请缨，“我家祖上是捞尸的，水下闭气，我比较在行。” “那你跟我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交代你。” 姜小小说完，走到厢房旁边的角落里。 柳安跟了过来。 姜小小让他凑近，然后趁他不注意，手指背着柳安迅速凌空画了一道符，印在他脊背上。 “底下的东西只怕不好对付，你到了之后，想办法给上面传信。” “好。” 柳安回去后，将自己的道具绑在腰上，然后踩上水井边沿，纵身往下一跳。 —— 谢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密闭潮湿的洞穴内，双手双脚都被藤蔓捆着。 洞穴中央，四根大铁链吊着一口暗红色的铁棺材，周围墙壁上爬满了藤蔓。 墙壁凹槽里，点了不少白蜡烛，蜡烛发出诡异的绿光，将洞穴内的恐怖氛围无限放大。 棺材下的潮湿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 准确地说，是几具尸体。 每具尸体的脸上都布满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看装扮，应该是璃国来的护卫。 此时此刻，棺材内正发出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谢浔蹙眉，视线往旁边挪，发现还有好几个人是活着的。 可虽然活着，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双眼内流露出欲望的光泽，一个个整齐站着，在排队，于天朗也在其中。 “喂！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右手边突然传来说话声。 谢浔转过头，就见个身穿华贵锦袍却满脸狼狈的少年望着自己。 “你……你是清醒的吧？”少年显然早就被吓得不行，脸色苍白，声音哆嗦着。 谢浔猜出对方正是璃国六皇子，封燕归。 他嗯了声，“还好。” 封燕归听到谢浔说话，当即就感动得想哭。 他已经被困在这鬼地方好久了，手下们全都中了邪，对着一个面目丑陋的女鬼垂涎三尺，然后一个个被拉进棺材快活，再变成尸体被扔出来。 “你能带我出去吗？”封燕归已经受够了。 说话间，棺材内的动静停了下来。 片刻后，又一具尸体被扔到地上。 死的是鸿胪寺的衙差，脸上跟前几位一样，是幸福又满足的诡异表情。 谢浔留意到，被抓来的这些人，大多是长相魁梧又勇猛的。 而封燕归已经下来一宿了，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谢浔不由得打量他一眼。 封燕归似乎意识到什么，急眼了，“喂喂喂，你那眼神，几个意思啊？” 谢浔问：“女鬼为什么没碰你？” “我……”封燕归卡了一下，“她长得那么丑，本皇……咳……本少爷才看不上她呢！” “不过……”封燕归顿了顿，上下瞄了瞄谢浔，“我倒是知道她为什么没碰你。” “为什么？” 封燕归也被捆着，用不了手，只能用眼神指了指谢浔胸前。 “刚才她碰你的时候，被你胸前的东西震飞了。” 封燕归很好奇，“你戴了什么宝贝，竟然还会发光？” 谢浔沉默。 女鬼将他带来的时候，他正处于昏迷中，一无所觉。 但根据封燕归的描述，是挂在胸前的晶石救了他。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及他多想，棺材内的女鬼飘了出来。 第130章 一身红裙，披头散发，脸上血肉模糊，眼眶里只剩眼白。 那几个还在排队的人看到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封燕归小声说：“好像他们看到的是美人，我可看不到什么美人，就是个令人作呕的丑八怪而已。” 谢浔看到的也不是美人。 然而那“美人”却不死心，再一次朝他靠近。 她被封印在此处已经一百多年了，好不容易冲破封印，竟然见到如此人间绝色，怎么能轻易错过？ 眼瞅着女鬼越来越近。 谢浔眸色微冷，“想灰飞烟灭，就只管过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脖子里的晶石究竟能不能震住女鬼，眼下只能赌一把。 女鬼到底顾忌谢浔胸前的东西，后退了半尺。 封燕归瞪大眼。 片刻后，女鬼伸出手，手上指甲黑紫奇长，指着谢浔，“你留下，我就放了他。又或者，你们俩都留下，选一个吧，哈哈哈哈哈哈——” 女鬼的声音回荡在洞穴内，令人毛骨悚然。 “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我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选一个吧！” 洞穴上方有声音传来。 说话的正是不放心柳安一个人下来，自己跟下来的姜小小。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听得女鬼浑身警惕。 “谁？” 话音才落，姜小小和柳安就迅速出现在了洞穴内。 看到救兵来了，封燕归总算松了口气。 谢浔声音微哑，“小小……” 他看到她浑身湿透，明显是跳井下来的。 那么冷的天…… “谢浔，她碰你哪了？”姜小小顾不得头发上还在滴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女鬼。 果然如她所料，是个十分凶恶的恶鬼。 而且看样子，被困在这儿已经很多年了。 封燕归赶紧道：“我作证，哪都碰了！” 谢浔横他一眼。 封燕归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为了刺激一下这位姐姐，好让她能超常发挥实力吗？” 果然，姜小小听完后，小脸上越发平静了。 谢浔最是了解她。 小小生气的时候跟别人不一样。 越平静，她气得越狠。 快速甩出一张符，姜小小顺手抽出柳安绑在腰间的七星剑，将灵力注入剑刃。 女鬼见状，冷笑一声，“区区一个黄毛丫头，我看你能奈我何？” 第100章 她碰过的地方，我也要碰回来 “柳安，带他们先走。” 姜小小说着，七星剑隔空一划，转瞬劈开谢浔和封燕归身上的藤蔓。 封燕归站起来时，腿都软了。 柳安赶紧一把扶住他，又看向一旁的谢浔，“殿下，咱们走吧。” 封燕归原本耷拉着的脑袋马上抬起来，盯着谢浔，“你是燕国的皇子？” 谢浔没回答封燕归的话，目光专注在姜小小身上，“你们先走，我留下来陪小小。” 柳安蹙眉，“殿下！” 这洞穴里的，可不是一般女鬼。 这是一只至少百年以上的欲色鬼，修炼鬼魅术，专吸男人精气。 要不是有掌司大人坐镇，他恐怕还真顶不住女鬼的魅术。 更何况，殿下只是个普通人。 想到这儿，柳安越发坚定了要把谢浔带走的心思。 谢浔有些不耐烦，面色沉冷下来。 “那什么……”封燕归弱弱地插了一句，“他不走，你先带我走呗？” 谢浔看向柳安，语气冰冷，“还磨蹭什么？” 柳安不得已，只能带着封燕归先走了。 姜小小之所以要让他们先走，就是为了能更好的发挥。 毕竟她不能在国师弟子面前施放天师府技能，否则很快就会被识破身份。 这会儿洞穴内只剩谢浔和一帮中了鬼魅术的男人。 姜小小便无所顾忌了，奋力将七星剑甩刺出去，在女鬼躲避的瞬间催动灵力，用极短时间凌空画了一道符。 然后就地盘腿坐下，闭上眼，双手圜结于丹田处，口中轻声念着天雷神咒咒语。 片刻后，姜小小缓缓升到半空，周身被一层淡淡的金光包裹着。 天雷符！ 看到姜小小凌空画符的那一刻，女鬼就意识到大事不妙，这等修为画出来的符，足以让她灰飞烟灭。 彻底被惹怒，女鬼周身戾气大涨，整个洞穴内震颤不已。 被吊在空中的铁棺材剧烈晃动，四根大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 “停下！” 女鬼怒喝一声，飞窜向那帮还没清醒的男人，掐住其中一个的脖子，冷声威胁，“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你可以试试。”姜小小说完，厉喝一声，“雷临！” 片刻之间，外面的天突然变了色，乌云滚滚，雷霆响彻。 轰隆隆的炸裂声中，一道耀眼雷光破开乌云，骤然降落，以灭顶之势劈向井下的女鬼。 “不！” 女鬼惊叫着。 她才刚破开封印，只要吸食够九十九个男人的精气就能出去了，怎么能败给一个黄毛丫头？ 她不甘心！ 被天雷劈中后，女鬼的面目更为狰狞，却被雷霆威能压在地上，站不起来也爬不了。 她艰难仰起头。 第131章 半空中打坐的姜小小缓缓落下来，周身仍旧被一层金光包裹。 只是在这层金光之下，隐隐散发着另外一种恐怖骇然的黑暗气息。 这气息一旦全部释放出来，别说她只是个厉鬼，就是鬼将乃至鬼将之上的鬼王鬼皇，都只能乖乖臣服。 灰飞烟灭之前，女鬼只留下一句话。 “你，到底是谁？” 很多人都问过姜小小这句话，她只当他们是惊讶于她凌空画符的本事，已经习惯了，并没往心里去。 女鬼没了，她施在那群人身上的鬼魅术便没了作用。 于天朗很快清醒过来，抬头就见自己身处洞穴内，旁边还有一口铁棺材。 原本吊着棺材的铁链被天雷劈断了两根，这会儿棺材要掉不掉的样子，有些瘆人。 于天朗吓了一跳，转身看到姜小小和谢浔，又有些纳闷，“殿下，掌司大人，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他记得自己之前和邱鸿一块儿到璃国使团下榻的客栈查失踪案来着。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地方要塌了，先出去再说。” 姜小小说完，又吩咐于天朗，“你负责把他们全带出去。” “是。” 洞穴内的那些男人，有七个是封燕归的贴身护卫，有五个是鸿胪寺衙差，于天朗是阴阳司的。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张生脸，应该是之前在客栈住过的客人。 封燕归的护卫全军覆没。 所幸的是，封燕归只是受到惊吓，其他并无大碍。 秦枫眠，邱鸿，柳安和于天朗帮着鸿胪寺的人善后。 秦枫眠会赶尸，这些尸体就交给他送出去。 他围着尸体绕了一圈，轻咳道：“说句不合时宜的话，璃国使团是先下去的，这些个身材魁梧高大的护卫全都没了，六皇子能相安无事，他得感谢一下自己生了副秀气小身板儿，女鬼嫌他小。” 邱鸿瞅他一眼，“行了你闭嘴吧！” 客栈住不了，一时半会儿又入不了城，璃国使团只能在客栈不远处的草地上搭了帐篷。 眼下，封燕归已经简单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躺在小榻上。 女护卫阿珂抱剑站在旁边，面上神情淡漠。 “姐姐，我都险些被女鬼给吃了，你也不关心一下我吗？” 封燕归望着她，一副奶唧唧的求宠语气。 一声“姐姐”，喊得女护卫唇角微抿，“殿下无事便好。” “那换我来关心姐姐好不好？” 封燕归坐起身，抱住她胳膊，精致的小脸在她手背上蹭了蹭。 阿珂触电般缩回手，“殿下，属下出去巡逻。” 阿珂走后，封燕归望着自己的手心，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片刻后，他俯下头，淡绯的唇在掌心里印下虔诚一吻，眼神逐渐变得阴翳而痴缠。 —— 另一头，谢浔发现姜小小自出来，情绪就有些不对。 见她还是不吭声，闷着头往前走，就快走到树林里了。 谢浔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小小，怎么了？” 姜小小回头看他，脸上气鼓鼓的，“她碰你哪了？” 谢浔有些好笑，她竟然是因为这个生气。 “没有。” 谢浔解释道：“六皇子骗你的。” 姜小小不听，踮起脚，粉唇凑近谢浔，“不行，她碰过的地方，我也要碰回来！” 第101章 鬼报案 姜小小说完，“嗷”一口咬住谢浔的唇。 她完全就不懂，只是因为不服气谢浔被女鬼“碰”了，说什么也要碰回来平衡一下。 脚尖踮得有些酸，她干脆伸出手臂圈住谢浔的脖子来借力，然后在他唇上乱啃。 谢浔呼吸渐重，被她这副撩而不自知的懵懂勾得眼梢泛红。 可一想到上次把她亲变身，以及张易初的叮嘱，谢浔又堪堪压下心头绮念。 伸出大掌掌住她后脑勺，这才轻轻将她推开，因为克制而低哑的嗓音挠到人心里。 “小小，别闹。” 姜小小问：“你不高兴吗？” 以前她亲亲他，他明明很乐意的。 谢浔说：“我是怕你一会儿又变身。” 姜小小想到他主动亲她，她就会变身，顿时耷拉下脑袋。 随后又想到什么，“那我不碰嘴，不亲亲，碰别的地方可以吗？” 谢浔：“……别的地方更不能碰。” 怕她不高兴，谢浔补充了句，“等你好起来，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噢。” 终于把人哄乖，谢浔带着姜小小回了客栈。 之前那么大的动静，水井底下全塌了，掌柜的和几个小厮听说下面锁着一口铁棺材，还闹了鬼，早就吓丢了魂儿，瘫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秦枫眠几人还在善后。 鸿胪寺卿整合了一下人手，带着璃国使团入京安顿。 谢浔望着封燕归乘坐的那辆马车，说出了心中疑惑，“璃国这位六皇子身上应该有什么东西，致使那女鬼不敢对他下手。” 一开始，谢浔在看到那些护卫的身形后，也在怀疑是不是女鬼嫌弃封燕归。 可这种想法，当时就被他直接掐灭了。 女鬼本就没有人性，如果她看不上封燕归，一开始就不会抓他下去。 第132章 但抓下去又不碰，只能说明封燕归身上有她忌惮的东西。 姜小小不关心别人，她还在想谢浔刚才说的话，等她好起来，想怎么碰都可以。 那么，从哪里开始碰好呢？ —— 燕国六皇子刚到燕京就撞到鬼，死了七名护卫，六皇子还险些遇害。 此事在燕国朝堂上引起了一阵轰动。 并非璃国有多得罪不起，而是这关乎到燕国的国威和面子。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信鬼神和不信鬼神的大臣都沉默了。 沉默之后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有人说这事儿鸿胪寺要负全责，如果他们能提前一天派人去把使团接入城，就不会发生惨案。 鸿胪寺卿表示很委屈，他们也不知道那客栈底下能住着一只鬼啊！ 也有人说，阴阳司既然是专门负责抓邪祟的，这么久都没查到那客栈里藏着鬼，是掌司失职。 慕容渊一听，急眼了。 虽然他也很希望父皇能下道旨处置了姜小小和一直碍事的谢浔。 可阴阳司毕竟是他名下的衙门。 倘若掌司被问责，他这个太子也免不了被牵连。 “父皇。”慕容渊站出来，脸色凝肃，“阴阳司才成立两个月不到，开张第一天就接手案子，到现在也没闲着。” “况且，办案的前提是有人报案，据儿臣所知，阴阳司至今未曾收到关于人口诡异失踪的报案，这事儿怎么算，都扯不到阴阳司头上吧？” 鸿泰帝瞥了眼底下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的大臣们，又看向慕容渊，“那依太子之见，此事该由谁来承担责任？” “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不是推脱问责的时候。” 慕容渊道：“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安抚好璃国使团，璃燕两国邦交多年，若是因此一事生出龃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得好。”鸿泰帝声音浑厚，但就是听不出情绪，“既然点子是太子想出来的，那安抚璃国使团一事，便交给你了。” 慕容渊：“……” 鸿泰帝出了金殿，国师白丞等在不远处，恭敬对他行了个礼。 鸿泰帝站到汉白玉石阶最高处，双手负在身后，俯瞰着底下成群的宫阙，“如何？” 白丞叹气，“姜掌司亲手灭了两次，他两次都能回来，结果跟以前微臣试探的一样。” “东宫那位，的确不是本体，只是傀儡，他背后主人所修炼的邪术，只怕已经到了极其恐怖的地步，倘若再这么放任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很多年前，白丞就乔装打扮成刺客，跟东宫的黑袍人交过手，还不止一次。 那时候的黑袍人实力大不如现在，白丞亲手杀过他三次。 第一次是谢浔的龙气被夺后。 第二次是先皇后暴毙的时候。 第三次在慕容渊受封太子那年。 然而诡异的是，黑袍人当时气绝身亡，隔几天就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皇宫。 慕容渊曾经听到过他老师的声音有几次不一样，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黑袍人的实力越来越强，白丞要想再对付他，就得亮出真正的本事。 然而这么一来，就会暴露他国师的身份。 没办法再下手，白丞只得作罢。 但从那时候起，白丞就怀疑这个黑袍人兴许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只不过派人找寻多年，一直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姜小小之所以能入京当掌司，也不是白丞自己决定的，而是鸿泰帝授意的。 姜小小到了燕京后，白丞就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动静。 时至今日，白丞知道的就有两次，姜小小亲手灭了黑袍人。 然而，黑袍人还是回来了。 鸿泰帝脸色有些沉，“派出去找的人，也没消息？” 白丞摇头。 若是有消息，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陛下，微臣以为，那个女娃娃或许真能帮到楚王殿下。” 白丞道：“若是微臣没猜错，她正是天师府那位天赋异禀的女弟子。” 鸿泰帝眼里流露出几分诧异。 “天师府不是已经拒绝入世了吗？怎么还派个女弟子下山？” 他可是听说过的，老天师把这位女弟子当眼珠子一样疼，能让她下山来蹚燕京城的浑水？ “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女娃娃没有恶意。” 白丞想到什么，“对了陛下，上次太子跟黑袍人合谋准备开陵墓找楚王殿下手里那件宝物的事儿，要不要想法子提醒殿下？” “不必，他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鸿泰帝仰头，望着皇陵方向，眼底充斥着无尽的怅然。 楚楚，你临终前所说的，儿子的契机，到底是什么时候？ 就为了等这个契机，他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三岁儿子被抽走龙气，还得亲手将他送到乡下十四年。 “钱庄里的钱，楚王用了多少？”鸿泰帝问。 白丞道：“殿下在乡下的这些年，并没有大吃大喝，陛下让存进去的银钱，他基本没怎么动过。” “继续派人去找吧。”鸿泰帝摆摆手，“朕就不信那个所谓的幕后之人，没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 欲色鬼案处理完，姜小小还没清静两天，就又接到了报案。 第133章 报案的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她跪在地上，一面嘤嘤嘤，一面说自己被鬼抢劫了。 姜小小望着她自己就是鬼的这位姑娘，陷入了沉思。 第102章 嘤嘤鬼 鬼魂是不会流泪的，因此跪在地上的女鬼控诉完后，除了嘤嘤嘤，还是嘤嘤嘤。 姜小小问邱鸿，“怎么回事儿？” 这鬼好像是他带进来的。 否则女鬼连阴阳司大门都进不了，更别说能跪在这儿报案了。 邱鸿说：“我碰到她的时候，她就一直哭，说自己被抢劫了，还说没人管，问我能不能带她来阴阳司报案。” 姜小小重新看向女鬼，女鬼身上并无任何怨念和戾气，就只是一只单纯的孤魂野鬼。 “你被谁抢了？” “鬼。”女鬼说着又想嘤嘤嘤。 姜小小忙打断她，“哪的鬼？” “鬼市上。” 女鬼伤心道：“我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买的新衣裳，结果刚出来没多久就被人，哦不，被鬼抢了。” 她只是个孤魂野鬼，从来没人给烧纸钱，只能盼着清明鬼节这样的日子，上错坟的人多一些，她就能去捡没被正主收到的钱。 然而，跟她一样想法的鬼有很多，她自己打又打不过，抢又抢不过，嘤嘤嘤还被揍。 因此哪怕真有人上错了坟，她能捡到的钱也只有一丢丢。 为了买件新衣裳，她已经攒了好久好久的钱了。 结果……嘤嘤嘤…… 听完女鬼的话，公堂上所有人都沉默了。 女鬼见状，赶紧伏地又叩了几个头，“我也是状告无门才不得已来的阴阳司，还请大人为我做主！” 姜小小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个地方都有城隍阴司管理的，你不去找他们，反而来找我？” 女鬼哭道：“城隍大人每天那么忙，才不会管这种小事呢！” 而且她听别的鬼说了，城隍大人生得青面獠牙，一不高兴就吃小鬼，她才不要去！ “不讲理是吧？”秦枫眠瞅着她，“阴间的事儿你到阳间来报案，就算我们掌司大人真接了你的案子，她是大活人，也去不了鬼市帮你把衣服给抢回来，你说你怎么办？” 女鬼一脸无助，委屈巴巴地看着姜小小。 姜小小平静道：“我确实去不了鬼市，你若是没衣服穿，我让人给你烧两套。” 女鬼虽然有些遗憾，但阳间人去不了鬼市，也没办法了。 她再次谢恩，又给姜小小叩了几个头。 邱鸿很快去纸扎店买了些金元宝，纸钱和纸衣服回来烧给了女鬼。 当鬼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收到新衣服，第一次有人给她烧钱。 女鬼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姜小小瞥她一眼，“不用谢，你尽快离开，别耽误我们办正事就好。” 女鬼有些犹豫，弱弱地问了一句，“我……我能在衙门待到天黑吗？” 她之前是趁着天还没亮来的阴阳司，碰到邱鸿就求他带她进来了。 眼下天光已经大亮，就算有人能送她出阴阳司大门，她也走不了多远就会被灼伤。 姜小小不对没有怨念和戾气的鬼下手，想着一只鬼也占不了多大位置，便无所谓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不许动。” “好。” 女鬼听话地飘到房梁上，趴在那儿就一动不动了。 见不到鬼的无所谓，能见鬼的，一抬头就能看到房梁上趴着一只女鬼。 姜小小：“……” —— 谢浔在云州时，回京的目标就是拿下慕容渊的阴阳司，因此他拒绝了接手西郊马场。 原本这个时候，谢浔该在阴阳司陪着姜小小。 然而姜小小并不知道自己是正邪一体，她一直以为，要解开身上的“咒术”，需要借用谢浔的紫金龙气。 可实际上，紫金龙气对她没用。 能净化她体内那东西的，是一百多年前开国大帝突破化神境后的神能。 但这件事，谢浔不能让姜小小知道，是以借故出去了一趟。 说是找老师，实则是亲自跑了趟聂记布庄，让程掌柜给各处暗桩传消息，搜集关于一百多年前开国大帝狼堇的所有信息。 之前在天师府，老天师说他需要等待一个契机。 谢浔等不了。 黑袍人背后的主人在暗，他们在明，一天不把人找到，小小就多一分危险。 上次在皇陵，黑袍人实力大涨，谢浔是亲眼见到的。 小小跟他缠斗了那么久都没能将他击杀。 倘若再这么放任下去，等幕后之人邪术大成，他们就彻底被拿捏住了。 谢浔不想坐以待毙。 回阴阳司的途中，谢浔碰到了一个人，封燕归。 鸿泰帝的万寿宴还有几日。 封燕归之前在城外客栈受到了惊吓，休息两日就出来溜达了。 只不过他今天是一个人出来的，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那名女护卫也不在。 谢浔坐在马车上，外面风很大，撩起了锦帘，这一幕刚好被封燕归看到。 “喂喂喂，那个谁？” 封燕归老远就冲他招手。 谢浔让二鬼靠边停下，踩着脚蹬子走了下来。 “这么巧啊？” 封燕归双眼弯弯。 第134章 十五岁的他五官精致，长相很乖巧，单看这张脸，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 谢浔挑眉，“六皇子前些天才刚受到惊吓，今日出门却不带护卫，这就不怕鬼了？” 封燕归摊手，“大白天的，我若是在你们燕京城里逛个街都能撞到鬼，那只能说明燕国在这一块的管理上存在很大的疏漏，责任在你们。” “对了，你们燕国不是有个阴阳司吗？” 封燕归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兴趣，“带我去看看呗？” 谢浔拒绝：“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封燕归马上改口，“那我怕鬼，要找你们管这一块的衙门保护我。” 年纪虽小，却是个牙尖嘴利的。 谢浔本就好奇封燕归那天晚上是怎么从女鬼手里逃脱的，又或者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当下见封燕归一副非去阴阳司不可的架势，他直接朝封燕归伸出手。 封燕归懵了，“什……什么意思？” “封口费。”谢浔神态从容，“早说了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非要去，不得贿赂一下阴阳司众人？” “要钱？” “钱也可以，要黄金。”谢浔说：“一千两全体眼瞎，一万两全体失忆，又或者……” 他顿了下，眉梢轻挑，“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能让他们眼瞎的同时，顺便失忆一下。” 封燕归倒吸口冷气，“还一千一万的，你也太能讹了吧？当我银子大风刮来的呢？” 谢浔岿然不动，显然没有要收回条件的意思。 封燕归“嘁”了声，“要钱没有，我选第三。” 谢浔直接问：“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第103章 一起去鬼市 封燕归闻言，愣了愣，“什么什么东西？” 谢浔道：“那我换个方式问，那天晚上在水井下，你是怎么逃过女鬼魔爪的？” 封燕归轻嗤一声，“不都告诉过你了吗？本皇子看不上她。” “你觉得我信？” “我还是给钱吧。”封燕归问：“多少来着？一千两眼瞎是吧？” “这会儿提价了。”谢浔慢条斯理道：“十万两眼瞎，二十万失忆。” 封燕归瞪着他，“你怎么不去抢呢？算了算了，本皇子不乐意去了。” 谢浔也没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封燕归看着谢浔的背影，想到来之前，父皇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去找燕国阴阳司那位掌司。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任务总要完成。 想到这儿，封燕归抬脚，跟着谢浔上了马车。 谢浔似乎不意外他会跟来，面上神情淡淡的。 封燕归坐下后，撇撇嘴，“钱我没有，不过你确定真想打听我身上的东西？” 谢浔道：“只是好奇而已，你大可不用说，无需勉强自己。” 其实他自己也疑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封燕归身上的东西感兴趣，就好像有什么在牵引着他的注意力。 封燕归问他，“你听没听说过阴玉？” “阴玉？” 这个词倒是新鲜，谢浔还是第一次接触。 “高僧开过光的，那叫阳玉。” 封燕归一面说，一面从脖子里掏出一枚红透半边的环形玉佩递给谢浔。 “摸金人从墓穴里带出来的，就叫阴玉，很多阴玉里都有着死人的愿力，我养着它，它自然会在关键时刻帮我，更何况，我这块玉可是……” 燕国那位开国大帝真正的墓穴里出来的。 后面这句话，封燕归没敢说。 因为很少有人知道，燕国开国大帝的陵墓其实是个空穴，他真正的埋骨之地，在璃国。 谢浔将玉佩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触感柔滑细腻，水头不错，是块上等玉。 但是很奇怪，竟然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看了许久，谢浔才抬头，望着封燕归，“所以你一戴上它，那女鬼就不敢碰你？” “嗯。” 封燕归一把将玉抢回去，重新挂回脖子里。 谢浔分析道：“我听小小说，水井下的那只鬼至少被封印了百年，如果你的玉能镇住它，要么，玉主人生前很厉害，要么，玉主人下葬的时间比那只女鬼更久，你这块玉，属于哪一种？” “呃……可能都有吧。” “从哪弄的？” 谢浔想着，他有必要也去弄一块阴玉，看看自己是不是对所有的阴玉都有熟悉感，还是只是对封燕归手上这块不一样。 如果是后者，那么这块玉，是否跟一百年前的他有关？ 封燕归看谢浔一眼，笑了，“你真想听？” 谢浔不置可否。 封燕归道：“我怕说出来吓到你。” 他不这么说，谢浔还兴致缺缺，他说了这句话，谢浔反而更感兴趣了，“给你一个吓到我的机会。” “鬼市淘来的。” “鬼市？” 之前女鬼去阴阳司报案的时候，谢浔不在，因此这是他第一次听说“鬼市”。 可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谢浔却当即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人间有街坊铺子开门做生意，阴间自然也一样，鬼魂也需要生存。 “活人，能去鬼市？” “我这块玉，是我父皇手底下的人淘来的，至于他们怎么去的鬼市，我不得而知。 第135章 但我戴上这块玉，不仅能见鬼，再戴个面具，去了鬼市都不会被发现是活人，你就不一样了。” 封燕归瞄了瞄谢浔胸口位置，“你戴着的东西，连鬼市大门都进不去。” 谢浔莞尔，“你倒是提醒了我，去鬼市的时候记得换一换挂件。” “？？？” 封燕归：“喂喂喂，我可提醒你啊，少打本皇子主意，否则我哭给你看！” —— 谢浔二人到阴阳司的时候，秦枫眠刚好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两只用油纸包着的烤鸭。 烤鸭香味儿飘出好远。 封燕归被馋得口水都快出来了。 看到衙门来客人，秦枫眠挑了挑眉，顺手递了一只给谢浔。 谢浔道：“给六皇子吧，小孩子要多吃才能长高高。” 封燕归当即黑了脸，“你说谁是小孩子？” “动不动就哭给本王看，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封燕归原本被烤鸭馋到，但这会儿为了维持骨气，坚决将脑袋扭向一边，“不要！” 秦枫眠问：“确定不要？” 封燕归继续维持骨气，“不要就是不要，给我拿开！” 秦枫眠故意叹气，“反正不管怎么着都被认定是小孩子了，换我的话，不吃简直血亏。” …… 半刻钟后，封燕归拿着烤鸭，跟着秦枫眠到了大堂。 姜小小并不在这儿。 秦枫眠也知道，他若是主动给掌司大人买烤鸭，会被楚王捶爆，于是最后一只烤鸭，没敢送去姜小小的办公房，准备跟大堂里的几兄弟分了。 他缓缓打开油纸，烤鸭的香味儿顿时飘满所有角落。 “吸溜……” 突兀的吸口水声打破了寂静。 秦枫眠回头看封燕归。 封燕归正要啃鸭腿，见状也有些懵。 秦枫眠扯下一只鸭腿，递过去给柳安。 柳安接过，刚凑到嘴边。 又是一声“吸溜”传来。 秦枫眠再次回头看封燕归。 封燕归皱眉，“看我做什么？” 秦枫眠无语，“不是……你吃就吃，吸什么口水？” 封燕归急眼了，“本皇子能干出这么没品的事儿吗？” 他翻翻眼皮，转身要走，余光却突然瞥到房梁上有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 好家伙，一只女鬼趴在房梁上，正盯着他手里的鸭腿流口水。 封燕归：“？？？” 现在的鬼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大白天就敢往阴阳司房梁上爬？ 秦枫眠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馋得不行的女鬼。 女鬼见自己被发现了，委委屈屈地嘤嘤两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趴回去！”于天朗怒喝一声，“再敢嘤嘤，老子削你！” 女鬼一声不敢吭，乖乖趴了回去。 她丝毫不怀疑这个长相魁梧的男人会说到做到。 以前她跟别的鬼抢着捡钱的时候，抢不过，一嘤嘤就被揍。 秦枫眠抽了抽嘴角，走到于天朗跟前，把最后一只鸭腿递给了他，“师兄这辈子怕是很难找到嫂嫂了，吃只鸭腿，补补心。” 于天朗一把推开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拿一边儿去，我要去修炼了。” —— 另一头，谢浔自己出去，也给姜小小买了一只烤鸭。 今天没什么案子，姜小小很清闲，这会儿正在办公房里跟谢浔一起分食烤鸭。 谢浔没吃多少就停了下来，看着她，“小小。” “怎么啦？” 谢浔说：“我想去趟鬼市。” “鬼市？” 姜小小一愣，谢浔是想亲自去帮女鬼把新衣服给抢回来吗？ “可是活人去不了鬼市。” “我已经找到办法了。”谢浔道：“只是跟你说一声，到时候，我自己去。” “不行！”姜小小坚决不同意，“那里面都是鬼，而且跟你之前见过的不一样，鬼市里，会有鬼将级别以上的高阶鬼，一旦暴露，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见谢浔态度坚决，姜小小到底还是心软下来，“你真找到去鬼市的办法了？” “嗯。” “那要去一起去。” 第104章 六皇子的曾祖姑母 封燕归吃完烤鸭，洗了手就让人带他来到姜小小的办公房。 正好姜小小从屋内走出来。 封燕归看到她，一时愣住。 那天晚上在水井下的洞穴里，因为光线过分阴暗，以至于姜小小去救人的时候，封燕归压根儿就没看清楚她的容貌。 这会儿人就在眼前，一身娇小的香叶红袄裙，外罩雪貂斗篷，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那张脸，点到为止的纯，不可方物的美。 除了眼神略有些呆之外，其余五官，无一不让他觉得眼熟。 这张脸，他见过，就在璃国皇宫最高处的九层宝塔里，在一幅画像上。 父皇说，那是璃国开国时期，太祖亲封的永安长公主。 算下来，应该是他的曾祖姑母。 一个在璃国，一个在燕国，时隔百年。 这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封燕归抿着薄唇，黑眸微眯。 “我脸上有东西？” 姜小小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问了一句。 第136章 谢浔听到声音，抬步走了出来。 封燕归迅速遮去眼底情绪，仰着下巴看向谢浔，“哎，你们俩什么关系？” 谢浔：“与你何干？” 封燕归指着姜小小，“本皇子看上她了，我要带她回璃国！” 谢浔敛眸，“是么？你能带她走出阴阳司大门，本王就让她跟你走。” 封燕归轻嗤一声，“本皇子还就不信了！” 他说着，上前要去拉姜小小。 然而，刚迈出两步，整个人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了了。 “你们这是欺负人！”封燕归抗议，“信不信，万寿宴上本皇子直接求娶……呃，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封燕归问姜小小。 姜小小看他一眼，没搭理。 封燕归又艰难地将目光挪到谢浔身上，“喂喂喂，你不会真想娶她当王妃吧？” 谢浔走近封燕归，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从容而优雅地从他脖子里把阴玉取出来，尔后缓缓勾唇，“恭喜你，猜对了，不过作为嘴贱的代价，你的东西，怕是得在本王这儿放几天。” “偷袭，你也太不要脸了吧！”封燕归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谢浔把他的阴玉揣进袖子里。 离开之前，姜小小不忘提醒，“这是定身符，一炷香以后自动解开，辛苦你多站一会儿了。” 出了后院，谢浔才告诉姜小小：“刚才我从六皇子脖子里取下来的东西，是一块阴玉，根据他的说法，戴上这枚玉佩去鬼市，不会被发现是活人。” 姜小小回头，“我看看。” 谢浔从袖子里将玉佩取出来。 姜小小接过，这玉已经红透了半边，摸上去一股阴寒凶煞之气，的确是地底下出来的东西。 难怪那天晚上封燕归能安然无恙从洞穴里出来，原来是身上佩戴了阴玉。 玉主人生前应该很厉害，一般的小鬼不敢招惹。 姜小小有些遗憾，“可惜只有一枚，只能带一人去鬼市。” 谢浔道：“小小，要实在不行，就我一个人去，你在外面等我，我会想办法保护好自己的。” 姜小小一直忘了问，“你去鬼市做什么？” “想淘个物件。” 但凡跟狼堇有关的线索，他都不想放过，哪怕只有一丝。 姜小小也不追根究底问他淘什么，只是说道：“我这儿之前来了个报案的女鬼，她去过鬼市，我问问她，有没有办法能让我陪你进去。” 二人来到大堂的时候，女鬼还在横梁上趴着。 当看到谢浔，女鬼顿时惊叫着四处逃窜。 姜小小一把揪住她，“你干什么？” 女鬼嘤嘤嘤哭道：“你别让他进来。” 那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太可怕了，靠近她，她会直接没了的。 一枚阴玉加一枚晶石，双重威压，使得女鬼魂体震颤，脸上又惊又怕，直往角落里躲。 姜小小并不知道晶石的事儿，只当是阴玉的威力吓到了女鬼，只好让谢浔在外面等。 等谢浔退出去，女鬼才逐渐安定下来。 这会儿大堂里没别人，姜小小直接问：“你知不知道，活人怎么去鬼市？” 女鬼想着，大人一定是改变主意，要帮她把新衣裳夺回来了。 心中有些高兴，面上却懊恼道：“我不知道活人怎么去鬼市，但我知道，鬼市上经常有活人。” “经常有活人？” “对。”女鬼点点头，“鬼市上的东西，有些是从墓穴里出来的，鬼用不到，只能卖给活人。” “所以，每次鬼市开市，都会有活人通过特殊手段隐藏气息进去寻宝，这在鬼市上，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了。” “只不过……”女鬼说到这儿，明显纠结了一下。 姜小小道：“有话直说。” “不是每个活人进去都能再活着出来的。” 女鬼说：“鬼市每隔七天开一次，午夜开市。 每隔一炷香的时辰，就会有打更鬼沿街报时，打更鬼出现的时候，但凡在他视线内的活人，即便隐藏得再好，也难逃一死。” 说到这儿，女鬼咬了咬唇道：“大人，您已经让人给我烧了两套新衣裳了，被抢的我不要了，鬼市很危险，您不能去。” 姜小小才不管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只要谢浔想去，就算会跟鬼王鬼皇乃至冥帝对上，她也要去。 “燕京的鬼市在什么地方？” 女鬼说：“就在皇城下。” 她听别的鬼说过，那个地方原本是昭国皇都，后来被个很凶残很凶残的人屠了城，杀了很多百姓。 那个人很厉害，会移山填海，划地成江，他直接将整个昭国皇都给埋了，然后把新王朝的燕国都城建在上面压着。 地底下的那座城，慢慢就成了鬼市。 姜小小想着，别人都能去鬼市，她一定也能去。 至于办法…… 姜小小突然想起了在云州见过的一个人，哦不，准确地说是一只鬼。 第105章 碰了就要买哦 姜小小一直等在阴阳司，等到天黑把嘤嘤鬼送走，她才跟着谢浔回了楚王府。 嘤嘤鬼临走前，不停地跟她说鬼市很危险，让她别去。 可姜小小心意已决，谁劝都不好使。 谢浔是最清楚的，小丫头骨子里除了暴力，还很执拗。 第137章 尽管知道没用，他还是劝，“小小，要不……” “谢浔，你不用劝我。”姜小小说：“你想去的地方，我就是拼尽全力也会带你去。” 谢浔所有没出口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眼。 云州十四年，他的身边除了嘲讽谩骂就是欺辱指责。 从未有人真正尊重过他，更是从未有人，对他许过如此重诺。 刚入京那会儿对上黑袍人，她说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护他周全。 如今她又说，只要是他想去的地方，她便是倾尽全力也会带他去。 这一刻的动容，无以言表。 谢浔倾身，长臂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小小，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一定会。” —— 这天晚上，姜小小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还在想当初在云州提醒她别来燕京的那只鬼。 屋内烛火突然闪烁了一下，一阵阴风刮过。 片刻后，有东西到了房梁上。 姜小小坐起身，抬头朝着房梁望去。 上面坐着一只女鬼，正是在云州那会儿附身在方长跃的娘子身上那只鬼。 她衣着单薄，姿势慵懒斜卧在横梁上，没穿鞋，玉足露在外面，手肘拄着侧颊，眼尾细长，曲线凹凸有致，媚态横生。 “呵呵呵……小家伙，你是在想我么？” 姜小小也不问她是谁，直入主题，“我想去鬼市。” “嗯？鬼市？那倒是个好地方，你现在上吊，成了鬼，咱们马上就能去，鬼市七天开放一次，应有尽有，可热闹了。” 姜小小没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女鬼见状，被气笑了，无奈叹息，“还真是个难伺候的小祖宗……” 她扔了个东西下来，瞬间飘出窗外，只留下一番话。 “鬼扳指，一次性的，切记到了鬼市上，不能跟鬼起冲突，否则容易暴露。” “还有，打更鬼每隔一炷香的时辰会出现一次，那是个鬼将级别的高阶鬼，他有一双能看穿所有伪装的眼睛。” “要么，你们在他出现之前离开鬼市，要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被他看到，否则你就回不来了。” “到时候开市，我会亲自送你进去，至于进去以后的事儿，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姜小小接过看了看，是一枚不明材质的扳指。 既然是一次性的，那现在就不能戴。 算了算日子，下一次鬼市开市就在两天后，鸿泰帝万寿宴的前一晚。 —— 两天后的晚上。 一切准备就绪的姜小小和谢浔各自戴上面具以及遮掩活人气息的阴玉和鬼扳指出了门。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坐在墙头的女鬼。 谢浔信不过女鬼，心生警惕，小声问姜小小，“她靠谱吗？” 靠不靠谱，姜小小不知道，反正鬼市她是去定了，到时候就算硬闯，也要闯进去。 女鬼飘下来，眉梢轻挑，“两个小家伙，跟我走吧！” 谢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也知道去鬼市冒险，可为了小小，他必须去。 一来是为了验证封燕归的这块阴玉跟狼堇到底有没有关系。 二来是为了打探消息。 既然关于狼堇的事迹在人间已经被抹除，那他就去阴间问。 如果那本书上写的内容为真，狼堇真的杀光了昭国都城的百姓。 那么一定有当时的鬼存活到现在，从那些鬼嘴里，应该能问出点儿有用的情报来。 女鬼带他们走的方向，正是皇城方向。 鬼市，竟然在皇城方向？ 谢浔正若有所思，忽然听到女鬼说了声，“去吧！记住我的话哟！” 谢浔和姜小小顿时只觉得身子一轻，紧跟着眼前一黑，完全没了知觉。 等再睁眼，谢浔发现自己已经和姜小小站在了一处巍峨的城门外。 他们前头，有很多戴着面具的鬼在排队等午夜城门开。 城门上方有字，可光线太过昏暗，看不清。 谢浔四下扫了眼，发现不止这一处，整个城外都充斥着昏昏沉沉的颜色，像是厚厚的黄沙雾霾，稍微隔远一点儿就无法视物。 队伍排得很长，但是没人说话，全场一片寂静。 谢浔凑在姜小小耳边，低声问，“小小，你能不能看清楚城门上的字？” 姜小小摇头，也悄声回他，“那些字，只有真正的鬼才能看清楚，我们是活人，看不到的。” 说话间，只听得一声梆子响，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前面的鬼陆续往里走。 姜小小和谢浔紧随其后。 城门边有两只鬼负责检查，一旦发现活人气息，马上就会关闭大门，没进去的，不管是人是鬼，全都进不了。 轮到谢浔和姜小小的时候，那两只鬼多看了二人一眼。 谢浔和姜小小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一直到过了城门关卡，谢浔才稍稍放下心来。 环顾四周，谢浔发现燕京的鬼市跟他想象中的一条街不一样。 这已经不是鬼市，是鬼城了。 因为里头除了没有活人，所有建筑都跟真实世界没什么两样。 谢浔皱眉沉思。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一百年前的昭国都城？ 第138章 “谢浔，你要淘什么物件？”姜小小问。 谢浔回过神，“咱们边走边看。” 姜小小提醒他：“一炷香之后，打更鬼就会出现的，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嗯。” 鬼市上不能牵手，谢浔只能尽量紧挨着姜小小。 俩人顺着摊位一处处看。 跟外面的摊位差不多，鬼市上也有卖胭脂水粉衣服首饰和吃的。 但这些，是卖给鬼的。 摊贩鬼们戴着面具，没人吆喝，捏着冥币的小鬼们看上了什么，自己会去买。 谢浔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处卖玉石的摊位。 外面倒腾古玩的那些铺子，不懂行的人很容易就买到假货。 但在鬼市上，不可能出现假货，因为阳间的东西进不来。 谢浔开口问了几句，摊贩鬼说，这些货全是最近刚出土的，年龄最大的有五百年以上，就是太过凶恶，卖不出去。 “有没有一百年的？”谢浔问。 摊贩鬼找了其中一个递给他，是个碧翠色的小玉杯，同样被阴气侵噬，隐隐泛着红。 谢浔拿在手心里掂了掂，并没有出现所谓的“熟悉感”。 摊贩鬼的声音很机械，毫无情绪，“碰了就要买哦！” 他不停地重复，“碰了就要买哦！” 活人进来买东西，是无法用冥币付款的，得满足鬼的一个心愿才行。 跟姜小小对看一眼，谢浔道：“好，我买，如果你能再卖我个消息，我会满足你两个心愿。” 第106章 打更鬼 摊贩鬼闻言，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把这句话想明白，然后不停地摇头，一直重复。 “不知道哦！” “不知道哦！” 谢浔都还没问，他就说不知道。 看来这些鬼除了售卖自己摊位上的东西，是不能跟活人聊天的。 谢浔不想耽误时间，怕留下去会暴露身份，把小玉杯还了回去。 摊贩鬼见状，周身顿时戾气大涨，显然是生气了。 谢浔道：“这东西对我没用，不过我既然碰了，那就说到做到，满足你一个心愿。” 摊贩鬼这才冷静下来。 摊贩鬼的心愿说难不难，说不难，又很难。 他说自己死了很多年了，但是后人老是上错坟，导致他一直没有收到钱。 他的心愿是让谢浔出去后带着他的后人找到他正确的坟。 谢浔刚想问他是怎么死的，家住哪，就听到这条街街尾传来打更的声音。 梆子敲一声，那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涤荡在整条街上，耳膜都在震动。 附近有几个摊贩才听到这声音，当即吓得东西都不要了，拼了命往前逃窜。 这种时候会害怕会躲的，都是活人。 姜小小看了眼风风火火的那群面具人，有些意外竟然还有活人进来做生意。 “谢浔，咱们该走了。”姜小小低声提醒，“待会儿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回头。” “好。” 俩人迅速离开玉石摊，跟着那伙人往前跑。 这座鬼城很大，跟外面一样也有巷子。 但是没人敢往巷子里钻，只能一直往前，朝着有灯笼的地方跑。 那些灯笼，远看没什么，走近了才能发现，材质不是纸，也不是绸布，像是……人皮。 人皮灯笼里散发出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满街都被这种味道笼罩，应该是尸油点的灯。 姜小小皱皱眉。 谢浔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强忍着脾胃里的不适，被姜小小拉着疯狂往前冲。 鬼市里，用不了任何术法，否则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 想躲开打更鬼，只能纯靠体力。 姜小小的体力不必说，打小练出来的。 让她意外的是，谢浔竟然能跟上她的速度，一点儿都没拖后腿。 姜小小来不及想更多，因为打更鬼比她想象中的还快。 先前还隔着老远的梆子声，此刻越来越近，脑袋都被震疼了。 奔跑中，姜小小听到了飞快的马蹄声，打更鬼的坐骑。 送他们进来的女鬼说过，打更鬼是鬼将级别的高阶鬼。 她以前遇到的那些厉鬼，果然跟鬼将不是一个段位的。 身后那种压迫感，像是要生生将他们的灵魂从体内拽出来，令人窒息。 不能用任何术法，姜小小无法保证能躲过。 她瞥了眼旁边的巷子，“谢浔，要实在不行，我们去那儿。” “危险。”谢浔摇头：“那些巷子里什么都看不到，绝对不会比外面安全，否则我们前面的活人早躲起来了。” 姜小小一想也有道理，只能闷着头继续跑。 他们俩速度很快，超越了一大半的面具人。 没多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惨叫，有几个活人被抓住了。 紧跟着是鲜血溅在墙上的声音，再然后，是剥皮的声音…… 姜小小不经意抬头，就见他们前面不远处的树上多了几盏新鲜的人皮灯笼。 血腥味儿和尸油味儿混在一起，刺激得鼻腔发疼。 即便是修为高深的姜小小，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所有落后的活人都被处理了，一身铠甲的打更鬼坐在坐骑上，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好似深渊，穿透城墙看到了正在奋力奔跑的谢浔和姜小小二人。 第139章 他抬手，重重敲响梆子。 这一下特别用力，声音凝成实质，好似气浪一般，顷刻间朝着谢浔和姜小小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姜小小心中暗叫不好，躲不开了！ 她一把将谢浔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回过头，做好了彻底暴露身份动用术法和打更鬼杠上的准备。 恰在此时，姜小小的眼睛突然被人蒙住。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和谢浔就被带入了巷子里。 巷子里很黑，外面的人皮灯笼完全照不亮这鬼地方，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越是黑暗安静，感官就越清晰。 就在他们不远处，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朝这边盯来。 是地狱恶犬，正在啃食刚才那几个活人的骨头。 难怪没人敢往巷子里躲。 与其躲进来被地狱恶犬吃了，还不如在外面搏一搏，没准真能逃过打更鬼的那双眼睛。 让姜小小觉得奇怪的是，那些地狱恶犬并不敢靠近他们这一处，仿佛在惧怕什么东西。 没多会儿，地狱恶犬们全部嘶嚎着落荒而逃。 打更鬼追过来的时候，发现跟丢了那两个活人的气息，皱皱眉，很快离开了此处。 等打更鬼彻底走远，姜小小和谢浔才走出巷子。 回头，就见刚才救了他们的是个戴着面具，身形绝美的女子。 刚才在巷子里，姜小小并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点温度。 不是活人，应该是鬼。 可是鬼不是更应该怕地狱恶犬吗？ 她为什么不怕？ 还有刚才，打更鬼追过来以后，明显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她和谢浔的活人气息了。 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女子所为。 由此可见，这只鬼的等阶在打更鬼之上，要么是个鬼王，要么是个鬼皇。 然而，姜小小竟然无法从她身上探出任何气息和修为。 对方不可能是普通鬼的前提下出现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明，这只‘鬼’的修为，完完全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女子见她盯着自己，红唇微弯，“小丫头，看着我做什么？” “我……我能看看面具下的你吗？” 姜小小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女子笑着捏捏她小脸，“调皮。” 女子的举动，让姜小小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胸口闷闷，说不出来的难受。 “小小？”谢浔察觉到她的异样，伸出手，轻轻扣住她的手。 姜小小赶紧收了情绪，“我没事儿。”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谢浔跟女子道谢。 女子看他一眼，“这里面所有的鬼都是没有生前记忆的，你想跟他们打探消息，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谢浔想到刚才自己买玉石的摊子，那只鬼分明知道自己有后人，后人还上错了坟。 女子看穿他的心思，挑眉道：“那只鬼是被活埋的，都死一百多年了，他能有什么后人？只不过是想骗你们每年给他烧纸罢了。” 心思轻易被人看穿，谢浔有些愕然，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女子抱着双臂，姿态慵懒地靠着树干。 树上人皮灯笼的光投在她面具上。 “谢浔？”女子直呼他大名，"你要找的东西，将来一定会让你后悔到想要再次失忆，与其二次痛苦，还不如不找它，你觉得呢？” 谢浔要找的，是一百年前狼堇的回忆，以及神能。 他不懂女子此话何意，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救小小。 姜小小一脸懵，“你们在说什么？” 女子轻笑，再一次捏捏她小脸，眼神宠溺，“小丫头，喜欢这儿的话，以后可以常来哦，我护着你。” 第107章 好的，姐姐 女子的话，让谢浔觉得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然而还没来得及问，谢浔和姜小小就彻底没了意识。 等再睁眼，二人已经回了楚王府，正躺在各自的床榻上。 至于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谢浔掀开被子，第一时间出去，听洒扫下人说小小正在屋里睡觉，他这才放了心。 下人低声提醒，“王爷，今日是皇上的万寿宴。” 谢浔反应淡淡，“不去。” 说完抬脚回屋，继续睡。 万寿宴开始的时候，璃国使团在封燕归的带领下入了宫，并献上了璃国精心准备的寿礼。 鸿泰帝坐在龙椅上，听着朝臣和使团们的吉祥贺寿声，龙颜大悦。 目光一扫，看到楚王的位置上空空如也，马上又皱了眉。 “楚王呢？” 慕容渊站起身，“父皇，儿臣之前亲自去了趟楚王府，原本想接三弟入宫的，谁料楚王府下人说，三弟还在睡觉。” “逆子！”鸿泰帝黑着脸，“西郊马场给他他不要，他老子的寿宴也不来，他要干什么？要上天吗？” 慕容渊暗暗勾唇，“父皇息怒，儿臣这就出宫去接三弟。” “接什么接？”鸿泰帝冷哼一声，“他爱来不来，如此不学无术，早晚把自己作死！” 慕容渊闻言，心中越发得意。 鸿泰帝后宫单薄，立后之前，只有他母妃一个妃子，立后之后，再没选过秀。 总的也只有三个子女，他排第一，排第二的妹妹夭折了，没能活下来。 第140章 现如今只剩他和谢浔两位皇子。 谢浔已经废了，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父皇将来只能传位给他。 所以，谢浔越废，他越高兴。 朝中支持太子的大臣们也很高兴。 因为楚王是嫡子，如果皇上执意要传位给楚王，他们反而不好下嘴喷。 但现在，皇上显然对楚王失望透顶。 两厢一对比，太子这个神选之子简直不要太完美优秀。 太子必将成为燕国的未来之君。 封燕归看了眼鸿泰帝，又看了眼底下的太子和朝臣，白皙的手指轻轻抚着酒杯。 “呵呵，真是有意思。” 旁边的阿珂问：“殿下说什么？” 封燕归回望着她，眼梢弯弯，毫无攻击性的精致小脸上挂着一抹容易让人失去抵抗力的笑，“姐姐，燕国皇宫挺大的，一会儿陪我出去走走呗？” 阿珂面无情绪道：“属下会负责殿下的安全。” 封燕归笑，“谢谢姐姐。” 阿珂抿唇，“殿下称呼属下阿珂就行。” “好的，姐姐。” —— 宴席过半，鸿泰帝直接离开了大殿，去往御花园。 杜恩早准备好渔具了。 鸿泰帝坐下后，仔细将鱼饵挂上去。 刚把鱼线甩进湖里，白丞就来了。 杜恩带着人识趣退下，亭子里只剩君臣二人。 白丞行了礼，站往一旁，“陛下，楚王殿下最近在搜集关于大帝的所有信息。” “大帝？”鸿泰帝不解，“他怎么突然搜集这个？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白丞摇头，“微臣也不知。” 鸿泰帝望着湖面，眼神有些放空。 楚楚临终前曾说过，等契机一到，儿子就会传承大帝神能，护佑燕国盛世长安。 而那件法宝，正是谢浔手里的晶石。 白丞曾经看过那块晶石，没有任何能量，就算带到帝神殿也不会有反应。 照理说，浔儿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才对。 难不成，是他身边那丫头？ “陛下，或许真是时机要到了。” 白丞道：“微臣近日夜观星象，属于楚王殿下的那颗帝星再次有了光，相信过不了多久，陛下的心愿便可完成。” 鸿泰帝叹气，“但愿一切都能顺利进行吧。” 只要浔儿传承了大帝神能，他便再也不用担心儿子会惧怕藏在慕容渊背后的人。 到那时，他就能直接当个甩手掌柜，把江山扔给儿子，自己光荣退休。 楚楚不在了，这帝王宝座，坐着没意思。 —— 姜小小一觉睡到下晌才醒。 谢浔已经做好了饭。 她洗了脸进小厅，谢浔正在给她盛饭。 姜小小坐下后就一直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谢浔好笑，“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姜小小道：“谢浔，你有事瞒着我。” “嗯。” 谢浔知道瞒不过她，这种时候狡辩，只会换来日后的隔阂，他将饭碗推到她跟前，“你先吃饭，吃完我再告诉你。” “不行，说了再吃！” 姜小小态度强硬。 “好好好。” 谢浔拗不过她，避重就轻地说了起来。 “的确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之前慕容渊和黑袍人合谋，想开我母后的陵墓，当时我们一直没弄明白他们想做什么，后来我私底下打听到了，这俩人在找传承大帝神能的宝物，他们觉得宝物被我母后带到了陵墓里。” “你找谁打听的？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谢浔：“……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我去鬼市上，也是为了找这件宝物。” 姜小小还是觉得不对劲，“那个女人说，你若是找到，会后悔，又是什么意思？” “鬼话你也信？她多半是不想我们俩在鬼市逗留太久，所以找借口赶我出来的。” “是吗？”怎么还是感觉哪儿不对劲？ 谢浔忙端起小碗，舀了一小勺汤喂到她嘴边，“先喝口汤。” 一见好吃的，姜小小马上就把质问谢浔的事儿抛到后脑勺去了。 谢浔望着她，想起那女子的话。 狼堇的事迹被抹除，史书上关于这位开国大帝的生平，只余寥寥数笔。 似乎所有人都在阻止他找回一百年前的记忆。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好奇。 第108章 幕后之人的藏身之地 除了变小那几天吃饱会很想睡，正常时期，姜小小吃饱以后就格外精神，而且小脑瓜还能想更多事儿。 当下，谢浔做的一桌子加量菜，全被她给扫光了。 谢浔看着姜小小吃完才起身收拾。 姜小小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喊他，“谢浔……” “嗯？” “我想到了一件事。” “何事？” 姜小小说：“不管是法术还是邪术，都是有一定范围限制的。” “比如御物术，我要想控制一个物体来攻击你，必须得是我所处位置周围一定距离内的物体才行。” “就算我能控制的范围会随着我的修为提升而扩大，也不存在无限大的可能。” 第141章 说完，她看向谢浔，“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谢浔收碗的动作微顿，沉思了片刻，“你的意思是，黑袍人背后的主人要控制傀儡，也有范围限制？” “对。” 姜小小点点头，“他要想让傀儡能随时在东宫里行动自如，他本人就不能离皇城太远，所以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就在燕京城。” 就在燕京城，却不代表在皇城。 燕京上百万人口，要想在不兴师动众的前提下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谢浔坐下来，认真分析道：“不管他人在哪，总而言之他如今躲在幕后，有两件事是必做的。” “第一，控制东宫的傀儡。” “第二，在控制傀儡的同时，继续修炼邪术。” “也就是说，他必须待在一个离着皇城不远，又能保证源源不断为他提供阴邪之力的地方。” 谢浔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确定性，“燕京城里是肯定没有乱葬岗的，那么，如果他不是在义庄，就应该是……” “鬼市！” 谢浔和姜小小异口同声。 出口后，二人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之色。 姜小小“啊”一声，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谢浔继续分析道：“鬼市的可能性很大，昨天晚上我们去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只有在入城处才会有专门负责检查的鬼。” “也就是说，入城之前，在排队的这段路上，没人管。” “如果那个人专门等在入口处残害前来赶集的鬼，也不是没可能。” 姜小小脸色凝重起来，“看来，我们得再去一趟鬼市了。” 谢浔的推断很有道理。 鬼市就在皇城下，是距离皇宫最近的地方，入鬼城之前的那一段路又刚好没人管，能钻空子。 如果幕后之人利用了某种办法一直留在那段路上，那么每七天开一次鬼市，四面八方涌来赶集的鬼就难逃他毒手。 要真是借助鬼魂之力来辅助修炼，那么上次在皇陵，黑袍人实力大涨的异常就解释得通了。 可是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姜小小就打不过他了。 想到这儿，姜小小捏着小拳头，气呼呼地又重复了一遍，“一定要再去鬼市！” “小小，今天晚上你该变身了。” 谢浔温声道：“下一次开市还要七天，你先别想那么多，等变身期过，我们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一次性捉住幕后之人。” “嗯嗯。” —— 宫宴一散，封燕归就来了楚王府。 见到谢浔的时候，他直接伸出手，“鬼市还好玩儿吗？我东西呢？” 谢浔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早说了你嘴贱，作为代价，阴玉须得放在我这儿。” 封燕归不干，“有你这么不讲理的王爷吗？” 谢浔盯他一眼，“身为璃国皇子，使团正使，刚入京就开口要娶别人的未婚妻，你就是这么代表璃国的？” 封燕归呛了一下，随后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说道：“本皇子想带她回璃国，那自然是因为对她一见钟情，你们俩一点儿都不般配。” “更何况，这姑娘心性单纯，什么都不懂，一看就是被你拐来的，燕国这位楚王殿下，你当个人干点正事儿吧！” 封燕归二次嘴贱的结果，就是阴玉又被没收了。 谢浔还扬言，要等他离开燕京那天再归还。 封燕归软硬兼施，谢浔说不还就不还。 拿不回阴玉，封燕归最后只能骂骂咧咧离开了楚王府。 —— 入夜后，谢浔让人往屋里添了个火盆，又亲自给姜小小搭好小窝，就放在他床头柜上。 上一次变身是在去往天师府的途中，没带小窝，姜小小那三天一直是睡在谢浔床上的。 虽然谢浔睡觉规矩，很少翻身，但还是不太放心。 变身后的小东西太小了，万一他在睡梦中不小心翻身压到她，要出大事儿的。 姜小小这次变身又不规律，没有刚好在子时。 她自己想不明白，谢浔却是知道的，小小体内的封印，快失效了。 他不知道封印失效以后会发生什么，但张易初和老天师都那么紧张，可见小小体内的东西很可怕。 望着站在掌心里的小东西，谢浔轻声问：“小小，饿不饿？” 姜小小摇头，顺便打了个呵欠，“好困。” 谢浔便送她去往里间，放在小窝里，再给她盖上小被子。 入京以后条件好太多，小窝是谢浔重新做的，明显比以前更柔软更暖和。 姜小小一躺下去就睡着了。 谢浔又守了一炷香左右，确定她不起夜，这才上榻歇息。 没熄灯。 主要是怕姜小小半夜起来，太黑看不到。 外面又开始飘雪，寒风呼啸。 屋里暖融融的，小窝柔软，姜小小睡得很舒坦。 醒来时，天光大亮。 谢浔已经在小厨房忙活了，他昨天晚上发的面，早起给姜小小煲粥蒸点心。 今天做的生滚鱼片粥，砂锅煲的，怕烫，谢浔还特地吹凉了再盛给她。 姜小小很喜欢，坐在桌上，捏着自己的专属小勺子一勺一勺挖进嘴里。 没多会儿，二鬼来了，在外头问：“王爷，今日可是不去阴阳司？” 第142章 他是个脑瓜子聪明的，上次送谢浔和姜小小去天师府，半道上发现了姜小小变小的秘密。 虽然他没往外传，但心里有了底。 这个时辰放在以往，他们早该去衙门了，但王爷迟迟没出门。 二鬼算了算日子，刚好跟去天师府那次撞上，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过猜想归猜想，他作为下人，还是要来找主子确认一下。 谢浔当初会挑选二鬼送他跟小小去天师府，就是看中二鬼话不多，人又聪明。 当下闻言，他轻轻嗯了声，“你去趟阴阳司，就说掌司要连休三天，让邱鸿看着办。” “是。” 多余的话，二鬼一句没问，转身直接离开。 —— 马上要到年关了，又碰上太子即将大婚，相关的那几个衙门忙得脚不沾地。 阴阳司不管活人的事儿，最近也没什么大案，算是所有衙门里最为清闲的。 秦枫眠听说掌司大人休假了，到衙门点个卯就溜到修炼房里睡大觉。 姜小小不在，衙门里是邱鸿代管。 邱鸿性子实在，规矩方面又盯得紧，秦枫眠不敢睡太沉。 没多会儿，外面就传来高喊声，“枫眠！我知道你在里头，赶紧出来，有活儿了！” 正是六师兄于天朗。 秦枫眠还没睡够，有些烦躁，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然而下一刻，他就傻眼了。 因为房梁上趴着一只女鬼，正是前两天刚送走的那只。 尽管秦枫眠是个捉鬼师，冷不丁见到这么一幕，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女鬼趴在那儿一动不敢动，嘤嘤两声，眼神委委屈屈，“我……” “枫眠，你跟谁说话呢？” 于天朗的声音越来越近，看样子是要推门进来了。 “六师兄！”秦枫眠赶紧叫住他，“我这就来！” 他这位六师兄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上次就把这只小美女鬼都吓得险些哭了，这要是让他进来看见，还不得直接收了？ 秦枫眠揉揉额头，望着房梁上的女鬼，小声警告，“不许出来，否则一会儿他们要抓你，我可不帮你。” “嘤，谢谢。” 女鬼缩了缩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枫眠出去后，第一时间把门关上。 于天朗往他身后瞅了眼，“修炼房里是不是有东西？” 他在外面都感觉到了阴气。 “哪有？”秦枫眠折扇一开，一副风流倜傥相。 于天朗不信，"我进去看看。” 秦枫眠一把拦在他跟前，“不是……我就趁着掌司大人不在，躲个懒而已，六师兄你至于吗？” 见于天朗不死心，他又催促，“刚刚不还说有活儿了？走呗！” 于天朗想着案子要紧，便也没把修炼房的异常当回事儿，转个身随着秦枫眠去往公堂。 报案的是个老太太，说他儿子最近仿佛中了邪，撂下家中妻儿老母不管，成天往小馆儿里跑，没钱也要借钱去。 一个月下来，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简直伤风败俗！ 她还没脸请大夫看，只能来阴阳司报案。 秦枫眠和于天朗对视一眼。 老太太口中的“小馆儿”，指的便是牛郎馆，里头全是眉清目秀的小倌人。 时下有部分人好男风，尤其是家里不缺姬妾的高门老爷，为了新鲜刺激，更是会直接在后院里养男宠。 但把这种事儿闹到衙门来的，还真是少见。 于天朗是个大直男，这种事，光是听着就觉得恶心，脸色黑沉得不像话。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就算这事儿跟邪祟无关，他也要管！ “老太太，您的意思是怀疑小馆儿里有邪祟？” “肯定有！” 一说起这个，老太太就激动得语无伦次，“要不是有邪祟勾着我儿子，他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着抹了把泪，要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想来衙门丢这个脸。 于天朗看了眼邱鸿。 邱鸿道：“具体是不是邪祟，还得我们去看过才能下定论，老太太，阴阳司就先暂时不立案了，我让他们陪你走一趟，等确定了是邪祟再说。” 老太太一脸感激，“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邱鸿安排了于天朗和秦枫眠出去调查。 那二人跟着老太太走后，邱鸿才去往后院修炼房。 跟上次一样，女鬼又是他带进来的。 怕她待在大堂里影响公务，邱鸿只好让她来修炼房躲躲。 推开门，邱鸿抬起头。 女鬼果然还趴在上面。 他走到旁边坐下，“你说你回来找我们掌司大人？” 女鬼点点头。 邱鸿道：“她休假了，连休三天，你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也可以跟我说。” 女鬼十分犹豫。 邱鸿见状，若有所思，“不方便？” 女鬼咬咬唇，“那你能带我去见见掌司大人吗？” 邱鸿摇头，“楚王府下人来告假的时候就说了，这三天，掌司大人不见任何人。” 女鬼满心着急，“那我说给你，你再转告掌司大人，成吗？” 邱鸿颔首，“你说吧！” 第143章 女鬼道：“还是鬼市上的事，我上次回去以后没多久，鬼市就开市了，我被几个小伙伴拉着去逛街，然而还没到城门外，她们就被捉了，我是逃出来的。” “被捉了？鬼捉的？” “不是不是！”女鬼连连摇头，“是活人！” “活人跑到鬼市上捉鬼？” 这种事简直不可思议。 邱鸿蹙眉，“你确定没看错？” 女鬼回忆道：“那个人身上虽然有阴魂的气息，但我很确定，他就是个活人！” “可是，活人不是去不了鬼市吗？”邱鸿还是满心纳闷，“鬼市可是阴间，就算真有人去了，也不可能在鬼魂的地盘上捉鬼吧？” 他曾经听师父说起过，活人如果有机会去到鬼市，是不能施展任何术法的，否则一旦暴露气息，马上就会被高阶鬼斩杀。 邱鸿从来没见过鬼将以上的高阶鬼，他只见过外面的小鬼和厉鬼。 但不用想都知道，阴间的高阶鬼，比外面的厉鬼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阳间的捉鬼师，在外面耍耍威风还行，真到了鬼市，只能是任鬼拿捏的后果。 女鬼口中的那个“活人”，除非是不想要命了才敢这么做。 女鬼就知道，跟邱鸿说，怎么都说不明白的。 要是能见见掌司大人就好了。 她着急得嘤嘤哭出声来。 邱鸿见状，有些头疼，"好了好了你别哭，你把你看到的知道的，好好整理一下，我修书一封，让人送到楚王府去。" 第109章 带我私奔吧 姜小小变小后的日常几乎是固定的。 睡觉——药浴——吃饭——睡觉。 懒到没边儿了。 谢浔实在看不下去，拎着她去院里运动。 每当这种时候，三寸的姜小小是反抗不过‘巨人’的。 只能鼓着小脸，‘巨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院里积了厚厚的雪，谢浔特地没让人清扫，动手给姜小小做了个缩小版雪橇，鼓励她多运动。 姜小小穿得很棉实，谢浔亲手做的小帽子，小围脖和小手套。 玩了一会儿，姜小小上瘾了。 无奈人懒，不想动，她索性整个人趴在小雪橇上，从高台上往下滑。 外面有下人来送信，谢浔不过说句话的功夫，回头就见小东西不知何时翻车陷入了旁边松软的积雪。 费了大劲儿爬起来时，小雪橇不见了，头上的小帽子也不见了，她自己变成了小雪人。 姜小小拼命甩脑袋，想把身上的雪甩下去。 岂料用力过猛，没站稳，身子一歪，咕噜噜翻了两圈，再爬起来，又变成了小雪人。 谢浔赶紧走过去，帮她拍了身上的雪，带她回屋重新换衣裳。 坐在火盆边，谢浔一手托着姜小小烘烤，一手捏着信在看。 姜小小看不到信上说的什么，顺着谢浔的手臂爬到他肩上站着。 谢浔怕她掉下来，端正了坐姿一动没敢动。 姜小小终于看清楚了信上的内容。 这信是邱鸿写的，用的却是那只嘤嘤鬼的口吻。 嘤嘤鬼说，前两天的鬼市，她又去了，这次是跟小伙伴一块儿去的。 然而还没到鬼城，她的小伙伴们就被一个很邪门儿的活人给抓了。 嘤嘤鬼这次回来，是想求姜小小救出她的小伙伴。 “果然被我们猜中了。” 谢浔搁下信，面色有些凝重，“黑袍人的主人，就藏在鬼市。” 鬼市是阴间地盘，别说是小小，就算她爹和老天师亲自来了，到了那儿照样发挥不出实力。 “我们不能去鬼市。” 谢浔突然改主意了。 幕后之人练的是邪术，他应该有什么特殊办法瞒过鬼城里的高阶鬼，堵在入口为所欲为。 可小小不同，小小走的是正道，一旦在那种地方暴露气息，只会招来危险。 上次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就险些在打更鬼手上丧命。 那座鬼城里，还存在着比打更鬼更厉害的高阶鬼。 没有十足的把握，谢浔不想让姜小小去涉险。 姜小小说：“可是不去鬼市，本体是不会主动出来的，毕竟他在外面有傀儡，不需要他亲自到场。” 谢浔幽幽道：“如果外面有足够吸引他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姜小小反应不过来。 谢浔伸手，碰了碰胸口的晶石，“这个。” “钥匙？能有用吗？”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谢浔自己也不知道。 前些日子在天师府，张易初给他看过，说感受不到任何能量，只是块普通晶石。 但谢浔想用它来钓鱼。 黑袍人和慕容渊很早之前就谋划着要开先皇后陵墓。 那时候谢浔还没去天师府见张易初和老天师。 他只是隐约猜到这俩人在找什么东西，并不能确定具体找什么。 从天师府回来后，谢浔大概琢磨出来了，黑袍人和慕容渊的目标，是为了传承大帝神能。 他们已经夺取了他的龙气，现如今就只差一件宝物。 黑袍人大概是以为，那件宝物被先皇后带到陵墓里去了。 到底有没有这件宝物，谢浔不清楚。 但很快，他就要让这件‘宝物’面世，还要弄得人尽皆知！ 第144章 三天后，将小小变身期过，恢复了正常。 也是在这天，燕京城里突然多了一则传闻。 