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侯府夫人开始止损》 第1章 [穿越重生] 《重生后侯府夫人开始止损》作者:笃行有福【完结】 文案 上辈子陆伊冉身份低微,却嫁给名门大户的国舅爷。 一个是宠妃的侄女,一个是皇后胞弟,两人身份悬殊,阵营敌对。 婚后,她掏心掏肺伺候夫君,鞍前马后孝敬刁钻的婆母,不敢有任何怨言。 傻傻地以为凭自己的一己之力,能焐热自己夫君的那颗冰冷的心,和府上众人对她的敌意和鄙视。 后来宫中贵妃姑母失利后她再无靠山,慌乱无措时,她想着自己还有夫君可以帮她救家人。 那时她夫君大权在握,不但没有救她家人,还要休弃她另娶他的心上人为妻。 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要喊别人一声娘亲, 她的天塌了,灰心绝望下她含恨跳崖而亡。 重来一世,她竟回到了嫁给谢词安的第二年。她心中冷嗤,既重活一时,还来得及止损,该报的仇要报,该硬钢的人觉不妥协,不值得爱的夫君,不爱就是。 立下清醒目标,设法改变自己和家人这一世结局。 * 谢词安百年世族的二房长子,出生尊贵英俊不凡。十六岁考中进士,家父战死沙场后,为了继承先父遗愿弃文从武,随祖父踏入战场一路靠战功累积。 年纪轻轻官居二品,还成功继承爵位,成为尚京城中贵女们人人想嫁的香饽饽。 他与陆氏成婚生子,都是被人所逼。 为此他自己也觉得,他不会对陆氏用情。 两人房事太过勤勉,他说服自己只是赌御史台那帮家伙的嘴,就是不愿承认自己贪念陆氏的那份柔情和温暖。 每日看着陆氏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眼里全是对他的依赖,好似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就忍不住心软,怕自己越陷越深,他故意冷落妻子,却不知她的变化,他都一一记在心上。 直到某一日陆氏突变后,随着她越来越独立优秀,对他越来越冷淡,秘密也越来越多时,他终于止不住心慌,开始自我反省找问题。 一日两人争吵时,陆氏主动对他提出和离。 前脚负气答应,后脚就开始后悔不已。 小剧场 陆伊冉执意要与谢词安和离,一回青阳娘家一待就是两月。谢词安赶到青阳时,恰巧听说,陆伊冉已有了另嫁他人的打算。 谢词安也乱了方寸找到陆伊冉,被她拒之门外。 谢词安守在门外,任凭大雨浇灌,就是不挪动半分。 无奈,陆伊冉只好开门,他一身湿透,从背后紧紧抱住陆伊冉不放,哽咽问答:“冉冉,你的陪嫁品,能不能再添一件?” 陆伊冉挣扎无力大声道:“添什么?” 谢词安卑微回道:“添个前夫吧。你和循儿都走了,那我怎么办。” 内容标签: 重生 励志 甜文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伊冉谢词安 ┃ 配角:陈若芙陈若雪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高岭之花抛弃神坛为爱改道火葬场 立意:自己独立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 预收文 《前夫你不冤》 顾婉在码头等了半月才等回她的夫君。 说到他的夫君方既毓,顾婉心中自豪,觉得自己应是家中冒青烟,才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君。 他长相出众,丰神俊朗性子温和,还文才出众,是私塾的夫子。 她正想把自己有孕的消息,告诉她夫君方既毓时。 方既毓却先一步给她倒了一桶凉水。 原来方既毓,根本不是什么商户之子,而是长安城中大户人家的公子。 而她也不是他的正妻,只不过是家族获罪好掩人耳目的妾室。 如今,他父亲和祖父沉冤得雪,官复原职。他也要回到长安,恢复他的真实身份。 顾瑶几日水米未进,眼睛哭肿,也悟透一个道理。 自己一个农户的女儿,去了长安也是被人嫌弃的份,长痛不如短痛, 问他要一笔银子,至少可以让爹娘和自己衣食无忧。 方既毓回来待了三日后,问顾瑶愿不愿意和他回长安。 顾瑶当即回绝,并向方既毓要一千两银子。 方既毓阴沉着脸色,顾瑶当即解释道:“一千两不多,五百两是给我用,还有五百两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和他以后的爹用。” 方既毓沉默半晌,咬牙问道:“他的爹是谁?” 顾瑶冷着脸说道:“他的爹本是你,现在我们不要你了,我准备再重新给他找一个。” —————————————————————————————————————— 接档文 《铁骨铮铮的娇妻》 萧云遮此生最憋屈的事,应当是碰到林妙妙和她背后冥顽到极致的父亲。 为了找出他要的东西,萧云遮用尽各种方法折磨林妙妙,她就是闭口不招。 都说女子在乎容貌,以此为要挟。她倒好,不但不屈服,还比萧遮先上手,自己往自己她脸上划。 并恶狠狠地盯着萧云遮说道:“我爹说,皮相只是一具枯骨。” 又以绝食三天恐吓,她硬是扛到了第三天晚上,最后无奈,萧云遮只能命人硬灌下去一碗稀粥。 第2章 她还能倔强地吐出来,再来上一句:“我爹说,不食嗟来之食。” 此时此刻,萧遮不恨林妙妙,只恨她的爹,一个芝麻小官,非要把一个弱女子教成铁骨铮铮的巾帼英雄。 自己一个光明磊落的将军,反倒成了别人口中的奸贼。 萧云遮只好用上美男计,终是把东西拿到手,自己也赔上了身心。 就在此时,林父终找上门来,知道原委后,他愤怒地带着林妙妙,要一起赴死谢罪。 气得萧云遮一掌劈晕了他。 心中哀叹,报应来了,让他摊上了这么个顽固岳父。 ———————————————————————————— 预收文 《这个妾室有点怪》 甜文一篇。 福儿是个水灵乖巧的姑娘,及笄后许多家境不做的人家都看中了她。 福儿却不答应,她早给自己立下了了目标要做宁时毓的妾室。 她爹娘接急坏了,好好的人家看不上,偏要去给人家做妾室。 宁时公子丰神俊朗有文才,出生显贵是当官的料,以后是要回长安的。 福儿的娘亲是府上的厨娘,福儿每日都会跟到府上。 因为她知道,小公子的嬷嬷,准会在午膳前一个时辰,给小公子备好香甜好看的糕点。 小公子不喜欢她,却很喜欢她怀中的橘猫。 总会赏她两块。 十岁前,福儿贪念小公子的房里的糕点。 长大后,她贪念公子的这座宅子。 就是从未贪恋过公子。 她不要公子,只要他在云州的宅子。 捷径就是做公子的妾室。 * 宁时毓从小性子清冷,住到云州宅院后,总有一个叫福儿的小姑娘天天跟着他。 府上众人私下都说,福儿痴心妄想贪恋他。 当时他也觉得,福儿对他心思不纯,好在她乖巧听话。 谁知福儿及笄后,主动要宁时毓纳她为妾。 宁时毓气愤回绝,心想终于露出她的本面目了,谁知她还得理不饶人起来。 “你长安大宅子不住,住到这里来,不就想长大后纳妾,没人管吗?” “你纳别人也是纳,我们这么熟络你就纳我吧。” 宁时毓气得满脸通红,当即赶走她,她就主动出击舔他脸。 宁时毓恼怒问她:“你在做什么?” “洞房呀,小橘和灰猫就是这样洞房的。” 后来她终于成了宁时毓的妾室,却愿望落空。 第1章 第一章悬崖诀别 寒冬腊月大雪骤停,山头林间白茫茫一片。 城外落月山下的庵堂,被积雪掩盖得只剩屋顶。庵堂后山入口处已清扫,露出一段青石板铺设的小道,小道尽头是一处掩映在山林深处的一进别院。 冷冷清清的院中,偶尔从东厢房传出几声低沉地咳嗽声,打破了这山间寂静。 一个身穿长袄的丫头从倒座房走出来,手上端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踩在来不及清扫的雪地上咯吱咯吱响。 撩开东次间厚实的绵门帘,便见坐在罗汉塌上埋头做针线的陆伊冉。 她一身藏青色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发髻整齐,头上戴一枝鎏金镶松石的并蒂花发簪。 听到声音,她抬起一张昳丽无双却难掩病容的脸庞。丫头云喜一眼便见她头上的发簪,侧身抹去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抬脚迈了进来。 山里阴冷,屋内又没烧炭火,她身旁的转窗还半开一闪,冷得让人自打哆嗦。陆伊冉却毫不在意,时不时抬头透过窗口望向院门。 云喜赶紧把药碗放到坑几上,伸手关严窗口拿走陆伊冉手上的绣绷,一把抓住她冷得像冰块的双手边撮边呼呼哈气。 “姑娘放心,姑爷这几日定会来接我们的,你可要保重身子。” 陆伊冉许久未有笑容的脸上总算开颜:“咳咳,后日就是小年夜,我答应循哥儿,小年夜晚上一定回去。” “能回去,一定能回去。哥儿日日盼着你,定会催姑爷来接我们。” 听到云喜的宽慰之词,陆伊冉又多了些动容。她喝完汤药被云喜扶到拔步床上躺下。 厢房门再次推开,另一丫头阿圆,端着一盆从灶膛钩出来的柴火碳,放到冷的跟个冰人似的主子床边。眼眶微红哽咽:“要来,早来了。你没听到杨婆子说……” “阿圆!”云喜赶紧呵停。 陆伊冉阖眼沉默不语,一滴滴清泪夺眶而出。 她本是护国侯府谢家二房长媳,半年前先皇驾崩宫中夺嫡内乱,最终由她夫君的外甥六皇子得胜成为大齐新帝。 而受落败东宫太子牵连,陆伊冉娘家姑母安贵妃和她的儿子九皇子,到此时生死不明。 陆家安宁候虚衔的封号被夺,父亲青阳县令官职被黜免,陆家三服内子孙都不得科考入仕。 婆家得势娘家落难。她苦苦哀求谢词安放过安贵妃母子俩,却被他禁足在这城外的偏远别院,这一关就是半年,从未来看过她一眼。 她就连看一眼自己的儿子都是奢望。 她十六岁嫁给二十三岁的谢词安,今年已是第八年。两人阵营敌对身份悬殊,府上众人不待见丈夫对她冷淡。为此在谢家,她日日忍气吞声,掏心伺候丈夫尽心孝敬婆婆,生下候府二房长孙,看着丈夫从意气风发后军都督到如今权倾朝野的辅国大司马。 第3章 院中看护的下人也是看碟下菜,见陆伊冉已俨然成为谢家弃妇,宫中唯一的靠山也到了,克扣主仆三人的饭食和炭火,借由下山给陆伊冉买药为由,杨婆子夫妻俩拿走粮食和炭火,数日不归。 院中就剩下她们三人,要不是庵堂的妙真主持接济,只怕她们这几日要饿死在这院里。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陆伊冉听到院中有说话声。她以为是谢词安来了,不顾身子不适,欢喜地下了床,挪到铜镜前快速梳好发髻又插上刚刚那枝发簪。 她正欲出门相迎时,棉帘被人粗鲁挑开,遂见陈若雪嚣张跋扈地出现在她眼前。 不顾阿圆和云喜地阻拦,陈若雪自顾自地闯了进来。 “表姑娘,你请回吧,我们夫人身子不适,不方便招待。”云喜拦在陈若雪身前,不让她进屋。 陈若雪冷嗤一声:“还夫人,很快就不是了。” 犹如当头一棒,听得陆伊冉踉跄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她紧紧抓住身侧的圈椅。 而对方则是蛮横地推开云喜,挑衅地坐到玫瑰椅上。 陆伊冉稳住心神,无太多精力去应付,这个平日就与她关系不和的夫家表妹,开门见山道:“雪表妹,你是如何寻到此处的?究竟为何而来?” 这处别院是谢家祖母的产业,知道此处的人很少。她在次禁足半年,除了府上送东西特定的几人外,就未见其他旁人来过。 “我今日特意来落月庵拜拜菩萨,谁知好奇闯了进来,原来是你在此处。” 陈若雪落座后,视线不停地往陆伊冉身上瞟,眼中幸灾乐祸一闪而过。 这个理由实在牵强,这样的天气,没人会自找麻烦外出烧香拜佛,况且这里到尚京有半日的路程。 “既是拜佛求签,雪表妹倒是走错了地方。我就不留你了,你请回吧。” 陈若雪怒极反笑:“你还在等人呢,等循哥儿?还是我表哥?” 气氛再次僵住,陆伊冉不愿搭理她,又坐回床边时不时地轻咳几声。 “无论你等谁,都不会有人来接你回候府了。” 云喜脸色一沉出言警告:“表姑娘,请慎言。” “有什么可慎言的,全尚京城都知道,大司马谢词安,两月后就要和我长姐大婚的消息,只怕休书不日后就有人送到你手上。” 陆伊冉脸色惨白,脸上一片茫然和灰败,两手无力垂下像一个毫无生气的娃娃。 谢词安的大表妹陈若芙,那是陆伊冉从不敢企及的人物,她才识过人出生勋贵端庄大方,是尚京不少名门望族想迎娶的姑娘。 她与谢词安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就连一项对自己冷心冷情的夫君,对自己的这个表妹也是另眼相待。 阿圆和云喜一慌,赶紧把陈若雪往外赶,就怕她再说出让陆伊冉无法接受的话。 “让她说完,我受得住。”陆伊冉踱步越过两丫头,直视陈若雪。 “还真是没心没肺,只怕到此时你还蒙在鼓里吧,你们陆家凡活着的人都流放到了关外,安贵妃母子俩勾结叛党也被处死。我表哥要休了你,循哥儿也不再是你的儿子,你还……” “你休得胡言,咳咳,我爹爹只是丢了官职,他们不可能流放。我姑母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她是不会勾结叛徒的。”陆伊冉身子轻颤泪流满面,一改往日的温和咬牙吼道。 “姑娘,你可千万别动气,姑爷不会舍弃你的。”云喜见她一口气回不上来,急红了眼,扶着她顺气。 阿圆气急对陈若雪大骂:“你个黑心肝的,滚呀!就知道欺负我们姑娘,以前在府上日日刁难她,如今到了这里还不放过我们。” 陈若雪和陈若芙均是陈国公长房嫡孙女,也是陆伊冉婆婆陈氏娘家的侄女。陈若雪经常出没护国侯府,仗着有陈氏撑腰,经常刁难陆伊冉。 “黑心肝,也比你们这帮蠢货强,到此时,还在奢望我表哥来接你们回去。做梦吧。” 陆伊冉强打精神,推开云喜地搀扶,指着门口对陈若雪下逐客令:“出门往前便是落月庵,好走不送。” 并再次强调:“我不知,今日你是受何人指示?我都不会相信你的言辞,我是他光明正大的嫡妻,不是他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外室,要下堂,让谢词安自己来。” “呵呵,真傻,到此时了,还在奢望你是他的正妻。要不是先皇赐婚,我表哥当年会娶你吗?” 当然不会。 满目悲凄中,当年的情形又重现在陆伊冉眼前。 那年她与父亲入宫探望姑母,酒宴中途她出来透气,夜黑识人不清,错把谢词安当成自家爹爹,拉着他的手腕就唤‘爹’。 这一幕却被旁人看见,第二日护国候谢词安与安贵妃侄女夜会御花园的流言,就传遍宫中内苑。 陆伊冉父女两也慌了神,正欲拜别安贵妃离宫时,一道赐婚圣旨把父女俩吓得措手不及。 往事好似在昨日,可耳边的声音却生生又把她有拉回现实。 “要不是御史台那帮老家伙,实在找不出我表哥的错处,就拿你们房里的事来说,我表哥顾及先皇的颜面,会与你同房嘛?会有循哥儿嘛?” “你不过是我表哥养在内宅,遮人耳目的一个幌子,你就和你那狐媚姑母一样,凭着一张出众的脸庞想留住男人,你留得住嘛,我表哥这些年对你好嘛?他自始至终想娶的人只有我长姐。” 第4章 谢词安对陈若芙的不同,她早有察觉,今日被陈若雪点醒,她竟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 心上的那道伤口还未结痂,今日又被陈若雪生生撕开,并狠狠插上一刀,锥心之痛让她心神有些抽离,好似一个幽魂般做不出任何反应。 这些年她凭一计孤勇,在侯府夹缝中求生存。以为可以真心换真心,总有一日,可以捂热那颗冰冷的心,她把谢词安看得比自己命还重。亲手照顾他一日三餐,为他缝制衣衫,再晚回府都会等着他,为他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参汤。 而谢词安对她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八年了,他整日忙碌,从不过问她在内宅过得好不好。生下循哥儿后,两人房事的次数也是一年比一年少,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她们上次同房是何时? 到头来,只不过是她一个人得痴心妄想,只怕谢词安早做了这样的打算。她无利用价值后,便是到了休弃之时,正好给他心仪之人腾位置。 “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嘛,循哥儿是二房长孙,却有你这样的母亲,他如何抬得起头,长大了,只会让人说是叛党余孽的儿子,你娘家人还能在关外还活几年……” 阿圆和云喜两人实在听不下去,也顾不上地位尊卑把陈若雪推了出去,两人齐声吼道:“滚,滚呀。” “别推,本姑娘自己走。我是看她可怜,才来如实相告。成天带着那簪子,像个宝贝似的,那是表哥为我长姐赢的彩头,无奈人多起哄,只好转手给你。” 难怪那时谢词安给他发簪时,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一旁的陈若芙像是受了打击似的脸色惨白。原来如此。 屋外一片吵闹声,而陆伊冉的世界却安静了,她的天塌了也做不出任何回应,灰心绝望没有退路可言。 那日杨婆子夫妻俩在院外的闲话,她也听到了。如今第二个人再次说出相同事实,她就连装聋作哑都敷衍不了自己。 没了她,至少可以保全她循哥儿日后在谢家的地位和名声。 只是她终究不甘心,自己的孩儿,要叫别人娘。 泪已流干无泪可流。陆伊冉取下头上的簪子,用尽全力摔在地上,砸的碎物四散开来。 她木然地走进浴室,绕过屏风推开窄小的后门躬身走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吹得她发髻凌乱,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雪地上留下她一个又一个悲凉的脚印。 她片刻就到别院后山的悬崖边,眼神空洞,最后抬头望了望尚京的方向,轻轻唤了声:“循儿,娘亲走了。” 便决绝地跳了下去。 “姑娘!” 茫茫天地间,撕心裂肺地呼唤声,响彻山谷。 第2章 第二章重生 陆伊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暖和柔软的床榻上,不是身处阴沉恐怖的地府,更不在白雪皑皑的荒野。她呆呆起身,迷茫看着屋中的一切。 这摆设大到床榻桌椅,小到茶器香炉,都好似熟悉又陌生。就连熏香都是她喜欢的茶梨香。 这不是城外别院,倒像是她在侯府住的闺房。 当看到月洞窗下左右两侧高几上,一对蓝色琉璃花樽时,她神色一怔。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瓶,是他姑母安贵妃送给她的。后来被小姑子谢词仪,硬是生拉活扯要走一只。 陆伊冉记得,那应当是她嫁给谢词安的第二年,十月谢词仪生辰时拿走的。为何这花瓶还在此处? 难道是她的魂魄回来了,她用力掐自己脸颊痛感真实。再摸摸自己心口,跳动正常且有温度。 百思不解时,珠帘清脆地碰撞声吓得陆伊冉一激灵。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她怀中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糯米团子。 肉团子眼泪汪汪,嘴里咿咿呀呀地嘟囔着,双手迫切地伸向陆伊冉,有些像循哥儿几个月大的时候。 不对,她的循哥儿快七岁了,如今这模样,是个不到一周岁的婴孩。 她迟疑地抱过孩子,口水滴滴哒哒糊了她一脸,小短腿蹬过不停,委屈地望着陆伊冉喔喔喔地说过不停。 习惯性地又往她胸前拱,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熟悉的奶香味,白嫩的脸庞,这一刻她终于确定是她的循儿。 老天垂怜,她回到了循哥儿几月大的时候,也是她嫁给谢词安的第二年。 多方确认后,陆伊冉终于接受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再也忍不住泪流,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自己的儿子。 亲完了自己儿子,又紧紧搂住自己嬷嬷。 方嬷嬷难为情地推开她,以为她还在为小产的事伤心难过,不由得劝慰起来:“姑娘别伤心,孩子会有的,一个多月了你身上也干净了,要抓紧机会,让姑爷多来你房里几次,准能怀上。” 灵光脑袋突然一顿,难怪不再寒冷,原来已到了五月,是她第二个孩子小产一月后。心中闷痛清泪滑落,单手抚上自己小腹处,苦涩一笑:“没了也好,不会受罪,谁叫我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呸呸,竟说丧气话。”方嬷嬷最忌讳这类言辞,她抱过八爪鱼似的哥儿,对外唤了一声阿圆。 已十个月大的循哥儿,伸着短胳膊就想往他娘亲身边凑。方嬷嬷却不给机会,转身就把他放到黄花梨坐床上,急地哇哇大叫。 须臾后,阿圆提着两层红木香盒进来。她麻利地摆出一碗补气活血的药膳和一碟开胃的糕点。 第5章 “夫人,这参汤嬷嬷可熬了一上午,你快尝尝。” 陆伊冉一阵迷糊,还以为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院子。那个绝望的早晨。直到看到阿圆的青色比甲,以及她贴耳的低髻,才敢相信她真的回到了十七岁。 循哥儿两眼放光望着乌木八角案上的糕点,口水长流也止了哭声。 “嬷嬷辛苦了,日后都不要再熬这种无用的汤水了。” 两人一头雾水愣愣看着陆伊冉,又听她再次说道:“孩子不会有了,以后在侯府我们六个人过,其余人等都与我无关。” 傍晚云喜从外面铺子回来,陆伊冉拿过账本翻阅起来,铺子生意衰退进账也入不敷出,很后悔这这两年,把心思全用在了谢词安和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疏忽了铺子生意没有好好积攒钱财。 她又马不停蹄地把嫁妆单子拿出来,算下来账上还有六千多俩银子可用。 嫁到侯府两年不到,她就花了快四千两银子。除了循哥儿,其余啥都没捞着。幸好回来的及时,还来得及止损。 四人用过晚膳,看着齐齐整整一桌子,陆伊冉再一次语出惊人:“日后,我们如意斋的小厨房,不用给太夫人,四姑娘做糕点了,也不用给侯爷熬参汤做膳食了。要做,也只做我们自己的。” 房嬷嬷 云喜,阿圆三人齐齐震惊中,忘记了反应。 三人懵懂之际,陆伊冉又加了一句:“侯爷的四季衣裳,我们也不用再管。” 