传闻中，先皇后临终前曾给楚王留了一件宝物，这件宝物能让他在将来传承大帝神能。 谢浔的关注热度，近半年来就没掉下去过。 先是被宁王府郡主叶蝉当众退婚成了全燕京的笑柄。 后来入了京，又因为惊艳的容貌被人画了像到处传，成了万千闺阁女儿思慕的对象。 因此这则传闻一出来，马上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谁都知道，大帝是燕国的神，大帝的神能会不会被后人传承，无人得知。 但如果是神选之子，倒也不是没可能。 “神选之子不是太子吗？” 茶楼里，众人议论纷纷。 “孤陋寡闻了吧？咱们这位楚王殿下，当初的三皇子，可是一出生就让帝神殿神像为他亮了一宿的传奇人物，只是后来……唉，可惜了。” “那他手上的宝物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一个个传得神乎其神的。” “应该是真的吧？能让帝神殿亮起来的人，怎么想都不能是个废物啊！” “我看多半是假的，大帝都驾崩一百多年了，而且史书上说他是为燕国献祭的，你们知道啥叫献祭不？献祭以后，连灵魂都没了，大帝的神能，怎么可能传承下来？” 坊间众说纷纭，消息滚雪一般，涌入了皇宫。 鸿泰帝望着御案上堆成小山的折子，脸黑得不像话。 “查出来没有，到底谁放的消息？” 鸿泰帝恨不能把那人生撕了！ 白丞道：“陛下稍安勿躁，派出去的人还在查。” 这都什么时候了，鸿泰帝哪还冷静得下来。 他隐忍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等待楚楚口中所谓的“契机”。 现在可好，被人先一步把天给捅破了。 一想到十四年的隐忍即将功亏一篑，鸿泰帝就气血上涌。 抬手，狠狠掀翻御案，上面弹劾楚王的折子哗啦啦落了一地。 鸿泰帝冷哼一声，龙靴踩在折子上离开了御书房。 东宫也很热闹。 慕容渊还在试穿大婚礼服，冷不丁就得了这么个消息，他顿时大惊失色，三两下脱了礼服，飞奔着去找黑袍人。 “老师！老师不好了！” 慕容渊冲进去时，黑袍人正站在窗边，手中拿着情报。 情报上写的，正是燕京城里突然冒出来的这则传闻。 “老师，我早就说过那件东西在楚王手里来着。” 慕容渊激动道：“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咱们是不是尽早商议对策，早日把东西拿到手？” 黑袍人转过身，问他，“殿下可知，这消息是如何传出来的？” “如何传出来的，重要吗？”慕容渊摊手，“现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楚王手上的东西？” 黑袍人沉声道：“万一这消息就是他自己放出来的呢？” 慕容渊愣了愣，随即大笑，“不可能！先不说那蠢货一直都不知道有这件宝物存在，就算他真的知道，他会蠢到主动把自己暴露出来？” “蠢？” 黑袍人眯着老眼。 他倒情愿，事实真如慕容渊所说，楚王是个蠢货。 然而事实证明，楚王不仅不蠢，还玩了一手扮猪吃虎。 西郊马场那事儿，因为楚王没接手，慕容渊曾暗爽了好几天。 可他似乎并未察觉到，楚王在拒绝西郊马场的同时，已经悄悄渗入了阴阳司。 现如今阴阳司办案，一旦有那丫头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楚王。 真正蠢的，是慕容渊自己罢了。 黑袍人看了慕容渊一眼，没有去点拨他多余的东西。 慕容渊越蠢，才越好被他拿捏控制。 只是外面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他还需要暗中调查。 此事，万不可鲁莽。 相比较外面的热闹沸腾，当事人谢浔则显得无比淡定。 他按部就班，仍旧陪着姜小小去阴阳司。 秦枫眠是个八卦性子，一见他就忍不住问：“主人主人，外面说的该不会都是真的吧？” 谢浔瞥他一眼，“那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我当然希望是真的了。” 传闻中的神诶，谁不想一睹风采？ 可这种事儿，秦枫眠自己都觉得是在扯淡。 要真有这样的宝物，楚王十四年前还能被当成燕国煞星赶出京？ 谢浔没承认，也没否认，秦枫眠尽管再心痒痒，却也不敢追着他刨根问底。 没多会儿，白丞出现在了阴阳司。 知道谢浔在，他直接来到姜小小的办公房。 姜小小刚把自己休假这三日的卷宗看了一遍，就听衙役说国师来了。 姜小小看了眼谢浔。 直觉上，白丞肯定是来找谢浔的。 果不其然，白丞进门后，话题直冲谢浔，“微臣近来听到了一些对殿下不利的传闻，那些话，殿下不必往心里去，百姓都习惯跟风，等过一阵子流言淡下去就没事了。” 谢浔的语气里有些微嘲讽，“国师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一向对白丞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白丞似乎也习惯了，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明微臣关心殿下。” 第145章 “关心本王是否又损国运了？” 当年那件事，谢浔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姜小小见形势不对，赶紧插话，“国师，你要没别的事儿就先走吧！” “微臣告退。” 白丞走了好久，姜小小都还能感受到谢浔身上无处发泄的戾气。 先皇后显然是他的逆鳞。 十四年前先皇后暴毙，谢浔才三岁，一夜之间成了没娘爱没爹疼的孩子，还在大病中被强行送出燕京。 对于他的遭遇，姜小小无法感同身受，但她会支持他做的所有决定。 姜小小默默倒了杯热水，还在里面加了蜂蜜，然后送到谢浔手上。 谢浔回过神，闭着眼深吸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小，刚才有没有吓到你？”他问。 姜小小摇头，“没有。” 谢浔有些自嘲，“都已经过了十四年，果然还是无法释怀呢！” “释怀不了，就不用释怀了。” 姜小小看着他，用最懵懂纯澈的眼神说着安慰人的话，“强行逼迫自己原谅一个讨厌的人，会很累的。” 谢浔没打算原谅任何人，他只是有些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每次见到跟当年事件有关的人，他还是冷静不下来。 不过，姜小小的举动，让他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懂，还安慰人，这小丫头…… 低下头，谢浔喝了口水，紧跟着，所有表情僵在脸上。 “甜不甜？”姜小小看着他问。 谢浔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加了蜂蜜？” “嗯嗯，蜂蜜水很甜很好喝的。” 谢浔：“……你这不叫蜂蜜水，是直接喝蜂蜜了。” 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加了半罐。 下厨能把锅底烧穿肉烧黑，泡个蜂蜜水，恨不能把蜂蜜全倒进去。 这惊人的天赋…… 姜小小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咂摸了一下小嘴，意犹未尽，眨巴眨巴眼望着他，“很好喝呀！” 谢浔：“……”或许是他真的不懂她的天赋。 “好喝也不能这么喝。” 谢浔一把将杯子夺过来，“太甜的东西，吃多了对牙不好。” 一面说，一面倒了白开水递给姜小小。 “噢。” —— 关于谢浔的传闻，虽然鸿泰帝派了人尽力在压，但终归是赶不上流言传播的速度。 宁王府。 叶蝉坐在镜台前，红娟站在后面，手里捏着梳子，动作轻巧地给她梳头。 叶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红娟问她，“郡主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叶蝉抿了抿嘴，“你说，外面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红娟道：“郡主放宽心，王爷已经在处理府上多嘴的下人了，不会让人影响到郡主待嫁的。” 叶蝉闻言，搁在双膝上的手攥紧了裙摆。 要不是近日的传言，她都险些忘了，自己跟楚王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那一日天降异象，帝神殿里神光大盛，祥瑞满城。 她被批为天生凤命，更因此与楚王定下了娃娃亲。 然而从记事起，她就没见过自己这位娃娃亲未婚夫。 父王说三皇子不祥，已经被赶出京了。 母妃也说，那样的人，配不上她天生凤命。 叶蝉一向是自傲的，自傲于天生的美貌，自傲一身的才华。 她也觉得，自己该嫁给将来注定坐在帝王宝座上的人，该母仪天下。 于是，她果断退了婚。 可是，那日官道上初见楚王的惊鸿一瞥，还是让她母仪天下的信念有了裂缝。 想到再过几日，她就要嫁入东宫，成为楚王的嫂嫂。 叶蝉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不甘。 除了身份地位，太子跟楚王简直是天壤之别。 想到这儿，叶蝉忽然站起身。 红娟吓了一跳，“郡主，怎么了？” 叶蝉道：“我出去一趟，父王若是问起，你就说我身子不适，在屋里歇息，不准暴露我的行踪！” 红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蝉已经快速从后门离开了。 —— 处理了一天的公务，终于到了散衙时辰。 姜小小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书桌上的东西，跟着谢浔往外走。 到楚王府大门外时，二鬼的马车突然来了个急刹。 姜小小没坐稳，脑袋险些磕在板壁上。 谢浔眼疾手快，及时用自己的手掌垫着，才让她免了一痛。 然而这个姿势，谢浔就免不了把姜小小拥在怀里。 等马车停稳，谢浔撩开帘子，就见叶蝉站在大石狮子旁。 叶蝉看到了姜小小窝在谢浔怀里，脸色僵了一下。 谢浔完全当她不存在，放下帘子，牵着姜小小要下车。 “楚王殿下。”叶蝉突然出声，咬了咬唇，开口的话像是斟酌过千百遍，“你带我私奔吧！” 第110章 折辱 叶蝉说着，都没等车厢里的人回话，自己先红了眼眶。 “我知道你还在介怀退婚一事，可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再也不回京了，毕竟我跟你同年生，已经十七岁，如果你不回来，我就真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第146章 寒风萧瑟，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哭诉，像朵被蹂躏的娇花，一眼瞧上去说不出的柔弱惹人怜。 “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忤逆过父王母妃，今天是头一次。” “殿下，如果我肯为了你抗旨悔了太子的婚，能否也请你，不要再跟我置气，不要……再利用姜妹妹来气我？” 叶蝉说完，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此刻的委屈后悔与心酸，全都化作泪珠子砸在雪地上。 要早知道她会对他一见倾心，当初说什么都不可能闹着在宫宴上退婚。 如今天冷，楚王府大门外本来就没什么路过的行人，很安静。 然而叶蝉说完这句话后，姜小小感觉更安静了。 “私奔”这个词儿倒是挺新鲜，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能抬头看谢浔。 外面赶车的二鬼悄悄打量了叶蝉一眼。 当初宁王府退婚的时候，他还是聂老爷子的暗桩，刚好就是他负责的搜集退婚情报。 因此对于沁水郡主叶蝉，二鬼并不陌生。 只不过，眼前这位哭得梨花带雨又语出惊人让楚王殿下带她私奔的姑娘，跟宫宴上高傲退婚的郡主好像有些不一样呀！ 二鬼满心纳闷，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难道他当初的情报是错的？ 话都出口了，叶蝉此刻管不了别的，只是泪眼婆娑，望着紧闭的车帘。 哪怕刚才看到姜小小被谢浔抱在怀里，她仍然坚信，楚王殿下对她是不一样的。 毕竟，他们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曾经最被看好的金童玉女啊。 更何况，楚王殿下的神颜，只有她的美貌才能与之匹配。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那个又呆又傻的姜小小，怎能跟她相提并论？ 然而叶蝉自信满满地了半天，车厢里却只传出冷漠又疏离的一句：“郡主听没听说过乡下人的一句俗语？” “什么？” “癞蛤蟆趴脚背上，不咬人，但恶心人。” “殿下？” 叶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形容她，瞳孔微微颤抖着，脸色发白。 谢浔菲薄的唇弯出嘲讽的弧度。 “郡主高贵如斯，连你自己与生俱来的脸都配不上你，你要把它扔了，谢某不过一个乡下人，又如何高攀得起郡主？” 这话，不可谓不毒，字字句句往人心窝子上戳。 叶蝉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她豁出脸面，抛下尊严，只是为了挽回当初少不更事犯的错，只是为了弥补他。 他竟然当着下人的面这么羞辱她？ 心中仅有的那一丝坚持瞬间崩塌，叶蝉紧紧咬着牙，“你非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么？” 车厢里的语气越发嘲讽，“谢某认识一个专治脑子的大夫，郡主若有需要，我可以帮忙引荐。”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叶蝉当了十七年的掌上明珠，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她不堪受辱，心中又羞又恼，一把抹了泪愤然转身离开。 一直到那人走远，谢浔才牵着姜小小下马车。 姜小小问：“私奔是什么？她为什么要跟你私奔？” 谢浔说：“因为她本生在地上，却总觉得自己能上天。” 太深奥，姜小小听不懂。 听不懂，就懒得再问了。 她只是隐约觉得，叶蝉大概又想嫁给太子，又想嫁给谢浔。 嫁两个人，不累吗？ —— 叶蝉回府后，红娟发现她眼睛是红的，有些担忧，“郡主，您刚才去哪儿了？” 叶蝉攥着手指，“没什么，屋里闷，出去透透气。” “刚才王妃来了，奴婢扯谎说郡主在里屋休息。” 红娟道：“王妃交代了，很快就是郡主和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期，即日起，郡主不能再出府抛头露面，让郡主专心练习宫廷礼仪。” “知道了。” 叶蝉的语气和表情，有一种诡异的平静，看得红娟心里直突突。 “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红娟出去后，叶蝉起身坐到铜镜前，望着铜镜里的花般容颜，眼神因为恨意而变得阴沉。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捧着她，奉承她。 燕京多少男人排队想娶她。 从来只有她拒绝别人，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折辱她。 楚王是第一个。 无权无势还敢这么嚣张，他哪来的资本？ 谢浔，既然你无情，那么等将来当了太子妃，就休怪我无义了！ —— 鸿泰帝这两天没睡好，纯粹是被放消息的人给气的。 谢浔手中有宝物的事儿，十四年来一直捂得严严实实，如今说曝光就曝光，简直比捅他一刀还难受。 鸿泰帝吩咐了白丞派人暗中调查，然而白丞查了几天，什么都没查到。 鸿泰帝心烦气躁，“就这么件事，几十号人派出去，竟然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跟朕开玩笑呢？” 白丞垂首，“主要是找不到消息源头，因为一开始就不是从某个地方传出来的，而是覆盖了大半个燕京城，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种情况下找源头，比大海捞针还困难。 鸿泰帝听完，更火大。 第147章 “楚王那边怎么说？” 白丞如实道：“楚王殿下一如既往的，并不待见微臣，没说上两句，微臣就被下了逐客令。” 鸿泰帝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毕竟当年是他和白丞走了下下策，亲手把谢浔送出京的。 白丞曾经扬言，三皇子若是继续留在燕京，会有损国运。 这句话，把谢浔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那段时间，宫里宫外，全是铺天盖地的骂声。 他知道一个三岁孩子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他也知道，那个被他亲手送出宫的儿子会恨他一辈子。 收回思绪，鸿泰帝又问：“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楚王没得到消息？” “楚王殿下不可能不知道。”白丞分析：“只是微臣觉得，他可能并不在乎。” 之前在阴阳司，谢浔的反应白丞看得清清楚楚。 那样的从容冷静，压根不像是深陷流言应有的表现。 白丞当时猜测有两种可能。 要么，楚王根本就不相信也不在乎什么宝物。 要么，这个消息就是楚王自己放出来的。 但后者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先不说楚王一直都不知道那块晶石的作用，就算他真的知道了，这种时候主动放出消息，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东宫可还有人在虎视眈眈。 稍有不慎，楚王不仅会搭上宝物，还会搭上一条命。 鸿泰帝望着东宫方向，眉头深锁，“朕总有种预感，太子大婚会出事儿。至于外面的流言，找不到源头就不找了，你把派出去的人叫回来，暗中盯着楚王府，不能让人有机可乘，伤了楚王半分。” “微臣明白。” —— 距离太子大婚还有三天，东宫里已经张灯结彩，满目喜庆。 东宫管家提前发起了喜糖。 阴阳司作为太子名下的衙门，见者有份。 秦枫眠不爱吃糖，接了一大盒，全撂在桌上，说谁爱吃谁拿。 整个阴阳司，就姜小小一个姑娘家，其他都是男子。 他们之中，很少有爱吃糖的，于是一个个接了喜糖，都送到她这儿来了。 姜小小记着谢浔的话，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吃了两颗就停了，小眼神儿却时不时地往糖盒上瞄。 谢浔见状，直接把所有糖都给锁了起来。 姜小小吃不到，只能暗自吞口水。 房梁上的嘤嘤鬼也吃不到，口水吸溜吸溜的。 没错，嘤嘤鬼又来了。 跟上次的目的一样，是为了求姜小小救出她的小伙伴。 嘤嘤鬼都快把阴阳司当成自己家了，隔三差五就来一趟。 姜小小也很想把小伙伴救出来让嘤嘤鬼走人。 然而这件事，她爱莫能助。 谢浔说的对，黑袍人的真身练的是邪术，他有的是办法一直留在鬼市入口捉鬼魂辅助修炼还能不被鬼城里的高阶鬼发现。 但她不行，她是正道出身，一旦暴露气息，马上就会惹来麻烦。 为了几只鬼，搭上她，再搭上谢浔，不值当。 “大人，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嘤嘤鬼一脸伤心。 如果是鬼欺负鬼，她也就认了。 可现在竟然是个大活人跑到阴间地盘去欺负鬼，还有没有天理了！ 姜小小建议她，“要实在不行，你就去找城隍大人报案，这种事，阳间管不了，阴司总不能坐视不理了吧？” 嘤嘤鬼似乎很害怕城隍大人，一提起来就发抖。 姜小小听她唠叨过，说燕京这位城隍大人，生得青面獠牙，性子十分凶残，一不高兴还会吃小鬼。 这是什么骗鬼的鬼话？ 姜小小三寸的时候都不会信！ “你要是不去找城隍，你那些小伙伴就真的没救了。” 姜小小不是在恐吓嘤嘤鬼，毕竟距离上次开市已经过了好些日子，那个人捉来的鬼，总不能放着隔夜吧？ 多半，早就被炼化了。 嘤嘤鬼一听，更伤心了，嘤嘤嘤哭着离开了阴阳司。 —— 次日，距离太子大婚只剩两日。 姜小小刚审完一桩案子，正想着去后院休息休息，余光瞥见谢浔带了个人进来。 姜小小回头，定睛一看，顿时震惊地瞪大眼，“爹爹？” 张易初见到她，清冷俊美的脸上露出笑容，“小小，想爹爹没？” “想！”姜小小回答得无比坚定，又问张易初，“爹爹怎么来了燕京？” 张易初是一路追查他师兄青云道长来的燕京。 已经确定了青云道长就在燕京，张易初反而不着急了，想着先来看看女儿。 此时面对女儿，张易初不想用这些事烦她，只是温柔地笑着，“爹爹也想小小了，特地来看你，陪你过年的。” "真的吗？" 以前姜小小都是在苍梧山上过的年，在山下过年还是头一次，跟爹爹一起过年更是头一次。 张易初望着女儿小脸上的欣喜，郑重点了点头，"嗯，不骗你。" 说完，他留意到女儿虽然当了掌司，还住在楚王府，身上的衣裳布料却十分粗糙。 尽管他们修道之人不在乎这些，但张易初是个修道之人的同时，还是人父。 他没有当众点破什么，只是跟女儿说：“小小，爹爹初来燕京，你陪我出去逛逛熟悉熟悉环境，怎么样？” 第148章 “好。”姜小小简单跟谢浔交代了几句，又把衙门交给邱鸿，自己陪着张易初逛街去了。 张易初这样的人物，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往那一站就能吸引一大片目光。 一则因为出众的容貌。 二是因为高深莫测的实力。 阴阳司内除了谢浔，其他都是修炼之人。 张易初先前来的时候，尽管已经隐藏得很好，然而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气息还是令众人暗暗惊叹。 一个姜掌司就已经够厉害了，现在又来了个比她更厉害的。 于天朗几人面面相觑，彼此心照不宣，这位的实力，远在他们师父之上。 也不知道究竟是何门何派，竟然能培养出这么多强者来。 秦枫眠一直在留意张易初，只不过刚才他们一直在后院说话，谢浔又不让人靠近。 秦枫眠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张易初和姜小小是父女关系。 等那二人出了门，秦枫眠才一脸八卦地问谢浔，“主人，那位是谁呀？该不会是你情敌吧？” 要真是情敌，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啧，修炼圈子，向来实力为尊，强者配强者才是公认的最佳婚配方式。 两厢一对比，他要是姜小小，肯定选那位。 容貌不输谢浔，实力更是直接碾压。 这怎么想，谢浔都没翻盘的机会啊！ 谢浔瞥他一眼，“没事做就去刷恭桶，天黑之前刷不完不准吃饭。” 秦枫刚想瞪眼，对上谢浔冷飕飕的眼神，他赶紧抬起手，假意扇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嘴贱的！” —— 阴阳司附近的街道，姜小小很熟，她主动在前面带路，“爹爹要去哪？” 张易初看着她，语气里透出几分愧疚，“小小，爹爹这些年为了闭关，一直没能亲自照顾你，你怨不怨爹爹？” “不怨。”姜小小摇头，“爹爹最好了。” 虽然闭关的时候没告诉她真相，但是一出关就主动跟她相认了，没有再瞒她。 而且，爹爹闭关期间还教会了她好多东西。 没有“爹爹”的日子里，姜小小一直是把“小师叔”当爹看的。 女儿的懂事，并没有让张易初觉得欣慰，反而更心酸。 如果从小就有爹娘陪在身边，女儿原本可以更娇气的。 可他当初耗光修为，如果不闭关，只怕早就没命了。 至于小小生母…… 张易初俊眉微蹙。 算了，那个女人，不提也罢。 “小小，马上就要过年了，爹爹带你去定做一身新衣裳好不好？” “可是我已经有很多衣裳了。”姜小小说：“衣橱里全都是。” 只不过，全是一模一样的。 上次在天师府，张易初就发现她总是穿一套衣裳。 当时还以为，女儿是为了出行方便特地轻装简行。 没想到来了燕京，她还是穿这套衣裳。 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一衣橱的衣服吧？ 姜小小难得的猜到了她爹在想什么，解释说：“谢浔说这套好看，我很喜欢的。” 张易初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 “嗯嗯，怎么了爹爹？” “没什么，小小喜欢就好。” 张易初没再强迫她去订做新衣裳。 他的女儿，从小不管做什么事都异常专注。 小小心思单纯，也正因为如此，她从来不会有那么多的贪念和尘世欲望，才会把所有的专注力和精神都投在修炼上。 她只喜欢一个颜色一个款式的衣裳，又未尝不是一种专注？ 张易初虽然爱女心切，却也不忍打破她的这份“纯净”。 “对了爹爹，我最近遇到了麻烦，好大一个麻烦。” 蹲在鬼市的那个幕后之人，姜小小实在没办法了，想着爹爹兴许能治他。 “怎么了？”张易初温声问。 第111章 燕京，要变天了 姜小小说：“夺走谢浔龙气的那个人，现在还在东宫，可他只是个傀儡，控制他的主人，藏在鬼市。” “我能去鬼市，可我在那儿没办法施展术法，爹爹，您能帮帮我吗？” 张易初的注意力，完全被女儿最后那句话所吸引，脸色顿时一变。 “小小，你刚刚说，你能去鬼市？” “嗯嗯。” “去过了？” “前几天去的，跟谢浔一起。” 张易初修长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是谢浔带你去的，还是别人带你去的？” 姜小小和盘托出，“有个女鬼给了我一枚鬼扳指，说鬼扳指能带我去鬼市，可惜只是一次性的。” “女鬼？”张易初死死拧着眉，语气出现了波动，“她什么时候找的你？” 这是父女相认以来，姜小小第一次看到爹爹脸上露出从容以外的情绪。 “很早之前，在云州，她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我没答应。” “小小，不能答应她！” 张易初言辞迫切，“以前没能亲手抚养你长大，是爹爹的错，从今往后，爹爹会尽全力弥补你。” “但你也要答应爹爹，不管任何人跟你说要带你去别的地方，你都不能跟她走。” “嗯嗯，知道了。” 第149章 张易初摸摸女儿的脑袋，想到是那个女人在搞事，他抿着薄唇，眼底情绪复杂。 当年张易初的师兄青云道长跟天师府决裂下山后，不甘心他成为掌门继承人，于是趁他下山驱邪，设局让他中了合欢散。 张易初的修为，对付这种药本不难。 只是在他刚准备运气逼出药力的时候，屋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个长相妖艳的女人。 那妖女趁人之危，竟然把他给睡了！！！ 他一直守身如玉没娶亲，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找到办法回神域，不想在这边留牵挂。 岂料，竟让个陌生女人给破了功。 一想起这事儿，张易初就冷静不下来。 “爹爹，怎么了？” 姜小小发现，她爹的脸色似乎越来越黑了。 “没什么。”张易初敛去思绪，唇边换上温润的笑，“小小刚才说的那个人，爹爹正在查他，后面的事，你不用操心了，交给爹爹就行。” 父女俩逛了半天，衣服没买成，反而给姜小小买了一大包好吃的零嘴。 张易初望着女儿幸福的小脸，心中稍感宽慰。 算那个女人识相，生了小小还知道给他送来。 否则这辈子就不死不休！ 再回阴阳司时，已经到了散衙时辰，其他人都走光了，只剩谢浔还在等。 姜小小一到，就打开她爹给她买的马蹄糕，递给谢浔。 谢浔见她出去半天，别的什么都没买，光买了吃的，有些忍俊不禁。 他看向张易初，“小师叔，衙门里不方便，有什么话，回我府上说吧？” “嗯。” 张易初没拒绝。 他此次入京，追查青云道长只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谢浔和小小而来。 到家后，谢浔吩咐了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之后请张易初小厅里坐，自己去了小厨房给他们做饭。 张易初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留意到了，谢浔一个王爷，他居住的正院里竟然有个小厨房。 当时还想着应该是下人们为了主子方便而设的。 如今一看，竟然是谢浔为了他女儿设的。 “这小子竟然还会做饭？”张易初面上露出几分惊讶。 “谢浔做饭可好吃啦！” 姜小小嘴里的糖炒栗子还没咽下去，提起谢浔的厨艺，口水又开始吸溜吸溜在嘴巴里打转。 张易初挑眉，“那么，是爹爹烤的鱼好吃，还是他做的饭好吃？” 姜小小想了想，“都好吃。” 张易初失笑。 晚饭后，姜小小被杨二顺叫走，正院里只剩谢浔和张易初二人。 姜小小不在，他们俩说话便不用再藏着掖着。 张易初先开的口，“我近来推了一卦，京中会有大变动，大概是老天师口中所谓的契机要到了。” “来的路上，我还听外面到处在传你手里有件宝物，这消息，是你自己放出去的吧？你想做什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小师叔。”谢浔缓缓道：“我的确是准备做些事。” “后天慕容渊大婚，他会去帝神殿祭拜大帝，如果我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他身上的龙气就必定会出现波动。” “只要让他没办法离开帝神殿，我的龙气就能回来，而慕容渊也会为此遭到严重反噬。” “傀儡是没办法靠近帝神殿的，到那时，一直躲在背后帮他的人就得亲自露面。” “我的目的很简单，弄死那个人。” 话到这儿，谢浔看了张易初一眼，“是不是只要龙气回来，我就能想起一百多年前的事，恢复神能救小小？” “暂且不知。”张易初摇头。 他也不清楚谢浔被夺走的龙气跟一百多年前的回忆到底有没有必然联系。 “这一招有些凶险，不过你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谢浔原本还担心，自己兵行险着贸然把正主引出来，到时候小小一个人不能应付。 现在多了个张易初，他心中的顾虑便彻底没了。 这一夜下起了暴风雪。 风雪之中，电闪雷鸣，一道道狰狞的银光划破天际，劈在素白大地上。 白丞站在观星台，望着这异象，脸色说不出的凝重。 燕京，要变天了。 第112章 老子不乐意管了 一夜风雪摧残，院里的梅树折了枝，花瓣七零八落。 姜小小起来时，下人正在清扫。 “姑娘，王爷给您做了早饭，正在灶上温着，一会儿洗漱完，奴婢给您端来。” 说话的是洒扫丫鬟绯玉。 姜小小看她一眼，又偏头看看谢浔的卧房。 房门紧闭，里头似乎没有人。 “谢浔呢？” “王爷一早陪着客人出去了。”绯玉道：“临走前吩咐了奴婢们不能打扰姑娘睡觉。” “王爷还说，姑娘今儿不必去衙门，好好休息一天，明儿去宫里赴宴。” 明天，是慕容渊大婚的日子。 谢浔已经隐忍了这么久，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人顺利完婚。 至于谢浔在谋划什么，姜小小想不出来，还是等他回来再问好了。 洗漱过后，姜小小一个人坐在桌前吃完了所有的早饭。 —— 张易初想知道燕京鬼市的具体位置。 第150章 原本昨天晚上就打算趁着夜色让谢浔带他去看的，无奈下起了暴风雪，还打雷，无法出门。 一直到天明时分，风雪才堪堪停住。 俩人起了个大早，谢浔把姜小小的早饭忙活完就带着张易初出门了。 上次去鬼市，是有人给他们指的路。 当时谢浔和姜小小都失去了意识，等再醒来，他们俩已经到了鬼城外。 所以具体怎么去鬼市，入口在哪，谢浔都不太清楚，只能把张易初带到他们失去意识的地方。 离着皇城门并不远。 “这么说来，鬼市就在皇城下？” 一直听说燕京有个鬼市，张易初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正正在皇城地底下。 鬼市分为两种。 一种是先天形成的，譬如遇到天灾，造成大范围百姓死亡，这种地方就容易变成鬼市。 如果某个地方一直没有鬼市，去别的鬼市又特别远，那么就会出现第二种，后天建立。 由管辖那片区域的城隍负责成立一处鬼市，规定日子开市，以供鬼魂们进行交易。 城隍不可能把鬼市建到龙气旺盛的皇城地盘来。 那么，燕京这处鬼市，就只能是先天形成的。 据说燕京的前身是昭国都城。 莫非…… 张易初还没想完，就听谢浔幽幽开口：“我怀疑，燕京鬼市是一百多年前昭国覆灭后形成的。” “哦？何以见得？” “不久之前，我的老师给我淘了一本禁书，那书上写，狼堇当年曾经屠了一座城，那座城，正是昭国都城。” 谢浔道：“上次从鬼市回来，我问过小小鬼市是如何形成的，她告诉我有两种情况，一种先天，一种后天。” “阴司胆子再大，也不可能主动把鬼市建到皇城下，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我见到的那座鬼城，是原来的昭国都城。” “小师叔。”谢浔望向张易初，“不瞒您说，我们在鬼市里险些惨遭打更鬼追杀，多亏了一名女子出手相救。” “她似乎对我的事十分了解，还告诉我，如果我执意要找回一百多年前的记忆，将来一定会后悔。” 谢浔并没有对救了他们的女子过多描述，张易初却是条件反射的，眼皮像针扎了似的猛跳几下。 他严肃道：“这件事，我无法替你做出判断，我只能告诉你，你有权利拒绝救我女儿。” “不！”谢浔摇头，“我说这些，并不是因为内心犹豫想请您帮忙拿主意到底该不该找回记忆恢复神能。” “那你想如何？” 谢浔道：“我不知道一百多年前的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是燕国百姓口中的无上神，还是那本书中痛斥的杀人魔？” “小小我是一定会救的，我只是希望，等我真的恢复了，您别因为我的过往而心生芥蒂，反对我和小小在一起。” 张易初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笑了笑，“我不早告诉你了么，小小是你的命定之妻，既然是命中注定，我再从中折腾又能改变什么？” 这话，算是变相承认了谢浔这个女婿。 谢浔踏实了，礼貌道了声谢。 张易初提醒他，“天师府虽然没有燕京世家那么多的规矩，可小小头上还有不少师兄，他们全都在等着挑你的刺呢，能不能顺利娶到我女儿，就得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谢浔颔首，“我知道。” 确定了鬼市的大致位置，俩人便回程了。 途中，张易初收到了飞鸽传书。 谢浔见他神情怔忪，不禁开口问：“小师叔，怎么了？” 张易初道：“我师父下山了。” “老天师？” 谢浔有些诧异，听闻这位百多岁的老人家，已经很多年没下过山了。 张易初将手探出窗外，那张纸条瞬间在他掌心化为齑粉。 “不出意外的话，老天师应该是为了你的‘契机’而来的。” 上次在天师府，老天师就说过，谢浔需要一个契机才能恢复以前的能力。 这件事，谢浔一直记着，但是没那么上心。 他一直在想办法通过自己去找记忆。 张易初看了看他的反应，解释道：“其实关于你的契机，连我都算不出来，师父也未曾跟我透露过半分。” “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并不是唬人的，术士卜算是在窥探天机。窥探到了，不说出来，或者说出来影响不了天道秩序和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那么我们便没事。” “如果说出来会改变很多人很多事，尤其是对你这样影响深远的人泄露天机，我们是会遭天罚的。” “所以，老天师能告诉你会有个契机等着你，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了。” 况且，光是这句话就险些要了老天师半条命。 上次在苍梧山，谢浔和姜小小一走，老天师就闭关养伤了。 不过这些事，张易初没打算让谢浔知道。 说出来，除了给小辈们增添压力和心理负担，一点用都没有。 谢浔点点头，“等见了老天师，晚辈一定当面拜谢。” 回到府上，谢浔当即写了一封折子让人送入宫。 从入京到现在，谢浔还一次都没见过鸿泰帝，更没跟他这位生父说过一句话。 第一次沟通，竟然是通过一封折子。 第151章 鸿泰帝正在喝莲子羹，听到是楚王府来的折子，他苍老枯槁的手一抖，险些把白玉小碗抖到地上。 “皇上……”杜恩忖度着他的脸色，“您若是不想看，奴才这就送出去。” “回来！”鸿泰帝绷着脸，搁下小碗，连嘴都来不及擦，就冲杜恩伸出手，顺便白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朕不看的？” 说着一把将折子夺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 上面是谢浔亲笔所写，官方又疏离的语气，他在请旨，明日太子祭拜大帝时，他要一同进入帝神殿。 表面是在请旨，实则就只是走个形式，书面通知一下。 鸿泰帝太了解这个儿子了。 到时候他若是不同意，谢浔自己就能闯进去。 十四年不见，这个儿子是越发懂得如何拿捏他这个当老子的了。 鸿泰帝继续绷着老脸，又气又拿儿子无可奈何。 杜恩早备好了救命的药丸，生怕皇上被气出个好歹来。 鸿泰帝合上折子，吩咐杜恩，“你出宫一趟，告诉他，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老子不乐意管了！” 第113章 天罗地网 杜恩很快就驾着马车来到了楚王府。 鸿泰帝当时说的是气话，他当然不可能一字不差地转告给谢浔，只是说皇上同意了。 谢浔淡淡嗯了声，再没有多余的反应。 杜恩看了看他，最终还是小声开口：“楚王殿下，其实……” “还有事？”谢浔抬起头，那像极了先皇后的眉眼间，清冷疏离毫不掩饰。 杜恩道：“万寿宴那天您没去，老奴挺遗憾的。” 谢浔语气微嘲，“皇上膝下有太子孝顺，你遗憾什么？” 杜恩知道，打从被送出京的那天起，楚王殿下就对皇上寒了心。 这一寒，便是十四年。 今后再有多少的弥补，都不可能让他回暖了。 虽然杜恩很想尽点绵薄之力让父子二人冰释前嫌，可到底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一个奴才插手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老奴告退。” 杜恩识趣走人。 杜恩走后，姜小小才从谢浔身后走出来，问他，“怎么了？” 谢浔抬手，将她斗篷上的系带系紧，语调轻柔，“没事。” “我爹爹出城去接师祖了。”姜小小仰头看他，“师祖已经很多年不下山，这次能惊动他，想必要出大事了。谢浔，你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我帮你。” 谢浔拉着她回屋，坐在火盆边，等她身上暖和了才缓缓道：“前些天我放出消息，说传承大帝神能的宝物在我手上。” “幕后之人虽然没动静，但他一定动摇了心思，只要他动摇，那我的第一步就成功了。” “先前我写了折子送入宫，是在请旨，明天陪同太子一块儿入帝神殿祭拜大帝。” 姜小小总算反应过来了，“你们俩一起出现在帝神殿，待的时间越久，太子身上的龙气就越保不住，而傀儡是没办法接近神像的，幕后之人要想救慕容渊，就一定会亲自现身，对不对？” 谢浔微笑着颔首。 姜小小双眼亮晶晶的，“谢浔，你好聪明呀！” 她当时还想着，自己要再去一趟鬼市才能除掉幕后之人。 可是这法子特别凶险，如果她暴露了，就一定会死在鬼城里再也出不来。 谢浔的脑瓜子就是好使，都不用去鬼市，直接就把人给引出来了。 只要不在鬼市，姜小小就不怕那个人。 不就是打架嘛，反正她有的是体力，打不死也能耗死他！ 难得被小姑娘这么夸，谢浔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丢丢成就感。 —— 此时的东城门外，张易初已经接到了老天师。 老天师跟在山上一样，穿得很随意，一身素袍。 一百多岁的老人家虽然须发尽白，但仍旧精神矍铄，一身修为到了极境蕴藏于内，返璞归真。 单从外貌上看，就只是个满目慈祥的老爷爷，哪怕是张易初，也无法直接探出他的修为境界。 张易初满目崇敬，“师父此次下山，可是为了那小子的‘契机’而来？” 老天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为师是为你而来。” “为我？”张易初有些诧异。 老天师道：“所谓‘契机’，是他的个人缘法，是福是劫都得他自己渡，旁人若出手，‘契机’便失去了它的本来意义。” 张易初似乎明白了，“所以师父下山，是为了阻止徒儿插手？那您大可传个信通知我一声，又何苦亲自跑这么远？” 老天师笑而不语。 —— 师徒二人到楚王府时，谢浔特地让人摆了宴席。 虽说是宴席，可加上顾院长夫妇和杨二顺也没几人。 顾院长年轻时候有幸得见过老天师一面，对这位修为高深的大人物印象颇深。 因此才一看到老天师跟着张易初进来，他险些惊掉了下巴。 当听到姜小小管老天师叫师祖，顾院长又再一次石化了。 所以，他当初险些就猜对了，姜小小不是什么小门小派出身，而是大名鼎鼎的苍梧山天师府那位女弟子？ 还没开宴，顾院长就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给轰炸饱了。 随后热泪盈眶，果然天不绝人路啊！ 第152章 殿下虽然被抛在云州受了十四年的苦，上天还是安排了贵人来助他了。 想到这儿，顾院长摁了摁眼角，赶忙站起身，对着老天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没人提老天师的身份，就连顾院长行礼都没有暴露称呼。 杨二顺便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谁。 但他好歹跟着姜小小学了这么久，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厉害的人，越是内敛低调。 姜姐姐叫他一声“师祖”，那必定是高人无疑了。 杨二顺马上起身，准备学顾院长行礼来着，岂料起身动作过猛，一个不慎被凳子脚磕到，没站稳，双膝一弯跪趴下去就给老天师来了个稽首大礼。 膝盖骨磕在地上的声音脆响脆响的。 顾院长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这倒霉孩子。 老天师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小友一来就给老夫送这么大礼，老夫可没给你备礼哦。” 杨二顺麻溜站起来，揉了揉摔疼的膝盖，一脸狗腿地看着老天师，“不用不用，您是高人，还是姜姐姐的师祖，我能给您磕个头，是我的福气。” 在一阵说笑声中，老天师入了席。 —— 谢浔要入帝神殿的事儿，当时只有鸿泰帝一个人看到了折子，因此并未有消息传出来，东宫自然也不知道。 慕容渊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忙忙碌碌的下人，回头问坐在暗影里的黑袍人，“老师，是不是我娶了叶婵，有她的凤命加持，龙气就能跟我融为一体？” 黑袍人没吭声，面具下眉头紧紧皱着。 有消息说老天师下山了，似乎来的正是燕京。 如今又是他邪术大成的紧要关头。 这节骨眼上，老东西来做什么，想搅局？ “明日大婚恐有变故，你须得多加小心才是。” “变故？”慕容渊讽笑，“老师是担心我那废物弟弟会来抢亲？就凭他？” 慕容渊的脑子，黑袍人是服气的。 不过想想当初会选中他，正是因为他蠢，也就释然了。 “老师拭目以待吧，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明天只要那个废物敢入宫坏我好事，我便捉了他夺取宝物，再让他睁大眼好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神选之子！” “天罗地网？”黑袍人问：“你指的是宫里的那些侍卫？” “当然不是！”慕容渊冷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阴阳司也该为我出出力了，白丞那么多弟子联手，只要搞定姜小小那丫头，我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慕容洵。” “呵呵，真是期待呢！” 第114章 不要放开我，可好 阴阳司的邱鸿，柳安，秦枫眠、于天朗四人，以及没入阴阳司的朱彦和白丞的其他弟子，收到了一项特殊任务。 任务是太子秘密发布的，要他们在明天的婚宴上尽全力捉住一个人，掌司姜小小。 “太子是疯了吗？”秦枫眠第一个不同意，“人小姑娘怎么招他惹他了？” 邱鸿脸色凝重，“只怕招惹太子的，不是姜掌司，而是……楚王殿下。” “那也没有欺负小姑娘的道理！” 于天朗愤恨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招惹他，他去找谁报仇不就行了？让我们几个大男人去活捉一个小姑娘，捉不住让人笑话，捉住了更是颜面丢尽。 自己成亲的大日子还要搞事，真是晦气！” 白丞的这些弟子，有好几个跟秦枫眠一样是家族里的佼佼者，后台硬，底气足。 更重要的是，他们只慕强，不慕权。 东宫太子慕容渊在普通百姓眼里金尊玉贵，跺跺脚，整个燕京都得跟着抖三抖，在这伙人眼里却只是个专耍心机没本事的废物。 比起慕容渊，这伙人自然更偏向小小年纪就强得令人发指的姜小小。 柳安叹气，“要不，去找师父拿主意吧？” 几人一块儿去了国师府，白丞不在，倒是碰到了朱彦。 见他们一脸的不乐意，朱彦冷笑，“怎么，太子的命令你们也敢违抗？” 众所周知，朱彦曾经败在姜小小手底下。 不仅丢了掌司之位，还被打得只剩一口气。 一直休养到现在才勉强恢复了内伤。 他对姜小小是怀恨在心的。 现在有个能把姜小小拉下马夺回掌司之位的机会，朱彦肯定不会放过。 几人心照不宣，无奈朱彦是大师兄。 有些话，他们不方便出口。 秦枫眠摊手，“大师兄以前跟姜掌司交过手，你最清楚她的招式，要不你去吧？我一个赶尸的，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朱彦脸色黑了黑，望向邱鸿、于天朗和柳安三人，“你们呢？” “我也不去！”块头最大的于天朗啐了一口。 他这辈子捉鬼捉妖捉邪祟，就是不捉小姑娘，说出去丢人！ “我看你们不是不想去，而是翅膀硬了！” 朱彦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茶盏被震飞，哗啦啦摔成碎片。 阴阳司成立才多久，一个个的就吃里扒外，全都向着那臭丫头了？ 把他这个首席大弟子置于何地，又把师父置于何地！ “师兄息怒。” 邱鸿道：“我们几人过来，是为了找师父商议的，如果师父同意了，那么师命难违，我们自然会遵照太子的命令办事。” 第153章 朱彦冷哼，“师父不在，我的意思就是他老人家的意思，明白吗？” “这……”邱鸿和柳安对看一眼，二人很是无奈。 “怎么，有意见？” 朱彦的眼神冷嗖嗖刺过来。 “没有，师弟告退。” 邱鸿拱了拱手，带着柳安几人出了国师府。 回阴阳司的路上，秦枫眠看了邱鸿和柳安一眼，“两位师兄，你们还真打算去捉姜掌司啊？” 邱鸿问他，“如果师父也同意了，你怎么办？” “绝对不可能！”秦枫眠撇撇嘴，“你们可别忘了，当初是师父亲自选中那小姑娘来燕京担任掌司的，他现在把人给捉了，不是自砸招牌自打脸吗？” “再说了，师父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太子的话，他可听可不听。” “那如果，皇上也同意了呢？” 秦枫眠一噎，竟然找不到言辞来反驳。 毕竟谁都知道，鸿泰帝在很多年前就放弃楚王这个儿子了。 明天太子大婚，娶的又是楚王前未婚妻。 为了防止楚王大闹婚宴，鸿泰帝还真有可能让人控制楚王。 而要控制楚王，就得先控制住他身边那丫头。 皱皱眉，秦枫眠还是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师父没有亲自吩咐，我是不会干的。” 他要是敢动姜小小一根汗毛，楚王那厮还不得想法子把他皮给剥了？ “其实我们倒也不必如此为难师父。” 邱鸿道：“毕竟阴阳司本来就是太子名下的，太子有命，我们照做便是，至于最后捉不住人，只能怪我们学艺不精。” 秦枫眠挑眉，“听七师兄这意思，是打算放水了？” 邱鸿点点头，“为了不让师父夹在皇上和太子中间两头为难，我只能出此下策。” “可这么一来，咱们跟姜掌司和楚王可就真的结下梁子了。” 秦枫眠的面色严肃起来，“师兄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枫眠。”邱鸿打断他，“我知道你对姜掌司有意，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们再不看好太子，他也是百姓心目中的神选之子，得罪他，师父以后在燕国还如何立足？” 邱鸿顾全大局，处处为师父和他们的将来着想，即便秦枫眠和于天朗再不乐意，这会儿也只能低下头默认。 “那就这么定了。”邱鸿道：“到时候，你们下手都注点儿意，差不多就行了，不能真伤了姜掌司。” —— 被人算计了的姜小小，这会儿正守在小火炉边，眼巴巴瞅着谢浔给她烤的红薯。 谢浔见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失笑道：“小小，你先去洗手，马上就好。” “噢，好。” 姜小小洗完手回来，谢浔已经帮她把红薯给剥了半边，搁在盘子里，暖呼呼地冒着热气，软糯香甜。 姜小小馋得不停流口水，坐下来后都没等跟谢浔说句话就埋头开吃。 谢浔用火钳翻着小火炉上还没烤熟的另一个红薯，忽然喊她，“小小。” “嗯？” 姜小小抬起头。 谢浔道：“明天，或许会发生很多事，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变成一个让你觉得陌生的人，但是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不要放开我，可好？” 姜小小想了想，说：“谢浔，你亲亲我吧，你一亲我，我就变小了，你再把我藏到袖子里，这样你去哪，我就在哪，你不会扔下我，我也没办法离你太远。” 第115章 山雨欲来 又是一夜暴风雪，雷声轰鸣。 闪电银光将乌沉沉的天空撕裂，好似一张张巨口，要将整座城池吞没。 这难得一见的狰狞异象，让百姓恐慌不已。 鸿泰帝站在帝寝殿窗边，脸色紧绷。 同他一样彻夜未眠的，还有国师白丞。 白丞也看到了外面的异象，口中低喃，“只怕明日真要有大变动了。” “是楚楚说的契机到了吧？” 鸿泰帝收回目光，语气反而轻松了许多。 “不管明日发生什么，朕都要你竭尽全力护住楚王。” 白丞颔首，“微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突然想起什么，白丞又道：“对了陛下，苍梧山老天师下山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楚王府下榻。” 鸿泰帝一惊，“竟然连他老人家都惊动了？” 白丞道：“姜掌司是老天师的徒孙，老天师此次下山，必定是为了徒孙而来，有他在，陛下大可放宽心了。” 鸿泰帝道：“明儿一早，你亲自出宫去接老天师，邀请他入宫参加太子婚宴。” —— 楚王府客院。 原本正在打坐的张易初也被暴雷声惊到，乱了心绪。 他站起身，轻轻推开窗，顿时一股寒气裹着劲风灌进来。 外面风雪飘摇，花树折了枝，全城的声音都被头顶的雷鸣所湮没。 想到师父交代的，明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他插手。 张易初不禁叹气。 但愿这俩孩子能平安渡过这一劫。 整座城里，睡得最安稳的当属姜小小了，梦里全是好吃的。 啃完排骨啃鸡腿，啃完鸡腿吃糖人。 只是还没吃尽兴，就被谢浔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姜小小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错把谢浔当成鸡腿，“嗷呜”一口就咬在他手背上。 第154章 谢浔：“……” 看出这丫头还没醒，谢浔回头去打了热水来，打湿毛巾给她洗脸。 洗了脸，姜小小才勉强清醒了，看到谢浔手背上那一排整齐的牙印，她惊奇地问：“这是我咬的吗？” “不是。”谢浔说：“我闲着没事儿，自己咬着玩的。” 今日要入宫，姜小小不肯穿那些华丽贵重的衣裳，谢浔便没勉强她。 倒是让姜小小坐在铜镜前，然后拿着象牙梳，亲自给她梳头编发。 谢浔给姜小小梳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变小的时候都是他负责的。 但在正常时期，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认真为她编发。 动作很温柔，温柔得姜小小都快二次睡着了。 平时她自己梳头都是随便捯饬两下就行了，没那么麻烦的。 但是谢浔喜欢的话，麻烦就麻烦吧。 刚捯饬好，外面就有下人来报，“殿下，国师大人来了。” 谢浔面露不悦，“他来做什么？” 下人摇头说不知道。 谢浔原本想让下人打发白丞走，转念一想自己府上还有两位贵客，今天又是重要日子，不宜生事端，索性让人将白丞带到前厅，他亲自去见了见。 白丞看到他，站起身拱手行礼，“殿下。” 谢浔冷笑，“国师可真是稀客，竟然屈尊来到本王这小地方来，怎么，是那位突然反悔，又不同意本王入宫了？” “殿下说笑了。”白丞道：“皇上一言九鼎，怎可能出尔反尔？微臣此次出宫，是奉命迎接老天师与殿下一同入宫。” 谢浔有些意外，但又不觉得意外。 老天师这样的大人物，平日里关注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他下山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不可能瞒得住的。 宫里那么多眼线，会得到消息也正常。 也就是说，老天师在决定下山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暴露小小身份的准备。 谢浔原本的打算是他和小小入宫，将慕容渊困在帝神殿夺取龙气，引出幕后之人，然后张易初和老天师等在鬼市出口，来个瓮中捉鳖。 不过既然现在所有人都能名正言顺地入宫，似乎也不错。 一刻钟后，白丞拜见过老天师，恭恭敬敬将人送到了马车上。 张易初也跟了上去。 谢浔和姜小小坐楚王府的马车，一行人直奔皇城而去。 —— 迎亲的花轿早就出宫了。 今日的慕容渊一身大红吉服，率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停在宁王府大门外，引来一整条街的百姓围观。 昨夜刚被暴风雪侵袭，满城染白，唯有宁王府门楹上的红绸红灯笼和大石狮子脖子里的大红团花能见一点喜庆。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叶婵被喜媒扶着上了绣有金缕飞凤的八人抬大轿。 一个是天生凤命，一个是神选之子，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看着新娘子上花轿，百姓们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慕容渊翻身骑上马，得意地挑了挑眉。 花轿里，叶婵也听到了外面百姓的祝福声，握着玉如意的手紧了紧。 她想起昨天晚上母妃跟她说的话。 所有的皇子妃中，只有太子妃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在大婚之日陪同太子进入帝神殿祭拜大帝的人。 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代表皇室接纳她，一百年前的帝神认可她。 母妃还说，太子是神选之子，将来一旦登基，他在百姓中的声望将会超过燕国史上除帝神以外的任何一位皇帝。 到那时，她这个皇后便会水涨船高，全天下的人都得匍匐在她脚下。 全天下的人么？ 叶婵冷笑，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楚王见她一次跪一次的名场面了。 迎亲队伍绕了大半个燕京城，终于在吉时之前正式入宫。 燕国规矩，先拜大帝，再拜皇帝。 太子夫妇的第一道礼，在帝神殿。 去往帝神殿的途中，慕容渊小声问身旁的侍卫，“都安排妥当了？” 侍卫小声回答，“殿下放心，都妥当了，国师弟子们已经埋伏好，只要他们牵制住姜掌司，我们的人马上就会现身擒住楚王，保证在礼成之前，楚王不会出现在宫里。” “干得漂亮。”慕容渊满意道：“回去领赏吧！” 第116章 我，败了 谢浔一行人的马车在玄武门外停下，很快有太监抬着软辇上前来。 管事的太监一一给几人行了礼，这才弓着身子道：“皇上有请国师大人、老天师和清尘道长建章宫一叙。楚王殿下，姜掌司，您二位这边请。” 清尘，是张易初的道号。 两拨人明显不同路。 张易初回头看了眼谢浔和姜小小。 姜小小说：“爹爹您去吧，我们宫宴上再见。” 张易初低声叮嘱她，“小小，保重。” “嗯嗯。” 张易初几人走后，姜小小和谢浔的步辇才启程。 他们不去建章宫，抬辇的太监们调了个方向。 姜小小有些路痴，虽然刚入京那会儿去过一次帝神殿，但皇宫这么大，她早就不记得路了。 谢浔却是个记忆力超凡的，别说是上次才去过，就算是在云州，十四年没回燕京，他脑子里都能把皇城结构图给画出来。 第155章 因此没走多会儿，谢浔就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抬辇的太监跟管事太监明显是一伙的，准备把他们俩抬到偏僻的地方去。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姜小小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并不是她发现路走错了，而是察觉到了埋伏在周围那些人的气息。 一大半都是她熟悉的。 姜小小的嗅觉没有谢浔那么灵敏，她辨认这些人的气息，主要是靠精神力。 路过第一个埋伏位时，她掰着一个手指头，口中念着名字，“柳安。” 路过第二个埋伏位，又继续掰着手指头念，“秦枫眠。” “于天朗。” “邱鸿。” “噢，朱彦也来了？” “唔……还有几个不认识的。” 数完后，姜小小抬头，望向甬道两旁高高的宫墙，“既然都齐了，那就一起上吧，速战速决，我赶时间去赴宴。” 朱彦在云州那会儿，就是被姜小小这种又乖又嚣张的态度给气得险些连最后一口气都没了。 时隔数月，再听到姜小小说话，他恨不能亲手剥了她的皮。 “臭丫头，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还敢嚣张？” 冷笑一声，朱彦闪身站到宫墙上，居高临下瞪着姜小小。 那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 姜小小打量他一眼，“看来你恢复得还不错，今天想断哪儿？我肯定都听你的。” “哼！不知天高地厚！” 朱彦说完，厉喝一声，“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出来将这黄毛丫头捉了！” 话才说完，就听到上方传来秦枫眠的声音，“喂喂喂，你们别挤我呀！” 那几位完全没挨他边儿的师兄还没反应过来，秦枫眠就“啊”一声从宫墙上摔下来，然后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众师兄：“……” 论不要脸，还得是小师弟呀！ 朱彦黑着脸踹他一脚，“没用的废物！” 趴在地上装死的秦枫眠暗暗翻个白眼，你有用，你当初咋让人揍得只剩一口气了？ 朱彦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输给了姜小小。 “上次在云州，不过是我小看了你，一时大意而已，今日，你可再没机会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说话间，朱彦快速抽出腰间宝剑，念着剑诀，开始画奇门八卦阵。 奇门遁甲是将天地人三才合一，利用时间与空间变化来推演的一门数术。 数术姜小小略懂，给人起卦推演不成问题。 但奇门法术她没学过。 听师祖说，真正大成的奇门法术，能召唤出八门所对应的自然之力，移山填海，缩地伸壤，嘘纸成兵。 上次在云州，朱彦给她表演过一段，他勉强能召唤，但明显才刚摸到奇门法术的门槛，蓄力时间长，气息不稳，召唤出来的自然之力无法维持太久，攻击力也弱。 姜小小破他的奇门局，靠的是速度。 只要速度快到无视时间，朱彦的奇门局就无法困住她。 但是今天，不用再隐藏身份，姜小小想跟他玩点儿别的。 她快速灵力化刃，然后将那柄透明的双手剑重重杵在地上，抬手击飞抬辇的那几名太监。 顷刻间，以剑为中心，方圆一丈之内形成护盾，护住谢浔一人。 回头，姜小小看着已经画阵完成的朱彦，“可以开始了吗？” 看到这一幕，朱彦瞳孔微缩，他上次，果然是小看了这丫头啊！ 不过，那又如何？ 今日的他，早在重伤之后突破了奇门法术初期。 既然这臭丫头送上门，那就拿她开刀，让她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奇门法术！ 袖袍一挥，朱彦大喝，“巽位，雷霆万钧！” 话音落下，这一处的空气仿佛被压缩了，两团紫光逐渐在他掌心里凝聚。 这气势，果然比在云州那次强多了。 但仍旧需要蓄力。 虽然蓄力时间比上次缩短了将近三成，也足够姜小小凌空画一张符了。 姜小小几乎是在他出口的瞬间就开始画，与朱彦的蓄力同步完成。 那金符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灵力，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竟然没出一丝差错。 朱彦被这一幕震了一下。 灵力化刃就够扯的了，还凌空画符？都不用设坛行气的吗？ 上次在云州，这丫头可没用过什么灵力化刃，也没凌空画过符啊！ 这到底是哪来的妖怪！！！ 朱彦出神这一刹的工夫，刚好让姜小小钻了空子。 抬手一挥，那张符迅速挪到朱彦顶上，化为雨水冲他兜头浇下。 朱彦掌心里蓄起来的雷还没释放出去，遇到水，直接把人给电麻了，脸色焦黑，浑身抽搐着，头发炸开，一股糊味儿。 他不得不就地坐下，运转灵力护体。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内伤，一丝血迹从嘴角流出来。 躲在暗处的那几位见状，面面相觑过后，柳安开口，“听说就算是专修符箓的门派，到现在都还没人能凌空画符，据我所知，会此技能的，只有苍梧山老天师一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姜掌司应该就是天师府那位传闻中拥有神级天赋的女弟子了。” “怎么可能是她？”于天朗不信，“当初太子亲自上天师府请大弟子张珩亦出山执掌阴阳司，天师府可是明言拒绝了的。” 第156章 邱鸿道：“我认同五师兄的说法，除了那位，我也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了。” 这几人的说话声，传入了朱彦的耳朵里。 朱彦抬起头，焦黑的脸上，情绪十分复杂。 上次从云州回来，师父就说过这丫头不简单，让他以后别招惹。 朱彦都已经三十岁了，是跟着国师时间最久，年龄也最大的弟子，他这辈子的愿望，就是能像师父一样被皇上器重，受到燕国百姓的敬仰。 可是他连个掌司之位都抢不到，更让他痛恨的是，他败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一个后辈！ 然而现在听他们说起这丫头是天师府来的，他忽然就释然了。 任何的后天努力，在神级天赋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低下头，齿缝间缓缓吐出几个字，“我，败了，你们走吧。” 第117章 正主现身 能尊重对手的人，姜小小同样会回以尊重。 望着朱彦，姜小小道：“其实你挺有天赋的，只是太急于求成了，放平心态，没准还能走得更远。” 朱彦抿着唇，一直目送那二人走远。 趴在地上装死的秦枫眠终于“醒了”，站起来咳了两声，“那什么，大师兄，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朱彦回想起两次跟姜小小交手，对方都没用全力。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她脸上从来没出现过多余的表情，打架就是打架，不是为了尊严，不是为了面子，更不是为了输赢，就只是纯粹的打架。 这份纯粹，便是她异于常人的原因了吧？ “终究，是我狭隘了。”调整好内息，朱彦站起来，往回走。 秦枫眠跟在他后面，“哎……大师兄，咱们把人放走了，太子那边可要如何交代呀？” 朱彦冷哼，“我学艺不精，捉不住人，太子那么厉害，让他自己来捉好了！” 秦枫眠闻言，回头冲墙上那几位师兄挑了挑眉。 邱鸿暗暗松口气，“只要大师兄不再插手，那就没事儿了。” “可到底，还是结下了梁子。”柳安道：“我们是没出手，但姜掌司知道，我们都来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邱鸿拍拍柳安的肩，“咱们走吧，出宫。” 这几人没有参加宫宴的资格，之所以入宫，是奉了太子命令来半道上活捉姜小小和谢浔的。 —— 帝神殿。 慕容渊和叶婵到的时候，殿外已经站了许多官员。 司礼官小声告诉慕容渊，苍梧山那位老天师也来了，这会儿正在建章宫见皇上。 慕容渊听得精神一振，“此话当真？”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太好了！” 多年不下山的老天师，竟然破天荒地来参加他的宫宴。 这可比张珩亦出山执掌阴阳司更让慕容渊觉得有面子。 “婵儿，听到没？”慕容渊一脸兴奋地看向旁边盖着盖头的叶婵，“咱们俩今日的婚礼，可谓是举世瞩目了。” 叶婵柔声道：“妾身都是沾了太子殿下的光。” 说起‘光’，慕容渊想到待会儿入了帝神殿，神光一显，这些官员又要震撼一波，他有些遗憾叶婵不能看到。 于是问司礼官，“待会儿祭拜帝神，能不能让太子妃掀了盖头？” 司礼官面露为难，“这……” 自古也没这规矩啊！ 慕容渊都没等司礼官说点什么，自己动手就把叶婵的盖头掀了上去，然后牵着她，“婵儿，咱们走。” 叶婵任由他牵着，迈着莲步缓缓走入帝神殿。 帝神殿内华丽而庄严，为了维持仪态，叶婵都不敢东张西望，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的路，生怕一个磕着碰着没站稳出了丑。 慕容渊察觉到她手心出了汗，出言宽慰道：“婵儿，别紧张，看，那就是大帝神像。” 叶婵抬起头，刚要顺着慕容渊所指的方向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恭贺太子殿下新婚大喜。” 听到这声音，慕容渊脊背僵住。 猛地回头，就见谢浔负着手，跨过门槛，一步一步朝里头走来。 “你怎么来了？”慕容渊脸色大变。 他不是已经安排了那么多人在半路拦截了吗？ 眼瞅着谢浔离自己越来越近，慕容渊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叶婵被带得身子一个踉跄，直接撞在慕容渊身上。 她顺势偎依在慕容渊怀里，回头看着谢浔，眼底涌出又爱又恨的疯狂，“楚王殿下，我已经成亲了，你现在才来抢亲，是不是太晚了？” “别恬不知耻！”谢浔看都没看她一眼，“抢亲？你也配？” 这可是在帝神殿，当着帝神的面，他也敢如此出言不逊？ 叶婵被气狠了，冲着慕容渊撒娇，“殿下……” 慕容渊此时此刻哪还管得了叶婵？ 自打谢浔一进来，他就感觉自己体内的龙气开始浮躁，像是被囚禁已久的困兽发了狂，横冲直撞，不把他撕碎破体而出不罢休。 不过片刻，慕容渊的脸色就开始发白，全身疼得直冒冷汗，他一把推开叶婵。 叶婵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额头磕到柱子，疼得眼泪汪汪。 慕容渊却好似全然没看见，只是冲着外面嘶声大喊，“来人，来人！给我抓住楚王！” 第157章 除了封王那天，皇子们平日里是不能随意进出帝神殿的，谢浔这是要造反吗？ 然而喊了半天，门口竟然没有一个侍卫进来。 慕容渊回头命令司礼官，“你，赶快给我抓住他！” 司礼官也很懵，外面那么多守卫，楚王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谢浔望着慕容渊又急又疼又怕的模样，缓缓勾唇，“为了恭贺太子新婚，我昨天特地上折子请旨陪同太子入帝神殿参拜，皇上都同意了，怎么，太子竟然不高兴么？” “你撒谎！”慕容渊赤红着眼，“父皇怎么可能会答应让你来帝神殿？” “那我就不知道了。”谢浔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不过这个，倒是他亲自让杜公公送到我手里的。” 慕容渊认得这令牌，帝皇令，仅此一枚，见它如见皇帝亲临。 这枚令牌，一直是鸿泰帝贴身携带的，如果不是楚王绑架威胁了鸿泰帝，那就只能是鸿泰帝亲自给的了。 司礼官见状，吓得膝盖一软，急急忙忙跪了下去。 “噗——” 体内血管爆裂的疼痛，让慕容渊再也撑不住，一大口血喷出来，全身无力倒在地上。 龙气还没转移，他就已经开始被反噬了。 不能再在帝神殿待下去，否则他今日必死无疑。 慕容渊拼着一口气，奋力往外爬。 叶婵见状，走过去一把拽住他，“殿下，殿下你不能走，今日是我们大婚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礼没成，他们就不算真正的夫妻。 如果太子在这节骨眼上弃她而去，她马上就会沦为全燕京乃至全燕国的笑柄。 “放手！”慕容渊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叶婵了。 他要去找老师！ 可恨，老师无法接近神像，今日不能像在东宫那样保护他，竟然让楚王钻了空子！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父皇竟然在他成亲的大日子，把帝皇令给了谢浔，默许谢浔在他的婚礼上大闹。 简直岂有此理！ “殿下……” 叶婵抓住他不放，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慕容渊全身疼得像要爆炸，偏偏被个拖后腿的拽着，他顿时怒火四起，“贱妇，我让你放手！” 一面说，一面抬脚去踹她。 叶婵傻了，太子他……刚刚骂谁？ 趁她分神之际，慕容渊又往前爬了一段。 “别挣扎了，你出不去的。” 门口有人说话，慕容渊艰难抬头，看到姜小小倚在门框上。 而大开的十二扇门，全都被灵符封印住。 灵符所散发出来的能量，让本就处在反噬中的慕容渊二次受创。 他已经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筋骨在寸寸断裂。 很久之前他就听老师说过，龙气一旦被谢浔夺回去，他就会遭到反噬。 但谢浔上京封王那天，慕容渊只是吐了一口血，他想着反噬也不过如此。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了‘反噬’的可怕。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坏了更可怕的，那种绝望与恐慌，是对灵魂的折磨。 慕容渊害怕得全身都在抖。 有姜小小在，他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老师！老师救我——”慕容渊崩溃大哭。 “谢浔，龙气快出来了！” 姜小小惊喜道：“你找个地方打坐，然后按我说的做。” 谢浔嗯了声，找了个离着慕容渊不近不远的角落，缓缓坐下。 恰在此时，外面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回音，“想动我的人，你们还不够格！” 姜小小皱眉。 这气势，不是傀儡，正主出来了！ 第118章 她的劫 帝神殿外，是个很大的广场。 此时此刻，一股磅礴气势自上而下，以绝对的威压笼罩着整座帝神殿。 先前还能见阳光的天空，这会儿黑云遍布，遮天蔽日，像是直接陷入了永夜。 广场中央的高大方碑上，一抹黑色身影踏空而立，身上的强大气场令人心惊。 姜小小不清楚邪修是怎么划分等阶的，但这位正主的阶段，显然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应付的了。 有生之年，她还从未感受过如此庞大的气势。 这等威能，并不是凡人能承受的，殿外的官员和守卫，早在正主刚出现的时候就昏死过去。 而殿内则是因为有姜小小的灵符封印护着，暂时没事。 可即便如此，叶婵和司礼官还是被吓晕了。 慕容渊还清醒着，刚才的说话声，不太像老师，但他能肯定，就是老师来救他了！ 果然，关键时刻还得是老师靠谱。 要早知道父皇会暗地里刺他一刀，他就该早早反了，自己当皇帝，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儿。 今日之耻，来日他必定要十倍奉还给谢浔！ 姜小小四下看了看，师祖没有出现，爹爹也没有出现。 她回头望向大殿内的谢浔，“谢浔，不要分神，摒除杂念，气沉丹田，龙气回归需要时间，在此期间，我会尽全力拖住他。” “小小……” 谢浔脸色沉了沉。 他跟姜小小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也曾亲眼见识过她同不少人打架。 第158章 以往的每一次出手，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是有把握能必胜的。 然而这次，她的语气明显沉重了许多。 即便没出去，谢浔也知道，老天师和张易初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小小要一个人对付外面那个不知是人是魔的怪物。 “半个时辰。”姜小小说：“谢浔，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错过今天，以后就没机会了。” “好，我明白了。” 即便心中再不忍，谢浔也不得不逼着自己不去想接下来的战况。 现在的他还什么能力都没有，无法帮到她，更无法保护她。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累她。 姜小小在十二扇门处加了护盾，这才仰头，看了看方碑上的黑袍人。 随后闭上眼，快速运转灵力。 不多时，她周身凝聚出了一层厚厚的半透明铠甲，随着铠甲出来的，还有那把双手大剑。 黑袍人见状，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哦？灵力化铠么？” 随后轻笑，“小丫头，你还真是每次见面都能给老夫带来惊喜呢，这些本事，你是从哪学来的？” 修炼了几十年，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等技能，连听都没听说过。 但很明显不是天师府教的。 这丫头，莫不是学了什么他从未听闻过的外门功法？ “打就打，废什么话！” 姜小小纵身一跃，飞上半空。 —— 与此同时，建章宫偏殿。 老天师和张易初已经见完了鸿泰帝，正在喝茶。 张易初在黑袍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帝神殿方向传来的骇然气息。 他按捺不住，起身要去现场。 “清尘！”老天师喊住他，“忘了为师交代你的话了？” 张易初皱着眉，“师父，师兄邪术已经大成了，如果我不出手，小小一个人是打不过他的。” “这是她命定的劫。”老天师道：“你帮了她，便是在害她。” 张易初无法反驳，脸色纠结又沉重。 老天师看他一眼，“清尘，你平日里可不会如此失态。” 张易初平日里的心性，的确稳如泰山。 可现在，有危险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师父，我无法袖手旁观。”张易初恳求道：“哪怕不能帮忙，我也想去现场看看，小小的本事，一半是我教的，兴许，我还能指挥她如何应对。” 老天师自然也心疼姜小小，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孙。 可今日，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任何的心软，都会害了那丫头。 见张易初几乎要给他跪下，老天师妥协道，“只可远观。” 只可远观，不可出言指挥。 听到这话，张易初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师徒二人找了一处离着帝神殿不算远的阁楼，飞身到顶上，看向广场半空。 张易初和老天师走后没多久，鸿泰帝就传召了白丞。 帝神殿内谢浔的情况，鸿泰帝已经得知了。 白丞道：“陛下，幕后之人现身了，如今正在帝神殿外与姜姑娘缠斗，可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微臣瞧着，老天师和清尘道长似乎没有要出手相帮的意思，只怕姜姑娘坚持不住多久。” 鸿泰帝也不明白这对师徒啥意思，入宫纯属是为了看热闹的？ 他老脸上说不出的凝重，“带着你的弟子，马上去帝神殿支援，尽量拖住幕后之人，保证让楚王的龙气归位。” “微臣遵命！” —— 此时的帝神殿外，打斗还在继续。 黑袍人只出了三成力，姜小小身上的灵铠就已经残了。 她挥舞着灵剑左劈右砍，剑芒划出的气劲耀眼刺目，冲破黑暗，直直朝黑袍人撞去。 黑袍人闪避至身后一丈远，身上邪气爆涌，无数黑影飞出，与姜小小的剑气相撞，巨大的爆炸声，令人陷入短暂的失聪。 爆炸后的余波能量太大，二人纷纷往后退了两三丈远，姜小小抑制不住地吐了一口血。 原本她体力是够的，灵力也够，即便化了灵剑和灵铠，剩下的灵力也足以拖上黑袍人一段时间。 可身体有些不听她使唤，自从见到正主，上次在乱葬岗的那种熟悉感就来了。 经脉里有东西在乱窜，似乎迫不及待想出来。 姜小小无法控制它。 可是如果不控制住，封印一旦启动，她很快就会变小，到那时，谢浔就彻底危险了。 黑袍人张狂大笑，“小丫头，你确定还要继续么？如果你现在认输，老夫倒是可以考虑留你全尸。” 此时的阁楼顶上，张易初紧张得全身都在冒冷汗。 “糟了，小小就快支撑不住了，师父，我……” 老天师抬手止住他的话，“安静些。” 张易初心痛如割。 即便真如师父所说，这是小小命中注定的劫。 要他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伤成这样，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紧要关头，切不可因为你的恻隐之心而坏了大局。”老天师沉稳如钟。 张易初不忍心看，只能背过身去，拳头死死握着。 姜小小努力克制，努力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受黑袍人身上的邪气所影响，可她越想控制，体内的东西越猖狂。 第159章 冲撞之间，几乎耗光了她的体力和灵力。 灵力不足，灵铠灵剑自动收了。 她踉跄后退，一直退到旁边屋顶上，扶着飞檐才勉强让自己站稳没摔下去。 黑袍人趁势追击，迅速在半空凝结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能量手印。 手印猛地逼近姜小小，铺天盖地罩下来。 姜小小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体力应付，她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全都凝聚到了一处。 想象中的封印没有启动，她也没有变小，是封印失效了吧？ 姜小小催动仅剩的一点灵力，想再挣扎一下。 黑袍人冷笑，“负隅顽抗！” 他最后一次催动手印，正正命中姜小小。 一大口鲜血喷出，姜小小再也支撑不住，从房顶上直直坠下。 “小小！” 帝神殿内正在吸收龙气的谢浔豁然睁开眼，胸前晶石滚烫，发出纯净柔和的蓝色神光。 第119章 冥帝 与此同时，身后高大的神像突然亮起，纯净又神圣的蓝色光芒照亮帝神殿内每一个角落。 那光破顶而出，直冲天际。 “啊！快看快看，是帝神显灵了！” 城里的百姓们看到神光，激动得就地跪下去，虔诚参拜。 “今日是太子殿下大婚，听说要入帝神殿祭拜的，一定是帝神感受到太子殿下的诚意，特地显灵保佑我大燕了。” 一时之间，慕容渊这位太子的声望在百姓心目中又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先前姜小小败给了黑袍人，慕容渊都看到了，哪怕全身因为反噬而疼得钻心，也无法阻止他张狂大笑，“哈哈哈哈哈，谢浔，怎么样，眼睁睁看着小未婚妻丧命的滋味儿，如何呀？” 谢浔脸色难看。 龙气还没吸收完，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站起身就想往外冲。 尽管知道自己不是黑袍人的对手，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小死在自己面前。 “殿下！” 白丞及时赶到，留了几个弟子在外面应付，他冲破姜小小的封印入了帝神殿，拦住谢浔。 “龙气回归正是紧要关头，殿下不能出去，否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谢浔来不及去思索白丞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姜小小。 “让开！”他赤红着眼，声音低沉，像只马上就要发狂的凶兽。 白丞站着不动，“殿下，您听微臣说，老天师和清尘道长就在宫里，如果姜姑娘真的会出事，他们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况且微臣所有的弟子都在，我保证，姜姑娘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苦口婆心，“现在最要紧的，是您必须尽快完成龙气的吸收，恢复神能，否则就算冲出去了，打不过黑袍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谢浔心脏剧痛，这一幕，就好像似曾相识一般。 一种难言的疼，在遥远的记忆深处疯狂滋生。 “殿下，微臣为您护法，您继续。” 白丞说完后，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双手结印，重新将十二扇门全部封住，彻底阻隔了谢浔的视线。 —— 大殿外的广场上。 秦枫眠几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姜小小被击落，自高处坠落那一幕。 几人脸色一沉。 于天朗狠狠啐了一口，“不要脸的老东西，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兄弟们，结阵，弄死他！” 说话间，七人快速走位，四人站下位，两人站中位踩着下位的肩膀，朱彦站在最顶上，北斗七星阵转瞬完成。 秦枫眠没有在其中，他负责去接坠下来的姜小小，一向吊儿郎当的俊脸上此时一片惨白。 然而，刚要触碰到姜小小时，她却突然停在半空，不动了。 秦枫眠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迅速出现了一片黑雾。 黑雾一圈圈缠绕，逐渐把姜小小整个包裹起来，凝成实质，像个巨大的蚕茧。 正在应付那七人的黑袍人留意到了这处的动静，眉头皱了皱，但也没多想。 他先前对付姜小小时，最后的能量手印损耗太大，此时对上国师的七位弟子就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让大殿内的谢浔把龙气全部吸回去，就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儿，黑袍人脸色阴沉下来，躲开那七人的阵法攻势，一直往后退，退回到方碑上空，双手圜结于胸前，很快，掌心就凝聚出了一团能量满满的黑气。 黑气在他手中暴射而出，犹如一条阴森森的吞天巨蟒，方向直指那七兄弟。 他邪术大成，修为高出七兄弟太多，等级压制，这一击下去，七兄弟不死也伤。 秦枫眠脸色大变，“师兄！” 朱彦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黑袍人的动作太迅速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根本来不及变换阵法。 于天朗怒咬着牙，“狗娘养的，老子跟他拼了！” 说着运足了气注入剑柄，怒击出去。 剑气碰到那团黑气，就好似一滴水落入了大海，半点涟漪都没激起来。 几人见状，心下齐齐一沉。 眼瞅着黑气就要逼到眼前。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清晰的碎裂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包裹住姜小小的巨大“蚕茧”一点一点裂开，恐怖的能量从裂缝中倾泻而出。 那如巨兽苏醒般的气势，看得黑袍人心头大骇。 第160章 黑暗之主，幽冥之力！ 这丫头，竟然觉醒了幽冥之力？ 所有的黑暗力量在幽冥之力面前，都得俯首称臣。 黑袍人身上的邪气，明显也感受到了幽冥之力，因为恐惧而不停地在黑袍人体内乱窜。 这种时候，黑袍人本该走为上策。 可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丫头觉醒需要时间，如果他在她醒来之前夺走这股震天撼地的力量，一百多年前神帝的神能，他不要也罢！ 想到这儿，黑袍人冷笑一声，足尖轻点，腾空朝着还没完全裂开的“蚕茧”飞去。 秦枫眠见状，折扇一开，顿时飞射出一排密密麻麻的银针。 黑袍人的实力，拿捏国师这几位弟子简直跟拿捏蚂蚁一样。 他从袖袍中探出手，手掌隔空一握，那些银针便化为粉末，很快被风吹走。 秦枫眠自知敌不过黑袍人，他只能飞到半空，用自己的身躯挡在“蚕茧”前。 此时的阁楼顶上，张易初已经绷到极致了，才终于听到老天师松口。 “于绝境处涅槃重生，她这一劫，算是渡了大半，你去吧。” 老天师话音才落，张易初早已消失在阁楼上，一面飞，一面在掌心凝出金色的光球，在黑袍人即将触碰到“蚕茧”的刹那，以雷霆之势直击过去。 口中大喝，“敢动我女儿者，死！” 与此同时，黑沉沉的天空上，突然传来响彻大地的回音，“本帝的女儿，也是你这老东西配碰的？” 话音落下，整座城池都被静止，世界仿佛陷入了永恒的寂灭。 一抹火红妖艳的身影，踩着虚空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第120章 谢浔恢复记忆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所有人维持着原有的动作被定住。 整个燕京城都没了声音。 天幕沉沉，人世间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那虚空之上的女子衣袂翻飞，纤纤玉足一步一步如履平地，红唇妖冶，风华绝代。 来人正是冥界之主，女帝姜厌。 她行至“蚕茧”前，青葱玉指轻轻在裂缝处抚了抚，满意地弯起唇角，随即转过身。 黑袍人准备触碰“蚕茧”的那只手还僵在半空。 女帝玉臂轻抬，黑袍人那整只手臂便卸了下来，断口处刹那间血流如注。 然而被定住的他此时还感受不到疼痛。 女帝侧身，走向张易初。 张易初尚且被定在半空之中。 女帝搂着他的劲腰，红唇冲他轻轻吹了口气，准备将他抱下去。 张易初还是不能动，但是能说话了。 当看清楚眼前的女人，尤其是她的手还搂在他腰上。 张易初顿时黑了脸，“妖女，别碰我！” “不嘛……”女帝搂着他不放，吐气如兰，“女儿都生了，道长还是这么不解情趣，真是叫人伤心呢！” 张易初脸更黑，咬牙切齿，“我再说一遍，撒手！” 女帝伸出食指，轻轻勾着他的下巴，低笑，“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碰过的么？” 一想起当年那件事，张易初就恨不能撕了她。 女帝将他带到地上，还是没打算让他能行动自如。 张易初索性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女帝见状，轻笑一声，没再调戏他，转而朝着帝神殿走去。 轻轻一挥手，白丞设下的封印全部解开。 她缓步走进去，目光落在谢浔身上。 谢浔的龙气还没吸收完，慕容渊被定住，他这个时候也不能随便乱动，女帝只好让他暂且能说话。 谢浔回过神来，才发现所有人都被静止了，包括就坐在他对面为他护法的国师白丞。 谢浔还发现，殿内多了个气场强大的冷艳女子。 他的嗅觉异于常人，对气味的敏锐程度更是一绝。 才刚看到女子，脑子里马上就浮现了另一个身影。 谢浔有些讶异，“您是那天晚上在鬼市救了我和小小的前辈？” 女帝冲他一笑，“好久不见，狼堇。” 谢浔一怔，“您……认识以前的我？” “算是认识吧。” 女帝抬头，望向还在散发着神光的大帝神像，似乎不太满意，“这神像，没造出你的精髓来。” 谢浔满腹疑问，“我能否冒昧问一句，您……是谁？” 女帝回头看他，微微挑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小小的生母，来自冥界，你可以叫我姜姨，不过我更喜欢你叫我岳母。” 小小还在生死档口，谢浔没心情聊别的，直入主题。 “姜姨，小小她……” “先前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女帝在他旁边坐下，“清尘道长是不是告诉你，小小天生便是正邪一体？” “嗯。” “这话，对，也不全对。” “还请姜姨赐教。” 女帝缓缓道：“小小体内的另外一种力量，并非单纯的邪气，而是来自我这个生母血脉传承的幽冥之力。” “只不过，她还有另外一半血脉源自于她父亲，所以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力量。” “这也是十六年前，小小的父亲会耗尽修为封印她的原因，她体内的幽冥之力一旦释放出来，她控制不好就容易入魔。” 第161章 谢浔了然，“如此说来，幽冥之力并非不好？” 女帝轻笑，“我是半神之体，你说呢？” 谢浔想了想，“姜姨，您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女帝看他一眼。 “其实，我大可以将女儿带回冥界，教她如何控制幽冥之力，只是这个过程很漫长，她父亲一定不会同意。” “让你恢复神能，的确是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因为你的能力，可以不断净化她，即使她入魔，也能很快让她恢复正常。” “只不过……” 听到女帝犹豫的口吻，谢浔眉心微蹙，“您但说无妨。” “当日在鬼市，我就提醒过你，你要找的记忆，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万一将来后悔了呢？” 谢浔语气坚定，“比起眼睁睁看着小小在我面前倒下，而我自己无能为力，我想，这世上不会再有比这更让我后悔的事了。” 女帝闻言，笑了，“不管是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你果然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站起身，女帝道：“现在的时间是静止的，我解开你和慕容渊，让你继续吸收龙气，直至恢复记忆，恢复神能为止。” 能动之后，谢浔感觉到胸前的晶石还在发烫，他忍不住又问，“姜姨，您知不知道这枚晶石是什么？” 女帝莞尔，“等你恢复记忆自然就明白了。” “好。” 谢浔不再出声，继续打坐。 慕容渊身上的龙气源源不断被他吸收回来。 而与此同时，谢浔的记忆也慢慢回到了遥远的一百多年前。 第121章 守护神降世 一百三十六年前，昭国，西北雪山深处。 一颗耀眼的蓝色光球从遥远深邃的天外飞来，正正砸在雪狼窝里。 小雪狼吓得嗷呜叫。 大雪狼们则是警惕地后退几步，一双双凶狠的狼眼盯着把地面砸个大坑的光球。 光球逐渐失去光芒，露出了本来面目，是个类似于琥珀的东西。 琥珀里面，还有东西，但是看不清。 狼群领地意识超强，绝对不会允许有外来者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它们的领地里。 于是几只瘦弱些的大雪狼负责把小雪狼往后带，凶猛的那几只开始四面围堵，准备赶走这个“侵略者”。 其中一只“嗷”地一声怒吼，扑上去就是一爪子。 琥珀毫无动静，甚至上面连爪痕都没能留下。 其他几只一看，发了狠，一齐扑上去，不仅用爪子挠，还用嘴啃。 然而，狼牙都快啃掉了，琥珀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光滑的表面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狼群首领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年轻一些的雪狼和小雪狼先睡，其他的负责守夜，防止“侵略者”有什么动静。 —— 同一时刻，昭国都城。 大祭司脚步匆匆，连夜入宫见昭皇。 昭皇这会儿正沉醉在刚入宫的姬美人寝殿里。 听到门外太监说大祭司求见，他顿时怒火四起，“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太监道：“陛下，大祭司说了，此事十万火急。” 昭皇不得已，只能松开怀里的美人，黑着脸穿衣下榻。 “陛下……”榻上的姬美人轻轻扯着他的袖子，语气委屈又娇媚，“陛下说了今晚要陪臣妾的。” 昭皇低声哄道：“美人儿乖，朕去去就来。” 姬美人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昭皇俯下身，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把人哄乖才出去见大祭司。 大祭司当场就给昭皇跪下，老脸上满是激动，“陛下，臣夜观星象，守护神降世，昭国有救了！” 昭皇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地看着大祭司，“此话当真？” “老臣不敢欺君。” “太好了！” 这是个金戈铁马的乱世。 昭国在这片大陆上只能算个三流小国，腹背受敌，被攻打欺凌是常有的事儿。 百姓苦战争久矣。 无奈昭国崇文不重武，这么多年也没出过几个骁勇善战的将才，十战九输。 不过，昭国还重祭祀，上至君王，下至百姓，全都信奉鬼神。 大祭司便是这方面的权威。 他说有守护神降世，那便是真的有守护神降世。 昭皇这会儿才算是清醒了一点，脑子里没再想着刚才的美人，而是迫不及待地问大祭司，“守护神在哪个方位，朕马上派人去找。” “这……”大祭司犹豫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在西北雪山方向。” “西北雪山？”昭皇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可是荒无人烟野兽横行的苦寒之地，你家守护神在那儿降世？你当是狼崽子呢？” 大祭司被昭皇劈头盖脸一通呛，耷拉着脑袋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明明就看到，是西北雪山方位来着。 可陛下的话也没错，西北雪山荒无人烟，守护神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 骂归骂，隔天昭皇到底还是派了人，让大祭司带头去找。 万一神就是不走寻常路呢？ —— 不走寻常路的那颗大琥珀，这会儿刚被几只雪狼合力从坑里拱出来。 它们一人一爪子，将琥珀往前推，推到小水坑里泡了一夜，再上去挠一挠，啃一啃。 第162章 结果还是跟没泡水之前一样，挠不动，啃不动。 雪狼又赶走了打猎人，把琥珀推到火堆上烤。 火烤之后，琥珀虽然还是没动静，但里面的“东西”能看清楚了。 是块肉，好大一块肉。 雪狼们垂涎三尺，一双双狼眼泛着绿光。 无奈琥珀没动静，火堆又灭了，它们只能重新将琥珀推回去，继续泡在小水坑里。 偶尔碰到打猎人的火堆，它们仍旧如法炮制。 赶走打猎人，将琥珀推过去烤，火堆灭了又推回来泡。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火烤水泡。 雪狼们自己猎来的猎物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只，琥珀里的肉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首领很暴躁，一爪子就将琥珀拍飞出去好远。 正准备带着其他雪狼出去捕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碎裂声。 首领回过头。 只见它们又烤又泡好些时日没见动静的琥珀，此时表面出现了裂纹。 而且裂纹还在慢慢扩大。 雪狼们警惕起来，团团将琥珀围住，眼睛一眨不敢眨。 不知道等了多久，琥珀才终于全部裂开。 雪狼们吞着口水，然后就见碎裂的琥珀堆里，先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小手，紧跟着是小脑袋。 最后，整个儿爬出来了。 哦，是一只有手有脚穿着小红肚兜脑袋上剃了桃子尖尖，还会爬的胖团子。 胖团子努力坐起来，他似乎不怕冷，光溜溜的两只小肉胳膊伸了个懒腰，这才留意到周围的狼群，咧了咧小嘴，露出两颗洁白的小米牙。 那双眼睛是蓝色的，又大又圆，里面映出狼群们凶恶的身影。 竟然还敢笑？ 都不怕狼的吗？ 狼首领的尊严受到了侵犯，它龇牙咧嘴地冲着胖团子吼了一声。 胖团子看着它，似乎更开心了，两只小手打着巴掌。 狼首领：“……” 带回去！必须带回去！必须活活吓死再一口吞了！ 第122章 狼少年 狼首领上前，血盆大口一张，直接把胖团子叼在嘴里，带回了狼窝。 原本是打算叼回去给小狼崽们吃的，谁料才一天的功夫，小狼崽们就跟胖团子亲近起来了。 狼首领坐在洞口，气得毛都竖起来了，一双狼眼死死盯着胖团子，想等着小狼崽们睡着就把胖团子叼到没人的地方，一口一个。 终于，小狼崽们喝完奶都睡了过去。 狼首领迈着步子，一步一步靠近小胖团。 那小胖团像是知道它要干什么似的，“哇呜”一声就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小狼崽们被吵醒，一个个拱过来，用自己毛茸茸的身子去蹭蹭小胖团。 好久才把小胖团哄乖。 小狼崽们睡成一个圈，把小胖团围在里面。 狼首领再一次气得炸毛。 于是它等啊等，等着总有一天要把小胖团吃了，为此还特地把牙齿磨得尖尖的。 这一等，就是好几年。 小狼崽长大了，小胖团也长大了。 在此期间，小胖团和小狼崽们同吃同住，小狼崽喝狼奶，小胖团也喝狼奶。 小狼崽们吃生肉，小胖团也吃生肉。 小狼崽们会“嗷呜”，小胖团也会“嗷呜”。 小狼崽们成了新一代的猎手，每天出去猎捕动物回来，给老了的雪狼们吃。 小胖团也成了西北雪山里的小小少年。 他没有名字，不会说话，只会“嗷呜”。 三岁记事那年，他发现自己体内有一种气会游走周身，一旦想办法将这些气聚起来，就能提升他的战斗力。 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无师自通，他自己琢磨会了修炼。 但没人教他花里胡哨的功法和技能，他每次和成年狼们训练，只会凭借非凡的嗅觉，敏锐的洞察力和反应能力去寻找突破点，然后一击命中。 于是才七岁，狼少年的战斗力便已经能顶十头成年雪狼。 这一年，狼首领垂老濒死。 狼族里默认的规矩，每一任首领临终前，负责猎捕的狼群们都会给它猎很多很多的猎物。 狼少年带着当年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小狼崽们出发了。 这次要去很远的地方，短时间内回不来。 狼少年身上穿的衣服，是某回有猎人胆大包天想猎捕雪狼，被他打败后强行扒下来的。 一同被他缴来的，还有水囊和弓箭。 这会儿全都背在背上。 人类说的话他听不懂，也不会，但人类的工具，他觉得挺好用。 那柄弓箭，他只是见猎人用过一次，拿到手后没多久就学会了。 还有水囊，原来喝的水可以背着到处走，不用渴了临时去找水源。 当年被昭皇派出来找守护神的那帮人，才进入雪山就遭遇野兽突袭，死伤过半，最后无功而返。 昭皇大怒，在姬美人的撺掇之下，以欺君之罪砍了大祭司的头。 现如今的大祭司，早已经换人了，当年的姬美人，也成了姬贵妃。 不过这些，跟狼少年没有半点关系。 他此次出远门，是为了给狼首领猎捕更多的猎物。 西北这片雪山很大，狼少年带着狼群们走了很久才总算出来。 他的本意是想猎捕一些雪山里没有的猎物，却没想到，刚出雪山就碰到了改变他一生的意外。 第163章 第123章 信仰之力 那是一支数千人的周国武装军队，正在偷偷穿行过西北雪山，准备突袭昭国边境。 狼少年从没出过雪山，也没见过外面的人。 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来的。 他只是本能地生出了领地被侵犯的强烈危机感。 于是狼少年长啸一声，带着他的狼群冲下了雪坡。 周国军队之所以选择从地形最险恶的西北雪山突袭昭国，原本就是奔着昭国西北边境防范最为松散来的。 谁成想，军队都还没抵达前线，就碰到了这片雪山里最为凶恶的种族：雪狼。 数十只成年雪狼发了疯似的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围攻而来，嘶吼声回荡在山谷里。 周国军队见状，顿时慌了神。 将军强作镇定，高声指挥着，“都别慌，听我号令，弓箭手，准备！” 话都还没说完，一支尖锐的骨箭就穿透雪风呼啸而来，正正命中将军脑门。 将军轰然从战马上倒下，临死前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 狼少年接触不到山下的铁匠，他的猎弓是从猎人身上搜缴来的，箭头却是自己用兽骨打磨的。 比不上模型浇筑出来的铁箭头精细尖锐，但胜在他臂力惊人。 即便刚才射出去的只是个钝物，这一击，将军也必然重伤。 将军一倒，军心顷刻间就涣散了。 雪狼们每天给少年陪练，早就练出了战术。 弓箭手压根就抵挡不住狼群的攻势。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数千人的军队便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那部分还在负隅顽抗。 狼少年冲下去，随手捡起地上的长剑，加入厮杀。 他动作格外敏捷，身影快得好似鬼魅一般，敌军根本都还来不及定准他的位置，他已经闪身，在杀下一个了。 昭国边境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狼少年带着他的狼群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的震撼场面。 那么大一片山谷里，放眼望去血流成河。 周国军队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地上乌泱泱的全是尸体，横七竖八。 为首的武定侯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 然而，狼少年已经带着他的狼群离开了，只能看到一抹越走越远的小小身影。 “守护神，一定是守护神！” 武定侯激动地盯着少年离开的方向。 七年前，上一任大祭司曾经说过，西北雪山深处有守护神。 可昭皇前后派了近千人来，别说守护神，他们连雪山都没办法深入。 这儿不仅荒无人烟，野兽肆虐，运气不好还会碰上雪崩。 即便是对地形熟悉的打猎人，也不敢保证自己每一次进山都能活着回来。 没人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成功活下来，而且还能号令那么大一群狼。 除非，他便是大祭司口中降世拯救昭国的守护神！ 武定侯激动得险些说不出话，留了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其余人跟着他，他要尽快传信回都城告诉陛下，守护神出现了。 哦不，他要亲自回昭都面见陛下！ —— 昭国都城。 昭皇望着跪在地上的武定侯，半眯着眼，“你是说，你亲眼看到了守护神带着一群狼，灭了周国一个上千人的军队？” “陛下，老臣不敢有所欺瞒。”武定侯抱拳，“不止老臣，老臣手底下的所有士兵都亲眼目睹了，我们没动一兵一卒，敌军便已全军覆没。” 昭皇皱眉，“当年朕派了那么多人去找，结果全都杳无音信，没想到，还真的有守护神？” “陛下，您是没看到，因为守护神的出现，整个西北边境士气大涨，如今训练都比以前有干劲儿多了。” 武定侯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昭皇分享当时的细节，试图说服昭皇相信守护神的存在。 昭皇很矛盾。 他当年斩杀了大祭司，安的正是欺君之罪。 如果现在承认有守护神，岂不是告诉天下人，他昏庸无道，错杀忠臣？ 武定侯看出了他的犹豫，沉声道：“陛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管老臣当时看到的是不是守护神，这个‘守护神’，都必须存在，昭国的将士需要信仰，昭国的百姓，更需要信仰。” —— 狼首领死了。 临死前，少年给他猎来了好多好多的猎物。 狼首领望着他，一直以来肖想的肥肉，非但没吃到嘴里，还一天天把他给养大了。 少年带来的猎物，狼首领一口没动。 咽气之前，他张开嘴，咬住少年的手臂。 力道不重，连牙印都没能留下。 但狼首领还是很高兴，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肉，它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七岁的少年成了新一任雪狼族首领。 而同时，他还发现自己体内多了一股很陌生又很强大的力量。 他并不知道这是信仰之力，但他隐约觉得，应该是跟前些日子他灭了那个军队有关。 这股力量，让他的修炼如虎添翼。 短短数日，战力又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原来阻止坏人侵犯领地，能获得这么强大的力量吗？ 少年开始向往外面，他想打倒更多的坏人，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这片雪山，保护整个雪狼族。 第164章 他第一次一个人下山，出现在雪山下的小镇上。 小镇上很热闹，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着守护神，还说昭都已经传出消息，再过不久就要给守护神开窟立像供百姓参拜了。 少年救了一名险些被人欺凌的孕妇。 孕妇为答谢他，把自己菜篮子里的生肉和鸡蛋都送给了他。 少年走了那么久，的确有些饿了，他接过生肉，直接吃了起来。 孕妇看着他，脸上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没多久就惊叫着跑开，然后嘴里大喊“怪物”。 少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抬头，望着小镇上所有人对他投来的凶恶眼神，头一次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他手中的生肉还没吃完，有人一大勺滚油泼了过来，正正浇在他的左脸上。 少年仍旧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脸好疼，好疼。 第124章 阿软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回头，就见是镇上的医女阿软。 阿软刚采完药回来，背上背着个小背篓。 这会儿正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众人。 先前泼滚油的小贩冲她大声喊，“阿软，有怪物，你快跑啊！” 阿软望着疼得蜷缩在地上的少年，狠狠皱了眉，“你们才是怪物！” 一面说，一面跑过去把少年扶起来。 阿软今年十岁，她本是昭国公主，无奈七年前姬贵妃入宫后，害死了她母妃。 她和弟弟阿泽在舅舅的护佑之下逃离了昭都，在西北这处偏远的小镇暂时安定下来。 阿泽患有先天心疾，阿软为了给他治病，很小就开始学医。 舅舅一家也被姬贵妃害死后，阿软没了依托，必须靠自己的双手赚钱。 她常常上山采药去卖。 听药铺掌柜说，雪山深处的雪莲最值钱。 阿软尝试了很多次，可雪山里的野兽实在是太多了，她每次都没敢深入就折回来。 她攒了很久的钱，前不久终于在小镇上开了家医馆。 起初百姓们不信任她，一个半大丫头能懂什么医术？ 可后来阿软接二连三治好了几个病人，百姓们才开始对她改观。 尤其阿软还懂妇人带下病，更是给镇上的妇人提供了便利。 因此她小小年纪，在镇上便有了一定的威望。 先前那孕妇就没少找阿软看诊，见阿软去扶地上的少年，她更是脸色大变，“阿软，你别碰他，他是怪物，眼睛是蓝色的，他还吃生肉！” 阿软没搭理孕妇，搀扶着少年，打算回医馆。 少年一把甩开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上，那双海水蓝的眼睛里充斥着狼一般的凶狠。 可自始至终，少年都没哭，也没痛呼过一声。 “你受伤了。”阿软说：“我带你回去医治，我那儿有药，能让你止疼。” 少年没搭理她，拖着沉重的身躯往前走。 他要回雪山，去找将他奶大的狼母。 阿软懂医，观察力也敏锐，她发现，少年好像听不懂她说话。 应该是个异族人。 快速跑回医馆，阿软放下背篓，拿上烫伤膏和一瓶药粉，又急匆匆出了门，去追少年。 少年最终在雪山下的一棵松树旁坐下。 实在是疼得受不住了，他想试试运转一下体内的气，看能不能止疼。 刚要开始，就见先前那小姑娘追了上来。 她将药膏递给他。 “这个能止疼。” 阿软说完，才想起来自己的话他听不懂。 她蹲下身，精致漂亮的小脸上十分有耐心，指了指自己的左脸，又指了指少年的左脸。 然后用手语做了个抹了就不疼的动作。 少年没理解她的意思，只是一把打翻她手里的药膏盒，然后一个狼扑，将她扑倒在地上，手指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阿软没想到少年身上竟然有这么重的狼性，手上力道大得惊人。 她被掐得透不过气，完全开不了口。 先前的药膏盒子摔在地上，盒盖开了。 阿软伸出手，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沾到一点药膏。 求生欲使然，她不管不顾往少年脸上抹。 这药膏是秘方制的，效果很明显。 才刚抹上去，少年就感觉自己原本灼烫的左脸变得冰冰凉凉，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他眼底的警惕散了大半，慢慢松开阿软。 阿软被掐得太狠，脖子里都出现了红痕。 她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小脸涨得通红。 少年没管她，目光被地上的药膏所吸引。 阿软见状，赶紧将药膏盒盖起来，藏到身后。 她很生气。 “你救了我的病人，我救你一回，算是替我的病人还了你的恩，可你刚才那么对我，我才不帮你呢！” 少年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勉强看懂了，小姑娘不肯给他药。 他眼神一暗，再一次将她扑倒。 狼群养大的少年，才七岁，个头就超过了阿软，身体还壮实有力。 这么压着阿软，阿软根本就动不了。 她又急又气，“你……你还来！” 少年指着自己的左脸，示意阿软给他抹。 阿软红着脸咬着牙，“你流氓！” 第165章 少年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他们雪狼碰到猎物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将其扑倒。 阿软不肯，“你不放开我，我就不给你抹药！” 少年大概看出了她的意思，不得已，将她松开。 阿软坐起身，揉了揉磕疼的后脑勺，这才不情不愿地给他抹药。 抹完药，天色已经不早了，阿软赶着回去给阿泽做饭，她把药膏和药粉都留给了少年，转身要走。 走了一段，发现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软回头，就见少年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他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说话。 见阿软转身，少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双眼仿佛盛满了星辰大海。 蔚蓝的颜色，漂亮得不像话。 如果先前没有受伤毁容，那么这张脸，也会很漂亮。 阿软收回视线，“你别跟着我，我要回家了。” 说完又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再回头。 少年还是跟着她。 阿软无奈，“你不回家，你娘亲不会担心吗？” 少年仍旧没吭声。 他知道这药能止疼，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只有她亲自抹才能止疼。 所以他得跟着她。 眼瞅着，天色就要擦黑了。 阿软无奈叹气，“算了，暂时收留你一晚，明天就不能再跟着我了，听到没？” 少年仍旧听不懂，但是看她的表情，大概是同意他跟着的意思，破天荒地点了点脑袋，然后就乖乖跟在阿软身后。 第125章 带他回家 阿软的医馆是前铺后院的格局，前面是给病人看诊的铺子，她和阿泽住在后院。 后院的花圃里，种的不是花，而是草药。 花圃旁边，摆放着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兔子似乎受过伤，腿上绑了绷带，见到少年，吓得缩成一团。 阿软蹲下身，打开笼子轻轻安抚了一下小白兔。 兔子是她上山采药途中捡到的，应该是落入了猎人的陷阱。 当时兔腿被捕兽夹夹着。 阿软见它可怜，就带了回来，想着等养好了给阿泽作伴。 少年看着笼子里的小白兔，险些流出口水。 小白兔再一次受到惊吓，努力往角角里缩。 阿软知道少年身上有很重的狼性，兔子多半是怕他，便指了指堂屋，让他屋里坐。 少年站着没动。 他习惯了住狼窝。 而且，狼群白天很少待在窝里，尤其是雄性狼。 要么出去捕猎，要么在周边溜达，是为了防止有别的野兽突然来袭。 雪狼一族，警惕性和对于领地的绝对占有欲都是其他种族比不上的。 少年不动，阿软便也没再勉强他。 这时，小厨房内有人探出脑袋，“阿姐，你回来了？” 看到阿软旁边个头高高的少年，他又问：“这位是……？” 说话的正是阿泽，阿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阿软听到声音，没有着急回答他的话，而是垮下小脸来，“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下厨了？” 阿泽笑，“我是心疾，又不是腿疾，总不能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不动吧？再说了……” 后面的话，阿泽不说，阿软也知道。 他又想嫌弃她做的饭不好吃。 阿软也很郁闷呀，她学医学得那么精，偏偏就是学不会做饭。 阿泽好像天生就是这块料，同样的食材，阿泽能做出美味来，阿软做的喂狗狗都摇头。 “阿姐，你还没说，你旁边这位是谁呢？” “呃……”阿软想了一下，“叫什么我不知道，但他的脸弄伤了，又暂时回不了家，咱们收留他一晚上好不好呀？” 阿泽看了看阿软旁边的少年，他有一双十分美丽的蓝色眼睛。 弄伤的半边脸很严重，这辈子多半是复原不了了，但是另外一边，轮廓很好看。 阿泽还是第一次见到眼睛这么好看的人。 如果没毁容，大概将来会是个人神共愤的美男子。 阿泽自己就是个病人，少年的遭遇，他大概能感同身受。 弯了弯唇角，阿泽道：“小哥哥，你去屋里坐吧，我给你们做饭。” 少年仍旧站着不动，多年的狼族习性，让他一时半会儿无法融入人类的生活。 阿软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拽了进去。 少年刚要往地上蹲，阿软马上给他递来凳子。 头一次坐在人类的凳子上，少年双手局促得不知该往哪儿放。 阿软给他倒了杯茶。 少年接过，捧在手心里。 杯壁是温热的，像极了小时候，狼母用毛茸茸的尾巴卷着他睡觉时的温度。 他目光专注地盯着杯子里。 十分意外，也十分好奇，原来雪山外的人喝水喜欢喝热的，还会往水里撒树叶子。 他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尝到了一点苦涩味，顿时皱眉。 不好喝。 没有雪山里的冰雪水好喝。 阿软见状，重新拿起空杯倒了杯温水，去厨房舀了几大勺蜂蜜泡进去，再端回来给少年。 阿软喜欢甜的东西，阿泽经常会给她买果子蜜饯，家里也常常备着蜂蜜。 第166章 少年接过蜂蜜水。 这杯没有树叶了，他再次伸出舌头舔了舔，甜的，甜中又带点酸。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 阿软看着他，突然笑了。 这人，到底是从哪来的呀？ 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可是，他原本长得那么好看，除了穿着寒酸了些，瞧着也不像是野人。 不过这儿是西北边境，会出现异族人也不奇怪，阿软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晚饭上桌，阿泽做了四菜一汤。 “小哥哥，你吃这个。”阿泽给少年夹了一块鱼，“这个对你恢复很有帮助的。” 阿泽八岁，只是他病弱，身量小，看到少年比他阿姐还高，自然而然就喊了声小哥哥。 少年望着自己眼前的小饭碗，以及桌上奇奇怪怪的食物，没动。 “怎么了？”阿泽不解地看向阿软。 阿软道：“他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我们说话。” “啊……”阿泽讶异，“那怎么办呀？” 阿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这人只单纯是哑疾，她倒还能试着治一治，可他连听都听不懂。 这种程度，困难直接翻倍。 “算了。”阿软道：“反正他明天就走的，咱们收留他一晚，让他吃好喝好就行。” “嗯。”阿泽点点头，又给少年夹了一块排骨。 少年还是没动。 为什么，雪山外吃的东西，跟他吃的不一样？ 阿软猜到少年可能不会用筷子，取了个空盘子来，每个菜给他夹一点，然后将盘子拖到他跟前，示意他用手抓。 少年尝试着，用手抓了排骨塞进嘴里。 是热的，还很软烂，都不用怎么嚼。 只是，味道跟他以前吃过的食物不一样。 少年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把食物做成这样的，于是吃了饭就跟去厨房，呆呆看着阿泽洗碗。 阿泽知道他听不懂，但还是自顾自地跟他说话：“小哥哥，你不是这儿的人，对不对？雪山那头，是什么样的呢？” 雪山那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阿泽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得了拖人的病，是个病秧子。 他对于外面的认知，全部来自于阿姐的描述。 他很向往雪山，脑子里幻想出来的画面，总觉得很美。 可阿姐说，雪山越往上走，呼吸越困难，对他一个有心疾的人而言，是很致命的。 洗完碗，阿泽出去喂兔子。 少年又跟着他。 阿泽喂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什么声音，他以为少年触景生情，想家想到哭了。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少年对着他的兔子流口水。 阿泽：“……” 阿泽亲自给少年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 他们姐弟俩很少会有客人，来的都是病患，人家也不会在家里过夜，因此客房里的陈设简陋了些。 他很歉意地让小哥哥随便将就一晚。 夜半时分，阿泽听到客房方向有推门声，他只当是少年起夜，并未多想。 谁料天才刚蒙蒙亮，后院门就被重重敲响，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阿软，阿软快出来，出大事儿了！” 第126章 那些年，那个少年，那个镇 阿软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这么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穿好衣裳出去。 敲门的是隔壁王婶，她看着阿软，一脸着急。 阿软问：“婶儿，怎么了？” 像是怕别人听到，王婶特地把声音压低：“你昨儿不是收留了一个异族人吗？他大晚上跑到刘麻子家，把人脸给挠花了，刘麻子报了官，这会儿衙差已经到了，说要把那小子给带走呢！” 刘麻子，正是昨天一勺滚油泼在狼少年脸上的小贩。 “什么！”阿软心下一惊。 阿泽早就醒了，隐隐听到院门口的谈话，他马上推门出来，“阿姐，是不是小哥哥出事了？” 阿软回头看他，勉强笑着摇头，“没有。” 又说：“阿泽，我饿了，你给我煮粥呗，我出去看个病人，很快就回来。” 阿软看得出，阿泽很喜欢刚来他们家的小哥哥。 可阿泽的心疾不能受到刺激，她不想让阿泽知道少年的事儿。 阿泽抿了抿嘴，他知道阿姐在撒谎，可他更知道，自己这病歪歪的身子，去了也帮不上忙。 “那你早些回来，把小哥哥也带回来。” 看来，阿泽刚才听到了她和王婶的谈话。 嗯了声，阿软没再说什么，跟着王婶去了刘麻子家。 刘麻子家就在镇上，离着阿软的医馆不远。 他们到的时候，少年已经被镇上的衙差给扣住了，还给他上了手铐。 少年凌厉锋锐的目光死死盯着刘麻子。 刘麻子整张脸都被他挠花了，血珠子不停往外冒，这会儿正疼得大喊大叫。 刘麻子的媳妇儿含恨指着少年，对衙差控诉：“就是这个丑八怪，大晚上跑到我们屋里来，把我男人脸都抓花了，官爷，你们可一定要为我男人做主呀！” 她一面说，一面抹泪，哭得声泪俱下。 两名衙差对看一眼，其中一个道：“行了我们知道了，这就把人带回去严刑审问。” 刚要把人押走，阿软的冷笑声从外面传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抓人，是镇长大人给你们的胆儿，还是县令大人给你们的胆儿？” 第167章 两名衙差一愣，回头就见阿软气势汹汹地站在那。 她生得娇小，眼神却凶悍，大有想以一己之力堵住院门不让他们把人带走的意思。 衙差们认识阿软，好言劝道：“阿软，这小子是个异族人，刚到我们镇上就惹事儿，谁知道是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你收留他，我们就姑且当你是医者仁心，但现在，人我们必须带走。 你若是让开，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你若是不让，那你和你弟弟都得被安个连坐的罪名！” 阿软站着没动，小脸上的愤怒表情甚至都没变过，再次冷笑，“就算他是个异族人，他也救了险些被欺辱的杨嫂子。 可镇上人是怎么对他的？骂他怪物，冲他吐口水，刘麻子甚至往人脸上浇滚油，这就是四同镇的素养？ 镇长大人就是这么教你们对待救命恩人的？” 两名衙差听她一而再再而三拿镇长大人说事儿，脸色齐齐一变。 先前说话的那名衙差走上前，低声对阿软道：“念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 实话告诉你吧，上头的指令已经下来了，西北马上要给守护神开窟立像，这是个大工程，咱们四同镇也被划了进去，每家至少要出一个劳力。 你若是乖乖让我们把他带走，那么这小子就划到你们家名下。 你和你弟弟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你若是再不识好歹非要阻挠，那么你们家就抓你弟弟去服役！” 阿软攥紧手指，心里涌上一抹难以言说的悲哀。 “守护神”的事儿她知道，最近镇上传得沸沸扬扬。 昭皇下令给守护神开窟立像供百姓参拜，为的自然是求守护神保佑，昭国不再受外族欺凌。 可这些人，一面求着守护神保佑自己不受欺凌，一面欺凌着不会说话甚至连什么都听不懂的异族少年。 难怪舅舅在世时常念叨，昭国没救了。 有昭都那样一个皇帝，有他统治下的如此百姓，昭国还能有什么救？ 深吸口气，阿软道：“放了他，我们家，我去服役。” 先前那衙差顿时黑了脸，“臭丫头，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阿软小脸沉冷，一字一顿，“我说——放！了！他！” 这一嗓子，把院内所有人吼得一怔。 两名衙差更火大了，既然好言好语说不听，那就一块儿抓了。 俩人刚要碰到阿软时，身后的少年突然怒吼一声，体内爆涌而出的力量直接将束缚住他的手铐碎成粉末。 蔚蓝色的眼睛变得冰冷无比，死死盯着那两名衙差。 那二人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惊恐地望着少年。 少年弯下腰，一只手拎一个，直接将两名衙差高举起来。 那二人险些吓尿了，在少年手里哭爹喊娘地求饶。 刘麻子的媳妇儿更是惊声尖叫着，“啊啊啊——怪物，他就是怪物，打死他！” 一面说，一面回头找东西，找到什么扔什么，一个劲往少年身上砸。 少年双手一用力，直接将两名衙差扔出院墙外，他没再管刘麻子夫妇，拉着阿软的手就往外跑。 少年掌心很粗糙，却很干燥，干燥中透着一丝温热。 阿软长这么大，只从两个人身上感受过安全感。 第一个是舅舅，可惜舅舅已经没了。 第二个，便是拉着她在雪山小镇上不管不顾往前跑的少年。 阿软突然笑了。 少年听到笑声，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她。 阿软抬手，轻轻抚了抚他被烫伤的左脸，呢喃道：“你若不是异族人，那该多好呀！” 起码，那些人的偏见不会落到他身上。 可是，阿软又很庆幸，庆幸他什么都听不懂。 听不懂，就不会知道那些骂他的话有多难听。 起码，心里没那么难受。 “你走吧！” 阿软给他买了个好看的面具，踮着脚亲自为他戴上，跟他说：“走得远远的，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没人欢迎你。” 少年听不懂，他只是看到小姑娘的眼圈红了。 阿软见他站着不动，捏着拳头一拳一拳捶打在他身上，一面捶，一面推，“你走，你走啊！” 少年看到她眼睛里落下了晶莹的水珠，他伸手接了一颗，习惯性用舌头舔了舔，是咸涩的。 少年大概感觉到，自己似乎给小姑娘添麻烦了。 他转过身，一步三回头，直到最后一次回头再也看不到小姑娘的身影，这才朝着雪山上走去。 第127章 雪崩 狼少年出了趟雪山，回来就受了重伤，半边脸毁容了。 狼母心疼地用舌头舔舐着他的伤口。 阿软给少年的药膏和药粉还在。 他蹲在湖边，望着倒影里狰狞丑陋的那半边脸，学着阿软的样子给自己抹药。 少年以前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他甚至分不清美丑。 可是自从出了一趟雪山回来，他忽然不希望别人看到这个模样的自己了。 抹了药，少年便戴上阿软送给他的面具。 …… 雪狼们发现，它们新任的首领，小狼王，不开心了。 他连着好几天，戴着面具坐在冰崖上，望着遥远的天空发呆，背影说不出的萧索孤寂。 第168章 雪狼们出去猎捕了好多好吃的猎物，把他周围都堆成了小山，小狼王仍旧不开心。 狼母很担心他，时不时地用脑袋蹭他。 少年缓了好几天才重新振作起来，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出去打猎，刚好碰到了一只兔子。 他想到小姑娘家里也养着一只，她应该很喜欢兔子。 于是他没杀这只兔子，一个迅猛的狼扑过去，直接将兔子活捉了。 少年没有笼子，他养不了兔子，只能趁着镇上的人都睡了，连夜送出雪山，悄悄放到小姑娘家的兔笼里，然后再悄悄离开。 隔天阿软醒来，就见到笼子里多了一只兔子。 跟他们家原来那只通体雪白的不同，多出来的兔子也是白的，但它耳朵尖上的绒毛是灰的，眼圈也是灰的。 这种兔子，只有在雪山深处才有。 阿软想到什么，急急忙忙推开前些天少年睡过的那间房。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又打开院门，外面除了摆早摊的小贩和路过的行人，也没有见到少年的身影。 阿软折回来，蹲下身，点了点新兔子的小脑袋，“不是让你不要再来了吗？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阿姐？” 阿泽站在房门口，显然也看到了多出来的兔子。 他问：“小哥哥送来的？” 阿软嗯了声，岔开话题，“阿泽，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出去买菜。” 阿泽没有回答，只是抿嘴看着她，“阿姐，你真的要去服劳役吗？” 阿软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抬手摸摸他的头，“没事的，阿姐什么都能做。” “可你明明就是身份尊贵的公……” “嘘……”阿软打断他的话，“阿泽，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了，从逃出昭都的那天起，我们就跟皇室再没有任何关系。” “四同镇上没有皇子公主，只有阿泽和阿软，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阿泽咬着牙，攥着小拳头，这一刻痛恨自己年幼，痛恨天生得了这么一副病歪歪的身体，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许久之后，他坚定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阿软不赞同地看着他。 阿泽道：“我听说神像要建在雪山附近，工程很大，半年都不一定能完成，别人家去的都是男人，你是女孩子，一个人会有危险的。” 阿软早就想过了，她说：“我可以女扮男装，再把自己弄得邋遢一点。” 这样就没人能注意到她了。 阿泽看了阿软半晌，突然红了眼，咬着牙怒道：“总有一天，我要亲自回昭都杀了那畜生！” 阿泽指的，是昭皇。 他和阿软的亲生父亲。 昭皇沉迷声色，昏庸无能，任由祸国妖妃当道，还任由自己的一双亲生儿女流落在外。 现在为了建造神像，连未成年的壮丁也要抓。 阿姐才十岁，就要被迫替他去服劳役。 阿泽怎能不恨！ —— 出发这天，阿软把自己乔装打扮成了男孩子的模样。 衣裳穿的是阿泽的，还特地往脸上点了麻子。 在铜镜前看了好久，确定这副样子不起眼，这才放了心。 服劳役是回不了家的，吃住都得待在干活的地方。 阿软早就考虑过阿泽说的那些问题，所以给自己备了很多防身的东西。 银针，迷药，麻药等等，总之能带的都带了。 阿泽亲自送着她出门。 站在门口，阿泽满眼不舍。 阿软知道他想说什么，先一步道：“好啦好啦，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乖乖待在家里，记得喝药，记得按时吃饭，最后，记得喂兔子。” 阿泽低着头，不说话。 阿软揉他脑袋，“阿泽，你不能跟去，跟着去就得干活，你的身子，支撑不住体力活的。乖，等我回来。” —— 阿软走后，阿泽开始锻炼。 以前阿姐只让他在附近跑跑步，可现在，他要挑战去雪山。 每天多试着往上爬一点点。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能翻越这座雪山，那就代表他战胜了病魔。 到那时，他就能学真本事，保护阿姐，再杀回昭都，亲手宰了妖妃和昭皇，替母妃报仇。 然而，阿泽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第一天只到山脚就回来，还没什么感觉，第二天往上爬了一点点。 第三天，又比第二天多爬了一段。 可仅仅是这么一段，他险些就呼吸不过来。 好在阿姐临走前给他备足了药，他刚把药吞下，就见到远远走来的狼少年。 他戴着面具，见到阿泽，明显愣了一下。 阿泽十分欢喜，喊他，“小哥哥。” 少年看出阿泽不舒服，弯下腰将他扶起来。 阿泽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缓了好一会儿才问他，“小哥哥，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有住的地方吗？” 问出口才想起来，小哥哥听不懂。 他不由失笑。 “小哥哥，你跟我回家吧。”阿泽站起来，拉着他，“雪山里有野兽，很危险的。” 少年见状，指了指天上的太阳。 他想说，现在是白天，他不能跟他下山，否则被镇上的人看到，又会给他们添麻烦。 第169章 阿泽并不知道少年的意思，仍旧拉着他往山下走。 刚回到镇上，就看到隔壁的王婶坐在地上哭天抹泪。 阿泽好奇，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王婶眼睛都哭肿了，抽抽噎噎道：“我听人说，建神像的地方突然雪崩了，埋了好多人。” “什么？”阿泽脸色大变。 —— （阿软就是小小的前世，前面小小那一世埋了很多伏笔，都是跟前世有关的，现在的回忆正是为了填坑。 回忆无法一笔带过，因为狼堇对阿软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 这个地方如果铺垫不到位，狼堇后来灭了昭国就会显得格外突兀，跟后世谢浔对小小的占有欲也对不上，望各位催进度的小可爱们理解一下，啾咪(* ￣3)(e￣ *)） 第128章 扛在肩上 阿泽的病，本来就不能受到一丁点刺激。 眼下才听说建神像的地方雪崩，还埋了好多人，他脸上全无血色，捂着胸口大喘气，没多会儿便晕厥了过去。 王婶吓了一大跳。 这会儿也顾不上哭了，赶紧起来帮着少年把阿泽送回屋里躺好。 这俩孩子是王婶看着长大的，很多时候阿软外出采药，都是王婶来照顾阿泽。 王婶知道阿泽的药在哪，第一时间找来给他服下。 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脸色发白的阿泽，王婶有些懊恼，“都是我不好，刚才没想那么多，直接就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了。” 阿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要怎么跟阿软交代？ 对了，阿软…… 王婶看向少年，满脸紧张，“阿软，阿软在神像那儿……” 少年没听懂她说什么，但“阿软”这两个字，他知道是小姑娘的名字。 而阿泽是在听了这妇人的话以后才晕倒的。 那么，阿软一定出事了。 少年顿时紧紧盯着王婶。 王婶对少年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毕竟是个异族人，心里总有疙瘩。 可现在阿软生死关头，她自己娘家人也在神像那儿，万一这个异族人真能把人给救出来…… 想到这儿，王婶道：“我带你去！” 顾不上阿泽，王婶合上门，带着少年一路往神像处跑。 王婶是个妇人，尽管每天都干粗活，可体力哪能比得上雪山里常年跟猛兽打交道还一身修为的少年？ 没跑多会儿，王婶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少年等不及，甩开她先走了。 王婶之前指过方向，少年知道大致方位，至于具体位置，他只能飞起来找。 终于，让他在松林外找到了一处雪崩现场。 当时驻守在这儿的差役和工人们，大半被埋了，侥幸逃出来的那部分，早就不知去向，官府的救援又还没赶到，这会儿现场静悄悄的。 只能零星看到几具裸露在外的尸体、开采用的锄头和推车。 少年眉头狠狠皱了皱。 他常年生活在雪山，知道这个位置山上的雪看似紧实，实则只需要山下弄出点动静就容易雪崩。 而且看样子，极有可能二次雪崩。 也就是说，他要找人，不能用能力清除地上的雪，只能靠双手。 少年往前走了几步，竖直耳朵。 他生来在嗅觉，听觉和反应能力方面天赋异禀，再加上有修为加持，只要埋在下面的人还有呼吸，他就能听到。 只是他从小没有跟人类生活在一起，错过了学习语言的最佳年龄段，现在基本上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即便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叫“阿软”，他出口也会变成“嗷呜”一声狼嚎。 嚎完一声，他果然听到了不远处的雪堆下传来微弱呼吸声。 直觉上，那一定是阿软。 少年急忙跑过去。 他不会用人类的工具，又不能用能力除雪，怕动静太大引来二次雪崩，只能用双手不停地刨。 雪崩的时候，阿软发现了一个小山洞，她高声喊着，让那些跟她一起的工人们往山洞里躲。 无奈她太小了，在一群大老爷们跟前毫无说服力，没人肯信她，一个个惊叫着往外逃。 结果逃出去的只有那么几个，其他人全都被埋在了雪堆下。 阿软也被埋住了，但好在她及时进了山洞，没有第一时间断气。 可外面的雪实在是压得太紧实了，无论她怎么刨，都没办法破开雪堆出去。 刚开始她还能呼救，可随着山洞里的空气越来越少，阿软开始头晕目眩，呼吸也越来越弱。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动，不喊，保存体力，再祈求官府救援兵能尽快赶到。 阿泽还在家等着她呢，她不能倒下。 可她等了好久好久，都没人发现她。 她已经彻底没力气了，眼皮耷拉着，好似随时都能一睡不醒。 然而正在此时，阿软听到了一声狼嚎。 那是……他的声音。 上次在刘麻子家，阿软听狼少年吼过一次。 鼻尖一酸，阿软张了张发紫的嘴唇，说：“我在这儿……” 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发不出声音。 少年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弱，加快了刨雪动作。 终于，在阿软彻底昏死过去之前，少年将她从山洞里抱了出来，放平躺在地上。 第170章 阿软基本没意识了，感觉全身轻飘飘的，脑子里也空，鼻腔呼吸都不够，下意识张开嘴。 少年不敢动她。 他以前救过被雪崩埋在下面的小狼崽，出来以后不能动，否则很容易就断气了。 阿软躺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点知觉。 第一感觉就是冷。 她冷得蜷缩成一团。 少年见状，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阿软身上。 他对雪山里的冷是没有知觉的，很小的时候，多数都是光屁股待在狼窝里。 后来见到打猎人，才知道原来需要穿衣服。 只不过，他从打猎人身上扒来的衣服太过宽大，一点儿都不合身。 尤其是袖子跟裤腿，过长的部分，他直接用牙齿撕了。 导致他下山时，除了那张好看的脸，身上其他地方跟街上要饭的小乞丐没分别。 眼下见阿软慢慢有了呼吸，少年不敢再待下去，怕二次雪崩，他动手，将外袍往阿软身上一裹，然后像他以前扛猎物那样，直接把阿软扛在肩上往山下走。 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阿软，睁眼就见自己像个麻袋被少年扛在肩上，她：“……” 第129章 衣袖上的兔子 阿软觉得再这么颠下去，她最后一口气恐怕得颠没了，于是捏着小拳头，捶了捶少年的后背。 少年愣了愣，将她放下来。 阿软望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可说了他又听不懂，只能示意他蹲下，然后趴在他背上。 少年于是懂了，小姑娘不能用扛的，得用背的。 王婶之前在半道上崴了脚，一直没能跟上少年的脚步，这会儿远远看到他背着阿软回来，高悬的心总算落了下去，“阿软，你没事儿了？” 阿软无力地靠在少年肩头，冲着王婶一笑，“婶儿，我没事。” 王婶冲他们身后看了眼。 阿软道：“您的大侄子逃出去了，他也没事。”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王婶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在这只能自保的世道，得知家里人都平安，就已经是最满足的事儿了，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别人。 因此其他工人的情况，王婶没问。 她很清楚，问了也帮不上忙。 回到家，阿泽已经醒了。 看到阿软虚弱无力地趴在少年背上，阿泽站在门口，死死咬着唇。 这一刻，阿软从他眼底看到了杀意。 是对昭皇的杀意。 阿泽恨毒了昭都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阿软都知道。 可阿泽太小了，阿软不能给他灌输太多的仇恨和暴力观念。 “阿泽，我饿了。”阿软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给我做好吃的，好不好？” 阿泽给她烧了热水泡澡，这才去小厨房做饭。 阿软泡完澡出来，发现少年蹲在外面，像是在给她当守卫。 阿软看到，他身上的衣裳既不合身，也不好看，还脏兮兮的。 她自己去烧了一锅水，让阿泽带少年去泡澡，又把阿泽的衣裳翻了出来。 阿泽个头小，其他的衣裳少年都穿不了，唯一勉强合身的一套，只穿过一次，但袖子上不小心给刮破了。 阿软想到少年先前蹲在外面一直盯着笼子里的兔子看，他应该很喜欢兔子。 于是取来针线，在刮破的衣袖上，一针一线地绣了只兔子盖住。 少年穿上新衣裳，目光很快被袖子上的兔子所吸引。 他盯着看了好久，还伸手轻轻碰了碰。 阿软问他，“喜欢吗？” 少年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染上了喜色，蓝得更纯粹了。 晚饭上桌，少年不得不取下面具。 阿软看了看他的左半边脸，已经开始结痂。 应该没有前些天那么疼了，可那半边脸，却没办法再复原。 一个偏见，一勺滚油，就这么毁了一个少年一辈子。 阿软很感激他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可他还是不能留在镇上。 “堇色安年，寓意美好而安定的年华，愿你将来的每一年，都能活在没有战争和偏见的太平盛世，愿你能被身边所有人善待。“ “以后，我就叫你阿堇好不好？” 阿软说：“这次我送你离开，不许再回来了，听到没？” 少年又被送走了。 这次，他除了有新衣裳，还有了自己的名字，阿堇。 …… 修建神像发生雪崩埋了人的事儿，西北官府并未上报朝廷。 他们甚至为了息事宁人，给受害者亲眷一户发放十两银子作为封口费，谁敢往外宣扬就抓起来，以造谣生事的罪名论处。 十两银子，普通人家两三年的开销。 拿到银子的受害者家属，选择了沉默。 阿软也沉默了。 昭国从根儿上就烂透，这种事，即便闹到昭都，闹到御前又能如何？ 昭皇还能为了那些地位低下的工人问西北官府的罪吗？ 他不会。 西北官府呈上去的折子说，为了表现对守护神的敬仰，他们祭祀了几个活人。 昭皇甚至还拍手称好。 更多的细节，满朝文武无人过问，因为西北边境又起战乱了。 第171章 上次周国莫名其妙被团灭了一支军队，周皇怀恨在心，重新组织了大军卷土重来。 昭国的军队实力自然是比不上周国的，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雪山深处的守护神。 给守护神立像的事儿再一次开始，这次重选了地点，要建神庙。 有了上次的雪崩教训，西北官府这次不敢把地址选在雪山附近，而是搬到了城里。 四同镇的百姓暂时逃过一劫。 阿软也不用再被抓去服劳役了。 可即便如此，四同镇这座边陲小镇在西北这个常年战乱的边界上，仍旧显得岌岌可危。 小镇上最近安静了不少，百姓们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 谁都不知道，明天一觉醒来，小镇会不会变成战场，会不会满地鲜血，会不会……连明天都没有了。 没什么人来看诊，阿软索性关了铺子，专心给阿泽治病。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少年为了护住这片雪山，为了护住雪山下的她，面具一戴亲自上了战场。 那一天，节节败退的昭国军队亲眼看到，一个戴面具的少年好似天神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战局，让昭国赢下了最酣畅淋漓的一场胜仗。 “是守护神啊！” 昭国将士们激动无比，齐齐跪在地上，叩头叩得无比虔诚。 再起身时，守护神早已功成身退悄然离场。 没人看到他从哪儿来，更没人看到他从哪离开。 但“守护神”在昭国百姓的心目中，已经成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朝廷更是在神庙的建造上斥了巨资。 各个地区的神庙，前后花了差不多三年才建成。 神庙里的神像模样，是宫廷画师根据见过守护神的将士们描述而画出来的。 然而为了让百姓们看到守护神的神圣威严，画像扔了他的少年形象，画成了高大威猛的成年男子，唯一给他保留的，只有那张面具。 神庙刚落成，香火就一天比一天旺盛。 阿软从来都不去参拜所谓的“守护神”。 当年为了建造神像，镇上死了那么多人的事儿，她始终耿耿于怀。 真正的神，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如此牺牲的。 至于那位被参拜的“守护神”，他并不知道神庙里供奉的是自己，只是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强大的信仰之力源源不断。 短短三年，他的战力一升再升，如今已经到了所向披靡令周边小国闻风丧胆的地步。 阿堇知道，这股力量是自己打败了敌人得来的。 西北太平了，四同镇也太平了。 阿堇拎着自己打来的猎物，下了山。 这三年，他和阿软形成了默契。 他们不见面，阿软却会每隔几个月做新衣裳新鞋子送到当初给阿堇抹药的那棵松树下，用松针盖住，等阿堇来拿走。 阿堇每次来，都会给她带自己打来的猎物，同样也会用松针盖住。 时间上交错太多，两人几乎碰不到。 但阿软每次送完衣服鞋子，再回去看到阿堇送来的猎物，心里都会格外踏实。 阿泽取笑她，“阿姐又发呆，不会是在想小哥哥吧？” 十三岁的阿软红了脸，睨他一眼，“胡说，我才没有呢！” 阿泽指了指阿软手中的绣绷，“阿姐每次给小哥哥做衣裳都在袖子上绣兔子，他有那么喜欢兔子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小哥哥不是喜欢兔子，而是喜欢吃兔子呢？ 阿软抿嘴笑，才不是因为阿堇喜欢兔子呢，她绣的，不是兔子，而是标记。 她绣的多了，让他贴身穿着，以后他看到兔子，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她。 否则那个又不会说话又听不懂人说话的呆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呀？ 阿软原本以为，西北太平了，四同镇太平了，她和阿泽就能过上安稳日子。 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 宫里的人找到这儿来了，说要接皇子殿下和公主回昭都。 第130章 回宫，自毁容貌 “皇子殿下，九公主，回昭都的马车已经给您二位准备好了。” 为首的太监弓着腰，听似恭敬，实则话语间透着不容反驳的冷厉。 “谁是皇子殿下，谁是九公主？”阿软盯着那太监，眼神冷漠。 太监勾起唇，“给皇子殿下治心疾的最后一味药已经找到，皇上准备亲自赐给殿下。” “阿姐，你别信他！” 阿泽扯了扯阿软的衣袖，“昭都不可能有药，他们明显是别有用心。” 阿软点点头。 阿泽的病，她是最清楚的，只能温养缓和，无法根治。 她学医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一味药就能让先天心疾的人彻底恢复。 想到这儿，阿软毅然决然道：“你们认错人了。” 那太监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既然公主殿下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休怪老奴不客气了！” 说完，冲着外头大喊一声，“来呀，把人绑走！” “你们敢！”阿泽冲上前，一把将阿软护在身后，眼神里凶意尽显。 太监冷笑，“皇子殿下，为了您的身子着想，老奴好心奉劝您一句，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一会儿殿下突然发病出了事，老奴可一概不负责任。” 第172章 阿软小脸一寒，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小瓷瓶里是迷香。 当年她被抓去服劳役修建神像的时候为了自保，备了不少防身的东西，后来就形成了习惯，没事儿也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没想到，今日还真就用上了。 阿泽十分有默契地跟阿软一起捏着鼻子。 等一屋子宫人太监以及冲进来的护卫们全都倒下，阿软才赶紧翻出解药来，给自己和阿泽服下，然后收拾东西。 阿泽知道，四同镇他们是不能再待了，“阿姐，我们去哪？” 阿软愣了一下，“暂时不知道，但是我们需要马上离开这儿。” 阿泽想了想，“阿姐，我们去找小哥哥吧？” “不行！”阿软直接给否了。 她大约能猜出，阿堇就住在雪山里。 可雪山这么大，他们姐弟如果漫无目的地去找，找不到怎么办？ 找到了，又怎么办？到时候只会连累阿堇。 况且，阿泽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去爬雪山。 想到这儿，阿软道：“我们只要离开四同镇，去哪都好。” 姐弟俩没有收拾多少东西，拿的多半都是阿泽的药，以及阿软行医用的工具。 阿软懂医术，就算去往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也不会轻易饿死。 