她心境变了,自不会再花嫁妆,去巴结永远喂不熟的‘家人’,卑微迎合着她们的口味,费心费力还费银子却讨不到半点真心。 晚上循哥儿留了下来,陆伊冉看着身边的儿子,心中暗下决心,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会辜负。 没人救得了她,她只能自己救自己,救家人。改写这一世自己和家人的结局。 此时和离不是时机,既带不走循哥儿,孝正帝在位,她还要顾及自己爹爹和宫中姑母处境。 谢家人把她当工具,她就做个不一样的工具人,收回真心不再隐忍。 伺机等六年后的宫中内乱带儿子脱离谢家,再寻找机会让父亲辞官,劝解姑母让她远离宫中明争暗夺,到时再接她出宫,一家人去一个谢家找不到的地方。 这些计划背后得需要大量的银子,为此接下来,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赚银子积攒钱财。 陈若芙想要她这个位置,那就让她再等六年,如今她也快到双十年华,六年后再嫁谢词安那也是老姑娘了。 至于她妹妹陈若雪,多年地欺辱之仇,岂能不报。 如果她没记错,四个月后,府上老太太的生辰宴就有个机会。这一次,她绝不手软。 想通一切后,陆伊冉豁然开朗,她吻了吻儿子香喷喷的脸蛋,开怀一笑。 翌日一早,陆伊冉就在小厨房忙碌起来。做了几样安贵妃爱吃的糕点,熬制了开胃白玉露,收拾一番准备带着循哥儿去宫中看望她姑母。 安贵妃不放心她的身子,已让人来请了好几次,都被她婆婆陈氏给挡回去了,昨晚她叫云喜去荣安堂请示过。 陈氏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模棱两可是她一贯的路数。她也懒得再猜,自己决定好了。 方嬷嬷一早就出发去云山寺了,以为陆伊冉中了邪,给她去求平安签。 两个丫头神色紧张,更加确信方嬷嬷地猜测。云喜急着劝解:“姑娘,你带着哥儿去皇宫,太夫人都未点头,宫中大姑娘更不会高兴,惹怒了她们可怎么得了。” “别怕,天塌下来,我顶着。” 眼看云喜又拿出一件石灰色褙子,陆伊冉眉头轻蹙柔声说道:“以后这些黯淡颜色都收起来吧。” 那是陈氏要她穿的颜色,老气横秋都快赶上府中老太太的衣裙了。 云喜照办,阿圆却是一根筋,她手上正拿着要晾晒的软枕,犹豫问道:“姑娘,那这些给侯爷的枕头,还换嘛?” 陆伊冉神色一怔记忆回笼。 那时她生下循哥儿刚满月,给谢词安送参汤时,无意发现他屋中熏的乌沉香,气味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她对香气特别敏感闻过后脑袋闷痛,又想到谢词安有几晚突发的头痛症。就拿了些去表姐夫郭绪的医馆查看,一查还真查出问题。 有人在熏香的表面上撒了一层细粉,颜色和乌沉香一样,郭绪行医多年均辨不出此物。通过几天试药,发现此药药性不烈,但时间一长,毒性蔓延会让人失明风疾。 陆伊冉吓得不知所措,也不敢道出实情,后来还是郭绪给她出了个注意。 在香炉旁放盆清毒的蓬莱蕉,盆中再放一层决明子,如法炮制屋内多放几盆。 屋中枕头都换成清新祛毒的药枕,就可驱散屋中毒性。 谢词安在朝中树敌众多,那人隐藏极深,她也不敢冒然提醒。 回去她就照办,枕头也是勤换勤洗。 这样既不会打草惊蛇,更能不动声色抑制这药的毒性,算是两全其美。 上一世,也是这般不敢有一丝懈怠,全心全意护着他。结果谢词安的身子比牛都壮还能另娶心上人,而自己呢…… 为他人做了嫁衣,讽刺的很。 想到六年后,他就是陈若芙的夫君,瞎了瘫了更好,到时她们跑路就再无阻碍。 第6章 半晌,阿圆才听陆伊冉气愤回道:“不换了,屋中的盆景枯死涝死最好。” * 马车一路驶到东华门,陆伊冉由云喜扶着下了马车。宫人通禀后,还未等到半盏茶的功夫清悦殿就有宫女出来接她们。 奶娘把熟睡的循哥儿交给云喜,她只能在门口等候。 有宫女带路走的都是近道,陆伊冉以为能完美错开华阳宫的那位。 谁知在一处通往奉天殿的甬道上,陆伊冉还是见到了她最不想见的人,而且还是俩。 她的大姑子当今皇后谢词微,和她的夫君谢词安,两人神色凝重。 嫁入侯府后,陆伊冉来宫中的次数少之又少,还得小心翼翼。给安贵妃的东西,必会给皇后备一份。 但谢词微从来看不上她的东西,转眼就丢弃要么送给下人。 宫中酒宴她也不敢往姑母身边凑,否则回府,少不得被婆婆陈氏一顿搓磨。眼看姑母孤零零一个人坐予一方,心中内疚又不敢忤逆她们。 上一世自己被迫到绝境,她这个大姑子也有多半的‘功劳’。 今日谢词微一身宝蓝色大袖衫,五官秀美端庄。 而她身旁的谢词安,一身麒麟补子朱红具服,威严的官服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冷清英俊。一双斜长的凤目微微上挑气势凌厉,压得她每每需小心翼翼去揣测他地喜怒哀乐。 本想再另辟新路绕过去,谁知那宫女却先一步跪下请安:“皇后娘娘圣安,都督大人福安。” 姐弟两一抬眸,就看到了几步之遥神色迷茫的陆伊冉。 她穿一件湘妃色齐腰襦裙外配一件淡蓝绣花披风,梳着高高的同心髻露出她圆润又秀美的额头。斑驳的日光下,她莹白的肌肤相像是镀上了一层柔美的光晕,朱唇玉面五官精致脸蛋圆润小巧。一双大而明亮的杏眼,骨肉均停身段婀娜。 谢词微和身旁侍女脸上均出现短暂地惊艳之色。 逃无可逃,主仆两也只能上前行礼:“皇后娘娘圣安。” 随着陆伊冉地靠近,谢词安也有片刻失神。当他嗅到一股熟悉清淡的幽香时,耳背骤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红晕,须臾后又恢复一贯地波澜不惊。 “平身吧。” 两人起身后,谢词安冷声诘问道:“没有传召,你为何擅自进宫?” 又是这种冰冷无情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陆伊冉神色平静,再无往日卑微样出言回怼:“回侯爷,没有传召,有安贵妃地邀请,也可进宫。” 姐弟神色均变,谢词微是温怒。 谢词安则是微微错愕。 眨眼间,皇后神色稍霁。目光停留在陆伊冉怀中还未醒过来的循哥儿身上。她笑意不达眼底,扯了扯循哥儿锦缎的小袍子。趁逗弄循哥儿讽刺道:“循儿睡着了都不老实,不在府上好好待着,穿得这般招摇,是给谁看?” 和前世的情形重叠,这一世她不再忍了。陆伊冉压下心中愤怒,笑意盈盈回道:“循儿告诉大姑姑,我们穿给自己看,穿给姑奶奶看,怎么舒服怎么穿。” 谢词微当时就变了脸,气氛凝固,侍女们吓得屏息敛气。 今日陆伊冉地反常,大大出乎谢词安地意料,以至于听出她对自己长姐无礼,都忘记了呵斥。 好在他一项处事冷静果断,这是在宫中,不能让有心之人之人利用。遂对谢词微出言提醒安抚:“娘娘请勿动怒,怪臣未处理好家事。惊扰了娘娘,您先请回吧,臣还要去奉天殿见皇上。” 谢词微狠狠地剜了一眼陆伊冉,余光冷睨了眼云喜手上的食盒,拂袖离去。 负手而立的谢词安,一脸寒霜目光如刀,拦在了陆伊冉身前。 云喜吓得倏地跪地:“侯爷,奴婢马上就带夫人回府,请您消消气。” “妾身要去清悦殿,烦请侯爷让下路。”陆伊冉却不依不饶,就是不愿妥协。 “夫人!”云喜抓住陆伊冉的裙摆,急地出了声。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循哥儿也被说话声吵醒,他抬起圆圆的脑袋,一双像极了谢词安的眼睛,直愣愣地瞧着身前的人,而后对他爹爹咧嘴一笑,“喔喔喔”嘀咕不停。 谢词安阴沉得可怕的脸上有些松动,他轻轻摸了摸循哥儿头顶,温和说道:“循儿乖,父亲此刻就让你余亮叔送你们回府。” “不用了,妾身看完姑母,自己会回去。” 陆伊冉心中冷嗤一声,一把拉起云喜,抱着循哥儿绕过谢词安,头也不回的往清悦殿的方向而去。 第3章 第三章硬钢婆婆 窈窕秀美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走出谢词安的视线,他都未回过神。手势依然保留着刚刚摸儿子地动作停在半空。 见谢词安半天未抬步,侍立一侧的余亮,也只能捏住一把汗上前提醒:“侯爷,皇上还等着了。” 提醒未果,他的主子依然不动,余亮大胆看了眼谢词安,见他神色阴晴不定,壮着胆子说道:“听说今日一早,方嬷嬷就去庙里给夫人祈福去了,说是……” “是什么?”语气一贯的冷清威严。 “说是夫人悲伤过了头,入了魔怔。” 谢词安这才想起,一月前陆伊冉落了胎。他事务繁忙,平常对循哥都很少过问,更何况还是一个未成形的孩子自然谈不上多在意。 黑压压的眼睫一颤眸光微动,紧绷的下颚线微微松懈,他有些恼怒自己把精力放在这些小事上,让自己分了神。 第7章 谢词安十六岁跟随祖父一起踏入战场,他一路征战沙场,几经生死从九品校尉做起到如今的后军右都督,全靠军功累积。 孝正三十六年皇上南巡,半路遭遇叛党埋伏。谢词安舍命守护天子,当今圣上才得以脱险。而他伤势过重,在床上休养了半年才能下地走路。 他英勇无畏朝中多位官员举荐,要他监管皇城司军务。皇上心中不愿,但为了顺应民心,只能撤掉心腹皇城使的职位,宣旨让谢词安接管。 皇上需要谢词安,却也忌惮谢词安,处处防着他。为了阻止他与世家表妹成婚,赐婚小门户的陆氏为他正妻。 谢词安也只能咬牙娶了陆伊冉。 他身居高位步步惊心,稍有风吹草动,整个侯府都难以为继。 昨日东宫太子国舅范阳候,向大理寺告发了属下李慕容投毒暗害自己。收监一审,李慕容反咬一口指名道姓是谢词安所为,闹的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恰在,谢词微嫡长子即将分封的当口。洗刷不了谢词安身上的嫌疑,皇上不但要收回他手上陈州军的兵权,只怕还要把六皇子分封到外地,日后再想回尚京难上加难。 圣上大发雷霆,传召他去奉天殿问讯。 谢词微,也是为此事特意在此等他,却意外碰到进宫的陆伊冉。 东宫太子妃这两年和安贵妃走得极近,自是看中皇上对安贵妃地恩宠。 这也是谢词安不愿让陆伊冉去清悦殿的原由。 那成想也有他谢词安拦不住的人。 他神色莫测,视线再次扫过清悦殿的方向后,步履生风向奉天殿赶。 * 循哥儿许久未外出过,安静的趴在陆伊冉肩头,眼睛滴溜溜乱转忙过不停,好奇地看看这又瞧瞧那。 一路直走,眨眼睛就到了清悦殿。 还未通报,殿外一模样清秀的侍女一见她们,立即撂下手上差事。脚步欢快迎上来神色雀跃。 “大姑娘,你总算来看娘娘了,她可天天念叨着你。” “哥儿长得可真快。” 熟人见面没有太多顾虑,陆伊冉放心把循哥儿交予她手上,亲热地唤了声:“连秀姑姑。” 循哥儿见到面生的人,也不敢大哭,嘴巴瘪着委屈地望着自己娘亲。 一番寒暄后,连秀却把人先带到了西厢房,为难解释道:“太子妃正在屋里与贵妃说着话,她隔三刹五就来,大姑娘还是避着她些。” 不亏是她姑母身边心思缜密的人,一言就能说中要害。 陆伊冉颔首一笑,自是认同。 不止她要避开,她还要提醒自己的姑母,远离这些危险人物。 前世宫中内乱,东宫太子与六皇子角逐,最终太子落败。 都是嫡子,母族出生也不相上下。太子生母先皇后母族范阳卢氏,六皇子是继后谢词微所生,陈郡谢氏也是勋贵大族。 太子虽名正言顺,却少了一个像词安这般,有勇有谋且擅谋划的舅舅。 他们神仙打架,却把陆家拖下深渊。 陆伊冉陷入沉思时,连秀已把红木坑几上摆满了糕点和果子。 “大姑娘多用些,这些都是娘娘给你留着的。” “嗯。” 久违的亲情让陆伊冉湿了眼眶,她拿起好久未吃的龙井流心酥,习惯性地掰一块给云喜。刚咬一口,就听到她姑母熟悉的声音:“冉冉。” 还未起身,陆伊冉就见自己姑母撩帘而入。 “姑母。” 两人看似只有半年未见,实则是越过了一生再次相见。她紧紧的搂着安贵妃陆佩瑶,热泪盈眶不愿松开。也不怕难为情,此时屋内就剩下她们姑侄两人。 “冉冉,姑母知道你受委屈了。” “姑母放心,侄女儿在候府好好的,只是想姑母了。” 陆伊冉从小就依赖陆佩瑶,从蹒跚学步时就一直跟在大她八岁的陆佩瑶后面,直到被皇上看中入了皇宫,陆佩瑶才彻底丢掉她这个小尾巴。 “你今日进宫,你婆母和谢侯爷可知道?” “我婆母同意的。”陆伊冉在陆佩瑶面前一项是报喜不报忧。不愿提及侯府糟心事,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 怕她再继续问东问西,陆伊冉拿出,她自己做的糕点和白玉露让陆佩瑶品尝。 姑侄俩边吃糕点,边聊青阳老家,两人性子相投,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能得到如今圣上的恩宠,可以说是专宠,陆佩瑶除了有绝伦容貌,还有温婉沉静性子。面对盛宠不骄不躁知道进退,这才是皇上宠爱她的真正原因。 自己亲手做的白玉露被陆佩瑶喝净,她又拿起一块核桃糕咬了起来,陆伊冉自是高兴。犹豫一番后说道:“姑母,听说太子妃经常来清悦殿?” 陆佩瑶神色一顿放下糕点,直言答道:“她这两年,来清悦殿的次数,比去华阳宫还多。今日被她堵在路上了。” “冉冉,姑母知道你地顾虑。放心,我答应过你爹爹要好好保护你。”陆佩瑶握着陆伊冉的手,语重心长说道。 陆伊冉差点再次泪流,紧紧回握,“我要我们都好好的,姑母,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与太子妃有任何牵连,敬而远之皇后,远离宫中其他妃嫔,让元启在皇上面前不要冒尖。行嘛?” 见陆伊冉一脸认真模样,着实把陆佩瑶吓了一跳,“冉冉?” 第8章 “姑母,你就听我的吧。” 像小时候那般,陆佩瑶半是赞同半是安抚:“我们的冉冉长大了,为姑母好,姑母自然会听。” 这宫中每个角落都有一双眼和一对耳,她不能说太多,也不能说太明白。九皇子元启今年才七岁,离分封还有多年,唯一能自保的就是远离这些明争暗斗,淡化六皇子对她们的仇恨。 成不了六皇子的后患,到时她们母子俩与自己离开后,在宫外的日子就顺利许多。 * 在宫中用过午膳后,陆伊冉她们回到侯府已到未时,阿圆在垂花门前接到她们,哭丧着脸。 她的心事一项是写在脸上,陆伊冉早有预感,今日她婆婆陈氏是不会放过她的。 几人刚刚走到二房院门口,就见陈氏身旁的婆子,一脸怒意地等在一旁。 “二夫人回来了,太夫人让你去荣安堂一趟。” 陆伊冉神色如常,两个丫头和奶娘一脸慌张。 她对二人安抚一通:“阿圆,你们先带循哥儿回去。放心,我不会有事。” 话毕,随那婆子而去。 三人过了小穿堂,再穿过抄手游廊就到了太夫人的荣安堂,还未进屋,在廊檐下就听到正厅里大房长媳周氏在向陈氏告状。 “二婶,我玉哥儿就是吃了她如意斋的糕点,肚子才开始疼,定是她不安好心,在糕点里放了什么害人的东西。” 周氏说完,陆伊冉又听到她婆婆,长房大太夫人袁氏也添油加醋说一通。 陈氏越听头越痛,黑着一张脸坐与正厅主位,左右两边坐着周氏和大太夫人袁氏。 小姑子谢词仪偶尔也落井下石地编排几句。她也立予陈氏身后,最先看到踏步进来的杨婆子和她身后的陆伊冉,便嚷道:“她来了。” 厅中的其他三人齐齐看向陆伊冉。 她还未走到屋中,陈氏便大声呵斥起来:“还知道回来,看你干的好事。” 云喜吓地不敢再挪动半步。 “二弟媳,你倒是说说,你在糕点里放了何物?我玉哥儿到现在肚子还痛着。” 周氏不怪奶娘看护不周,自己儿子跑到如意斋,偷偷进屋吃了陆伊冉的糕点,还倒打一把。 看着这几人的嘴脸,陆伊冉就想起,前世八年里,今生两年,她每日过的都是这样日子。 稍不留神要么罚跪祠堂,要么关禁闭,要么不准用膳。 压下心中地厌恶。陆伊冉没有半点慌乱走近几人幽幽说道:“回太夫人和长嫂的话,一锅糕点,其他人用过都没问题,就玉哥儿肚子痛,那你该问玉儿,问妾身也无用处。” 几人神色一僵,差点被气傻,陈氏镇定冷喝道:“你说的什么疯话,难怪说你魔怔。” 周氏也趁机质问:“你休想狡辩,说,那糕点里是不是放谋害药?” “谋害药太贵,我买不起。” 几人气得再次发懵,越发觉得她属实魔怔,今日的陆伊冉面对她们几人,不慌不忙没有一点惧意,那还有往日半点唯唯诺诺样。 陈氏见她今日太过异常,强硬道:“陆氏,你擅自进宫,顶撞长辈和妯娌,玉哥儿的事,就算你没有谋害,也脱不了关系。今日我不罚你,实在难以服众。” 谁知陈氏话未说完,陆伊冉却平静接道:“是该罚,太夫人先消消气,一个月了,妾身腹中的孩子流得干干净净。你要罚妾身跪祠堂,还是跪青石板?都没问题,身子养好了,跪个十天半月是死不了人的。” 陈氏气得差点一口气回不上来,小姑子谢词仪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就是不知怎么反驳。 陆伊冉会流产,归其原因都是谢词仪任性而为。她和自己丫头偷偷出府看热闹,却谎称是陆伊冉唆使她。陈氏不分青红皂白就罚她跪两个时辰的祠堂。 两个时辰后,她拖着一身血衣回去,孩子早没了。 方嬷嬷苦苦哀求,陈氏不为所动,根本没把陆伊冉当人看,她的孩子也不会在意。 从前她还爱钻牛角尖,不相信世上有不喜爱孙儿的祖母,到后面才明白,不但她是工具,就连她的儿子也一样。 循哥儿于陈氏而言就是个麻烦,日后称心如意的新妇进门,自然不愁谢词安的子嗣。 此刻,陈氏直接被气很,这还是第一次,敢有人当众让她难堪。她家世显贵,就算是侯府老太太也会顾及她几分情面。 衣袖子一甩,陈氏大声吼道:“来人,拖下去,仗二十大板。” “太太,我们姑娘可是你长媳呀,你可不能听信她们的一面之词,二十杖,会打死我们姑娘的。”云喜跪地求情,哭红了双眼。 荣安堂的几个仆妇一窝蜂似地拥上来,把陆伊冉往院中长板凳上拖拽。 陆伊冉也不反抗,从容淡定交代道:“云喜别哭,等会儿留着力气给我收尸,并去宫里告诉我姑母,让她一定要给我做主。” 平地惊起一阵雷。 陈氏倏地起身脸色苍白,眼看婆子准备就绪将要挥杖,她急忙开口阻止:“等等。” 谢家虽势大,也不能枉法行事,草草处罚一个皇上赐婚的正妻,一旦圣上知晓,也够谢词安喝一壶了。 况且太子国舅的事直指谢词安,再把这事闹大,那谢词安真的会丢官弃权。 牵扯到谢词安的仕途,她不敢冲动行事。 第9章 掂量一番后只能酌情处理,让陆伊冉回如意斋面壁思过。 往日陆伊冉卑躬屈膝,在府上受尽委屈也绝不伸张,人人都想来踩上她一脚。为此她们都快忘记了,她陆伊冉也是有靠山的人。 经此一事,府上众人也算见识了,陆伊冉温柔拿捏人的能耐, 大家心中都有预感,她们二夫人的魔怔只怕一时半会好不了,太夫人心中地憋屈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4章 第四章慢慢退出他的世界 虽说是面壁思过,但陆伊冉该做的事,还是不能懈怠。 她嫁妆上的八间铺子,关掉了两间粮油铺。 其他六间好好打理,养活她们如意斋五人是没问题。不过她想积攒下半辈子一家人的花销还是远远不够。 为此她要靠这六千俩银子,去实现她银子翻倍的计划,还得好好谋划一番。 晚膳用过后,她又把所有铺子的账盘一遍。 算盘霹雳吧啦就未停过,直到晚上循哥儿大哭,奶娘哄不好,她才停手抱起循哥儿哄他入睡。 哄一半天,两个咕噜噜的眼睛乱转,没有点睡意,循哥儿还在他怀里咿咿呀呀直抱怨。 陆伊冉心中柔软也不再强逼他入睡,开始逗弄起自己儿子:“我循儿可真乖呀,知道娘亲手上事多,用这个法子让娘歇歇,看为娘该怎么罚我循儿。” 母子两在塌上滚来滚去,循哥儿在她怀里咯咯大笑,停不下来。 而方嬷嬷和两丫头,一脸忧色,还在担忧下午和宫里的事。 她们最害怕的是,谢词安到如意斋来亲自问罪。 今日她们的姑娘算是捅了谢府的天。 只有陆伊冉知道,谢词安不但今晚不回来,连着这几日都没空来。 范阳候被投毒一事,谢词安还未澄清,他那有时间来如意斋。 * 数日忙碌,谢词安又亲自审了一天一夜后,李慕容总算吐出真想。 这几日他未停歇一刻,顺藤摸瓜找到范阳候被投毒根源,并派人救出李慕容的家眷,否则这个口供是翻不了的。 直到寅时过半,谢词安才从刑房出来。官袍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满身戾气,尤如地狱阎罗。 大理寺少卿秦昭战战兢兢紧随其后。 想起谢词安审人时地凶狠,他腿肚子都打着颤。 “秦大人,口供已在你手上,今日就烦请你呈到圣上面前。” “侯……爷请放心,下官一定如实禀告皇上。” 秦昭是皇上的人,今日要他去交这个差,比谢词安自己去更有效果。 不负众望,他亲手洗脱了自己嫌疑,解除了双重危机。 谁都不会相信,背后真凶竟是皇上目前还动不了的人。 那人是想借皇上的手,除掉谢词安这个强劲的敌人。 圣上差点着了这只黄雀的道,还得替他遮掩。天子咽下此等委屈,倒换了个清醒的忠告,谢词安他也动不得。 主仆俩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路飞奔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侯府门口。 利落下马后,谢词安把缰绳交予奴仆,对余亮吩咐道:“你先去宫中,给我今日告个假,就说我身子不适。” 余亮一脸懵,他们数日未回府,看着比自己还精神许多的主子,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依令行事。 脚步还未抬又转了身,余亮疑惑问道:“侯爷,李慕容如今只是弃子,他陷害你,为何你还要保他和家人。实在太过冒险,属下怕对你不利。” “留着他,日后大有用处。” 不出所料,不到午时,皇上就让大理寺结了案,背锅凶手就是前朝乱党余孽。 后军右都督谢词安查案审讯有功,不但洗去多日的冤屈,皇生还特意赏赐一马大车贵重东西稍作安抚。 这时余亮才明白,他们侯爷今日告假的目的。 晚上袁氏让人在敞厅置办了两座酒席,男女分开,三房的人都到了,唯一没有陆伊冉。 这是侯府主子们默认的规矩,谁也没觉得不妥。 大房老爷谢庭毓和他长子谢词佑,二房老爷谢庭轩已去世,长子谢词安,三房老爷谢庭舟长子谢词淮和次子谢词钦,外加一个大房长孙玉哥儿七人一桌。 一大家人说说笑笑,一扫侯府连日地沉闷和惧意。 不经意间,谢词安的视线凝向一侧的女席,又移回玉哥儿身旁的空位时,手上的酒盏一晃酒液瞬间溢出。 不多时,他就以身子困倦为由离席。大家都能理解,纷纷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 他出了大厅,并未回自己雾冽堂,反而穿过拱月门去了后院。 一路上脑中浮现的,都是自己母亲和大伯母袁氏对陆伊冉地控诉,脚步一顿,不知不觉已到了如意斋院门口。 院中正消食的阿圆,看到谢词安的影子,吓的忘了礼仪噌地一下跑进了屋内,给陆伊冉报信去了。 谢词安一进内院,听到内屋几人一阵人仰马翻。 随后方嬷嬷 云喜 还有奶娘都出了屋子,出来迎谢词安。 见礼后,几人很有眼色地散开。 谢词安信步跨入屋内,就见一身青色褙子的陆伊冉立予一旁,两人目光胶在一起,又各自移开。 陆伊冉神色平静,对他施一礼后淡淡问道:“这么晚了,候爷来是有何事?” 第10章 疏远的口气冷淡的神情,没有往日看到他地欢喜和娇羞。 谢词安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可到此时,他却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陆伊冉地反常。 见对方不主动开口,陆伊冉也不像之前那般没话找话,她沉默地拿起一只未做完的虎头鞋埋头忙碌起来。 方嬷嬷一脸胆战心惊,她看好茶后,抱起熟睡的循哥儿就要出屋子。 哪知,一直冷着脸的谢词安却开口阻止,方嬷嬷一脸惊讶不敢反抗,只好把循哥儿又放回原位,拉走守在一侧的阿圆。 谢词安坐予软垫一侧,伸手握住循哥儿肉嘟嘟的小手,冰冷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不少。 当目光转向陆伊冉时,他寒声开口道:“近日你倒是威风,不顾尊卑,连皇后和母亲都敢顶撞。” 陆伊冉心中再无酸楚,心如止水早想好对策。 在宫中谢词安诸多顾及不会对她如何,但在自己府上他便是天,不能与他硬碰硬。先敷衍下去,维持表面和谐。 霎时,就见她目光楚楚眼中泪光连连,柔声道:“妾身许久未见侯爷,那日在宫中好不容易见到,侯爷对妾身冷言冷语,妾身心中一时难过说话就失了分寸,惹怒了皇后娘娘,心中过意不去。想给娘娘赔礼道歉,又不敢。” 她这样真假话掺着说,一时之间到让谢词安挑不出毛病来。 谢词安正襟危坐的身子慢慢放松,放于膝盖的双手,也随意挪到软塌边缘。目光望向楚楚可怜的陆伊冉,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又移开,沉默半晌依然疑惑问道:“那荣安堂的事,你又作何解释。” 陆伊冉眼眶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往外冒:“那日刚回府,长嫂就冤枉妾身在糕点里放药害玉哥儿。妾身与玉儿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糕点我们都用过,就他腹痛。太夫人听信她们的说辞,要杖发我,无人相帮妾身只好出言找姑母。” 内宅之事谢词安很少理会,但对府上的人大致还是有些了解。陆伊冉有没有撒谎他心中也是有杆秤的。 今晚桌上,玉哥儿生龙活虎胃口好得很,那有半点中毒的迹象,也算验证了陆伊冉地说辞。 两人大婚一年多,陆伊冉安分守己,从不在他面前抱怨府上的人和事,也未在他面前提过任何要求。 照顾他也是亲力亲为,性子柔顺乖巧。 抛开陆伊冉与安贵妃的关系,她也算是个合格的贤妻良母。 又想到她刚落了胎,身子受了亏情绪不佳闹些小脾气,也无甚要紧。 他端起茶盏浅饮一口,睨了眼她脸上挂着的泪水,低沉说道:“就问问话,哭什么。” 她一双明亮的杏眼被泪水泡过,更显楚楚可怜柔弱无辜。 见她如此模样,谢词安又淡声问了句:“你身子可还好?” 倘若是以前,听到这么一句关切的话,只怕要高兴许久,此时眼中无半点悸动回道:“妾身身子无碍了,她们都说妾身魔怔了,侯爷信吗?” “不必相信这些无稽之谈,这段时日你好好休养。” 这些敷衍之词,陆伊冉听得太多了,心中愤意难平也不想再迁就别人,直言答道:“妾身多谢侯爷体谅,已经休养一月,只怕不能在闲着了。大伯母和婆婆已经来催过好几次。” 她上半天要替袁氏跑腿,晌午后,又要接手二房的内宅事。到了晚上还要照顾循哥儿,一天无缝衔接。她要如何休养? 语音方落,谢词安为循哥儿盖云被地动作一停,眼底闪过轻微地诧色。这还是第一次陆伊冉当面向他提起内宅事。 谢词安沉默一息后开口说道:“近段日子,你不必去荣安堂给母亲请安,大伯母的中馈事务,你也不必再过问。” 陆伊冉惊讶地忘记了反应,她呆呆凝视着对面的谢词安,难道是她听错了,谢词安会为她得罪大房伯婶。 谢家管中馈的一项是大房大太夫人袁氏,谢词安承袭后内宅的管家权应当由二房陈氏接手。 只是袭爵一事,已让大房对谢词安心中起了疙瘩,这管家权再没了,只怕大房要吵上天。遂谢词安主动提出让大房继续管家。 见陆伊冉又是个软柿子,袁氏就把难做、跑腿、得罪人的差事都交由她。 大房有管家权,二房有爵位,三房只有个荫官傍身毫无底气可言,一遇到心中难平之事,不敢对袁氏和陈氏撒气,就拿陆伊冉出气。 她早就不想趟这浑水,今日谢词安主动提出,那再好不过。 压下心中欢喜,陆伊冉又试探问道:“大伯母不用协助,还有我们二房自己的内宅事务还是不能懈怠。” 二房的进账,基本就是陈氏母女两人地花销,谢词安的私库由他自己的人在管,吃穿住行也是从侯府公账中走。 剩下陆伊冉的如意斋,她每月三十两月钱也是走公账,其他花销全靠她嫁妆补贴。 二房的分红由陈氏负责,不会分陆伊冉半个铜钱,她与二房的进账不沾一点边。 抛开这一层二房长媳的身份,所谓的中馈真没她什么事,全是为别人忙活。 “无妨,我会让母亲身边的老嬷嬷,教仪儿学做账,你也不用再管。” “妾身多谢侯爷体谅,一定会好好养身子,带好循哥儿。” 谢词安听了半天,觉得她应当还有一句未说。顾好她自己,带好循哥儿,就是未听到一句伺候他的话。 第11章 不知不觉夜已深,陆伊冉不但没留谢词安,反倒主动赶人:“侯爷夜深了,你整日繁忙,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与谢词安两人,除了在房事上算正常夫妻外,其余一切都是靠陆伊冉单方维系。 反正谢词安心中也无她,只要她不再主动参与到他的世界,慢慢从他的生活退出,拒绝与他同房,时间一长,两人就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这样也有利于她今后的计划,到时走得也更洒脱些。 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谢词安神色微怔有些意外,片刻后又恢复,无关紧要的事向来激不起他太多情绪。 淡淡应了声,谢词安就出了内室疾步走出如意斋。 急得屋外的方嬷嬷直跺脚,她热水都备下了。 第5章 第五章妾室 陈氏等了好几日,都未见陆伊冉来给她赔礼。本以为在谢词安面前抱怨一通,就能让陆伊冉惧怕恢复之前的胆小。谁知,没等来陆陆伊冉,却等来了自己儿子。 这日谢词安休沐,早晨他来给陈氏请安,并把大房袁氏婆媳俩和三房婶婶郑氏也一并叫了过来。 三房妯娌都以为,他是担心老太太的腿疾,毕竟他甚少理会内宅事,除非是老太太那边。 “安儿,老家那边来信了,你祖母的腿已无碍,你不必在忧心。”陈氏了解自家儿子对老太太的感情。 前几日陈州老家传信来,老太太腿疾犯了。那时谢词安忙得几日未回府,大房派了府上大夫往陈州跑了一趟。 袁氏也接道:“是呀,你大伯父派的府上秦大夫。这不,信上说你祖母准备过几日动身,回来过她的寿辰。” 谢词安神色平静,开门见山道:“母亲,大伯母 三婶,祖母的事劳你们费心,此事我早已知晓。我要说的是管中馈的事。” 袁氏以为当家权有变,当场耷拉着脸欲要发作,媳妇周氏也有些不悦,三房郑氏眼中不由得燃起几分希冀。 谢词安也懒得理会她们三人的神色,毕竟这护国候侯当家人是他,有权分配这内宅事务。 “侯府上上下下,都靠大伯母一人操持,的确是忙不过来。之前是陆氏帮衬着,此后,侄儿想换个人,和大伯母一起打理。” 刹那间几人眼神短暂交流了然于色,以为谢词安终于得空处罚陆伊冉了。除了郑氏,其余三人个个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安儿,母亲知道你向来孝顺。陆氏顶撞我们几人,是该给她长点教训。罚她别的就行,这打下手跑腿的烦心事,还是让她做,侯府不养闲人。” “母亲,打下手跑腿是下人做的事,她不是闲人,她是循儿的生母。” “你。”陈氏听出他的怒意,有些吃惊。屋内其他三人神色也有些挂不住。 “大伯母,日后让长嫂和三婶一同协助你管中馈之事,如何?” “这……”袁氏犹豫不决,毕竟妯娌郑氏可没陆伊冉那么好揉捏。 周氏心眼活泛转得快,立马答应下来,“一切听二弟安排。” 可谢词安接下来一句话,让袁氏婆媳的脸色想挂也挂不住了。 “长嫂年轻些。下次记得提醒大伯母,日后如意斋该有的东西,别忘记送了。” 话说破了,几人也明白谢词安今日的目的。不是要惩罚陆伊冉,而是在给她们几人示警。 “大家若想侯府一直顺遂红火下去,切莫做过分之事,那日荣安堂一事,大家心中都有数,是是非非长嫂和母亲心中都有数。” “这些年,我很少过问后宅之事,是因为大伯母能把这个家管好,母亲也能明断是非。” 三房妯娌被一个晚辈教训,实在有些下不了台。陈氏压下心中恼意立马呵斥:“安儿,你今日是不是糊涂了,那陆氏你自己也不喜欢,为何还要帮她说话。” “孩儿没帮她说话,是在帮我们自己,如今人人盯着我们侯府,后宅和前朝是紧密相连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别忘记了陆氏是皇上赐婚,上了族谱的宗妇。” 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心虚,陈氏也难有说辞。 尤其是袁氏婆媳俩,长房长子谢词佑从外地调回来后,四年了一直窝在工部做一个六品主事。以后想要擢升,更需谨慎小心。 婆媳心有余悸,那还敢有半句微辞。 袁氏婆媳和郑氏三人离开后。谢词安又说起二房的账目和中馈也不让陆伊冉接手时,陈氏这下再也绷不住了,彻底发怒。 “你这么帮她,是不是见陆氏年轻貌美,对她动了心,别忘记我们日后的打算。” “孩儿没有忘记,也奉劝母亲收敛一下,不要动辄就罚她跪祠堂,上次小产的也是儿子的骨血。若那一天虐待媳妇的闲言碎语传到宫中,只怕对皇后娘娘不利。” 陈氏听到谢词安提到陆伊冉小产,正想反驳几句。谁知,他话锋一转,又牵扯出自己大女儿的名声,心中一阵后怕。 想到皇上已许久未留宿过华阳宫,猜测他对谢家的不满已达到了顶点,心中也捏了把汗。 “词儿放心,只要你不对她动心,母亲日后也懒得理她,不会连累你和娘娘。” “等再过两三年,就让她下堂,到时你和芙儿有的是孩儿。” “母亲!” 母子俩有些不欢而散,谢词安拂袖而去。陈氏更是莫名,实在不明白自己儿子最后火气从哪来的,这不是他们之前计划好他默认的嘛。 第12章 * 谢词安首次‘维护’陆伊冉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中谢词微耳朵里。让她十分震惊的同时,也有几分不安,这对她的利益和计划很不利。她犹豫再三,把身旁的管事宫女方情叫了过来。 低语几声后,方情颔首领命。 晌午过后,方情就带回两名美貌女子到了侯府,把两人交到陈氏手上后,按照谢词微的意思交代后就回了宫。 陈氏一脸为难,她之前给谢词安通房妾室都送过,人还未到雾冽堂就被退了回来。 见她一脸忧色,身旁杨嬷嬷悄声说道:“太夫人,把这两人送到如意斋吧,这是皇后的意思,她就算不想接,但也不敢推。” 陈氏思忖一番,又见其中一个像极了娘家侄女,同意了杨嬷嬷的办法。 如意斋内,陆伊冉最近可以说是忙得不分昼夜,她每日巡一家铺子,白日在店中盘货,回来和云喜一起对账。 她想彻底盘清她究竟还有多少银子。 剩余六家店铺,五家旺铺做丝绸织品,收入日渐下滑,好在利润可观算是保住了铺子。 剩下一家在糕点铺,生意最好也是目前盈利最多的。 是她姑母赠送的就在御街主干道上,糕点几乎日日售罄。每日早朝时,有不少朝中大臣路过均会买上一份。 七七八八账面加起来,大概有两万两,铺面上和库房存货占八成,大部分压在五家丝绸铺,她最多能抽走两千两银子。 这和她预想落差有点大。 这事急不得,陆伊冉只能慢慢找机会。 一忙起来,她连午睡都顾不上。 坑几上堆起高高一摞账本,阿圆进屋瞧见,有些心疼她们两人。为两人煮上一壶清茶后,开口劝慰:“夫人,你们歇歇吧,这样累下去,一会儿去铺子,那还有精力。” 阿圆比陆伊冉小两岁,是她自己在大街上捡回来的,说是她的丫头,平时则是按自己妹妹来带的。惹得和她一起长大的云喜总吃醋。 “没空歇。”陆伊冉头都未抬,就应了她一句。 阿圆不死心,自顾自拿掉陆伊冉的算盘,为她捶腿又捏肩的。 陆伊冉被阿圆这一捏,还真捏出困意了,干脆阖眼靠在她肉乎乎的小腹上。 “云喜,你也去罗汉塌上躺躺吧,等会我们还要去邻水巷了。” “夫人,我不累。”云喜头未抬,手没停,继续忙活。 阿圆的想法通常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越发不理解,她们姑娘越来越忙碌的原因,疑惑问道:“夫人,我们花销够了,何必要这么累,赚这么多银子干啥用。” 陆伊冉的计划,从未向旁人提起过,几人当然不能理解她地行动。 在没找到银子翻倍的法子前,先把铺子生意做好,这样也能积攒一部分银钱。 看到阿圆一副憨憨样,陆伊冉忍不住生出逗弄之心,“你云喜姐马上要嫁人了,她的嫁妆我要备吧,还有嬷嬷小女儿出嫁,嫁妆我也得出吧。还有你,都及笄了,嫁妆我也要备起来,循儿长大了……” “夫人你不必说了,阿圆不问了还不行嘛。” 她一副听了陆伊冉地打算快要疯掉的样子,逗得陆伊冉和云喜哈哈哈大笑。 屋内笑声不止,方嬷嬷却是急的脚不沾地走了进来。 “夫人,你还笑得出来,皇后娘娘给侯爷房里添人了。” 房内气氛顿时凝固,阿圆和云喜一脸怒色。 而陆伊冉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说道:“添就添吧,嬷嬷急什么。”往日听到陈氏给谢词安送侍妾时急地哭,再看如今…… 方嬷嬷哀嚎一声:“我的天爷呀,我们姑娘只怕真的魔怔了。” 陆伊冉久不出屋,院中杨嬷嬷不满地催促起来:“夫人,你是侯爷正妻。这两人是娘娘送的,人给你送到了,奴婢就回去了。” 想撂挑子时,就会提一句侯爷正妻,平时见了陆伊冉,荣安堂的这些仆妇人人都给她甩脸子。 一溜烟的功夫,杨嬷嬷就没了影。 方嬷嬷在屋内低低地咒骂一声后,两眼望向陆伊冉做决定。 推脱不了陆伊冉只好先去一观究竟,一到院中,她一眼就看到肖似陈若芙的女子。 她涩然一笑:“就这般急不可耐。” 随即一想,这样也好,她不愿与谢词安同房的理由就找到了。 第6章 第六章爱护妾室的正妻 陆伊冉走到那女子旁边,柔声说道:“你好好伺候侯爷,他定会喜欢你的。” 随后让云喜去她库房,挑了两套布料华贵的衣裙,送予两位姑娘。 两名女子是方情在人牙子手中选的上等货。 长相与陈若芙相识的叫琳琅,另一位年纪稍小的叫翠连。 两人听说陆伊冉是正妻,又是侯爷正室,以为必是年老色衰的妇人。谁知,一看却是绮年玉貌温柔贤惠的□□,心中对她地惧意就更甚了。 陆伊冉把两人仔细打量一番,见她们战战兢兢一副惧怕样,柔声安慰道:“不用害怕,既然以后你们是侯爷的人,与我也算是姐妹。来到府上,你们只管照顾好侯爷便可。” 两人弱弱应了声:“是” 那个相貌像陈若芙的胆子要大些,像是见过世面的。那个叫翠连的应当是农家女,脸蛋白嫩细腻手却糙粗的很。 第13章 思量一阵后陆伊冉笑意盈盈说道:“不过名字得改一下。以后琳琅叫芙蕖,翠连叫若辰,记下了嘛?” “夫人,记下了。”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教授一些简单的规矩和礼仪后,陆伊冉让两人先在西厢房稍作休息。 傍晚时,阿圆风风火火回来报信,说侯爷回来了。 云喜才带着两人去雾冽堂。 正好在院门口碰到谢词安和余亮主仆俩人。 云喜见礼后说明来意:“侯爷,这是皇后娘娘给你添的两位妾室,今日下午夫人在如意斋教过规矩了。” 说罢,云喜就把两人往谢词安的方向推。 芙蕖心领神会先屈膝行礼;“奴婢芙蕖,见过侯爷。” 而后另一个也跟着有样学样,“奴婢若辰,见过侯爷。” 两人偷眼一看,见谢词安长得英俊不凡身材高大,心中也愈发满意,羞涩地微微低头,不敢再直视。 人人都爱美人,可碰到谢词安那又得另当别论。 他脸上一片寒霜,目光在两人脸上淡淡一扫,也不出声。 云喜和余亮知道他的性子,大气都不敢出。 半天才听他冷声问道:“你们的名字是谁娶的?” 两人名字连起来,明晃晃的‘陈若芙’三个大字。且‘芙’字落在长得相像的那人身上。 这般直白地讽刺,谢词安如何会发现不了。他脑门青筋突起眉间拧起一道结,显然已是气得不行。 芙蕖抢先答道:“回侯爷的话,是夫人取的。” 谢词安的目光停留在芙蕖脸上一息后,冷笑道:“原来本侯不知道,她如今连妾室都能这般爱护。不但愿意教妾室规矩,还会帮妾室娶名字了。” 旁人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余亮和云喜却是知道内幕的。 陆伊冉怀循哥儿时,陈氏嫌她身子笨重,不能伺候自己儿子,就给谢词安房里塞了两姑娘。 那晚,谢词安从衙门回来得很晚。陆伊冉就等在二房院门口,一双眼哭得通红,问他是不是想纳妾。 他还未回答,就见她挺着大肚子边摸眼泪边哭诉,表态她不同意。 那是她唯一一次,同谢词安闹脾气。也是唯一一次在谢词安面前态度强硬。 最后见谢词安把人撵走,她才消气。 此刻他怒气未消,又寒声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这下,那叫芙蕖的姑娘终于听出不对,不敢像刚刚那般冒进,更不敢隐瞒。顿顿吐吐说道:“回……侯爷,夫……夫人说,要我好好伺候你,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谢词安怒极反笑,他实难相信,陆伊冉会主动鼓励别的姑娘打他的主意。 他终是不信又问向一旁年纪较小的:“夫人,是这样吩咐她的嘛?” 若辰和芙蕖一样低垂着脑袋,听见头上的声音,仓惶抬头就见谢词安一张冷冰冰的脸,刚刚那点好印象全然不见,只剩下惧怕使劲点头。 “既然你们夫人爱教人规矩,爱给人取名字,那就让她把规矩教全,再娶一个顺耳的名字,再送来。” 语毕大步流星进了雾冽堂内院。 这下就连余亮都不知他们侯爷是何意? 留下懵懂的四人,八个眼睛你看我,我瞅你的。 * 云喜把两人带回来后,陆伊冉只能把两人先安置在如意斋。 让方嬷嬷带着她们,去侯府大膳房领食材,先教她们给谢词安做参汤和膳食。 接连五日芙蕖每晚都送参汤到雾冽堂,送到最后她哭声连连不愿再去。说是每次去了根本连书房们都不让进,侯爷的面都未见到。 余亮拦在外面寸步不让,后面见她脸皮实在厚,连腰上的佩刀都拔出来了。 若辰吓得飕飕发抖,说自愿做陆伊冉的丫头,也不去当侯爷的妾室。 方嬷嬷黑着脸根本就不理两人。她是陆伊冉的奶娘,平时在如意斋也是管事嬷嬷。两姑娘每日过得战战兢兢。 陆伊冉见她们如此,就想起自己刚来侯府时的卑微样,也起了恻隐之心。决定先留下两人,让阿圆带着她们做些平常打扫的轻松小事。 到时让谢词安自己来安排两人。 这日傍晚,陆伊冉刚从外面回来,还未进如意斋的院门,就听到循哥儿钻心的哭声。 她心中一慌,和云喜几步迈进院中,就见奶娘怀中哭闹不止的循哥儿,额头上缠着好几圈白布条,都被鲜血染红。 见到陆伊冉的身影,奶娘抱住循哥儿一跟头跪了在她面前,害怕哭道:“夫人,奴婢该死,把哥儿摔成这样,都是奴婢的错。” 陆伊冉来不及责怪奶娘,一把抱起循哥儿。他哭得浑身通红,应当是疼很了才闹成这样。她心疼坏了,贴着他的脸哄了好久,循哥儿才安静下来。 云喜发现,其他几人均不在屋内。 这时奶娘才告知,方嬷嬷今日爬桃树,想摘些桃花晾干,做糕点和桃花粥。一不小心却从树上掉了下来。 阿圆去喊府上的大夫,两位太夫人都不开口,那大夫也不敢来如意斋。毕竟方嬷嬷在他们眼中就只是一个下人,他只给府上主子们看病。 看门小厮没有两位太夫人地准许,也不敢擅自放外男大夫进来瞧病。 她们三人只好轮流背着方嬷嬷,去府外寻大夫。 第14章 奶娘一人要看循哥儿,又要给他做蛋羹,一时顾不过来,循哥儿就从坐床上摔了下来。人摔在院里的青石板上,额头刚好磕在缝隙里的石渣上,磕了很深一道口子血都止不住。 奶娘慌了手脚,只好用白布先给他缠上。 陆伊冉一阵后怕,幸好未扎到眼睛,不然后果她不敢想。 既心疼自己儿子,又心疼自己嬷嬷,陆伊冉擦掉愤怒和委屈的泪水,扶起奶娘,没责备她一句。 她接过云喜手上的碗盏,边给循哥儿喂蛋羹,边擦自己越掉越多的眼泪。 云喜也在一旁默默流泪,奶娘不敢吭声,内疚地捡起地上循哥儿哭闹扔掉的拨浪鼓。 半天后,陆伊冉才平静下来,让云喜带着陆叔,驾车去医馆一家一家找人。 云喜出门后,陆伊冉又吩咐奶娘去喊府上大夫,来给循哥儿止血上药。 * 明月当空,谢词安踏着月色和余亮回到府上。穿过抄手游廊,脚步一停,看了眼后院如意斋的方向,随后径自回了自己雾冽堂。 一进院子,未见芙蕖等候的身影,余亮才暗自松一口气。 谢词安一连三日住在衙门,晚上沐浴才发现没带换洗袍子。余亮回来拿,他开口阻止干脆回了府。 一回厢房他并未急着沐浴,习惯性地批阅起今日在衙门未处理完的文书。 余亮则是准备他要沐浴的热水和衣袍。他轻轻拉开红木雕花顶箱柜,却还是扰到了谢词安。 他眉头轻蹙,望了眼余亮的方向,一目了然全是他的轻衫长袍。 “她的衣裙了?”谢词安没头没尾问道。 余亮一脸懵,见主子不耐的神色,脑袋一灵光,立马答道:“夫人的衣裙,叫云喜全拿回去了。” 谢词安目光沉沉神色不明,半晌又问道:“何时?” “听嬷嬷说,夫人进宫的那天早上。” 余亮愣头愣脑如实回答,心中却有些可怜他们夫人,这都过去半月了他们侯爷才发现。 谢词安听后,沉默许久。 只有他知道,陆伊冉为了把自己的衣裙,放进他的衣橱,软磨硬泡用了多少小心思。 两人新婚一月后才同房,他因救驾伤势过重在府上休养了半年,撂下了很多事务。每晚几乎子时过半才回府。 陆伊冉总会等在雾冽堂院门口,亲自为他备好热汤热菜。 每日回来,她就欢喜地扑到谢词安身旁,虽有些惧他,但还是会小心翼翼地据理力争留下来陪他。实在不行,也会娇羞着央求,一日未见他想与他多待一起。然后再悄悄地把自己的衣裙挂到他的衣袍中间。 起初,谢词安无言拒绝扔出她的衣裙褙子,她就厚着脸皮又挂进去,一次不行就两次,次数多了他也懒得与她计较,任由她地小动作。 那时他身子刚好,大夫特意嘱托不宜同房,可每当陆伊冉留宿在雾冽堂那晚。外边伺候的丫头都要送好几次水。 