院门外还有侍卫在把守，阿软带着阿泽，从侧边院墙直接翻到王婶家。 王婶让二人吓了一跳。 阿软来不及过多解释，只能长话短说：“王婶，我和阿泽要走了，以后您若是见到阿堇下山，麻烦帮我转告他，我不在四同镇了，让他不要找我。” 说完这些，阿软又叹了口气。 就算真的转告了，那个呆子估计还是什么都听不懂。 罢了。 王婶见姐弟二人行色匆匆，就猜到出事儿了，她探出院门往隔壁瞅了眼，见几个身穿铠甲的侍卫冷冰冰地站在阿软家院门外，顿时打了个寒颤。 “王婶，您什么都别问，我也什么都不说。”阿软道：“您就当我们姐弟俩没来过。” 王婶明白她的意思，只怕俩孩子是真摊上事儿了，不想连累她。 王婶开了后门，让他们悄悄从那出去。 阿软不敢雇车走大路，带着阿泽走小路，一路往偏僻的地方去。 她以为自己能带着阿泽逃出那些人的视线。 殊不知，姐弟二人身上早就被人用巫术下了追踪印记。 当天晚上，在一处僻静的小村庄里，姐弟二人被抓住敲晕带了回去。 再醒来，阿软已经身处昭都皇宫。 富丽堂皇的宫殿，金漆宝格雕花窗微敞，窗外花香蜜蜜，暖风轻拂。 本该是幅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阿软却觉得心口阵阵发凉。 “醒了？” 旁边突然传来轻笑声。 是个容貌妖媚的女子，颦笑之间，一双桃花眼像带了钩子，妩媚勾人，风情万种，难怪勾得昭皇心痒难耐，成日里醉在温柔乡，荒废朝政。 阿软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姬贵妃，害死了她和阿泽生母的妖妃。 十年前阿软离开昭都时她就长这样，十年后竟然一点儿都没变。 这个认知，让阿软心下一惊。 像是察觉到了阿软尽力掩藏的恐惧，姬贵妃伸出手，长长的护甲挑起阿软的下巴，红唇翘起。 “果然是个绝顶的美人胚子，不枉费本宫费时费力找到你，皇宫里那么多公主，也只有你，才能入得了本宫的眼了。” 阿软强行扭头，挣脱她的桎梏，“你想做什么？” “呵呵……”姬贵妃轻笑，“别紧张，只要你乖乖听话，六皇子便能安然无恙。” 听到这妖妃用阿泽威胁自己，阿软小脸沉冷下来。 姬贵妃轻轻抚了抚头上的步摇，“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养着吧，把你这张脸养得倾城绝色，等时机到了，本宫自然会告诉你我想做什么，而你，又该做什么。” “我要见阿泽！”阿软厉声道。 姬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公主殿下，没人教过你，要适可而止吗？” 阿软不管不顾，仍旧是那句，“我要见阿泽！” 姬贵妃耐性被耗尽，先前的笑容顷刻收起来，横眉冷目，“你再敢顶一句嘴，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让人折磨他！” —— 阿软被软禁了起来，每天都有下人来伺候她用牛乳沐浴，吃食全是美容养颜的宫廷上品。 即便阿软没胃口，也得被逼着吞下去。 她逃不走，因为外面守着的，不止有宫卫，还有巫师。 上次她和阿泽逃出四同镇还被抓，就是因为有巫师在背后出力。 昭国重祭祀，巫师在昭国是最神秘的存在，他们的能力，恐怖到令人头皮发麻。 阿软不知道姬贵妃到底想做什么，但那妖妇如此在意这张脸，她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坐在铜镜前，阿软拔下头上的簪子，心一横，对着自己的脸狠狠划了下去。 第131章 贵妃献策 九公主毁容了，两边脸颊都被她用簪子狠狠划花，放眼望去全是血。 姬贵妃得知消息赶来的时候，那张原本该倾城绝色的脸，已经彻底毁了，妆台上染了不少血迹。 姬贵妃怒不可遏，抬手一个巴掌想要打下来。 第173章 阿软快她一步，死死擒住她的手腕，双眼露出几分得逞的快意，“怎么样，赌输了的滋味儿，好受么？” 姬贵妃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过了好一会儿，她冷笑一声，“你真以为，你自己毁了这张脸，本宫便拿你毫无办法了？呵呵，天真！” 阿软从小性子就倔，最恨被人威胁。 哪怕对方强出她不少，她也不是能轻易吃亏的主儿。 脸上因为疼痛而抽搐了一下，她同样冷声嘲讽，“就算最后会败在你手里，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啧啧，好一身傲骨。”姬贵妃打量着她，“当年你母妃要是能有你一半，本宫兴许还能高看她三分。” 阿软死死掐着掌心，眼底掀起滔天恨意。 当年，母妃就是被姬贵妃伙同新任大祭司用巫术害死的。 她看到了，阿泽也看到了。 可是父皇不信。 不仅不信，还骂他们姐弟俩小小年纪不学好，信口雌黄含血喷人。 出宫后，阿软一度想去学巫术，她也想变得厉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亲手为母妃报仇。 可是阿泽病得太重了，先天心疾，在这个时代基本被判定为绝症，无药可医。 阿软最终只能选择学医。 不管能不能救阿泽，起码她要尽到当姐姐的责任，不能在失去母妃后被仇恨冲昏头脑放着弟弟不管不顾，最后再眼睁睁看着弟弟死在自己面前。 —— 姬贵妃回宫后，第一时间让人把大祭司找来。 现在的大祭司叫蒙贤，早已不是当年看到守护神降世的那位。 蒙贤跟姬贵妃走得很近。 他刚一进来，姬贵妃便屏退了寝殿内所有下人。 蒙贤挑眉，“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让我们娘娘这般愁眉不展了？” 他一面说，一面走过去，坐在小榻边，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给姬贵妃捏着腿。 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动作格外娴熟。 姬贵妃见他的双眼越来越不知往哪儿放，娇嗔一句，“烦人！” 说着，拍开他的手。 随后皱起眉，“九公主那个小蹄子，竟然破罐子破摔，把自己那张脸给毁了。” “原来是为了这种事？”蒙贤轻笑，“不过区区一张脸而已，无需脸，微臣也能利用她，让娘娘永葆青春，美貌永存。” “真的？”姬贵妃不信。 蒙贤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凑过去，“微臣若能做到，娘娘打算怎么感谢我，嗯？” 姬贵妃推他，“别闹，先说，怎么……唔……” —— 阿堇没有下山去找阿软。 周国连败数次，恼羞成怒，最近联合了好几个国家，正在组织百万大军准备攻打昭国，目的是灭了昭国，再将其瓜分。 作为被信仰之力浇筑长大的“守护神”，阿堇能感应到战争即将来临。 而且这一仗，要打很久。 可同时，他也能感应到，只要打赢这一仗，西北就能太平很久很久，小姑娘也能安稳很久很久。 最近这些日子，阿堇都在努力修炼，提升战力。 他很强，可是架不住对方人多。 昭国军队就是一盘散沙，平时不好好训练，临时才来抱佛脚，要战力没战力，要战术没战术。 光靠阿堇一个人，百万大军打不死他也能累死他。 然而这是一场硬仗，阿堇别无选择，他只能赢。 否则，他就保不住这片雪山，保不住雪狼一族，更保不住雪山下的小姑娘。 —— 昭都。 西北传来军情，说周国集结了好几个国家，正在组建百万大军，即将全面攻打昭国。 昭皇大怒，拍案而起，“此事当真？” 传信的斥侯跪在地上，“皇上，此事千真万确，武定侯让卑职回京，一来是为了送军情，二来，是请皇上尽快调集援军赶往西北。” 昭皇老脸紧绷。 那可是百万大军啊！ 昭国所有军队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他上哪去找援军？ 难不成要把都城军队和地方上的驻军全部调集去往西北吗？ 那样一来，其他地方防御松散，跟敞开国门让人打有什么分别？ “皇上，臣妾倒是有一计。” 昭皇正头疼，姬贵妃突然从外面进来，一袭束腰宫装，妆容精致的脸上，笑意盈盈。 昭皇看到她，先前还紧绷着的老脸顿时缓和下来，整个人都愉悦了不少。 “爱妃怎么突然来了？” “皇上，人家也想为你分忧嘛……” 姬贵妃走上前，直接坐到昭皇腿上。 险些没坐稳，身子往后歪了歪。 昭皇忙一把将她搂住。 斥侯不敢看，深深低下头去。 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在姬贵妃这儿，昭皇一向是破例的。 姬贵妃已经不止一次为昭皇“出谋划策”。 此前曾有大臣上谏劝阻。 刚开始昭皇还会听，久而久之，心中一烦，谁再提及此事就问谁的罪。 有两位忠臣因此而掉了脑袋。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非议姬贵妃干政了。 听不到朝臣们的逆耳忠言，昭皇乐得自在，越发纵容姬贵妃。 第174章 原本姬贵妃这种种行径，必定会在坊间落个“祸国妖妃”的骂名。 可神庙是她提出来建造的，神庙建成后，守护神每次都会出现在战场上，昭国到目前为止，已经赢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 百姓们每次提及守护神，都会想到提出建造神庙的姬贵妃，跟中了蛊似的，都觉得她有功。 眼下美人在怀，勾得昭皇心旌荡漾，都忘了殿内还有个斥侯跪着就开始心猿意马。 “皇上～”姬贵妃拿开他不安分的手，娇嗔道：“臣妾可是来献策的。” “哦？爱妃有何妙策？说来朕听听。” 姬贵妃轻笑，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昭皇听罢，惊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第132章 祭祀九公主 大祭司蒙贤说，可以九公主的灵魂作为药引，为姬贵妃配一剂能让她青春永驻的药。 姬贵妃入宫这十年，靠的就是不停服药让这张脸不被岁月侵蚀，才能一直勾着昭皇的心。 因此她现在的容貌，与当年刚入宫时，小阿软看到的是一样的，几乎没有变化。 青春永驻？ 相信没有几个女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姬贵妃当然也不例外。 但九公主毕竟是皇室公主，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拿走她的灵魂，就必须有一个合理而且永远不会被人怀疑的理由。 于是，姬贵妃告诉昭皇，她有办法让守护神在这一战中发挥最大的能力。 办法便是——祭祀九公主。 昭皇听完后，很是不解，“你确定这法子可行？” 姬贵妃双手攀着昭皇的脖子，媚眼如丝，“皇上，人家可是认真请教了大祭司的，大祭司说，九公主的灵魂最为纯净，用来祭祀，可保昭国盛世千年呢！” 昭皇本来就专宠姬贵妃，魂儿都让她给勾去了，眼下听她如此说，顿时觉得心痒痒。 虽然他平时没什么手腕，政绩也一般，但身为帝王，尊严总要有的，他也想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名留青史。 至于九公主阿软，小的时候昭皇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如今分隔近十年再接回来，除了那层血缘，根本没有情分可言。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姬贵妃给他吹的枕头风，导致昭皇越来越厌恶那姐弟俩。 以至于阿软和阿泽回宫至今，昭皇都没有主动提出要召见他们。 屏退斥侯，喊来御前太监，昭皇道：“马上让大祭司来见朕！” —— 蒙贤就知道昭皇一定会召见他，早准备好了。 御前太监一到，便跟着来了太极宫。 入殿见到姬贵妃坐在昭皇腿上，蒙贤眼神微眯。 姬贵妃娇笑着，自然而然从昭皇腿上起来，坐到他旁边。 昭皇全然没发现这俩人的小动作，只是目光紧紧盯着蒙贤，“朕刚才听贵妃说，你有办法让守护神为昭国赢下此次大战？” 蒙贤颔首，“微臣确实有办法，但……需要有人牺牲。” “你是说九公主？” 蒙贤嗯了声，“九公主的灵魂很纯粹，献祭她，必定能提升守护神的神力，到那时，昭国在守护神的带领下，打赢西北那百万大军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其实他早就卜了一卦，守护神最后会为昭国赢下此次大战，甚至还会吞并几个小国扩张昭国版图，让昭国跻身成为这片大陆上的一流大国。 然而这一切是个必然结果，跟祭祀毫无关系。 但如果这时候提出祭祀，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献祭了九公主提升了守护神的实力。 那么将来打赢了，那一大半功劳就在他身上。 又能得名声，又能借祭祀达成他和姬贵妃的目的——取走九公主灵魂。 一举双得，何乐而不为？ 昭国祭祀之风盛行，活人祭祀更是见怪不怪。 对于昭皇而言，牺牲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换得千年盛世，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况且退一万步讲，国难当前，阿软身为公主，就应该在关键时刻肩负起公主的责任。 牺牲小我，拯救昭国，这是她的使命。 等这一仗打赢，他会给她追封，还会让史官记录下她的这段光辉历史。 身为一个公主能得此殊荣，这是她的荣幸。 收回思绪，昭皇一锤定音，“好！什么时候开始祭祀，需要做些什么准备，爱卿大可吩咐底下人去做。” 末了，又补充一句，“此次祭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蒙贤挑眉，“微臣明白。” 初目的达成，姬贵妃满意地笑了笑，声音又娇又媚，“臣妾就知道，皇上最英明了。” —— 阿软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宫女送来的伤药，也全都被她打翻，脸上的伤痕结了痂，从铜镜里看，狰狞可怖。 坐在镜台前，阿软却笑了。 笑声里有快意，也有不甘。 用这种方式赢了姬贵妃一局，她无疑是高兴的。 可高兴的同时，又不甘心。 自己能力有限，仅仅是刚回宫，开局就要拼上一张脸才能跟那妖妃抗衡。 后面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她还有没有力气，还有没有第二张脸去跟姬贵妃斗？ 这座皇城，就好似一个巨大的铁笼子，一旦进来，要想再逃出去， 便难如登天。 第175章 除非，她能将笼子里的其他人全都杀了。 阿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为力。 这一切的思绪，都被窗外的轻声呼唤拉了回来。 “阿姐？阿姐？” 窗外是阿泽小心翼翼的声音。 阿软看向门口，门外有重兵把守。 她都出不去，阿泽应该也是偷跑出来的。 阿软起身，走过去，准备推开窗。 突然想到什么，她手一僵，缩了回来，背过身，“阿泽，你怎么来了？” 阿泽满心着急，“我听人说，阿姐的脸……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儿。”阿软道：“他们那是为了吓唬你故意骗你的。阿泽，阿姐真的没事儿，你快走，我门外有很多宫卫，一会儿让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阿泽站着不动，“我不信，除非你开窗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阿泽。”阿软背靠在窗棂上，语气说不出的冷静，“你要记住，我们的母妃死在宫里，死在妖妃手底下。所以，为了反抗她，我们姐弟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对吗？” 十一岁的阿泽，早已经历了同龄人没有过的苦痛折磨，他比同龄人要成熟太多。 听到阿姐的话，他就知道，宫里的传言没错，阿姐确实毁容了。 眼里闪烁着不忍的泪水，阿泽却没让它落下来，只是哑着声音回答了一句，“阿姐，我知道了。” “阿泽。”阿软又唤住他，“没活路，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是……可是如果有机会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替我……好好活着。” 阿泽的眼泪再也绷不住，扑簌簌滚了下来，“阿姐……” 阿软一把抹去平静滑落的泪珠子，“你快走，否则一会儿要被发现了。” “阿姐，我去找小哥哥，小哥哥一定能救你的！” 阿泽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 最近宫里人都特别忙，像是在准备一场隆重的盛会。 阿泽不知道他们忙什么，只是发现自己这边的守卫有些松散了。 他瞅准机会，终于逃出皇宫，雇了车一路前往西北。 车夫见他还是个孩子，身形瘦弱，面色又不好，提醒道：“这位小公子，西北可在打仗呢，你确定要去？” “去！”除了找小哥哥，阿泽实在想不到办法救阿姐了。 “那地方可危险了。”车夫道：“而且一个来回得好几天，要去的话，你可得加钱。” 阿泽从包袱里翻出一柄玉如意塞给他，“这个，够吗？” 这是他出宫的时候顺来的。 他手上也有钱，阿姐给的，但能用那个人渣的，他又何必自掏腰包？ 车夫接了价值连城的如意，态度都变了，“西北是吧，您坐稳了！” —— 跟西北雪山的终年严寒不同，昭都正值暮春，阳光很暖，从窗缝里筛进来。 阿软抬手挡了挡，突然有些羡慕站在枝头上的鸟儿。 这时，殿门被推开，姬贵妃带着蒙贤走了进来。 阿软看到这俩人，便想到了十年前母妃被害死的画面。 她大概已经能猜到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认命地闭了闭眼。 果然，弱者永远只有被欺凌磋磨的份儿。 倘若还有下辈子，她一定要做个至高强者，让所有人都仰望，都不敢惹。 姬贵妃看着阿软平静的模样，满意地笑了，“放心，看在你不挣扎不反抗的份上，本宫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的。” 说完，冲蒙贤示意，“开始吧！” 第133章 他，化神了 灵魂离体是什么感觉？ 阿软体会到了。 她的躯体饿了三天，早就没了力气，轻飘飘的。 灵魂被剥离出来的时候，也轻飘飘的。 这一刻，她脑子里走马观花闪过了好多东西。 有阿泽，有雪山，还有，雪山深处的那个少年。 她给他做的最后一套衣裳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呢。 她也还没有告诉他，这套衣裳上的兔子，换了个粉粉的颜色。 这世上没有粉色的兔子，所以她绣了。 要他记住这份独一无二，也要他记住她。 好多话来不及说，好多事来不及做。 最后的遗憾，竟然是没能听那个少年亲口喊她一声“阿软”。 她一直想着等西北安定下来就教他说话的，一天不会便教一年，一年不会就十年。 总有一日，他也能慢慢融入雪山外的世界，融入他们。 然而，他们都生错了世道。 明明已经很小心很努力地活着了，所求不过偏安一隅。 可世俗不容他，权利倾轧她。 十三岁，还没来得及盛开的豆蔻年华，阿软的人生，已经到终点。 —— 昭都神庙外有个特别大的露天祭台。 通常皇室进行重大祭祀都会选在这儿。 眼下祭祀还没开始，现场早已经人山人海，全城的百姓都来了。 大祭司此前放出消息，为了祈祷守护神能战胜敌国百万大军，将会献祭皇室最美的九公主为全昭国百姓谋福祉。 九公主是谁？什么时候出的宫？又是什么时候被接回来的？ 无人关心。 百姓们在欢呼，因为死一人可救一国人。 第176章 甚至有人迫不及待，高声嚷嚷着祭祀怎么还不开始。 他们想看公主被献祭，想让守护神感受到他们的诚意和祈祷，想过上永无战争的清平盛世。 城楼上，姬贵妃和大祭司蒙贤并肩而立。 姬贵妃望着下方沸腾的人群，红唇微勾，“还真是热闹呢！” 蒙贤嗤笑，“祭祀可是昭国传统，更何况他们以为这场祭祀关乎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当然会来，也会很期待。” 姬贵妃站了一会儿，有些困倦，打了个呵欠，“我先回宫休息了，你尽快弄完，回来给我配药。” 阿软的灵魂已经被抽出来，但蒙贤说的药还没制成。 为了防止中途出意外，姬贵妃早早给昭皇下了迷药。 昭皇这会儿正在寝宫里沉睡，祭祀事宜，全程由大祭司主持。 时辰到，蒙贤走上祭台，高声道：“诸位请安静，吉时已到，有请公主殿下！” 话音落下，先前还沸反盈天的祭祀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入口处。 没多会儿，只见一顶八人抬的华丽肩舆缓缓出现。 肩舆四周垂下贵重的透明鲛纱。 肩舆内的公主，端正而坐，双手交叠于腿上，仪态高贵而优雅。 透过鲛纱，隐约能见她戴着面具。 公主是要献祭给守护神的祭品，她的美貌，自然只有守护神才能看。 百姓们并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结。 蒙贤道：“九公主心系苍生，愿以一己之身解救昭国百姓于水火，还请诸位，叩谢公主隆恩！” 百姓们闻言，从前排开始往后，一茬一茬往下跪，高喊声震天，“叩谢公主隆恩，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被他们叩谢的公主，早就没了灵魂，眼下只是一具毁了容的行尸走肉。 蒙贤缓步走到肩舆前，轻声道：“公主殿下，仪式开始了。” 说着伸出自己的手。 肩舆内的阿软只是没了灵魂，但还没有完全死。 她像个木偶，机械式的将手递给蒙贤。 蒙贤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上祭台。 祭台上准备了一方玉榻。 玉榻上堆满了鲜花。 根据仪程，公主需要躺上去，待会儿大祭司会用圣火将她的躯体焚烧，灵魂献祭。 百姓们当然不知道公主的灵魂早就被抽走，只是屏住呼吸，看着公主缓缓在玉榻上躺下。 蒙贤围着玉榻转了一圈，口中诵念着祭祀咒文。 不多时，随着一阵疾风刮过，玉榻四周逐渐烧起了熊熊火焰。 百姓们激动不已，再次伏跪下去。 只要献祭成功，昭国就有救了！ 这一天，昭国百姓对于守护神的信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巅峰。 —— 而同一时刻，正在西北边境浴血奋战的阿堇感受到了这股可怕的力量。 于是，在敌国数十万大军眼皮子底下，在昭都百姓跪在祭台前祈祷，在阿软身躯被圣火烧成灰烬的这一刻。 他，化神了。 第134章 雷劫降临 天空骤然变了色。 乌云翻滚好似惊涛巨浪，空气仿佛都停滞了。 一股足以撼天动地的恐怖力量，自硝烟弥漫的战场中悄然凝聚。 方圆百里，所有活物一刹之间灵魂都在颤栗。 片刻后，一道数人粗的雷柱带着毁灭之势呼啸而下，雷光刺目，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雷劫降临。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雷霆所指之处。 只见城墙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盘腿而坐。 他的周身，浮现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光韵。 像是在为抵抗雷劫而做准备，他身下的力量还在凝聚。 阿堇能感应到，这雷霆是冲自己来的。 可他没学过任何功法与技能，无法使用技能与之相抗衡。 他这些年，倒是利用信仰之力，把自己的肉身塑造得无比强大。 可这雷柱应该不止一道，光凭肉身，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扛下来。 情急之中，阿堇强行凝聚了地上的岩石力量为己所用。 雷柱劈下的时候，他将刚刚凝聚的岩石力量释放出去。 两者相撞，巨大的爆炸声在半空爆开。 近处的军队战马，不论昭国还是敌国，全都被炸飞。 就连阿堇自己，都因为冲击受了内伤。 战场上顿时一片混乱。 “那到底是什么？” 周国统帅脸色大变。 昭国有个“守护神”的说法，他们早有所耳闻，但从来都不信。 毕竟昭国是个把祭祀放在第一位的国家，深信鬼神，随便编个故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因此哪怕前些日子的对战有面具少年的参与，少年的表现也不俗，敌国军队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此刻，那个看身形只有十来岁，没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少年，正在与天雷对抗！ “昭国这是把巫术都搬上战场了吗？” 统帅身后的士兵们满脸惊恐。 “这应该不是巫术，而是传说中的，天雷劫。” 周国这次的百万大军是由好几个国家组成的，眼下说话的，是齐国大将。 昭国盛行巫术，齐国也差不多。 第177章 只不过，齐国盛行的是道术。 齐皇一直以来沉迷炼丹，导致齐国修道之风盛行。 关于天雷劫，齐国大将有所耳闻。 “天雷劫？”统帅回头，蹙眉看着他，“那又是什么？” 齐国大将脸色沉重，缓缓吐出四个字：“化神之劫。” 统帅心头大骇，“这世间，真有神？” 齐国大将提醒他，“一旦让那少年渡劫成功，今日我们数十万大军就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马上撤军，要么，趁虚而入，趁着他正在渡劫，我们再添把火，直接让他陨落。” 旁边的参将闻言，颤抖着嘴唇道：“大帅，我们还是撤军吧，这股力量太可怕了，我们只是凡人，怎么可能反抗得了神？” 统帅闻言，冷笑一声，“就算是神，不也得受天雷压制么？” 他说着，目光中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坚定，“我们数十万人对付一人，还有雷霆相助，此乃良机，听我号令，重整队形，继续进攻！” 昭国二十万大军死伤过半，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就不信，还没成功渡劫的少年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齐国大将闻言，攥紧了缰绳。 许久之后，他高声开口道：“齐国将士听我号令，撤军！” 统帅大惊，死死瞪着他，“这个时候撤军，你们齐国是疯了吗？” 齐国大将冷冷看着他，“当初我国与贵国结盟的时候，可没说齐国要为周国效力，大家都是盟友，各自为了利益而来。 如今我国权衡利弊，不要这利益了，撤不撤军，自然是我们说了算。” “你！”统帅怒咬着牙，破口大骂，“一窝子怂包蛋，撤吧撤吧，到时候攻下昭国，齐国最好是别眼红。” 齐国大将嗤笑一声，竟然有凡人妄想能打败神。 他迅速带着自己的军队迅速撤了。 眼瞅着有人撤军，其他几国也开始动摇。 统帅扫了眼那几国的大将，“怎么，你们也想撤军？” 梁国大将看了眼正在与第二道雷劫相搏的少年，咽了咽口水，“齐国那位仁兄说的没错，大家都是为了利益而来，如今事关生死，谁愿意陪着你送死谁上，我梁国先走为敬！” 第二个一走，其他的见形势不对，也纷纷撤了。 整个西北战场上，只剩下周国的十来万残军。 昭国军队惊喜地看着这一幕。 参将凑到武定侯身边，激动道：“侯爷，他们的盟军全都撤了，看来咱们这一仗大胜有望！” 武定侯也很激动。 他就知道，守护神从来不会让昭国百姓失望。 当年的神庙，没有白建。 不用看，周国统帅都能想象到昭国武定侯脸上的得意神情。 他烦躁地皱皱眉，“听我号令，火石炮，准备！” 不多时，上百台火石炮准备就绪。 随着统帅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石弹飞蝗一般，尽数朝着少年所在的方向发射而去。 然而在距离城墙三丈开外，石弹却好似碰到了无形的障壁，无法再往前一步，转瞬就化为灰烬。 周国军队齐齐一惊。 “大帅，要不，还是撤吧？” 参将继续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回去和陛下商议一番，找到对策再攻打昭国也不迟啊！” “你没听齐国那个怂包说吗？”统帅大怒，眼神死死盯着城墙上的少年，“一旦让他成功渡劫，我们谁都跑不了，到时候，就算撤了回去，你觉得他能放过我们？” 参将一噎。 统帅做了个深呼吸，再次号令，“继续，继续！” 武定侯见他们还不死心，眉头狠狠一皱，“摆阵，保护守护神！” 半空雷鸣电闪，地上两国人马厮杀成一片。 城墙上的少年渡过了三道雷劫，成功化神，先前被雷霆威能劈出来的内伤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愈合。 他抹去嘴角血迹，缓缓睁眼。 那仿佛藏着浩瀚天地的蓝色双眸往地上一瞥。 霎时间，整片大地都在颤动。 早有将士抵挡不住这威压，被迫跪了下来。 少年踏着虚空行至战场上方，俯视着脚下，衣袖轻轻一挥，那如蝼蚁般的周国军队顷刻间被卷入了狂风巨浪。 哀嚎声，惨叫声，求饶声，反复交织。 看着自己手底下的兵成片死去，周国统帅后悔了。 他高举白旗，“投降，我们投降！” 然而半空之上的少年并未理会，继续释放掌间可怕的力量。 前后不过盏茶工夫，十来万周国大军，全军覆没。 西北战场，一片狼藉。 武定侯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眼底满是惊惧。 如果守护神不是昭国的，如果刚才，守护神对准的是昭国军队，那么，他和他手底下的将士，只怕也活不过三个呼吸。 太可怕了！ 可怕的同时，武定侯又庆幸。 还好，守护神是昭国的神，以后，祂会守护昭国千秋万世。 吩咐人打扫战场，武定侯刚想去谢恩，却发现守护神早就不见了。 阿堇没有在西北站场多留。 之前化神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第178章 战争一结束，他便踩着虚空加瞬移，很快到了四同镇。 他要去找小姑娘。 阿泽已经在这儿等好些天了。 他不知道小哥哥住在哪，但他相信，小哥哥一定会再来他们以前住的小院里找阿姐。 眼下看到少年满身神光踏空而来，阿泽的眼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 （解释一下，阿堇现在是十岁，但他的十岁，跟这个世界里正常的十岁孩子不太一样，他的体型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体型。 至于感情，他和阿软在这一世属于相互救赎，是乱世之中，两个被抛弃的人抱团挣扎，抱团取暖，成为彼此孤绝唯一的依赖，所以不全是男女之情，毕竟阿堇还没开窍呀^_^） 第135章 阿堇的杀意 看到阿泽，阿堇明显愣了一下。 阿泽往前跑了几步，一开口眼泪就往下掉。 “小哥哥。”他说：“你救救我阿姐。” 见他这副模样，阿堇就猜到，阿软一定出事了。 他满眼着急，却开不了口。 阿泽知道他不会说话，伸手指了指昭都方向，“阿姐在那，她被锁在了皇宫里。” 阿泽逃出来的时候，祭祀还没开始。 他说完，拉着阿堇想去雇车。 阿堇却紧紧攥住他手腕，眨眼间将他带到了半空之上。 阿泽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看到小哥哥的时候，他就是从天上下来的。 阿泽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小哥哥？” 小哥哥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可具体哪不一样，阿泽也说不上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出阿姐，阿泽便没再往深了想。 昭国虽小，可从昭都到西北，阿泽还是花了好几日的时间。 然而阿堇带着他，连半个时辰都没用就回到了昭都。 神庙外的祭祀刚完成，大部分百姓还没散去。 阿泽一路上听到有人谈论“献祭”、“守护神”这样的字眼，心头的恐慌越来越强烈。 他想入宫去看阿姐。 阿堇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转到了神庙方向。 他闭上眼，用强大的精神力释放出神识，不断朝神庙靠近。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高高的祭台，祭台上有被焚烧过的痕迹。 那残留在祭台上的气息，是阿软！ 阿堇面具下的那张脸，有片刻僵硬，身子轻轻晃了一下。 阿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声音都有些颤，“小哥哥，怎么了？” 阿堇收回神识，再度睁眼时，阿泽从他眼里看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茫然，无措，难以接受。 似乎所有能代表绝望崩溃的情绪，都写在了那双本该纯净无邪的蓝色眸子里。 “小哥哥，你别吓我。”阿泽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被阿堇带飞。 耳边有风呼呼地刮。 等落地时，阿泽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祭台上。 祭台下面的百姓还没走完，大祭司蒙贤早就回去给姬贵妃制药了。 他手底下的人正在为这场祭祀扫尾。 眼下见祭台上突然多出两个人，负责扫尾的差役见状，厉喝了一声，“喂，你们俩干什么的？不知道这是祭台吗？赶紧滚下去，否则我们可不客气了！” 祭台在昭国百姓心目中是神圣的存在，岂容凡人亵渎？ 因此那名差役才喊完，下面的百姓就朝阿泽和阿堇投来怨愤的目光，一个个高声喊着，“滚下去，滚下去！” 阿堇听不到旁人说话，他的双眼，死死盯着祭台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玉榻，玉榻已经被烧毁大半，但那上面，有残留着阿软的气息。 先前那差役见这二人把他的话当耳旁风，顿时怒气冲冲走过来，“让你滚你没听到是吧？戴个面具你装神弄鬼想吓唬谁呢？” 说着一巴掌拍掉阿堇脸上的面具。 阿堇被毁容的那半边脸，顿时暴露于人前。 百姓们骂得更大声了，“丑八怪还敢玷污祭台，打死他！” 一边骂，一边往祭台上扔东西，全都往阿堇身上砸。 阿堇置若罔闻，他缓缓闭眼，伸手在眉心处一点，脑子里的精神之海很快还原了当时祭祀的场面。 他看到了祭台下人山人海。 看到阿软被大祭司从华丽的肩舆里牵出来。 看到阿软躺在玉榻上，全身都被烈火焚烧。 他还看到，阿软死的时候，百姓们在欢呼，一股庞大的信仰之力从昭都去往了西北方向。 阿软的死，让他得到了那股力量，成功化神。 猛地睁开眼，阿堇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又小跑上前，趴在被烧毁的玉榻上，第一次开口喊她。 “阿……软……” 他十年没说话，声线嘶哑，听起来彷徨又无助。 “阿软，阿软……” 阿堇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口好疼，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砸在手背上。 他低头，看到一颗晶莹的水珠。 以前在四同镇，他曾见阿软的眼睛里落下来过。 他还尝了一下，是咸涩的，不好吃。 阿泽听到阿堇的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血色全无。 “小哥哥，你是说，阿姐她已经被……不，不可能的，我出宫的时候，阿姐明明还好好的……小哥哥，你一定是弄错了，我带你走，我们入宫，去见阿姐，她还在等我呢。” 第179章 阿泽伸手去拉阿堇的胳膊。 阿堇纹丝不动。 差役们被二人弄没了耐性，为首的厉喝一声，“把他俩给我抓起来！” “还抓什么？直接就地处死献祭给守护神！” 有百姓高声嚷嚷着，“九公主上了祭台都不能活着走下来，他们要是活着离开，岂不是坏了规矩？” 百姓的话，彻底打碎了阿泽心中最后的希冀。 他浑身发抖，一口气没跟上，双眼一闭直接昏厥了过去。 百姓们的叫骂声不绝于耳，还在有人不停地往祭台上扔东西。 那一双双手上，都沾满了阿软的鲜血。 阿堇将阿泽抱到柱子旁靠坐着，他弯下腰，缓缓将地上的面具捡起，重新给自己戴上。 面具一戴，原本湛蓝的眸子染上了几分赤红，杀意直接攀到顶峰。 灭顶的威压刹那间蔓延整个昭都，四周开始地动山摇。 先前还喊打喊杀的百姓们这会儿脸上只剩惊恐，尖叫着要四处逃窜。 有人见到此情此景，反应过来，顿时肠子都悔青了，“是守护神，是守护神啊！老天，我刚刚好像朝守护神扔东西了……” —— 后宫里，正在给姬贵妃配药的大祭司蒙贤突然停下手上动作，脸色大变，“好恐怖的神念波动，这是……” 第136章 去死 姬贵妃明显感觉到身下的美人靠在晃，她顿时皱眉，问蒙贤，“怎么回事儿？” 蒙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贵妃娘娘，大祭司，不好了，出事儿了！” “到底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姬贵妃脸色难看下来。 那太监喘着气道：“奴才也是听说的，祭台那边，有人闹事。” 姬贵妃冷嗤，“本宫还以为天塌了呢，有人闹事，你们把他抓起来问罪不就行了？大惊小怪，脑袋不想要了？” “恐怕没这么简单。”蒙贤站起身，迅速走到门外。 先前感受到的那股神念不减反增，现在不止是地在动，就连远处的山都在摇晃。 姬贵妃跟出来时，被晃得一个踉跄摔趴在地上。 她眼含泪花看向蒙贤。 蒙贤却来不及扶她一把，严肃着脸举步离开。 姬贵妃被冷落，气得咬牙，一拳捶在地上。 蒙贤出了凤仪宫，一路飞身去往祭台方向。 还没靠近祭台，他就被铺天盖地的威压震飞。 好不容易爬起来，却见高空之上站着一人，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布衣袍子，脸上戴着的面具却分外熟悉。 蒙贤仔细想了一下，随后满心震撼。 这是，守护神！ 当年建造神庙的时候，为了最大程度地向百姓展示守护神的神威，宫廷画师在经过昭皇的许可后，特地把守护神的少年模样画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样。 唯一保留的，就只有脸上的面具。 因为守护神每次出现在战场上都戴面具，没人见过其真容。 可是，守护神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西北吗？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昭都？ 或许，是因为之前祭祀了九公主，守护神感应到了？ 想到这儿，蒙贤站直身子，高声安抚着正在四处逃窜的百姓，“大家都别慌，守护神是为取祭品来的！” 蒙贤的声音，当即引来阿堇的注意力。 他记得，就是这个人亲手把阿软烧死的。 瞳孔紧缩，阿堇体内怒气汹涌，连带着空气都在震动，先前就开始摇晃的大地上裂开了手臂粗的裂纹。 从袖袍中探出手，阿堇手掌隔空微握。 蒙贤的脖子顿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整个人被提到半空中。 因为悬空，脖子上的力道放大了近十倍，窒息的感觉，让他仿佛看到了死亡。 蒙贤不停地挣扎，面上由于缺氧，变成了紫红色，额头青筋凸起。 蒙贤难以置信地望着阿堇，他不明白，“为、为什么？” 昭国百姓一直以来信奉的神，今日竟然将那双杀敌的手对准了他身后的无辜百姓。 为什么？ “小哥哥，就是他！” 阿泽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气都还没顺匀，伸手就指着蒙贤，“是他害死了母妃，也是他害死了阿姐！” 蒙贤闻言，心头大震。 九公主竟然跟守护神认识？ 这怎么可能！ “小哥哥，你别放过他！”阿泽在哭，一面哭一面喊，声音都哑了。 阿堇狠狠皱眉，他手一松，蒙贤直接从高空摔了下去。 闷哼一声，蒙贤满头大汗，他听到了自己膝盖骨折的声音。 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在此地过多逗留，他必须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蒙贤勉强撑着站起来，刚想走，身子一下子就被定住了。 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凶猛的精神冲击。 精神冲击，冲击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 蒙贤的肉体动不了，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在遭受堪比修罗炼狱的折磨。 那种痛苦，使得肉体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 绝望。 绝望到完全没有生的念头，恨不能马上去死。 “求、求你……”蒙贤嘴角在抽搐，费了好大劲才艰难组织出一句话来，“杀、杀……了我。” 第180章 灵魂被折磨所带来的痛苦，远远不是肉体折磨能比得上的。 眼睁睁看着灵魂在体内惨叫，蒙贤痛苦绝望到发不出声音。 万念俱灰，唯一的希望是能马上死。 眼看着肉体快不行了，阿堇这才一把将蒙贤的灵魂拎出来，另外一只手在掌间凝聚出一团蓝色火焰，直接打到灵魂上。 蒙贤灵魂被烧的恐怖惨叫声，顿时钻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百姓们的惊叫声更混乱了，所有人都想逃出去。 阿堇赤红着眼，快速将天空中的风之力聚起来，再狠狠击向四面。 神庙周围，顿时形成了一个圆柱形的巨大风墙。 刚才想往外逃的百姓全部被困在里面。 他们在哭，在叫，在咒骂，在绝望。 但是阿堇都听不懂，他只知道，他们害死了阿软，他们都该死！ 脑子里只要想起阿软被一寸一寸烧成灰的画面，他就控制不住想杀人的冲动。 现在风墙内聚集的百姓都逃不出去了。 去死！去死！ 阿堇发了疯似的，双眼猩红到了极点。 随手一招，直接把神庙顶都掀了，琉璃瓦片跟下雨似的，一片一片狠狠往下砸。 那么多瓦片，沾染了他的神力，砸下去百发百中。 不多时，风墙内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被砸中的百姓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传入了昭皇耳朵里。 昭皇之前莫名其妙睡了一觉，刚刚才醒来就听说有人在神庙外滥杀无辜，死了好多百姓， 他顿时大怒，让人摆驾，要亲自出去看看。 姬贵妃先一步到的现场，她是为了蒙贤而去的，蒙贤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她的药就彻底完了。 本以为到了神庙外能看到蒙贤将闹事之人抓起来狠虐的场面，却不想，看到的竟然是蒙贤的尸体。 “不——”姬贵妃惊叫一声，惨白着脸急忙跑过去。 昭皇下轿时，远远就见姬贵妃瘫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个男人。 昭皇大惊，等走近看清楚姬贵妃怀中的竟然是蒙贤，他当即怒不可遏，“贱妇！你在干什么？” 风墙时效过了，阿堇朝这边看来，目光突然定在姬贵妃身上。 片刻后，他瞳孔猛地一缩，“阿软……” 第137章 昭国覆灭 “小哥哥，她不是阿姐！”阿泽在祭台上高声喊。 他和阿姐一度怀疑，姬贵妃之所以能十年如一日地勾着昭皇，应该是用了什么狐媚术。 该不会，小哥哥也中招了吧？ 阿堇却没听阿泽说什么。 他只是察觉到，那个女人身上有阿软的灵魂气息。 这个认知，让阿堇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姬贵妃。 姬贵妃刚被昭皇扇了一巴掌，脑瓜子里嗡嗡的，还没缓过劲来，就再次被头顶的威压压趴在地上。 她艰难抬头，刚好看到阿堇面具下那双充斥着杀戮的眼睛。 浑身一凛，姬贵妃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往后退了几步，面上满是惊恐。 “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昭皇瞪大了眼，看着逐步靠近的阿堇。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守护神，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帝王身为男人的尊严不可侵犯，于是黑沉着脸，命令阿堇。 “放肆！给朕退下！退下听到没有，否则朕就地处决了你！” 太聒噪。 阿堇微微皱眉，一把将昭皇拍飞挂到了远处的树上。 他的目标，是眼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身上，为什么会有阿软的灵魂气息？ 就在姬贵妃颤抖着再一次说出“别杀我”几个字的时候，阿堇狠狠摁住她的天灵盖，强行读取她的记忆。 然后，阿堇看到了，这个女人跟刚才死了的大祭司合谋要拿走阿软的灵魂做药引。 目的是为了让这张脸永葆青春。 “阿软……” 阿堇拽着姬贵妃的头发，将她的脸狠狠撞向旁边的石角。 “啊啊啊——”姬贵妃疼得发出惨叫声，脸上顿时血红一片。 阿堇已经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他只知道阿软被他们害死了。 这里的每个人，手上都沾染着阿软的鲜血。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一下一下，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姬贵妃的脸已经血肉模糊，头皮仿佛要掉下一层来，疼得她浑身抽搐，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阿堇还在撞。 撞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什么，慢慢停了手。 这个女人身上有阿软的气息，不能让她直接死了，否则阿软的气息就不在了。 要把她锁起来，拴起来，彻底封印住。 —— 阿堇陷入了无尽的执念里，这份偏执，把他困在了阿软死的这一天。 每天早晨一睁眼，他都会在雪山里醒来，然后他知道，这一天他会化神，而阿软会因他而死。 他要做的，就是赶在祭祀开始之前，救下阿软。 可是没有化神，他做不到脚踩虚空如履平地，更无法快速瞬移。 西北到昭都，最快的速度都要四五天。 而他只有半天时间。 于是每次刚出四同镇不远，他就在半道上化神了。 第181章 也意味着，阿软又死了。 阿堇不得不折回去，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第二天，他仍旧会在雪山里醒来，继续循环。 如此反复了上百次，阿堇还是没能救出阿软。 他只能先下山，跟着四同镇上的夫子学说话，学认字。 功法技能没人教，他就自己琢磨，每天都在拼了命地努力修炼，努力突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阿堇已经不记得他被困在这一天有多久了。 他只知道，他已经能正常跟人类交流，能流利地开口说话了。 夫子夸他记忆力惊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那些书，他只要看过一遍，都能记住，还能倒背如流。 他会做饭，会烧菜，会洗衣服，会绣兔子。 他还学了阿软曾经学过的医术，将医术和能力结合起来，能治愈万物。 他治好了自己的脸。 他甚至还能通过意念瞬移到昭都。 然而，每次只要他改变一点点，那一天里的所有人所有事就都变了。 最后的结果，是他不论如何努力，阿软都会死，他都无法救下她。 最好的一次，是阿堇得到了阿软的遗体，而并非跟以前一样被烧成灰烬。 他彻底麻木了，抱着阿软的遗体去往冥界找到了冥帝姜厌。 “能否，帮我个忙？” 阿堇仍旧戴着面具，他不想让除了阿软以外的任何人再看到他的脸。 姜厌挑眉看着他，“把自己困在同一天上万年，你大概是我见过执念最深的神了。” 因为执念而走不出那一天，同样也是因为执念，硬生生将昭国百姓赋予他的信仰之力剥离出来，自废修为，再硬生生将自己从一个废人修炼成神。 阿堇说：“我把我所有的神能都献祭给你，你帮我，让我们投胎转世再遇。” 女帝轻笑，“献祭你的神能？听起来倒是不错的条件，可你自己也知道，她的灵魂不完整，就算能转世，她也会跟正常人不一样。” “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阿堇的语气里已经听不出情绪起伏。 “还有……”女帝提醒他，“你们二人是注定有缘无分的，如果非要转世修成正果，那么其中一个，必须要耗尽所有的气运才行。” “用我的。”阿堇重复道：“我不需要气运，我只要阿软……但是，我不要记得这些了，好疼。” 女帝说，“你是真神，我没办法消除你的记忆，也没办法让你投胎，这一切，得你自己来才行。” “我明白了。” 从冥界回来的第二天，阿堇又在雪山里醒来。 这是他最后一次困在阿软死的这一天。 也是他最后一次眼睁睁看着阿软死。 哪怕过了上万年，心脏仍旧会痛。 阿堇面上很平静，平静地杀了昭皇，平静地烧了蒙贤的灵魂，再亲手将姬贵妃封在铁棺材里，锁在井下。 这个仇，他要阿软自己来报。 那一天，昭都所有百姓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直以来信仰的神，平静地移动了几座大山，将他们活活埋到了地下。 昭国彻底覆灭，新王朝大燕建立，燕京城直接建在昭都旧址上。 阿堇找到阿泽的时候，他正站在高塔上，目光望着阿软被献祭的祭台方向。 “小哥哥，我想回西北雪山了。” 阿泽的心疾已经被阿堇治好，可他如今的精神状态，还不如当年病中的时候。 “你不想当皇帝吗？”阿堇指了指身后新建的皇城，“那是我专门为你建的。” 阿泽摇摇头，“这儿太陌生，西北才是我的家。” 阿泽走了，留下来的阿堇成了燕国开国大帝狼堇。 知道自己不可能娶亲，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阿堇抱养了义子作为继承人，赐国姓慕容。 除此之外，他还把西北以及往北的那一块划出来，另外建立了璃国，阿泽成了璃国开国皇帝。 阿堇做这些，是在给自己铺后路。 为了阿泽将来能好好活下去不受欺负，也为了自己能和阿软的衣冠冢一起，埋回西北雪山。 收完最后一个周边小国，阿堇便开始履行当初和女帝的约定，他把自己的记忆抽出来，封到了一枚蓝色晶石里。 再把所有的神能都献祭给了女帝。 “哎！” 女帝还没来得及说话，阿堇已经倒了下去。 女帝顿时一阵头大。 她本来想告诉他，那姑娘的魂魄，找不到合适的母体，谁知道这位神这么实诚，二话不说上来就把记忆先抽了。 罢了。 女帝叹气，看来，只能用她自己的身体来孕育那个小姑娘了。 不过，她好歹是冥帝，还是半神，总不能随随便便选个男人就…… 女帝百无聊赖地用窥天镜翻看着凡间的那些男人，突然眼神一亮。 咦，苍梧山这位小道长不错嘛，这脸，这腰，这身材…… 啧啧，就他了！ 第138章 道长，我看好你哦 燕京，帝神殿。 龙气吸收全部完成，谢浔阖着双眸，睫毛微颤。 先前灌入脑子里的回忆，每一帧都是那样的熟悉。 原来，他和小小的缘分从一百多年前就开始了。 原来是他自己和冥帝做了交易，才换来他们的再续前缘。 第182章 难怪他三岁就被夺了气运。 因为冥帝说，他们注定有缘无分，要想修成正果，必须有一个人耗尽所有的气运。 所以他被夺走龙气后，又被送到了乡下，才会有后来的小小主动找上门。 而小小…… 她的呆和不通七情六欲，全都是因为灵魂不完整。 谢浔想到他被困在化神那天近万年，每天被迫眼睁睁看着阿软死一遍，心尖忍不住颤了颤。 灵魂不完整也好，不完整，她就不会记得，不记得，就不会痛苦。 “你的神能，本帝可一点儿都没动。” 耳边传来女帝的声音。 谢浔缓缓睁开眼，整个大殿乃至整个燕京，全都还在处于静止状态。 先前吸收龙气的时候谢浔就感觉到了，神能是和回忆一起恢复的。 但他脖子里的晶石，是他当年封存记忆所使用的的容器。 里面只有记忆，没有神能。 所以上次在天师府，张易初才会说这是块没有能量的普通晶石。 而当初在皇陵，小小和黑袍人打起来的时候，晶石之所以会亮，是“阿堇”的潜意识在保护她。 刚才小小被黑袍人重伤坠下来的时候，晶石发光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今记忆恢复，晶石自然也就消失了。 可晶石里的，只是回忆，神能他是全部给了女帝的。 女帝竟然没用？ 不仅没用，还趁着他吸收龙气的时候，全部注入了他体内。 谢浔望着女帝，面上露出几分诧异。 女帝没说她吸收不了他的神能，只是轻哼了声，“小子，你欠了本帝一个大人情！” 那小姑娘灵魂残缺，若不是她亲自孕育，换了别人，生下来十有八九是个智力缺陷的傻子。 谢浔都明白，点了点头，“前辈之恩，晚辈日后定当报答。” 一声“前辈”，听得女帝心里不爽，“你还是叫我姜姨吧！” 虽说她的确比这小子虚长了几千岁，可这小子管张易初叫小师叔，管她叫“前辈”，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好歹，她也是小小的亲娘。 谢浔反应过来，马上改称呼，“姜姨。” 女帝摆摆手，“行了，时间静止的时效马上要过了，那老东西留给他们，你去辅助小小觉醒幽冥之力。” “嗯。” 谢浔站起身，出了大殿后一个闪身，稳稳落在半空之中。 包裹住姜小小的“蚕茧”还处在将裂不裂的状态。 女帝一抬手，时间静止顿时解除。 “蚕茧”裂缝内的恐怖能量又开始往外溢。 广场上所有人一脸茫然，还没摸清楚状况，就见什么东西“嘭”地一声落了下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先前的黑袍人。 黑袍人不知何时让人卸了一只胳膊，这会儿胳膊在一边，他人在一边疼得打滚，地上全是血。 而另一头，谢浔动手结了一个法阵，把姜小小护在中间。 他转世之前被困的时候，自己修炼出了治愈和净化的技能。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用到了小小身上。 收回思绪，谢浔开始打坐。 姜小小体内有两股力量，一股是精纯的灵力，来自她父亲张易初。 另外一股则是被封印已久的幽冥之力，来自她母亲女帝。 张易初给她压了境界没突破。 所以这两股力量，在她体内都是溢出的。 不过灵力偏向温和，即便溢出也没什么大碍，顶多是浪费了。 幽冥之力则不同，这种力量很狂躁，本来就不好掌控，再跟灵力跻身在同一具身体里，两股力量便会水火不容相互排斥。 稍有不慎，姜小小就会走火入魔甚至是爆体而亡。 谢浔现在要做的，是把姜小小刚觉醒出来的幽冥之力所带来的那股狂躁之气净化掉，让这股力量能乖乖听命于姜小小，供她随意驱使。 …… 谢浔突然结出来的法阵，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尤其是先前险些被黑袍人击中的七兄弟，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敢置信。 “那什么，我看到的是楚王，楚王对吧？” 秦枫眠跑到朱彦几人旁边，揉了好几次眼睛。 “应该……是吧？” 邱鸿也有些自我怀疑。 楚王天天出入阴阳司，他们是最清楚的。 楚王从未修炼过，体内别说灵力，就连他本身的气运都是残的。 这样的人，能平安活着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一眨眼就有了化神境强者的实力？ 化神境，那可是传闻中大帝才达到过的恐怖境界啊！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 白丞从帝神殿内出来，见几人一眨不眨地盯着给姜小小护法的谢浔，不由得蹙眉。 朱彦最先反应过来，“快，老东西要遁地，别让他跑了！” 一声令下，七兄弟再次结阵，将黑袍人团团围住。 张易初先前的怒火还没发泄完，飞身过来，狠狠一掌击在黑袍人后背上。 黑袍人不防他会突然袭击，猛地一个前扑摔趴在地上，口中鲜血直吐。 他艰难地仰起头，望向半空之上已经彻底恢复神能的谢浔，眼里写满了不甘。 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帝神的能力就是他的了。 第183章 可却偏偏在半道上杀出这么多人来。 一个张易初他还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是那个女人。 黑袍人的目光转向女帝。 他的胳膊，就是被这女人给卸了的。 而这女人所使用的，正是幽冥之力。 她是……冥界之主，冥帝。 所以不管他如何反抗，体内的阴邪之气都不听他使唤，刚开始它们还会惊慌乱窜，现在却只想臣服，导致他使不出任何技能。 “你们都让开。”张易初扫了那七兄弟一眼，随即冷冷看向黑袍人，“我今日，便要替天师府清理门户！” “天师府？”朱彦几人面面相觑。 难不成，黑袍人是天师府弟子？ 不远处，女帝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托着下巴看着张易初，红唇微挑，隔空喊话，声线微撩，“道长，我看好你哦！” 张易初脸一黑，“闭嘴！” 第139章 不嘛 今日来参加太子大婚的朝臣们还等在设宴的玉芙殿内，却不知帝神殿方向早已经天翻地覆。 太子慕容渊身上的龙气一走，他遭到了严重反噬，筋骨全断，这会儿只剩最后一口气。 叶婵醒了过来，看到像条狗一样狼狈趴在地上的慕容渊，她惊呼一声。 慕容渊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他父皇和国师白丞这么多年一直都知道是他夺走了谢浔身上的龙气。 他们之所以默不作声，之所以配合着他演戏，就是为了等今天，等谢浔夺回龙气，然后狠狠将他踩在脚下。 可笑，太可笑了！ 他母妃是鸿泰帝的第一个妃子，他是长子。 当年鸿泰帝御驾亲征之前，他母妃原本都快晋升为皇后了。 谁料鸿泰帝竟然从战场上带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回来，还说是什么天赐神女，没多久就让那个女人封了后。 本该成为嫡长子的他，就这么沦为了三皇子慕容洵的陪衬。 因为慕容洵出生那天晚上，帝神殿的大帝神像发出了耀眼的神光。 所有人都说，慕容洵是神选之子，是大帝亲自认可的未来君主。 而且更可恶的是，慕容洵明明调皮捣蛋不学无术，偏偏每次父皇考校他们功课的时候，他都能对答如流。 不止如此，慕容洵才三岁就能舌战国子监众学官，文渊阁里的书，他看一遍就能记住。 就连母妃都常夸，三皇子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一百年前的那位，自然是大帝。 慕容渊不甘心。 他每天起早贪黑，恨不能把所有时间都泡在尚书房里。 可他学到的，记住的，还不及慕容洵认真听课一小会儿来的多。 他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如此天才，慕容洵一定是用了什么邪术！要不就是妖魔附体！ 那段时间，慕容渊整个人都被嫉妒的疯狂充斥着，折磨着。 他甚至生出了想把慕容洵的一切都夺走的念头。 可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母妃时，却只换来了狠狠的一巴掌。 母妃很生气，骂他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枉为皇室血脉。 为此，母妃还罚他跪在小佛堂里不许吃饭。 慕容渊哪里肯受这份屈辱，站起身就偷偷跑了出去。 正是那一次，他遇到了老师。 老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对他最好的人。 就连他的亲生母亲都骂他，不待见他，只有老师肯冒着风险为他夺取龙气，亲自炼药为他滋养龙气。 为了守护龙气，他甚至还成立了阴阳司给自己留后路。 可到头来，他竟然被自己一手成立的势力给反噬了。 白丞是鸿泰帝的人，而鸿泰帝一直以来都在演戏。 也就意味着，整个阴阳司，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 多讽刺，多可笑啊！ 慕容渊死死咬着牙，目眦欲裂。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见不得他好？ 他勤政，在百姓心目中的声望极高，将来注定是个好皇帝。 龙气在他身上，那是物尽其用。 慕容家就这么两个皇子，难不成还指望谢浔那个废物执掌江山吗？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龙气没有了，命也快没了。 只勉强剩下一个太子头衔。 慕容渊艰难地仰起头，看向叶婵，眼里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 “婵儿……” 他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她。 “你别碰我！”叶婵马上惊恐地后退两步。 她身上还穿着火红嫁衣。 慕容渊道：“我们是夫妻啊！” “呵呵，谁跟你是夫妻？” 他之前为了甩开她自己逃命，还骂她贱妇来着。 叶婵再傻也看出来了，今天的重头戏并不是她和慕容渊的大婚，而是有人精心设下的局。 今天的主角，是外面那位她不知该继续称呼楚王殿下还是该尊称一声帝神的男人。 前些日子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说楚王手中有传承大帝神能的法宝，叶婵还曾不屑过。 尤其后来被楚王当众羞辱，叶婵更是暗暗发了誓，将来定要他见自己一次跪一次。 可她怎么都没料到，打脸会来得这么快。 楚王真的传承大帝神能了。 第184章 也就是说，今后见一次跪一次的人是她自己。 叶婵突然有些恼恨趴在地上的慕容渊。 当初要不是慕容渊撺掇，她怎么可能退婚？ 如果不退婚，楚王正妃的位置就还是她的。 现如今楚王传承了神能，等将来登上帝位，那便是全大陆敬仰的神帝，没准还能助她成为神后。 她的荣华之路，全都被毁了！ 想到这儿，叶婵狠狠甩开朝她爬来的慕容渊。 不解气，又朝他身上重重踹了几脚。 慕容渊本来就只剩下一口气，被叶婵一踹，这口气直接到头了。 闭上眼没多会儿，灵魂便出了窍。 —— 另一头，张易初毫不留情，亲手废了黑袍人，也就是他师兄青云道长的修为。 原本按照正常的清理门户流程，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 可青云道长险些害死了小小。 张易初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 他怒沉着脸，打算连青云道长的命也取了。 青云道长失了一臂，又被废了修为，全身钻心蚀骨的疼。 眼瞅着张易初还不肯罢休，他大喝一声，“张易初！你别太过分，就算是老天师亲自来了，他今日也没道理取我性命！” 张易初冷笑，“我都要取你性命了还讲什么道理？” 说完不再废话，掌中能量集聚，直直朝他天灵盖袭来。 正巧慕容渊的灵魂飘出了帝神殿。 看到老师被虐成这样，他狠狠皱眉。 刚想上前帮忙，就被青云道长以最后的残余力量一把吸了过去。 慕容渊大惊，“老师？” 话还没说完，虚弱的灵体就被张易初那一掌击中。 慕容渊替青云道长挡下了致命一掌。 魂飞魄散之前，他不敢相信，颤着声音问：“老师，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人。 可是关键时刻，老师竟然拿他当了挡箭牌。 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 这个时候，老师不是应该想办法为他找一副新的躯体吗？ 为什么，为什么！ 青云道长微微一笑，“因为你蠢！” 究竟是有多蠢才会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会为了自己冒着风险夺取龙气，封印当朝皇子？ 要知道，他二次封印谢浔的时候，用的可是阳寿！ 原本，慕容渊就只是他暂时存放龙气的容器而已。 他赌上了所有，赌自己最终能拿到宝物传承神能。 可他死都没想到，当年第一个就被他排除了可能性的谢浔手里那枚晶石，竟然真的是宝物！ 错了一步棋，导致他今日一败涂地。 没等青云道长想完，张易初的第二掌已经盖了下来，语气阴寒冰冷，“我说过，敢动我女儿者，死！” 一击毙命，青云道长倒了下去。 整个广场都安静了。 白丞站在不远处，他的弟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张易初却没有要跟众人解释的打算，一转身，目光落在法阵方向。 姜小小还没觉醒完。 他掏出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 张易初有洁癖，这帕子他不打算再要，擦完就扔。 然而还没落到地上，就被一阵风卷走。 张易初猛地回头，只见那帕子好巧不巧被风吹向了女帝那边，还不偏不倚从女帝艳美的红唇上擦过。 女帝张口轻轻咬住，随后伸手拿下来，在玉白修长的手指上缠了缠，声音慵懒而魅惑，“哎呀～道长你的帕子很有想法呢！” 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谢浔身上，张易初黑沉着脸走过去，伸出手，“还我！” 女帝顺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 张易初触电似的猛缩回来，面上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咬牙切齿，“我说帕子！” “不嘛～” 第140章 道长是在害羞吗 包裹住姜小小的东西，是她体内幽冥之力凝成的实质。 此时在谢浔的净化之下，先前倾泻出来的恐怖能量中那股子狂躁之气几乎没了。 “蚕茧”全部裂开。 谢浔伸出双臂，稳稳接住姜小小，将她送回地面上。 姜小小过了好一会儿才苏醒过来，打了个呵欠之后懒懒睁开眼。 她之前被黑袍人打成重伤，觉醒幽冥之力后，内伤已经自行愈合了。 对上谢浔的双眸，姜小小“咦”了一声，“变色了……” 谢浔正在琢磨小姑娘哪学来的虎狼之词，就听她纳闷道：“谢浔，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谢浔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他恢复神能之后，双眼变成了原本的蓝色。 望着小姑娘呆呆懒懒无忧无虑的模样，谢浔弯起唇角，眼底尽是宠溺，“怎么了，不喜欢？” 姜小小摇摇头。 她想起来很早之前谢浔说过，以后会狠狠欺负她。 她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已经打不过他了。 想到这儿，姜小小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你以后欺负我的时候，能手下留情吗？” 这一句，谢浔倒是秒懂了。 眉眼染笑，抬手揉揉她脑袋，“那就得看你乖不乖了。” 姜小小立马表态，“我很乖，很乖哒！” 第185章 谢浔几乎是一忍再忍，才忍住立即将她抱回府上藏起来的冲动。 他骨子里的病态是被困在阿软死的那天，一次次看着她倒在自己眼前时刺激出来的。 没恢复记忆的时候，谢浔还没觉得。 现在什么都记得了，他发现自己完全就控制不住。 不想小小暴露于人前，心里总会偏执地觉得，除了他，所有人都对她有恶意，所有人都想伤害她。 “小小，我们回家，好不好？” 谢浔的声音因为克制而变得有些低哑，湛蓝的眸子里，有暗芒划过。 姜小小偏头看向广场中央，黑袍人的尸体正躺在方碑下。 看来后面的事不用她操心了。 双眼弯弯，姜小小嗯嗯点头，“那你背我。” 她体内多了一股力量，好困，好想睡觉。 “好，我背你。” 谢浔蹲下身，让姜小小趴到自己背上。 起身时，他下意识看了眼女帝所在的方向。 原本，该让小小去见见她生母的，可这儿是皇宫，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似乎不太适合认亲。 谢浔想着，女帝和张易初一会儿应该还会来楚王府，索性背着姜小小先走了。 秦枫眠几人见谢浔就这么把姜小小带走，顿时满头问号。 “都别愣着了，你们几个打扫一下现场。”白丞走过来，交代道。 先前姜小小和黑袍人的那一战，破坏了不少东西，如今广场上一片狼藉。 白丞交代完，径直走向女帝。 能让时间静止，这位可是神级人物，他得去拜会一下。 —— 张易初刚把自己的帕子要回来，可上面却多了个红唇印，上面隐隐还有一股子馨香味儿。 “你！”张易初气结。 “嘘——” 女帝突然站起来，玲珑浮凸的身躯往前倾了倾，食指轻轻压在他唇上，唇瓣贴在他耳边，呼吸近在咫尺，语调缠绵悱恻，“道长，不可以骂人哦～” 仿佛被电流击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脚底窜到头皮。 张易初的耳垂，倏地变成了绯色。 “呀……耳朵红了。” 女帝站直身子，慵懒轻魅的眼底漾出一丝笑，“人家只是提醒道长，出家人不能骂人，所以道长这是……在害羞吗？” “妖女！” 张易初直接将手中帕子化为灰烬，狠狠嗤了一句，愤然转身离开。 若非顾及到这妖女是小小的生母，他恨不能一把掐死她！ 女帝望着张易初离开的峻拔背影，红唇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张易初前脚刚走，白丞就走了过来，拱手行礼，“小子白丞，拜见前辈。” 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可在这位面前，只能算个毛头小子。 女帝淡淡瞥他一眼。 她对其他的人和事，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更没有和白丞闲聊的打算，转瞬就消失在原地。 白丞摸摸鼻子，只得转身，打算去找鸿泰帝，把帝神殿的详细情况禀报一下。 —— 张易初又回到了阁楼上。 老天师还站在那儿，他旁边跪着一个人。 准确地说，不是人，而是青云道长的魂体。 青云道长此时被老天师的灵符镇压住，完全挣脱不开，动弹不得，嘴里一个劲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老天师没管他，只是望向张易初，“都处理完了？” 张易初嗯了声。 老天师又问：“难得一家团聚，怎么不跟去楚王府？” 张易初想到那个女人也会去楚王府，顿时皱了皱眉。 老天师哈哈大笑，“躲着她，就能改变你们有个女儿的事实了？” 张易初一噎，“师父，您知道的，我……” 他承认小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跟那妖女是夫妻。 别说他一直以来就没有娶亲的念头，就算有，他也不会娶个那样的妖女！ 身后青云道长的魂体听到这对话，顿时安静下来。 姜小小，竟然是张易初和女帝的女儿！！！ 张易初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自己天赋惊人，娶个媳妇竟然是冥界之主，生个女儿又是神级天赋？？？ 老天师头也没回，话却是对青云道长说的，“小心些，别把自己最后这点魂魄给气没了。” 青云道长抬头，死死盯着张易初。 张易初冷冷看他一眼，“与其提升自己，不如诋毁别人是么？你这辈子，也就这么点胸襟了。” 老天师道：“今日闹出来的动静，天师府该给皇室一个交代，你去见见皇上，为师还得带这孽徒回去受罚，先行一步。” 张易初颔首，“师父慢走。” 张易初去见鸿泰帝时，鸿泰帝刚听白丞说了帝神殿的事儿。 得知儿子已经传承了大帝神能，鸿泰帝满心欢喜，脸上的愉悦藏都藏不住。 他当即让人去把玉芙殿等着喝喜酒的大臣们都打发走了。 张易初简单跟鸿泰帝说了一下，一直以来在背后兴风作浪的是天师府弟子，他的师兄青云道长。 鸿泰帝略有些惊讶。 “还请皇上宽心。”张易初道：“家师已经把他的魂体带回去受罚了，此事，天师府绝不会包庇半分。” 第186章 鸿泰帝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幕后之人竟然出自名满天下的天师府。 他生气，怎么可能不气？ 要知道他儿子才三岁就硬生生被那个畜生抽走了龙气。 张易初很清楚，哪怕青云道长早就叛出师门，这件事还是跟天师府脱不了干系。 他只能向鸿泰帝允诺，将来天师府会多派一批弟子下山辅助阴阳司。 张易初让步到这份上，鸿泰帝也不好再咄咄逼人，此事到此为止。 张易初出了宫，想着那妖女差不多应该已经回去了，她不可能在凡间待这么久。 早上送他入宫的马车还停在皇城门外，张易初抬步往上走，弯腰一挑帘，当看到里头坐着的人，顿时僵住了。 第141章 该怎么报答道长好呢？ 女帝不知何时已经提前坐到了马车里，托着腮懒懒靠在座椅上。 长裙曳地，如垂下半匹云霞，火红绚烂。 偏她生得冷艳，媚而不俗，眉眼间的冥帝之威，更添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气，颠倒众生，令人不敢直视。 当然，不敢直视她的人并不包括张易初。 张易初看到她就只想皱眉，甚至还想转身就走。 然而刚要下车，身后就传来女帝绵软幽怨的声音，“道长，人家等你好久了～” “你就不想亲自给女儿介绍一下她的亲生母亲么？小小若是知道你扔下我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她得多伤心呀？” 张易初捏捏眉心。 他是讨厌这女人没错，但他宠女儿。 小小才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本就是需要安心静养的时候。 若是让她得知爹娘不和，心里还不定会怎么想。 再加上，小小先前觉醒的幽冥之力还需要这女人点拨，以后才能顺利修炼。 想到这儿，张易初打消了一走了之的念头，重新折回去。 车厢里的座椅是三排，除了门口方向，后面一排，左右两边各一排，十分宽敞。 张易初选择了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并且刚坐下就在中间弄了个结界，将俩人彻底隔开。 之后，他便开始打坐入定。 车厢里香气浮动。 女帝挑唇望着他。 男人生得一副好容颜，清隽温润，矜贵雅正，偏偏骨子里又透出几分难训的桀骜。 天生的禁欲相。 女帝想起当年她强来时他分明被情欲所动却赤红着眼恨不能杀了她的样子。 “道长～你上来就不说话，不会闷得慌么？” 张易初自动屏蔽了她的声音，眉眼淡漠，面上毫无波澜。 然而，尽管他已经做到潜心入定，女帝的声音还是穿透了结界，带着魔力般钻入他的耳朵。 “道长～” 张易初俊脸微沉。 “道长～” “闭嘴！” 张易初终于听不下去，睁开眼，狠狠瞪着她。 话音才落，马车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猛地一个颠簸。 车厢狠狠摇晃了一下。 张易初不防会遇到突发情况，大半个身子往后一甩。 不偏不倚就撞进了女帝怀里。 中间明明有结界的，一定是这女人动了手脚！ 张易初抬起头，正对上女帝含娇带媚的双眸。 “道长～”她委委屈屈：“你撞疼我了。” 张易初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 女帝没穿鞋袜，雪白的玉足就这么裸露在外。 