倒是破了谢词安伤重半年不举的谣言,也让御史台那帮闲人彻底闭了嘴,却引起了陈氏强烈不满,怒斥陆伊冉不知廉耻,妇德有亏。 让她跪了半日的青石板才消了陈氏的气,从那后,她再也未在雾冽堂留过宿。可衣裙却不愿拿走,一直放在谢词安的衣橱中。 余亮倒好热水,出来唤谢词安沐浴,一看,人呢? 第7章 谢意 谢词安心中烦闷,丢下文书刚出书房,伫立廊芜一角。就见府上膳房管事姚嬷嬷提着食盒迎面走来。 姚嬷嬷在府上多年,谢词安自然认得她,见她要行礼挥手作罢。 “今夜为何是你来送?”谢词安问道。 往日只要他在府上,汤水和膳食基本都是如意斋的人送。 “回侯爷,今日如意斋方嬷嬷受了伤,到此时未回府,哥儿也伤了额头。她们……” 谢词安听到循哥儿受伤了,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呵道:“循儿受伤了,为何本侯回府这么久,没人吭一声。” 姚嬷嬷吓得不敢再吱一声,垂手侍立一旁。半天未见动静,抬头一看她们侯爷早已不见身影。 人刚到院门口,谢词安就听到循哥儿地哭闹声,相应也能听到陆伊冉温柔地轻哄声。 她凹凸有致的身影投射在绮窗上,像无数个等候他的夜晚,孤寂中透着几分倔强。 谢词安进屋前,循哥儿眯着眼快要入睡,可听到珠帘响声,他又睁开了双眼。立马抬起脑袋,不愿躺在陆伊冉怀里,用他的小胖手去扯自己头上的缠布。 听脚步声,陆伊冉就知道是谢词安,她正气闷他吵醒了循哥儿,面朝窗牖背向着他有些不想理人。 谢词安没空理陆伊冉的无名火,他见循哥儿头上状况,心也不由一紧随即问道:“府上哪个大夫看的?可有上药?” 奶娘也去门口迎方嬷嬷她们了,屋内就只有陆伊冉母子俩,她只好转身柔声回道:“陈大夫来看的,药也抹了。” 他见陆伊冉一脸疲倦,八仙桌上的膳食也未动一口。问啥答啥不愿多提一句,心头说不上什么感觉,漫步到母子俩身旁,主动伸手去抱循哥儿。 孩子身子不舒服心中烦躁,根本就不会让不熟的人碰,他使劲往陆伊冉怀里藏哭声越来越大。 谢词安很少带他,快一周岁了,抱过的次数,双手都数得过来。在循哥儿面前最多也只是个眼熟。 第15章 越是不依,谢词安偏偏不让他如愿,硬是从陆伊冉手上抱过来,淡淡说了声:“你先把晚膳用了。” “妾身没胃口。”陆伊冉怀中一空,她便疲倦地坐进圈椅里。 循哥儿见自己娘亲不但不抱他,还离自己那么远,也发了狠,张嘴就往谢词安的脸上咬,他嘴里长出四颗牙,咬起来还是很痛的。 谢词安疼地眉头一皱,脸色也严肃起来。把循哥儿往软塌上一放,任由他哭闹就是不理,父子俩像是杠上一般。 见此情形,陆伊冉心口的无名之火也消了不少,她赌气似的,就想看看接下来谢词安要如何治循哥儿的熊脾气。 父子俩不光长得像,性子也及其相似,都执拗的很。 “余亮带人去接她们,你不用太担心,先把晚膳用了。” 他来如意斋之前,就找过管家,事情的来龙去脉自是清楚。 陆伊冉累地软趴趴的也不愿起身,她轻轻摇了摇头算做了答应。衣襟被循哥儿扯开,露出脖颈和锁骨处一片瓷白,发髻也被抓得不像样。 凌乱的青丝全耷拉下来堆在她削肩上,把一张娇美脸庞衬得更加明艳,一双清澈如水的杏眼不知何时多了一丝妩媚和淡然,青涩稚嫩的小花被他催熟,长成了娇艳欲滴的海棠。 他不由想起,今日在衙门有同僚委婉提及陆伊冉时,脸上地艳羡之色,实在过于刺眼。 心中一股恼怒骤起,想起她这几日天天外出,定是被那些登徒子看到过,反倒忘记自己要交代的事,开口冷言一出:“这几日,你勤勉的很,究竟外出忙何事?” 陆伊冉强打精神,她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闷声回了句:“和往日一样,去看我的铺子,侯爷不是一直都知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后,气氛又恢复到之前地沉闷。就连循哥儿都忘了哭,直勾勾地看着爹娘。半晌后他突然冒出一句:“爹……爹爹。” 第一个字没听清,后面两字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循儿,会说话了。”陆伊冉十分吃惊。 “喊声娘亲。” 谢词安那也是一脸惊讶,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浅笑,他再次握住循哥儿的肉手纠正道:“喊父亲。” 像是故意一般,循哥儿又喊一声:“爹爹。” 陆伊冉心中愤愤不平,孩子开口第一声是多么珍贵,他还嫌弃。都怪自己以前天天教循哥儿喊爹爹,要不然喊得就是娘亲了。 正当此时,院中突然响起急促地脚步声,紧接屋内两人便听到阿圆的声音:“夫人,我们回来了。” 陆伊冉迫不及待奔出屋子,就见院中余亮背着方嬷嬷进了后罩房,其余几人也紧随其后陆陆续续回来院子。 方嬷嬷的脚脖子肿得老高,她不愿让陆伊冉担心就用被褥盖了起来,连声安慰:“姑娘,别哭,就一点小伤,老婆子我死不了。” “都肿成这样,还小伤。”陆伊冉小说哽咽着,轻轻抚着方嬷嬷的脚背不愿离开。 几人也都挤到方嬷嬷的屋中,你一言我一语,陆伊冉听得头脑发麻,才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最先出去的方嬷嬷,阿圆,还有那芙蕖和若辰四人,她们去的是外城郭绪的医馆,就为省去几两银子。 而云喜则以为她们在内城,一家一家地找,到最后实在找不到人,才想起去外城碰碰运气。 也真是累坏了她们三个姑娘,幸好方嬷嬷人瘦身子轻。 第三趟余亮带人接应时,她们已到了崇仁坊边,所以回来得也快。 陆伊冉心中内疚极,自己这几日地行动搞得几人草木皆兵,就连看病的银子都想着省下来。 夜已深,陆伊冉从方嬷嬷房里出来后,几人也才各自散去。 一番安抚,并承诺明日每人奖励银子二两,她们才高高兴兴回了自己房间。 今晚值夜是云喜,主仆俩相携回到东次间。 循哥儿已睡熟,谢词安竟还在屋内,未离开。 屏风旁的奶娘,缩在暗处垂首侍立,也不敢进内室。 陆伊冉不言自明,让她回了房,今晚她自己照看循哥儿。 见谢词安还在,云喜也退到屋外。 屋内又剩下三人,陆伊冉走近谢词安,温和说道:“今日多谢侯爷,为了感谢侯爷今日想助,妾身会好好教二位姑娘学规矩。” 谢词安在房中等到此时,绝不想听她在此刻提及旁人,他瞥了眼陆伊冉负气道:“这就是你的谢意?” 两人成婚一年,彼此默契还是有的,她心中跟明镜一样,谢词安今晚是想留宿与她同房。 往日都是她占主动,只要谢词安来如意斋,基本都会留下来。 上次她已委婉拒绝,这次再推脱,总要给些理由,毕竟两人还未真正撕破脸。 “侯爷,妾身上次已经得罪过皇后娘娘了,她送来两人你一个都不碰。妾身实在不敢留你,侯爷血气方刚实在想要,就把芙蕖带回去吧,她定会……” 谢词安阖眼压下怒意,凉凉出声打断道:“这是你的本意?” 陆伊冉神色平静,脸上也无半分委屈,微微颔首。 “本侯的事,何时需要你来指手画脚。”谢词安倏地地起身,疾言厉色起来。 言毕,起身离开,不屑再看陆伊冉一眼。 陆伊冉心中冷笑,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愿意还留着人作何?替身虽赶不上原主,但这样的容貌你也不亏,还有什么可清高的。 第16章 *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她糕点铺子的生意也有所下滑, 这属实正常,天热了人们也越来越贪凉,都想换胃口,她今年准备再加一项生意,做香引子暑汤。 正好她京郊有一片果林,是她大婚前她母亲托人买下的,一并买下了周围的良田。为了让她在谢家人面前体面些,她母亲也是下了血本。 这两日陆伊冉没空外出,她要照看循哥儿,只好让云喜着手去办。 午膳后,她抱着儿子在院中漫步。循哥儿趴在陆伊冉肩头呼呼大睡,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 方嬷嬷也被人抬了出来,坐在树荫下,手上正绣着她家姑娘的嫁衣。 两人时不时闲聊几句。 说的都是那两新来的姑娘,如今方嬷嬷对两姑娘的态度大为改观,如果她们不是皇后娘娘买来的,只怕要劝陆伊冉将两人留下。 “夫人,你说侯爷他究竟是何意?叫他收房吧,还冲你发火,难道,是顾及皇后娘娘的脸面才把人放到如意斋的,也不给个准话。” 昨晚谢词安临走的怒火,如意斋的人都听到了,也只有方嬷嬷敢在陆伊冉面前提。 而此刻,陆伊冉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上一世皇后没有给谢词安送侍女,她也就不知道,谢词安究竟何意?更不知道两人最终会不会留下来? 到目前为止,谢词安也只有她这个正妻,没有妾室和通房,那时她既满足又觉得幸福,哪知到了最后才知道,他的洁身自好,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陈若芙。 想到此,陆伊冉冷哼一声:“我管他何意,反正我是指望两人留下来,这样就有人伺候他,他也不用再来如意斋了。” “姑娘!”方嬷嬷又开始痛心疾首起来,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嬷嬷,我的心思如今不在他身上,你就别劝了。” 单刀直入是最有效的法子,但到了自己嬷嬷身上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头疼的很。 “还有,别在派人给他送参汤了,我挣银子不是给他花的。” 方嬷嬷反正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在她们三人眼中,陆伊冉只是魔怔了,她们对主子谢词安该做的事,还是要继续尽本分。 在这件事上,云喜和阿圆也是很有默契的站在方嬷嬷这边。 就比如此时,在院中晒药枕的阿圆,见陆伊冉的目光刚要看过来,她就侧身挡住。 云喜外出巡铺子了,那两姑娘在小厨房给方嬷嬷熬药。 奶娘在屋中给循哥儿做棉布娃娃。 各忙各的,一派温馨祥和,就如同陆伊冉现在的心情。 只是这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人过来破坏。 第8章 魔怔后遗症 听到院外嘻嘻哈哈的笑声,方嬷嬷和阿圆满脸戒备看向院门口。 陆伊冉也没想到,她醒后再见陈若雪是在她如意斋。 片刻后,月洞门前就出现陈若雪和谢词仪两人。 人还未到院子,谢词仪就开始使唤起来:“长嫂,你那丫头眼睛瞪这么大干啥,真是没规矩,我雪表姐来了,也不知道出来迎迎。” 谢词仪今年十六岁,她一身梅红褙子,长相和谢词微有几分相似,来如意斋一向不藏不装跋扈嚣张。 “妹妹莫怪,我们如意斋的丫头都憨得很,只怕迎不了你们。”陆伊冉神色平静笑道。 “你。”谢词仪词穷起来,愣在原地。 再不愿搭理两人,平常礼数还是要的,陆伊冉态度平静把两人请到院中,让阿圆看茶。 “妹妹别生气,别和我这中了魔怔人一般见识。” 一向伶牙俐齿的陈若雪,今日好似有些心不在焉,人一进院子眼睛到处瞟。 陆伊冉突然顿悟,陈若雪此次来的目的,是为了那两个新来的妾室。 她心中冷笑,她这个正主没慌,有人却开始心慌了。 陈若雪陈国公嫡孙女的身份,多少是有些抬举她。 前世陆伊冉也是无意中得知,她是陈氏长兄陈尚书外室所生,养在正妻戚氏面前。 她在陈家样样不如陈若芙,看戚氏母女俩脸色。 陈若雪今年十七岁待嫁闺中,与平阳侯家嫡次子定亲。对她来说算一门好亲事。是她嫡母戚氏替她物色的。 只是这嫁高门,首要条件就是嫁妆丰厚。她的嫁妆是由戚氏出,这就是她为何这般卖力,为陈若芙跑腿做陈若芙的嘴替的原因。 上一世临走之前脑子混沌没想清楚始末,这一世醒来思路清醒后,就知道,想她死的人中一直都有这两姐妹。 “听说表嫂生病了,今日我特意来看看。” 她穿一袭水蓝色束腰襦裙容貌姣美,可惜了一副好相貌。 陆伊冉抱着循哥儿,走到两人对面,落座后嘴角微扬说道:“多谢雪表妹关心,我身子无碍,就是不知为何,中了魔怔后,嘴巴不想再饶人了。” 谢词仪 “……” 陈若雪:“……” 这么明显的提示,两人到时也听得明明白白。 谢词仪见识过,有些心虚地吞了吞口水。 陈若雪满不在意,手持茶盏浅饮一口,勾唇一笑说道:“我今日不是来吵架的。听说,你们如意斋来了两国色天香的美人,能否让我看看。” 第17章 陆伊冉爽快把两人从小厨房叫了出来。 同所有人一样,陈若雪见到长相酷似陈若芙的姑娘时,惊讶得无言以对。 “我长姐就是善解人意,知道我哥喜欢……”谢词仪口无遮拦惯了,但想到之前陈氏的警告又赶紧捂嘴。 “哼,那又如何,像又不是,表哥肯定不会收的。”陈若雪十分肯定。 两人完全把陆伊冉这个正妻当透明。 好在方嬷嬷和阿圆已经回房,要不然两人又会气得失眠。 陆伊冉一手抱着酣睡的循哥儿,一手端起茶盏,呷一口清茶,随后不慌不忙接道:“这次只怕要表姑娘失望了,侯爷不但把人收了,还十分喜欢,还让我好好教她们规矩了。只怕……” “只怕什么?”陈若雪一脸惊慌急问道。 “只怕不日后,就要收房。” 一旁低眉敛目的芙蕖和若辰两人听后一脸蒙,这和她们见到的真实情况出入有些大。 陆伊冉顾不上两人神色,心中正酣畅得很,这一回换成陆伊冉幸灾乐祸了。一想到陈若雪带回去这样的消息,只怕陈若芙不会让她好看。 她继续火上浇油,假意委屈道:“哎,都怪我无用,抓不住侯爷的心,只能看他宠爱别人。” 陈若雪脸色阴沉狠狠捏住茶盏边缘,倏地抬头看向两人有些咬牙切齿。 “我看你胡说,我哥才不好女色。”谢词仪白眼一翻,争辩道。 陆伊冉涩然道:“那是未碰到喜欢的,有了喜欢的就不一样了。” 见两人嚣张地来,失魂落魄地离去,陆伊冉一脸冷意,在心中却愈发告诫自己,绝不能心软。 谢词安与陈若芙与两人的关系,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却不能让她像之前那般,把手都伸到自己身边来了。 如今她人不在尚京,那她就先断了陈若雪这个助力。 此消息一放出去,陈若芙必定会慌。又不能亲自到谢词安身旁来,让她没日没夜地心乱下去,尝一尝她往日患得患失的痛苦。 * 不知不觉就到了九月初。夏日炎热陆伊冉没感觉到,前所未有地忙碌她是天天在经历。她糕点铺的暑汤和冰酪酥卖得很好,每日售罄。 最忙的要数,博雅公主新婚马球会的那七日。 她们把摊子支到马场门口,几木桶暑汤,几大盆果酱冰酪酥两三个时辰就见了底。 陆伊冉虽不能到出摊,却在后院忙个不停。 马球会结束后,她们店铺的名声也响了,回头客络绎不绝。 糕点铺子在御街上,赚的都是富贵人家的银子,她也能心安理得一些。 不像粮油铺客人可是普通百姓,她心中不忍,把自己的老本都赔进去了。 阿圆和云喜,也是日日去铺子帮忙。 三人每晚回来,都快到辰时。 循哥儿每天一见自己娘亲回府,就不撒手地抱住她,就怕一转眼人又没影。 他已经能摇摇晃晃走几步,但仅限于陆伊冉面前,旁人就是再哄他都不愿。 用过晚膳后,陆伊冉准备沐浴歇息。 方嬷嬷却不依不饶进了屋子,不让她歇息,“这两三月侯爷住在衙门,就算回府也未来过如意斋,姑娘,你可得上点心呀。” 见陆伊冉都不愿接她的话,又跟进浴室,继续唠叨:“你看那芙蕖,嘴上说不敢去见侯爷,只要听到侯爷人一回府,准会凑上去。” “这我知道,还是我提醒她的了。”陆伊冉轻轻捶打自己酸痛的胳膊,半晌回了这么一句。 方嬷嬷捶胸顿足一声哀叹:“祖宗呀,你究竟要干什么?” “嬷嬷你出去吧,我要沐浴了,我之前就说过了,你不用再劝我了。” 陆伊冉把方嬷嬷推出浴室,才两腿迈入浴桶。 “侯爷那边的事你不管,明日是老太太寿辰,你总要露脸吧。”方嬷嬷贴着屏风说道。 拍了拍自己额头,陆伊冉这才想起明日是老太太的生辰。 * 九月初五,是侯府老太太七十大寿寿诞之日。半月前,侯府主子们就开始准备这场整寿寿宴了。 老太太是皇室宗亲郡主,身份尊贵排场自然也大。各种豪华香车把崇仁坊的巷口停得满满当当。 老太太的仙鹤堂厢房 ,正厅坐满珠翠罗绮鬓影衣香的贵眷们。 大部分陆伊冉只见过,却叫不出名字。 她本想露个脸,就回自己的如意斋,毕竟不想再与谢词微碰面。 可老太太稀罕循哥儿,让她待在仙鹤堂应酬客人。 男席搭在云展敞厅。 谢词安和他大伯,三叔一起招待男客们。 巳时过半,谢词微才姗姗来迟,被贵妇们簇拥在人群,她今日一身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雍容华贵。 老太太带着女眷们把她迎到正厅,祖孙俩久未见面,寒暄一番后才开席。 陆陆续续的菜肴瓜果糕点摆上了桌,奶娘怀中的循哥儿口水长流,伸着两手到处抓,啥都没抓到。气得两胖脚蹬过不停。 谢词微一入席位,刚刚还叽叽喳喳的谢家姑娘们也收了声,坐姿和动作也端正起来,就连她的胞妹谢词仪都有些惧她,不敢乱来。 老太太满头银丝精神矍铄,谢词微坐于她左侧。一桌几乎都是身份尊贵官宦妇人。 大家说说笑笑一边用膳,一边闲聊。 第18章 循哥儿不愿被人忽视,他一会儿咿咿呀呀‘招呼’这个,又咯咯咯对那个笑,很是活跃。盯的却是客人们面前的膳食。 一贵妇见循哥儿模样喜人,忍不住从奶娘怀中抱过来,正当要好好看看他的眉眼,却被他眼疾手快‘抢食’,抓起她碗碟中的春卷就往嘴里塞。 一桌人看得哈哈大笑,奶娘连忙抱走,就怕老太太罚她。 谢家未出阁的姑娘们一桌,长房嫡女二姑娘词谢词婉和庶女三姑娘谢词秀,二房四姑娘谢词仪,三房嫡女五姑娘谢词锦和庶女谢词盈,外加长房嫡孙女云姐儿共六人,她们大都看向循哥儿,被那憨憨馋样逗地捂嘴偷笑。 大房袁氏和周氏婆媳俩,三房郑氏三人今日根本就没空入席,忙得脚不沾地。 陈若雪和她嫡母戚氏坐在老太太身后一席,两人的目光总是似有似无往陆伊冉身上瞟。 几步之外的陆伊冉,只对两人微微颔首,并未上前招呼。 只是她冲陈若雪意味不明地眯眼一笑,让对方心中一滞,一丝寒意闪过。 第9章 第九章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 午宴后大部分客人均已离去,只有谢家族亲和老太太娘家的皇家亲戚留了下来。 侯府后院有处宽阔的水榭凉亭,凉亭旁边就是片雅致的莲池,听说是已故的老太爷为老太太特意动土修建的。 这里凉风习习,最适合暑热天歇凉。 女客们都移步到了此处,三三两两一起。年长的聊家常,年幼的姑娘们有打叶子牌的,有投壶的。也有谈诗词歌赋的。 陆伊冉则带着几位贵女玩叶子牌,其中就有与她关系最较好的元昭公主。 她的生母病逝后无人照顾,皇上就把她寄养在安贵妃名下。安贵妃待她视如己出,母女俩感情深厚。为此元昭公主和陆伊冉的关系也十分亲近,今日也是代替安贵妃来为老太太贺寿的。 几番下来,就算几人有意相让,输的最多还是元昭公主。 她实属不想再玩,扯着陆伊冉的胳膊开始耍赖:“夫人,本宫实在不想玩牌了,你带我们去院中摘果子吧,你不说你们府上的丹榴熟了嘛?” 这丹榴金贵,府上几株养了多年才结果。 陆伊冉不敢擅作主张,征得老太太同意后,她才敢带几人去。 老太太特意交代让管草木的仆人去摘,就怕伤了树。 一听摘果子,年幼的小姑娘们都坐不住了,要一同前往。 十几位贵女在仆人带领下,施施而行往后山丹榴树处去。 莲池四处都有甬道通向各院,其中一条较为偏僻的夹道尽头是一处荒废的院子。里面杂草横生,野花尤为茂盛遍地都是无人打理。 途径这条夹道时,路上的野花香气袭人,贵女们又舍不得移步了,纷纷停下。侍女们则个个弯腰领命去摘花儿。 不知不觉就引到了那荒废的院子。 人人兴致勃勃,没有长辈在此,她们随性而为无拘无束天真烂漫。 而陆伊冉却没心思看她们的杰作,她神思恍惚观察着周围地动静。 直到一声惊呼声传来,众人齐齐凑去,看到让人捂眼,羞红脖子的一幕。 一对男女紧紧抱住一起,躺在地上。他们衣衫不整,女的褙子已经被扯开,露出光滑的肩头,裙子也被撩起漏出白皙的小腿。 男的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胸膛,上面全身口脂印。 两人实在太过忘情,应当是到了关键处,一路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未察觉。 被一群未出阁的姑娘们撞见,两人想藏身已是来不及。 女的只好背过身去,迅速穿好衣衫。男的挡住众人的目光,慌里慌张系好腰带。 那一声惊呼实在太过刺耳,凉亭里妇人们也赶了过来,这下想遮掩过去都不行了。 没人敢相信男的竟是三房的次子谢词钦,女的竟是马上要出嫁的陈若雪。 三房太夫人郑氏,见自己儿子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气得当场哭倒在地。戚氏见那女子是陈若雪,一口气回不上来晕了过去。 陈氏也是一脸苍白,踉踉跄跄后退几步,用手指着两人骂道:“你两个畜生呀,你们,你们…………” “二婶母,求求你们成全我和雪儿吧,我们是两情相悦的。”谢词钦一膝跪在了陈氏面前,哽咽道。 陈若雪吓得飕飕发抖,瘫在地上,不敢有任何言语。 陆伊冉觑了眼地上面如死灰的陈若雪,拉着元昭公主默默退出了人群。 最后还是袁氏最先清醒过来,把各位贵女请走。 好在,皇后谢词微早早回了宫,不然只怕她下不了台。 表妹和自家堂弟,光天化日,在自己祖母寿宴上做出这般欺师灭祖之事,让她的脸往哪搁。 老太太气得当场扔下客人回了自己仙鹤堂,余下的宾客们也各自败兴离去。 一场好好的寿宴,让这两人给搅和了。 走时,袁氏特意嘱托客人们不可泄露出去,她怕连累谢家姑娘们的名声。 哪知,还不到傍晚,差不多整个尚京城都传遍了。 当晚,平阳候王瑾瑜就亲自找上门来,气得直跳脚要求老太太给一个说法。 气焰嚣张得很,老太太赔礼道歉对方均不买账。 三房老爷谢庭舟和妻子郑氏,两人脑袋低垂,被王瑾瑜指着脑门骂,也不敢还一句。 第19章 大房父子俩也在现场,却插不上一句话。大房老爷谢庭毓,搬出他国子监祭酒的身份来,依然平息不了对方的火气。 “你们欺人太甚,今日你们谢家不给过说法,本侯便要去皇上面前告御状,让你家次子此生都无脸见人。” “侯爷要告御状,那就烦请,侯爷把这状子也一并呈给皇上。” 突然,一道震慑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瑾瑜一见来人是谢词安,手上又拿的是状子,眼睛滴溜溜乱转,大致猜到谢词安手中有他的把柄,只能悻悻住了口,龟缩到圈椅上。 谢家几人,从谢词安出现在门口的那刻,个个有了底气,终于敢抬头平视王瑾瑜。 谢庭舟几步走到谢词安身边,拉着他的手就不松,央求道:“安儿,你可得帮帮你弟弟呀,真告到皇上面前,只怕他一辈子就完了。” “四弟实在荒唐,干出此等有辱谢家门楣之事,是该罚,容后再议。”谢词安一句话道出事情轻重缓急。 今日午宴后,谢词安就回了衙门,若不是他今日进宫面见皇上后,路遇安贵妃,到此时他还不知情。 他了解王瑾瑜的性子,受不得一点委屈,猜测会找他三叔的麻烦,这才到京兆府衙去一趟,留了这么一手。 谢词安的本意,是他带着谢庭舟,叔侄两亲自到平阳侯府去赔礼道歉。谁知,这王瑾瑜这般急躁,不让他夫人出面解决此事,自己找上门来。 “都督大人,我王某可不是被吓大的,今日那贱人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难道就能这么了了。” 王瑾瑜虽说是靠父辈的功勋袭爵继承的侯位,可好歹也是当今圣上表兄,正宗的国戚。碍于把柄气势上弱了不少,可人家是受害者不输理。 况且这事往大了说,没人保陈若雪,王家要她一条命是没人敢拦的。 “平阳侯暂且息怒,解决事情有多种法子,两败俱伤是最不值当的一种,你名利受损,本侯设法为你挽回可行?” 出事后,陈若雪一直在谢家,戚氏无论如何不愿领她回陈家,把责任全推到了谢家三房头上。王瑾瑜哭诉无门,这才找到了侯府,把火气全撒在了谢庭舟身上。 好在谢词钦不在正厅,不然以王瑾瑜的火暴脾气只怕要把他打死。 谢词安向来做事果断,场面话一两句后直接提出补偿条件,陈家将如数退还全部聘礼,再赔偿王家五千两银子,并承诺让皇后娘娘特意为王瑾瑜次子挑一门尊贵的亲事。 到了此时,王瑾瑜这口气咽下也得咽,咽不下也得咽。银子能拿回来,还能让皇后娘娘保媒,这台面上也算过得去。 打发走王瑾瑜后,谢词安态度强硬,让他三叔把谢词钦和陈若雪送回陈州老家,一并把两人婚事在老家办了。 没有允许,两人不准私自回尚京。 谢庭舟只能点头答应,不然只怕他一家老小都会被赶回陈州,毕竟他还有个长子留着翻身。 当天夜里,陈若雪和谢词钦就连夜被赶出侯府。她眼睛哭肿也无济于事,以她的野心绝不想嫁给谢词钦这样平庸的男人。她一时鬼迷心窍,害了自己一辈子,往后只能看婆母郑氏的脸色过日子。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她把陈若芙的情分抬出来,要求见一面谢词安,谁知他却一点情面都不留,拒了她。 * 陆伊冉听到消息后心中并未多开心,上一世,她和元昭公主撞见后,两人守口如瓶就怕此事传出去,对几家人都是一场灾难。 可陈若雪不但不感激,反而变本加厉为难自己,就是仗着她软弱可欺。 如今想想,谢家小姑子们的名声干她何事,找不到好亲身,该怪的也是陈若雪和谢词钦。 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便是老太太。 老太太算不上对她好,但也绝不算坏,至少没在陈氏她们磋磨自己时再来上一脚,她远远看着不帮扶也不参与。 后来关在城外别院半年,妙真主持能帮她,多少有些老太太的人情在。 暑天的夜晚,燥热中的一丝凉风让人眷恋,草丛中发出的虫鸣声,最让人放松。 陆伊冉坐在院中的躺椅上,望向天上的星空,酸楚的泪水从脸庞滑落,没人知道,前世她在城外的日子,是如何煎熬过的每一日。 上一世的陈若雪,有个体面的夫家,和可靠的娘家,而这一世,也要过仰人鼻息的日子,和她前世一样。 身旁的方嬷嬷摇着圆扇,给坐床里熟睡的循哥儿一边扇风,一边长吁短叹道:“夫人,我真怕太夫人缓过劲后,又来找你的茬。” “侯爷今晚在府上,你也不去雾冽堂瞧瞧,这夫妻俩都好几个月未同过房,就怕他也来寻你的晦气。” “这几个月,你全把那心思花在铺子生意上,挣那么多银子有何用呀?” 方嬷嬷自言自语老半天,也不见陆伊冉吭一声,脸上的褶子似乎又多了几条。 陆伊冉轻轻摸了摸她眼尾的细纹,笑笑说道:“嬷嬷,银子比男人可靠,别再为我操心了,过两年,我就给你买一处院子,你们一家老小都住进去如何。” “你日子过得不好,我住皇宫都不安心。” “皇宫住不起,皇宫外的大门口,不知还有没有地儿?” “你呀,你呀。”嬷嬷被她一闹,也忘记再唠叨。 第20章 两人就如同在青阳时那般随意,好久未这般畅快过,陆伊冉拿起一盏凉透的暑汤就开始饮,被方嬷嬷抢了过去,“这几日还敢贪凉。” 两人打闹间,云喜悄声走到陆伊冉身旁小声提醒到有人来了。 方嬷嬷随即起身,向院外张望,听到脚步声后垂首侍立一旁。 陆伊冉知道是谢词安来了。 他一身玄色丝锦袍,腰背挺拔身形修长结实。伫立于院中榆树下,斑驳的光晕让他平时冷清严肃的脸庞柔和了不少。 有时陆伊冉也在想,往日自己对谢词安那般迷恋,相貌应占了大部分原因。 两人已有两个月未见,四目相对后,谢词安跨步走到母子身边。 陆伊冉微微屈膝柔声道:“侯爷。” “天凉了,进屋吧。”谢词安轻轻应了声,随口道。 第10章 划清界限,从纳妾开始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临,院外几人的心才稍稍落到实处,方嬷嬷心中一声哀叹,可惜她们姑娘今晚来月事了。 陆伊冉以为谢词安今晚是来问罪的,稳住心神先发其声:“侯爷,今晚前来,可是为了今日在荒院的事,妾身事前并不知情,不是有意要把人往那处带的。” 谢词安抬眸直视陆伊冉,见她一脸幽怨,眼中有几分不悦。她穿一件丁香色菱纱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娇艳灵动不少。 她坐在圈椅里坐姿随意,衣衫轻薄更显两团鼓鼓腰细腿长,无意间露出一截雪白的纤细脚踝,好似一副清水出芙蓉的美人图。 谢词安失神片刻目光随即移开。 思绪回到,今日在宫中偶遇安贵妃的情景。听得出她的小心翼翼和主动示好,言外之意就是怕他回来迁怒到陆伊冉身上。 这件事本就与她无关,仅仅是因为巧合就让她们这般畏惧。 觉得平常自己待她的确太过冷漠。 自己母亲对她成见太深,平时过于严格,以至于落在别人眼中是个随意可拿捏的出气筒。 今晚能主动来如意斋,心里早已释怀了,之前陆伊冉擅自帮他做主留人的怒气。 他平息好心中涟漪,嗓音低沉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何须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 “这几月,你都忙于铺子生意,很缺银子?” 谢词安见她神色有些疲倦,话也比往日少了许多。对他态度冷淡,之前偶有一两次,不甚在意,这几月过去,他是肉眼可见地日渐加重。 余亮在他面前提过几次,他还嫌弃余亮话多,如今余亮倒是不敢再提,他心中却泛起了不适和复杂。 “多谢侯爷关心,那是娘亲给妾身的嫁妆,妾身不想让她失望,毕竟这两年丝绸生意越来越难做,糕点铺子好做些,至少还能分担一二,到时不至于亏得太难看,仅此而已。” 陆伊冉了解谢词安的性子,平常小事不会提及,提及的事必然有原因,不慌不忙解释。 “生意有亏有赚,你不必介怀,做好你分内事就好。” 短短一句话,提醒之意这般明显,陆伊冉也懒得与他多言,自顾自地做起了女工。 两人许久未见,谢词安不想再闹得不欢而散,遂开口道:“我知你一贯温顺,并未其他意思,你勿要多心。” “妾身明白。” 陆伊冉不闹不吵也不作任何解释,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和之前一般无二,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有些生闷。 又想起,那日余亮提醒,循哥儿抓周那日他未到场。或许陆伊冉对他日渐冷淡,是这个缘故。 犹豫片刻难得一回主动解释:“循儿抓周宴,那日我有公务在身,脱不开手,回来你们已经歇下了。” 近日他忙于筹备军饷和粮草之事,那日回来,已过三更。 见陆伊冉未接话,又继续说道:“是我不让大伯母操办循儿的抓周宴,和祖母寿宴挨在一起,他是晚辈应该相让。” “妾身明白侯爷难处,妾身不会多想。”倘若昔日,她会止不住失望,如今爱咋咋的,反正循哥儿有她一人照顾就好。 之前都是陆伊冉黏着谢词安,两人独处时没有冷场的时候,今日陆伊冉沉默寡言起来,谢词安倒词穷起来。 他手持茶盏,浅饮一口后,睨了眼低头忙碌的陆伊冉。又抬目看了眼檀木翘头案上的更漏,低头轻咳一声。 陆伊冉抬头瞬间,两人目光正好相撞。她目光楚楚微微一笑,“侯爷,妾身今晚来月事了,伺候不了你。” 谢词安眉头一皱,神色不虞道:“难不成,我来你院中就是为此事?” 陆伊冉心中轻笑,难道不是? 踌躇一番,陆伊冉心中暗下决心,与他早些划清界限。神色坚定说道,“侯爷,我们哥儿也有了,以前妾身总爱黏着你,你也烦闷。如今妾身知道错了,不会再犯了。日后你总会有妾室的,要不你就把她们收了吧。妾身身子不好也伺候不了你,就让她们伺候你可好?” 谢词安半天未回答,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却口齿生涩张不开嘴,心头也跟着颤了颤。 “你就这么想我纳妾?”他目光灼灼望向对面的人,不回反问道。 “妾身的想法不重要,从前不懂事,总想占着你的人,你的心。如今想想,拈酸吃醋白让人笑话一场。” 第21章 谢词安目光停留在陆伊冉白皙的脸庞许久,苦涩一笑道,终于表态:“既是你想留,便留下吧。” 他心中冷哼,是陆伊冉不识抬举,人也是她要留下的,反正自己又不是非她不可。何须计较这些小事。 语毕,转身离去。 眼看谢词安的人将出内室,陆伊冉急忙问道:“那总要给她们指个院子安置吧。” “随你安排。”谢词安丢下四个字,大步跨出东次间厢房。 “那妾身把她们安排在玲珑轩。”玲珑轩是雾冽堂的一个偏院,谢词安想要人伺候,转身穿过拱月门,就能见到人。 谢词安脚步一顿,停驻一息后,未做答应,快步踏出如意斋。 方嬷嬷见人走远,才敢从角落处走出来,气愤道:“这下你称心如意了。”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何不趁早放手,强留只会让自己满身伤痕。”说罢,陆伊冉洒脱回屋歇息。 雾冽堂 余亮见谢词安未留宿返回了雾冽堂,想想就能猜到原因。不敢再问,随谢词安进了书房。 “明日,把我的俸禄都交予夫人,再拿出三千两银票给她。” 回来后,谢词安吩咐余亮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银子给陆伊冉。 余亮以为自己听错了,目前谢词安最缺的就是银子,早不送晚不送,此时送。 近半月北境常有谍报传来,大齐附属小国月容国,不仅断供牛羊,还常联合北狄侵犯大齐边境百姓。 大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迎战。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几场战事几乎耗光国库,好不容易休养生息两三年,北狄又来滋事。 如今朝堂之上持两种意见,战和放任不管。 不到攻城掠池之时,又有镇守边关大将把守,此时贸然出战的确太过莽撞。 连续几日圣上也没给出个结果,但私下已让谢词安开始着手备战。 军饷和粮草是个大问题,去年南方大旱粮食紧缺,至今粮市都未缓过来。 价格大涨,粮商们还有意抬价,现在去筹二十万石粮,何处能筹到? 该军务理应由兵部和户部去办,皇上以谢词安带六皇子历练这个借口,要他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谢词安就算不为自己前程,也要为六皇子着想。 这是六皇子元哲第一次接他父皇口谕交代的国事,办不好,今后就别想在六部谋职。 再则,圣上让谢词安筹粮草军饷,主要在于制衡谢词安,到时他筹不出来,圣上就可光明正大撤他后都督的职权,拿回陈州军兵权更是顺理成章。 其三,既使北境最终平息没有战事,也可充盈国库和粮库。 朝中知情人士,也只能暗暗为他捏把冷汗。 余亮知道他们主子的性子,不喜别人参和他的事,可此时他也顾上这些,“侯爷,你还是想想如何向皇上交差吧,夫人如今她不缺银子用,你缺呀。” “这是我的私人钱财,我给她也是应当的。”谢词安言简意赅一句话,断了余亮啰里吧嗦。 余亮灰溜溜的正要退下,见谢词安还忙个不停没有安寝的意思,厚着脸皮催促道:“侯爷,该歇了,都深夜了。” 谢词安埋首书案,手上的狼毫不停,吩咐道:“你且退下,我再等人。” 第11章 第十一章送俸禄 余亮刚出书房,一黑影便闪进书房。 此人正是从北境回来的暗卫,他双手一拱向谢词安禀报道:“属下林源,参见侯爷。” “免礼,北境情况如何?”谢词安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北狄蛮子实在猖狂,他们经常夜晚出没,抢夺百姓的粮食和家畜,并到城门下挑衅示威,等守城将士们反击时,他们又策马逃跑。” “闻将军,已派人到各村落防守,也经常遭到他们偷袭,很是头疼。” “更过分的是,月容国断供我们大齐的牛羊战马,全都到了北狄人手中。他们还口出狂言,诋毁大齐。” 谢词安听后,负手立于屋内,神色莫测久不出声。 林源也不敢僭越,默默侍立一旁。 自从接到皇上口谕的那刻开始,谢词安便知道这场战事终究免不了。一味的拖延只能助长他们的威风,反倒不利于大齐。 北狄人是探好了大齐的困境,知道此时不会冒然大战。他们在等寒冬之际,大举进攻北境城,到时大齐的战士忍受不了寒,还缺粮草,到时那还有什么大捷可言。 谢词安旁敲侧击,户部就是一口咬定,给不出更多的粮食。 五十万俩的军饷他不愁,已筹集到一部分。 急的是粮草,多日过去,他筹集的,还不到二十万石的十无一焉。 就算他有私心多筹集一些,想救济那里的穷苦百姓,也并非易事。 目前,他并不忧心筹不到军饷粮草,皇上免他的官职收他的兵权,反而更揪心的是,迟迟拖延不迎战,百姓和边境的安危。 “情况我已知晓,你不用急着回北境,明日我会给你安排别的差事,你先下去歇息。” “是,侯爷,属下告退。” 次日。 余亮送来银票和账本时,陆伊冉一时之间有些懵。 她嫁给谢词安两年了,没成想,他第一次给自己送东西,竟是他的俸禄。 “拿回去吧,你告诉侯爷,我不要他的俸禄和银票。我再缺银子,也能养活自己。” 第22章 “夫人,你别让小的为难,侯爷的差事小的办不好,可是要挨罚的。”余亮一脸苦色,今日他们侯爷出府前又特意交代了一番。 云喜阴沉着一张脸,大声吼道:“你没听夫人说不要嘛,侯爷要罚你与我们无关,赶紧拿着你的东西走。” 余亮无奈两头受气,哀叹一声,偷眼瞟了瞟云喜,转身离开。 陆伊冉一边给循哥儿喂粥,一边吃惊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余亮都敢吼。可有些不像你的性子。下次别那样对他,他也只是听命行事。” “夫人,你就是太过心善,处处替别人着想,别人并不会感激你。就那芙蕖,昨夜听说要搬到玲珑轩,眼睛都笑没了。” 云喜最不喜的就是芙蕖这样表面不一的人,之前还有些同情,如今看清她的真面目后,忍不住要埋汰她两句。 “天不亮,人就过去了。刚刚在院门口,还使唤起了余亮帮她提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爬杆就上,还是若辰老实些。” 陆伊冉心中了然,劝慰道:“她本就是侯爷的人,侯爷都愿意了,有什么可恼的。” “奴婢就是替你不值。”云喜手上拿着纱帽,小声抱怨着。 循哥儿一见云喜手上的纱帽,就知道他娘亲要出府了。粥也不喝,开始哭闹起来,反手抱住陆伊冉的脖子不放手。 吐字不清嚷道:“布……布,走。” “娘不走,不走。” 闹腾一阵,奶娘抱着他去坐木马才肯罢休。 陆伊冉带着云喜和阿圆轻手轻脚出了如意斋。 出了侧门,她对等候的陆叔说道:“叔,去糕点铺子。” 马车转过崇仁坊,向御街驶去。 阿圆撩开纱帘向外张望,不由想起昨日在铺子里听到的消息。 “夫人,幸好你把粮油铺早早关了,听人说,许多粮铺到了晚上都有人抢粮。” 受去年南边旱灾影响,粮价市场活跃,粮商们随意抬价。赚的是盆满钵满。 底层百姓们那还买得起粮。 陆伊冉心善,见不得人饿肚子,做了个大胆地决定,亏损卖出比平常还少二成的价。 大家齐齐跑到她家店铺去买粮。 其他商户如何受得了,几条街坊的粮商集合起来排挤她的铺子,迫于无奈不到半年就关了门。 “我们后院的粮去年就买空了,想抢,也没有。”陆伊冉悠悠叹道。 三人心中忍不住心中一紧,想起近日不太平的尚京城,都是缺粮闹的。 旱灾闹了一年,早不抢晚不抢,谢词安要凑粮草的时候就开始抢,别人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陆伊冉活了两世自明白是为何? 有人要阻止谢词安筹粮食。 不过他们都小瞧了谢词安,尸山\血海他趟过无数,岂会被这些小伎俩绊倒。 她记得清清楚楚,谢词安不但筹到了粮和军饷,还让他堂兄谢词佑连升三品。这都是后话。 既是她连活两世,知道些先机,也不敢与他硬碰硬,只能远离他的原因。 主仆三人到糕点铺时,店里还没多少堂客,最忙要数午时左右。 云喜和阿圆在前面招呼客人,陆伊冉则和肆厨牛婶炮制各种果酱。 余芳婶则带着雀儿继续做她的糕点。 不怪陆伊冉凡事亲力亲为,她如今的收益全押在了这间糕点铺子。 粮油铺关了,丝绸生意也没啥起色,好在她的丝绸是从青阳娘家作坊进货,不然早关门大吉了。 陆伊冉的父亲虽说一个六品县令,入不了这些尚京贵族的眼。可她外祖父家的丝绸生意在青阳,可是名声响的很。 她外祖父去世后,生意在她舅舅手上落败下来。 她母亲凭一己之力,把江家的丝绸生意又扛了起来 随着各处旱灾闹粮荒,商贾们都把心思都花在了粮食上,丝绸生意越来越难做。她倒不是很担心自己五家铺子,而是担心母亲那么多商铺,和两个大作坊。 眼看人人都要换行当改做粮商,农户们也都弃养桑蚕转种粮食,她母亲却还在坚持。 多少有些家族责任在,想把陆伊冉外祖父的名声继续传下去。这行情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母亲江氏在青阳虽被称为县令悍妻,但她对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是十分疼爱。 陆伊冉出嫁后的一切吃穿用度几乎全部备齐,就连糕点铺子的两个肆厨,都是她母亲从青阳挑选来的可靠人。 午时左右铺子坐满了堂客,送走一拨又一拨。有的客人见铺子无空位,则是装一陶罐配上糕点带走。 几大框做的果酱冰酪酥和几缸暑汤售罄已到申时。她们草草用过午膳后,陆伊冉准备去丝绸铺子看看。 她把让阿圆留在铺子帮忙,带着云喜出门。 两人刚出糕点铺,一小厮就冲了过来,把陆伊冉撞得趔趔趄趄,帷帽也被撞翻在地。 “怎能如此莽撞!”云喜扶住陆伊冉,不由得一声呵斥。 那小厮手上抱一大茶罐,看样子是要去店铺买暑汤。见撞了人连忙赔礼。 “两位姑娘,实在过意不去,还请见谅。” 小厮白白净净,说话也斯斯文文,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家丁,况且她是自己店里的客人,陆伊冉那会计较连连摆手作罢。 “无妨你去吧。” 第23章 说话间她的余光正好看到路旁的豪华马车,和一双痴痴望着自己的眼。 陆伊冉脸色一沉,连忙戴上云喜从地上捡起的纱帽,几步上了马车。 那马车停在糕点铺子旁,实在太过耀眼想忽视都难,四角宫灯上赫然一个‘穆’字。 陆伊冉心中一怔,猜出车上那人应是长公主的长子子穆惟源。虽只一眼,但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庞,不会错。 他霁月公子第一美男的名声在尚京城不是白叫的。 府上二姑娘谢词婉苦苦爱慕他多年,还让她长兄做媒拉拢两人,但穆惟源都不为所动,既是后来他腿残后依然不愿娶谢词婉,最终谢词婉只能另嫁他人。 腿残? 前世听她姑母说穆惟源出事,是在老太太寿宴后几天,静香园林出的事。 她刚刚转身时,好似听到那小厮说静香园林。 这般的巧合,难道是今天? 陆伊冉心中天人交战一番。 车子已缓缓驶出巷口,她急急喊道:“陆叔,快追上,刚刚那辆穆家马车。” 云喜和陆叔呆呆愣住,不明所以。 陆伊冉没时间给他们解释,大声催促道:“快,别磨蹭。” 陆叔驭车又快又稳,一刻左右就追上了穆家的马车,并把它们逼停在官道上。 对方车夫正要发火,见车上走下一位带着帷帽的娘子,对他微微颔首客气有礼,他心中便知应当是有事要找他们主人,随即唤了声:“世子,是位姑娘应当有事寻你。” 穆惟源正为去赴约迟了有些懊悔。此时还有人拦车,以为又是些爱慕他的女子做的无聊之事,同往常一般坐在车厢里沉默不语,车夫领会后自当驱赶。 谁知,车夫不但没赶人,他反而听到温婉柔和的嗓音传来:“穆世子,妾身无意打扰,是有要事相告。” 穆惟源心神一怔,急忙撩开幕帘,便见陆伊冉窈窕秀美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虽带着纱帽,但穆惟源一眼便知,是刚刚那位让自己失礼的姑娘。此刻她出现在此,穆惟源有些喜出望外。脸色微红正将躬身出车,却被陆伊冉一句话阻止。 “世子不必起身,妾身说完就走。” 一句‘妾身’让穆惟源失落异常,刚刚那点猝不及防的心动,也只能以黯然收场。 “世子,此趟可是去静香园林赴友人的诗会?” “正是,你……这位娘子如何得知?” 陆伊冉也不与他兜圈子,说道:“这不重要,世子能否听妾身一句劝,今日的赴会还是莫要前往,只怕世子前去会有性命之忧。” “这……”穆惟源不知该如何作答,质疑惊讶甚至觉得些有些荒谬。 “世子,听妾身一句劝,妾身绝无嬉弄之意,你母亲曾帮过妾身,妾身只能提醒你,不要冒然涉嫌。” “妾身知道世子实难相信此事,但与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世子心中应当有答案。如果今日是你母亲听到此言,她必会阻止,世子好好思量。妾身告辞。” 陆伊冉说完后,也不等一脸懵的穆惟源表态,微微施礼转身快步上了自家马车。 第12章 第十二章侯爷上钩了 马车里的云喜一脸讶异,她适才听得真真切切,她们姑娘好似神婆上身。 “姑娘,往日偷看你的人多着了,今日怎么这么记仇。还追上去把人戏弄一番,私自面见外男,被太夫人知道又要罚你。” “我从不戏弄人,刚刚是在救人。”陆伊冉一脸神秘,阖眼靠在车壁上,轻声说道。 云喜不相信,还想在多啰嗦几句,却听到陆伊冉淡淡说道:“别问了,我昨晚梦见长公主儿子有难。” 