就算她能脚踏虚空如履平地，可都已经是当娘的人了，这女人就不知道收敛一下吗？ 张易初终于恼羞成怒，冷嗤一声：“伤风败俗！” 女帝不以为然，只是挑眉看着他。 刚才那一撞，张易初的身上沾染了女帝的香气。 他立马撩开车帘散味，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刻也不想跟她多待。 想了想，又吩咐车夫，找个卖鞋的铺子。 没多会儿，马车停下。 张易初沉冷着眉眼，命令她，“下去！” “做什么？”女帝不动。 张易初蹙眉道：“你难道想光着脚去见女儿？” 女帝还是不动，“可是我没穿鞋，万一下去，他们看光了我，再跟你一样，骂你女儿的娘伤风败俗怎么办？” 张易初顿时黑了脸，盯着她，“那你想如何？” 女帝轻扯他衣袖，“道长去给我买～” “你！” 算了，看在小小的面上，今天他不跟这女人一般见识。 张易初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挑帘下去。 没多会儿就拎了一双红色绣石榴花的绣鞋和一双白色长袜回来。 把鞋袜往女帝跟前一送，张易初冷声道：“穿上！” “不会。”女帝对上他黑沉沉的眼，一脸无辜，“真不会嘛～以前又没穿过，恐怕还得劳烦道长了。” 张易初忍无可忍，正想发作。 女帝突然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笑容摇曳而魅惑。 “道长～人家又不是人，不会穿鞋不是很正常么？你若是不肯帮忙，那我不穿就是了，你别生气嘛……” 张易初感觉自己有生之年的好脾气都快在她身上耗光了。 “撒手！” 女帝轻轻松开他。 张易初弯下腰，拿起长袜准备给她套上。 第187章 那手指修长洁白，骨廓十分好看。 他在刻意避开，不碰到她。 女帝状似不经意地晃了晃玉足。 这一晃，精致的脚踝碰到了张易初的手。 女帝轻笑，“道长的手好暖。” 就知道这女人是故意的。 张易初眉眼平静，仿佛在做一件无关痛痒的事，面对的不是美人，而是木头。 把最后一只鞋给她穿上，张易初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这次倒是没有打坐，但也轻轻阖着眸子。 没说话，可满身都写着嫌弃。 车帘微敞，有日光照进来，衬得他侧脸越发清俊。 马车先前跟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撞到了一起，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车夫惊慌失措，连连给张易初赔罪。 张易初并没有迁怒他的意思，淡淡道：“无妨，你留下来善后，我们先走。” 此处离着楚王府已经不远了，步行可到。 张易初下来后，女帝也跟着走了下来。 女帝刚一露面，张易初就听到周围响起了不少倒抽气的声音。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男人，一个个全都望向这处。 女帝的美，并非凡人可比。 她出现在人间的街道上，引起轰动是不可避免的。 她自己本不喜被那么多男人围观。 可谁让前面走着一个对她的美貌不屑一顾的禁欲道长呢？ 女帝只能对周围的目光视若不见，亦步亦趋跟着张易初。 正在她琢磨下一步要怎么撩小道长的时候，一顶垂着薄纱的斗笠飞过来，不偏不倚稳稳落在她顶上。 女帝透过薄纱一看，张易初已经站在卖斗笠的摊子上付钱了。 女帝上前几步，唇边噙着潋滟的笑，“道长给我买鞋，又给我买斗笠，我该怎么报答好呢？” 第142章 小小认母 一直到回楚王府，张易初都没搭理身后的女人。 楚王府大门外的守卫不认识女帝，可他们认识张易初。 知道这位道长是王府贵客，守卫没敢问他身后的女子是谁。 门房小厮更是恭恭敬敬把张易初领到了前厅。 …… 之前谢浔是一路步行把姜小小背回来的。 姜小小在他背上睡了一觉，到家已经醒了。 谢浔却不让她出去，轻轻抚着她的脑袋。 “小小乖，好好待在屋里休息，好不好？” 湛蓝眸子里，入骨的偏执在灼烧。 姜小小看不懂这些，只是告诉他，“我已经不困啦！” 又说：“谢浔，我体内多了一股力量，想去请教爹爹该怎么修炼，爹爹回来了吗？” 谢浔马上吩咐院里的下人出去打听。 没多会儿，下人回话说清尘道长已经到府上了。 谢浔眉头微动。 张易初回来了，那女帝应该也来了。 毕竟是亲生女儿，女帝没道理不看一眼就这么走了。 小小认亲是必然的。 谢浔没再阻拦她。 蹲下身，给姜小小穿上鞋袜，又取来厚厚的斗篷给她罩上，这才带着她往外走。 “还要我背吗？”谢浔问。 谢浔的那些回忆，姜小小一概不知，她只是感觉到醒来后，谢浔对她更体贴细致了。 摇摇头，姜小小说：“我自己走。” 之前跟黑袍人的那一战，张易初和老天师没有在关键时刻出现。 姜小小记得这件事，但她心里没有怨怪，只是想着爹爹应该是碰上麻烦了，一会儿见到爹爹，要好好问清楚，没准她还能帮上忙。 到前厅的时候，姜小小一脚跨进门槛就见张易初在圈椅上端正而坐。 “爹爹……” 她甜甜喊了一声。 喊完才发现，张易初旁边还坐了个容颜绝美的女子。 这女子，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是鬼市里曾经碰到过的那位？ 当时姜小小鬼使神差想看女子面具下的脸，这会儿真见着了，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呆呆地望着对方。 女帝冲她招招手，“小小过来，我是你娘亲。” “娘……亲？” 姜小小没有急着上前，而是转头看向谢浔。 谢浔点点头，莞尔道：“她真是你娘亲。” 姜小小又回过头，继续呆呆地看着女帝。 打从记事起，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父母又是谁。 不过，在苍梧山修炼的师兄弟们，即便有家，有爹有娘，他们的爹娘也不会出现在山上。 换句话说，大家都一样。 所以姜小小很小就习惯了没有爹娘只有师父的日子。 她也从来没有刻意想过要去寻找父母。 第一次让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有个娘的时候，是在云州那会儿。 初来癸水，没人教，她还以为自己受伤了。 后来村长媳妇儿林桂芳跟她说，这些东西原本该是她亲娘教的。 于是姜小小懂了，她需要有个娘。 可是她只找到了爹爹。 爹爹就是小师叔，是熟人。 姜小小不用重新认识，代入得很快，不过就是换个称呼而已。 爹爹说，以后有机会，她会见到娘亲的。 姜小小从未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更没想过，娘亲会长得这么好看。 第188章 女帝见她呆呆的样子，轻笑道：“小丫头，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姜小小性格使然，再加上她灵魂不全的原因，她所有的喜怒哀乐表现出来都是很平静甚至是呆呆的。 可是呆，并不代表她不开心。 “不不不，我记得的。”生怕娘亲也跑了，姜小小赶紧走过去。 女帝拉住她的双手。 姜小小感觉到，娘亲的手好冰好凉。 其实上次在鬼市，她就推测过，对方竟然能把地狱恶犬吓得落荒而逃，还能轻松掩盖气息瞒过打更鬼。 她当时猜测，这女子要么是鬼王，要么是鬼皇。 可现在看来，似乎都不是。 哪怕女帝已经隐藏了九成的气息，姜小小还是察觉到了。 “娘亲，是……冥帝？” 除了冥帝，她再也想不出冥界还有什么人能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女帝点了点她的额头，笑得宠溺，“小丫头真聪明。” 啊？还真是啊？ 姜小小纳闷了，“爹爹是怎么娶到娘亲的？”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冥帝跑到人间来嫁人吧？ 冥帝可是半神！ 女帝没说话，只是笑看着张易初。 张易初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知道女儿耿直，但是没想到竟然耿直到这地步。 他总不能告诉女儿，爹爹和娘亲没有成亲，一切都是那个女人不知廉耻毁他清白。 “小小。”张易初微微一笑，声线如水，嗓音干净，“爹娘的事，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你，你先跟爹爹说说，有没有哪不舒服？” 姜小小摇头，“倒是没有哪里不舒服，但是身体里好像多了另外一种力量，爹爹知道是什么吗？” “是幽冥之力。”女帝接过话，顺势拉了女儿在自己旁边坐下，耐心给她解释。 “这股力量来自于血脉传承，只是因为它太过霸道，所以从你出生开始，你爹就给你上了封印，每当幽冥之力躁动的时候，你都会变小。” 姜小小之前就听谢浔分析过。 谢浔说，让她变小的东西很大可能不是咒术，而是封印。 而且这封印是为了保护她。 姜小小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封印是爹爹亲自下的。 那爹爹闭关十六年，一定就是为了封印她而受了重伤。 大战黑袍人的时候，体内的那股力量就很躁动。 姜小小正是因为被这股力量耗尽体力才会败下阵来的。 她当时险些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命丧帝神殿了，但是没想到，黑袍人的那一掌，竟然直接破开了她的封印，将幽冥之力释放了出来。 姜小小试着感受了一下，现在的幽冥之力很平和，丝毫没有之前的躁动了。 女帝解释说：“好在谢浔及时恢复了神能帮你净化掉幽冥之力的狂躁之气，以后你便能安心修炼了。” 说着从掌心里变出一卷羊皮卷轴，递给姜小小，“这是幽冥诀，小小若是想跟娘亲回冥界，那我便亲自教导你，你若是不想去，便照着上面的功法修炼，以后有不懂的，再来找娘亲。” 顿了顿，她意有所指，“让你爹爹带你来，娘亲的家，他最熟悉了。” 第143章 爹爹和娘亲不住一起吗 姜小小听到这话，面上有些意外，“爹爹，去找过娘亲吗？” 张易初垂着眼皮，许久才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的有多心不甘情不愿，只有女帝听出来。 姜小小想起师父曾经告诉她，小师叔自她入天师府那年就开始闭关了。 而她是刚出生就入的天师府。 那也就是说，今日之前，爹娘已经十六年没见面。 谢浔跟她想到一块儿了，莞尔道：“客院我已经让人备好，姜姨，小师叔，你们随时可以过去休息。” 张易初一怔，“一、一个院子？” 姜小小疑惑看着他，“爹爹和娘亲已经十六年没见面了，不住一起吗？” 女帝没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张易初要如何应付闺女。 张易初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温声道：“没有，爹爹只是在想，你第一次见娘亲，晚上会不会想跟她一起睡。” 张易初对女儿，从来都是极有耐心的态度。 姜小小没有回答，她又转头看谢浔。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跟人一起睡过。 跟谢浔同床的时候，都是她变小的时候，谢浔为了方便照顾她才把她拿上去的。 变身期间，俩人体型差异太大，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姜小小并不是不想跟娘亲睡。 诚然，见到娘亲她无疑是很高兴的。 可她从来就没有跟人一起睡的意识。 女帝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带了暖色，“小小，要跟娘亲一起睡吗？我还可以顺便指导你幽冥诀。” “不要不要！” 姜小小一听睡觉时间都要修炼，马上摇头，“我跟谢浔一起睡。” 女帝：“……” 张易初：“？？？” 又被坑了一把的谢浔忙解释，“姜姨，小师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小小确实跟我住一个院子，可我们都有各自的房间，我有分寸，绝对不会逾越雷池半步的。” 张易初狭眸微敛，“这话你以前说，我倒信你几分，毕竟小小体内有封印，你碰不了她，可现在……” 第189章 他顿了顿，“或许我该考虑等燕京事了，带小小回天师府住些时日。” “回天师府？”姜小小满心纳闷，“我不是来嫁给谢浔的吗？为什么要回去？” “傻丫头。”张易初无奈，“嫁人之前，你得待在娘家，明白吗？” “那娘亲也在天师府吗？” 娘家娘家，有娘才算的……吧？ 全程想着女儿，完全没意识到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张易初再次沉默，然后在女帝嫣然带笑的注视下，又是一个被逼无奈的，“嗯。” “噢。”姜小小明白了，回头跟谢浔说，“那到时候成亲，你记得来接一下我。” 谢浔：“……这种事不能忘。” 虽然他挺不想小小回去，可这是规矩。 况且岳父岳母都在，哪怕他是神，也必须尊重二位的意见。 “小小真乖。”女帝温柔地抚了抚女儿的脑袋，“过些天，娘亲陪着你一块儿回天师府。” “嗯嗯。” 张易初听到母女俩的对话，眼皮狠狠跳了跳，却是什么都没说。 之前那一战，大家都很累了，谢浔让后厨备了饭，吃完后让人送着张易初和女帝去往客院休息。 那二人刚走，门口就探进来一颗小脑袋。 来的正是杨二顺。 “姐姐。”他一进门，就上下打量了姜小小一圈，“我听说今天宫里都翻天了，你没事儿吧？” “没有，好得很。” 杨二顺又围着姜小小绕了一圈，确定真没事儿才开始撒娇。 “姐姐姐姐，今天雪好深，我们出去打雪仗，好不好？” 吃雪团姜小小很在行，打雪仗倒还是头一次。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点了头，“好。” “小小……”谢浔喊住她。 原本不想让她出去的，可当对上她迷茫的眼神时，谢浔心里突然好似被蜜蜂蛰了一下，揪扯着疼。 也是这个时候，谢浔才突然明白过来，小小分明不通七情六欲，当初为何坚持要带上杨二顺。 是因为杨二顺那一声声的“姐姐”。 小小不记得阿泽了，可刻在灵魂里的那一声“阿姐”，她是有反应的。 在云州那会儿，没有人待见谢浔，自然也就没有人待见他半道上捡来的姜小小。 杨二顺大概是村里的异类，他不仅不排斥谢浔，还对姜小小表现出来的各种异常反应表示非常认同。 他是村里第一个接受姜小小的，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分外真诚。 这一幕，跟在一百年前的四同镇何其相像。 当时也只有他们三个人相互依靠：阿软，阿泽和阿堇。 姜小小等了半天没见谢浔说话，不由得出声问：“怎么了吗？” “没事。”谢浔伸手替她系好斗篷，嗓音清润，“我陪你去。” “啊！” 杨二顺忽然吓了一大跳。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谢浔。 “姐姐姐……姐夫的眼睛，是被人下毒了吗？” 谢浔：“还好，毒不死。” “咦？” 杨二顺也绕着谢浔转了一圈，捏着小下巴，“怎么感觉，你变厉害了？” 谢浔倒也没否认，“你的感觉很敏锐。” “没道理啊！” 杨二顺想不通，他没日没夜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学会引气入体正式进入炼气期了。 谢浔什么都没做，比他还懒，怎么就突然厉害起来了？ “姐姐，那姐夫能打得过你吗？” 杨二顺很是担心自己的前程。 姜小小想了想，如实说：“他现在已经可以随便欺负我了。” “哎呀完了完了……”杨二顺仰天哀嚎一声，“雪仗我不打了，我还是继续修炼去吧！” 以后谢浔睡觉他修炼，谢浔吃饭他修炼，谢浔偷懒他还修炼。 他就不信了！ —— 杨二顺走了，姜小小茫然地站在原地，问谢浔，“雪仗还打吗？” 谢浔轻笑，“你若是想打，那我陪你。” 姜小小说：“那我们先约定好，不准使用任何能力，只能手打。” 谢浔应允，“好。” 姜小小走到院里，刚捏了个雪团，还没来得及开打，就听外面有下人来禀报，说璃国六皇子求见。 下人话音才落，外面就传来封燕归的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儿？真是晦气，喝个喜酒还能碰到死人，这破地儿本皇子不待了。楚王殿下，本皇子的阴玉您老用的还顺手吗？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第144章 永安长公主 封燕归一脚跨进院门，当对上谢浔那双湛蓝色的眸子时，他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儿。 封燕归默默退出去，缓了好久才重新进来。 再抬头，谢浔的眼睛仍旧是蓝色的，先前并非幻觉。 封燕归挑眉，“看来我的情报没错，燕国出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之前帝神殿爆发大战时，封燕归跟燕国的文武百官一样，等在设宴的玉芙殿。 然而却迟迟不见太子和太子妃从帝神殿回来。 燕国大臣们不敢轻举妄动，封燕归却是吩咐了自己的人出去打探。 然后便打探到了好一出大戏。 虽然这出戏比封燕归想象中的还要震撼，但结果跟他预料的没差多少——那个太子慕容渊，不过是鸿泰帝十多年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一颗棋子罢了，鸿泰帝真正属意的太子，是争议最大，名声最差的楚王。 第190章 封燕归虽然才十五岁，可他自小便是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的。 要论前朝后宫中的各种阴谋算计尔虞我诈，封燕归见过的比谢浔见过的多得多。 燕国后宫单薄，鸿泰帝膝下就只有两个儿子。 燕国的形势，封燕归很容易就能看明白。 唯一不懂的是，鸿泰帝为何敢把宝押在一个不被人看好的楚王身上？ 今日之前，封燕归觉得楚王大概跟他是同一类人，扮猪吃虎。 可今日之后，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鸿泰帝的这个儿子。 探子告诉他，楚王传承了燕国开国大帝狼堇的神能。 据说狼堇的眼睛就是蓝色的。 那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楚王现在已经不是人，是神了。 也就是说，鸿泰帝从一开始便知道，他这个儿子将来会传承神能。 所以他不需要那么多的儿子，更不需要从中挑选一个最优秀的来继承江山。 有一尊神，别说是统治燕国，就是统治这整片星穹大陆都完全不在话下。 封燕归原本以为此次燕国之行，能看到两位皇子为了皇位你来我往争个头破血流。 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单方面的实力碾压。 而且那位被碾压下去的太子，已经死了。 当时消息从帝神殿一路飞到设宴的玉芙殿，满殿皆惊。 封燕归想，那一刻最得意的人应该是鸿泰帝。 老子帮着小儿子斗死大儿子。 啧啧，真是出人意料啊！ “可惜了，当时没能在现场。”封燕归遗憾轻叹，一贯表现出来的玩世不恭收了个干干净净，黑眸里划过几许暗芒。 璃国皇室若是能有燕国这般干净，他这十五年也不用活得这么累。 谢浔望着封燕归。 这小子是阿泽的后代。 当年璃国建立后，阿泽不愿用昭国皇室的姓，便用了他母妃的姓氏：封。 阿泽还曾为阿软修建过一座九层宝塔。 宝塔里存放着阿软生前用过的所有东西，包括医书和药材。 宝塔最顶层有一幅画，是阿软的画像，阿堇献祭之前亲手画的。 这座塔，在阿堇死后就只有阿泽一个人能进，算是璃国皇室的一处禁地。 “楚王殿下，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封燕归望向谢浔，面上重新挂了笑。 谢浔从袖袋里掏出那枚阴玉，“你想用这个换小小？” 封燕归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你想没想过，你以后会招很多人恨。” “是么？”谢浔不以为然。 讨厌他，恨他的人，从前世到今生就没少过，他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封燕归道：“因为你会读心，跟你做朋友，没秘密，至少我不愿意。” 谢浔挑眉，“那看来，六皇子心里藏了不少秘密。” 封燕归不置可否，转眸看着姜小小，“言归正传吧，我们璃国奉姜掌司为座上宾，正式邀请你去璃都做客，姜掌司意下如何？” “璃国？”姜小小只听说过，没去过，“远吗？” “呃，不算太远。” “噢，那我不去。” “……这又是为何？” 姜小小一脸诚恳，“我们不熟。” 封燕归：“……” 这要换成秦枫眠那厮，谢浔少不得要损他几句。 可封燕归是阿泽的后代。 而且璃国特地来请小小，八成是因为阿泽知道阿软会转世，驾崩的时候给儿孙留了遗言，让他们找到转世的长公主。 璃国是为了永安长公主而来。 但这次，谢浔想自私一回。 他不想让小小回忆起前世，不愿让她再经历一遍前世的痛苦。 他宁愿她灵魂不全，哪怕她一辈子都不通七情六欲。 只要她无忧无虑，爱和守护，便交给他一个人来完成。 “璃皇的美意，我们心领了。”谢浔说着，将阴玉递给封燕归，“很抱歉，小小去不了璃国。” 封燕归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他让了一步，“那我们连楚王一块儿邀请呢？” “也去不了。” “为什么？” “没有缘由。”想到前世，谢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如果六皇子觉得燕京还不错，愿意多留几天，我和小小会很高兴，至于去璃国的事儿，以后就别再提了。” 封燕归皱起眉。 他越看，越觉得姜小小的容貌跟永安长公主很像。 那张画像，原本只有璃国历代帝王才能看到。 璃皇安排封燕归出使燕国时，曾亲自带着他去了九层宝塔。 所以封燕归的印象特别深。 启程之前，璃皇直接告诉封燕归，来找燕国阴阳司的掌司，并把她请到璃国做客。 当时封燕归还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亲眼看到姜小小。 那一幕，封燕归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仿佛亲眼看到画像里的人走出来了。 父皇找这位，一定是有什么缘由，而且很重要。 封燕归不想空手而归。 “那我换个问法。” 他认真道：“需要璃国做什么，或者是需要我做什么，楚王才能同意姜掌司去璃国做客？您只管开条件，只要能满足，我们会尽全力。” 第191章 第145章 成何体统 姜小小很疑惑，“你们璃皇跟我很熟吗？” 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封燕归带着人出使燕国只是顺便，找她才是正题的感觉呢？ “不熟，但是听说过姜掌司的大名。”封燕归莞尔道：“我们璃国一向尊重并且爱惜人才，尤其是像姜掌司这样的天才。” 在燕京的这些日子，封燕归并非什么都没做。 他的密探已经弄清楚了，姜小小便是苍梧山那位神秘的女弟子。 燕国盛行玄术，璃燕两国交界处的苍梧山天师府更是名动天下的玄门圣地。 苍梧山破例收了个女弟子的事儿，但凡了解过玄门的人都知道。 当时得到情报的时候，封燕归还有些惊讶。 因为无法把外表乖软的姜小小跟他想象中的玄门高人联系起来。 不过仔细想想，父皇也不可能安排了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请一个普通人回璃国。 然而更令封燕归惊讶的，是楚王对这件事的态度。 楚王似乎很抗拒璃国，哪怕他都已经让步到条件任开了，楚王还是没有丝毫动摇。 请不到人，封燕归没有强求，收了阴玉便离开了楚王府。 阿珂等在外面。 封燕归见到她，精致的唇边漾开浅浅的笑，“姐姐，等很久了吧？” 封燕归的母妃死于宫斗。 十岁那年，封燕归身边多了个比他年长三岁且不苟言笑的女护卫阿珂。 阿珂是他三哥派来随时准备弄死他的，他知道。 上次在城外驿站，井下女鬼的封印突然被开启，他和他的七名护卫全部落到洞穴里，险些团灭。 这事儿跟阿珂脱不了干系，他也知道。 可他还是会不厌其烦地一声声喊她“姐姐”。 阿珂巧妙避开封燕归的触碰，语气平静，“殿下可曾请到姜掌司了？” 封燕归摇头，“没有。”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封燕归可怜兮兮望着她，“姐姐会不会嫌弃我太笨了？” 小奶狗撒娇的语气，垂下的黑眸里却是暗潮涌动。 他当然不可能空手而归，此次出使燕国，可是他在父皇跟前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 正面找楚王和姜小小只是下下策而已。 至于上上策嘛，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阿珂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殿下尽力便好。” 封燕归莞尔，“姐姐，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阿珂道：“驿馆里备了吃食，殿下回去便可享用。” “不要嘛……驿馆里的饭不好吃，我要姐姐陪我，去外面吃。” …… 封燕归选了一家建筑古朴装潢典雅的酒楼，点了一桌子菜，一壶上好的桃花酿。 “姐姐，你坐呀！”封燕归拎着酒壶，把两只小酒杯都满上。 阿珂站在旁边不动，“属下不饿。” 封燕归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那姐姐能不能为我斟酒？” 阿珂闻言，将手中的剑放到旁边长案上，走到桌边，拎起酒壶。 封燕归将喝空的酒杯递给她，之后便低着头，用筷子将凉拌猪耳里的香菜一点点拨出来。 “殿下请用。” 阿珂斟满了酒，放到他面前。 封燕归嗯了声，端起来后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阿珂望着他，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姐姐斟的酒最好喝了。” 封燕归喝完后看着阿珂，他此时两颊晕红，黑眸被熏染出了几分迷离醉意，笑容却乖顺。 伸手扶了扶脑袋，封燕归又补了一句，“就是……有点儿晕。” 话还没说完，双眼一闭趴到了八仙桌上。 “殿下……” 阿珂走过来，轻声喊。 “殿下？” 喊了好几声，封燕归都没反应。 阿珂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闪着寒光的银针，她的眼底和面上一样毫无情绪。 举起银针，就要朝着封燕归的头顶穴位扎下去。 正在此时，封燕归突然哼唧一声，摇摇晃晃地坐起来，又好像没坐稳，脑袋一歪，正好歪靠在阿珂的腰腹上。 他像是寻到了依托，顺势张开双臂抱住她，眼睛不曾睁开，嘴里却带着醉意地咕哝，“姐姐，我好困，你背我回家嘛……” 阿珂一怔，随即快速收了银针，动手想把封燕归扶正。 “殿下，你喝醉了。” “唔……”封燕归仍旧抱住她不松手，“姐姐背我，背我嘛……” 阿珂不得已，只能蹲下身，让封燕归趴到她背上。 封燕归乖巧地伸出双手圈住她的脖子，将下巴搭在她颈窝，口齿间仍有桃花酿的香气，“姐姐要送我回家，不可以中途放开我哦！” —— 张易初和女帝被安排到了同一个院子。 刚入院，张易初挑选了房间进去后就没再出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地把门闩给栓上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外面的敲门声。 张易初只当是对面那间房里住着的妖女，没作理会。 敲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说话声。 “清尘道长，楚王殿下让奴婢们送些点心过来。”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张易初走过去推开门，客气道了声有劳。 第192章 两个丫鬟端着托盘，陆续入内，将点心摆放好。 那二人一走，张易初马上就想关上门。 恰在此时，女帝突然从浴房里出来。 她刚沐浴完，乌发披散，发丝上还滴着水珠，甚至有水珠顺着优美的天鹅颈滑向了锁骨，那一处肌肤，白得晃人眼球。 似乎察觉到了张易初的视线，女帝侧头看过来，眸子里含着风情万种，红唇漾开千般旖旎。 美极艳极。 这女人，不仅光着脚，就连寝衣都是薄纱红裙，玲珑曲线一览无遗！ 那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臂，羊脂玉般白，细腻又修长。 突然想起她勾着他的脖子时，双臂就好似无骨的水蛇般柔软，鼻息间全是她的香气。 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张易初意识到自己失态，急急收回视线，恼羞成怒，“你……你成何体统！” 第146章 小小不能去璃国 先前超乎寻常的失态，让张易初的脸色有些复杂。 他收了思绪，都没等女帝说话便回了房，再一次拴上门闩。 女帝离着张易初不远。 张易初面上的表情变化，她看得清清楚楚。 刚要靠近房间，突然感觉到周身一股刺骨的冰冷。 女帝抬头一看，心下微惊。 只见张易初的房间周围，被一个巨大的能量环圈住，形成了一个让她无法逾越的结界。 这个能量环，是冰系的。 这是……冰系灵环。 这股能量，就算是从不惧寒冷的女帝，也忍不住拢了拢衣裙。 女帝一早就知道，张易初不是星穹大陆的人，她曾经暗中查过，他来自神域。 他们那儿的人，有修炼天赋的都会在七岁那年觉醒一枚灵环。 灵环分五系：水火雷风冰。 冰系是最为罕见的。 女帝认识张易初这么久，从未见他亮出过本命灵环。 这还是头一回，竟是为了防她。 女帝轻笑，有意思。 她也不走，就地盘腿坐下，冷是冷了点儿，不过跟小道长一起打坐入定的机会很是难得呢！ …… 张易初能感知到那个女人就在外面，但他的情绪已经逐渐平稳了下来。 因为她，他最近的情绪总是被牵引，变化有些大，作为修炼者，实在太不该。 灵环耗能太大，现在的他坚持不了多久。 他之所以释放出来，并非完全是为了防那个女人，还为了提醒自己。 终有一日，他会带着女儿再回神域，在这片大陆上，不应再留下任何不必要的牵绊。 一炷香后，张易初收了灵环，起身推门出去。 地上打坐的女帝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 女帝发现他先前的恼羞成怒等种种情绪，全都看不到了。 那双眼睛，当真就跟他的冰系天赋一般，清凉透彻，波澜不惊。 “你是小小的生母，我是小小的生父，小小自小没在爹娘身边长大，她需要父爱，也需要母爱，这一点无可厚非。” 张易初声音淡然，“但我们的关系，仅限于在小小跟前扮演夫妻，小小不在，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最好互不干扰。” 女帝笑容明艳：“道长是在跟我谈协议，还是谈条件？” 张易初瞥她一眼，没说话。 女帝托着腮，“那万一我被道长的美色所惑，情难自禁，做了不该做的事，要怎么办呢？” 张易初袖袍中手指微紧，语气决绝，“十六年前的荒唐，我不会让自己再犯第二次！” 气氛正僵持，院内突然飞来一只鸽子和一只冥蝶。 鸽子找的张易初，冥蝶找女帝。 张易初取下鸽子脚上的密信，打开看了一眼，微微有些愣神。 冥帝听到冥蝶的传话，也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 “送小小回天师府的事……” “送小小回天师府的事……” 俩人异口同声。 张易初道：“你先说。” “还是道长先说吧。”女帝隐约感觉，他们碰上了同样的事。 张易初道：“璃国六皇子提前给天师府去了信，说璃国雪山深处惊现雪尸王，想请天师府弟子出山帮忙，还特地点名想请小小，师父的意思是让小小去历练。” 毕竟小小刚觉醒了幽冥之力，战斗确实是提升实力的最佳办法。 女帝挑眉。 果然，冥蝶和信鸽传达的是同一件事。 “道长打算如何？” “我当然不放心让小小一个人去。” 就算有谢浔陪同也不行。 谢浔才是他最大的不放心。 这一路上孤男寡女的，可别在婚前跟他当年一样，弄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张易初本身就是清心寡欲的保守性格。 哪怕女儿跟谢浔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他也绝不允许女儿在婚前就跟谢浔有点什么。 同意女儿跟谢浔住一个院子，已经是他作为父亲最大的让步。 没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谢浔就必须跟他女儿保持一定的距离，敢越雷池半步，他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弄死谢浔！ 女帝本来不想亲自前往璃国的，毕竟璃国那边的地府有鬼皇掌管，她只要吩咐下去，有的是阴司为她查明真相。 第193章 但现在听张易初的意思是打算陪同女儿前往璃国。 她忽然改主意了。 “我也不放心让女儿一个人去。”女帝说：“我要陪她一块儿去。” 张易初就知道这女人不会消停。 他淡淡撂下两个字，“随你。” 之后便去了正院找姜小小。 姜小小刚跟谢浔打完一场雪仗，浑身热得发汗。 张易初见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一株梅树旁边啃雪团。 “小小？”张易初忍俊不禁，“你怎么吃这个？” 又见她脸色绯红，额头上还有细汗，顿时紧张起来，“谢浔呢？” “他去泡澡了。”姜小小“嗷”的又咬了一口，“爹爹，怎么啦？” 泡澡…… 张易初脸色顷刻变了。 “你们刚才做什么了？” 他知道这话有些唐突，可小小什么都不懂，他这当爹的不能不警惕。 “就……打雪仗呀！爹爹也要一起来吗？” 虚惊一场。 张易初暗暗松了口气。 他本来还想问点别的，可看着女儿，却发现怎么都开不了口。 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当娘的来才行。 “小小，爹爹有事找你。”张易初回归正题，“你师祖传信给我，说璃国雪山出现了雪尸王，璃国六皇子想请天师府弟子出山帮忙。” “身为玄门弟子，驱邪除祟是我们的本分，这种事，没道理推脱，你师祖的意思，是让你去璃国历练。” 姜小小认真听完，然后看着她爹，“得谢浔答应了我才能去。” 这漏风小棉袄。 还没嫁人就天天把谢浔挂在嘴边。 张易初是真想把那小子拖过来狠狠揍一顿。 成天都给他女儿灌的什么迷魂汤？ 正巧谢浔沐浴完出来，听到父女俩的谈话，他顿时皱眉，态度坚决，“小小不能去璃国！” 第147章 想没想过回神域 张易初回头，就见刚沐浴完的谢浔，头发都还来不及擦干就疾步朝这边来。 面上的紧张和恐慌一览无遗。 张易初并不知道他们前世的事儿，因此有些不理解，“小小为什么不能去璃国？” 姜小小也很好奇，眨巴着眼睛等谢浔解释。 谢浔摇头：“没有原因，我只是不想让她离开我身边。” 张易初说：“你可以跟着去。” 凭谢浔现在的实力，他要真想去璃国，绝对没有人能拦得住，哪怕他父皇也不行。 张易初只是不想女儿错过这次历练的机会。 以前他没有教女儿更多关于神域那边的东西，甚至让她压等级不突破，是怕她天赋太强，一不小心惊醒了体内的幽冥之力。 现在幽冥之力被谢浔净化过，对小小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她完全可以放开去修炼。 可待在燕京捉些小鬼，对她的实力提升并没有任何帮助。 这片大陆跟神域不同，没有专门试炼的地方，战斗的机会少之又少。 难得碰上雪尸王，这对于小小而言，是个绝佳的历练机会。 谢浔深深看了张易初一眼，眼尾有些赤红，却是欲言又止。 张易初反应过来什么，温声跟姜小小说：“小小，你娘在客院呢，要不要去跟她说说话？” “嗯嗯，好。” 姜小小离开后，谢浔才请了张易初去小厅里坐。 张易初问他，“你不让小小去璃国，是不是另有隐情？” 谢浔颔首：“这件事，我不想瞒着小师叔。” 他把一百多年前，自己和阿软阿泽之间的事详细告诉了张易初。 张易初怎么都没想到，一百多年前谢浔的第一次化神，竟然是用他女儿的前世，阿软的命换来的。 而现在的小小，又是一百多年前的谢浔，用自己的神能跟冥帝换来的。 其间曲折，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昭国的那份回忆太痛了。” 谢浔至今说起来还觉得心脏抽搐，“小小不应该记起来，哪怕她的灵魂永远不会完整，我也愿意守着这一世无忧无虑的她。” “那我明白了。” 张易初点点头：“璃国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小小暂时也不能继续往下修炼了。” 一旦她不断突破，跟谢浔一样化了神，她就不止是能长生这么简单了。 她不仅能补全自己的灵魂，还能轻易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在找到办法彻底封存她前世记忆之前，小小保持现状最好。 “这丫头，是个命途多舛的。”张易初叹气。 “倒也不算太坏。”谢浔道：“毕竟这一世，小小有了一双爱她的父母。” 女帝和张易初之间的气氛虽然有些微妙，但谢浔看得出来，这俩人对女儿都是打心眼儿里疼的。 有一双如此强大的父母，再加一个他，就算小小不能继续突破，也无需担心她会受欺负。 张易初对此不置可否。 不管小小是怎么来的，不管小小的生母是谁，他对女儿的感情始终不会变。 “只是……” 张易初突然想起了什么，望向谢浔，“我之前跟你说过，你和我一样，都是从神域来的，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再回那个地方，去见见你真正的父母？” 第194章 第148章 吃醋 “神域？” 第一次见到张易初的时候，谢浔就听他说自己来自于这个神秘的地方。 可神域究竟是哪儿，他到现在也没明白。 一百多年前的阿堇记事起就在雪山里长大。 一百多年后的谢浔，又有了新的身份。 他对那双从未见过的父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和眷恋。 换句话说，见不见都可。 但如果…… “小师叔，神域有没有一种办法，不仅能彻底抹去小小前世的记忆，还能让她继续修炼？” 张易初颔首，“我若没猜错的话，你父亲如今应该已经突破到了仙帝境，他能改变大道秩序和法则，对他而言，小事一桩。” “只可惜，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回神域的办法。” 要回神域，就必须打开时空通道。 可这种能力，就连谢浔都不具备。 “会找到的。”谢浔眼底多了几分坚定。 为了小小，他必须去那个地方。 —— 客院里，姜小小正陪女帝坐在房顶看星星。 女帝抬手给她拢了拢斗篷。 姜小小道：“娘亲，我不冷。” 她修炼到现在，早就不惧酷暑严寒了，只是谢浔一直觉得她冷，所以变着法儿地给她加衣服。 “小小。”女帝看着她，“娘亲时隔十六年才来找你，你会不会怨我？” 姜小小摇头，“娘亲不是不想见我，而是你一见我，我体内的幽冥之力就会被唤醒，对不对？” 女帝将她搂进怀里。 这只是其中之一。 毕竟她们母女一脉相承，小小的幽冥之力来自于她。 如果她贸然出现，张易初的封印就会彻底失效。 因此她只能等，等狼堇恢复再来见女儿。 还有一点，是她答应了狼堇，要让他们在这一世修成正果。 所以，小小不能养在冥界。 狼堇耗尽所有气运是因，小小在关键时刻去找他是果。 如果小小养在冥界，那她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狼堇。 “娘亲身上好凉，小小给你暖暖。”姜小小拉着女帝的手，捂在自己的小手心里。 女帝望着她，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我说这些日子找不到人呢，原来是跑到人间潇洒来了。” 虚空中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姜小小一下子警惕起来。 她循声望去，就见对面房顶上站了个人，银发黑袍，眼睑下一颗泪痣。 那张脸，美得雌雄莫辨。 女帝眉心微蹙，“你不好好在地府当你的差，跑上来做什么？” 男子唇角微勾，“自然是来接女帝回去。” 姜小小疑惑，“娘亲，他是谁？” “是娘亲手底下的一名鬼皇，弱水。” 女帝说完，再看向弱水时，神色冰冷，“本帝的事，你少管！” 弱水无视女帝的话，瞬移到了姜小小面前，半弯下腰，看着她，“真是个可爱的小娃娃，不如带回冥界，我很乐意和阿厌一起抚养她呢，应该很有趣。” 姜小小见他想捏自己脸，狠狠一把拍开他的手。 弱水也不恼，轻笑，“小娃娃，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姜小小说：“你能打得过我娘亲，我就跟你走。” 弱水挑眉，“是么？可我舍不得打她呢！” “你闹够了没有？”女帝一掌将弱水击飞出去，“再敢碰我女儿，本帝灭了你！” 弱水顺势飘坐在对面房顶上，“阿厌，你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张易初从谢浔那儿回来，耳力非凡的他老远就刚好听到这一句。 这一声“阿厌”，只有男人才能听出饱含了多少情愫。 张易初下意识皱眉，飞身上房顶，没多会儿便与弱水正面相对。 “清尘道长，幸会。”弱水看着张易初，眼底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张易初瞥他一眼，转而望向女帝，“他是谁？” 女帝没搭理张易初，带着姜小小飞身下去，直接进了房。 刚要关门，手腕突然被门外的男人攥住，一把带了出去。 张易初合上门将女儿关在里面的同时，顺便弄了个小结界隔音，双手将女帝圈禁在外面墙壁上，脸色有些发青，“我问你，他是谁？” 后脑勺磕了一下，有些疼，女帝伸手揉了揉，随后轻笑，“不过是手底下的人来找我汇报冥界的情况罢了，道长如此生气，是在吃醋么？” “吃什么醋？”张易初盯着她，“你最好不要在女儿面前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那道长准备怎么不放过我呢？” 男人力道很大，除非女帝用能力，否则她挣脱不了他的桎梏，索性圈住他的脖颈，身子往他胸膛贴了贴，艳美红唇近在咫尺。 “道长一面推开我，一面又不准我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真是好霸道，好无理呢！” 贴得太近，张易初几乎是一垂眼，就能看到晃眼的白。 他呼吸滞了滞，继续青着脸，“还有，以后不准不穿鞋！不准穿太薄的衣裳！不准露出脖子以下，胳膊也不行！” “我……” 这男人哪来的臭规矩？ “最后一条……”张易初的视线在她圈住他脖子的双臂上扫了一圈，眉头皱紧，“不准随便勾引我！” 第195章 话没说完，女帝轻哼一声，直接咬住他的唇。 第149章 万一我心软了怎么办 刹那间香气透骨。 唇上的温软，似要扯断他最后一根紧绷的心弦。 张易初脑子里嗡的一声，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女帝还贴着他的唇不放，柔软双臂缠在他脖颈上，艳绯的眼尾像带了钩子，漾开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妩媚娇笑。 张易初猛地推开她。 “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恶狠狠撂下四个字，急匆匆转身想要推门进去。 考虑到女儿还在屋里，张易初索性一个调头，愤然往客院外走。 深冬寒冷，他却从头热到脚，心跳也半晌平静不下来。 那个女人，她怎么敢…… 正巧谢浔来接姜小小回去睡觉，半道上碰到落荒而逃的张易初，有些疑惑，“小师叔，你这是……” 张易初不好让谢浔知道，自己跟小小的娘不和，只得扯谎道：“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谢浔了然，“我去接小小，夜深了，该休息了。” 张易初想了想，说道：“若是小小愿意跟她母亲一起睡，那就随她吧，难得母女团聚，应该有许多话要说。” 谢浔颔首，“一会儿我问问她。” 那客院，张易初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他问谢浔，“确定不去璃国了？” 谢浔没有丝毫犹豫，“你们恨我也好，骂我自私也罢，这次，我都要替她做决定，不去。 我等了那么久换来的再续前缘，不是为了让小小眼睁睁看到自己被献祭的残酷场面。 当年阿泽追封她为永安长公主，也是希望她能永远平安喜乐。 我会找到办法让小小能继续修炼，但关于前世的记忆，没得商量。” 这些话，听得张易初有片刻愣神。 他素来清心寡欲，不懂情爱。 更无法感同身受为一个人屠了一座城，又因为执念太深，始终走不出那一天，不停地循环痛苦是什么样的心境。 可如果有人为了他女儿做到这份上，他不说鼓励这种行为，但起码是放心把女儿交给对方的。 回拢思绪，张易初道：“行吧，你们不去，那我带着人去。” …… 客院里，姜小小和女帝在玩翻花绳。 姜小小从来没玩过这个，女帝教了她一会儿，她就学会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谢浔的轻唤，“小小……？” 姜小小听到声音，下意识看了看刻漏，才发现夜已深。 “娘亲，我得走了。” 女帝拉着她，“娘亲难得见你一回，今天晚上就跟娘亲睡，乖，睡觉时间我不让你修炼。” 姜小小问：“我跟娘亲睡，那爹爹睡哪儿？” 女帝：“……” …… 姜小小最终跟着谢浔离开了客院。 先前屋里母女俩的谈话，谢浔都听到了，他无奈扶额，“小小，刚才那些话，你都从哪学来的？” “没有学。”姜小小如实说，“听三师兄说得多了，就记住了。” 张君亦！ 谢浔黑了脸，下次见到那厮，必须狠狠揍上一顿。 这都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回到正院，谢浔直接把姜小小送回房。 姜小小却站在门外不动，抬头看着他，清冷月色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光泽。 “谢浔……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去璃国呢？” “因为我们要成亲了。”谢浔道：“准新娘是不能离娘家太远的。” “好叭。” 想了会儿，她又问：“成了亲，跟现在有什么不同？” 谢浔耐心解释，“成亲以后，我们便是夫妻。” 姜小小不理解，“我们现在不是夫妻吗？” 谢浔：“……还不算。” 姜小小很郁闷，她明明看到顾院长夫妇就是这样的，每天同吃同住，偶尔还会拌个嘴。 唔……一定是因为她和谢浔没有吵架的缘故，等成了亲，要多吵一吵才行。 —— 封燕归得知天师府即将前往璃国的弟子中并不包含姜小小后，又亲自来了一趟楚王府。 谢浔态度依旧，“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六皇子又何必再费唇舌。” 封燕归喝了口茶，语气不疾不徐，“上次我借给王爷的那枚阴玉，你用着可还顺手？” 谢浔嗯了声，“还行。” 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自然顺手。 封燕归挑眉，“那王爷可知，此物是从哪个墓穴里来的？” 封燕归说着，掏出了那枚红透半边的阴玉。 谢浔故意摇头，“不知。” 封燕归便没再藏着掖着。 “反正你都要成为燕国太子了，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璃国开国时期，太祖曾追封过一位长公主，长公主的陵墓建在雪山深处，这是全璃国人都知道的事儿。” “然而，就连你们燕国皇室都没听说过吧？那座雪山下埋的，其实不止长公主一人，另外一人，是你们燕国开国大帝狼堇。” 封燕归晃了晃手里的阴玉，“这块玉，便是从那座陵墓里出来的，换句话说，雪山陵墓被盗了。” “盗墓之人手法很高明，璃国皇室调查了很久都没查到蛛丝马迹，反倒是惊动了镇守陵墓的雪尸王。” 第196章 “以至于到现在，我们唯一拿到的就只有从鬼市上淘来的这枚阴玉。可这块玉又不会说话，整个案子就只能被迫到此结束。” 他仔细观察着谢浔脸上的表情，“狼堇可是你们慕容家的祖宗，你作为皇室继承人，就不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谢浔陷入了沉思。 当年那座陵墓，可是他亲手设计的，动用了不少神能，甚至还留了他的一道神识镇守。 照理来说，那陵墓是只进不出的设计，普通盗墓贼根本就找不到门路进去。 那么，怎么会有人如此轻易就从里面盗出东西来？ 这片大陆上的强者并不多，谢浔目前认识的也就老天师、张易初和冥帝几位。 可对方似乎是很轻松就破了他设下的防御，难不成，境界在他之上？ 要真如此，对方都已经那么强了，还用得着盗墓？ 谢浔望向封燕归，“你们可曾下墓看过，里面还剩多少东西？” “全没了。”封燕归道：“所有的陪葬品，包括长公主和那位大帝的骸骨，什么都不剩，只剩了两副空棺。” 阿软没有骸骨，她的棺木里只有陪葬品，这一点谢浔是清楚的。 但是狼堇……分明是肉身下葬，怎么会连骸骨都被盗了？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莫非这是天意，非要他亲自带着小小去璃国走一趟？ “怎么样楚王殿下？”封燕归弯起唇角，“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打算无动于衷么？” “你先回去。”谢浔道：“给本王一天时间考虑。” 封燕归离开楚王府的时候，阿珂一如既往在外面等他。 听封燕归说楚王已经重新考虑去璃国的事儿，多半是成了。 也就是说，璃国使团很快就要启程回国，可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 阿珂垂下眼睫，“既然很快就要离开燕国了，殿下可还有想去的地方，属下陪你去。” 封燕归双眼一亮，“姐姐今日这么有兴致吗？” 阿珂不置可否。 “那我们去游湖吧，听说在燕京的菱花湖上看雪景乃一绝，刚好我那儿有上好的佳酿，不如……现在去？” …… 菱花湖上的雪景确实很美。 封燕归在画舫上放了个火盆，还弄了个烤架烤肉，旁边的小方桌上放着一壶酒。 阿珂亲自给他斟酒。 “难得尽兴，姐姐也来块肉？”封燕归夹起一块刚烤好的肉，送到阿珂嘴边。 阿珂避让了一下，“属下不吃烤肉。” 封燕归看她一眼，“姐姐不喝酒也不吃肉，那还真是遗憾呢！” 说着端起酒杯。 阿珂拎着酒壶的手指有些颤抖，她刚刚在酒壶里下了药。 这次是毒药。 只要毒死六皇子，嫁祸给燕国，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三皇子便能放了她的家人。 可是…… 阿珂死死抿着唇。 封燕归却好似没看懂她脸上的纠结，自顾自地说:“虽然姐姐不喝酒，可我还是敬你一杯。我十岁没了母妃，小小年纪在深宫里举步维艰，是姐姐一路护我到现在，这杯酒，早该敬你的。” 说完，仰起头刚要喝。 阿珂突然一个手刀将他劈晕。 酒杯顷刻落到地上，里面的毒将画舫上的木质地板毒出一滩白沫。 封燕归从圈椅上倒下来，趴在地上。 阿珂蹲下身，替他拨了拨遮住面容的头发，“不要再叫我姐姐了，万一我心软了怎么办？” “那姐姐，便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吧！” 阿珂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原本该昏睡不醒的封燕归突然睁开眼，在她出神的瞬间，不知从哪弄来一根链子，将她双手都给锁住了。 “你……” 阿珂大惊，他刚才竟然都是装的？ 不，不对，应该说，六皇子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是三皇子的人，还知道她随时都有可能杀了他。 然而这些年，他还是一直装到了现在。 封燕归拉住锁链另一头，那笑容，透着令人窒息的阴鸷，“姐姐不可以离我太远哦！” 第150章 幕后黑手 太子慕容渊在大婚之日死了。 这件事在燕国朝堂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当时帝神殿爆发大战时，在场所有的守卫以及礼仪官全都晕厥了过去，并没有亲眼目睹战况。 事后问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而知情的那伙人，譬如国师白丞和他的弟子们，则是选择了三缄其口，半个字都没往外透露。 大臣们越发觉得不对劲，上朝时议论纷纷。 说什么太子是神选之子，莫名其妙死在帝神殿，若是皇室不给个说法，只怕难堵悠悠众口，毕竟太子在百姓心目中的声望太高。 鸿泰帝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谁告诉你们的，慕容渊是神选之子？” 正在热议的几位大臣只觉得脖子一凉，悄悄抬起眼角去瞅龙椅上的帝王，只见他正襟危坐，一双眼睛深邃又锋利，眉宇间不怒自威。 专属于帝王的强大气场，瞬间令所有人闭了嘴。 几位老臣对看一眼，一个个面露疑惑。 皇上以往不是最疼太子的吗？ 怎么太子死了，皇上面上不仅看不出半点难过，反而还有一种想冲他们发火的意思？ 第197章 他们干啥了？？？ 鸿泰帝淡淡扫了底下的大臣一圈，“十七年前，先后诞下三皇子，出生当晚帝神殿神光大盛，举国欢庆。” “也是在那一天，有人借了三皇子的光，弄出个莫须有的凤命来，为的，便是想跟皇室联姻。朕假意应允了，就想看看此人到底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他爪子伸得挺长，觉得不好控制三皇子，于是想了个阴毒之法，请人夺走三皇子的气运，装在大皇子身上。更可笑的是，他竟然以为这一切天衣无缝，以为朕毫不知情。” 众大臣听到这儿，纷纷变了脸色。 “竟然还有这种事？” “凤命……指的不会是宁王府那位郡主吧？” “对对对，就是她，原本一开始，她是三皇子的未婚妻，数月前才在宫宴上请旨退了婚，转头就成了太子未婚妻。” “那皇上所说的幕后之人……” 众人的目光，慢慢转到了宁王身上。 宁王对先帝有救命之恩，被先帝封为燕国首位异姓王。 虽然是王，但他只有俸禄和食邑，并没有实权。 跟慕容家真正的亲王比起来，天差地别。 宁王现在之所以能站在金殿上听政，是太子受封以后一点点为他谋来的权利，让他入了都察院。 当时大臣们虽然觉得不妥，但见鸿泰帝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也没敢多嘴。 可是谁能想到，他竟然跟太子合伙，夺走了三皇子的气运？ 若是没记错的话，三皇子是在三岁那年被送出燕京的。 那一年，慕容渊才五岁！ 五岁就能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这简直太可怕了！ 鸿泰帝的眼神似笑非笑，“宁王，给朕一个解释吧！” 宁王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脸色止不住的发白。 他本以为，太子能在大婚之日顺利传承大帝神能。 到那时，婵儿的后位一稳，宁王府的地位自然就会水涨船高，将来有的是利益可图。 可他没想到，太子大婚竟然是鸿泰帝的一个局。 这老匹夫，竟然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故意纵着太子，故意让他放松警惕，就是为了在这一天收网！ 好，就算他棋差一招，失算了这个局，那现在黑袍人和太子都已经死了，鸿泰帝凭什么说是他做的？ 想到这儿，宁王就地跪下，“微臣不知究竟何人在皇上跟前蓄意污蔑，可微臣冤枉，这些事，我毫不知情。” “是么？”鸿泰帝投来的目光满是威压，“朕原本想着，你若是能如实交代了罪行，兴许后面还能从轻发落，不过既然你主动要求朕重罚，那朕便如你的意，杜恩，把东西拿来！” 御前总管杜公公应了声，小跑出去，没多会儿便端了个托盘回来。 托盘里，是一封血书。 杜恩刚取出来时，宁王的身子便忍不住颤了颤。 他不知道血书上写了什么，但一定是对他不利的东西。 整个计划中，他从未暴露过，更不会轻易跟太子接触，他所做的，不过是动用手上仅有的人脉找到了黑袍人，请黑袍人入宫而已，到底什么人要置他于死地竟然留下血书？ 宁王想不通。 血书上的内容，杜恩一直都知道，他小声问鸿泰帝，“陛下，真要让这东西公之于众？” 一旦公开，皇上的名声可就没了。 鸿泰帝不以为然，他都要退休的人了，还在乎什么名声？ “传下去！” 杜恩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将血书递给了站在前排的大臣。 大臣们传阅过后，一个个露出了惊恐石化的表情，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第151章 诛叶氏九族 这封保存完好的血书，是慕容渊生母德妃的认罪书。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在入宫之前，就被人玷污了身子。 可她不敢声张，只能在侍寝第一夜灌醉皇上，企图蒙混过关。 后来，她诞下了生父不详的孽种，整日活在罪恶中，只能把自己关在小佛堂里吃斋念经，借此来逃避现实。 偶然的一次机会，德妃得知了当初玷污她的人正是宁王。 再加上自己生下来的孽种联合了不知从哪请来的邪术师，夺走了三皇子的气运。 对她而言，简直堪比五雷轰顶。 她阻拦不了，只能以死谢罪，并在死前写下这封认罪书。 “这……这也太荒唐了！” 大臣们脸色难看，一个个盯向宁王的眼神像带了刀子。 宁王还不知道血书上的内容，只是眼瞅着大臣们一边倒地指责他，心中顿觉不妙。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内阁首辅气得险些当场把血书给撕了。 大帝建朝百余年，燕国素来是星穹大陆上的一流大国，令多少小国难以望其项背。 无数双眼睛盯着燕国皇室，盯着燕国朝堂，如今竟有乱臣贼子妄图把自己的孽种撒到后宫里来继承江山祸乱朝纲。 如果皇上没有提前获知这一切，那慕容家的江山，岂不是要败在一对孽种手里？ 慕容渊是宁王的孽种，那叶婵，也是宁王亲生。 他竟然还敢让叶婵嫁入皇室…… 如此毫无人伦的畜生，简直死不足惜！ “皇上！”内阁首辅带头跪下，“老臣恳请，诛叶氏九族，平民愤，定朝纲！” 第198章 内阁首辅身为百官之首，那影响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一下跪，其他大臣便跟着呼啦啦跪了一地。 宁王脸色黑沉，死死盯着内阁首辅，“老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 内阁首辅冷哼一声，“当初老夫就不同意你入朝，若非看在皇上默许的份上，你以为你今日能有什么资格站在金殿上听政？” “你！” 内阁首辅叱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先帝给予你荣华富贵，让你叶家飞上枝头一跃成为燕京城里的‘权贵’，你竟然还还不知足，把主意打到了龙椅上。” “光是亵渎后妃一条，就足以让你叶家赔上所有人头，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叶博元，谁给你的大脸！” “亵渎后妃”四个字，听得宁王眼前一黑。 血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这件事，怎么还会有人知道！ 宁王脑子里迅速翻转着，想给自己找一套辩解的说辞。 鸿泰帝却显然已经没了耐性，直接下令，“传朕旨意，宁王意图谋反，诛九族。” 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把叶家打入地狱。 “不——”宁王高声叫着，“皇上，不是这样的，皇上您听我解释！” 话还没说完，宁王已经被冲进来的羽林卫架了出去。 大臣们纷纷避让开，生怕沾染了晦气。 鸿泰帝揉了揉太阳穴，“都散了吧。” 内阁首辅原本还想提一提重新立储一事，但想想，皇上刚把自己被宁王戴绿帽的事儿爆出来，想来心里正膈应着。 反正立储的事谈不谈，最终很大可能都会落到楚王头上，还是另外挑个日子吧！ 被宁王戴了绿帽，鸿泰帝当然生气，可眼下他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忍了这么多年，装了这么多年，终于把该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就只剩传位一件事了。 等把皇位传给楚王，他想去哪就去哪，再也不用通宵达旦批阅奏章，更不用每天准时起床理政，一下这里有洪灾要拨款赈灾，一下那里有人贪墨官银。 楚王已经传承了大帝神能，他处理这些糟心事，可比自己这老头子强多了。 大臣们已经散完，鸿泰帝起身刚要走，外面突然进来个小太监，说楚王求见。 鸿泰帝精神一振，“快快有请！” 这可是儿子第一次主动求见他。 上次还是写的折子让人送入宫的。 鸿泰帝正高兴，就见一身雪青色锦袍的谢浔跟着小太监走进大殿。 看到楚王的一刹那，鸿泰帝恍了神。 儿子的眉眼，果然像极了楚楚。 谢浔没有下跪，简单行了个礼。 鸿泰帝道：“洵儿特地入宫，可是有要紧事？” 谢浔淡淡道：“两件事。第一件，我要娶姜小小，需要皇上赐婚，第二件，最近我会去璃国一趟。” 完全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通知。 鸿泰帝也知道，十四年前自己的冷漠已经让儿子寒了心。 这种隔阂，并不是一句道歉和物质上的弥补就能解开的。 但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也没有问谢浔去璃国做什么。 “好，朕都允了。” 谢浔没打算在金殿多留，转身就走。 “这……”杜恩望着谢浔的背影，又看看鸿泰帝，欲言又止。 鸿泰帝抬手止住杜恩。 大帝本来就是狼群养大的孩子，性子孤傲冷漠，能传承大帝能力的人，性子自然也会随了大帝。 倘若楚王先前跟他来一段父子情深，他反而要重新考虑一下另外换个继承人。 —— 不到半天，鸿泰帝便连下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以宁王意图谋反为由，捉拿叶氏九族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第二道圣旨，册封楚王为太子，入主东宫。 第三道圣旨，为楚王赐婚，准太子妃为天师府弟子姜小小。 什么叫一觉醒来天都变了？这就是！ 全燕京的百姓都还没从“太子暴毙”的震撼消息中缓过神来，储君竟然就换了人。 反应最大的，当属叶家被牵连的旁支族人们。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因为宁王生了谋反之心，现在全都被牵连。 本来因着太子死了，前来安慰叶婵的旁支姑娘叶明慧，才听说自己也被牵连，马上就变了脸。 先是跟叶婵吵了起来，没多久俩人扭打在一块，叶婵头发都被她扯下一撮，上面还带了血。 叶婵疼得尖叫，一面叫一面哭。 她只是想嫁入皇室，想当皇后而已。 她堂堂凤命，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为什么总有人要当她的拦路虎绊脚石？ 先是楚王，现在又是她父王，一个个都不盼着她好。 听听外面都说些什么，说她是没人要的破鞋，被扔在太子和楚王中间踢来踢去。 “既然没活路，那就一起死！” 叶婵站起来，发了疯似的，披头散发朝着屋内跑。 她不要被砍头，不要让全城百姓围观自己的狼狈。 她是美丽的，高傲的，就算死，也要保持高贵的仪容。 坐在铜镜前，快速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容，叶婵再把那身大红嫁衣穿上。 楚王是吧，神帝是吧，既然活着得不到你，那我就化为厉鬼，日日缠着你！ 第199章 叶婵站在烛台前，一双眼里燃烧着疯狂。 她抬起手，宽袖将所有蜡烛扫落在地上。 刚才叶婵跟叶明慧打起来的时候，红娟就第一时间去找宁王妃了，结果回来竟然看到郡主的房间正冒着滚滚浓烟。 她顿时尖叫，“走水了，郡主的房间走水了！” 宁王府下人们早在听说自己要被牵连的时候就恨不能收拾东西跑路，可外面有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现如今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情来救火？ 这场火烧得很旺，本就是木质结构的房屋，一排接着一排被烧毁。 整个宁王府上下将近三百口人，死伤大半。 叶婵如愿化为了厉鬼，她哪都不去，瞅准目标直奔楚王府。 害了她的人，她要一个个拖他们下地狱！ 然而刚到楚王府大门外，叶婵就感觉到不对劲。 抬头一看，姜小小正坐在墙头上啃冰糖葫芦。 见到叶婵，姜小小把自己的糖葫芦递过来，“吃吗？” 第152章 打入无间地狱 天色昏黑，姜小小的面容隐在暗光中，看不太清楚。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跟以往一样，没有带任何主观情绪。 可叶婵还是止不住地魂体一颤。 突然生出来的恐惧，似乎来源于某种绝对性的压制。 叶婵刚化为厉鬼，对于冥界的事知之甚少，更不懂何为幽冥之力。 她满身怨念，一心想要冲进去找谢浔。 “让开！”叶婵盯着姜小小，此时的她浑身冒着黑气，一身大红嫁衣显得格外诡异。 姜小小递糖葫芦的姿势不变，再次问她，“吃吗？” 叶婵蹙眉，这蠢货！ 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一如既往的蠢！ 既然姜小小这么蠢，那不如…… 叶婵灵机一动。 不如，借着这蠢女人的肉体重生，到时候，她不仅能活过来，还能名正言顺跟楚王成亲。 唇角微勾，叶婵望向姜小小的目光收敛了不少。 “姜妹妹那么喜欢糖葫芦吗？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好多糖葫芦，不如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楚王府不是动手之地，容易惊动里头的人，她得选个偏僻一点的地方才行。 “噢。”姜小小跳下来，目光很纯粹，里面只有糖葫芦，“在哪？” 姜小小一靠近，叶婵就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 那突如其来的压制，让她好几次想往地上跪。 叶婵怒咬着牙，该死，到底是什么东西？ 姜小小朝她走了两步。 叶婵终于坚持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那膝盖就好像被焊死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 姜小小打量着她，“看得出来，宁王府的家教礼仪很不错，不过你跪我没用，我只是个捉鬼的，我娘亲才是管鬼的。” “管……管鬼？” “唔……外面的人叫她冥帝，你要见我娘亲吗？她现在就在楚王府。” 冥帝！ 叶婵慢慢瞪大了惊恐的眼。 姜小小的母亲，竟然是冥帝？怎么可能！ “不不不，我不见！” 叶婵浑身抖若筛糠，不敢去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不用害羞，我娘亲长得很好看。” 姜小小拖着她往里走。 一路上，不论叶婵如何挣扎，始终无法逃离姜小小的桎梏。 其实姜小小并没用多大力，主要是叶婵身为低级鬼魂，受到了帝王级的幽冥之力压制。 越接近内院，那种压制就越强烈，越让她感到绝望与崩溃。 刚形成没多久的魂体，仿佛要被生生撕裂。 “娘亲，这里有一只自杀的鬼。” 姜小小站在客院外，往里头喊了一声。 她已经很久没砍鬼了，以前碰到十恶不赦的鬼，直接一刀下去灰飞烟灭。 但是现在有娘，娘亲又是管鬼的，她觉得还是得照着流程走。 反正叶婵自杀是投不了胎的，大概率会下地狱。 没多会儿，房门被打开，女帝缓步走了出来。 叶婵只看到女帝的火红的裙衫一角，脑袋就再也抬不起来，被强大的威压压得伏跪在地上，所有的恐惧直冲头顶。 直到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姜小小没有撒谎。 眼下站在不远处，气场强到让她连脑袋都抬不起来的这位，正是冥界之主。 女帝粗略扫了叶婵一眼，认得此人正是当日在帝神殿险些与慕容渊拜堂成亲的准太子妃。 “竟然是自杀？”女帝挑眉，“手上还沾了一百多条人命，直接下地狱吧。” 轻描淡写两句话便定了叶婵的结局。 叶婵心头剧颤，“不，冥帝大人，求求您，我不要下地狱，我可以当牛做马……” 她一面说，一面哭。 鬼哭的声音并不好听，凄厉又恐怖。 “那正好，下地狱去当牛做马。” 叶婵心都凉了半截，只能求助姜小小，“姜妹妹，我们是好姐妹，我一向都很喜欢你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下地狱，你……” “大姐。”姜小小喊住她，“我爹爹娘亲将来会不会给我生个妹妹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 第200章 “你！” “虽然你经常喊我妹妹，但是谢浔不喜欢你，那我也不喜欢你好了。” 叶婵气得眼前发黑。 “小小乖，别在这种小鬼身上浪费精力，回去睡觉了。” 女帝打发走女儿，都没经过鬼差，直接一掌将叶婵打入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比十八层地狱更残酷，这儿是永世不得超生的鬼的最终归宿，永生受苦，片刻不得停歇。 叶婵自杀的时候害死了一百多条人命，尽管那些人都是要被问斩的，但死在她手上，便是她的罪孽。 姜小小回到正院的时候，谢浔给她做了宵夜，酒酿圆子。 姜小小捏着勺子，吃得很满足。 谢浔望着她，唇边弯起一抹笑。 等姜小小喝完最后一口汤，谢浔才道：“小小，年后我们得去一趟璃国。” 姜小小不解，“你不是说，我们要成亲了，准新娘不能离家太远的吗？” 谢浔莞尔道：“你爹爹和娘亲也一起去，他们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你自然不会离家太远。” 姜小小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那我要不要准备什么？” “无需准备。”谢浔道：“我们会跟着璃国使团一起走，这一路上，我会照顾好你的。” 原本，谢浔是说什么都不肯去璃国的。 可雪山陵墓的事儿太蹊跷了，他不能坐视不理。 又不放心把小小一个人留在燕京，索性只能带着她一起走。 —— 鸿泰帝的赐婚圣旨一下，现如今全燕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姜小小的身份。 她不仅是天师府唯一的女弟子，还是天师府的掌上明珠。 真论起身份来，姜小小的身份可比叶婵高贵多了。 在燕国，正道术士地位极高。 尤其天师府还是整个星穹大陆的道门圣地。 天师府出来的弟子，不论去到哪一国，都会被奉为座上宾。 更何况是姜小小这样小小年纪就出类拔萃的天才，那更是到哪都抢手的香饽饽。 天师府跟皇室联姻，这对燕国百姓而言，无异于吃了颗大大的定心丸。 因此最近这几日，关于谢浔和姜小小的话题热度很高。 好在随着春年来临，百姓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过年上，热度才终于降了下去。 姜小小第一次在山下过年，又是第一次跟爹娘一起过年，她格外兴奋，一大早就去往客院，准备跟爹娘一起上街置办年货。 然而到了客院，姜小小却看到爹娘同时推门出来。 只不过，一个推的是西厢房的门，另一个推的是东厢房的门。 姜小小很疑惑，“爹爹和娘亲分房睡吗？” 张易初道：“你娘睡觉打呼，我怕被吵，所以暂时住在东厢房。” 女帝：“？？？” 第153章 酒后 姜小小想着，娘亲睡觉会打呼噜，她睡觉会转圈，她肯定是随了娘亲。 难得今日的女帝肯主动穿上鞋了。 可张易初还是皱了眉。 为防女帝出去招蜂引蝶，出门之前张易初黑着脸，给她弄了块面巾戴上，再把自己的披风往她身上一罩，前面系紧，遮住她略显轻薄的纱裙。 楚王府置办年货的事，其实早就被顾院长的媳妇儿宋氏带着管家一手包揽了。 姜小小和爹娘出来，主要是难得清闲，也难得一家三口团聚，她开始喜欢山下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了。 一路逛过来，正常姑娘家喜欢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姜小小是看都不带看的，专挑有零嘴的地方走。 女帝见状，一把拉住她，“小小，我们去看漂亮衣服和首饰，你爹给你买。” 姜小小摇头，“不要不要，谢浔会给我做的。” 女帝瞅了眼她身上的衣裙，虽然针脚细密，可到底是普通料子。 她的女儿，怎么能穿这个？ 还有首饰，小小头上都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 女帝正想开口说什么，张易初出声道：“既然小小喜欢，那就随她高兴好了。” 物欲是很容易让人沉沦且失去本心的东西，得到了一件，就会有得不到的下一件，永远不会满足。 小小已经是准太子妃了还能保持初心不被金银物质所惑，这样的品质很难得。 女帝大概懂了张易初什么意思，没再说什么，只是问姜小小，“我先前出门的时候听到下人小声嘀咕，怎么，谢浔那小子是准备亲手为你绣嫁衣？” 姜小小反应了好一会儿，“难道娘亲出嫁的时候不是爹爹给绣的嫁衣吗？” 从下山开始到现在，除了一开始的两套衣裳是买的，后来的都是谢浔亲手给她做的。 姜小小一直以为，山下的风俗就是这样的，男人会亲手给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做饭做衣裳。 女帝挑眉，意有所指，“这你得问你爹。” 姜小小转头看向张易初。 张易初呛了一下，轻咳道：“我和你娘成亲的时候有些匆忙，没有你们这么大阵仗。” —— 除夕这天宫里设了宴。 谢浔难得的带着姜小小出席了。 他跟鸿泰帝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僵。 但太子之位，乃至将来的皇位，他都不会拒绝。 毕竟当年燕国是他一手打造的，就算是为了小小能有个安稳的家，他也得让燕国的清平盛世长存下去。 第201章 跟他们一起出席的，还有张易初和女帝。 女帝为了不引起轰动，彻底隐藏了气息，就连那张美艳绝伦的脸都给幻容成了普通模样。 鸿泰帝不是第一次见张易初，但以亲家身份聚在一起，这还是头一回，他一高兴，就多敬了张易初几杯。 张易初在苍梧山时，清心寡欲惯了，整日里素食为伴，酒量是不太好的。 因此几杯下来，双眼便开始泛出醉意。 他不经意地一回头，发现对面的国师白丞一直盯着自己旁边的女帝看。 不止是白丞，还有好几个大臣，目光频频往这边瞟来。 张易初脸色有些难看，视线挪到女帝身上。 女帝若无其事地喝着酒，“你看我做什么？我今天已经够丑了。” 穿的是这男人给她弄来的立领长衣，颜色土得掉渣，从脖子就开始遮，衣袖又是束口的，简直裹成了粽子。 张易初大概想明白了，这妖女天生媚骨，所以不管她穿什么，变成什么样，总会在第一时间吸引男人的目光。 那一双双贼眼，看得张易初心里十分不爽。 他借故站起身，一把拽着女帝的手腕往外走。 到了殿外，女帝甩开他，“不就是喝了点儿酒，道长这是做什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分明是拿他以前损她的话来堵他。 张易初扶了扶脑袋，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盯着她半晌后，却只吐出两个字：“回府！” 谢浔和小小还在殿内赴宴，要让两个孩子看到那些老男人对她垂涎三尺的目光，像什么话？ 张易初那股执拗劲儿一上来，都没等女帝说话，又拽着她继续往宫外走。 到了楚王府，张易初整个人已经被宫廷御酿的后劲所熏染，俊脸酡红，意识迷离。 女帝吩咐了人去给他煮醒酒汤，之后便想着回房去把衣裳跟脸换回来。 爱美的她一刻也受不了这臭男人的审美。 然而刚要伸手推门，就听身后“嘭”地一声。 女帝回头，见到张易初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脚下绊倒了凳子都不知道，他跌跌撞撞朝她走来，双手扣住她手腕，将她抵在门板上。 那双眼睛分明已经不清醒了，说出来的话却坚定有力，“那个男人是谁？” 女帝有些懵，“哪个男人？” 她今天晚上不是一直坐他旁边吗？ 可喝醉的人哪有什么逻辑，完全听不进去她说的，只是一遍又一遍追问，“他是谁？” 女帝想了想，张易初问的，大概是那天晚上来找她的弱水。 她无奈道：“是我手底下的一名鬼皇。” 张易初晃了晃脑袋，拼了命想让自己清醒，可最后却发现，脑子里只剩那一声让他分外不爽的“阿厌”。 当着女儿的面，竟然有人叫她“阿厌”！！！ 张易初扣着女帝双腕的力道加重，又问，“他到底是谁？” 他凑近，目光逼视着她。 即便幻了容，女帝的那双唇，仍旧充满了诱惑，仿佛成熟的果子发出果香，向他发出邀请。 张易初神智一恍惚，循着果香狠狠吻了下去。 第154章 姐姐，我好喜欢你哦 次日，张易初是被年初一的鞭炮声给吵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 鼻息间依稀还残留着女人身上的独特馨香。 张易初俊脸一僵，猛地转头，就见女帝正坐在镜台前梳妆。 青丝如瀑沿着玲珑腰线垂下。 从张易初的角度，能看到她白皙修长的侧颈里有着一道道明显的吻痕，甚至还有咬痕。 昨天晚上的事，张易初并非全无记忆，起码这妖女跟水蛇一样缠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记得很清楚。 可他竟然没有在关键时刻克制住…… 果然喝酒误事！ 女帝从铜镜里看到了男人懊恼的神情，红唇微勾，“醒了？” 张易初攥着被角，“我……” 女帝挑眉，“昨天晚上可是道长主动呢！” 张易初抿了抿唇，“那你……” “大家都是成年人，道长不必如此惭愧，反正我又不要你负责。”女帝一脸轻松。 这话听得张易初直接黑了脸，“那你要谁负责，前些天来找你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人？” 女帝暗暗翻个白眼，“今天可是年初一，你要再不起，一会儿小小就该来给你拜年了。” 女帝话音才落，果然外面就传来了姜小小的声音。 “娘亲，爹爹，我和谢浔来拜年了。” 张易初眉心一跳，麻利地穿好衣袍下床洗漱。 女帝也快速捯饬好妆容，走过去推门。 姜小小看到女帝从东厢房里出来，愣了一下，“娘亲昨天晚上没打呼噜了吗？” 女帝神情坦然道：“东厢房里有老鼠，你爹怕老鼠，所以我就过来了。” 正在洗脸的张易初：“？？？” 谢浔有些尴尬，“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没有。”女帝道：“是小小她爹昨天晚上贪杯喝多了，今天早上赖床，你们来拜年是吧？别管他，红包我都准备好了，走吧，去小厅。” 女帝拉过姜小小的手，刚往前走了几步，东厢房的门再一次打开，张易初缓步走了出来。 第202章 此时的他青衫裹身，眉弓精致，眉下双眼幽邃，气质清透沉稳，哪还有半点昨天晚上放浪形骸时的模样。 “小师叔。”谢浔拱手行礼。 张易初淡淡嗯了声，几人去往小厅。 照规矩，女帝和张易初是长辈，理应坐在高位上，受姜小小和谢浔一拜。 可张易初心里装着事儿，没留意就在下首的圈椅上坐了。 一直到谢浔小声提醒，张易初才反应过来。 抬起头，正对上女帝含笑的目光。 张易初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这才起身走到女帝旁边坐了。 女帝歪头，小声问他，“道长如此心不在焉，该不会还在想着昨天晚上的事儿吧？” 张易初呼吸滞了滞，“闭嘴！” 女帝轻笑一声，目光转向了女儿。 姜小小和谢浔跪地给二人磕了个头，说了一堆吉祥话。 女帝把一早备好的红包塞给二人，问谢浔，“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谢浔道：“已经在准备了，但最早也得三月之后。” 女帝了然。 谢浔马上要被册封为太子了，太子的大婚，自然是不能马虎的。 再加上小小的嫁衣还得谢浔一针一线亲自绣，这些事，都需要花费时间。 女帝又问：“我听说你改主意又想去璃国了？” 谢浔明白女帝的言外之意是问他，又不怕小小突然想起什么来了？ 谢浔道：“有您二位在，再加上我，小小一定会平安的。” 张易初适时出声，“到时候从璃国回来，小小就不跟你回燕京了，我直接带她回天师府。” 谢浔心里舍不得，他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小小身边。 可规矩如此，由不得他任性，便只能点点头，“好。” —— 过完三天年，璃国使团便整装待发，准备启程回国。 谢浔把楚王府的一应大小事宜交代给了老师顾院长和师娘宋氏，便带着姜小小和女帝张易初出发了。 此去璃国有要紧事，谢浔不想太过声张，因此没带多少护卫，只从聂老爷子给他的暗桩里挑选了四个身手了得的随行。 封燕归他们先到了城门外等着。 谢浔一行人到的时候，他下马车打了个招呼。 谢浔留意到，年前常常跟封燕归同进同出的女护卫不见了，他挑眉问了句，“使团又有人失踪了？” 封燕归哈哈一笑，“不，被我藏起来了。” 这娃心理明显不正常，谢浔竟然不觉得违和，因为他也一样，每天都想把姜小小藏起来不让她出去。 有张易初和姜小小出马，天师府没再安排其他弟子去璃国。 封燕归过去给张易初行了个礼，两波人整合之后正式启程。 封燕归回到马车上。 他这辆马车经过了特殊改造，车帘从外面打不开，所以车厢里什么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 眼下，阿珂正蜷缩在宽敞的座椅上，双手双脚被马车顶棚垂下来的铁链死死锁住，完全挣不脱。 她身上穿的，不再是以往干练利落的护卫服，而是一袭艳丽的掐腰罗裙。 厚重的车帘打不开，顶上却悬了夜明珠。 韵白的光线，折射在少年精致而漆黑的眸子里，像揉碎了月光洒进黑暗。 封燕归手里捧着碟子，碟子里是可口的点心。 “姐姐今天很乖哦，奖励你吃点心。” 他白皙的手指捏起一块枣泥糕，动作温柔地送到阿珂唇边。 阿珂双目无神，动作机械地咬了一口。 她任务失败，落入六皇子手里，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可她还不能死，至少不能被饿死，否则三皇子一定会让她的家人给她陪葬。 被她咬过一口的点心，封燕归送到了自己嘴里，又重新给她捏了一块。 阿珂没有说话，只是他喂什么她吃什么。 封燕归满意极了，俯下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姐姐以后的每一天也要这么乖哦！” 这语气，这神态，分明令人毛骨悚然，哪里像个刚懂事的少年？ 她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从未发现他还有如此令人可怕的一面。 阿珂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封燕归笑了，“姐姐好坏，这么早就想着被我处置了吗？” 阿珂认命地闭了闭眼睛。 封燕归搁下碟子，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姐姐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最美？” 阿珂紧抿着唇。 “就是现在。” 封燕归的笑容多了几分阴翳的痴缠，“被绑起来，哪儿也去不了，明明翅膀都被折断了，可这双眼睛却还是那么倔强，唔……姐姐，我好喜欢你哦。” 这人就是个疯子！ 阿珂咬着牙，“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呢！”封燕归说：“我回去以后给姐姐做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笼子，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第155章 惹急了他 燕京到璃国雪山陵墓其实并不远。 昭国时期最快仅需要四五天。 可今时不同往日。 那片雪山，以及雪山下的陵墓，被划为了璃国禁地。 若非皇室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闯入。 第203章 因此即便是谢浔，要想名正言顺去查看雪山陵墓里的情况，也需要绕到璃都去见璃皇。 眼下又正逢开春，大多数积雪还没融化完，路并不好走。 谢浔姜小小几位修炼者倒是没事，封燕归带来的那帮使臣却是个个身娇体贵，天黑之前没找到客栈休息，一个个就跟被霜打了似的。 如此一来，去璃都的日程延长了三倍不止。 姜小小原先在楚王府起床——吃饭——吃零嘴——睡觉——起床吃饭——睡觉的日常变成了起床——吃饭——上车边吃零嘴边看谢浔绣嫁衣——看到犯困倒头就睡——下车吃饭——睡觉。 这次去璃国，谢浔不确定要多久才能回来，可婚期是他自己定的，吉日就在三月份。 怕到时候婚服会来不及，所以他带到了马车上。 姜小小不懂刺绣，但她觉得谢浔捏绣花针的手势很好看。 咬了一口烤红薯，姜小小问他，“谢浔，你是跟谁学的刺绣？” 据她所知，刺绣是要功底的，跟一般的缝缝补补不一样。 谢浔脑子里浮现当年阿软飞针走线往他袖子上绣兔子的模样，莞尔道：“没人教，自学成才。” 姜小小说：“那你上辈子一定是个姑娘。” “哦？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粉色呀，我问过好多人了，爹爹不喜欢粉色，顾院长不喜欢粉色，就连门房的阿大阿二都不喜欢粉色，他们说这是姑娘家才会喜欢的颜色。” “他们骗你的。”谢浔一本正经道：“他们都喜欢粉色。” “才没有呢！”姜小小鼓着脸，“我已经亲自问过了！” 谢浔笑看着她，“如果是师娘或者姜姨穿粉色，那么无论是老师还是小师叔，都不会说不喜欢的。” “啊……”姜小小卡了一下壳，“原来是要这样问的吗？那我下次再问一遍。” 谢浔：“……这种问题不能问第二次，我的重点是他们都喜欢粉色。” 姜小小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可是我只有穿在最里面的那件肚兜才是粉色的，你又看不见，为什么会喜欢？” “！！！” 谢浔手一抖，绣花针直接戳在指腹上。 —— 姜小小最近发现她爹娘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因为赶路的缘故，一般住客栈，姜小小都是跟女帝一间的。 谢浔和张易初各一间，住她们母女隔壁。 很多时候，张易初会在临睡前喊上谢浔到她们房间里来。 可来了又不怎么说话，就只是干坐着，没多会儿又走了。 姜小小问女帝，“娘亲跟爹爹吵架了吗？” 女帝失笑着揉揉女儿的脑袋，“吵什么架？你爹怕老鼠，他一个人不敢睡觉。” 姜小小是个贴心小棉袄，“那娘亲去陪爹爹吧，我不怕老鼠。” “不去。”女帝轻哼，“让老鼠陪他吧，正好练练胆儿。” 臭男人，这不准她穿，那不准她露，若非双手还要吃饭做事，他怕是巴不得连她两只手都包裹起来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脾气臭，规矩还多，惯的他！ 次日出发的时候，仍旧是张易初骑马，女帝一个人坐一辆马车。 不知是不是因为越来越接近璃国，天太冷的原因，女帝最近一上车就只想睡觉。 张易初见她一如既往地上了车就没动静，双眼盯着紧闭的车帘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女帝打了个呵欠，“没有啊！” “你这女人……” 张易初紧紧攥着缰绳，胸口说不出的烦闷。 “啧……”女帝挑帘，手肘拄在车窗上托着下巴看他，“道长以往见我都叫一声‘妖女’，怎么，最近改称呼了？” 张易初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换了称呼，清透面容因为羞愤，耳垂唰一下红了。 他动情的时候也是这样，耳垂先红。 可禁欲人设一塌，半点都不知怜香惜玉。 上次若非女帝用法术遮盖了脖子上的痕迹，只怕到现在都还没能彻底消下去。 什么清冷禁欲小道长，分明就是个衣冠禽兽。 女帝欣赏了一会儿张易初绯红的耳垂，语气很随意，“那天晚上的事儿，不管你是意犹未尽也好，还是耿耿于怀也罢，我们都就此打住好不好？ 反正你没吃亏，我也没占便宜，咱们就算两清了，以后在小小跟前，我们是夫妻，小小不在，你便是你，我便是我，我们互相成全，互不干扰，如何？” 这些话，何其的耳熟。 全都是张易初以前对她说过的。 这女人，太会抠字眼噎人了。 张易初眼神一暗，“女儿都十七岁了，你说两清就两清？” 女帝不以为然，“那道长想如何？是你娶我，还是入赘冥宫？我可不想当你们天师府的媳妇儿。” 张易初盯着她，“当年主动招惹我的是你，如今说要两清的还是你，姜厌，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 把男人惹急了的代价，这天晚上女帝没能留在姜小小房里。 一直到天亮张易初才肯放过她。 女帝坐在铜镜前，望着那不堪入目的痕迹，直咬牙，“张易初，你是禽兽吗？” 第204章 第156章 女帝有孕 到璃国都城的时候，上元节早就过了，时节已经跨入二月。 不过因为开春，且璃国偏西北的缘故，这边常年低温。 哪怕是不惧严寒的姜小小几人，初来乍到也有些不太习惯。 女帝更是裹上了厚厚的斗篷。 姜小小诧异地望着她，“娘亲很冷吗？” 女帝闻言，暗暗瞪了张易初一眼。 一开始，她也想着是不是璃国气候的缘故，导致她堂堂半神竟然怕冷了。 可后来越接近璃国，她越发现不对劲。 不是气候原因，而是她自己的原因。 她怀孕了，而且算时间，正是张易初醉酒的那天晚上。 女帝不用请大夫看脉，都知道一定是怀孕了。 当年怀着小小的时候她就深有体会。 她属于冥界，到了人间法力会自动削弱，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如果她怀着身孕还待在人间，能力更会大大减弱。 所以，她才会感知到寒冷，甚至比寻常人更惧寒冷。 这个孩子…… 女儿都快成亲了，她竟然还能怀上？ 女帝一阵头大，心里有些烦躁。 “我没事。”她摇摇头，冲女儿露出一丝笑意，“应该是不习惯赶那么久的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辛苦娘亲了。”姜小小在她怀里蹭蹭。 女帝和谢浔差不多，一个半神，一个神，若非驱邪除恶，都是不能随便动用能力破坏人间秩序和平衡的，否则会遭天罚。 凡人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所以他们在重大突破的时候都会历劫。 谢浔当初化神时的三道雷劫，换句话说就是天罚。 可他渡劫化神以后并没有去往上界，而是继续待在人间，那他就不能随便动用神力。 这是整个修炼界的规矩。 所以这次去璃国才会如此费劲。 看到一向美丽又强大的娘亲都开始怕冷了，姜小小很是心疼：“爹爹懂医术，娘亲要是不舒服，可以让爹爹看。” 女帝拢紧斗篷，下意识去遮小腹，语气坚决，“我挺好的，不用看。” 封燕归要带着使臣回宫复命，谢浔正好要了解雪山陵墓的情况，便跟着入了宫。 临走前，把姜小小交给了女帝和张易初。 燕国来的这群人住在璃都驿馆。 女帝选好了自己的房间，进去后躺下就想睡觉。 张易初跟了进来，手里捧着个汤婆子，往褥子下一放，被窝里顿时暖和了不少。 女帝知道是他，侧着身懒得翻过来。 张易初看她片刻，出声道：“手伸出来，我看看。” 女帝本就缩在被子里的双手马上挪到胸前。 “你来干什么？出去！” 张易初坐着不动，“你有事瞒着我。” 女帝是半神，哪怕是他的本命灵环那种绝对寒度都只能让她稍微有些冷，她怎么可能怕人间的自然冷？ 女帝哼了哼，“我瞒着你的事儿多了去了。” 张易初将手伸入锦被，要去抓她的手。 女帝坐起身来，一把攥住他手腕，“你是不是想打架？” 张易初大力将她压在身下，薄唇封住她的唇，扣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往上挪，要去探脉搏。 女帝奋力将手缩回来，艰难推开他，“好吧我承认，我这些天不太舒服。” “那正好，我帮你看看。” 女帝不肯，“不用看，反正你也治不了。” 张易初越发觉得可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女帝一阵火大，抬脚踹他，“我本来就不是人，更不属于人间，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又成天被你欺负，虚弱不是很正常？” 张易初怔了一下。 冥帝不能在人间久留，他一直都知道的，这些日子却不知为何自动忽略了。 沉默了一会儿，张易初道：“我送你回去，等小小大婚你再来。” “我不走。” 小小这次的璃国之行还不知会遇到什么麻烦，万一谢浔一个人搞不定，到时候她还能出份力。 起码，要等女儿安全回燕国她才能回冥宫。 张易初看穿了女帝的心思，认真道：“小小有我照顾。” “那我也不走。” 当年她本来就没办法亲自抚养女儿，如今好不容易跟小小团聚，相处了一段日子有感情了，她又突然怀孕。 女帝心里对女儿，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愧疚感。 等小小平安回燕国，她便偷偷做掉肚子里的孩子。 “你出去，我要睡觉了。”女帝疲惫地打了个呵欠，重新躺回去。 张易初替她盖上被子，又去茶水房端了个火盆进来，将窗户微微敞开通风，这才合上门出去。 —— 谢浔顺利见到了璃皇。 关于燕国这位楚王殿下顺利传承神能，并且很快要被册封为太子的事，璃皇早就得到了消息。 他亲自带着满朝文武在皇城门外迎接谢浔，阵仗很大。 谢浔望着璃皇，到底是阿泽的后人，这位皇帝的眉眼间有几分像他们的先祖阿泽。 想到阿泽，谢浔不禁皱了眉。 很奇怪，他到现在都没找到阿泽的转世。 他甚至请女帝帮忙查过，女帝说此人的灵魂根本就没到过阴间，自然不可能转世。 第205章 璃国史书上记载，阿泽是寿终正寝的。 那他怎么会没有转世呢？ “慕容太子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朕已经在云影殿设了宴，不如，咱们边吃边聊？” 璃皇的声音拉回了谢浔的思绪。 谢浔道了句“璃皇客气”，便跟在璃皇身后去往云影殿。 封燕归殿后。 与他一同走在最后面的，还有三皇子封燕霖。 看到封燕归毫发无损地回来，封燕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燕京北城门外封着一只厉鬼。 本以为借此机会，封燕归能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厮竟然还能在厉鬼手底下生还。 封燕霖四下扫了一眼，“以往六弟总是跟那个女护卫阿珂形影不离，今日怎么不见她人了？” “嘻嘻……”封燕归看着封燕霖，笑容甜的过分，“姐姐不听话，被我卸掉四肢喂狗了。” 第157章 雪山陵墓，转世长公主 谢浔此来璃国，是为了雪山陵墓的事儿。 因此宫宴上，他并没有跟璃皇客套多久便直入了主题。 璃皇说，如今整件案子都是三皇子封燕霖在负责。 谢浔考虑到有些细节可能不方便当着朝臣们的面说，于是跟封燕霖一起，提前离席了。 封燕霖对谢浔很是恭敬，请他去了自己的寝宫，让人奉上茶点，又亲自取来了卷宗。 谢浔接过仔细看了看。 “太子殿下能屈尊亲自前往璃国，那么想来，你已经得知了燕国开国大帝狼堇葬在璃国雪山陵墓的事儿。” 谢浔不置可否，“继续说。” 封燕霖道：“事情的起因，要从一枚阴玉说起，以太子殿下的修为，鬼市这种地方应该不会陌生吧？” “嗯。” 封燕霖继续说：“鬼市上有鬼不假，但其实大多都是人和人之间的生意，因为这些盗墓贼的货够硬，而开出的条件又够狠，在人间是很难达成交易的，所以只能去鬼市，毕竟能到鬼市买货的，都不是一般人。” 谢浔挑眉：“你们璃国皇室有专门去鬼市淘货的高人？” “有，这些人听命于我父皇。” 封燕霖坦白道：“最近的一次，是在去年，他们带回来了一枚阴玉。 后来经过鉴定，这枚阴玉跟狼堇陪葬清单中的一枚玉环一模一样。” 谢浔了然，“所以你们是因为找到了阴玉才开始怀疑雪山陵墓被盗的？” “基本上是这样。”封燕霖叹了口气，“只可惜，等我们带着人赶到雪山的时候，陵墓里已经空了。” “陵墓是否有被炸毁的痕迹？” “没有，反而是雪山被人从陵墓中轴线上一分为二，划出了一道可怕的沟壑，主墓室的棺椁彻底暴露，我们的人便是吊了绳索，顺着沟壑下去的。” 谢浔眸光微动，“我听六皇子说，你们没能抓到盗墓贼，反而惊动了雪尸王，那你们请天师府弟子来，到底是为了抓盗墓贼，还是为了镇压雪尸王？” “若是能抓到盗墓贼，那最好了。”封燕霖道：“可时至今日，我们手上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目前还是以镇压雪尸王为主吧。” 谢浔深深看了封燕霖一眼。 双眸里湛蓝的色泽，神秘而又神圣，仿佛能让暗处的一切无所遁形。 封燕霖有些头皮发麻。 “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谢浔站起身，“事不宜迟，明日便动身前往雪山，镇压雪尸王。” “好，我马上去跟父皇汇报。” —— 谢浔回到驿馆的时候，张易初第一时间来找他，“情况如何？” 谢浔坐下来，把从封燕霖那儿得到的信息跟他复述了一遍。 张易初见谢浔脸色有些凝重，“怎么了？” 谢浔微微蹙眉，“感觉不太对。” “何以见得？” 谢浔道：“那座陵墓是我亲自设计的，埋葬完以后，只要里面的人全部出来，启动机关，陵墓就会彻底封死，连火药都炸不开。” 张易初问：“那盗墓贼是怎么进去的？” “根据封燕霖的说法，陵墓上方的雪山被人生生一分为二，从中间划开一道沟，主墓室彻底暴露，那些人便是这么盗走东西的。” 张易初听完，面色凝重起来，“如此境界的强者，根本就没必要去盗墓，除非，他们的目标是你的遗骸。”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浔点点头，“所以，这案子有蹊跷。” “盗墓之人拿走的只有遗骸，至于两具棺椁里的陪葬品，应该是第二批下去的人拿走的。” “那么，整个案子的时间顺序就错了。”张易初道：“盗墓之人没有拿走陪葬品，那枚阴玉就不可能是他们带到鬼市上的。” “可璃国皇室的确是从鬼市上将东西淘回来的，这一点，封燕归曾经跟我说过。” 谢浔面色微沉，“换句话说，卷宗上所记载的陵墓被盗时间是假的，真正的被盗时间，应该更早。” “咱们现在梳理一下案情。” 张易初提了笔，在纸上记录着：“有人想要狼堇的遗骸，所以劈开雪山盗走了遗骸。” “紧跟着，第二批人发现陵墓被盗，所以下去拿走了棺椁里的陪葬品，而其中一枚玉环，流到了鬼市上。” 第206章 “璃国皇室高人在鬼市上把玉环淘了回来，两厢一对比，发现玉环跟狼堇的陪葬品一模一样，开始怀疑陵墓被盗，于是派了人前往雪山陵墓，结果一无所获。” “也就是说，前后有三拨人进过陵墓。” 谢浔颔首，“第一拨人毋庸置疑，便是真正的盗墓贼，第三拨人正是负责此案的封燕霖带去的，关键点在于第二拨人。” 张易初看了看谢浔的神情，“你怀疑是封燕霖？” 谢浔嗯了声，“除了他，没有人能把此事做得如此天衣无缝，毕竟雪山是璃国禁地，除了皇室中人，外人轻易进不去，而封燕霖又是此案的主要负责人，他有很大的嫌疑。” “可那些陪葬品，说白了就是一堆金银俗物，封燕霖一个皇子，不缺这点钱，也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吧？” “小师叔应该没去过鬼市。”谢浔道：“墓里出来的东西，很多人会选择去鬼市交易，他们不是为了钱。” “因为鬼市有个规矩，跟鬼交易要满足鬼的一个心愿。” 张易初瞬间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陪葬品只要拿到鬼市上，碰到活人买家，卖一件，就能让对方为他做一件事？” “道理上是这样的。” “我开始有些好奇了，如果那阴玉真的是封燕霖手底下的人弄到鬼市上去的，那他跟璃国皇室那些神秘高人交易的时候，提了什么条件？” “封燕霖提了什么条件我不知道，但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谢浔说：“燕京北城门外的客栈水井下封了一只女鬼，那只女鬼，是一百多年前我亲自封的，她是昭皇的贵妃，阿软便是她害死的。” “我封印她，是为了让转世的阿软亲自去报这个仇。” “最后那只女鬼也的确被小小用天雷符劈得魂飞魄散了。 可这件事的起因是璃国使团下榻了那家客栈，当天晚上封燕归和他的七名护卫全都被女鬼蛊惑落到了水井下的洞穴里。” 话到这儿，谢浔看向张易初，“关于那位贵妃，燕京几乎没人听说过，璃国只有皇室才知道。 而铁棺材上的封印，一般人根本就破不了，可就是这么巧，在封燕归下榻的那天晚上，封印突然破了。” 张易初思索了一会儿，“听你这么说来，六皇子险些遇害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场阴谋？” 谢浔点点头，“假设封燕霖提的条件便是让皇室负责淘货的那些高人为他打开姬贵妃的封印，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张易初疑惑：“使团里有高人？” 这一路走来，他并没发现那些使臣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高人，但是有一个很突兀的人。” 谢浔说：“启程来璃国的时候，我发现一直跟在封燕归左右的女护卫不见了，顺便问了他一句，他说被他藏起来了。我想，封燕归应该是发现了他的女护卫不对劲，把人给绑了。” “也就是说，铁棺材上的封印之所以会打开，少不了那名女护卫的指引，不一定是她做的，但她一定参与了。” 张易初搁下笔，揉揉脑袋，“璃国这么小个地方，皇室子弟之间的勾心斗角竟然比燕国还要激烈，简直令人震惊。” 谢浔轻笑，“慕容渊要有封燕霖这脑子，他也不至于死这么早。” 只不过，封燕霖千算万算，大概也没算到璃皇竟然私底下把那枚阴玉给了封燕归。 导致在井下洞穴里的时候，姬贵妃的鬼魂因为害怕阴玉上狼堇的气息而没敢动封燕归。 封燕归这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案情梳理到这里，已经很明朗了，除开狼堇的遗骸，关于那些陪葬品，纯粹就是封燕霖在贼喊捉贼。 之所以请天师府弟子出山，大概也是为了镇压雪尸王意思意思，给他父皇一个交代。 张易初将宣纸上的字迹吹干，望向谢浔，“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配合一下封燕霖，直接去雪山？” “嗯。” —— 璃国皇宫。 谢浔出宫后，璃皇单独把封燕归叫到自己寝殿，问他，“你不是说燕国那位姜掌司也来了，怎么没见到人？” “父皇，她真的来了。”封燕归道：“所有的使臣都能为儿臣作证，只不过，慕容太子看得紧，不让她入宫。” 璃皇顿了顿，“那你见到她的模样了。” “嗯。”封燕归面色严肃了许多，“跟宝塔里长公主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璃皇顿时激动起来，“果然是她……” 封燕归有些迷茫，“父皇，您认识姜掌司？” 璃皇摆摆手，“其他的事儿，你就不必知道了。” 太祖（阿泽）驾崩时曾留下遗言，务必要找到长公主的转世，带她去雪山陵墓。 为此，太祖特地留下了一批高人，那批高人不断将自己的能力传承给弟子。 到了现在，这些弟子成了璃皇手里最得力的暗人。 他们能力很强，但通常不会在明面上出现，多数时候都是替璃皇去做一些不能见光的事。 比如，到鬼市淘货。 当然，鬼市淘货只是顺便，最主要的是打探消息。 鬼市得来的消息保真，而且绝密。 关于转世长公主的消息，璃皇便是从鬼市上打探来的。 第207章 这个消息，当时可让他的暗人付出了不少代价。 所以不管如何，他都一定要把转世长公主带到雪山陵墓。 第158章 神域使者 次日，一群人在皇城门外汇合。 谢浔原本以为会是封燕霖带头去，结果到了才发现，除了封燕霖，还有璃皇。 璃皇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姜小小所吸引，老眼内的激动，藏都藏不住。 像，太像了，果然是长公主！ 谢浔眉头微蹙，往旁边走了两步，刚好挡在姜小小身前阻隔了璃皇的视线。 璃皇回过神，冲着谢浔几人道：“此行便劳烦诸位了。” 封燕归没来。 谢浔淡淡扫了队伍一眼，“既然事态紧急，那就出发吧。” 谢浔他们人少，大部队主要是璃国皇室的护卫。 谢浔不清楚璃皇为什么要亲自去雪山陵墓。 但只要不是对小小不利的事，他便不在乎。 璃国准备的马车华丽又宽敞。 原本，姜小小是要跟女帝一辆的，张易初发现女帝的状态有些不对，让女儿到前面跟谢浔一辆了。 女帝先上的车，发现跟进来的是张易初，而不是女儿，她问：“小小呢？” “去找谢浔了。” “那你怎么上来了？” 女帝倒不是不乐意跟张易初同坐一车，而是她能感知到自己如今很虚弱，一会儿八成会晕车。 最好就是睡觉。 可她怕自己一放松，男人会趁机摸她的脉。 肚子里的孩子，她没打算要，也没打算让男人知道。 张易初望着她，“怎么，我如今连跟你同坐一车的权利都没有了？” 说话间，自然而然脱下身上的披风，罩在女帝肩头。 张易初的本命灵环是冰系，身上的气息有着冰川雪莲一般的清冽，能消除内心的烦躁，很好闻。 女帝往旁边挪了挪，半边身子靠在板壁上。 张易初道：“去不了就不去了，别逞强，我送你回冥界。” 女帝没搭理他。 母女连心，她总有种预感，今日对于小小很重要。 作为母亲，她不该缺席。 从认识到现在，张易初就没见女帝这么虚弱过。 他伸手，迅速将她搂过来。 女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缓过神，整个人已经靠在张易初怀里，后脑勺枕着的，是他结实的小臂。 女帝瞪大眼，“你！” 这种时候，张易初没心思跟她拌嘴，“先睡一觉，等醒来就到了。” 女帝一听就知道，他要让她沉睡。 那这一觉，估摸着得睡好长时间。 “我不睡！” 张易初蹙眉，“你都虚弱成这样了，又不肯回冥界，还不睡觉，你想干嘛？” 可惜他们修炼的能量本源不同，否则张易初早就把灵力渡给她护体了。 女帝说：“我怕你碰我。” 张易初顿时黑脸，“……你、你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光天化日的，床笫之间的事儿，能拿到马车里来说吗？ 女帝一听男人误会了，也懒得解释，翻着眼皮，“谁让你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禽兽来着？” 说话间，女帝直起身，坐在他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凑近：“道长～你晚上老缠着我，你那些同门师兄知道了，不会骂我吧？” 她的本意是想着张易初白天很注重君子形象，八成不敢乱来，能像以前那样推开她，她正好坐到旁边去，落个清静。 岂料张易初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推开她，反而一把握住她的细腰，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略带嘶哑，“我劝你，不要玩火。” 女帝顿觉不妙，马上挪到旁边，抬手弄了个结界隔开，这次是真的撑不住了，靠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张易初望着女帝，虽然这女人当初是为了要孕育小小才会特地找上他。 但从目前的种种来看，她对小小是有感情的，并非只是单纯地跟狼堇交易。 这一点，让张易初心里舒坦了不少，可看到女帝都虚弱成这样了还在死撑，到底于心不忍。 中途停下休息的时候，女帝没有醒来。 张易初下车去找了姜小小，让她给女帝输送幽冥之力。 姜小小早看出来娘亲不舒服了，不敢耽误，听话地输送了大半。 张易初一直观察着女帝的状态，见她脸上逐渐有了血色才让姜小小停下。 “爹爹，娘亲真的没事吗？”姜小小很是担忧，似乎到了璃国，娘亲就变得很虚弱。 “没事了。”张易初揉揉她脑袋，“去找谢浔吃饭吧。” “那需要我的时候，爹爹记得叫我。” 姜小小走后没多会儿，女帝便悠悠转醒过来。 张易初守在旁边，问她，“感觉如何？” 姜小小体内的幽冥之力是被谢浔净化过的，跟女帝体内的很不一样，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出来，尔后皱起眉，“你让小小来过？” 张易初有些懊恼：“抱歉，我帮不了你，只能让女儿来。” 女帝不赞同道：“她的幽冥诀都还没正式开始修炼，能量本来就不多，哪有你这么霍霍女儿的？” 张易初无言以对，他头一次在这女人身上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第208章 关键时刻，完全帮不了她。 若是他在神域的能力没有被这片大陆所清除，他又何至于如此狼狈？ 气氛僵持许久，张易初才开口问：“那你好些没？” 女帝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 张易初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我去给你拿吃的。” —— 这一行人里面，对雪山最为熟悉的当属谢浔。 他知道哪条路能最快到达陵墓位置，于是带着姜小小在最前头开路。 没走多大会儿，身后的宫廷护卫们突然传来一阵阵倒抽气的声音。 谢浔抬头一看，就见陵墓正上方的雪山，生生从中间被划出一丈宽的深沟。 站在边缘处，不小心踢下一块石头都得好久才能听到回音。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璃皇十分愤怒，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沟壑里。 “反正不可能是普通人。”封燕霖道：“人工可挖不了这么工整还这么深的一条沟。” 那些有巨石块的地方，全都被切得整整齐齐。 张易初仔细检查着周边，半蹲下身，拈起地上的碎石看了看。 谢浔问他，“小师叔可有何发现？” 张易初道：“这条沟，是用风刃划出来的。” “风刃？”谢浔想不出，什么人能把风元素练得如此出神入化。 张易初仔细看着手里的碎石，低喃道：“好像，是神域使者的气息。” 他记得谢浔的父亲身边就有一位风系使者，难不成…… 第159章 阿泽 神域使者？ 谢浔还来不及想更多，就听那边传来惊叫声，“是雪尸王，雪尸王来了！” 封燕霖高声道：“大家先别慌乱，听我指挥，你，带二十人护送陛下往后退，其余的弓箭手，箭头点火，准备——” 谢浔回头，就见不远处走来一只体积庞大冰雪裹身的僵尸。 它的身上早就钉满了密密麻麻的羽箭，应该是前不久封燕霖才带着人攻击了它。 正因如此，雪尸王走得极慢，动静却很大，每一步都发出轰隆声，山体好似在晃。 “射箭——”随着封燕霖一声令下，无数燃着火焰的锋利箭矢朝着雪尸王发射。 雪尸王来不及避让，本就万箭穿心的身体又被火箭射中。 它仰天咆哮一声，声音把旁边山头的积雪震松，隐隐有坍塌的迹象。 璃皇脸色难看，“这帮该死的盗墓贼！” 谢浔趁机问：“这儿为什么会有雪尸？” 璃皇道：“是太祖驾崩前特地安排来镇守陵墓的，当时一共有八位，被盗墓贼惊醒以后，开始无差别攻击，其余的都被老三收拾了，唯独拿这只雪尸王无可奈何。” 话到这儿，璃皇直叹气，“接下来，恐怕得劳烦慕容太子和清尘道长了。” 谢浔点点头。 张易初喊住封燕霖，“让你的人住手吧，这么攻击雪尸王除了增加它的怒气值，别无用处，你先护送璃皇退到安全的地方，其余的，交给我们。” 封燕霖黑沉着脸，望着中了那么多箭仍旧没有倒下的雪尸王，暗骂了一声，不得已带着自己的人往后退。 谢浔也在交代姜小小，“小小，带着姜姨找个地方休息，我们很快就来。” 姜小小说：“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大战雪尸王提升实力的吗？爹爹带娘亲去休息，我去镇压雪尸。” 谢浔和张易初对看一眼。 姜小小探出脑袋，瞅了眼不远处的雪尸，又抬头看张易初，“爹爹……” 张易初点点头，“好，我带你娘去休息，你们俩小心些。” 人群全部撤退以后，谢浔和姜小小才转身，朝着雪尸王的方向走去。 雪尸王见有人靠近，咆哮一声后猛扑过来。 姜小小下意识就把谢浔当成当初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娇夫了，一把将他拉到身后，“雪尸身上有尸毒，不能让它碰到了。” 一面说，一面凌空画了张符飞过去。 雪尸王刚才被封燕霖的人攻击，原本怒气值已经到了临界点，却在看到姜小小的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嘴里发出的，仍旧是咆哮声，可身上的杀意一点儿也没有了。 谢浔脸色大变，“小小，快停下！” 谢浔高呼一声，眼疾手快飞出去把姜小小的那道符击破。 姜小小不解，“怎么了吗？” 谢浔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刚才雪尸望向小小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那是……阿泽。 难怪谢浔怎么找都找不到阿泽的转世，阿泽竟然让人把他的身体和灵魂封印在雪山里，一直守护阿软的衣冠冢。 “小小，这只雪尸有问题，你先下去找小师叔和姜姨，我来对付它，等以后有合适的战斗机会，我再让给你提升实力，好不好？” “嗯嗯。”姜小小虽然不理解，但谢浔的话她是一定会听的。 姜小小走后，谢浔才一步一步走向雪尸王。 一开始雪尸王还很戒备，可后来看清了谢浔那双蓝色的眼睛，它僵滞了一下。 “阿泽，是你对不对？” 谢浔一喊这个名字，一百多年前的回忆就不停地在脑子里闪过。 连呼吸都是疼的。 雪尸王垂目望着他，被穿成筛子的身子不停往外冒尸水。 第209章 谢浔抬手，用神能将它身体里的羽箭全部拔出，再将伤口复原。 雪尸王身上的戾气和尸气降到最低。 它似乎有了几分神智，动了动嘴巴，“小……哥……哥。” 谢浔心里针扎一样，“阿泽，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雪尸王望向姜小小离开的方向，说话很艰难，“阿姐……灵魂不全，小、小哥哥……杀了我，补全阿姐……灵魂。” 当年阿软被蒙贤抽取灵魂之后因为没有得到妥善的保管，再加上制药已经开始，所以阿软的灵魂受到了无法修复的创伤。 谢浔最后交给女帝的，便是灵魂不完整的阿软。 谢浔没想到，阿泽竟然有这么深的执念。 他在死前就给自己计划好了，会把肉身连同灵魂一起禁锢在雪山，守护陵墓，守护阿软，等着阿软的转世归来。 他再通过献祭，用自己的灵魂去补全阿软的灵魂。 “你不能这么做。”谢浔不同意，“阿软若是知道了，她会很伤心的。” “小哥哥……不要让……阿姐想起、来……我没时间了，小哥哥……杀了……我……” “阿泽你听我说。”谢浔道：“阿软的转世只是性子单纯，她智力是正常的，她不需要补全灵魂，你乖乖听话，去投胎转世，好不好？” 雪尸王的眼神里近乎哀求，“小哥哥，帮帮我……求你了……” 谢浔满面纠结，“阿泽！”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恰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 谢浔回头，就见女帝缓缓朝这边走来。 第160章 敢走，这辈子都别想见儿子 见到女帝，谢浔喊了声，“姜姨。” 女帝的目光落在阿泽身上。 说实话，阿泽现在雪尸王的外形对于爱美的女帝而言简直一言难尽。 可这小子竟然敢把自己彻底融入雪山变成雪尸守护阿软。 “阿软当年，没白疼你。” 女帝的气场，阿泽受不住，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女帝轻笑，“放心，转世的阿软如今是本帝的女儿，本帝不会对你怎么样。” “姜姨……”谢浔跟她商议，“能否让阿泽投个好人家？” 阿泽活着的时候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死后的灵魂又封印在雪山里那么多年。 谢浔不想他来世再受苦。 女帝问阿泽，“你可愿意投胎转世？” 阿泽拼命摇头，“不要……” 投了胎，他就会彻底忘了阿姐，如果不能为阿姐献祭灵魂，那他宁愿一辈子守在雪山里。 女帝摸了摸小腹，“原本这个孩子我不打算要的，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天意让她在这个时候突然怀上。 天意让她执意跟着女儿来璃国。 难怪她之前一直有预感，今日的雪山之行对女儿很重要。 原来是小小前世的弟弟等在这儿。 谢浔面露诧异，“姜姨，有身孕了？” 阿泽也愣了愣，有些迷茫地看着女帝。 女帝瞥了阿泽一眼，“小子，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是不愿意，那本帝现在就走。” 阿泽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我……” 他指了指女帝的小腹。 女帝没了耐性，“我数三声，一、二……” “我愿意！”阿泽笨重的身躯跪了下来，“求你……让我和阿姐……团聚……” 女帝抬手，直接将阿泽的魂魄抓取出来，施法转入自己小腹，然后背过身，吩咐谢浔，“把那玩意烧了，丑得我想吐。” 指的是阿泽变成雪尸的躯体。 谢浔点点头，语气郑重，“姜姨，谢谢您。” “本帝可不是为了你小子。”女帝轻哼一声，“不过，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我知道，来日必当报答。” “行了，剩下的事儿你们自己处理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女帝打了个呵欠，举步离开。 谢浔处理完雪尸回来的时候，看到姜小小站在一处小山包上。 她在落泪。 这是头一次，谢浔看到姜小小哭。 心头一紧，谢浔疾步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小小，怎么哭了？” 姜小小有些迷茫，“谢浔，我……哭了吗？” 她只是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之间眼眶好酸好酸。 眼泪还在掉，姜小小接了一颗，伸出舌头舔了舔。 味道一点都不好！ “我才没有哭呢！”她赶紧撩起袖子胡乱去擦，却是越擦越多。 “小小。”谢浔俯下身，指腹轻轻刮去她眼尾的泪痕，“今天允许你哭，我不笑话你，别人也不会笑话你。” “一定是风太大了。” 姜小小擦不掉，索性扑进谢浔怀里，将眼泪全都蹭在他胸前的衣襟上。 可是，还是止不住。 “谢浔，我突然想变小了。” 这一刻，姜小小只想躲进谢浔的袖子里。 “好。” 谢浔施法，让她变成了三寸，再将她仔细放到衣袖内的小兜兜里。 变小以后的姜小小脑容量不够大，想不了太多事，舒服地蜷缩在小兜兜内，很快就睡了过去。 谢浔回去跟其他人汇合时，封燕霖已经吩咐人扎了帐篷。 第210章 张易初没看到女儿，有些慌神，“小小呢？” 谢浔指了指自己衣袖，“她今天有些累，让她好好休息吧！” 张易初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女帝回来时神色有些怪异。 “能不能告诉我，那只雪尸王是不是有古怪？” 谢浔问：“姜姨没说吗？” 张易初摇头。 谢浔想着，女帝没告诉张易初，应该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他一个外人，更不好插嘴，便想着编个理由让张易初暂时打消念头。 正欲开口，女帝突然从帐篷外进来，“你小子原来在这儿？璃皇跟三皇子可还等着你去汇报雪尸的情况呢！” 谢浔涌到嘴边的借口马上收了回去，“那姜姨，小师叔，我先告辞了。” 他说完，将衣袖内的姜小小拿了出来，交给女帝。 一会儿璃皇肯定会跟他提及永安长公主，这些事，不能让小小知道。 见到璃皇时，谢浔简单汇报了一下镇压雪尸王的过程，当然，关于阿泽那一块，彻底瞒了。 璃皇果然主动提起了永安长公主。 “慕容太子，其实我们璃国这次邀请姜掌司来做客，是跟一百多年前太祖亲封的永安长公主有关。” 紧跟着，璃皇便把阿泽临终前留下的遗言，以及他们几经周折才找到转世长公主的过程告诉了谢浔。 “虽然有些唐突，可这是先祖遗言，我身为后世子孙，只能遵从。”璃皇望向谢浔的目光带了几分恳求，“所以能不能请你同意，让朕带着转世长公主下墓？” “长公主已经见过你们那位先祖了。”谢浔道。 “什么？”璃皇老脸上满是震惊。 “就在刚才。”谢浔慢条斯理道：“雪尸王给小小带了话，那些话，都是你们先祖临终前想跟长公主说的，至于具体说了什么，我想璃皇就不必多问了吧？” 璃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当真，见过了？” 谢浔挑眉，“我们慕容家的先祖也埋在这儿，我作为后世子孙，可不敢当着他老人家的面撒谎骗人。” “那就好。”璃皇松了口气，“也算是了了朕一桩心愿，至于你们那位开国大帝的遗骸，璃国会尽全力去找，至于能否找到，我们就不敢保证了。” “无妨。”谢浔道：“这本就是燕国的家事，让你们劳师动众，已经很麻烦了，等我回国，会马上加派人手去找。” —— 雪尸王解决，余下的便只剩下修补陵墓和寻找遗骸。 谢浔不想在雪山久留，带着姜小小和张易初他们一同返程了。 到璃都驿馆的时候，谢浔刚把变身回来的姜小小送回房，就察觉到不对劲，似乎有人在此布下了空间法阵。 果然没多会儿，张易初就来找他，“谢浔，是神域使者来了。” 张易初这次是肯定的语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你父亲派来接你回去的。” “回去？” 谢浔是要去神域，但不是“回去”，而是“去”，他是为了找到能彻底抹除姜小小前世记忆的办法，一旦找到，他会再回到星穹大陆。 张易初说：“神域使者能打开空间通道，这是唯一一次回神域的机会。” “那小师叔呢？”谢浔问。 张易初陷入沉默。 的确，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回到神域的办法。 现在时机终于到了，回去他就能恢复仙王境的强者实力，统治一方仙域，他应该感到高兴，感到迫不及待才对。 可是，此刻脑子里浮现的，竟全是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的心，不知何时已经彻底乱了。 深吸口气，张易初正想开口，外面突然传来女帝的呵斥声，“张易初，你若是敢走，这辈子都别想见儿子！” “儿子？”张易初浑身一僵。 第161章 承认他的心口不一 神域的事瞬间扔到一边。 此时此刻张易初脑子里只剩“儿子”两个字。 他猛地起身推开门。 女帝正站在外面，一双美眸幽怨又愤怒，直直瞪着他。 “你怀孕了？” 张易初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谢浔在，女帝没说什么，一扭身回了自己房间。 张易初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等关上门，他才迫不及待坐过来，又问了一遍，“真的怀孕了？” 女帝看他一眼，“我要说是假的呢？你是不是会义无反顾地回神域？” 刚才她在门外可听得清清楚楚。 张易初说这是唯一一次回神域的机会。 女帝一向妩媚强势又霸道，认识这么久，张易初还是头一次看到她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 心里好似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张易初自然而然拉过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里，“舍不得我？” “别碰我！”女帝皱眉，想把手抽回去，却被张易初紧紧攥住不放。 他离得极近，身上的冰雪气息却没能将女帝心中的烦躁压下去。 张易初道：“我只是告诉谢浔，神域来人了，他有机会回去，没说我自己要回去。” 女帝抬眸与他对视。 绘着仙境的六角宫灯下，那双眼睛美得摄人心魄。 第211章 张易初不清楚自己是何时沦陷的。 或许是初次见面时，他就已经丢了心，否则又怎会在闭关的十六年里一遍遍回忆起这双眼睛？ 神域修行数十万年，他从未如此难以自控过。 因此他克制，禁欲，拼了命想把自己拉回到正轨上来。 可最终发现，她的美，她的气息烙得太深，镌入了血肉骨髓，已经没办法剥离。 所以除夕宫宴那天晚上，他才会借酒放纵。 把一直以来坚守的，追崇的，履行的“道心”扔到一边，与她厮磨，共赴沉沦。 他想，他是中了她的毒。 以至于先前谢浔问他是不是也要回神域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回去后自己就能恢复真正的实力仙徒遍地生命永恒。 他想的，是她。 不管是美色勾人时的她，事后无情说要两清的她，还是到了璃国虚弱还倔强死撑的她。 他统统想了一遍。 他早就该承认自己的心口不一，早就该道破这份难以名状的情愫 “当年是你不讲理强行闯入我的世界，乱我道心，我都还没把自己想要的代价索取回来，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张易初望着她，语气里醋味很重，“怀孕了正好，至少接下来的一年内，你没精力去操心别人，注定与我捆绑。” “那一年后呢？” “一年过完，还有五年后，十年后，五十年后，就算是我死了，灵魂也会随你去冥宫，像你缠着我那样缠着你，是你先招惹的我，我不会考虑给你任何后悔的机会。” 女帝孤独修行那么多年，总算碰到一个让她动心的男人。 这些话，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可身为冥帝的高傲，不允许她在此时此刻和凡间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娇羞无措。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张易初握着她的修长手指上，缓缓道：“我有个乳名，叫杳杳。” 张易初闻言，薄唇蔓出笑意。 女帝的回应，显然超出他的预期。 她主动告诉他自己有个乳名，可见她一直记得，他很介意弱水那个疯子喊她“阿厌”。 这种细节，只有在意了才会记得。 “杳杳……” 张易初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想到什么，又问，“除了我，还有谁这么喊过你？” 女帝白他一眼，“我都没问你在神域活了那么久有过多少女人，你反倒揪着我不放，干脆醋死你算了！” “你在胡说什么？”张易初笑看着她生闷气的样子，“我有没有过女人，十七年前你不是很清楚？” “谁知道？”女帝轻哼，“你这种衣冠禽兽最擅长伪装了。” 张易初怕她生气会动了胎气，便顺着她，“好好好，我是衣冠禽兽，反正也是你自己挑的。” 他说着，指腹轻轻探上她的脉搏。 这一次，女帝没再反抗，只是问：“怎么样？” 张易初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你不能再继续待在人间了。” 虽说是刚怀上的宝宝月份小脉象微弱，但这也太微弱了。 多在人间留一天，宝宝就多一分危险。 胎儿的情况，女帝自己都有感觉，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你出去把这个空间法阵弄走，我要回去了。” 罩住驿馆的空间法阵，正是从神域远道而来的使者们布下的。 法阵一开，时空通道便正式开启。 但这个法阵十分复杂，而且耗能，所以一共来了十位使者。 此时此刻，使者们正站在谢浔的房间内。 为首的正是那位风系使者。 他对着谢浔恭敬一礼，“帝尊让我等来接殿下回神域。” 谢浔看着众人。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位使者的境界都在他之上。 他是人道真神，还没真正晋入仙道。 而这几位，是仙道真仙，中间隔着至少十万年的修为，完全不是一个段位。 难怪能轻易打开时空通道来这片大陆上找人。 谢浔问：“雪山陵墓里的遗骸，是你们拿走的？” 风使者颔首，“正是。” “为何要盗墓？” 风使者道：“我等是根据殿下的血脉气息找到雪山的，只是没想到，殿下竟然转世了，血脉气息被削弱，我们无法定位到转世殿下，只能出此下策盗走遗骸，以此引殿下现身。” 另一位水系使者也道：“空间法阵我等已经布好了，如今只等殿下点头，我等便开启法阵，送殿下回神域。” 谢浔觉得很奇怪，“你们到星穹大陆，竟然没被清除能力？” 要知道，张易初可是仙王境强者，比这些使者境界强了几个段位，到了这儿，照样沦落为凡人，修炼从零开始。 那这几位，怎么会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风使者道：“若无帝尊相助，我等到了这儿，也会是凡人。” 不过，殿下竟然能在这种普通小世界里以凡人之身修成人道真神，这天资，竟比当年的帝尊还要更胜一筹。 帝尊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风使者很是欣慰，“殿下可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善后的？” 第162章 你在，我便什么都有了 在一众使者满是期待的眼神里，谢浔缓缓道：“神域我可以去，但不是去认祖归宗，而是为了一个人。” 第212章 风使者不理解，“殿下的意思是……？” 正在这时，姜小小揉着惺忪睡眼从外面进来。 她似乎没完全醒，走路都虚晃着，却是准确避让开了十名使者，径直站到谢浔跟前。 困得不行，脑袋一磕一磕的，磕了没几下便直直往谢浔怀里栽。 谢浔及时伸手将她搂住，靠在怀里，眼底溢出柔光。 姜小小寻到了依托，紧紧抓住谢浔的衣袖，嘴里咕哝了一声。 说的是梦话，听不太清楚。 使者们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 风使者小声询问，“殿下指的，便是这位姑娘？” 竟然是冥灵双修？ 在这平凡世界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了。 谢浔嗯了声，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怀里的人儿。 风使者道：“殿下若是放不下，可带她一起走，只是到了那边，她所有的修为都会清零，修炼要从头开始。” 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法则和秩序，正如星穹大陆的法则会清除外来者能力一样，神域也会清除非本土修炼者的一切能力。 不过这姑娘天资非凡，就算真的从头开始修炼，在灵气充沛的神域，也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越她现在的境界。 “各位先退下吧，此事我尚需时日斟酌。” 风使者闻言，没再多嘴，带着其他使者退了出去。 刚到门外，就见到张易初走来。 风使者拱手行了一礼，“原来是玄冰仙王。” 神域万年也未必能出十个仙王，而这其中，能被封号的巅峰仙王更是凤毛麟角。 张易初便是有封号的巅峰仙王之一，封号玄冰。 他跟谢浔的生父是至交。 望着几人，张易初感慨道：“看来，轻鸿兄已经突破了仙帝境，我本该亲自向他道贺的，可惜此生只怕无缘再见了，还望诸位代为转达我的祝贺。” 风使者一愣，“玄冰仙王的意思是，您不打算回去了？” 张易初笑笑，“道心乱了，回去也无法做到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修炼，倒不如随心所欲来得自在。” 这话，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风使者深深皱起眉，他在担心殿下也会给出同样的答案。 “你们这空间法阵，先撤了吧。”张易初道：“我需要送内人出去。” 几位使者对看一眼，没多会儿就暂时把法阵给撤了。 张易初回去接女帝，出门之前把她裹得跟粽子似的，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炉。 女帝满额黑线，正想开口抗议，张易初抢先道：“现在你是孕妇，我是大夫，孕妇得听大夫的。” 女帝无奈，只能忍着身上的笨重，跟着张易初出了驿馆。 她要回冥宫，从鬼市走最方便。 璃都的鬼市离着驿馆并不远。 今日并非鬼市开市的日子，是女帝强行打开的鬼门，很快便有当地的城隍出现，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给女帝行礼。 女帝回头看着张易初，“就送到这儿吧，我走了。” 张易初拧着眉，“送你都不行？” 女帝轻笑，“等你死了，就能随时跟着我回去了。” 她这话不假，张易初现在是个大活人，他们俩的关系又没在冥界公开。 一会儿要真的跟着她去冥宫，张易初会被百鬼缠上的。 女帝如今正是虚弱时期，没精力处理这些事。 张易初眼神幽暗，“果然是个要命的妖精！” 他上前，也不顾城隍还在旁边跪着，捧着女帝的脸便深深吻了下去。 心里的不舍，只能借此表达。 女帝勾着他的脖子，趁他换气的间隙问：“那你敢不敢把命给我？” “魂都被你勾没了，你说呢？” 女帝这才满意了，浅浅回应着。 就在旁边的城隍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该遁地的时候，这俩人终于腻歪完了。 张易初将女帝抱在怀里，下巴轻抵她发顶，“照顾好自己。” 女帝嫌他啰嗦，“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还有，不准让那些男鬼近你的身。” 鬼皇是地府管理者，说白了就是给冥帝打工的，上次那只妖鬼，上来开口就喊“阿厌”，竟敢以下犯上！ 张易初至今想起来都还火冒三丈。 “不准穿太薄的衣裳。”他又强调，“不准不穿鞋，脖子以下不准露。” 女帝瞪他一眼。 锁骨都不能露，神域那边的女人是整天头套蒙脸不用出门的吗？ 张易初知道她又开始嫌他管得太宽，轻哼道：“就算要穿，也只能穿给我一个人看。” 女帝：“呵呵。” 张易初说完，垂眸望着她，“都要走了，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女帝双手环抱着他的劲腰，抬头，红唇贴近他，言辞之间却是一本正经：“我出门的时候，小小还在睡觉，不好打扰她，你一会儿好好跟她解释，就说我怀着弟弟，不能在阳间久待，先回去了，等她大婚我再来。” 张易初等啊等，没等到下文。 “没了？” “没了啊！” 张易初清清嗓子，“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有单独要跟我说的话？” 女帝挑眉，“你都把魂给我了，还让我说什么？” 张易初轻嗤一声：“妖精！” 第213章 总是撩得他心痒痒，又突然停手。 若非她怀着身孕，他非狠狠收拾她不可！ 女帝看到了男人眼底灼烧着的那簇小火焰，娇笑着松开他，“道长，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哦～” —— 谢浔把姜小小抱回房。 姜小小在他身边会睡得很沉，因此哪怕是被他抱着走动都没醒，甚至在睡梦中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谢浔这天晚上没法离开，只能和衣而眠，躺在姜小小旁边，任她抱着。 次日，几位使者又来见谢浔。 风使者眉眼间笼着一层浓郁的担忧，“玄冰仙王昨天晚上告诉我，他甘愿放弃仙王境修为，不回去了，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谢浔如实道：“我自记事起就在星穹大陆长大，对神域那边的亲生父母并没有任何印象，要说是为了亲情特地跟你们回去，未免太假。我为的，是过去找一个能彻底抹除小小前世记忆的办法。” “抹除那位姑娘的前世记忆？”风使者有些没想到，殿下竟然是为了这个才想去的神域。 谢浔颔首，“若是能在这儿找到办法，我便会跟玄冰仙王一样，直接拒绝你们的好意，留下来不走了。” 风使者脸色有些沉重，难怪临行前帝尊会说，此行不一定顺利，要他们尽力而为便可。 可风使者还是不甘心，殿下如此过人的天资，留在这儿属实是埋没了，神域能给他的资源，远远不是这方小世界能比的。 殿下如今虽然已经突破了人道真神境，可距离晋入仙道还有好长一段路，若是没有大量的资源加持，他恐怕要多花两三倍的时间，还不一定能成功。 风使者还想劝谢浔三思，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吾儿，可是想好了不回神域？” 谢浔微惊，起身走了出去，只见驿馆内除了他和几位使者，其他人包括房间里的姜小小都被静止了。 谢浔抬头，看到虚空中有一道巨大的金色幻影。 使者们见状，匆匆跪了下去，“恭迎帝尊神识——” 谢浔抿唇。 好庞大的威压。 原来这便是神域仙帝，他的……亲生父亲吗？ 五官轮廓和眉眼的确有几分相似，但仙帝毕竟是仙帝，哪怕只是一道神识，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如宇宙洪荒。 那种浩瀚沉稳，令人叹为观止。 “父亲。”谢浔开口，意志坚定，“回了神域，顶多是换个地方修炼罢了，这里有我牵挂的人，我牵挂的人也有她所牵挂的人，所以，我选择留下。” “也罢。” 轻鸿仙帝没有勉强他，临走前给谢浔留了个琉璃瓶形状的仙器，“让那女娃进去修炼三日，三日后，前世记忆可除。” 谢浔没想到不用去神域，也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一声“多谢父亲”发自肺腑。 轻鸿仙帝一走，使者们也纷纷准备离开了。 风使者很惋惜，“其实帝尊还是很希望殿下能回去的，将来您若是后悔了，我们便再来接殿下。” 谢浔不敢保证未来的无限生命里，他会永远没有去神域的想法，只能歉意道：“抱歉，让诸位白跑一趟了。” 谢浔带着仙器去找姜小小。 姜小小将眼睛凑在瓶口往里看，十分惊奇，“谢浔，这个瓶子里的灵力好充沛呀！” 瓶子里是一方小世界。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灵力如此充沛的地方，神域果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神奇。 谢浔问，“喜欢吗？” “嗯嗯。” “那小小进去修炼吧。”谢浔道：“这几日，我为你护法。” 姜小小有些过意不去，“谢浔，你为了我留下来，不会后悔吗？” 谢浔道：“这世上只有一件事能令我后悔，那便是没能在关键时刻护住我心里的姑娘。小小，神域不重要，只要有你的地方，我便什么都有了。” 第163章 天天给弟弟吃糖人 姜小小在轮回瓶里待了三天。 外面三天，瓶内数月。 她借助瓶内浓郁的灵气一举突破到了元婴期。 就连原本该排斥灵力的幽冥之力也异常兴奋，弱鬼境达到了三星。 弱鬼境是冥修初始境界，从一星开始，升到九星突破。 出来的时候，姜小小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只感觉整个人精神百倍。 可轮回瓶早就改写了她的前世记忆。 没有献祭，没有屠城，更没有阿泽化为雪尸守她百年。 后来她成了神，看到的便是那一年，那个雪山小镇上，来了个有着一双蓝色瞳孔的异族少年。 阿软嫁给了少年，他们的余生都在小镇上渡过。 “谢浔，我突破了！”姜小小很高兴。 她的天赋，已经是仅次于爹爹的逆天存在了，然而从来没有这么快突破过。 如果没有轻鸿仙帝给的瓶子让她修炼，她肯定要花上很多很多年才能从金丹突破到元婴。 这个瓶子，真的好神奇。 谢浔一把抱住她，“小小，你出来了，真好。” 这一抱，抱得有些紧。 姜小小听出了谢浔的声音在颤抖，她很是不解，“我不在的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浔顺嘴道：“你娘亲给你怀了个弟弟，她不能继续留在人间，先回去了。” 第214章 “弟弟？”姜小小愣了一下。 “嗯，不想要个弟弟吗？” 姜小小当然想要，谁能拒绝屁股后面跟着个摇摇晃晃的小不点喊姐姐呢？ 可是，她的关注点不在这儿。 姜小小显得很紧张，“那我爹爹是不是又要闭关啦？唔……娘亲把弟弟送出来的话，不能再让天师府养了，师父肯定又让他啃馒头，我可以养哒，我天天喂他吃糖人。” 谢浔：“……” 心里默默为自己将来的儿子点了根蜡。 —— 回燕京之前，璃皇又亲自设宴款待了谢浔几人。 宴席过后，封燕归单独将谢浔请到了御花园里。 “听说慕容太子要大婚了，到时候我应该是去不了了。” 封燕归顺手取下腰间的阴玉，递给谢浔，“这个送你，就当是大婚贺礼了。” 谢浔没接，笑看着他，“你觉得对我有用？” 封燕归噎了一下，“你都是真神了，自然没用，可本皇子觉得，神不需要什么身外之物，咱们俩又是因为这块玉结下的缘分，不如就送你留个纪念。” “不。”谢浔道：“身外之物我还是喜欢的，尤其是银子，这玉你留着吧，大婚贺礼给我来点实际的。” 封燕归：“……” 燕国百姓知道他们的神这么不要脸吗？ “不过……”谢浔话锋一转，“我虽然不要，但这玉倒是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封燕归来了兴趣，“难不成，这玉还有别的故事？” “是事故还是故事，我也说不准。”谢浔提示他，“你既然知道鬼市，就该知道鬼市交易有规矩，拿货需得满足卖家一个条件。” 封燕归点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 “那你不如去问问你父皇，当初负责淘货的那些人，帮这块玉的卖家做了件什么事。” 封燕归听得脸色凝重起来。 活人之所以选择去鬼市与活人交易，就是因为那个地方不允许暴露活人气息。 因此只要伪装好气息，面具一戴，那么不管买家还是卖家，双方的身份都暴露不了，事后连查都没法儿查。 更重要的是，能入鬼市的绝非一般人，也只有这些人才能完成卖家的苛刻条件。 封燕归一直都知道，这块阴玉是父皇的人无意中淘回来的，却忘了问，那些暗人答应了对方什么条件。 现如今谢浔一提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始阴谋论。 没办法，深宫里长大的皇子，自小见的便是尔虞我诈。 他学的可不是什么帝王术，而是保命术，碰到事绝不会第一时间往好处想。 抬起头，封燕归语气郑重地说道：“如果到时候证实了真是我想的那样，那么等你大婚，我直接送你一座银矿。” 谢浔挑眉。 没看出来啊，这小子还挺有钱？ 封燕归摊手，“没办法，谁让我有个有钱的外祖家呢？” 封燕归的外祖家虽然无人在朝中任职，却是璃国首富，富得流油。 封燕归就是想低调都没办法。 这也是他在宫里无依无靠，三皇子封燕霖却还想着弄死他的原因。 “看在银矿的份上，再给你个提示。”谢浔道：“当初你在燕京城外碰到的那只女鬼，正是一百多年前被狼堇亲手封印的昭国姬贵妃。” —— 封燕归回去后，直接去找他父皇，问起关于阴玉的事儿。 封燕归能成功将转世长公主带到璃国完成历代帝王的心愿，璃皇对他印象颇为不错，因此态度上也亲善不少。 封燕归说：“父皇，儿臣想知道，当初暗人们是以什么条件拿回的这枚阴玉。” 璃皇有些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封燕归笑笑，“父皇不是想揪出盗墓贼么？儿臣也想出份力。” 璃皇道：“对方要求暗人去燕国破一个封印。” 璃皇知道姬贵妃的事儿，但对方没有明着告诉他们要破什么封印。 而暗人们完全不清楚姬贵妃的事儿，只是依照承诺去燕国破了封印。 封印又是在璃国使团下榻那家客栈前一天破的。 因此璃皇和他手底下的人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信息差。 以至于到现在，璃皇都不知道一百多年前，狼堇亲手封印的妖妃被放了出来。 封燕归听到璃皇的回答，冷笑一声，“那可真是巧了，儿臣入燕京城前一天，刚好在一家客栈下榻，当天晚上险些被个女鬼给害死。” “若非父皇给的这枚阴玉护体，儿臣只怕早就没命了，哪还能活着见到父皇？” “那女鬼原本是被封印的，就在儿臣即将入燕京的时候，封印突然破了。 慕容太子告诉儿臣，那铁棺材里封印的，正是一百多年前的昭国姬贵妃。” 这件事，封燕归一直忍着没上报给璃皇，就是想等着封燕霖露出破绽。 没想到，那个蠢货竟然直接给自己挖了坟！ 璃皇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第164章 自尽 这件事，肯定是封燕霖做的。 但封燕归没有证据。 而且就算有证据，他也不会傻到直接拿出来给他父皇看。 最好的办法，就是上眼药，点到为止，让他父皇自己起疑心，从而让人暗中去查。 第215章 璃皇被这个消息震得脑仁疼，胸中怒意翻涌。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燕国没有人想要害封燕归。 那么害他的人，只可能是璃国自己人。 也就是说，有人盗走了雪山陵墓里的东西拿到鬼市上交易，目的是为了请对方破了姬贵妃的封印放出女鬼，让封燕归死于“意外”。 璃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他这几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皇子之间的争斗，也是帝王权衡术的一种手段，只要不过线，他平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可这次，明显有人玩过头了。 那可是长公主的陵墓！ 竟然有人敢侵犯先祖！ 璃皇黑沉着脸，摆摆手让封燕归先退下。 封燕归瞄了眼璃皇的神情。 很好，气得不轻。 封燕归退下后，璃皇第一时间把暗人叫来，吩咐他们，“想办法查到当初跟你们交易阴玉的卖家底细。” 鬼市上的交易，说白了就是面具下的交易，交易完成之后，面具一摘，谁也不认识谁，压根儿无从查起。 但璃皇既然如此要求了，暗人们也只能竭尽全力去想办法。 是夜，封燕归回到寝宫。 宫殿内很昏暗，一个下人也没有。 屋外凉风阵阵吹打着窗棂。 “吱呀”一声，朱漆雕花门开了一条缝，顿时有清冷月色顺着门缝倾泻进来。 封燕归轻车熟路摸出火折子点燃烛台。 殿内昏暗顷刻被驱散，晕黄的光，照在殿中精致的笼子上。 笼子里的女子，双手双脚被铁链锁着。 正是阿珂。 已经一天没进食的她，嘴唇干到起了皮，身上的衣裙却格外华丽，料子用的是寸锦寸金的云锦。 封燕归手里拎着食盒，步子缓慢靠近笼子，慢慢蹲下身。 与食物香味儿一块飘散出来的，还有他身上好闻的沉水香。 腹中的饥饿让阿珂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封燕归打开食盒，里头是色香味俱全的宫廷御膳。 他挑起一块鲜嫩的鱼肉，喂到阿珂嘴边。 阿珂很饿，可她这次没有张嘴，而是倔强地将头扭到另一边。 “殿下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但是，请不要如此折磨我。” 每天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笼子里，她身心俱疲，感觉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明明她心里的少年不是这样的。 明明那么阳光活泼的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阴翳诡谲的魔鬼？ 封燕归见她不吃，搁下小碗，将手伸进笼子，轻柔地抚摸着她手腕上被铁链磨出来的伤痕。 “杀了姐姐，那你的家人得多伤心呀？” 阿珂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是了，她之所以败露之后还没自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考虑到了家人。 封燕归说：“我已经把他们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们，就像没有人可以伤害姐姐一样。” 所以，他现在做的这些，都不算伤害她吗？ 阿珂看了封燕归一眼，突然笑了，眼底泪花却倔强着不肯落下来。 “姐姐，你说一句喜欢我，愿意嫁给我好不好？” 封燕归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她，此刻全是卑微的祈求。 “只要说一句，我马上就放了你。我不当什么皇子了，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雪山下的草原牧羊，好不好？” 然而，殿内很安静。 封燕归没能等到他想要的答案。 封燕归的眼眶逐渐湿润猩红，“所以，你心里还是念着他？还在想着有朝一日回到他身边？” “他”，指的是封燕霖。 阿珂心头剧颤。 “殿下，我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下人，当不得您如此厚爱。” 封燕归压根儿就听不进去，“既然如此，那我便彻底毁了他！他若是没了，姐姐是不是就能喜欢我？” 封燕归仍旧没等到答案。 “嘭”地一声，雕花门被重重关上，他一走，殿内重新陷入了黑暗。 阿珂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心里的那个阳光少年一去不复返了。 是她亲手把他变成这样的。 —— 不过一天的时间，封燕霖就感觉到他父皇在架空他的权利。 明面上让他带着人继续查雪山陵墓的真相，背地里又以他忙着查案分身乏术为由，让他手底下的几个衙门大换血，换上了璃皇的心腹。 封燕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精心设计的局，幕僚们都说天衣无缝的，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直到他看到了封燕归腰间的阴玉。 封燕归平时没事儿都是把阴玉挂在脖子里的，今天特地放到腰间，就是为了让封燕霖看到。 望着封燕霖震惊的眼神，封燕归勾起唇，“三哥可曾听过一句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封燕霖怒咬着牙，“阴玉怎么会在你手上？” “那自然是因为父皇宠我。” 封燕归挑了挑眉，“多亏了这小玩意，我当初才能在碰上女鬼时死里逃生。可认真算下来，这小玩意还是三哥送到我手上的呢，看来我是时候请三哥喝一杯了。” 封燕霖脸色煞白。 