云喜捂嘴瞠目结舌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陆伊冉不是多事之人,别人地决定她左右不了,一句善意地提醒,或许真的可以帮助对她有恩惠的人。 前世,她与婆婆陈氏,去云山寺为谢词安故去的父亲点长明灯时,不小心把灯油撒到地上。 本是无心之举的一件小事,擦干就好,却被陈氏借题发挥,罚她跪在佛堂忏悔两个时辰。 寒冬腊月,佛堂清冷常人根本难以忍受。 寺庙大师纷纷劝阻,陈氏一意孤行听不进。 正巧碰到前来祈福的长公主,她知事情经过后,不顾陈氏无理取闹,执意拉起跪在地上陆伊冉。为她出头,并委婉把陈氏一顿训。 陈氏被骂得灰头土脸,回府后,多日都不愿见陆伊冉。 还有在宫中谢词微为难她时,也是长公主多次帮她解围。 点滴恩惠,她铭记于心。如果今日在明知道长公主儿子有危险的情况下,她为了自己名声选择沉默,事后只怕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结果如何她不知,至少她尽力了。 * 谢词安住在衙门几天,筹粮的事没解决,粮商们粮食被抢的事又层出不穷。日日有人到京兆府去击鼓报案。 京兆尹焦头烂额又跑来找谢词安。 “都督大人,下官实在想不出任何法子,这些刁民太多了,抓一个又来一个。怕是只有你们皇城司的人才能治这帮刁民。” “下官本想料理好这些刁民,也尽一份绵薄之力,与都督大人一起筹粮,可如今自己手上的公务都办不好,实在惭愧。” 京兆尹苏齐伍已年过半百,在<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上摸爬滚打半辈子圆滑的很,他这是想撩开此事。 第24章 这抢粮的人,正好赶在谢词安筹粮的当口上,深挖下去他可不想自己惹一身骚,谁都不敢得罪。 “齐大人,也是经皇上允的,把京兆府的差事也要交由本官,想效仿兵部张大人,和户部裘大人。”谢词安眸色深沉,坐予正厅上首脸色阴沉,语气冰冷。 “哎呦,下官不敢,下官绝无冒犯大人的意思。下官这是没撤了,才想让都督大人指点迷津呀。” 苏齐伍是人精,只想先探一探谢词安的口风,他可不敢真去摸老虎的尾巴。几年前谢词安一剑穿心刺客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又连忙奉承改口。 “想让本宫指点迷津,苏大人想好了用什么来换?”说罢谢词安不在搭理他,开始低头查阅尚京名门大户名单。 去年南方旱灾,尚京城的大户们被户部已薅过一次,此次用常人的手法只怕撬不开她们的粮仓。 “这?”苏齐伍这下到进退两难了,本想撩开此事甩锅给皇城司,锅没甩掉反被谢词安将一军,心里窝火却不敢做声。 “苏大人,如果没想好,就请回吧。”谢词安也不想与他兜圈子,直接下逐客令。 被谢词安赶走不丢脸,如果他继续查下去只怕会丢命。 想敷衍下去放任不管,这伙人会把尚京城搅得乌烟瘴气,他这个京兆尹,不用等御史台弹劾,皇上就会撤了他的官职。 进退两难间,他得自保,只能拉皇城司垫背。 片刻间,苏齐伍把利害关系看得明明白白,他只能先巴结好谢词安,“别,别,都督大人息怒,下官不是正在想嘛?” “不用想了,本官已替你想好 。”谢词安言之确确,笃定说道。 苏齐伍有种上套地感觉,犹犹豫豫道:“大……大人请说。” “你把尚京城所有粮商的名单给本官,本官还要他们旱灾前半年的进账数额,随后你今夜再上道折子,向皇上禀明要皇城司协助,可办得到。” 先帝在时,有商会管理此事,后来当今圣上登基后,为了遏制商会的权限,便交由京兆府接管此事。 为此这个名单,谢词安只能从苏齐伍这里拿。 苏大人脸色惨白,这可是在断他的财路呀,他的油水就从这些名单上来,大家各自心照不宣。 他以为自己今日要交代在此时,谁知峰回路转,又听谢词安说道:“苏大人放心,本官做事向来不会赶尽杀绝,我只要他们台面上的账本。” 苏齐伍听后,好似又活了过来,嘴角微颤哆哆嗦嗦道:“下官,多谢都督大人,下官一定会谨记大人的大恩大……。” “好了,苏大人,本官忙得很,没空听你这些虚言,去办吧。”谢词安武将出身,不喜这些无用的客套话。 “好勒,都督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办好此事。” 临走时,苏齐伍突然提到,“大人,关掉的粮铺可也算?” “粮食行情如此紧俏,还有人关店铺?”谢词安有些不信,毕竟粮食紧缺,人人都能抬价,谁还会关店铺。 “都督大人,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贵夫人的粮店不是已关许久,难道你忘了?” 见谢词安神色不明,凝滞半天没答话。 苏齐伍像是得到了鼓励又自顾自地说道:“哎,都督大人,应当与下官一样,平日不怎么理会她们妇道人家的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家夫人小小年纪心底好,在尚京城名声好得很,被人唤做活菩萨。” “旱灾时,她卖的粮价比平常少二成,比别家少了四成。得亏多少,她那样做生意,关了也是对的。” 苏齐伍麻烦解决了心头畅快,像村头妇人似的唠了半天的家常。 谢词安既没赶人,也没参言,只是沉默不语地走神许久,不知他想的啥。 直到京兆府衙在外小声催促,苏齐伍才告辞离去。 谢词安这厢也收起杂乱的心思,继续翻看起来。 不知不觉从酉时到戌时两个时辰过去。 官署区其他官员早已下衙回府,只有谢词安的房里宫灯亮着。 余亮提着食盒叩门进来后,见谢词安依然埋首于书案,未停歇一刻。遂轻声道:“侯爷,该用晚膳了。” 他把膳食摆在传窗牖下的桌案上,候在一旁。 连番催促,谢词安才放下手上狼毫。 他筷箸挑起来仅用一口,又随即放下。 余亮手上的药膳还没端到他跟前,就被他用手推开,又起身回了书案后。 “侯爷?” “撤走吧,我没胃口。” 主子不想用膳,他也没辙,自从这膳食从侯府大灶房烹制以来,他们侯爷的胃口就一日比一日差。 不像如意斋小厨房做的,他们侯爷准会用完。 这事余亮不敢再提的事。他犹犹豫豫劝道:“侯爷,要不重新换位厨子吧,这样下去,你的身子如何吃得消。” 谢词安神色一愣,随后脸色突变,嫌余亮呱噪,冷声对他呵道:“出去。” 余亮赶紧禁声。麻利收拾一番准备退下。 腿还未迈出去,又听到书案后的谢词安淡声问道:“她今日还说了什么?” 余亮愣了愣,瞬间明白谢词安问的,是早上她们夫人回拒银票和俸禄的事。欲言又止不敢开口。 “说。” “夫人说,说……她再缺银子,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第25章 撂下这句话后,也不敢去看书桌后谢词安的神色,匆匆关门逃也是的离开。 谢词安半天不能释怀,心口像是堵上一块异物及不顺畅。 手上的名单也未翻动一页。 半饷后唤进余亮说要回府。 回到内院,他也不急着回雾冽堂,而是立予雾冽堂和如意斋的甬道口,怔怔出神半天才进自己院子。 院门口等候多时芙蕖,一见来人是谢词安,神色欢喜带着怯意,唤了声‘侯爷。’ 谢词安脚步一顿神色恍惚,与记忆中许多个他一入院门的场景重叠。 芙蕖见他不像往日那般冷漠,壮着胆子轻轻说道:“侯爷,奴婢在屋里为你泡好了热茶,不知侯爷可愿去奴婢屋里坐坐。” 余亮心中冷笑,他家侯爷定不会上钩。 谁知谢词安却说:“好。” 第13章 第十三章扳弯谢家的霸王因果论 这是芙蕖第一次听到他言语柔软,神色温和。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脚步仿佛踩在棉花上,轻盈柔软要飘起来一样, 她在前面带路,小碎步能迈出花来。 谢词安几步踏进玲珑轩,里面的景物摆设和如意斋大不相同。再一观前面带路人的背影和姿势。 他神色突变恢复到之前的冷清,驻足不前停了下来,他怪自己一时走神松懈了。而后他冷声开口:“谁准许你住进来的。” 芙蕖脚步一踉跄,还未反应过来。 又听谢词安继续说道:“余亮,即刻让她搬出去。” “侯爷,是夫人让奴婢搬进来的。”芙蕖心神飘了一阵后,总算被谢词安疾言厉色给拽回现实,小声哭泣道。 侯府哥儿们的主院基本都会有个小偏院,到了懂人事后,家中长辈会安排通房或近身伺候的丫头住到偏院里。 谢词安从小就住雾冽堂,十五岁时,陈氏也有意给她指两个丫头,被他一口回绝。 他从小心气就高,十分勤勉,早早就给自己定下了登科入仕的目标。那有心思去想这些,为此这个偏院就空置了下来。 他十六岁考中进士,虽不及他堂兄谢词佑探花郎风光,却是以二甲第六名的成绩及第甲榜,也算风头无量。 倘若不是他父亲战死沙场,他选择弃文从武建功立业这条路。只怕以他的决心和作为在六部的官职不会比谢词佑低。 后来,陆伊冉见这院子无人居住,连名字都没有,她便擅作主张取名为玲珑轩。 谢词安没有异议,陆伊冉第二日就把门匾都给挂上了。 那晚,谢词安以为只是陆伊冉的一句气话,根本没放在心上,谁知她一意孤行,真让旁人住了进来。一时间,陆伊冉要脱离自己掌心地感觉越来越强。 他挫败地捏了捏自己山根处,疲惫说道:“让她即刻搬走,从今后没有本侯地允许,任何人不准住进玲珑轩,听清楚了吗?余亮!” 最后两个字是咬牙说出的。 余亮胆战心惊回答:“听清了,侯爷属下不会再犯了。” 如意斋内。 陆伊冉回到府上已是傍晚,循哥儿八爪鱼似的抱住她不停喊娘。 就算疲惫不堪,她依然满足。 晚膳后,陆伊冉鼓励循哥儿,在院中平整的青石板上走路。摇摇晃晃,两眼笑成月牙,张着两手向她扑过来。 “娘的循儿真乖。” 两个亲吻鼓励后,循哥儿张着小嘴,笑道前俯后仰。 母子俩笑闹一番,也惹得其他几人开怀大笑。 直到,两个身影怪异突兀地出现在她们眼前。 仔细一看,是余亮拧着鸡仔似的芙蕖,连拖带拽把人拧回了如意斋。 他把人往地上一扔,啥话都没留,唯留了个潇洒的背影。 方嬷嬷几人,心中对芙蕖敌意满满,谁都不愿搭理她。 芙蕖躺着地上不愿起身,抽抽搭搭哭过不停,只有若辰还愿意去扶她起身。 陆伊冉抱着循哥儿漫步过来,柔声劝道,“别哭了,这事也怪我,过两日我便再去问问他,他不让你住玲珑轩,你就安心住在如意斋。” 事到如今她一个小小奴婢又能如何,幸好还有陆伊冉愿意要她也算万幸。 若辰扶着芙蕖进了她原来住的厢房,看到两人想携入内,陆伊冉才收回视线。 又对院中方嬷嬷她们几人开导起来。 “你们也不要再埋怨她。以后在如意斋,她愿意做事就做,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她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人,做的不可太过。” 方嬷嬷哀叹一声说道:“你啥都替别人想,我们还能如何,夫人还是想想明日怎么应付大太夫人她们吧。” 今日晌午,袁氏就来过如意斋,说是应皇后娘娘要求,府上每位主子必须交粮二千石协助谢词安一起筹粮。 明日早上,在云展敞厅过称。 前世陆伊冉差点把自己嫁妆上的粮食全交了,也未换来谢词安一句暖心的话。 这一世她一颗粮食都不会交。 次日云展厅中 袁氏和周氏在一旁记账,郑氏则带着仆人们在一边称粮。 一房挨着一房,就连老太太也到了场,粮食堆满整个大厅。 陆伊冉空手带着两个丫头到场,就显得太过惹眼。 她一进畅厅,个个停下了手中的事,抬眼看向她,就连老太太都有些惊讶。 第26章 “弟妹,我昨日去如意斋可说得清清楚楚,为何到了你们二房就成两手空空了。” 袁氏撂下账本脸色也垮了下来,本来交粮这件事大房心中就有怨言,觉得谢词安一个人搅得整个侯府都不得安宁,到时筹到粮,赏赐也是她们二房,与她们大房无关。 三房郑氏心中就算有怨,也不会吭声,上次要不是谢词安帮她们出面,只怕她们一家早被平阳候给嚯嚯没了。 陈氏见袁氏给自己甩脸子,气不打一处问道:“陆氏,你的粮了?” “回二太夫人的话,我没粮交。”陆伊冉镇定回道。 “岂有此理,难不成,你的疯病到此时还没好?赶快叫人,去把你库里的粮食搬出来,免得丢我们二房的脸。” “就算二房要丢脸,也不是妾身丢的。妾身脸没那么大。” 陈氏气得连捂心口,谢词仪跳起来呵斥道:“看你干的好事,把我母亲气病了,我长姐和长兄饶不了你。” “她还真有脸来。”周氏怨气及重,小声骂道。 敞厅大房和三房几位主子,齐齐指责陆伊冉,奴仆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七嘴八舌毫无章法,整个敞厅倒像巷子口妇人们嚼舌根的齐聚地。 老太太气得用拐杖重重戳地,大声怒道:“都给老身住嘴,嗡嗡,吵得老身头都疼。看看你们的样子,那像有头有脸的侯府主子,老身看你们倒像闲来无事爱编排人的老妈子。” 被老太太一顿骂后,都不敢再出声,又听她对陆伊冉说道。 “安儿媳妇,今日可是你的不是。作为府上一份子,况且夫妻一体,你就这样给众人做榜样,她们当然不服。” “祖母,孙媳未吃谢家的黍米,为何要为谢家交粮?” 此言一出震惊了全畅厅的人。而袁氏和周氏婆媳俩,脸色却是灰白一片。 “安儿媳妇,不可妄言,这传出去可是会戳谢家的脊梁骨。”老太太见陆伊冉有点不上道,越说越离谱,急忙阻止。 “祖母,孙媳有没有妄言,你可有问一下大伯母,和灶房的仆人们。” “我嫁进谢府两年不到,每日送来如意斋的,不是残羹剩汤,就是清汤寡水,就连孙媳生循哥儿时,送的都是寡水汤。孙媳嫁到谢府不是来讨饭的,我如意斋一院子的人,三餐都是出自父母赠与我的米粮。我没粮交,算合情合理吧。” 这些年她默默忍受着欺辱和不公,无人为她说一句公道话,今日一吐为快,道出满肚子的心酸委屈,原以为自己能无动于衷,谁知却是满面泪流。 陡然间,大厅内鸦雀无声,无人说一句话。 陈氏也知内情,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她脸色难堪自知理亏有些讪讪然。 生硬拿出她主母的气势说道:“这都什么场合,说这些无用的做啥。你自己不想交粮,还怪在我们身上,尽找些没用的借口,也不想想自己身份,还有脸在这里闹。” “妾身有没有找借口,太夫人心知肚明。” “你……” 沉默半天,老太太终于开口阻止,她知道三个儿媳嫌弃陆伊冉身份卑微,时常不待见她,没成想这般过分。 自从老太爷走后,她也无心在管侯府地勾心斗角,通常是能避就避,避不开就撂给下辈们,她只想,没有负担地安享晚年。 更不愿为了谁去得罪谁,唯一上点心的也只有谢词安的仕途,和自己婚姻不顺的女儿。 陆伊冉嫁进谢府时,她从心底也是不愿的。以为她和宫中传言的安贵妃一样,没啥本事就凭一张脸。 这样的女人娶进家门,既不能镇宅,更会消耗男人在外拼搏的热情和决心。长此以往闹得家宅不宁,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日久见人心,两年过去了。老太太看得清清楚楚,陆氏孙媳全心全意对自己的孙儿,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人。 她不仅心思良善还识大体,为了家宅安宁她忍气吞声,从不搬弄是非,对下人也是和颜悦色。 老太太从内心深处早就接受了这个孙媳。 到了此刻,她再不表态,只怕这场闹剧难以善了。 “安儿媳妇这个粮不必交。” “母亲!”三房儿媳异口同声反对。 “祖母!”周氏首先反对。 话还未说完,就被她婆婆袁氏推了推,努嘴指向已进大厅的谢词安。 众人都有些惊讶,一般在晨时后院很少见到谢词安。 大厅再次陷入沉默,尤其是袁氏见到谢词安冷着一张脸,心中有点怵。 谢词安漫步到陆伊冉身旁,垂眸静静看向身旁的妻子,脸上神色难辨。 陆伊冉感觉到谢词安的气息靠近后,她微微侧身看也未看他一眼,与他拉开距离。 第14章 第十四章当期待被耗光后 陆伊冉受了委屈,不但没有找自己相帮,反而对自己爱答不理,俨然把他当成了她们一伙人。 谢词安心中一空,涩意漫过心口,执着地看向陆伊冉,就等她像往常一样回应自己。 “安儿,既然你在府里,此事就由你来处理吧。”老太太向来如此,该丢手时绝不拖泥带水, 起身由仆人扶着出了厅堂。 陈氏见老太太走了,气焰又恢复如初,“儿呀,这陆氏是越来越不像话,竟然当着众人拆你的台,我看最近是太闲了,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第27章 “够了母亲!”声色俱厉的一声,响彻整个大厅。 吓得陈氏半天没吭声,袁氏和其他人也是一脸惧意。 从未见谢词安发过这么大的火。 谢词安脸色阴沉,对众人吩咐道:“厅里只留主子,其余人等退下。” 话音刚落,厅里的仆人眨眼睛间作鸟兽散,就剩下三房主子。 “大伯母,我想再问一次,陆氏她说的可是真的?”谢词安目光越过几人,直直看向袁氏。 “她……她这是诬陷,不信问问你母亲和你三婶。” 袁氏自不会承认,府上三房谁没欺压过陆伊冉,她料定谢词安只是虚张声势,不会真为陆伊冉出头。 “余亮把人带上来。”谢词安大声对外宣道。 袁氏和陈氏一看,被捆的几人全是灶房的厨娘,两人心中一咯噔。 几人不明所以,跪在谢词安面前,个个心惊肉跳。 “本侯问你们,如意斋的膳食为何不送?最好老实交代,本侯的耐心向来不好。” 几个厨娘不禁吓,一五一十全班拖出。甚至为陆伊冉坐月子熬的千年人参汤,实际进了大房袁氏和周氏肚里的事都抖了出来。 说到最后,谢词安的脸色已变得铁青。他一声令道:“拉出去,全部杖毙。” “侯爷,饶命呀。” “侯爷,是大太夫人叫我们这样做的。” 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一声盖过一声。 余亮带着侯府侍卫,把几人拖了出去大厅,片刻间大厅又恢复到刚刚的宁静。 三房主子也吓得飕飕发抖。 陈氏不相信自己儿子真为陆伊冉出气,哆哆嗦嗦道:“安儿,你是不是疯了。为了那个女人这样对待我们。” 陆伊冉在余亮些带人大厅时,就离开了此地,她不想再看这些人的嘴脸,也包括谢词安。 “那千年人参是圣上赏赐给她的,十分稀有。我让余亮拿去灶房炖的,你们竟然……”到最后,谢词安有些难以启齿说不下去。 大房婆媳俩和陈氏三人听后,毛骨悚然,如果这事被宫里那位知道了,不敢向下想。 郑氏黑着脸,不知是在为侯府担心,还是在为没喝到那人参汤而懊恼。 “我就知道我儿孝顺,不会真维护她,是为侯府的安危着想。” 陈氏稳定心神后,走到谢词安身边拍了拍他手臂,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侯府安危的确要紧,可我也不会,再任由你们这般对她。” “既然大伯母做不到该有的公允,那这管家权我此刻就要收回。” “安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一点小事,就要收回你大伯母的管家权。”陈氏就怕这管家权落到自己身上,她害怕麻烦不愿管中馈。 “母亲放心,我会让陆氏来管,不用你插手。”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径自出了大厅,关于交粮的事一字不提。 而后,谢词安穿过迂回曲折的游廊到了雾冽堂,他并未回自己院子,而是踏步跨入后院的甬道去了如意斋。 陆伊冉从敞厅回来后,收拾一番就准备出府。 今日她不去铺子,而是去城外给她表姐祝寿。准备把循哥儿也带上,让他出去透透气。 循哥儿穿一身红色锦袍,更加玉雪可爱,惹人喜欢。知道自己娘亲要带自己出门,欢喜地咧嘴一笑,自告奋勇下地硬是颤颤巍巍走了半个院子。 称赞声响起一片,个个抢着抱。 这和敞厅里冷肃揪心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地对比。谢词安驻足在院门,脚步反倒迟疑起来。 一想到刚刚陆伊冉在大厅中漠然的神色,心中又泛起烦闷,他大步迈进院中。 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院中方嬷嬷几人见机屈膝见礼。 芙蕖一脸委屈藏在若辰身后,连头都不敢再抬。 循哥儿看到他后,从奶娘怀中挣脱下来,摇摇晃晃扑向他。 谢词安心中一阵柔软,嘴角微扬,一把接住了自己儿子。 “爹爹。”今日循哥儿心情好,声音大而清楚。 “你娘亲了?” 循哥儿还不会说,用手指了指东次间。 谢词安抱着循哥,大步跨进厢房。 帘子的碰撞声,把屋内正在换衣衫的陆伊冉惊得猛地一抬头,她身上只穿了件裹胸和底裤,一身白得晃眼身形玲珑有致,尤其是胸前丰盈更甚以前。 谢词安就这样冒然闯进来,惊得陆伊冉连忙躲进内室满脸通红。 云喜急忙拿着玫红色软烟罗薄褙和长裙也跟了进去。 谢词安突见春光,脸庞发热耳背微红喉结未动,愣在原地不动。直到循哥儿在他怀中挣扎起来,他才醒神过来。把循哥儿放到塌上,自己随意坐在塌边上。 看陆伊冉这番穿着,猜测她定是要出府,谢词安更加坚定心中想法。 穿好衣裙后,陆伊冉神色有些不自然,撩帘走出来。 “侯爷来,是有何事?” “我没事,就不能来。”谢词安心头烦闷,随口回了句。 陆伊冉脸上一阵诧色,她竟从谢词安的语气里听到一丝怨气。随即一想,自己想多了,管他来干什么,今日可没什么罪可问。 自顾自地坐到梳妆台前,让云喜为她束发。 “你先出去。”谢词安对梳妆台前的两人说道。 第28章 云喜放下梳篦,自觉退下。 屋内剩下三人后,谢词安又沉默下来,他眼神一软,凝向已转过身来的陆伊冉。 “之前……,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如果我不在府上,可到衙门找余亮。” 想起陆伊冉在府上受过地欺压,谢词安除了自责外,更多的是一种,连自己都掌控不了地慌意。 她粮铺降价关门的事她不说,在府上被众人欺辱她不说,执意让别人搬进她亲手取名的院子,她也无所谓。次次留宿都被她赶走,甚至连他数日不回府她也不过问。 “不用了,妾身的事自己能解决。”陆伊冉语气笃定,神色平静没有一点起伏。 谢词安目光灼灼,就想在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却没有。他心中空落落的,不死心问道: “为何不用?” “侯爷忙。” 简短有力的一句话,让谢词安心中荒凉,不知如何作答。 “侯爷,过来究竟有何事?” “穿的这番浓重,是要去何处?”些许小事以往谢词安从不在意,此时他却固执地想知道。 “去城外给表姐祝寿,侯爷不允?” 谢词安低咳一声,转身捡起循哥儿扔在地上的娃娃,不自然说道:“那让童飞送你去。” 见陆伊冉不答,又解释道:“最近尚京不太平,带上他可护着你。” “陆叔也能护着我。” “他年纪大了,身手自不如童飞,否则你近日就少出门。”