他算准了一切，却是怎么都没算到，父皇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一件辟邪之物交给了封燕归。 第216章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阿珂是我的人？” 难怪使团回来后，他就一直没看到那个女人。 原本想用她的家人威胁她现身的，结果她的家人一夜之间竟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去向，音信全无。 “嘻嘻……”封燕归精致的面容上挂着笑意，“一个十岁就没了娘的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封燕霖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想除了封燕归，却一直轻看了这个弟弟。 是啊，一个十岁就没了娘还能在这深宫里安然活下来的皇子，怎么可能简单呢？ 是他大意轻敌了。 封燕归回到寝宫时，老远就见负责看守阿珂的护卫行色匆匆，“六殿下，阿珂姑娘她……自尽了。” 第165章 喜欢一个人会相由心生 封燕归脑子里嗡嗡作响。 许久之后，他一把推开护卫，望向紧闭的宫殿门口，双眼赤红。 “不会的，不会的……” 姐姐不可能自尽。 她还有家人。 她的家人都在他手里。 她不可能那么傻。 封燕归不停地说服自己，阿珂没有死，没有离开他。 可他的双腿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不敢向前走，更不敢推开那道门亲自去验证。 他只能一把揪住护卫的衣领，“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会自尽的？” 护卫眼神闪躲，“六殿下……” 正在这时，殿门被人一把推开。 “小家伙，你可不能怪他，都是我的主意，我让他故意这么说的。”二皇子封燕滕的声音传了出来。 封燕归一僵，疾步走过去。 就见封燕滕坐在轮椅上，没人帮忙，轮椅出不了门槛，只能堵在门口。 二皇子封燕滕的双腿不良于行，常年坐轮椅，他习得一手好医术，却始终无法治好自己的双腿。 宫里都是些捧高踩低的东西，封燕归前些年一生病请太医总会被封燕霖故意截胡。 每每这种时候，便是二皇子封燕滕来给他看。 除了外祖家，封燕归唯一信任的，便是这位二哥。 可是今日…… “二哥这玩笑是不是开得有些大了？” 封燕归捏着拳头，仿佛只要封燕滕说出一句让他不满意的话，他马上就能生撕了他。 封燕滕笑看着封燕归，“喜欢人家就好好对待，小小年纪玩什么囚禁？得亏那姑娘心大，要换了别人，指不定还真就自我了断了。” “那这也不是你骗我的理由！”封燕归仍旧在气头上，脸色阴沉难看。 “那姑娘中了慢性毒。”封燕滕正色道：“应该是很久之前就服下的，我刚给她看了，毒素已入肺腑，要想清除绝非易事，除非……” “除非什么？” 封燕滕道：“燕国来的那位太子，他传承的神能就有治疗作用，你或许可以去找找他。” 封燕归一把将封燕滕的轮椅推到一边，迫不及待跑进去。 笼子还在，笼子里的人也还在。 只是她腕间的伤痕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姐姐……” 封燕归扑过去，迅速掏出钥匙打开笼子，将她手腕上的锁链解了。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真的做傻事，我放了你，现在就放了你，让人送你出宫，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险些真的以为自己彻底失去了她。 阿珂看他一眼，缓缓开口，被关许久的她声音十分嘶哑，“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十三岁那年，刚到殿下身边的时候，殿下放飞了很喜欢的一只画眉，你说，不希望它跟你一样被困在深宫里。” “我不是那只画眉，我也不羡慕它，可我是个杀手。” “我来的时候，三皇子交给了我一个任务，那便是杀了你。” “这个任务，我执行了将近六年。” “因为我总是会在关键时刻下不去手，总会沉溺在你的一声声‘姐姐’中。” “我本以为，没把刀扎在殿下胸口便等于没杀了你。”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我早就把当初那个会心疼画眉的少年杀死了。” “你总说我心里有人，殿下，我该怎么让你明白，我心里的人，是那个眼里还有光的少年呢？” 这些话，让封燕归彻底僵住了。 阿珂自嘲地笑了笑，“我一步步亲手把你变成今天的模样，再来告诉你，我喜欢的是当初的那个你，是不是挺贱的？” “姐姐……” 封燕归一把握住她伤痕累累的双手，内心的激动让他语无伦次，“我没有变，我还是以前那个我，我……我不当皇子了，我也不跟他们争了。” “我带你走，走得远远的，我们去草原上牧羊，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阿珂红了眼眶，“你就不恨我，无数次想杀了你？” “若是恨，又怎会让姐姐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从阿珂来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是封燕霖的人。 他没有赶走她，是因为他太孤独了，身边需要有人陪伴。 就算，这是个随时想杀了他的人。 —— 第217章 谢浔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国了又被封燕归请去干活。 看到阿珂手腕脚腕上的伤，谢浔有些无语。 这跟他想象中的“藏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 他顶多把门锁上不让小小出去，这位竟然直接上锁链，简直绝了！ “锁的时候都没想着下手太狠，这会儿又要救人，你矛不矛盾？” 谢浔瞥他一眼。 封燕归早就意识到自己错了，站在旁边不敢顶嘴，“求你了，一定要清除她体内的毒素，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谢浔道：“解毒是小事，关键在于解了毒，你打算怎么办？” 封燕归毫不犹豫道：“我自请出宫，带她远走高飞，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六皇子舍得放下宫里的荣华富贵？” 封燕归冷笑，“皇宫就是个披着华丽外衣的人间炼狱，你当我这些年跟他们争来争去是为了什么，为了皇位么？不，我只是想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 连活着都成为一种奢侈的皇宫，并没有值得让他眷恋的地方。 谢浔治好了阿珂。 离开璃都这天，封燕归亲自在城门口相送，他的旁边，站着身穿宝蓝色束腰长裙的阿珂。 姜小小探出脑袋，看到了阿珂的装束，她缩回去跟谢浔说：“那个女护卫，好像跟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了。” 第一次见她是在封燕归险些遇害的客栈。 当时所有人都在担心六皇子的安危，只有这个女护卫一脸漠然和淡定。 姜小小对她印象挺深。 谢浔道：“因为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发自内心的，有句话叫相由心生，你两次见她，她的心境不一样，你自然会觉得不一样。” 姜小小听完，没再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浔。 谢浔：“我脸上有东西？” 姜小小理直气壮，“你不是说喜欢一个人会相由心生吗？我在给你看面相。” 谢浔：“……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你一会儿会给我买糖。” 谢浔：“……” 第166章 我替师父胖 回燕京的路上，谢浔继续给姜小小绣嫁衣。 婚期就在三月，时间很紧迫。 谢浔白天在马车上绣，晚上到了客栈掌灯夜绣。 姜小小完全没有正常待嫁新娘的焦虑和紧张，仍旧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得空就顺便修炼一下。 不过没两天，她就下了谢浔的马车，跟张易初一辆了。 张易初要带女儿回天师府，谢浔要回燕京，两边不顺路，只能分道扬镳。 临别时，谢浔亲自给她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出来，包袱里除了一套换洗衣裳，其余的全是姜小小爱吃的零嘴。 纵然千般不舍，谢浔也不得不让她走。 “小丫头……”望着姜小小，谢浔说：“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可悠着点儿，别把自己吃胖了到时候穿不了嫁衣。” 姜小小才不在乎身材呢，“胖了我就变小，大的穿不了穿小的！” 谢浔试着想象了一下花轿里坐个三寸高的小小新娘，忍不住嘴角微抽。 张易初问女儿，“这么喜欢变小？” 姜小小想了想，“以前是不喜欢的。” “那后来为什么又喜欢了？” “因为变小以后我说什么谢浔都答应。” 张易初失笑，“你不变小，他还有不答应你的？” “有的！”姜小小如实道：“不变小，我就不能到谢浔的床上睡觉。” 出于修炼者的警觉，如果是她自己睡，外面随便有点什么动静，她就醒了。 但是在谢浔身边不一样，她会睡得很踏实。 而且她睡觉会转圈，一转，谢浔就会把她拎回来。 张易初：“……”又是想捏死未来女婿的一天。 这是姜小小第二次回天师府。 第一次带了准姑爷回来认门，这次倒好，直接回来待嫁了。 师兄们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 他们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小丫头，这才下山多久，就被叼走了？ 张君亦提议，到时候楚王府来接亲，一定要多设几道难关，好好折腾折腾谢浔那小子。 他们讨论他们的，姜小小完全没当回事儿。 因为她终于在天师府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肉肉。 虽然味道不及谢浔的手艺，可好歹是吃上了。 清风道长望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黑了脸，“你在山下是没吃饱过吗？” 姜小小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我倒是不饿，就是怕师父反悔，把肉给我换成馒头。” 清风道长呛了一下，“要不是为师每天控制你的肉欲吃食，你早胖成球了，那什么楚王，他能要你？” 姜小小闻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哼了哼，“看什么看？别以为长得可爱我就不说你，就算你爹来了，今天这顿数落你也少不了！” 张易初和姜小小的父女关系，早已在天师府传开。 姜小小的眼神里有些心疼，“原来师父这么多年没成家是因为没人要吗？那我的馒头给师父，师父把肉都给我吧，我替师父胖，我有人要，不怕的。” 清风道长：“……”我刀呢？ 第218章 —— 谢浔刚回京，礼部便准备了册封大典。 这是燕国有史以来最为隆重的太子册封大典。 地点仍旧在帝神殿。 只不过，流程改了。 以往的册封大典，只有太子本人和负责册封流程的几位礼部官员能接近帝神殿。 今日的帝神殿外却是人山人海。 不仅有文武百官，还有王室宗亲，国师府白丞以及他的所有弟子，乃至京城里排得上号的世家家主都来了。 谢浔对这种排场没什么兴致，主要是鸿泰帝想向所有人证明，他这个儿子并非传言中乡下长大的废物草包，而是真正的神选之子。 将来他把皇位交给小儿子，毋庸置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谢浔跟燕国史上被册封的其他太子不一样。 那几位要跪在神像前听封。 谢浔不用。 他一进去，神像就直接裂开了，从顶部开始，一层层剥落，直至最后全部坍塌，只剩一柄完整的雪狼纹长戟。 谢浔弯腰拿起来。 这雪狼戟，是当年狼堇建立燕国后南征北战时所用的武器。 因为上面沾染了狼堇的神念，因此谢浔出生那年，雪狼戟认主，自动亮了。 后来慕容渊凭借龙气让神像亮起来也是这个原因。 殿内的坍塌动静太大，引起了外面众人的骚乱。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白丞。 “国师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帝神像可是燕国最为神圣和权威的标志，就……就这么毁了？ 这是亵渎先祖啊！ 这位太子爷，到底是真的神选之子，还是前些年人们口中相传的霉运煞星？ 白丞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向殿门处。 正当众人惶惶不安时，殿内突然神光大盛。 浩瀚韵蓝的神光，一瞬间让所有人闭了嘴。 那神光，是从谢浔身上发出来的。 纯净，清灵，仿佛雪山里静卧的天池水，能洗尽一切污浊，涤荡着人的灵魂。 白丞带头跪了下去。 其他人纷纷效仿。 一时之间，帝神殿外响起了整齐洪亮的高呼声。 “太子殿下寿与天齐，护我大燕山河无恙，时和岁丰，盛世永存——” …… 鸿泰帝在寝宫里都能听到帝神殿那边群情激昂的声音，他感动得险些老泪纵横。 总算要熬到退休了。 作为登基以来就没有偷过一天懒的皇帝，他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不用早起，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闲暇之余，约几个钓友去钓钓鱼，等将来儿子生了儿子，他还能拉着小孙子出去炫。 可当鸿泰帝把退位念头告诉谢浔时，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鸿泰帝懵了，“你不想当皇帝？” 谢浔道：“将来我很大可能会带着小小去上界，很难留在凡间，不过我儿子会留下，父皇要退休，也得等着把我儿子培养成才才行。” 鸿泰帝：“！！！” 晴天霹雳！ 哎等等…… 鸿泰帝老脸上一阵激动，“你刚刚是不是叫我‘父皇’了？” 第167章 拦新郎的损招 杜恩发现他家主子今儿自从见了太子殿下之后就一直乐呵呵的，精神头也上来了。 以往一提起批阅奏章就黑脸皱眉的鸿泰帝，这会儿干劲十足。 仿佛再来个几十年他都没问题。 作为鸿泰帝的心腹，杜恩第一时间就猜到，多半是父子俩的关系有所缓和了。 杜恩心里跟着高兴，小声试探道：“皇上，太子殿下既然已经正式册封，那么想必不日便能搬入东宫，太子太傅是否沿用辅佐前太子的程阁老？” 杜恩一提醒，鸿泰帝才突然反应过来。 太子换人了，那么太子的老师也该换。 以他儿子那性子，是绝对不可能用慕容渊的老师的。 想到这儿，鸿泰帝看向杜恩，“太子入京时，他的老师顾啸豪是不是也跟来了？” 杜恩点头，“正是，顾院长如今正住在楚王府。” 鸿泰帝摆摆手，“传朕旨意，即日起，提顾啸豪为太子太傅，继续辅佐太子。” 杜恩很快亲自带着鸿泰帝的圣旨去了楚王府。 谢浔还没正式搬入东宫。 现如今所有人都还在楚王府。 杜恩宣旨的时候，顾院长跪在地上听得热泪盈眶。 十五年了，殿下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杜恩将圣旨递给他，“顾大人，今后还望您能尽心辅佐太子殿下。” 顾院长接了旨站起来，抬袖摁了摁眼角，“老臣定不负皇上所托，一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殿下。” 谢浔站在旁边，看了杜恩好几眼，似乎有话要说。 等顾院长带着宋氏离开，杜恩才走到谢浔跟前，“太子殿下……” 谢浔瞥他一眼，“我曾经在云州遇到贵人，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提供了不少帮助，我上京时，他还把自己精心培养多年的数十位暗桩全给了我。” 话到这儿，谢浔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聂记布庄的程掌柜告诉我，他们在宫里有一位暗桩，很神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也从来没见过。我若是没猜错，那人便是杜公公您吧？” 杜恩一僵，随即笑了，“殿下慧眼。” 第219章 谢浔挑眉，“果然，你和聂家有关系？” 杜恩没否认，“聂老爷子年轻时候也曾对老奴有恩，他们家布庄分行开到燕京来的时候，困难重重，老奴帮了他一把，这一来二去便成了挚友。” 谢浔又问：“所以，当初我请聂老爷子的暗桩打探燕京城里的消息，关于慕容渊和黑袍人合谋准备动我母后陵墓的那个秘密，也是你特地放给我的？” 杜恩赞赏地望着谢浔，“果真什么事儿都瞒不住殿下。” 他点点头：“当时聂老爷子传信给老奴说想要燕京城消息的时候，老奴便猜到一定是殿下在打听，假装说漏嘴，把这事儿告诉了皇上。 而那个时候，皇上已经洞察了废太子和黑袍人的阴谋。 他有意无意把消息透露给了老奴。 所以其实，消息不是老奴给殿下的，而是皇上给殿下的，皇上觉得，殿下是时候回京了。” 果然，鸿泰帝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如果搁在以前，谢浔大概会怨鸿泰帝为了布局，竟然不惜将亲生儿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现在，谢浔什么感觉都没有。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之所以会被逐出京城，是由于他用光了全部的气运作为交换，去遇到转世的阿软。 所以不管鸿泰帝知不知情，谢浔该倒霉还是会倒霉。 至于鸿泰帝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因为他母后。 而他母后，八成是女帝安排来孕育他的。 这么算下来，他又欠了女帝一个人情。 —— 谢浔搬入东宫后，婚期便逐日逼近了。 虽说是在三月下旬，可要想把新娘子从天师府接回来，也要耗费不少时日。 因此接亲队伍不能太普通。 谢浔直接下令，让国师白丞那帮弟子跟着去接亲。 这几位都是修炼者，要想在婚期之前赶回来，就只能让他们去。 秦枫眠得知消息的时候，险些气晕过去。 “让我眼睁睁看着意中人出嫁也就罢了，还让我去接亲？杀人诛心啊，啊啊啊，师父我不要去！” 白丞瞥他一眼，“这话你应该去东宫大门外跪着说。” 秦枫眠一噎，就凭太子那醋性，他要是敢去冒头，那这“头”多半就回不来了。 于天朗拍拍他的肩，“趁着你这会儿还全须全尾的，赶紧把你那要命的心思葬了吧，节哀。” 从燕京到天师府，再从天师府到燕京，一个来回，谢浔预留了半个月的接亲时间。 穿上大红喜袍带着接亲队伍出发这天，谢浔绣好并仔细封存的嫁衣也交代给了邱鸿，快马加鞭送往天师府。 —— 天师府的师兄们最近很忙。 忙着准备姜小小的婚事，忙着想法子整姜小小的未婚夫。 继上次张君亦提出要整谢浔之后到现在，师兄弟们已经前前后后想了一百多个法子。 然而最终全都被否了。 因为谢浔那厮太变态了，他作为一个真神，就算到时候什么能力都不用，光凭脑子和那张嘴，还是能吊打他们这群人。 “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二师兄很着急。 他家里一堆兄弟，没有妹妹，在天师府，他早就把小小当亲妹妹看了。 一想到小小马上要嫁做人妇，他心里很是不得劲儿。 张君亦道：“你们别着急啊，接亲队伍这不是还没来吗？再容我想想。” 来文的肯定不行，他们脑子比不过，来武的，更是送菜上门。 张君亦一阵头大，他去找了大师兄张珩亦。 原本是不抱希望的，毕竟大师兄太正直了，以大师兄那君子作风，大概还会斥责他带着师弟们胡闹。 然而，结果大大出乎了张君亦的意料。 张珩亦显然也在拦新郎这事儿上颇有兴趣。 他挑了挑眉，“难怪你们不敢来文的，脑子果然不够用。” 张君亦：“……大师兄，我是来找你出主意的，你怎么还骂人呢？” 张珩亦道：“你们想那么多复杂的做什么？准备好食材，在接亲队伍来的前一天，让小小亲自下厨，到时候，你就看那位太子能不能全吃下去。” 张君亦听完，虎躯一震，马上冲着张珩亦竖了个大拇指，“妙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 小师妹亲手做的食物，谢浔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至于吃完以后有没有事儿，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第168章 小小下厨 燕京城送来的嫁衣和凤冠，姜小小已经收到了。 这会儿女帝正在给她试穿。 女帝是前两日来的。 回冥界休养了一个多月，女帝的气色已经完全恢复。 跟着张易初来天师府的时候，内外院弟子的眼睛都看直了，险些没把张易初给醋死。 眼下，姜小小坐在铜镜前，等着娘亲给她上妆。 这种事，她是从来不会的。 女帝迟迟没动手，只是望着女儿身上的嫁衣，一个劲皱眉。 嫁衣很美，料子是谢浔亲手秘制的，完全看不出材质，触感柔滑细腻，宛若天边的云被染了色，瑰丽中透着轻软。 一眼便知贵不可言。 两边宽袖和外披的拖尾上，飞凤衔珠栩栩如生，华丽而惊艳。 第220章 无论是内衬还是腰封，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鬼斧神工般的绣技，足以见得做它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如此绝品，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二件。 姜小小问：“娘亲，怎么了？是嫁衣不好看吗？” “很漂亮。” “那娘亲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因为，太合身了。” 这得是多了解她女儿的尺寸，才能做到穿上身丝毫不差？ 女帝正想细问问女儿是不是之前就跟谢浔有过什么。 张君亦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 “小师妹，小师妹快出来！” 姜小小站起身，险些被长长的拖尾绊倒。 女帝及时扶住她。 姜小小赶紧拉了一下拖尾，生怕弄坏。 这个裙子好笨好笨。 可它是谢浔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就算笨，她也喜欢。 明天肯定要穿的，不能弄坏了。 女帝仔细帮着她把嫁衣脱下来，换上寻常穿的衣裳。 姜小小这才走出去。 “三师兄，怎么啦？” 张君亦说：“小师妹，食材我们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你下厨了。” 姜小小有些懵，“下厨？” “对啊！”张君亦说：“这是我们天师府的传统，女弟子出嫁前都要下厨做一大桌子菜。” 姜小小纳闷，“天师府以前又没有嫁过女弟子，哪来的传统？” 张君亦：“……从你开始传的。呃……那什么，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张君亦说完，拽着姜小小去了厨房。 姜小小刚跨进门槛，就看到了灶台上一盘盘洗好切好的食材排成好几排，数下来能有二十多个菜。 姜小小伸手指了指，“这些，都是我要做的？” “对啊小师妹！”师兄们一个个笑着点头，“你修炼那么有天赋，烧菜肯定也很厉害，放轻松，相信你自己。” 其实姜小小一直以来对下厨都是很有兴趣的，只可惜在云州和楚王府那会儿，谢浔不准她去厨房。 眼下望着这么多食材，姜小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张君亦马上将油罐抱到她跟前。 姜小小拿起锅铲，想到什么，突然问了一句，“对了，我做出来的菜，谁吃？” “那当然是师兄们吃喽。” 张君亦大言不惭，“你看你，马上就要嫁人了，师兄们舍不得你，想着怕以后见不到你，就只能出此下策，尝尝你烧的菜。” 姜小小觉得很有道理，嗯嗯点了点小脑袋，“那我要开动啦，你们出去一下，我怕你们偷学。” 张君亦马上横了身后的师弟们一眼，“说你们呢，还愣着干什么，想偷学小师妹？” 众师兄嘴角微抽，赶紧退了出去。 “三师兄也出去！”姜小小不允许任何人留在厨房。 “好好好，小师妹你稳定发挥就行，我马上出去给你腾地方。” 师兄们没有走远，全都在外头等着。 没多会儿，厨房内就飘来的食物下锅的味道。 六师兄鼻子最灵，仔细嗅了嗅，“好像是……姜丝炒土豆丝，我怀疑小师妹压根儿就没把这俩分清楚。” 二师兄忍俊不禁，“还没炒就分不清，等炒出来装一盘里，更分不清了，一筷子下去都不知道夹起来的是什么。” 张君亦不由得感慨，“出手就是狠招，果然不愧是小师妹啊，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定。”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里头传来薄荷的味道。 张君亦问：“这是什么菜？” 六师兄咳了一声，“薄荷本来是炒鸡蛋用的，小师妹好像烧了个汤，把薄荷倒了进去，不出意外的话，这汤已经变黑了。” 果然六师兄话音才落，厨房里姜小小就“啊”了一声。 张君亦急忙跑进去，“小师妹，怎么了？” 姜小小望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黑汤，“我的汤，为什么变颜色了？” 张君亦眉心一跳，说道：“没事儿，这汤只是颜色略有不同，味道好着呢，小师妹你放心大胆地做，师兄们到时候肯定给面子全吃完。” “这么黑，还能吃吗？” “你不懂，这汤大补。” 张君亦生怕她回头给倒了，赶紧端来大海碗，把汤盛出来端走。 “小师妹你继续，师兄就不打扰你了。” 望着张君亦一脸兴奋的模样，姜小小想着师兄们一定是太舍不得她了。 她要努力把剩下的菜都炒完才行。 弄了大半天，厨房都冒烟了姜小小才总算把所有食材用完。 出来的时候脸都花了，一身油烟味儿。 之前姜小小炒菜的时候，炒好一盘就被张君亦端走一盘。 所以姜小小也不知道那些菜去了哪里。 不过，肯定是被师兄们端去吃了。 姜小小很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她懒得去管什么菜不菜的，她要马上泡澡！ 拿到菜的张君亦这会儿正跟其他师兄弟们聚在一处，商讨着明日拦门的细节。 作为修道之人，要想把这些菜原汁原味保存到明天，简直小菜一碟。 张君亦叮嘱道：“明天都给我热情一点儿，上菜麻利点儿，招待咱们天师府的姑爷吃好喝好，听到没？” 第221章 第169章 上菜 姜小小自出生就在天师府长大。 十六岁之前都没下过山。 十六岁下山去找谢浔。 之后就一直待在谢浔身边。 除了天师府的师兄们，姜小小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更没有说得上话的小姐妹。 但她的闺房里一点儿都不冷清。 女帝早就考虑到了这些，特地从冥界带了十来个小姑娘出来。 这些“小姑娘”，都是在冥界有正式编制的，并非普通鬼。 能入得了女帝的眼，自然个个生得是千娇百媚，实力不俗。 把天师府内院这帮打了多年光棍的小道士们惹得心肝乱颤。 眼下屋子里正热闹，小姑娘们在给姜小小添妆，每一个都带了礼物。 女帝胸口有些闷，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刚走出院门，就见张君亦站在不远处，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 看到女帝，他硬着头皮走了过来，耷拉着脑袋，“师婶。” 女帝问他，“你小师叔呢？” “没看到。”张君亦摇头：“不过小师叔应该是带着人在布置院子，毕竟明天新郎官就要来接亲了嘛。” 女帝又问：“那你来这边，有事儿？” 张君亦轻咳一声，壮着胆子道：“我有个师弟让我来问问，冥界是不是跟我们天师府一样，允许弟子婚配自由？” 女帝挑眉，“那你回去告诉你那位师弟，就说我们冥界的小姑娘，只喜欢冥界的鬼。他若是有婚配的念头，不如早早变成鬼，我可以为他们主婚。” “啊……”张君亦被吓了一跳，“可是，小师叔和师婶您……” 女帝抬手敲他脑袋，“傻小子，想什么呢？修为境界不够高，人鬼怎么结合？你这么多年的道，白修了？” 张君亦挠挠头，“我、我只是……诶不对，我是替我师弟问来着。” 女帝望着他，但笑不语。 张君亦囧得更厉害了。 他怎么险些忘了，女帝是半神，早就重塑了肉体，哪里是一般小鬼能比的？ 果然还是只有小师叔能有这等艳福。 “那什么，师娘没事儿的话，我去外面帮忙了。” 张君亦转身，一溜烟跑开。 女帝折回去时检查了一下女儿的嫁妆箱笼。 有一只箱子没关好。 女帝半弯下腰，余光却瞥见里面被人塞了一本书，应该是她带来的那些小姑娘干的好事。 女帝顺手把书摸出来，去后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施法在两棵树中间吊了根藤，躺上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看书。 张易初打听了一圈才得知女帝在后山。 他急急忙忙找了过来，就见女帝惬意地躺在树藤上，后脑勺枕着左手。 头顶上方悬着一本书，女帝时不时用右手翻一下。 张易初语气酸溜溜的，“什么书值得你看这么久？” 他走过去，抬手将书取下。 当看到书里令人面红耳赤的文字描写和不堪入目的图片，他先是耳垂滚烫哑了声。 紧跟着涨红的俊脸黑沉下来。 女帝飞身到他跟前，柔软的双臂环住他腰身，抬头，红唇上翘，笑得意有所指，“道长～好看吗？” 张易初险些被她气吐血，“谁让你看这个的？” 女帝不好说是那几个小鬼塞在女儿嫁妆箱子里的，只是轻笑，“书上画的那么丑，又没有你好看，你紧张什么？” “不好看你还看？” “人家无聊嘛……”女帝说着有意无意往他怀里蹭。 一股热浪直冲头顶，张易初僵滞着不敢动。 这个女人，总是会在他最不能动她的时候给他设陷阱。 她就像颗美艳的毒药，明知会沉沦深陷，还是令人甘之如饴。 张易初忍得很辛苦，深吸口气后轻轻推开她，“怀着身子最好给我安分些，否则……” “否则如何？” 女帝的后背刚好抵在一棵松树上，她顺手勾住张易初的腰将他带近自己。 指腹碰了碰张易初滚动的喉结。 这举动，无疑是在点火。 张易初又是一阵紧绷，“你……” “道长，看完把书还我。” 女帝趁他分神，一把将书抢回去准备走人。 张易初却压着她不肯放开。 女帝突然皱眉，似乎有些不舒服，疼得“哎哟”一声。 张易初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脑子里什么绮念都没了，俊脸上只剩紧张，“怎么了？” “儿子好像踢了我一脚，不行，我得回去休息。” 女帝捂了捂小腹，自然而然拿着书走人。 张易初立在原地，突然醒过神来。 四个月都不到，哪来的胎动？ 这女人，分明就是想撩完不负责。 —— 那本书，女帝没打算给姜小小。 她倒不是觉得那书会教坏姜小小。 毕竟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该懂的都要懂。 她不让姜小小看这本书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一个字：丑。 里面的人物不管男女，都不符合她的审美。 女帝身边当差的鬼，无论男鬼还是女鬼，容貌永远是第一标准。 凡间这种为了利益而弄出来的画册本子，画风自然入不了女帝的眼。 第222章 想来市面上也不可能买到好看的了。 女帝决定自己教。 这天晚上，姜小小和女帝睡。 女帝趁女儿沐浴的时候就跟她说了一堆。 姜小小听了半天，回头问了一句，“娘亲，原来睡觉是要脱衣服的吗？” 女帝：“……” 不知道该高兴谢浔是个君子，没在婚前对她女儿做过什么，还是该哭一哭，她教了半天，女儿压根就没听懂。 女帝突然觉得，她撩拨张易初那套，或许并不适用于女儿。 “算了，等谢浔慢慢教你吧。” —— 迎亲队伍这天傍晚就抵达苍梧山脚下了。 众人休整一宿，次日上山。 到天师府大门外时，朝阳刚刚升起。 张君亦搬了个椅子坐在大门外。 他的跟前，摆放着好几张方桌，方桌上都铺了喜庆的红布，拼成长长一条，直接把大门堵死。 邱鸿道：“看来是新娘子的娘家人准备拦门了，听说姜姑娘的师兄弟不少，一会儿怕是有得折腾。” 张君亦听到这话，不赞同地说道：“这位仁兄此言差矣，拦门那是俗家嫁女才会做的事，我们天师府传统不一样，我们不拦门。” 说着，冲里头大喊一声，“上菜！” 第170章 她是我想藏起来自己呵护的妻 张君亦话音刚落，大门内便陆陆续续走出十来个弟子。 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东西，有的端盘子，有的端碗。 全都是加了盖子的，看不到盘子里都有些什么。 于天朗高挑着眉，“看来天师府还挺中意咱们太子爷的，一来就摆碗筷吃饭了。” “是么？”秦枫眠仔细瞅了瞅张君亦的神情，“我看不像。” 于天朗争论道：“桌子碗筷都摆好了，不是吃饭是啥？” 片刻工夫，张君亦面前的长桌就被摆满。 总的十八个菜，六张长桌，一张桌上三个。 谢浔紧紧盯着那些盘子，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天生嗅觉灵敏。 眼下尽管盘子没开盖，他也隐隐嗅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 果然，没等他想完，张君亦就解释道：“我们家小小担心太子殿下远道而来饿着肚子，特地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还请太子殿下吃完再进去接新娘子。” 柳安松了口气，“原本还以为天师府弟子会拦门，来前我们还商讨了不少应对之策，红包一个比一个大，如今看来，全都用不上了。” 秦枫眠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我倒觉得，这顿饭比拦门可怕多了。” 天师府就这么一位女弟子，而且还是这几位的小师妹。 他们能轻易就让谢浔把人给接走？ 开玩笑呢？ “太子殿下，请吧！” 张君亦亲自给谢浔递来碗筷。 守在长桌前的师弟们陆续将碗盘上的盖子揭开。 刹那间，整个大门外陷入了难以言说的沉寂。 于天朗瞪大眼望着桌上那一道道已经分不清本来食材的“菜肴”，险些惊掉下巴。 “新娘子太有心了！” 秦枫眠忍不住想笑。 “原本可以直接谋杀亲夫，竟然还亲自下厨做了这么多菜，可见对咱们太子殿下是真爱。” 谢浔眼皮跳了跳。 来的路上他就设想过这帮舅兄会用什么法子阻拦他接小小。 却唯独没想到是让他吃下小小亲手做的菜。 那烧成炭的红烧肉，半生不熟的排骨，因为久煮薄荷变黑了的汤…… 每一道菜都在挑衅谢浔挑剔的嘴巴。 不得不说，这招是真的损，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接过碗筷，谢浔问张君亦，“必须全部吃完？” 张君亦道：“不吃完就代表不完美，大婚之日，太子殿下应该不想出现不吉利的事吧？” 谢浔点点头，“有道理。” 又说：“不过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菜，一会儿没吃完的，你们给我打包。” 张君亦坚决不同意，“打包？谁知道你是不是拿回去扔了？” “怎么可能扔？”谢浔唇角微挑，“我在路上和小小一起吃，更吉利，你们若是不信，到时候随时可以传信问小小。” 张君亦脸色微微一变。 昨天他让小师妹做菜的时候可没告诉她是要给谢浔吃的。 如果谢浔一会儿真的打包带走，让小师妹看到了，一状告到师父师祖或者小师叔那儿，那他还不得挨顿揍？ 谢浔就猜到，小小肯定不知道这些菜的用途，否则她不会让他吃这个。 看张君亦的神情，多半八九不离十了。 谢浔递了个眼色给邱鸿，“我现在不太饿，一会儿每个菜动一口，其余的，你帮我打包好带走。” 邱鸿忙应了声是。 张君亦终于绷不住了，“别别别！还是别让小师妹吃了吧？” 谢浔挑眉，“那舅兄们代替小小吃也是一样的，一样吉利。” 张君亦：“……” 大师兄出的馊主意！ 难怪他自己不来！ 最终，在秦枫眠一行人的注视下，张君亦和那十来位师弟，含泪陪着谢浔把桌上的食物全吃光了。 谢浔说到做到，每个菜都动了一口。 第223章 他知道小小厨艺惊人，也知道这些菜不好吃，但还是咽了下去。 毕竟是小小亲自下的厨。 与那些个师兄吃哭了的反应不同。 谢浔吃相优雅，如果不看桌上菜品的卖相，很容易误以为他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看得旁边的于天朗等人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咽下最后一口黑乎乎的薄荷汤，张君亦捂着嘴巴生怕突然吐出来，“我不行了，我先行一步，你们自便！” 说着一溜烟往里跑，准备抢占茅厕。 其余的师兄们也争先恐后跑没了影。 天师府大门外一下子清静下来。 不多会儿，张珩亦缓步走了出来。 谢浔冲他拱了拱手，“舅兄。” 张珩亦有些意外。 谢浔以往每次见了他都跟见情敌似的，今日还是如此正式喊他一声“舅兄”。 笑了笑，张珩亦道：“小小已经梳完妆了，你进去吧。” 秦枫眠等人被留在外面守花轿。 谢浔跟着张珩亦去往内院。 今日的天师府放眼一片喜庆。 院墙上，游廊上，全都挂了红绸。 到处能见大红灯笼。 “小小的性子，自来就跟别的姑娘家不一样。” 张珩亦走在谢浔旁边，缓缓说道：“她在修道方面很有天赋，而没接触过的东西，须得有人耐心教她才行。” “在天师府，小小是师父师兄们捧在手心里疼的小公主，我希望到了燕京仍然是这样。” 谢浔深深看了张珩亦一眼。 “所以我的直觉没错，你对小小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对么？” 张珩亦没否认，“如果她没下山，我或许会找个时机挑明自己的心意，只可惜……” 他顿了一顿，“小小的姻缘是早就注定好的，谁都改不了。” 老天师早就卜了卦，小小和谢浔是命定的姻缘。 张珩亦一直没想明白，小小是修道之人，怎么会跟皇室子弟扯上关系？ 那次下山，他就是想去看看谢浔此人品行如何，是否是小小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第一次见谢浔的时候，张珩亦给他看过面相。 然而张珩亦惊奇地发现，他看不懂谢浔。 即便是有谢浔的生辰八字，他也算不出他的任何东西。 再后来，张珩亦才知道，别说是他，就连师父和小师叔都算不出来。 唯一能测算谢浔命理的，只有他师祖，老天师。 而且师祖还因为测算谢浔的命理遭到反噬受了内伤闭关好长一段时间。 到了现在，张珩亦终于懂了。 谢浔不是传承神能，而是恢复神能。 也就是说，在很久以前，谢浔就已经是神。 难怪他算不出他的任何东西。 那么谢浔和小小的“命定姻缘”，多半是来自于前世的羁绊。 谢浔莞尔一笑，“在我这儿，小小不是公主，她是我想藏起来自己呵护自己宠，不让任何人觊觎和伤害的妻。” 第171章 小小，醒醒，该成亲了 姜小小已经梳妆打扮好。 女帝亲自给她梳的头。 听一只小鬼说新郎官朝内院来了，女帝顺手从托盘里拿过盖头，准备给女儿盖上。 姜小小抬头，仔细看了看女帝。 女帝被她看得有些懵，“怎么了小小？” 姜小小道：“我要出嫁了，娘亲不哭一哭吗？” “哭？” 姜小小很认真地说：“我以前在燕京办案的时候看到别人家嫁女儿，那个娘，哭得可厉害了。” “八成是那户人家没挑到中意的女婿。”女帝回道：“他们家女儿要是嫁个有权有钱长得好看还对那姑娘一往情深的女婿，哪还用得着哭？” 姜小小恍然大悟，“原来娘亲是因为对谢浔很满意，所以才不哭的吗？” “那倒不是。” 女帝坦然道：“主要是你爹在燕京购置了宅子，离着东宫不远，等你成了亲，我们很快就能搬进去了。” “说不准，我和你爹还能去喝你们拜堂那天的喜酒。” 说着捏捏女儿粉嫩的小脸，“以后我们母女三天两头就能见面，为什么要哭？” 姜小小：“……” 想半天也没想明白，后面这段话跟前面挑女婿那段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过了会儿，姜小小又问：“爹爹要出山啦？” “嗯。”女帝点点头，“他得赚钱养儿子呀！” 张易初不久之前答应过鸿泰帝，等燕京事了，天师府会安排一批弟子下山辅佐阴阳司。 姜小小成亲以后便是太子妃，不适合再出去抛头露面四处办案。 一则是谢浔不让。 二则，她的性子也不适合统领那么大一衙门。 是以，谢浔早就给鸿泰帝上了折子，阴阳司的下一任掌司将会由张易初来担任。 张易初曾经承诺过女儿，等她恢复，他便一直陪着她。 因此谢浔的提议，他没有拒绝。 这才会早早在燕京购置了宅子。 姜小小原本还想着自己嫁到燕京，以后要想看爹娘还得往天师府跑。 虽然凭她现在的修为一个来回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可到底还是麻烦。 却没想到，爹娘早就打定主意要带着弟弟跟着她去燕京。 第224章 白郁闷了。 女帝看穿了女儿的心思，轻笑着给她盖上盖头，“你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想见爹娘还不简单？” 姜小小天不亮就被她娘从被窝里拽出来。 这会儿盖头一盖，没人能看到，她终于能偷偷打个盹了。 刚合上眼睛没多会儿，谢浔就到了闺房外。 醇厚温润的嗓音透过门扉上的双喜字，钻入姜小小耳朵。 “小小，醒醒，该成亲了。” 听到这声音，姜小小一个激灵，突然发现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快。 她伸手捂了捂心口。 还是跳得好快。 女帝牵过女儿的手，带着她绕过屏风，来到外间打开门。 谢浔站在庭院中，稍稍抬起头。 一时之间，满目只剩下门后那抹红。 那是他亲手绣制的嫁衣，穿在她身上，尺寸贴合得恰到好处。 谢浔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许多画面。 有七月十五初次见面时坐在草垛子上淡定吃糖人的姜小小。 变小后不小心掉进洗脸盆被他捞上来放到火边烤的姜小小。 为了让他高兴，一大早拎着菜刀出去把欺负他的那些人都给收拾了的姜小小。 碰到危险时总会下意识将他护在身后的姜小小。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嗯嗯嗯点头并且深信不疑的姜小小。 前世相遇时他太小，未开窍。 没能明白她看他时眼里的深意。 没能看懂她为什么乐此不疲地不断往他衣服上绣兔子。 他守护了雪山，守护了整个昭国，却唯独没能守住她。 无法走出循环的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每次睁眼看到熟悉的场景都会感到深深的绝望。 那宛若置身无间地狱的煎熬，曾让他几度崩溃疯魔。 可是这一刻，看到她穿上他亲手绣制的嫁衣这一刻。 谢浔忽然有一种被上天厚待的幸福感。 为这一天，他所受的煎熬和多年等待便是值得的。 姜小小站了好久都没听到动静，她哼唧一声：“谢浔，你再不来接我，我就真的要睡着啦！” 谢浔马上回过神，大步上前，从女帝手里接过姜小小。 温热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 女帝说：“老天师，清风道长和你岳父在前厅。” 谢浔点点头，牵着姜小小去给长辈们磕头。 清风道长一看姜小小走路的步子就猜到这丫头不在状态。 他哼了哼，“臭丫头，平时就又懒又爱睡，成个亲还懒成这样，我早说了不能放你下山霍霍人来着。” 姜小小撇撇嘴，“师父明明就舍不得我，为什么不直说？还拐弯抹角地绕一大圈，我本来就懒，还让我费劲去想。” 清风道长胡子一翘，“谁舍不得你了？我巴不得赶紧有个冤大头接手，免得你把我天师府给吃穷了！” 老天师听着师徒二人拌嘴，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张易初坐在旁边，倒是没说什么，看到女帝进来，忙起身扶了一把。 女帝瞪他，“我又不是要生了，哪用得着你扶？” 当着老天师的面，她不要面子的吗？ 张易初小声反问：“我扶自己的妻子还犯法了？” “你少跟我攀亲戚！”女帝警告道：“咱俩除了有过一对儿女之外，什么关系都没有。” 张易初无奈失笑，看来他得加快补办婚礼的流程了。 第172章 拜别长辈 冤大头谢浔牵着姜小小，对着几位长辈跪了下去。 老天师望着二人，意味深长道:“身随行，行随心，心随意，方能神魂一致，不因外物所扰。这是许多年前老夫送给小丫头的修炼秘诀，今日，老夫也把它送给你。” 身随行，行随心，心随意。 难怪小小一直都是心里想的什么，行动上就做什么，从来不会心口不一，更不会出现旁人口中的“身不由己”。 老天师把这话送给他，并不是在教他修炼。 而是告诉他，他对小小也得做到如此。 说白了，就是要他坦诚，不要心口不一。 夫妻之间，最忌讳隐瞒和猜疑。 谢浔肃然起敬，对着老天师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响头，“师祖今日之教诲，孙婿定然铭记于心。” 老天师瞄了眼旁边的张易初二人，“你们俩可还有话要说？” 张易初望向谢浔，“你小子能为了小小放弃回神域的机会，我和你岳母自然不会怀疑你的真诚，那些俗套敲打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咱们宫宴上见。” 谢浔点点头。 女帝瞥了张易初一眼，“本帝是个俗人，该说的还是要说，不管你们前生如何，现在小小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受不得半点委屈。” 谢浔颔首，“小婿知道。” 紧跟着，有小道童端着茶盘进来。 谢浔一一给长辈们敬了茶，这才把姜小小扶起来。 张珩亦早就等在门外了，待会儿要由他背着姜小小出大门。 姜小小被搀扶着趴到了张珩亦背上。 张珩亦缓缓站起身。 姜小小突然觉得院子里安静得过分，问了句，“其他师兄呢？” 小道童挠头道：“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师兄们正在茅厕外排队，一个个又吐又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第225章 姜小小突然想起自己昨天亲自下厨做的那一大桌子菜。 “三师兄说我要出嫁了，他很舍不得我，让我做些菜给师兄们吃，他们不会全吃完了吧？” 张珩亦嘴角微抽。 谢浔挑眉，果然不出他所料，张君亦诓骗小小下厨是为了整他。 “全吃了。”谢浔说道：“刚刚在大门外，我亲眼看着他们吃的。” 姜小小忽然很感动。 师兄们竟然不顾自己身体，用这种方式跟她道别。 —— 此时此刻，跨院茅厕外。 张君亦拖着快要脱水的沉重身躯排着队，冲里头高声嚷嚷，“老六你好了没啊，赶紧的，一堆人等着呢！” 这已经是他第四趟跑茅厕了。 基本上是刚出来就得折回去的那种程度。 其他师弟们的状态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一个个捂着肚子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 众人忍不住埋怨，“师兄，你这损招可太损了，全损到自己人头上。” 张君亦也是悔恨不已，“我哪能料到谢浔那厮如此狡猾，竟然还想让小师妹知道咱们合起伙来整他，咱要是不吃，今儿就得是小师妹整我们了。” 老十狗腿地望着张君亦，“嘿嘿，师兄，虽然咱们自损了八万，好歹是让那位太子爷吃上了，他可是每个菜都尝了一遍，想必也没好到哪儿去吧？” 第173章 大婚 张珩亦在大门外把姜小小放了下来。 姜小小才站稳，就突然感觉到身子一空，竟是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嗅到谢浔身上熟悉的好闻的味道，姜小小下意识伸手拽住他胸前的衣襟防止自己摔倒。 谢浔直接抱着她往花轿里送。 张珩亦挪开视线，等谢浔出来才缓缓说道：“想必刚才在师祖师父们面前，该交代的他们都交代了，我就不赘述了。” “只一点，倘若有朝一日你让小小沦为后宫之一伤了她，那么就算师父师祖不同意，我也会拼死将她带回来！” “舅兄多虑了。”谢浔淡淡一笑，翻身骑上马。 在热闹的礼乐声和鞭炮声中，迎亲队伍准备返程。 张珩亦站在原地没走。 秦枫眠深深看他一眼，走过来用扇子拍拍他的肩。 “同是天涯沦落人呐，道长，节哀。” 张珩亦皱眉，正莫名其妙，秦枫眠早已跟着大部队走远。 他只好招呼着小道童们清点聘礼往里抬。 …… 送亲队伍的排场很大，全是女帝安排的。 两名鬼皇，两名鬼王，四名鬼将，八名灵鬼境小鬼。 八名小鬼负责替换秦枫眠他们抬花轿。 冥修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弱鬼境、煞鬼境、灵鬼境、鬼将境、鬼王境、鬼皇境、鬼帝境、鬼仙境、冥尊境。 女帝便是冥界目前唯一的冥修大成者，冥尊境半神。 这送亲阵容，看得邱鸿一行人目瞪口呆。 原本以为，姜小小是天师府弟子，是清尘道长的亲生女儿。 这身份就已经够让人震撼的了。 谁能想到，她生母竟然是冥帝！ 换句话说，姜小小其实是冥界公主。 柳安忍不住感慨，“当初的叶家，果然是高攀了。” 秦枫眠哀嚎一声，“该死的门当户对啊！” 以前姜小小身世没曝光的时候，谢浔还只是个声名狼藉的闲散王爷。 秦枫眠原本想着，凭自己的家世，或可一争。 然而慕容渊大婚那日，楚王传承了大帝神能，自此脱胎换骨一跃成神。 现如今，别说是燕国太子，他就是想做整个星穹大陆的主人都不在话下。 而姜小小冥界公主的真实身份更是离了个大谱！ 要不是这次接亲跟着来，秦枫眠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如此震撼的送亲队伍。 光是那四名鬼将八名灵鬼境小鬼，就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更别说最前头还有两名鬼王两名鬼皇。 冥帝登基的排场也不过如此吧？ “败了败了。”秦枫眠耷拉下脑袋，显然被打击得不轻。 冥界公主配人道真神。 他就是排八辈子也插不上队啊。 于天朗瞅他一眼，“这回死心了？” “不敢不死心呐！”要让那几位王啊皇啊的发现他竟敢觊觎他们家公主，那他这条小命还想不想要了？ 如此阵容，自然是引起了不少门派的注意。 有修士结伴打着围剿鬼王扬名立万的心思等在半道上。 然而还没见到鬼王，就被鬼将虐得落花流水。 秦枫眠冷嗤一声，“还活捉呢？我们这不捉的，每天陪走都陪得提心吊胆，生怕一句话说错得罪了花轿里的小祖宗让那几位虐得渣都不剩，他们可倒好，竟然敢自动送上门来。” —— 回程很顺利，迎亲队伍在吉日前一晚抵达燕京。 次日吉时拜堂。 谢浔安排姜小小暂住东宫西院，让人放了热泉给她泡澡。 还没正式拜堂，在此之前新郎官和新娘子不宜见面。 因此这些时日姜小小的饮食起居，一直是送亲的那几位在照顾。 总的十六名送亲鬼，姜小小只认得其中一个。 正是当初去云州找她，后来又帮她和谢浔进入鬼市的那位，名唤素云。 第226章 素云竟然是一名鬼王！ 素云以前去找姜小小的时候，刻意隐藏了气息。 难怪姜小小一直看不懂她到底是个什么鬼。 泡完澡，素云很快帮姜小小弄干了头发，又端来了吃食。 姜小小吃了两口，问她，“我能去找谢浔吗？” “那可不行。”素云道：“小公主现在是还没正式拜堂写入皇家族谱的新娘子，不能跟新郎官见面。” 姜小小扫了眼守在门边的那两位灵鬼境小鬼。 左边的闲着没事，把眼珠子抠出来擦擦灰又塞了回去。 右边的好像是后背痒痒，抓半天抓不到，索性把胳膊掰下来伸到后面去挠。 其余的全都守在门外。 姜小小的冥修境界才到弱鬼境三星，这帮鬼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碾压她的存在。 等级压制的压迫感让她十分不自在。 不能去找谢浔，那她索性闷头就睡。 没有什么比吃饭睡觉更享受的事儿了。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天亮。 素云给姜小小上了妆，重新盖上盖头，牵着她去正殿跟谢浔汇合，准备入宫。 把人交给谢浔，素云道：“小公主，我们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女帝在宫里等你。” 姜小小想着让她们伺候了这么些时日怪不好意思的，问素云，“怎么给赏？” 素云轻笑，“小公主别在女帝面前告我们的状，便是最大的赏赐了。” 否则惹得女帝不高兴，废个鬼皇就跟捏死个蚂蚁似的，更别说她只是个鬼王。 素云带着那帮鬼走后，姜小小才被谢浔牵着去了建章宫。 如今不拜神像了，拜堂流程便跟坊间差不多。 谢浔考虑到了姜小小怕麻烦，已经提前吩咐礼部尽量删减繁文缛节。 一番折腾下来，姜小小终于被送回了东宫新房内。 宋氏端着托盘，带着一帮丫鬟笑盈盈地走进来，“殿下，快给新娘子揭盖头吧！” 姜小小嗯嗯点头附和，“快揭快揭。” 脑袋上的凤冠，重得都快把她脖子压断了。 谢浔撩开托盘上绣着龙凤呈祥的红布，拿出里面的金秤杆，轻轻挑开挡住姜小小视线的盖头。 缀在额前的珍珠流苏晃了晃。 谢浔指尖拨开流苏，看到了后面的那张小脸。 姜小小本就貌美，给她上妆的素云便只稍稍做了些修饰，并没有刻意化浓。 唇上淡淡的天然粉，衬得小脸莹白可人，微微上勾的眼线平添几分娇媚。 明明已经拜了堂嫁为人妇，她却不似普通新娘那般娇羞无措。 只是扭了扭酸疼的脖子，然后抬头朝谢浔看来。 双眼明澈，干净得好似刚被洗礼过。 谢浔眸色微暗，里面好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谢浔？”姜小小突然问：“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第174章 新婚夜 原本好好的气氛，因为姜小小突然来这么一句，一下子凝滞住。 宋氏身后的小丫鬟们忍不住红了脸，纷纷低下头去。 就连宋氏都轻咳了两声，提醒道：“娘娘，还没吃饺子喝合卺酒呢！” 姜小小不喜欢这称呼，“师娘，您跟以前一样叫我小小就好。” 又问：“那吃完饺子喝完合卺酒就能睡觉了吗？” 出嫁前一天，女帝跟她说的那些话，太复杂的她没听懂。 唯独记住了一句：成亲以后每天都要和谢浔一起睡觉。 还是不用变小的那种。 而且还要脱光光！ 姜小小一直都不知道，原来睡觉还要把衣服全脱了。 谢浔生怕这丫头再说下去能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吓到师娘。 赶紧接过宋氏手里的盘子，夹了一个饺子喂到姜小小嘴边。 姜小小刚好饿了，就着谢浔的手“嗷”一口吃到嘴里。 这是“生饺”，故意只蒸半熟，为的是让新娘子吃到嘴里后自己说出“生”这个字。 民间寓意，说几个“生”，将来生几个宝宝。 然而宋氏等了半天，姜小小什么反应都没有。 谢浔也奇怪，问姜小小，“刚才那饺子，好吃吗？” 姜小小回想了一下，很认真地说：“吃太快，没尝出来。” 谢浔：“……” 好吧，他家小小从来就不是会走套路的人。 这些花里胡哨的习俗，对她压根儿就没用。 谢浔将盘子递给宋氏，“师娘，让人换些熟食过来吧。” 宋氏出去没多会儿就拎着食盒回来了。 里面是一碗碧粳米饭，一盘鲍鱼烩珍珠菜，一碟炸卷果儿，一盅野鸡片汤，再是一碗鹅肫掌羹。 谢浔拉着她坐到桌边，柔声道：“小小你慢慢吃，我去宫宴上坐坐，晚些时候再来。” 姜小小捏了个炸卷果咬一口，望着他，“你又要喝酒？” 谢浔如今的修为，早就不会轻易醉了，但还是凑在她耳畔，轻声说：“我会少喝一点。” 姜小小手里的卷果“啪”一下落在地上。 她的耳朵竟然麻了！ “谢浔，我中毒了。” 姜小小皱着眉，不停地去扯耳垂。 原本莹白的颜色被她弄得逐渐泛粉。 谢浔一把握住她躁动的小手，“小小，没有中毒，你别碰，一会儿就好了。” 第227章 宋氏一直守在门外。 房里的说话声，她多少听到一点儿，猜到姜小小出嫁前娘家那头没有教她多少东西。 等谢浔走后，宋氏让下人带姜小小去沐浴，她则是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本小画册。 “小小，这个给你。”宋氏递给刚沐浴完的姜小小。 姜小小很好奇，“师娘，这是什么？” 宋氏笑道：“对你有用的。” 姜小小抱着认真学习的态度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除了每幅图旁边会标注一个雅称之外，没有多余的文字描写，纯画，尤其是细节，画得很清楚。 宋氏怕小姑娘害羞，没有继续留在房里，跟她说了外面有丫鬟守夜，有事只管叫人。 姜小小“噢”了一声，继续埋头看画册。 —— 谢浔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姜小小坐在桌边掌灯夜读的模样。 她已经沐浴完，身上穿着绯色的寝衣，乌发垂在肩后，屋子里充斥着她身上馥郁的清香。 印象中，小小很少会看书。 这还是头一次如此认真。 谢浔很好奇，抬步上前问：“看什么呢？” 姜小小把小画册举得高高的，指着上面某一处，“谢浔，这个我见过，就是用鸡蛋清给你退烧的那次……” 她一脸“我特别懂”的表情，“原来竟然是这么用的，我都看会啦！” 谢浔：“……！！！”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哪来的？”谢浔说着，一把收了小画册不让她再看。 姜小小如实说：“师娘给的，她说对我有用，我就看了，我可是很认真哒。” 那一副“求表扬”的小表情，看得谢浔心火四起，全身紧绷，血液像被点燃。 谢浔做了个深呼吸，说道：“以后不准看这个，我去沐浴了。” 没了小画册，姜小小困意来袭，打个哈欠就爬上松软宽阔的床榻，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谢浔回来的时候见她已经躺下，以为睡着了。 谁料走过去挑开帐帘，正对上姜小小扑闪扑闪的双眼。 谢浔：“我还以为你睡了。” “不能睡。”姜小小摇头，尽管已经很困了，“娘亲说，今天晚上要跟你一起睡的。” 谢浔呼吸灼热，俯下身，双手撑在她两侧，凑近，鼻尖相贴，“小小，是你招惹我的。” 他一说话，喉结就上下滑。 姜小小觉得有趣，伸手碰了碰。 谢浔一滞，随后狠狠吻下去，炽烈而疯狂。 第175章 早日生个小孙子 姜小小把脸埋在方枕上，双手紧紧抓着褥子，眼尾泛红，小声哼唧。 呜呜呜，一点都不好玩。 她的呜咽听在某人耳朵里，成了娇嗔。 姜小小察觉到不对，惊呼一声，“谢浔，你怎么又……” 说着想往前逃，但很快，被谢浔掐着腰一把拽回来。 姜小小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她问过谢浔的一句话。 去年他们刚入京，在官道上碰到了谢浔的前未婚妻叶婵。 谢浔几句话就把那姑娘毒得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事后她问谢浔，将来会不会像欺负叶婵那样欺负她。 谢浔当时说什么来着，说可能会更狠。 姜小小直到现在才明白，她问的“欺负”，跟谢浔回答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 坏！太坏了这人！ 仗着自己是神就可劲折腾她，欺负她！ 谢浔从后面抱住她，呼吸喷薄在她脖颈里，“以后还看不看小画册了？” “呜呜呜，不看了。” 亏她研究了一晚上的小画册，怎么用都看明白了。 然而，实践跟想象还是不一样！ 姜小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伸了伸懒腰，胳膊碰到旁边的男人，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她已经嫁人了。 床褥被重新换过，身上的寝衣也是干爽的，更没有哪不舒服的地方。 应该都是谢浔弄的，反正姜小小不记得了。 谢浔还在睡，精致的眉骨下，长眸微阖，根根分明的睫羽在眼睑垂下一小片弧形暗影。 唇也很好看，唇形偏薄，唇色偏淡，线条仿佛丹青圣手精心勾画而成。 姜小小想起他到处乱咬时的凶狠，轻哼一声。 越好看越有毒！ 她坐起身，准备下榻。 刚往外翻，纤瘦的腰身却突然被男人坚实有力的手臂圈住。 “做什么？” 谢浔的声音，透着初醒的慵懒磁实。 姜小小想到自己准备做的事，决定先把昨天晚上的仇放一放。 “给你做饭呀！”姜小小说：“山下的小媳妇儿嫁了人第二天不都是要早起做饭的吗？” 谢浔想起接亲那日在天师府吃的鸿门宴，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他们骗你的。”谢浔十分认真地在教，“小媳妇儿嫁了人不用做饭，是我们男人做。” “是吗？”姜小小半信半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昨天晚上！” 既然话题绕回来了，姜小小索性皱着眉头直接控诉，“你说很快就好的，结果好久好久都没有！” 第228章 谢浔失笑，“那个不算。” 姜小小气得脑袋上顶着两团小火焰。 谢浔吻了吻她的额头，“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姜小小像是受到了惊吓，赶紧摇头，“不不不，够了够了。” 谢浔被她逗笑，“那好，你先去洗漱，我为你编发。” 姜小小乖乖起床去洗漱了。 谢浔穿好衣服，走到妆台前。 姜小小已经坐好。 谢浔伸手拿起象牙梳，撩起一绺头发，动作很娴熟。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姜小小编发。 为此还专门跟宋氏学过，会很多美美的发型，还会根据妆容搭配首饰和衣服。 首饰是他让宫里御造司专门订制的。 而衣服，则是谢浔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 姜小小从铜镜里看到旁边的衣橱半开着，里面挂着一件件她从未见过的新衣服。 她十分惊讶，“谢浔，那些衣服都是你做的？” “嗯。”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 姜小小可是记得很清楚，谢浔光是做那套嫁衣就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谢浔唇角微弯，“我进瓶子了。” 姜小小恍然大悟。 那个瓶子她知道，是仙器。 瓶子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 上次她在瓶子里待了好几个月，出来发现外面竟然才过了三天。 姜小小扭头，盯着衣橱看了看，有些犹豫，“可是这些衣服每件都不一样，跟我以前穿的也不一样。” 谢浔温声道：“这些颜色和款式都是我根据你的肤色和身形精心挑选的，你穿上会很好看。” 听到谢浔说穿上好看，姜小小心里的小别扭瞬间没了，“那好叭。” “对了，你昨天在宫宴上见到我爹娘了吗？”姜小小又问。 “见到了。” 正是因为考虑到岳父岳母在，谢浔才不得不去的宫宴陪酒。 否则那帮大臣爱跟谁喝跟谁喝，反正他没兴趣。 —— 姜小小坐上花轿从天师府出发到东宫，一路上十里红妆鬼皇送亲的震撼场面，早就传遍整个燕京城。 如今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百姓们全在热议这位冥界公主。 “谁能想到啊，当初刚入京时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姑娘，不仅是天师府弟子，竟然还是冥界公主？” “我听说，冥帝可是半神，她的女儿，自然金尊玉贵，可不是凡间普通公主能比的。” “太子妃是冥界公主，太子殿下是神，那这妥妥的门当户对啊！” “那可不，当初叶家那位还把自己当天仙呢，先是退了咱们殿下的亲，后来好像又眼巴巴地倒贴上去，结果呢？死无全尸，啧啧啧……真是报应不爽。” “要我说，当年骂太子殿下的那些人，现在才是真打脸。” 隔壁桌的听到这几人谈话，一个个脸色尴尬地垂下脑袋。 当初先皇后薨逝，三皇子被逐出京，他们可没少出功劳。 吐沫星子都快把年幼的三皇子给淹死了。 —— 建章宫内。 鸿泰帝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起来了，等着儿媳妇敬茶。 他从一开始就没反对过谢浔娶姜小小。 后来得知姜小小是天师府清尘道长的女儿，越发觉得欢喜。 最近又得知，人家除了有个厉害的爹，还有个超级厉害的娘。 鸿泰帝不禁反思，聘礼是不是去得少了。 已经等了一早上，始终没见那对新婚夫妻出现。 然而鸿泰帝好似无知无觉，一点都没有生气动怒的迹象。 杜恩见他家主子兴奋得有些过头，忍不住咳了一声，低声提醒，“皇上，咱们等这老半天了，老奴想着，依太子殿下的性子，今儿八成不会来了，老奴还是给您传膳吧？” “是吗？”鸿泰帝回过神，这才发现的确已经等了很久，外面直到现在都没通报太子求见。 鸿泰帝毫不在意，“不来也好，早日给朕生个小孙子。” 第176章 回门，谢浔的打算 中饭后，姜小小才跟着谢浔去见鸿泰帝，给鸿泰帝敬了杯茶。 鸿泰帝对这个儿媳妇满意极了，怎么瞅怎么喜欢。 当即让人赏赐了一大堆的珠宝锦缎。 姜小小倒是对珠宝锦缎没什么兴趣，趁着鸿泰帝不注意，偷偷从果盘里摘了颗葡萄塞进嘴里。 茶敬完了，新媳妇该走的流程便也差不多了。 谢浔拉着姜小小起身准备走人。 鸿泰帝突然问：“洵儿，朕听说璃国那位六皇子给你送了一座银矿作新婚贺礼？” 谢浔挑眉，“怎么，您也对银矿感兴趣？” “那倒没有。” 鸿泰帝道：“朕原本托人收集了几个丹方，想送你的，没想到你喜欢的竟然是银矿，那要不，朕改送你金矿吧！” “丹方？” 谢浔和姜小小对视一眼。 鸿泰帝给杜恩递了个眼色。 杜恩马上将托盘端上来，呈到谢浔跟前。 一共四张丹方，有辅助突破瓶颈的，有补充能量的强健体魄的，也有增加打斗攻速的。 全都是上等丹方。 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炼丹师，就算有丹方，恐怕也无济于事。 第229章 “这丹方……”谢浔面露狐疑，“父皇是从哪搜集来的？” “一个隐世家族。”鸿泰帝如实道：“据说家族里有人会炼丹，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炼不了了，只剩这几张没用的丹方，被朕的人花重金买下。” 丹药对于修士而言，可比什么黄金白银珍贵千倍万倍。 谢浔没拒绝，收下丹方，道了声谢。 出了建章宫，姜小小满心疑惑地问：“谢浔，星穹大陆有炼丹师吗？” 为什么她从来没听说过？ “应该没有。” 星穹大陆是个普通世界，灵气太过稀薄。 以至于玄门修士们普遍只能到达筑基境。 当年阿堇第一次化神靠的是信仰之力。 后来他自废修为，硬生生把信仰之力从体内剥离。 以凡人之资修炼，靠着每一天的循环都耗费将近万年才成神。 若是有顶级丹药辅助，没准他能缩短不少时间。 可见丹药对于修士的重要性。 炼丹师的地位，更是无可比拟。 然而，以星穹大陆微薄的资源，根本就出不了炼丹师。 那么，这丹方…… 谢浔决定等回门时找张易初好好问问。 —— 三日回门。 谢浔准备了一大车回门礼，大多数都是给女帝补身子用的。 张易初昨天刚带着女帝搬到新宅子里。 今日是女儿回门的日子，也是他们家的乔迁宴。 姜小小一下车，看到爹爹娘亲站在大门口相迎。 心头一喜，她朝着女帝小跑过去。 女帝一把抱住她，仔细瞧了瞧她的眉眼。 姜小小不解，“娘亲看什么？” 女帝轻笑，“看看娘的宝贝女儿嫁人以后有什么变化。” 姜小小说：“除了打架打不赢谢浔以外，其他的好像没什么变化。” “打架？”女帝惊住了，“你们俩还打架？” “对啊！”姜小小摸摸鼻尖，“就……在床上打……” 女帝生怕旁边那翁婿俩听到，忙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好了，娘亲知道了，你打不赢他很正常，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但是这种事，只能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说，跟外人不能说，明白吗？” “噢！” 女帝把女儿带回房间教育。 张易初让管家带着下人出来搬东西，自己则是领着谢浔去了前厅。 谢浔寒暄了两句，便开始进入主题。 “岳父，这是我新婚第二日，我父皇给我的。” 他说着从袖袋里掏出那几张丹方来，递给张易初，“您看看，是否跟神域有关？” 张易初仔细看过之后，脸色凝重地点点头，“的确是神域来的，看来除了你我，当年还有别的人被时空隧道卷入了星穹大陆。” 谢浔道：“我父皇说是从某个隐世家族手里花重金买来的，既然岳父说是从神域来的，那么我想，这位炼丹师应该是没办法在这片大陆上炼丹，彻底死心才会把丹方交出来。” 张易初赞同地点点头，又有些遗憾，“可惜了，若是这片大陆能长出灵植灵宝，将会有一个炼丹师家族强势崛起。” 谢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岳父……” “怎么了？” “我父亲临走前给我留了个轮回瓶，原本是用来改写小小前世记忆的，可我发现里面那方小世界里的灵气十分充沛。” “我想，我父亲的意思应该是想让我用它来改变这片大陆，如此一来，即便我不用回神域，也能享受到跟神域差不多的灵气资源。” 张易初一惊，“你的意思是准备把轮回瓶里的灵气放出来？ 谢浔颔首。 这种事，对于一直没办法突破瓶颈的张易初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但他还算镇定，“谢浔，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放出来，从今往后，这片大陆的格局将会彻底改变。” “这儿，会由普通世界变为修真世界，宗门崛起是大趋势。” “原本独属于你一个人的资源，你当真愿意与旁人分享？” 谢浔轻轻莞尔，“难道要我一个人成神，然后眼睁睁看着你们在下界苦苦煎熬么？” “再说了，身为一国太子，我也该为我的子民，为我的后代着想。” 张易初神色动容，拍拍他的肩，“好样的！” “对了。”张易初想到什么，又道：“我之前跟你说过，你父亲如今的境界，可以完全无视三千世界的规则，甚至可以修改规则。 倘若有朝一日你也能达到他的境界，你便也能像他一样，穿梭于各个世界而不受规则束缚。” 谢浔点点头，“但愿吧。” 上次轻鸿仙帝神识出现的时候，谢浔看得清清楚楚。 他父亲不仅能让十位使者避开这片大陆清除外来者能力的规则，还能随意操控人的前世今生。 要说谢浔不羡慕，那是假的。 慕强是绝大多数人的本性，哪怕谢浔也不例外。 谢浔能有如此胸怀，张易初很高兴。 “到时候灵气充裕了，将会有一大批各个天赋领域的人才脱颖而出，那个炼丹师家族必定也会复出，你可以想办法跟他们结交。” “那岳父呢？”谢浔问。 张易初淡淡一笑，“我先传信回去给老天师，根据我的预测，天师府大概要改成修真宗门了，先让他们做好准备吧。” 第230章 “至于我自己……阴阳司不错，我可以一边修炼一边陪你岳母，还能在燕京随时见到你们，挺好的。” 谢浔看了眼外面廊檐下缓缓走来的母女俩，说道：“那我尽快吧。” 也好让阿泽在娘胎里多吸收一些天地灵气，等生下来天赋能高一些。 就不必再像前世那样因为自己的天生心疾，没能学本事在关键时刻救下阿姐而愧悔自责，死后化为雪尸困在雪山深处永远走不出痛苦。 第177章 她也想有个软软萌萌的小宝宝 燕国最近很热闹。 星穹大陆即将成为修真世界的消息传了出来。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消息没什么用，他们该干嘛还得干嘛，日子不会因此而改变。 但对于正在修炼乃至准备修炼的那部分人而言，这消息无疑是个重磅炸弹。 茶楼里，一群修士正在津津乐道。 “这消息哪来的？听着也太玄乎了吧！” “就是，谁不知道星穹大陆灵气稀薄，修炼艰难，连棵灵草都长不出来，这破地儿还想出好笋？” “据说苍梧山老天师一百多岁高龄都才勉强到达金丹境巅峰，再往后就无法突破了。 要按你的说法，将来星穹大陆上灵气充盈，能长灵植，还能长灵兽，那老天师还不得马上飞升？” 此人说完，跟其他几个一块儿轰然大笑，显然没人把消息当真。 传出消息那人气得脸色涨红。 “我可是听说了，天师府很快就要变成修真宗门，就连燕京城都要设立学院，你们爱信不信，我反正是要去的。” 如果消息为真，那他就是第一批入宗门或者入学院的弟子，将来兴许还能捞个长老当当。 就算是假的，他白跑一趟也不亏。 毕竟燕京城里的太子殿下可是真神，真神在的地方，灵气肯定充沛。 他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修炼一番。 没准还能碰到什么大机缘呢。 那几人见他较真的模样，一个个嗤之以鼻。 —— 燕京，东宫。 姜小小趴在桌上，望着面前通体幽碧的瓶子。 “谢浔，你真的要把瓶子里的灵气放出来吗？” 谢浔刚炼好用来测试修士天赋的试灵石。 听到姜小小这么问，朝她看来，“怎么了，舍不得？” “这毕竟是你父亲留给你唯一的一件宝物，你若是把灵气放完，可能就再也没机会回去了。” 谢浔走过来坐她旁边，拉过她的手，眉眼柔和，“小小若是想去神域，等有朝一日我的境界超过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便带你去。” 姜小小面露惊讶，“还能超过规则？” “当然，我父亲便是。” 境界强到规则无法束缚的程度，从另一个层面上讲，他就是这方世界的天道，一切规则将由他定。 姜小小想了想，“那你放吧，我也要努力修炼了。” 谢浔捏捏她小脸，“怎么突然变勤奋了？” 姜小小嘟囔道：“你都已经是真神了，我还没化神，我要是再不努力，万一以后你给别人买糖不给我买了怎么办？” 吃醋的话也能说得这么可爱。 谢浔心都快化了，抱着她亲了亲，嗓音低沉而魅惑，“小小，从来都是你，不会有别人。” 姜小小听不懂这话的深意，只是低头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很是纳闷。 “谢浔，我为什么怀不上宝宝？” 谢浔耐心解释，“这种事是要看机缘的，哪能说怀就怀？” “是吗？”姜小小拧着小眉头，“可是你每天晚上都跟我打架，这样也不行吗？” 谢浔摸摸她的头，“小小才十七岁，还小呢，不着急怀宝宝。” 其实是谢浔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至少两年内不会让姜小小怀上。 一则他觉得她太小，身体还在发育，不适合怀宝宝。 二则，岳母都还怀着身孕，他和小小最好是缓一缓。 正好借此机会让小小再发育一两年。 而且这两年内，灵气刚放出来，将会是星穹大陆机缘最多的时候。 肯定会有一大部分人在此期间得到巨大的提升。 别看小小懒，在修炼上，她可是从来不耽误的。 谢浔不想她因为怀孕而耽误了这么好的提升机会。 —— 张易初那头很快得到了天师府的回信。 说老天师召集了内外院所有弟子商议过了，只要灵气一放，天师府便正式更名为五蕴宗。 而燕京城的阴阳司，将会扩大规模，改为燕京学院。 由张易初和国师白丞担任正副院长，白丞的几位弟子晋升长老，面向整个大陆正式招生。 作为星穹大陆由普通世界升级为修真世界的第一个宗门和第一所学院，想想都知道届时会有多火爆。 谢浔把两块试灵石交给了张易初，一块送往天师府，一块留在阴阳司。 择定日子，谢浔带上轮回瓶，前往燕国最高峰，无想峰，施法将灵气全部释放出来。 轮回瓶内装的是一方小世界，其灵气浓郁程度，能有原本星穹大陆的数十倍。 灵气一出，这片大陆上的生物像是被重新唤醒。 在灵气的沁润下，花速开，果速熟，森林动物贪婪地啃食着沾染了灵气的植物。 第231章 甚至有不知名的植物正在悄悄发芽，正是由灵气孕育而出的新物种，灵植。 整个世界焕然一新。 —— 苍梧山上，老天师带着弟子们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有弟子忍不住欢呼，“太神奇了！此生有幸得见这般场面，简直死而无憾啊！” “是啊是啊，我练气境就快突破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太子殿下万岁！” “什么万岁？你会不会说话，人家是要永生的！” “嘿嘿，反正太子殿下超级厉害就是了。” —— 还是那间茶楼，还是那几个人。 他们也同样感受到了四周充盈的灵气。 一个个面面相觑过后，才反应过来前几日跟他们“吹牛”的那位，早就扛着包袱去燕京了。 “哥几个还等什么？”其中一人脸色慌张，“去得晚了，别说吃肉，肉渣都没咱们份！” 要知道燕京学院可是面向全大陆招生的，等别国人才过来，哪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几人闲聊八卦的心思瞬间没了，各自回家收拾一番，匆匆踏上燕京求学路。 —— 这一番格局变化，可谓是震惊了全大陆的修士。 反应过来的都第一时间往燕国赶。 同样兴奋的，还有女帝肚子里的宝宝。 一早上就踢了女帝好几回。 姜小小刚好在，看到弟弟把她娘亲的肚子都踢出了一个小鼓包。 姜小小觉得很神奇，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女帝被她逗乐，“小小，那么喜欢宝宝呢？” “嗯嗯嗯。” 姜小小变小的时候总是被捏来捏去揉来揉去，她也想有个软软萌萌的小宝宝，可以随便捏，随便揉。 “可是，谢浔说我怀宝宝的机缘没到。” 姜小小很迷茫，“原来除了修炼，怀宝宝也要看机缘的吗？” 女帝闻言，哪还有不明白的。 谢浔是不好在她怀孕期间让小小怀上。 索性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还小，不着急啊，娘亲先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那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再有半年你就能看到他。” 听到弟弟很快出来，姜小小便没再纠结自己怀宝宝的事儿。 女帝最近要回冥界了，姜小小决定跟着去。 她既然是冥灵双修，那么哪边都不能落下。 一定要尽快成神，让那些想谢浔给她们买糖的小妖精门儿都没有！ 第178章 杳杳，我们成亲吧 张易初最近忙着燕京学院招生的事。 女帝正好怀着身子处于烦躁期，懒得去找他，直接带着女儿回了冥界。 女帝仍旧不能在凡间逗留太久，出来一段时间就得回去休养。 这是姜小小头一次跟着她娘来到冥宫。 跟想象中暗无天日冷冰冰的地下宫殿完全不一样。 这座冥宫，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奢美。 女帝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小到屏风上的一个小挂件，大到整个冥宫建筑。 全都是照着她的喜好风格来的，每一处都精致华美到让人叹为观止。 宫殿外是十里长明街，街道两旁种着不知名的花树，有粉白花瓣时不时往下落，香气袭人。 负责伺候女帝的小鬼，每一个都生得水灵剔透。 见到女帝和姜小小，忙跪在地上行礼，问女帝安，问公主安。 女帝拉着姜小小往里走。 母女俩在内殿坐下。 女帝问她，“小小喜不喜欢这儿？” 姜小小说：“有娘在就喜欢。” 女儿的回答，显然取悦了冥帝，她红唇上翘，弯出柔和的弧度。 “小小刚来，先休息一会儿再去修炼。” 姜小小在冥宫待了三个多月。 这三个多月一百多天，谢浔简直度日如年。 比谢浔更难熬的，是皇城里盼孙子盼得眼都绿了的鸿泰帝。 每天见到谢浔第一句，不是问他燕京学院，更不是问他政务上的事儿，张口就来，“你媳妇儿回来没有？” 谢浔被他问麻了，索性都不去建章宫见他。 姜小小回来那天，才刚跨进门槛，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男人抵在门板上狠狠堵住嘴。 姜小小原本想告诉谢浔，自己在娘亲的辅助下，已经从弱鬼境三星升到九星，成功突破到了煞鬼境。 然而一整个晚上，她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谢浔的双眸里烧着火，发了疯似的，烧得姜小小嗓子都哑了。 天明时分，姜小小终于被放过。 她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愿搭理男人。 谢浔从后面抱着她，嘴唇贴着她耳廓，“小小，你不能怨我，谁让你去了那么久的？” 姜小小哼了哼，“那我下次再去就不回来啦！” 谢浔心下一慌，“我知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姜小小还是不想理他。 谢浔耐心哄着，“那你说，要我做什么才肯消消气，我马上就去做。” 姜小小仔细想了想，说：“你不要哄我，你跟我吵一架。” 谢浔：“？？？” 姜小小回头看他，“一般的夫妻成了亲不都是会吵架的吗？” 第232章 “呃，好像会。” “那我们开吵吧！” 她一副很兴奋很期待的样子。 谢浔轻咳一声，“可是我没觉得你哪里错了，全都是我的错，怎么吵？” “那你不会给自己找借口吗？再不行你学你那个前未婚妻啊！她就很会把自己的错推给别人。” 谢浔突然轻笑出声。 他家小小脑子里的想法，果然从不会按正常套路来。 姜小小绷着小脸，“你笑什么？” 谢浔抱紧她，将脸埋在她发丝间嗅着上面的清香。 “虽然小小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我舍不得还嘴怎么办？” 姜小小更气了，“舍不得还嘴，你就舍得欺负我？” 谢浔控诉道：“宝宝，你可是离开家一百多天呢，总得让为夫解解相思之苦吧？” 一声“宝宝”喊的，姜小小这下不止耳朵麻，全身都麻了。 谢浔趁机在她手腕上戴了个东西。 通体翠绿，类似镯子，又不是镯子，靠近手背这端嵌着块方形玉，玉面光滑，触感微凉。 不等姜小小开口问，谢浔就主动解释，“碧磷环，我请炼器师炼出来的，戴上它，即便远在万里之外，我也能跟你通讯。” “炼器师？” 谢浔嗯了声，“那个炼丹师来燕京了，他和她的妻子都是从神域来的，丈夫会炼丹，妻子会炼器，目前已入我麾下。” 话题拐到炼丹师和炼器师身上，姜小小早就把自己还在生气的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揪着谢浔问了好多细节。 —— 相比较谢浔，张易初就没那么好受了。 自打女帝怀孕，是一点儿不让他近身。 之前还想着，总算熬过了前三个月，谁知女帝突然带着女儿回了冥界。 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回来已是孕后期，更是半点不敢碰。 天气太热，张易初施法给房间降了降温，又半蹲下身，动作轻柔地给女帝捏小腿。 “小家伙最近有没有闹你？”张易初问。 “还好。” 女帝咬了口手上的荔枝。 吃个水果的动作也那么风情魅惑，看得张易初口干舌燥。 女帝洞悉了他的心思，轻笑，“道长，你再这么看着人家，人家可要被你吓得躲回冥界了。” 张易初忽然认真道：“杳杳，我们成亲吧！等你生下宝宝就办婚礼。” “婚礼？” “嗯，我娶你。” “不要。” “你不愿嫁我？” “为什么要成亲？”女帝问他，“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不好。” 张易初捏小腿的动作顿了顿，“不成亲，我没有安全感。” 别以为他不知道，冥界多少混蛋觊觎女帝。 她回去一次，他就提心吊胆一次，生怕她突然厌倦了他。 没成亲，张易初总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抛弃。 女帝还是不理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婚礼就只是个形式，有那么重要么？” “重要，很重要。”张易初神色诚挚，“你要是不想在凡间办，那我就随你去冥宫办，正好宣告整个冥界，你已经名花有主了。” 女帝从未见他如此虔诚过。 她怔了怔，垂下眼帘，“等我生了儿子再说。” 第179章 所以你嫁么？ 天气越发炎热。 最近燕国各个地区乃至别国前来求学的弟子，都不约而同地带来了鲜果。 杜恩带着人，亲自把鲜果送到了东宫。 那一盘盘的，全用冰块儿镇着。 姜小小的目光落在其中一盘饱满多汁的樱桃上，馋得直吞口水。 杜恩见状，笑着把樱桃放到姜小小跟前。 “太子妃娘娘若是喜欢，老奴一会儿就让人把剩下的全送来，后宫里没人，皇上这些日子又吃不了这个，您能笑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姜小小问：“父皇为什么吃不了？” 杜恩轻咳一声，说道：“皇上病了，让老奴来通知太子殿下监国呢！” 一直坐在旁边没吭声的谢浔闻言，挑了挑眉。 果然如他所料，杜恩拐弯抹角半天，就是想让小小主动询问鸿泰帝的情况。 “病了？” 姜小小回头看谢浔，“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谢浔望向杜恩，“好端端的，父皇怎么会病？” 杜恩又是一声轻咳，“说是想孙子想的。” 谢浔：“……” 姜小小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毫无动静的小腹。 杜恩偷偷抹了把冷汗。 他也不想这么说的，可皇上现在做梦都在念叨孙子。 太子妃娘娘若是再不怀上，皇上没准真能大病一场。 杜恩走后，姜小小一面吃樱桃，一面瞄着谢浔。 瞄了一眼又一眼。 谢浔察觉到她的视线，含笑看过来，“怎么了？” 姜小小道：“谢浔，要不，让我爹爹给你看看吧？你们都是男人，不用害羞的。” 谢浔眼皮一跳，“看什么？” “看病呀！”姜小小吃得津津有味，说起大实话来毫不遮掩，“我怀不上宝宝，肯定是你的问题。” 谢浔：“……” 虽然确实是他的问题，可他没病啊！ 第233章 谢浔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 至少，尊严不能丢。 起身走过来在姜小小旁边坐下，捏了颗樱桃喂到她嘴边，谢浔用商量的口吻道：“小小，我们晚些要宝宝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你还有个弟弟没出生。” 谢浔耐心而温柔地解释：“弟弟是我们家宝宝将来的小舅舅，小舅舅都还没出生，小外甥就怀上了，这样不太好。” 姜小小很轻易就被说服了，“好叭。” 还好她没有坚持。 谢浔总算松了口气。 下晌带着姜小小去看了看鸿泰帝。 鸿泰帝才听说太子求见，原本正在园子里锻炼的人，一溜烟跑到寝殿的龙榻上，盖着被子满脸痛苦直哼唧。 谢浔都不用看他脉，随便扫一眼就知道这老头装的。 他递上了自己带来的小锦盒。 “这是丹师刚送来的，父皇什么时候有精神了，起来服用即可。” “朕不吃！”鸿泰帝背对着小两口，继续哼唧，“看不到小孙子，朕这病就好不了。” 谢浔道：“养生丹，能延年益寿的，您要想活着见孙子的话，我的建议是可以考虑吃一吃。” 灵气复苏刚几个月的时间，大陆上的灵植还没什么年限。 对于修士而言，这种丹药毫无用处。 但用在普通人身上，的确能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 谢浔把丹药放下，直接拉着姜小小就出去了。 鸿泰帝听着脚步声走远才一下子坐起来。 目光落在小锦盒里的丹药上。 跟江湖神棍糊弄人的所谓“长生丹”不同，这养生丹通体泛着幽光，隐隐还散发着香味，灵气逼人。 鸿泰帝拿起来，毫不犹豫一口吞了下去。 —— 九月下旬，女帝产期将至。 张易初把学院的事一股脑交代给了白丞，自己无事一身轻，准备回家陪妻儿。 女帝刚从冥界回来，气色养的不错。 才到家，就发现张易初什么都准备好了。 小婴儿的衣服鞋袜尿布弄了一衣橱。 两位奶娘，四位产婆，已经提前住到了府上。 女帝当年生姜小小的时候没这么麻烦。 哪有什么稳婆，都是她自己生的。 生完休息了一夜便亲自把女儿送去了天师府。 后来养女儿的事，她没参与。 这会儿看着衣橱里那一套套棉嘟嘟的小衣服，袜子也小小的，瞧着只有女儿变小时候那么大。 女帝心里忽然软了一块。 她正走神，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熟悉的雪莲清香萦绕在鼻尖。 “杳杳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易初这些日子，想她想得都快发疯了。 原本是打算亲自去冥界接她的。 没成想回家就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正站在屋子里。 女帝回道：“刚到没多会儿。” 张易初松开她，“你这么站着累不累？我扶你过去坐下。” 女帝摇头。 坐着还不如站着呢！ 她指了指衣橱里，“这些都是你亲自准备的？” 张易初嗯了声，“我问过奶娘的，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如今就等你产期。” 女帝扶额，“这么多，他能穿得了吗？” 张易初笑道：“小婴儿一天能换好几套衣服，可不比我们大人，不多准备些怎么行？” 姜小小虽然也不是张易初亲手养大的，但当年刚送到天师府的时候，他还是亲自给女儿搓过屎尿布，最是明白小婴儿一弄脏就得换。 女帝没反驳。 虽然这是二胎，可她在育儿方面，确实缺乏经验。 …… 越到孕后期，起夜越是频繁。 张易初怕不小心碰到女帝的肚子，没敢跟她同床，把小榻搬到了卧房。 晚上就睡在小榻上，方便随时照顾女帝。 女帝再虚弱，好歹也是半神之体，还不至于非要人搀扶着才能行动的地步。 她原本是打算自己悄悄起夜的。 谁料才稍微动一下，张易初就醒了。 屋里的灯一直亮着。 这会儿俩人四目相对，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张易初赶紧起身过来，伸手要扶她。 女帝不让，“你睡你的，我自己去。” 张易初忍不住失笑，“还害羞？你身上什么地方是我没看过的？” 这话是当初女帝跟张易初重逢时亲口对他说的。 这男人竟然还回来了！ 女帝瞅他一眼，“我就是不要你伺候！” 张易初每天都在担心女帝新鲜劲一过就抛下他去找别的男人。 女帝又何尝不担心。 担心男人觉得她怀了孕挺着大肚子不好看。 连起夜都要男人伺候，想想就令人窒息！ 她就是不想给他留下不美的印象。 所以每次回冥界能多待就尽量多待，不在他眼前晃。 等生了孩子，她要抓紧修炼把从前的身材恢复回来。 张易初感觉她在闹小别扭，语气轻软了不少，“怎么了杳杳？” “你出去！”女帝心里烦躁，“在我临盆之前，都不要跟我睡一屋。” 张易初脸色微变，“是不是我哪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第234章 他说完，一把抱住她。 “杳杳，以前是我不好，我没能正视自己的感情，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你生我气是应该的。” “可是，能不能等生了孩子再跟我算账，我怕你气坏了身子。” 女帝突然问他，“张易初，你为什么想娶我？” “原因我说不上来，只是在你之前没遇到想娶的人，在你之后我不会再有第二个想娶的人。所以杳杳，你嫁么？” 第180章 小阿泽出生 女帝临盆这天，姜小小一得到消息就拉着谢浔往娘家赶。 到的时候，张易初和几个婢女焦急地等在外面。 产房里时不时传来稳婆们的说话声，血水一盆盆端了出来。 看得人触目惊心。 姜小小径直朝前走，想要进去看看情况。 张易初一把拽住她，“小小，咱们就在外面等。” “可是娘亲流了好多血。”姜小小皱着眉，“真的没事吗？” “你娘亲会平安的。” 张易初之前就冲进去过一次，被女帝沉着脸赶出来了。 他原本还想不明白，女帝对他的态度为何如此冷淡。 可到了门槛边，稳婆小声告诉她，妇人生产的场面并不美观，绝大多数女子都不愿意让丈夫看到那一幕。 张易初不是个迂腐之人，他稍微想一想，就反应过来了。 难怪女帝怀孕之后老想着回冥界，还一去就是几个月不回来。 她那么爱美的人，哪能忍受得了将自己挺着孕肚的样子天天暴露于人前？ 她不要他近身伺候，八成也是同样的原因。 “爹爹？” 姜小小见她爹走神，喊了一声。 张易初晃回思绪，又说了一遍，“你娘亲会没事儿的。” “我们带了好多小衣服。” 姜小小把自己手里的包袱递给张易初，“一会儿弟弟出生就给他穿上。” 张易初接过包袱，想让谢浔带着姜小小去前厅休息。 姜小小不肯，说就要在院里等。 谢浔只好在旁边的廊下坐了，陪着她。 屋里听不到女帝的痛呼声，血水却仍旧一盆一盆往外端。 张易初的脸色一沉再沉。 再次听到推门声，他终于忍不住了，上前问：“怎么这么久？” 稳婆安抚他，让他放宽心，说绝大多数产妇从羊水破裂到分娩完，都是要耗费好长时间的。 这是正常现象。 张易初还是很不安，“是难产吗？” 稳婆没敢看张易初，只是低着头，说不是。 “杳杳怎么样了？”张易初又追问：“怎么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 稳婆见他一副快急疯了的样子，说道：“快了，孩子就快见头了。” 这都是什么答非所问！ 心一急，就容易方寸大乱。 张易初这会儿哪还管得了别的，满脑子都是女帝出事的画面。 他不敢往下想，不顾稳婆的阻拦，大步冲过去推开门。 绕过屏风，就见女帝靠坐在床头，额头上绑着防风的抹额，旁边襁褓里，是已经出生的儿子，儿子正在酣睡。 瞧着这一幕，张易初呆住了。 他尝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杳杳？” 女帝挑眉看他一眼。 但也仅仅只一眼，注意力就全部放到了儿子身上。 瞬间感觉地位不保的张易初声音低下来，“杳杳，原来早就生了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不让你着急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生产不易？” 其实稳婆进来后都没怎么发力，女帝就顺利生下来了。 用时之短，让两位见多识广的稳婆都忍不住咂舌。 只是女帝不让她们声张，吩咐她们拖延时间，期间顺便把血水端出去。 这才会造成“难产”的假象。 张易初是真的快急疯了。 这会儿见到母子平安，他高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了下来，慢慢挪到产床前坐下。 “杳杳，感觉怎么样？” 女帝抱怨，“感觉我变丑了。” “哪里丑了？” 张易初的目光落在她刚生产完气色尚未恢复的脸上，“我倒觉得比以前更美了。” 女帝蹙眉。 先前生宝宝流了一身的汗，这会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而且窗户紧闭着，屋子里的血腥味儿散不出去。 糟心死了，美什么美？ 女帝警告他，“你最好不要跟我说什么贤妻良母最美这种糟心话，否则我把你扔出去！” 她才不要当什么贤妻良母。 这话，分明就是绑架！ 凡间那些为了男人扔掉自信，扔掉自我的女人，有几个最终能得男人的一心一意？ 她活了这么久，不管是心灰意冷守活寡的，还是刚生产完就抑郁自尽的，见得多了。 想到这儿，女帝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爱美，就是爱打扮，你受得了就受着，受不了也给我受着！” 张易初觉得自己地位更低了，“我不过就夸了你一句而已，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 他说完，施法把屋子里的血腥味儿弄走。 又掏出帕子往她脸上擦了擦，“还有，除了不准去找别的男人，其他的，我都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第235章 “我才不信。”女帝轻哼，“肯定又是想诓我嫁给你的套路。” 张易初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对成亲很抵触。 看来这事儿急躁不得，还得慢慢来。 张易初站起身，走出去把宝宝已经出生的消息告诉了谢浔和姜小小。 谢浔不好进岳母的产房，留在外面跟张易初说话。 姜小小则是闷着头往里冲。 当看到襁褓里的小婴儿，她呆住了。 以前在阴阳司办案的时候，她见过别人家的初生婴儿，小脸红彤彤，皱巴巴的，还小小的。 反正刚出生的小宝宝不好看。 但是弟弟跟那些宝宝不一样。 弟弟的小脸粉粉嫩嫩的，让人看着就想捏一捏。 姜小小刚把手伸出去，就被女帝叫停。 “刚生下来的宝宝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一碰就坏了，别碰。” 姜小小心痒痒，想着以后自己生一个随便捏。 “娘亲，弟弟叫什么？” 女帝看着她，沉默了会儿，缓缓道：“阿泽，他叫阿泽。” 第181章 满月宴 小阿泽刚出生，姜小小就见天往娘家跑。 奶娘们照顾得很细致，喂奶换尿布这种事儿自然是不用女帝亲自来。 不过因为初生婴儿睡眠多，姜小小很多时候看小阿泽，他都在睡觉。 小家伙侧躺在女帝的床榻上，背后垫了个小软枕，小拳头微微握着。 姜小小记得娘亲不让她碰小阿泽的小脸。 她趁着女帝正在打坐修炼不注意，悄悄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小阿泽的小拳头。 很快，她的手指就被小拳头紧紧握住。 那小手软软的，什么力道都没有，但姜小小还是能感觉到他在用力。 小家伙醒了过来，乌溜溜的眼睛对上姜小小好奇的目光，小嘴咧了咧。 姜小小看得心都化了。 “娘亲，阿泽刚才好像对我笑了！” 女帝缓缓睁开眼，看了看旁边的儿子。 阿泽在投入她腹中时就被抹去了前世所有的记忆。 可即便如此，小家伙还是在冥冥之中认定了这个姐姐。 小阿泽满月的时候，姜小小终于有了抱弟弟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从女帝手中接过小阿泽。 小家伙软乎乎的，身上又奶又香。 姜小小忍不住亲了亲他白嫩嫩的小脸蛋。 小阿泽趁机抓了姐姐的一缕头发攥着就不放。 姜小小疼得倒抽口气，瞪着他，假意吓唬，“松手听到没有？否则我嗷呜一口吃了你！” 小家伙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弯着眉眼，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姜小小发现，小阿泽不爱哭。 从生下来到现在，除了饿的时候会哼唧两声，其他时候都乖得过分。 这一点，跟姜小小很像。 姜小小就是个不爱哭的。 师父说她刚到天师府那会儿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连哼唧都不会。 很多时候他要伸手探一探鼻息才能确定还活着。 姜小小实在想不出来，月子里的小婴儿除了吃除了睡还能干啥。 直到长大后，姜小小还是除了吃就是睡。 她才发现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 不过现在终于有人跟她一样了，还是亲弟弟。 姜小小忽然感到莫名的开心。 满月宴是坊间寻常宝宝的大日子，家里通常会大宴宾客。 张易初跟女帝商量过后，也在家里摆了摆排场。 毕竟是燕京学院的院长，前来捧场的客人特别多。 除了学院学生和五蕴宗自家人亲自到场，鸿泰帝和别国皇室也闻讯送来了贺礼。 女帝虽然不用像普通妇人那样坐月子，但这一个月，她都没出门。 把自己关在房里辟谷修炼，早就恢复了怀孕前的完美身材。 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更是看不出半点生过孩子的迹象。 女帝辟谷期间，不让张易初见她。 这会儿抱着儿子容光焕发地走出来。 张易初站在院门口看得呼吸一滞，心脏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女帝走到他跟前，见他还在发呆，轻笑一声，“道长，好看么？” 张易初由衷回答，“好看。” 印象中，这女人就没有不美的时候。 她似乎很懂得把握男人的心思，不会一直黏在他身边。 但每次见面，总会让他体会到怦然心动的感觉。 想抓抓不住，抓住了又握不紧，心里时时惦记着。 她美得像让人上瘾的剧毒，戒不掉，连灵魂都甘愿沉沦。 女帝把儿子递给他，“去吧。” 此次满月宴的重点是请谢浔净化小阿泽体内的幽冥之力。 张易初接过儿子，问她，“这么久没吃东西，想吃什么？” 女帝想了想，说：“清淡一些的。” 张易初马上吩咐人去做。 怕女帝顶着这张脸去前院引起轰动遭人觊觎，他又轻声叮嘱，“你就在房里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女帝正好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懒得出去凑热闹。 张易初抱着儿子出去找谢浔。 谢浔和姜小小被安排在单独的房间里吃席。 见到岳父过来，谢浔接过小阿泽看了看。 第236章 看完后，他摇头说不用净化。 “不用净化？”张易初眯着眼，“难不成……” 谢浔道：“小阿泽体内的冥力跟他很契合，如今刚满月，小家伙还小，岳父会觉得他掌控不住是正常的，可契合度摆在那儿，他将来就适合冥修。” 张易初看了儿子一眼，本以为会随他，结果全随杳杳了。 姜小小问谢浔，“所以弟弟以后不能修仙吗？” 谢浔点头，“他冥修天赋比你高，跟着岳母修炼，提升会很快。” “哇——” 姜小小表示很惊喜。 她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天赋比她更高的人。 张易初抱着小阿泽原路返回去后院找女帝。 女帝对这个结果甚为满意，“哎呀～看来本帝的下一任继承人不用往外选了呢！” 儿子灵根弱，天赋全随了她，修仙飞升是没戏了。 既如此，那她就算倾尽所有，也要助儿子成冥界尊神。 本来在这个家里就没什么地位的张易初，这会儿更是危机感满满。 满月宴散后，小阿泽被奶娘抱走。 张易初难得跟女帝独处，终于将人抱了个满怀，“杳杳，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女帝挑眉，“怎么，想让儿子跟你姓？” “不是。” 张易初毕竟是从更高级的世界，神域来的，思想没那么迂腐。 反正都是他们的孩子，跟谁姓都一样。 张易初说：“自从生了儿子，你满心满眼都是儿子，我不能见你也就罢了，有时候连句话都说不上，能不能，每天分一点点时间给我？” 自从怀孕到生下来到满月，他已经将近一年没碰过她。 成亲他都不想了，就只有这么点儿要求。 女帝刚要开口说话，红唇就被男人俯身吻住。 第182章 小小有喜 一夜索求。 张易初到底顾及女帝刚出月子，最终不得不收手。 给她清理过后将人搂在怀里。 女帝就知道这男人是禽兽，这会儿懒得跟他说话。 耷拉着眼皮想睡觉。 张易初想到她最近又要回冥界，心中越发不舍，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杳杳，你这次回去多久？” “说不准。”女帝合着眼眸，语气慵懒，“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两年。” 儿子是天生的冥修天才，她要带他回去，冥宫更利于小阿泽成长。 张易初忽然不说话。 女帝觉得奇怪，仰头看了看他，“怎么不吭声了？” 张易初道：“从坐月子到现在，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次，你又要走。” 语气里说不出的幽怨。 女帝笑了，“怎么，舍不得我？” 张易初当然舍不得，他是恨不能找根绳子将她拴在自己身边，哪儿也不准去。 可他更明白，这女人从来就不是会粘着男人，乖乖等着男人宠的那种小娇娇。 “我给你算笔账。” 张易初眼神暗了几分，一五一十地说道：“你答应过每天分一点时间给我的，那你现在要回去三五个月，三五个月加起来，你怎么补偿我？” 女帝察觉到了他突然的反应，顿时蹙眉，“哪有你这样的，明明刚刚才……我……唔……” —— 小阿泽要跟着女帝回冥界了。 走的这天，姜小小来送他。 小家伙似乎很舍不得姐姐，在娘亲怀里时，眼睛一直盯着姐姐这边，小手不停地朝姐姐挥舞。 姜小小走过去，使坏地递了颗糖给他捏着。 小阿泽好奇地看了看，刚想往嘴里塞，又被姜小小一把抢了回去。 “就不给你。”姜小小冲他露出一抹坏笑。 小家伙不仅没哭，还对着姜小小咧了咧嘴。 那奶萌奶萌的笑容，险些让姜小小原地化了。 姜小小有些郁闷，问女帝，“娘亲，弟弟一定要回冥界吗？” 她好想留下来捏着玩呀！ 这么香这么软这么萌的弟弟，不趁着小时候捏，难道要等长大吗？ 女帝瞥她一眼，“少打我儿子主意，要玩自己生去！” 姜小小觉得很有道理，回到东宫就跟谢浔念叨。 谢浔看得出来，小丫头很想要个宝宝。 但是眼下岳母已经生了，他不好再拿这个借口说事，只是告诉她，“等你冥修突破到鬼将境，我们就要宝宝。” 谢浔的本意是想让姜小小再成长一两年，到那时她的身体彻底成熟，生育所带来的损伤会减轻很多。 可没多久，谢浔就后悔了。 因为姜小小为了早日突破鬼将境，连燕京都不待了，直接跟着女帝去了冥界。 一去就是几个月不回来。 更绝的是，碧磷环被锁起来了，谢浔压根就无法跟姜小小通讯。 这一看就是他那位岳母干的。 张易初每次碰到女婿，都忍不住想要取笑他。 他自己是没办法，那女人天性如此，他留不住。 谢浔可倒好，自己把媳妇儿撵走了。 望着谢浔无精打采的样子，张易初挑眉，“要不晚上去我府上喝一杯？” 谢浔问他，“岳父可有岳母的消息？” 张易初失笑，“你是想问小小吧？” 第237章 谢浔默认。 张易初拍拍他的肩，“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回怎么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小小这次回去，她娘肯定没少教她东西，以后她学了她娘那套，你就等着哭吧你！” 谢浔悔不当初。 可事儿都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冲到冥界从岳母手中把人抢过来吧？ 他只能等。 等待的过程太漫长，谢浔索性取来针线，亲自给还没怀上的宝宝做衣服做鞋袜。 —— 姜小小回来时，小阿泽已经会走路了。 小家伙高高举着自己的小肉手，要姐姐牵。 姜小小跟小阿泽相处了这么久，她可太稀罕这个奶萌奶萌的弟弟了。 到了燕京也不第一时间回东宫，直接去了娘家。 谢浔还是处理政务时得到的消息。 他当即撂下手里的活儿，马不停蹄往岳家赶。 到的时候，姜小小正在院里陪着小阿泽玩。 谢浔望着姜小小的背影，怔在原地，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小阿泽注意到门口有人，歪着小脑袋看了看，然后提醒姜小小，“几叽几叽……” 小家伙吐字不清晰，管“姐姐”叫“几叽”。 姜小小回过头，对上谢浔的目光，她笑了笑，“谢浔，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浔不管不顾，大步上前将她纳入怀里紧紧抱着，半点不敢放开。 生怕一放开，梦就醒了。 “我快喘不过气啦！”姜小小被他箍得太紧，眉头皱着。 谢浔闻言，这才肯松了松力道，但还是不敢放开她。 “小小。”谢浔将脸埋在她颈窝，声线低哑，“你再不回来，我就该变成望妻石了。” 一年啊，她整整去了一年！ 其中煎熬，只有谢浔自己知道，并不比当年循环看着阿软被血祭好多少。 “谢浔，我突破鬼将境了。”姜小小问他，“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要宝宝啦？” “嗯。”谢浔哪还敢提条件。 小小若是再离开一年，他估摸着能疯。 —— 姜小小主动提出要宝宝的后果就是，她一个即将化神的元婴强者，竟然好几天没能下床。 一个多月后，一向对吃来者不拒的姜小小，望着谢浔亲手炖的鱼汤，终于吐了。 第183章 你们聊，我先去生个宝宝 谢浔都还没打算公开，鸿泰帝就已经得知了姜小小有孕的消息。 天天装病把自己装得差点大病一场的鸿泰帝，兴奋得午膳多吃了两碗。 杜恩替主子高兴，但还是忍不住提醒，“皇上，太子妃怀的是儿是女尚不清楚呢，您还是冷静一些。” 鸿泰帝嗤了一声，“这片大陆早都变天了你竟然还是个老古董？人家一个冥界公主，一个真神，生下来的娃资质能差了？ 统治冥界的还是女帝呢，就算太子妃真生了个女儿，只要天资足够，将来即便是女皇继位又如何？” 现如今大陆上的那些小国，谁不艳羡他生了个好儿子，娶了个好儿媳。 冥界公主配神，就这组合，光是名声往那儿一镇，整个星穹大陆，就没有人敢打燕国的主意。 听说女帝和张院长家那小子天资就不错。 鸿泰帝自信满满，他家孙子（孙女）只会更逆天！ 杜恩闻言，忙自己掌嘴，“哎哟，老奴这是人老，脑子也跟着老化了，该打该打。” 鸿泰帝瞥他一眼，“行了，别装模作样的，赶紧多备些补品送去东宫，让太子妃仔细养好身子。” “老奴马上去。” —— 东宫。 姜小小除了一开始孕吐几回，后面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了，能吃能睡。 她还是喜欢往娘家跑。 这天去的时候，女帝在打坐。 女帝旁边，坐着小阿泽，小家伙竟然也在打坐。 那一大一小静坐修炼的画面，把姜小小给看呆了。 她早就知道弟弟天赋高，可这才一岁多话都说不利索就开始修炼，未免也太逆天了吧？ 她当年怎么说也是三四岁记事开始的。 姜小小手里的糖葫芦忽然就不香了。 她默默退了出去，想着小阿泽没法陪她玩，那她就去找二顺。 二顺早在燕京学院开始招生的时候就被谢浔送进去了。 听说测试的时候测了个火系灵根，天赋还不错。 最终留在了炼药系，成了谢浔招揽入学院的那位炼丹师的首徒。 姜小小找过去的时候，听二顺的老师说，那小子吃了辟谷丹，把自己关在炼丹房里，已经很久没出来了。 二顺的执拗劲儿，姜小小是见识过的。 当初谢浔恢复神能的时候，他被打击得险些自闭。 好在那小子自我调节的能力不错，没多久就又重振精神。 谢浔吃饭，他修炼。 谢浔睡觉，他修炼。 谢浔处理公务，他还在修炼，恨不能把一天掰成几天使。 明知不可能，还要拼命去赶超谢浔。 但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姜小小想着，二顺跟着丹师好好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她也算对二顺的爹娘有个交代了。 第238章 姜小小不想打扰他，准备默默离开。 谁料刚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喊，“姐……” 姜小小回头。 杨二顺见到他，很是惊喜，“姐你怎么才来就要走了？” 姜小小道：“我来抓你小辫子的，看你在闭关，没抓着，不走留下来干嘛？” 杨二顺哼了哼：“我不管，姐你就是来看我的。” 姜小小问他，“炼药系好玩吗？” “挺好玩儿。”杨二顺小脸上很是兴奋，“姐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姜小小还没说话，就被杨二顺拽着进了炼丹房。 刚进去，姜小小就闻到了灵植的清香，还有丹药被炼坏的味道。 杨二顺修为尚浅，暂时还练不出纹路好看又能散发香味儿的高阶丹药。 不过姜小小看得出来，他的确在努力。 “姐，你化神的时候是不是要渡劫？”杨二顺忽然问。 姜小小点点头。 “得嘞，那我一定赶在你化神前给你炼出高阶护体丹来！” 能扛得住雷劫的护体丹，起码也得六品以上。 据说杨二顺的师父在神域时才刚晋升到五品。 六品丹药，只怕连二顺的师父都没炼出来过。 更何况这种高阶丹药所需要的灵植，这片大陆上还没长出来呢。 谈何容易？ 姜小小没有打击他，只是嗯嗯点头，“好，我等着。” 之前一直摆烂的鸿泰帝这些日子打起精神来了。 原本该太子处理的政务，他也揽到了自个儿身上，把谢浔撵回去陪姜小小。 从认识的第一天起，谢浔就在养姜小小。 姜小小的各种习惯，他最是清楚。 因此谢浔照顾起姜小小来，比张易初照顾女帝顺手得多。 而且姜小小不挑食，只要是谢浔做的，她什么都吃。 对于谢浔而言，照顾她就是每天给她做好吃的，陪她修炼一会儿，带着她去御花园里溜达溜达，偶尔陪她回娘家去看小阿泽。 反正他说什么她都听，没有比这更好养的媳妇儿了。 整个孕期，姜小小都过得挺顺，肚子里的小家伙还算安分，胎动没那么频繁。 姜小小也没像女帝那样孕后期出现烦躁心理。 只是随着孕肚越来越大，她的行动多少受到限制，也不能再像初孕那会儿肆无忌惮地修炼了。 小阿泽常常跟着女帝来看姐姐。 小家伙长得越发玉雪可爱。 姜小小一见他就想捏捏他的小包子脸。 趁着女帝不注意，直接上手，捏了又捏。 小阿泽的小脸都让她捏变形了。 小家伙也不恼，嘎嘎乐。 女帝无奈，戳戳他额头，“你这没心没肺的。” 姜小小捏了会儿，总算放过小阿泽，转而问女帝关于生宝宝的事。 她是头一胎，没经验，之前女帝临盆的时候，她也没进去看过。 关于这方面，女帝倒是没藏着掖着，仔细跟她说了一通。 姜小小全记下来了。 最近常有京中贵女前来探望姜小小。 姜小小挺着孕肚出不去，偶尔听她们说起外面的新鲜事，觉得挺有趣。 这天，姜小小正津津有味地听一个小姑娘红着脸说起燕京学院里的初代长老之一秦枫眠，忽然感觉到身下有些不对劲。 姜小小淡定站起来，冲几人道：“你们聊，我先去生个宝宝。” 第184章 阿团 朝中有急事，谢浔不过出趟门的工夫，回来就听下人说太子妃已经生了。 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等冲到产房，就见姜小小正靠坐在床头，宫女喂她喝粥。 她旁边安静躺着个小婴儿。 小婴儿刚被洗了身子裹到襁褓里，这会儿闭着眼睛，偶尔砸吧砸吧小嘴。 谢浔：“……” 就……挺突然。 “怎么这么快就生了？” 谢浔记得岳母生小阿泽的时候是二胎，也没这么快的吧？ 谢浔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在关键时刻出去了。 谁料宫女走过来低声告诉他，太子妃生的时候，连稳婆们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到东宫做客的那几位贵女惊叫着喊人去通知的。 等稳婆们赶到的时候，太子妃已经顺利生下来了。 谢浔：“！！！” 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姜小小。 姜小小问他，“怎么啦？” 谢浔有些哭笑不得。 这傻媳妇儿，是怎么做到连生娃都跟别人不一样的？ “疼吗？”谢浔走到产床前坐下，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刚喝过粥的唇角，又施法清除她因为生宝宝而流出来的汗，让她身上保持干爽。 姜小小十分淡定地说道：“没感觉。” 她从小对于疼痛的耐受力就异于常人，如今又是元婴中期的修为，离化神不远，疼痛耐受力就更强了。 谢浔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怎么一个人把宝宝生下来的？” “我娘来看我的时候，我顺便问了几句，就记住了细节。” 姜小小作沉思状：“不过听人讲跟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点区别的，不是很熟练。” ……淡定得就好像在跟谢浔讨论某种功法的理论与实践。 谢浔绷不住了，“小小，你生宝宝了啊！” 第239章 怎么会如此淡定的？ “嗯嗯，是啊，谢浔，怎么啦？” 谢浔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倾身抱住她，让她脑袋靠在自己怀里。 “噢，忘了告诉你，是个儿子。”姜小小嗅着谢浔身上好闻的味道，很随意地又说了一句。 谢浔早知道是儿子，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伸手揉她脑袋，手掌宽厚而温柔，“小小，辛苦了。” 姜小小忽然抬起头来，定定看着他。 谢浔问：“是不是哪不舒服？” 姜小小点点头，“刚才没吃饱。” 生个宝宝，消耗她太多体力了。 谢浔：“……你先睡会儿，我这就去给你煮粥。” 姜小小提醒他多放红糖。 之后就一直睁大眼睛等着喝粥。 期间时不时地伸手去探一探宝宝的鼻息。 谢浔端着粥进来时，刚好看到她把手指搁在宝宝鼻尖处。 他有些诧异，“小小你在做什么？” “我看看宝宝还是不是活的。” 谢浔：“？？？” 姜小小确定完，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气儿。” 以前怀着身孕的时候，姜小小每次看到小阿泽，女帝都不让她乱碰。 她就想着等自己生了宝宝，软乎乎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可刚才生下来的时候，她忽然有些下不去手，总觉得捏一下，宝宝可能会哭好久。 而且这么小，万一捏坏了怎么办？ “……”谢浔决定自己养娃。 反正养一个媳妇儿是养，养一个儿子也是养，那就一起养好了。 —— 女帝和张易初得到消息带着小阿泽赶来东宫的时候，也被惊了一跳。 女帝打量了姜小小一圈，笑道，“果然不愧是本帝的女儿。” 生个娃都这么与众不同。 张易初则是满脸紧张。 当初杳杳临盆，他就被吓得不轻。 没想到女儿竟然比她娘更甚。 这母女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小小，有没有哪不舒服？”张易初坐下来，“爹爹给你看看脉象。” 姜小小乖乖伸出自己的手腕。 张易初仔细探查了一番。 除了气血有亏之外，并无不妥。 “下次碰到事，不要一个人硬扛。”张易初道：“就算太子不在，东宫里也还有那么多下人呢，让人去知会爹爹娘亲一声。” 姜小小嗯嗯点头，“爹爹我知道了。” 小阿泽好奇地看着摇篮里的宝宝，问女帝，“娘亲，弟弟？” 女帝眼皮一跳，忙解释，“不是弟弟，是你小外甥。” 她说完，又问姜小小，“给孩子取名没？” 姜小小道：“单名一个殊，小名阿团。” “慕容殊？”张易初好奇，“有什么说法没？” “噢，没什么说法，谢浔纯粹是觉得宝宝太特殊了。” 张易初：“……” 为什么他觉得谢浔不是指宝宝特殊而是指小小特殊？ —— 太子妃生了个儿子。 一夜之间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鸿泰帝乐开了花，若非杜恩拦着，他早就亲自冲到东宫来看小孙子了。 满月宴办得很隆重，那排场，几乎能赶上当年谢浔和姜小小大婚。 终于能见到孙子的鸿泰帝一刻也不愿在宴席上多待。 随便敷衍两句喝了杯酒就悄悄起身退出大殿，去往旁边的偏殿里看孙子。 偏殿里人少，只有姜小小、女帝和小阿泽几人。 亲家母和儿媳妇在里面，鸿泰帝不好直接进去，让宫女去知会一声，把小孙子抱出来他看看。 姜小小听说公爹要看宝宝，便让奶娘抱了出来。 鸿泰帝已经很多年没抱过小婴儿了，这会儿抱着小孙子，就跟抱块宝似的。 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他。 阿团生得白白嫩嫩。 月份小还不会认人，只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鸿泰帝。 鸿泰帝心下一软，想亲亲他。 还没等亲下来，就被阿团一把抓住胡须。 没什么力道，并不疼。 鸿泰帝龙颜大悦，和旁边的杜恩说：“这小子，跟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浔小的时候是很皮的，无论是前世随着光球砸到狼窝里，还是这一世生在皇家，三岁之前他都是个调皮的娃。 后来的性格转变，跟经历有关。 杜恩欣慰笑道：“皇上当年没能陪着太子殿下长大，如今可以从小孙子身上弥补遗憾了。” 第185章 皇太孙慕容殊 阿团半岁以后就很少待在东宫。 多数时候都是鸿泰帝让人来接过去的。 小家伙在娘胎里的时候还算安分，出来就调皮。 每次去他爷爷那儿，总喜欢薅他爷爷的胡子。 鸿泰帝为数不多的胡须，眼瞅着日渐秃了。 会走路以后，阿团换了喜好，喜欢屁颠屁颠跟在阿泽身后喊“啾啾”。 还贼喜欢捉迷藏，每次都要姜小小去找。 大概是阿泽从生下来就安静乖巧的原因，姜小小以前从来没觉得小屁孩儿竟然有这么多事。 一个捉迷藏能重复玩老半天。 第240章 她还得配合着说找不到，明明看见了也要绕上几圈再去把他揪出来。 姜小小想了一个策略，跟阿团说：“娘亲躲，你们俩来找，好不好？” “好～”阿团拍了拍胖乎乎的小手。 于是姜小小去躲了。 她躲得也不深，就是把自己变成了三寸，然后往多宝阁一爬，站到格子里充当人偶。 结果出师不利，刚站稳就有老鼠出没。 姜小小吓得一个激灵，从多宝阁上摔下来，刚好落到脸盆里。 脸盆里没水。 姜小小摔得七荤八素，暂时晕了过去。 阿团和阿泽进来找了一大圈，最后抱了凳子垫着脚才看到脸盆里有个小人儿。 阿团哇的一声就哭了。 谢浔回来时，看到两个小家伙一人手上拿着一根小树枝，又怕又小心地往脸盆里戳一下，缩回手，又戳一下。 阿团一面戳，一面哭。 最后干脆把姜小小拿出来，拎着她的小手不停地甩。 谢浔：“！！！” 谢浔被吓了个半死，赶紧从儿子手中把媳妇儿夺回来。 又问二人，“怎么回事？” 阿团还小，表达不明白。 最后是阿泽说的，说他们玩捉迷藏呢，一直找不到姐姐，最后在脸盆里看到了这个小人儿。 又问谢浔：“姐夫，这个小人儿是姐姐吗？” “不是，就是个人偶。” 谢浔让奶娘把小家伙们带走，这才把姜小小送去床榻上，施法把她变回来。 姜小小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晕乎乎的。 她睁眼就见谢浔坐在床榻前。 姜小小有些懵，“谢浔？我怎么会在这儿？” 她记得自己跟那两个小屁孩捉迷藏来着。 谢浔道：“我要是再不回来，下次见你就得去冥界了。” 姜小小挠挠头没说话。 谢浔把一碗汤药递到她面前，“先把这个喝了。” 姜小小二话没说，端起小碗来就喝。 谢浔望着她，又叮嘱，“下次我不在，不许再擅自把自己变小了，太危险，听到没？” 姜小小乖乖“噢”了一声。 平时都是谢浔带娃，她难得自告奋勇一天，竟然搞砸了。 阿团若是能像阿泽一样安静一点乖巧一点就好了。 可那小家伙偏不，瞧哪都新鲜。 他从来就不肯坐下来歇一会儿，一下跑这儿，一下抠那儿。 吐字不清还要叽里呱啦问一堆问不完的问题。 姜小小的眼睛必须时时刻刻盯在他身上，否则一个没注意，那小屁孩儿不定又去霍霍别的什么地方了。 好不容易想个捉迷藏的新花样，姜小小陪着玩了一轮又一轮。 估摸着小家伙该睡了吧？ 然而，她都困得眼皮打架了，小团子还精神头十足，拉着她要继续玩。 更绝的是，你问他想不想喝水想不想嘘嘘，他摇头说不，问完没多会儿就拉裤兜了。 姜小小郁闷，这个儿子，一点也没随她！ 难怪谢浔不让她带娃，没事儿都自己带，实在忙就送去给鸿泰帝。 就她这暴脾气，真让她带，恐怕也就短期之内能当一当慈母，最终耐性耗尽还是要动手的。 四岁时，阿团终于开始了他的启蒙之旅。 要开蒙学认字，还要测天赋修炼。 谢浔不想让儿子小小年纪就因为身份上的优越感而歪了性子。 一视同仁，将他送去了燕京学院，学院里设有儿童班。 儿童班基本都是六七岁的孩子，阿团年纪最小，但也没差多少。 这一批来了一百多个孩子报名，九成以上测出来的灵根都很杂，双系，三系，甚至还有四系的。 因为面向全大陆，燕京学院的招生标准很高。 只收天赋拔尖的天才。 故此最后留下来的仅有六人。 这六人全都是难得一见的单灵根。 其中，以阿团的金系灵根最为罕见。 给他们测天赋的是邱鸿。 当看到阿团的天赋显示金系单灵根，邱鸿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一阵狂喜。 金系，还是单灵根，这是绝佳的剑修苗子啊！ 邱鸿迫不及待，直接跑去告诉了张易初和白丞。 张易初面上没有多大意外。 毕竟是他的小外孙，有那样一双爹娘，天赋自然不可能平庸。 白丞则是心痒痒。 这么好的苗子，他其实挺想收过来自己教。 可一想自己上头还有个正院长张易初，怎么都不可能轮到他。 索性直接打消了念头。 张易初亲自接手了阿团所在的这个班。 这些孩子，资质都是拔尖的，基本都被家族寄予了厚望。 因此修炼起来一个比一个卷。 阿团在爹娘身边时，东宫就他一个孩子，再加上鸿泰帝溺爱。 小家伙很难专注学习，偷懒是常有的事。 如今到了学院，有了那么多小伙伴作对比。 尤其是听说阿泽舅舅一岁就开始修炼，才比他大两岁便已经是鬼将境强者，人家的目标是冥界尊神。 而二顺舅舅早已晋级二品丹师。 他那随了亲娘的小倔脾气一上来，便也开始跟着同学卷。 第241章 —— 阿团十二岁那年，早已到达元婴巅峰的姜小小准备化神随谢浔飞升去往上界。 燕国迎来第一次大变动，谢浔自请撤掉太子封号。 鸿泰帝改立孙子慕容殊为储君皇太孙。 第186章 是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得知小徒孙要飞升了，老天师亲自下山来看她。 尽管天师府已经更名为五蕴宗，老天师的威望在整个星穹大陆仍旧首屈一指。 他老人家下山可是大事儿，鸿泰帝早早安排了人去接。 老天师带了几个弟子。 有姜小小的大师兄张珩亦，三师兄张君亦，还有已经晋升为内门弟子的陈四喜。 清风道长，哦不，如今该称呼清风真人，也来了。 东宫十分热闹。 阿团在燕京学院磨炼数年，总算有点皇太孙的样儿了。 见到长辈们，动作规整地一一行礼。 这些年，姜小小带他去过几次五蕴宗。 这几人，阿团并不陌生。 老天师很喜欢他，伸手揉他脑袋。 阿团小声嘟囔，“太爷爷，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言外之意，不要像摸小孩子脑袋那样摸他。 老天师哈哈大笑，问他，“那你长大了，有什么理想没？” 阿团想都没想，挺着胸脯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也要像爹娘一样化神飞升，将来我还要当天帝！” 他可是听爹爹说过的，他有个真正的爷爷，在神域，是最最厉害的仙帝。 阿团的梦想，就是成为爷爷那样的超级大能。 谢浔瞥他一眼，“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张易初曾说过，轻鸿仙帝突破到仙帝境，修炼了将近百万年。 仙帝到天帝，还需漫长的证道过程。 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虽然这儿不是神域，谢浔他们又是为数不多飞升上界的前排修仙者，得大机缘悟得大道规则的几率最高。 可要真想达到轻鸿仙帝那样的境界，谈何容易？ 阿团哼唧两声，“我不管，我将来就要当天帝！” “好好好，你要当就当吧。”姜小小懒得跟他掰扯，“我跟你爹就等着当天帝的爹娘了。” 陈四喜忍不住笑，捏他小脸，“咱们阿团最出息了，天帝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阿团扬着小眉头，“还是四喜叔叔了解我。” 张珩亦看了姜小小一眼，“天雷劫可不好应付，你们有什么法子没？” 谢浔道：“我替她挡。” “谢浔，我不要你帮忙！”姜小小不赞同地瞪着他，“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像是有些不服气，姜小小又强调：“我只是懒，不是怂，不是弱，我也不是废物，渡个劫而已，我能挺住。” “小师妹……” 张君亦本来想劝两句的，但见姜小小目光坚定，他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谢浔无声勾起唇角，“好，我不插手。” 生下阿团以后，因为带娃的缘故，谢浔的偏执性子被那小家伙磨平了不少。 搁在以往，谢浔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姜小小自己渡劫的。 可现在的他，心态有了很大的转变。 比起强行帮她，他更愿意尊重她。 顶多他在一旁看着，真有意外再出手也不迟。 一直没吭声的清风真人轻哼一声，“有些人可别到时候渡劫还打盹，让天雷给劈得全身冒烟。” 张君亦没忍住，笑出了声。 姜小小的小眼神儿幽怨看向清风真人，“师父，我有那么懒吗？” 清风真人睨着她，“这我就不说了，反正说了你也懒得听。” 姜小小：“……” 师父这张毒嘴，跟谢浔有的一拼！ 姜小小转而望向张珩亦和张君亦，“听说宗门里来了不少女弟子，师兄们不考虑找个道侣？” 张珩亦面色平静道：“以后再说。” 他目前一门心思全在修炼上，无心风月。 陈四喜酸溜溜地说道：“师姐你是不知道，大师兄可受欢迎了，那些女弟子，成天变着法儿地想跟他‘巧遇’，还让我帮忙送小礼物来着。”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嘿嘿笑道：“也有人给我送，还不止一个，我这也算是走桃花运了吧？” 陈四喜一面说，一面得意地朝着谢浔挑挑眉。 仿佛在宣告多年前的那场乌龙，他最终还是扳回了一局。 当初陈四喜信誓旦旦要去天师府追妻，结果到头来发现，他要追的，正是认识已久的姜小小。 而且在此之前，他还当着姜小小的面说了不少天师府女弟子的坏话，说人家凶悍能吃，是个悍妇…… 那件事，姜小小虽然没放在心上，陈四喜却结了个疙瘩。 一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忆犹新。 谢浔不疾不徐地来了一句，“那你最好弄清楚送你礼物的人究竟是谁，可别到时候又是某某人的未婚妻。” “……”陈四喜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 老天师一行人走后，杨二顺也来看姜小小。 为了给姜小小炼出能扛雷劫的护体丹，杨二顺这些年基本都在辟谷修炼。 他所修炼的时间，比得上学院里内卷天才们的三倍。 第242章 前不久刚晋级四品丹师。 虽不是天才，却靠着勤奋，走在了炼药系其他同学的前端。 据说他的老师兴奋得好几天没睡觉，把自己的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了他。 可即便如此，杨二顺对于自己的提升速度还是不满意。 “姐，对不起。” 把自己带来的丹药递给姜小小，杨二顺歉意道：“那高阶护体丹，我炼不出来，这是四品补灵丹，你先拿着，到时候渡劫，灵力不够就吃几颗。” 姜小小打开看了看，四品丹药表面已经有了一圈很好看的纹路，丹药也散发着清香。 炼药所需的灵植，是杨二顺自己种的，他嫌外面的灵植长得太慢，问他师父要了种子，自己用灵泉悉心灌溉。 将近十年才总算种出几棵能用的来。 把丹药放回去盖上盖子，姜小小道：“十多年就能有如此提升，已经很不错了，听说你爹娘被你接来了燕京？” 杨二顺点点头。 提起这个，他面上露出几分欣喜，“我爹娘得知我成了炼丹师后，可高兴了，一直说要当面谢谢姜姐姐。” “那倒不用。”姜小小婉拒道：“都是你自己的造化，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话虽这么说，可杨二顺心里清楚，若非当年姜姐姐把他从石磨村带到燕京城，他如今就只是个混吃等死的乡下混不吝，一眼能望到老。 —— 阿泽刚从冥界回来，听说姐姐要飞升了，他连家都没回，第一时间来到东宫。 姜小小望着眼前才十四岁，就已经修炼到鬼王境巅峰的少年。 这个弟弟，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乖巧。 姜小小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捏捏他的脸。 阿泽不躲，也不恼，只是紧张地看着姜小小，“姐姐，你飞升去往上界以后，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第187章 道不同，最后的释然 “也不一定。”姜小小说：“姐姐有机会会回来看你们的。” 阿泽心中不舍，可他又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耽误姐姐修行。 姐姐为了阿团，已经把飞升的时间一拖再拖了。 想到这儿，阿泽又开始担心，“那姐姐的天雷劫……” 姜小小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想替她挡雷劫，赶紧打住，“我肉身强度可是很厉害的，区区雷劫算得了什么？” 阿泽就算再傻，也知道不是所有修行者都能顺利渡过天雷劫的。 下次他从鬼王境突破到鬼皇境就要渡劫。 而且据说在冥界，因为没能扛过雷劫而陨落的鬼王不计其数。 抿了抿唇，阿泽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件防御软甲递给姜小小，“这个是娘亲给的，我的其他宝物，姐姐也用不上，你收下这个。” “防御宝物我有。”姜小小不肯收，“也是娘亲给我的，阿泽，这软甲对你很重要，你自己收好就行。” 阿泽说什么也要塞她手里，“姐姐不收，我就生气了。” 姜小小无奈看向旁边的谢浔。 谢浔道：“既然是阿泽的一片心意，那你就收下吧。” 上一世的阿泽为了姐姐，可是连命都能不要的。 区区一件软甲，他绝不可能给自己留着。 姜小小最终收下了软甲。 为了帮她渡过天雷劫，五蕴宗那头，杨二顺和阿泽都送了东西。 女帝来看她的时候，直接挑明，“我就不送你什么了，天雷劫考验的终究是你的修为，若是能借助外力作弊躲过去，我冥界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出不了尊神，这一劫，最终还是得靠你自己。” 姜小小点点头，转而望向张易初，“爹爹呢，打算什么时候飞升？” 灵气复苏以后，张易初的修炼速度可谓是突飞猛进。 然而早就该渡劫飞升的他却直到现在都毫无动静，仍旧每日按部就班去学院里带学生。 女帝闻言，眉梢微挑，也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向张易初。 张易初缓缓道：“小小你们先走，我过些日子再说。” —— 离开东宫的时候，女帝问张易初，“刚才女儿问你话，怎么不直接回答她？” “回答什么？” “自然是飞升的时间。” 女帝道：“你现在已经到了瓶颈，若是不突破，就永远没法再往前一步。” 张易初忽然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女帝，深邃的眼眸里有说不清的情绪，“你也希望我飞升？” 女帝躲开他的目光，“世人修法证道，所求终是长生，你要想长生，自然也得走这条道。” 可这条道，会让他们分道扬镳。 虽不至于对立，但以后能相聚的机会却是屈指可数了。 张易初沉默良久，终是点头嗯了声，“我明白了。” 她不可能为了他放弃她的道。 他也不甘心只做个无法飞升的修仙者。 他们都有自己漫长的道要走。 道不同，便只能暂时各走一边。 女帝上前，忽然踮脚吻了吻张易初的唇，一触即离。 “道长，将来有缘再会了。” 唇上的温软，还是熟悉的感觉。 张易初抬手揉揉她发顶，俊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杳杳，保重。” 这一吻过后，二人相背而走，直至彻底离开彼此的视线。 第243章 第188章 另一种结局 女帝离开后，姜小小才发现旁边的平头案上多了个灵盾护具。 “谢浔，这是……” 姜小小以为是谢浔准备的。 谢浔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说道：“是你娘留给你的，这护盾能扛住六成的雷击伤害。” 姜小小看着灵盾，陷入了沉思。 这应该是她娘为自己突破至尊神而准备的宝具。 嘴上说着什么都不给她，临走前却悄悄将法宝留下了。 “小小，收下吧。” 谢浔把灵盾递给她，“岳父岳母，阿泽二顺，还有我，我们都希望你能一次渡劫成功。” “可这东西太贵重了。” 姜小小没接，能扛住六成雷击的宝具，想想都知道对于她娘而言有多重要。 她只是化神，就算历劫失败，还能重新修炼。 可她娘不同，她娘从半神突破至尊神，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一旦失败，很可能就此陨落。 想到这儿，姜小小抬头望着谢浔，目光说不出的坚毅，“谢浔，你相信我，我肉身和真元都很强韧，我能挺过雷劫。 这个宝具，应该留给我娘亲，再不济，将来阿泽也能用到。” “好，那就不用了。” 谢浔没有勉强姜小小。 原本没有他们送来的这些东西，谢浔也有把握保证小小能顺利渡劫的。 —— 姜小小渡劫选在晚上，找了个没人的山头。 阿泽给的防御软甲和女帝给的灵盾她都没带。 找到平整的地方盘腿坐下，姜小小问谢浔，“我这次是六道雷劫吗？” 谢浔点点头。 前世阿堇在西北雪山第一次化神，只经历了三道雷劫。 那是因为他的修炼并非逆天而行，而是顺应了民心，顺应了天道，以昭国守护神的身份而存在。 雷劫只是天道对他的试探。 因此只有三道。 可他化神当天就屠城灭国，活埋了昭都一个城的百姓。 以至于后来他以凡人之资修炼到人道真神这期间渡的所有劫，全都是九九大天劫，九道雷击。 姜小小这次渡的，是六九天劫，六道雷击。 挺过去，就能顺利飞升至灵界。 挺不过去，还得重新修炼。 姜小小“噢”了一声，面上并无紧张。 “谢浔，我准备好了，你走远些。” 说完，闭上眼开始催动灵力引天雷。 谢浔退至身后的悬崖边。 只见周围狂风大作，没多会儿，先前还星芒闪烁的天空变得黑幕沉沉，炸耳的雷声在头顶响起。 然后直直劈下。 一道，两道…… 姜小小没用护具，全程靠肉身和真元抵挡。 第四道天雷过后，姜小小的嘴角出现了血迹。 谢浔眉头微紧，上前两步。 姜小小没睁眼，喊住他，“谢浔，你别过来，我很强的，没事儿。” 谢浔顿住脚步，“小小，后面两道天雷的伤害会很高，你若是扛不住，别硬撑着。” 姜小小没作答，继续潜心抵挡雷劫。 谢浔的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 别看这丫头平时娇娇软软的，可性子娇软，并不代表她甘愿做一朵依附男人而生的莬丝花。 在实力方面，小小从来就没怕过谁。 面对强敌，打得过她打，打不过她也会站场到最后。 然而即便如此，眼睁睁看着她渡天雷劫，谢浔的一颗心还是高高悬了起来。 最后两道雷劫的伤害确实高，姜小小的真元被劈得只剩一成不到。 但好在总算是过去了。 六道雷劫一过，姜小小成功化神，她静坐调息了一会儿，体内的灵力和真元就全部恢复了。 站起身，只觉得浑身筋脉像被重新淬炼过一般，说不出的顺畅舒坦。 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姜小小道：“好困。” 几道天雷，把她瞌睡都劈出来了。 谢浔失笑，“才刚突破，不是应该挺精神么？怎么就困了？” 姜小小打了个呵欠，“反正就是想睡觉。” 她说完，让谢浔开启传送法阵回燕京。 谢浔想了想，“小小，我背你下山吧。” “嗯？不回京吗？” “走路回去。” 谢浔说着，在她跟前蹲下身。 姜小小没再多问，顺势趴在他背上。 谢浔很轻松将她背了起来。 马上就要去往灵界了，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这儿。 谢浔不想用动用法术。 仿佛只要他走路，时间就能过得慢一些。 “谢浔……”姜小小下巴搭在他肩头，轻声喊。 “嗯？” “你说我爹爹若是飞升去灵界，那我娘亲和阿泽是不是就很难再见到他了？” 谢浔问：“如果你是你娘亲，你会如何做？” “唔……”姜小小想了想，“如果我离着尊神只有那么一丢丢，我肯定不会放弃修行的，可是，我又不希望你为了我而放弃修行……啊！好纠结好纠结……” —— 同一时刻，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 女帝亲眼看着女儿成功渡过了雷劫才回头，对着身后的阿泽道：“小小渡劫成功了，咱们走吧。” 第244章 阿泽替姐姐高兴，又看了一会儿才跟着女帝往回走。 走了没几步，阿泽忽然小声问：“娘亲，我们这次回冥界，是不是就再也不来人界了？” 阿泽已经十四岁，懂得察言观色，爹爹娘亲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他作为儿子，是最能直观感受到的。 女帝淡笑了笑，“或许吧。” “娘亲……为什么要跟爹爹分开？” 阿泽心里很难过。 以后他不仅见不到姐姐，连爹爹也见不到了。 女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轻声说道：“不是分开，只是互相成全罢了。” 她相信张易初放弃回神域的机会留下来是因为对她动了真情。 她也相信，在张易初之后，她不会再对任何一个男人动心。 可他们二人要想厮守，其中一个就必须做出牺牲。 她修炼数千年，离着尊神只有一步之遥，绝不可能放弃修行跟他走。 她也不希望他放弃飞升的机会留在人界只为陪她。 他们肩负着各自的使命。 唯一一个对双方都好的办法，就是放手。 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要有一个结果的，感情也一样。 在最浓烈的时候适可而止，未尝不是另一种结局。 第189章 大结局 谢浔背着姜小小，从山上走到山下，又从山下走到燕京城。 走了一宿。 这一宿，谢浔在缅怀过去。 殊不知他背上的小媳妇儿正在做美梦。 梦里姜小小到了灵界，谢浔给她布置了一个粉粉的修炼洞府。 兔子形状，外面还有两只长长的粉耳朵。 洞府里的墙壁顶棚桌椅板凳，全都是糖做的。 啊～好多糖！ 姜小小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谢浔望着前面的路，看不到姜小小的状态，只是听到“嗷”地一声，他的肩膀猝不及防被狠狠咬了一口。 还流了好多口水。 谢浔：“……” 姜小小醒来的时候，谢浔刚入城门，天已经大亮，街边开始热闹起来了。 谢浔毕竟是太子，又是燕国百姓信奉的神。 为了不引起轰动，他掐了个隐身诀。 他们能看到街边百姓，百姓们看不到他们。 姜小小揉揉眼睛，“谢浔，你还真的背着我走了一夜呀？” 她渡劫的山选在南城百里开外，挺远的，步行回来确实要很久。 谢浔不答反问，“做什么美梦了？” “兔子，好大一只兔子。”姜小小说：“粉色的，糖做的。” 梦里她把谢浔用糖做的粉兔子洞府给吃了，连耳朵都没放过。 回味了一下，姜小小又道：“口感有点儿特殊，咬了好久都没咬动。” 谢浔嘴角微抽，“是吗？” 他肩上的牙印估计能有好几排了。 “谢浔，你是喜欢粉色，还是喜欢兔子，又或者，你喜欢粉色的兔子？” 姜小小一直记得，自己刚到石磨村的时候，谢浔的寝衣上绣有粉兔子，箱子里还锁着一只粉兔子玩偶。 虽然后来入了京，她再也没见他穿过。 可这件事给姜小小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想忘掉都难。 谢浔闻言，唇角无声勾起，“我不喜欢粉色，也不喜欢兔子，我喜欢的，是给我绣粉兔子的那个人。” 姜小小认真反省了一下，“那我从今天开始学刺绣，也给你绣粉兔子，你不要再喜欢那个人了，她又不嫁给你。” 谢浔轻笑一声，“小小，你想没想过自己前世是什么样的？” “前世？” “嗯。”谢浔道：“没修仙之前，我们都只是必经轮回的凡人而已，自然会有上辈子。” 姜小小摇头，“没想过。” 谢浔语气温柔，“那等一会儿到家，我用法宝开给你看。” 听这语气，谢浔一定知道了她上辈子的事儿。 “那你先告诉我，上辈子我厉不厉害，不厉害我就不看了。” “挺厉害。”谢浔点头：“不仅会绣粉兔子，还用粉兔子拴住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异族少年。” 粉兔子？ 姜小小突然反应过来，“所以，给你绣兔子的人，是上辈子的我？” “嗯。” 到家后，谢浔主动开了她前世的记忆。 所有的画面都仅限于雪山那一段。 而且因为姜小小的记忆被改过，她看到的，是自己在四同镇上当女医，采药途中碰到了身受重伤的异族少年。 阿堇这个名字，是阿软带他回家后亲自为他取的。 阿堇开窍晚，阿软费尽心思，往他衣服上绣兔子。 一绣就是好多年，才终于让这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明白了男女之情。 最后的结局，他们大婚了。 还是那片雪山，还是那个小镇。 只是小镇上多了个生着一双漂亮蓝眸的少年。 那少年，是阿软的夫君。 阿软用粉兔子换来的。 —— 看完后，姜小小陷入了沉思。 谢浔问，“怎么了？” 姜小小总结道：“我发现你是真的很喜欢兔子。” “何以见得？” 姜小小气鼓鼓，“我明明就跟前世长得一样，你却只记住兔子没记住我，我去找你的时候，你还把我扔出门了！” 第245章 “……”谢浔想起来了。 姜小小去石磨村找他的那晚，恰逢月圆之夜，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咻咻缩水变成了三寸高的小人儿。 他顺手拎着她就给扔到了门外。 谢浔脸不红气不喘，缓缓解释，“我们异族人打招呼的方式都很特殊。” 这个仇，姜小小记下了。 她奶凶奶凶地瞪着他，“我不管，等到了灵界，我要把你的洞府变成大大的粉兔子！” 似乎还不解气，她又补充，“还有你的衣服，从里到外，都要弄上粉色的兔子！” 姜小小才刚说完，阿团就亲自捧着托盘进来了。 托盘里是谢浔的衣服，上面被阿团用法术弄了粉色的兔子。 里衣，中衣，外袍，甚至连亵裤上都有。 把托盘往姜小小跟前一推，阿团道：“娘亲不用等去灵界，我都为爹爹准备好了。” 谢浔脸一黑，“小兔崽子！” 阿团怕挨打，送完大礼就一溜烟往外跑，“我去找爷爷啦！” 姜小小的目光挪到谢浔身上，一副“穿吧，我等着看”的表情。 谢浔心里抗拒，面上更抗拒，但又不能直接拒绝小媳妇儿的要求。 他索性上前，扣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上去。 姜小小被吻得晕乎乎的，没多会儿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 飞升前一天，谢浔摆了家宴，特地请张易初、顾院长夫妇、杨二顺和秦枫眠一行人来吃饭。 “这一走，以后就见不到了吧？” 秦枫眠挑眉道：“那今日不许躲，所有人不醉不归。” 张易初知道这小子一直对她女儿有意，今日来赴宴，只怕也是满心不舍。 他劝道：“明天有课，还是不要喝太多了，再说，等以后你们飞升，有的是机会见面。” 邱鸿叹息着摇摇头，“我们能在两百岁之前到达元婴就很了不起了，飞升，想都不敢想。” 像姜小小这样三十岁不到就飞升的，放眼整个人界也找不出第二个。 果然天才都出自一家。 张易初本身就是神级天赋，娶个媳妇儿是冥界之主，生下来的一双儿女更是继承了爹娘的优良血脉，一路修炼跟作弊似的。 哦，险些忘了。 太子妃跟太子结合生下来的小太孙阿团，这位才是修炼带自动加速的。 不久的将来，妥妥的剑仙。 总而言之，旁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宴席散后，谢浔单独跟张易初聊了会儿。 谢浔问：“岳父是打算飞升还是继续留下？” 张易初没有犹豫，“飞升吧，我跟你们一起去灵界。” 谢浔了然，“所以，岳父岳母……” 张易初坦然一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是回归本质，也是绝情中的痛苦升华。 是道。 谢浔抿唇。 犹记得小小渡劫那日自己曾问过她，如果她是女帝会怎么做。 小小最终没有给他答案。 此时此刻，谢浔把自己代入张易初，他发现自己也没有答案。 但他很清楚，他悟道的境界没有张易初这么高。 要他与小小相忘于江湖，他做不到。 —— 把书院的事情交接好，张易初择了个不错的日子，成功渡过了雷劫，跟女儿女婿一道飞升去了灵界。 以往隔三差五就有客人来的东宫，一下子冷清下来。 阿团只能守着外婆的灵盾一天天等。 娘亲说过，外婆和小舅舅会来看他的。 可他等了一月，两月，一年，两年。 最后出现的只有小舅舅。 阿团望着英挺峻拔的小舅舅，问：“外婆呢？” 阿泽道：“你外婆闭关了，应该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出来。” 又问他，“阿团要不要跟舅舅去冥界看看？” 阿团摇头，说下次再去，“我也要努力修炼早日飞升去找爹爹娘亲呢！” 他说着，把当年姜小小留下的防御软甲和灵盾交给阿泽，“小舅舅，娘亲说你渡劫用得上，让你带走。” 阿泽望着桌上原封不动的软甲，面上露出几分诧异，“姐姐她……竟然没用么？” 阿团望着阿泽眼底的失落，又补充了一句，“娘亲说，小舅舅疼她她知道，娘亲也一样疼小舅舅，所以小舅舅要努力修炼，但愿不久的将来就能用上这两件宝具，平安渡劫。” 阿泽原本黯下去的眼睛里忽然亮起一抹光，他弯了弯唇角，“好，我会努力修炼的。” —— 像是夫妻间的心有灵犀。 张易初到了灵界后，除了必要的试炼和外出击杀魔物获取宝物，其余时候都在闭关。 冥界的女帝与他一般无二，俩人几乎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仙途漫漫。 从灵界渡劫飞升至仙界，张易初已经不记得自己修炼了多少个年头。 阿团都给鸿泰帝生下继承人从灵界到仙界跟他爹娘重逢了，张易初还是没有关于冥界的任何消息。 阿团说，当年爹爹娘亲和外公走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外婆。 一直到他飞升，外婆都不曾出现过。 张易初坐在仙庭的白玉柱上，望着不远处云海苍茫仙气袅袅。 第246章 “外公外公，你在看什么？” 问话的是谢浔和姜小小的第二个孩子，因为太过可爱而被天帝认作义女的小仙姬绵绵，今日刚满三百岁。 张易初回头揉揉小外孙女的脑袋，“外公在看一位故人。” 话音刚落，张易初的双眼就被人从后面蒙住。 鼻息间，是久违万年仍旧记忆犹新的熟悉香气。 张易初一滞，“杳杳……” “真无趣。”女帝松开他，撇撇嘴，“本来还想让你猜猜我是谁的。” 张易初回头。 女帝还是初见时的妖冶艳丽，一身红裙包裹着曲线完美的身躯。 已经冥尊境大圆满，成功突破尊神的她比当年还美。 唯独……没穿鞋。 张易初眉心微蹙，“怎么又不穿鞋？” 女帝顺势在他腿上坐下，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媚眼如丝，吐气幽兰，“道长～人家不会嘛……” 张易初变出一双漂亮的红色仙履，半弯下腰亲自替她穿上。 女帝满意地弯起唇角。 张易初问：“你如今能随意来仙界了？” 女帝声音慵懒，“天帝想跟我谈个合作共同对付最近刚兴起的魔族，所以我就来了。” “儿子呢？” “他天赋高，早已跟我一样突破到了冥尊境大圆满，我准备让他接手冥界了。” 张易初假意失落道：“我还以为特地来找我的。” “找你做什么？”女帝挑眉，“万年不见，你怎知我没有移情别恋？” “是么？”张易初眼眸里划过一抹危险的光，打横将她抱起来朝着自己的仙府走去，“那让我好好检查检查。” ——全文完—— ps：女帝道长大圆满，文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后续无非就是修仙日常之类的，所以不会写番外。 感谢小可爱们三个多月的陪伴，一开始敲定小小这个人设时，心里是忐忑的，因为她不太符合市场主流。 但是一路下来，看到不少喜欢小小的小可爱，喵喵长舒了一口气，我总算对这个人设有个交代了。 这是我第一次写短文，也是我第一次尝试着把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脑洞呈现在读者面前（小声bb，以前总不敢写，就怕没人看） 时至今日，收获了一批小可爱，是你们的支持让我有了给故事划上完整句号的动力。 再次鞠躬感谢，咱们下本文有缘再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