最后他也失了耐心,强硬起来。 “侯爷的粮未筹齐,来如意斋,不会是来同妾身聊闲话的吧。” 犹豫瞬间,谢词安开口说道:“我收回了大伯母的管家权,以后就由你来管中馈。” 陆伊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与他成婚两年才把俸禄交给她的人,如今要把整个侯府的管家权交个她。 谢词安见她半天不答话,又主动解释道:“往日我一心用在公事上,不曾留意后宅事,没成想大伯母把侯府管成如此模样。连你的用度和膳食都要克扣,以后管家权在你手上,就无人敢这般对你。”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她们是长辈,我也只能如此。” “侯爷就不怕我公报私仇,妾身管不了,侯爷还是找别人吧。”反应过来的陆伊冉想也没想就急着拒绝。 “你以后是侯府的当家主母,管家权就应由你来接。你的品行我放心,这事我已经定下,不准再推辞。不然,你那几家铺子,我让人去给你看,这样,你就有时间留在府里了。” 这般直白地威胁,陆伊冉不敢与他硬着来,不然她的计划只怕要落空。只有先示弱,委屈巴巴道:“妾身身子还没养好?” “你放心,我会让三姑母帮你。”谢词安心中一软,把她的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也不拆穿。 胳膊拧不过大腿,目前只能听之任之,走一步看一步。 第15章 第十五恩怨是个圈 去外城一路畅通无阻,并没遇到,谢词安口中的不太平事件。 前世陈氏很排斥陆伊冉的娘家亲戚,表姐夫妻俩上门来寻她,都会被看门小厮轰走。陆伊冉出府找她表姐夫看病也是偷偷摸摸的,几次三番后便与表姐一家生了嫌隙,慢慢的也就不再走动。 尚京本来亲戚就少,这一世她不会让此事发生,定会好好维系多多往来。 赶到她表姐家正好到午时。 表姐江锦萍今日过双十年华的生辰,来了不少宾客好友。 皆是她来尚京认识的手帕交,和她夫君郭绪认识的病人。她们大都是靠手艺营生的匠人和小贩们,见到陆伊冉的排场都有些畏手畏脚。 好在表姐是个活泛性子,话多人豪爽不一会儿气氛又活跃起来。 陆伊冉拿出她店铺里,卖相好的几款糕点来招待众人。大家见她态度随和,没有一点大户人家的架子,才敢用她的糕点。 她们对陆伊冉的手艺赞不绝口,没一会儿江锦萍的那些手帕交,就能畅所欲言向陆伊冉请教起糕点的做法。 午膳后,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去,陆伊冉才得空和自己表姐说上体己话。 江锦萍嫁给郭绪这个穷大夫前,江家人是全员反对,架不住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妥协让她下嫁。 两人婚后就来了尚京,江锦萍用她的全部嫁妆帮郭绪开了这个医馆。 郭绪凭自己的医术,几年后在这周围也算小有名气,两人已有两儿一女,夫妻和睦也算圆满。 循哥儿有奶娘守着,摇摇晃晃跟在三个孩子后头,开心地笑个不停,无奈腿短走路不稳,跟一会儿也只能干着急。 两个儿子也随了江锦萍的虎性子,见循哥儿走道不稳耐心一过,也不在理他。 只有最小的女儿,性子像郭绪文文静静愿意等着循哥儿,还给他用草折鸟儿,虫子。 见几个孩子在屋外砰砰跳跳,姐妹俩感觉又回到了她们小时候,自然而然想起了老家。 “冉冉,我娘昨日来信,说我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想带郭绪回去给他瞧瞧,可我怕他……”江锦萍自从嫁给郭绪后,他父亲也就和她断了来往,这些年只有她母亲和她通信。 “那还等什么,选过日子就回去吧,舅舅应是老毛病,萍姐姐你别担心。” 陆伊冉舅舅江致庭,常年头疾时常发作,家中生意都难顾及,是陆伊冉母亲江致清帮忙打理。 第29章 “那你何时回青阳,我们一起可好?” 陆伊冉心头一沉,自己已有半年未回娘家,做梦都想回到父母身边,再也不来尚京。可她在没找到替母亲生意上分忧的法子前,还不能回去。 母亲的店铺连关数间,她得想法子帮她渡过这个困境。 码糕点铺子的盈利如今还是可观的,能积攒一些是一些。 自己一走就是月余,先不说谢词安是否同意,要她管中馈的事都未料理好,她那能撩开手回青阳。 思忖一番,陆伊冉回道:“萍姐姐,你先回去,告诉我爹娘,等我买完这一季薯汤,到时就回去。” 江锦萍随口问道。“那要到何时?” 究竟要到何时,陆伊冉自己也不知道。 姐妹两本想晚上好好说说话,可还未到酉时,童飞就开始催促,说是侯爷的命令。 陆伊冉心中窝着一肚子火,也只能忍着。 童飞把他们送来侯府门口,就急急离开。 陆伊冉赶忙叫住,“童飞,你们侯爷今晚何时回府?” “回夫人,这几日,是侯爷筹粮的关键时候,只怕今晚回不了府,夫人还是别等了。”说罢,调转马头眨眼功夫不见人影。 陆伊冉反应过来后,脸色一红,对着童飞离开的方向嚷道:“谁要等他。” 接连十多日,谢词安都未回府,住在衙门。 * 奉天殿内 孝正帝坐予御案后,一脸阴沉。 大监薛公公侍立一侧,也是屏声静气不敢出声,偷眼一看铜漏,都亥时过半了。 “薛禄,再派人去看看京兆府闹成什么样了?” “是。” 薛禄躬着身子退到外面,对殿外近侍吩咐一通后,又回了殿内。 孝正帝没想到,不到半月的时间,谢词安就设法筹到了粮。 他剑走偏锋掐住粮食的源头,在西门码头抢到了粮食。 与其说是抢,不如说是合理缴粮。 以治理尚京治安为由,把粮食全弄到了他这个皇城使手上。无人再抢粮食,城内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商户们气不过,到京兆府状告皇城使谢词安。 京兆尹苏齐伍却驳回他们的状子,并怒斥他们阻碍皇城司执法。 接连十日,日日都有皇城司的人在西门漕运码头,一家一家地卸粮。 粮商们怨声载道,连连喊冤却无可奈何。他们擅自抬高价格,本就扰乱市集不利百姓,官府没人管,粮商们更加猖獗。 百姓们叫苦连连却无数诉说。如今粮价恢复到从前,他们不再饿一顿饱一顿,人人称赞皇上做了件利民利国的善事。 今日,有人动员全城粮商去京兆府状告皇城司,数百人被拦在衙门外,闹得人心惶惶。 一刻钟后,刚刚那位领命办差的近侍,躬身入了奉天殿复命。 孝正帝一脸怒色问道:“说吧,如今府衙什么情况?” “回皇上,谢都督已把这场闹剧给平息了。” 孝正听闻后,脸上怒色更甚,他拿起手上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近侍们吓得不寒而栗。 片刻后,又听到孝正帝问道:“他是如何平息的?” “回皇上,谢都督吩咐衙役,一次只放一人进衙门。进去一个,就按他手上的名单,算出他们抬价后赚的银子,如果想要他手上的粮,就让他们拿这期间赚的银子去换。”那近侍哆哆嗦嗦跪在殿中,说了个大概。 孝正帝不死心,继续问道:“最后了?” “回皇上,进去十人后,无人敢再进去,各自散场离开。” 回完后,孝正帝半天不作声,一脸凝重。 薛禄挥手把人赶了出去,如果可以,他想自己也能消失。 孝正帝一场计谋又落了空。 东宫太子让人抢粮,他是默认此事的。本以为可以让谢词安雪上加霜,逼他主动交出陈州军军权,没成想他反而将计就计一箭三雕,让他们父子俩偷鸡不成蚀把米反着了他的道。 那晚后,再也没有粮商来皇城司取粮,城里的粮食也无人敢随意抬价。 此次一共筹粮三十五万石,北境战事的粮草算是备足了,也能抽出一部分解决北境农户们的缺粮危机。 衙门内,谢词安坐予上首,听童飞汇报完筹粮情况,随即又想到接下来的军饷。 “侯爷,军饷还差半数,接下来到哪里去筹?” 童飞看过账本后,一脸愁意。他跟随谢词安多年,主仆俩还是有些默契,想的是同一个问题。 谢词安一脸平静,不慌不忙说道:“军饷不急,我自有办法。” “侯爷,万不可用再动你的私产了,这大齐的名门大户可不止护国候一家呀。” 谢词安的那些私产,都是他用军功和命换来的,童飞实在不忍他这般大公无私全搭进去。 军饷已筹集二十万两,其中一半都是谢词安变卖自己私库得来的,另外十万则是皇后娘娘和谢家的亲戚朋友一起捐赠的。 谢词安把账本翻阅一遍后,说道:“现在还不到与他们大动干戈的时候,军饷不急。” 在尚京这些大户和谢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大多都是名利场上地往来,却不能不顾。 “粮食先不宜交户部,暂留在皇城司。” 第30章 “是,属下记住了。” 童飞点头应答后,回了账房。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说话声,谢词安不悦地轻蹙眉头。 他处理公务时,向来不喜人打扰,正想叫余亮把人赶走时,却见他推门而进。 “何事这般吵闹?”连日地忙碌,谢词安的嗓音有些沙哑和疲惫。 余亮回禀道:“侯爷,长公主来了。” “是为何事。”谢词安有些意外,谢府与长公主甚少来往。 “说是自愿捐粮和银钱。”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同胞长姐,她夫君淮阴候,穆耀珣是尚京城有名的皇商,主要做药材生意。大齐一半的药材都出自他家,家产丰厚富可敌国。 谢词安虽不知她此次这般慷慨的用意,踌躇一息后对余亮吩咐道:“请她进来。” 余亮把人带到正厅时,谢词安已起身想迎。 长公主身份显贵,平常对人冷冷清清,今日见到谢词安却是笑容满面热情随和。 谢词安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与长公主客气一番后,把她请到大厅主位落坐,自己则落坐予她下首右侧。 余亮看茶后,谢词安直言问道:“听说长公主要捐粮和银钱,谢某不才,不明白公主你为何把银粮要捐到谢某私人手上,而不是直接交到国库。” 不怪谢词安要多问一句,上次南边旱灾户部去征粮,她一颗粮都不愿拿出来。 此次这般大方,任谁都会忍不住多想。 更何况她与当家圣上的嫡亲关系,怎会帮自己解围。 “谢都督,不必忧心本宫的用意,定不会害你。本宫已让人把粮运到你衙门,黍米两万石。你此时就可以派人去称收。” 说罢她身后的仆妇,又从一个紫檀描金小盒中拿出一大叠银票,交予长公主。 “这里是十五万俩银票,稍后你可让人再清点,你最近筹粮银本宫也听说了,本宫应当支持你这利国利民的差事。” 谢词安见她态度诚恳,不像有别的动机,遂爽快接受。 “长公主深明大义为大齐,谢某感激不尽,必会登记在册交由国库。日后长公主有何吩咐,谢某自当尽力而为。” “谢都督不必客气,本宫倒不是那深明大义的英雄,抛开这皇室公主的身份,本宫也只是一个平常母亲,所求不过是望自己的孩儿平安顺遂,为此本宫更应该谢你。” 刚刚疑虑才消,这般一说,谢词安又不开始不安起来,他孩儿的顺遂和他又有何关系? 自己与他儿子并不想熟,宫中宴会也只是隔得老远见过,只听说她儿子霁月公子外貌出众,尚京喜欢他的姑娘能从皇宫排到朱雀大街。 “只怕长公主要谢的人不是谢某,所以这些银粮,还请长公主三思。” 长公主抚了抚自己袖口,漫不经心道:“确切地说本宫要谢的人,的确不是你,而是你的夫人陆氏女。” 第16章 第十六章如意斋的膳食让侯爷折腰 长公主离开后,谢词安脑中止不住胡乱猜测起,陆伊冉与穆惟源的关系。 虽长公主只说了一句:她的善意提醒,救了她儿子一条命。 这善意提醒的背后,对于谢词安来说,埋藏了太多他不知道的情况。 最乱他心神的就是,陆伊冉一切的反常是不是与穆惟源有关。 余亮进去送膳,被谢词安赶了出来,进去点灯也被他轰走,他就坐在黑漆漆的厅中一动不动。 挣扎良久依然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唤来暗卫核实当日的情况。 听到两人并未做僭越之事,心下稍霁,才吩咐余亮回侯府。 回到府上,径自进了如意斋。 今日他回来得算早,晚膳才端上桌,陆伊冉还未动筷箸。 她随口问了句:“侯爷用过晚膳了嘛?” 谢词安冷冰冰问道:“不曾。” 方嬷嬷自不敢怠慢,恭敬回道:“奴婢,这就去给侯爷舔碗盏。” 两人沉默用膳。 奶娘在一旁喂循哥儿的米粥,一碗粥见了底。 陆伊冉抱过来亲了亲,忍不住夸赞,他捂嘴羞涩一笑。又转身看向自己爹爹求表扬,自己这个爹爹有些木讷,只伸手摸了摸他脑门。 膳毕,方嬷嬷带着云喜收拾一番,抱住循哥儿,几人麻利退到屋外。 谢词安浅饮一口清茶后,淡声问道:“你何时认识淮阴侯世子的?” “妾身不认识。”陆伊冉神色一愣,回道。 谢词安冷哼道:“不认识,你为何要救他?” 见陆伊冉半天不回,谢词安心中怒火倏地蹿起,继续说道:“长公主,今日到衙门特地来感谢,说你善意地提醒救了她儿子一命。还特意发了请帖,要你去参加她家惟阳郡主的及笄礼,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现在,我就想问你,如何知道穆惟源那天有难的?” 事情来得太突然,来不及细想,她怔怔出声:“回侯爷,妾身只是做了个梦,梦见穆世子有难,就如实告知。妾身与他也并不认识。” 实属荒诞,谢词安却找不出反驳之词。审视一番后,也未见陆伊冉脸上有半点慌乱。 “侯爷,妾身又做错了什么?” “无事。”有些气闷,但他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只好作罢,他继续说道:“我拒了长公主地邀请,日后,你好好和三姑母一起打理中馈之事,你的铺子,我让人帮你打理。” 第31章 不让她出府,之前的决定岂不是白搭。可谢词安一项说一不二,现在与他争执起来,对她没一点好处。 陆伊冉柔柔回了句:“妾身知道了。” 沉寂半天后,谢词安抬眸却见她满眼泪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心中一叹,又忍不住说道:“我只是让你少出府,没让你不出府,况且,你还得照看循儿,身子如何吃得消。” “眼看妾身的糕点铺子,刚有点起色,侯爷就不让妾身打理,之前地努力全都白费了。妾身心中有点难受。”陆伊冉轻轻抹开脸上的泪水,可越抹越多,眼眶微红。 谢词安忍着想为她擦泪地冲动,脸色也柔和不少,低沉说道:“费心思打理铺子,不就是想多赚银子,那为何上次给你的俸禄和银票你要退回来,” “侯爷要筹军饷,你的银票和俸禄妾身不敢收。” “为何不敢收,那是你应得的,必须收下,不许退回来。”他一想到,上次余亮带回来的话,就有些心情不畅。 “以后我的膳食,还是由你们如意斋做。” 谢词安本想说让陆伊冉亲手做,随即一想,她不得空,犯不着为一顿饭,累着她,方嬷嬷做也行。 陆伊冉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只能轻轻应了声继续说道:“侯爷,那妾身的铺子也不能不管。” “两日出府一趟。” 两日总比不出府强,只能先按兵不动,这已是谢词安最大的让步。 两人说话间,余亮擅自做主把谢词安的随身箱笼拿了过来。 “夫人,这是侯爷的衣物和书册。”他交给陆伊冉后,转身离开。 陆伊冉一脸懵。 谢词安脸色一红,他瞥了眼她后,自顾自地进了内室。 方嬷嬷很有眼力劲,早已备好热水。 陆伊冉听到内室的沐浴声,心中一紧,知道今晚逃不了要与他同房。 如果再拒绝,她可不敢保证,谢词安的耐心用光,让她不准出府,就不划算了。 与赚银子比起来,一切都能忍。肌肤之亲不费脑子,出力的也不是她,闭着眼就行。 两人快有半年未同过房,此次谢词安说不上温柔,又急又狠。她紧紧圈住谢词安的脖颈,忍着不适和胀痛,紧张感一过,才感到一丝愉悦充盈着她的大脑和全身。 谢词安健硕的胸膛上全是汗水,使得胸口的那颗红痔愈发红艳,在陆伊冉眼前来回晃动。 陆伊冉脸庞艳若桃红粉嫩白皙,眼睛如一汪春水,让他愈发沉沦不舍。 他像那凿山的莽夫强风激雨地摧残着她,一直折腾到半宿。 次日一早。谢词安就离开了,走时特意交代日后膳食送到衙门门房即刻,还不忘赏赐方嬷嬷和其他几人。 陆伊冉睡到辰时才起身,方嬷嬷进来伺候时,一脸地欢快。把谢词安交代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诉她。 她表情平淡,拖着酸痛的身子下了床榻。 不由得想起,自己和谢词安两人前世今生的同房境况。 事前她占主动,到了床榻后,就是谢词安占主动,他蛮狠强势不给她留一丝余地。自己则是温顺乖巧被迫接受。 今日她身子不适,没去铺子也没去云展厅,让阿圆去给三姑母告一天假。 三姑母谢庭芳原嫁给宜阳候祝鸣折,后来三姑母长子病逝后夫妻离心。 谢庭芳心中再无留恋与宜阳候和离。离开宜阳侯府,她住在尚京别院,并未回谢家,怕影响谢家未侄女们的名声。 那时府里已是谢词安当家,他二话没说把谢庭芳接了回来,把她安置在老太太的隔壁院落。 谢家其他人就算有意见,也只能私下抱怨几句。这次让两人管中馈,只怕又是一场浩劫。 她要设法,把中馈管理权转交出去。毕竟六年后,离开谢家和谢词安地计划不会改变。 难得闲下来,陆伊冉便让嬷嬷在院中多摘些花儿,她许久未插花,手都有些生了。 方嬷嬷照样拿出,那一对陆伊冉宝贝得很的蓝色琉璃花樽,擦干灰尘,放于八角桌案上。 “嬷嬷,把这花樽放起来吧,四姑娘谢词仪没出嫁前,都不要拿出来。” 方嬷嬷不解问道:“这时为何?” “别问了,先放起来吧。” 她自己则从库房,拿出一只缠枝花卉小口梅瓶和一只白釉细腰高瓶。 循哥儿见自己娘亲今日未出府,使劲挣脱开奶娘的怀抱,欢快地扑过来捣乱。 陆伊冉只好麻利插完,放到屋内,准备给她爹娘写封家信。 上次她爹爹在信中说,她娘亲的店铺已关了好几间,她有些担心,想问问具体情况。 还未提笔就听到院内说话声。 随后阿圆把人领了进来,见到谢词婉难得出现在如意斋,陆伊冉有些意外。 “真是难得,二妹妹今日有空能来如意斋。” 陆伊冉私下很少接触大房的人。 谢词婉平时文静内敛,两人见面也只是颔首示意,连话都很少说。 “实在抱歉,打扰到二嫂了。” “不打扰,二妹妹请坐,” 谢词婉谈吐优雅容貌出众,谢词微有意让她进宫,制衡陆伊冉姑母安贵妃。谁知,人家志不在此,拒了谢词微的好意。 “听说长公主给二嫂发了请帖,不知到时可否带上妹妹我。” 第32章 其实穆惟源作为谢庭毓的学生,与长房的谢词佑关亲近,谢词婉从小就与穆惟源十分熟络,为此长公主的请帖老早就发到了谢词佑手上。 谢词佑要上衙不得空,原本是让周氏带着谢词婉去参加的。后来被袁氏极力阻止,她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意,是想让她断了这份念想。 陆伊冉自不知道这些曲折,但她知道谢词婉对穆惟源的心意,便明白谢词婉今日来找她的目的。 “只怕要让妹妹失望,侯爷已替我拒了。” 谢词婉不由得一阵失落,她勉强笑了笑,就要告辞。 陆伊冉与谢词婉没有恩怨,她也没有像自己母亲袁氏那样欺压自己,有时反而会帮自己解围,比起谢词仪和其他的谢府的姑娘,她要好太多。 突然间,陆伊冉很想劝劝她莫要在执念下去,陷得太深伤的只会是自己。可她却开不了口,□□二字除非自己看透,否则只有南墙才会让人彻底醒悟。 她有些不忍心,开口道:“二妹妹莫要失望,请帖我去要回来就是,正好我也想见见我姑母。” “多谢二嫂。”谢词婉脸色微红灿烂一笑。 谢词婉走后,陆伊冉却犯起了愁,她要如何去要这个请帖,谢词安才愿意给她。 给家中写好书信晚膳都未用,陆伊冉忍不住困意,倒在床榻上就睡了过去。 醒后天已全黑,屋中点了盏琉璃灯,陆伊冉睁开惺忪不清的双眼,隔着床帐看到罗汉塌上的人影。 她边撩床帐边说道:“嬷嬷,什么时辰了?” “戌时。”低沉磁性的男声。 陆伊冉动作一顿,诧异道:“侯爷。” 第17章 第十七章暗自较量 谢词安低声说道:“起来用膳吧。” “侯爷也还未用膳?” “嗯。” 陆伊冉趿拉着丝履起身,心中纳闷他不会是在等自己吧。 方嬷嬷和云喜在廊檐下听到屋内的说话声,就知是陆伊冉醒了,两人转身进了小厨房把膳食送进屋内,摆到桌案上。 “侯爷,夫人用膳吧。” 今日嬷嬷备了蟹酿橙、粉煎骨头、黄金鸡、蜜煎樱桃肉、米糟猪蹄爪等,还有几样是陆伊冉叫不出名字来的。 她一阵心疼,有些怪嬷嬷太过浪费。 平常她们几人用膳,最多三四道菜,为谢词安铺张实在不值得。 方嬷嬷厨艺好,擅长做南方菜式,陆伊冉的厨艺就是同她学的。 谢词安对膳食并未多挑剔,只是吃顺口了如意斋的味道,好似就放不下了。 见主子两坐一起膳,方嬷嬷心中才踏实,她置之不理自己姑娘幽怨的眼神。她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只要自己的膳食做的好,侯爷就会多来如意斋,夫妻俩才能和和睦睦再添子嗣,她也才对得起她们姑娘对自己的一片心意。 陆伊冉最喜欢吃蟹,一盘蟹酿橙几乎都进了她一人肚子。之前只要谢词安在如意斋用膳,她都是小心翼翼的,顾及着吃相,就怕在他面前露丑,让他不喜。 如今她才不管,只要自己吃饱,吃回本,他喜不喜欢关她何事。 比起陆伊冉谢词安的动作就要优雅斯文很多,他喝完参汤,膳就算用好了。 桌案上的菜,也七七八八用了大半。 陆伊冉轻抚了下自己肚子,撑得不行,只好也放下筷箸。谁知,寂静屋中被她一个饱嗝声打破。 几人惊讶齐齐看向她,她脸色微红难为情地捂住嘴。 谢词安随即移开视线,神色看似与平常无异,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云喜和方嬷嬷收拾好碗盏退下后,陆伊冉犹豫一瞬后,说道:“侯爷,郡主的生辰,妾身想了想还是想去,你能把请帖给我吗?” “为何?”谢词安身子逆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听到他冷冷的语气 “妾身许久没参加宴席了,也想去看看热闹,听说我姑母也要去,我想和她说说话。” 他转过身来,审视陆伊冉半天,才不情不愿回了句:“等我下衙后,陪你去。” 陆伊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讶然道:“啊?” 女子的及笄之礼一般只邀请女眷,他一个大男人去,实在显得怪异。 谢词安抵唇干咳一声,表情不自然道:“长公主慷慨捐粮和军饷,我本应上门一表谢意,正好带上你。” 还成了他带她了。 膳也用了,茶也饮了,陆伊冉以为谢词安又要留宿,有些害怕他床榻上的虎狼之态,磨磨蹭蹭许久就是不愿去沐浴。 “今晚我还有事,要回雾冽堂,你歇息吧。”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谢词安一句话让她如释重负。 “嗯。” 陆伊冉不但不挽留,还口气欢快地应一声。听得谢词安心中不快,他蔽膝一摔,疾步跨出厢房。 匆忙的脚步快到雾冽堂时,才停驻下来。脑中浮现出,两人第一次同房后,她目光楚楚满脸泪痕娇羞地缩在床榻角落,无助又胆怯的样子,心中忍不住一颤,什么怨言怒气都没了。 以后两人每次同房,陆伊冉都有些战战兢兢怕他。 谢词安自责又内疚,可又管不住自己想要更多。 “明日提醒我,早朝后便下衙回府。”谢词安对身后差点撞上自己的余亮吩咐道。 第33章 “属下记下了。” * 翌日晨时一用过早膳,谢词婉就来了如意斋,等着陆伊冉。 见到下衙回来的谢词安脸色霎时一白,支支吾吾说道:“二哥哥,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谢词安不明所以,疑惑看向已收拾妥当的陆伊冉。 陆伊冉像护鸡仔似的,把谢词婉护在身后,强作镇定说道:“二妹妹和郡主交情甚好,也请了她,正好我们一同前往。” 屋内光线有些黯淡,谢词安刚刚还未注意她的着装打扮,随着她身子一晃到谢词安眼前那刻,陆伊冉说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未听清。 心思全在陆伊冉身上。 她一身碧色水袖细丝绫裙,玲珑身形突现,头上戴一枝翡翠玉簪,一对松石耳铛。整个人清新脱俗,美的让人窒息。 饱满柔软的红唇上还稍稍描了层口脂,让人忍不住想吻上一口一泽芳香。 谢词安喉结滚动,连忙错开目光,气愤得把人拉进内室,冷喝道:“把衣服换了,嘴上的东西擦掉。” 陆伊冉实在不知他发的什么疯,有些恼怒道:“我不。” 谢词安动了气,抢过陆伊冉手上的帕子就去擦她的唇,触到柔软和温度那一刻,烫手似的又抽回自己的手。 不由得像起两人亲密时,自己是如何疯狂啃咬,搅动她的口壁,瞬间一股热浪流过他的全身。 他急忙出了内室,匆匆并留下一句:“换件褙子,我在车上等你,不然今日都别去了。” 陆伊冉好好的心情被他搅合了,可一想到等她多时的谢词婉,又只能忍了。她只好顺便换了件丁香色丝绸斜襟褙子。 三人巳时才到淮阴侯府,一进侯府正院,立马引起了一阵不小地轰动。 尤其是谢词安,尚京城有谁不知道他。 再一看他身边的陆伊冉和谢词婉,两人容貌绝色,气质出众,都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淮阴候和长公主夫妻俩热情把他们三人迎到大厅,甚是热情。尤其是长公主拉着陆伊冉的手就不放,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长公主自动捐赠银粮一事被众人知道后,城里的百姓们纷纷夸赞,以至于她家铺子的生意都比平常好了不少。 尚京城的其他名门大户们也不甘示弱,陆续到皇城司捐赠。 为此,不到十日,五十万俩军饷已全部筹齐。 此事长公主可算是帮了谢词安大忙,他备的礼自然也不轻。光锦缎纱罗蜀锦这些名贵料子就有十匹,更别说他献给淮阴候的文房四宝,个个都不是凡品。 接着,长公主吩咐仆人去唤穆惟源。 穆惟源正在自己书房招呼宗亲兄弟,一听他的救命恩人来了,心止不步砰砰乱跳,脚步时快时慢。 一进正厅,当看到陆伊冉那刻步子像生了根,旁人说什么,他一概听不见。 “惟愿师兄。” 直到谢词婉清脆的呼喊声才把他唤醒,接触到谢词安冰冷的眼神时,才恍然失措,向几人微微拱手一礼。 “见过谢侯爷,谢……夫人,和婉儿妹妹。” “穆世子有礼了。”谢词安淡淡回礼后,目光不停在陆伊冉和穆惟源两人身上徘徊。 见陆伊冉对穆惟源并未表现出异样的情愫,才稍稍把心落到实处。而反观穆惟源,他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地想法,广袖下的两拳握得紧紧的。心中暗下决定,不让穆惟源靠近陆伊冉半步。 随后仆妇在长公主耳边说了声午时到了,便把谢词婉和陆伊冉请到她女儿住的院落观礼。 淮阳侯夫妻俩要去参见自家女儿的及笄礼,只能让穆惟源来招待谢词安和一些族亲男客们。 陆伊冉和谢词婉,随着长公主和一众宾客来到了郡主住的蝶梦阁。 届时安贵妃也刚刚赶到,姑侄女手拉着手就舍不得放下。 惟阳郡主身穿采衣,头戴素白玉笄,她面向高堂上的父母,跪坐在他们面前。 正宾高声吟颂祝词。 长公主平时一副严母形象,此时也忍不住泪流,偷偷的抹泪。淮阴候也是眼眶微红。 这幅景象,让每个前来观礼的女宾客都深有同感,个个眼里有泪,忍不住感触。 陆伊冉和安贵妃也不例外。 祝词完后,长公主起身来到小郡主面前摘下玉笄,为她戴上一枝鎏金嵌宝石的发钗。 淮阴侯也起身送上他的礼物,是一根马鞭。 众人都有些不解,小郡主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连声说谢。 正厅这边却是火星味十足,谢词安和穆惟源两人正在暗自较量着。 穆惟源本意,是赞谢词安战功赫赫,带兵老练。 可到了谢词安这儿却变了味,听不得一个‘老’字,立马回击:“谈老练本侯还算不上,只比你大三岁。” 噎得穆惟源又另改话题问他:“侯爷,平常看何类书籍?” 谢词安回:“不看书籍,只看公文。” 这暗讽穆惟源白读书,没功绩。 一来二去,穆惟源也觉察到了谢词安对他的敌意,只好收了声。 可谢词安却不依不饶起来:“本侯一直对穆世子的出行时有个建议,不知世子愿不愿意听听。” 穆惟源虽不知是啥好问题,但作为主人家不能失礼,依然文质彬彬回道:“谢侯爷请说?” 第34章 “职责所在,本侯想提醒一下穆世子,应当换个马车,不然姑娘们总追着你跑,手帕丢来丢去,影响大齐的时风。” 穆惟源脸色一白,谢词安这是在嘲笑他一个男子,靠美貌在尚京行走,丢尚京的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接道:“人人都说尚京城的谢侯爷武艺高强,用兵入神,今日惟愿才见侯爷还有一样本事也无人可及,那就是编排人的本事。” 一众吃瓜的男客们也是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两人动手打起来。 眼看谢词安脸色铁青,穆惟源的大伯立马才岔开话题,让两人熄了火。 谁知入席后,谢词安依然不依不饶挑衅说道:“不知穆世子海量如何?能否与谢某切磋一二。” 第18章 第十八章难道是他看错了 男人们的战争简单粗暴。不是刀剑比试,就是吟诗作赋。今日两人却延伸到了酒宴上。 穆惟源彻底惹恼,儒雅人也是有脾气的。 菜品还未上齐,一壶上好佳酿被两人喝光,其余几人就只闻了过酒味。 诗词歌赋也许谢词安赢不了穆惟源,可论起酒量,什么烈酒他没喝过。等第二壶上桌后,穆惟源已醉地东倒西歪。 谢词安凑近他身旁,悄声说道:“离本侯的夫人远点。” 酒宴后,长公主把女眷们请到自己的私人马场,她女儿惟阳郡主最喜欢赛马,长公主安排了赛马、 投壶、 行酒令、音律古琴等 ,让女客们玩得尽兴。 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自己寻找合适的儿媳。 这么好的机会,陆伊冉她们三人自不会错过。早把谢词安,要她们宴席后就回府的嘱托给忘得干干净净。 谢词婉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第二个,都出来了,更不善罢甘休。 长公主的私人马场,建在外城,女眷们都有自家马车,半个时辰后陆陆续续到达。 这马场比她们想象中还要大。听说每日来赛马的人络绎不绝,今日特意关门一日。 客人们到时,场地早已布置妥当,各自找自己喜欢的乐子。 谢词婉是有名的才女,她的强项是琴技,早早就找了和她相熟的姑娘,坐到了琴场上。 陆伊冉则和安贵妃,还有身旁的其他贵眷们则被长公主带到看台上。 惟阳郡主一到马场,就紧紧拉住,她父亲刚刚给她送的那匹汗血宝马不松手,并吩咐马场仆人去召集愿意与她赛马的女眷。 一圈询问下来,只有稀少伶仃的几个手帕交,还是之前被迫的。 今日许多贵女,都是为穆惟源而来的。首先就要长公主满意,仪态尤其重要,别说她们多数都不会骑马,就算会骑,上了马背那还有仪态可言。 已婚的贵妇们更不会出这风头,她们的夫君不在意她们的马上风姿,只希望她们做贤妻良母。 惟阳郡主见无人与她比试,心中失望,可又不想错过今日这个特殊的日子,便又让身边的丫头一个一个去问。 这次要好些,找了两个年纪有点大的妇人,她们身形圆润,只怕上马都费劲,一看就是来凑人数的。 她哀叹一声,大声吼道:“谁愿意与我赛马,今日一过,这马场就归我了。赢了本郡主的,就可拥有这马场三成的商股。” 穆家不缺银子,长公主夫妻俩对这个女儿十分宠溺,几乎是有求必应。 为了让人相信,她随即让人找来纸笔写下凭据,并征求看台上长公主的意见。 长公主神色平静,当即颔首示意表示同意。 一侧的陆伊冉和安贵妃都有些惊诧,没想这一家人都来真的。 这马场一日的收入绝不少于千俩,一日就能有二三百的收入,那一年算下来,比陆伊冉几个铺子的流水可强多了。 她有点心动。 安贵妃看出了她的想法摇头制止,凑近她身旁悄声说道:“冉冉还是作罢吧,郡主的骑术可是从小练就的,尚京想要在马术上塞过她的,只怕像你家侯爷那样的才行。” 陆伊冉看了眼郡主身旁的汗血宝马,比一般的赛马腿长还健壮得多,就只这么一看,就能感觉到它奔跑的速度。 这种情况下要赢过郡主的几率很小,可她又不甘心,条件的确很诱人。 如果这个马场她能有三成的股商,那么半年后,再加上她积攒的银子,就可以帮母亲周转一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周边十几位年轻女眷加入了进来。 陆伊冉也受到了鼓励,拉着阿圆就下了看台。 任凭安贵妃干着急。 阿圆为她换骑装时,有些担心,忍不住提醒说道:“姑娘,要不算了吧,大不了,我们如意斋日后只吃两顿饭,我零嘴也不吃了,还不行嘛?” “不行。”陆伊冉隔着帘子对阿圆说道。 片刻后,她穿好骑装出来,继续不依不饶说道:“做我的丫头零嘴都没有,我才不丢这个人,别小瞧你姑娘,日后不但让你吃零嘴,还让你天天不重样地吃。” 她一身玄色窄袖长衣,配一双同色长靴。长发用发带高高束起来,比平常多了一份干练和英气。 阿圆一脸痴汉样,早忘了之前的担忧,笑呵呵说道:“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一切准备就绪后,马场仆人给她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那仆人躬着身子要给她当人肉墩,以为她和其他女眷们一样,也只是图过新鲜。 第35章 谁知,陆伊冉却镇定说道:“你起来吧,我上马,从不用这样。” 她脚踩在马镫上那刻,记忆好似复苏了过来,身轻若燕翻身上马。 看台上的安贵妃才稍稍放心些。 十几人坐予马上一字排开,马儿已躁动不安起来。就等着那一声铜锣响。 惟阳公主的马儿最醒目,她居于正中。陆伊冉在她左侧,两人之间隔了三四人。 她轻轻摸了摸马头,贴着马耳低低柔声几句,谁也听不清她说的啥。 这次比试的要求简单,以起点为终点,沿马场跑十圈,最先跑完的人,获胜。 马场判官把规矩宣读完后,手指一挥,铜锣声一敲。 马儿嘶鸣,如离弦之箭,跨了出去。 惟阳公主她一身红色骑装,遥遥领先。 一圈下来后,陆伊冉屈居第三, 她摒弃杂念,耳边只有呼呼风声,和有规律的马蒂声,像是回到了,在青阳山林无拘无束奔跑的日子,更像是她心中一直期望的那场赛马节,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 第五圈下来,就只剩下惟阳郡主,徐将军的嫡女徐蔓娘,和陆伊冉三人。 三人一红,一白 一黑,马儿跑的极快四蹄翻腾,远景只能看到飞扬的三色人影。 惟阳郡主一直位居首位,陆伊冉已越过徐蔓娘位居第二。 三人不近不远地跟着,但到八圈的时候,惟阳郡主明显感觉到陆伊离她越来越近。 她转身就能看到靠近她的马头。 惟阳郡主神色一振,危机感越来越强,她扬起马鞭用力拍打着马。马儿接受到了信号加速狂奔起来,一摔之前的漫不经心。 到第九圈点时,陆伊冉又落下惟阳郡主一大截。 比试越来越激烈,许多女眷们也放弃了自己的乐子,都凑到看台上来看三人赛马。 第九圈过半时,徐蔓娘放弃了,她也看出了两人地拼劲。 希望陆伊冉赢的为她揪着心,但有觉得希望不大。 已到场许久的谢词安,伫立在围栏一角。他宁愿自己看错了,也不相信马背上玄色骑装的女子是陆伊冉。 第19章 第十九章商机再现 一旁的余亮惊得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把眼睛搓了又搓。 实在不敢想象,平日里温柔娇弱的夫人,和如今马背上英姿勃勃的女子是同一个人。 “侯爷,那……那是夫人吗?” 谢词安来不及回答余亮,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陆伊冉,好似一眨眼就会消失一般。 不会骑马的人不懂,以为她到此时已竭尽全力,但是谢词安知道她再等最后地冲刺。 适才他把穆惟源灌醉后,正想抽身带陆伊冉和谢词婉回府时,就被淮阴侯请到书房。 与他客气寒暄一番出来再去寻人,整个院子都空了,一问才知道她们来了马场。 就在惟阳郡主的马儿到终点不足二三丈时,大家都以为郡主必胜的瞬间。 而看台上和围栏外的女客们却发出阵阵惊呼声,也拉回了谢词安的注意力。 只见陆伊冉侧身单脚倒挂在马背,马儿发了疯似的,越过惟阳郡主的汗血宝马,往终点冲去。 关键时刻,谢词安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他从未这般紧张过,屏声敛气为陆伊冉捏着一把冷汗。 陆伊冉柔软灵活的身子,极快地又回到了马背上,她轻轻捂住马儿的眼睛,刚好到终点。 欢呼声四起,惟阳郡主像定在马背上一般,晚陆伊冉几步到终点。 看台上的长公主和安贵妃惊得倏地起身。 “侯爷,夫人竟然赢了郡主。” 余亮在谢词安身后欢呼道,竟然比他过年领了赏银还要高兴。 谢词安一想到,陆伊冉拼命赢惟阳郡主,只为了这马场的三成的商股,就抑制不住滔天的怒火, 对余亮冷喝道:“回衙门。” “侯爷,不等夫人和二姑娘了?” 谢词安说走就走,步子也迈得极快,余亮在后面小跑才能堪堪跟上。 “不等。” 马场这边,惟阳郡主很不服气,见陆伊冉将要下马后,忙说道:“你等等?我们在比试一场如何?” 不只是郡主,只怕场上一大半的人,都不敢相信陆伊冉能赢郡主。 她们刚刚看到那惊险的一幕,倒更像每个人心中的一场侠女梦。 同时,长公主和安贵妃也从看台走了下来,见自己女儿如此无礼,急忙出声制止:“九儿,愿赌服输。” 安贵妃则是快步走到陆伊冉身边,把她从头到即打量一番,才放心。 “母亲,我就是不服,在尚京从还未有姑娘能赢我的。” 惟阳郡主见陆伊冉有些面生,隧问道:“哦,你是哪家的姑娘?” “回郡主,妾身是护国侯府的娘子。”陆伊冉屈膝行礼,从容答道。 “哦,原来已成过婚了。” 郡主不理仆人地搀扶,潇洒地纵身跳下马背,走到陆伊冉跟前。端相一番后继续说道:“长得比我还美,马术也比我强,我不服。” 长公主低声喝道:“九儿,怎能这般怠慢客人,她可是你哥哥的救命恩人。” “你就是我哥哥的救命恩人,那我不和你比了,输了就输了吧。”惟阳郡主拉着陆伊冉的手,俏皮一笑,凑近陆伊冉轻声说道。 第36章 “走,我们去看台上,你给我讲讲,你的马术和谁学的。” 惟阳郡主也不顾母亲反对,拉起陆伊冉就走。 长公主和安贵妃两人都被郡主弄得哭笑不得,跟着两人又回到看台。 那一年陆伊冉十一岁,而她胞弟陆伊卓十岁,她母亲本意是让她弟弟学骑马。 而他弟弟调皮顽劣,经常和邻里小伙伴偷跑出去疯玩,中途丢下他的师傅。 那师傅是个憨厚的性子,没教人也不愿白拿她们家的银子,便要向她母亲请辞。 陆伊冉怕弟弟被罚,便擅自做主要那师傅教自己。 就这样,陆伊冉跟着她的师傅学了二年。 十三岁的陆伊冉也长成大姑娘模样,男女有别,母亲也不准她整日缠着她的师傅。 她就自己带着阿圆和云喜,偷偷出府,在山林旷野间,恣意潇洒。 十四那年,她舅舅的生意做到关外,时常听他提起草原上赛马节的马术表演。 陆伊冉心之向往,回家后就按她舅舅说的花样自己摸索练起来,常常摔得满身是伤。 她记得最严重的一次,差点摔断手臂。 她母亲知道后,禁止她再骑马,把府上养的马匹全都卖掉。 却依然阻止不了陆伊冉,养了两三月后,她又偷偷出府去马场自己练习, 摔倒了又爬起来,反复练习,就为去草原参加那里的赛马节。 她的马术练了一年倒是进展不少,却因进宫探望自己姑母,阴差阳错嫁给谢词安后,去草原参加赛马了的愿望终是落空。 今日这一场比试,也算是圆了她多年的夙愿吧。 安贵妃也只是从书信中,知道自己的小侄女学过骑马。并不知道,陆伊冉为学骑马吃了这么多苦。 陆伊冉轻描谈写说完她的练马经历,安贵妃和阿圆眼眶微红,惟阳郡主则是一脸崇拜,长公主和其他女眷对她也是佩服之至。 “陆姐姐,你让我输的心服口服。” 惟阳郡主学骑马,一堆人围着她转,就怕磕碰到她。她的骑术是一群人,起哄起来的。 她骑马的地方都未出过尚京城,最多在尚京内城跑完一圈,仆人们就催着她回府。 人人说她,马术精湛,也只是她在官道上跑起来的那份随意和熟络,已强过这不能做,那不能干的闺阁姑娘们太多。 “全是郡主谦让妾身,郡主骑马章程有度,尚京贵女们人人羡慕,妾身的野路子实在不了台面的。” “我就喜欢你的野路子,有空了你去郊外教我可成?”惟阳郡主再此凑近陆伊冉,悄悄说道。 “这……”陆伊冉迟疑不敢答应。 “九儿,在那里嘀咕什么了,可不能在对夫人无礼了。” 惟阳郡主小孩子脾性,来得快也去得快,长公主总会适宜的提醒她。 “母亲,我是在告诉陆姐姐,那凭据作数的,她如今就有三成的商股权了,你不会反对吧?”惟阳郡主长相甜美,笑起来,好似整个世界都能亮堂起来。 长公主回道:“有凭有据,母亲自然不会反对,这马场你自己做主。” 随后,仆人拿出有盖有长公主名字的圆章凭据,交予陆伊冉。 长公主又补充道:“谢夫人请拿好字据,每月的红利银子,我会让人送到你府上。” 陆伊冉拿到凭据,感觉在做梦,傻愣愣半天不吱声。 直到安贵妃提醒后,她才行礼谢恩。 从长公主府上回来后,谢词安又是连着几日未回侯府。 陆伊冉也难得去问,因为她知道,谢词安不久将要出征北境,因是忙于备战。 她把中馈推给三姑母谢庭芳,心思依然放在生意上。 谢庭芳为人随和,她以为陆伊冉害怕与三房的人打交道,也不责怪她,只说让她那天想通了,她随时愿意教她。 当晚回府后,她才事赶事想起,一年后,惟阳郡主将与七皇子大婚,她们还被邀请去看马球。 那马球场生意好的很,每日客人爆满。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马球场建在,城郊东边皇家围猎场的山脚下。 突然,陆伊冉脑中一顿,随后心头跳得咚咚的响,眼中燃起光。 尚京东郊的那块山头如今还未圈禁,也不是皇家围猎场,而是一块私产。 她翻倍赚银子的机会来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酒后的冲动 北境那边突厥越发猖狂,之前仅仅只是抢夺百姓们的粮食,如今他们野心越来越大,联和草原多个部落,不但开始屠村。还霸占北境十几处郡县。 一部分突厥人晚上还混入城中烧杀抢偷无恶不做。 闻将军加倍戒严,就等朝堂一声令下。却依然防不胜防,在他老母亲寿辰宴席上,被突厥人偷袭刺成重伤,一直昏迷不醒。 看样子突厥是彻底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耗下去。 如今军中群龙无首,是闻将军的部下再与突厥周旋,严防死守着北境城。 一旦突厥趁机攻破北境城,霸占整个北境。再踏过丹水河,那么将会危机到西戎境地。 战事刻不容缓,孝正皇帝当晚立即召集六部官员,商议出征之事。 首先是主帅人选,朝中人人推荐谢词安,他却拒得干干净净。 皇上心中也是举棋不定,想让他的心腹大将后军大都督王啸栋统帅。但他吃过几次败仗,实在不敢让他此次去挑大梁。更何况他已迈入花甲之年,许久未率领过战事。 第37章 之前有闻重打头阵,孝正帝不惧后援将军是谁,如今闻重倒下,这个统帅必须是能者居之 无论谁任统帅,粮草且需先行。 户部主事到皇城司取粮时,就只装粮十万旦到北境,其余全充粮库。 谢词安知道后极力反对,他要求粮草辎重二十万石,剩余的依然存放在皇城司库房。 双方互不想让。 户部主事无奈跑回官署区,向他们尚书裘同禹告状。 气得裘同禹直跳脚,急忙去奉天殿向孝正帝请示。 孝正皇帝这两天急得头上冒青烟,统帅一事,他都未找到合适人选,如今谢词安又来闹这一处。 当即唤人去把他请到奉天殿来。 谢词安一进大殿,就能感觉到两团怒气直逼自己。 “谢都督,装运粮草辎重是户部的差事,你无权过问,还不把你皇城司库房的侍卫给撤掉。”孝正帝坐予御案上首,威严吩咐道。 “皇上息怒,北境百姓已是水深火热之时,此次粮草不仅战事需要,她们也需要。户部主事装运的粮草远远不够。”谢词安躬身抬手,向孝正帝直言道。 “如今守住北境城才是要紧之事,将士们的粮草储备够量,其余的粮食需补充国库。只有把突厥蛮子赶出北境,百姓们自会有好日子过。” 孝正帝已有些怒火中烧了,他紧紧捏住茶盏,似要捏碎一般用力。薛大监在一旁,隐隐着急。 裘同禹也是冷汗连连,只有谢词安一人还在据理力争。 “皇上英明,可如今部分农户连家园都没了,再没粮食,只怕他们熬不到,皇上所说的好日子。” “皇上,大齐的百姓都是圣上的儿女,那些农人也在其中。粮没了,可以再种。农户没了,谁来种粮,皇上,可不能寒农户们的心呀。” 此话重重击在孝正帝心上,他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甚至在他权力和利息至上的执念中,竟生出一息自责。 半饷后,他终于松口:“裘爱卿,就按谢都督说的装运,你且退下。” 裘同禹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按圣意来,“臣遵旨。” 裘同禹离开后,大殿再次恢复安静,孝正帝口气一变,严肃问道:“既然谢都督心怀民众,为何要拒众臣之意。” “回皇上,臣并非有意拒绝,按官职和能力,理应是大都督统领支援更为稳妥,臣作为下属岂可越距。更何况,大都督往日与突厥交战过,更应了解敌方的情况,这对战事更有保障。” 孝正帝扶额哀叹,“那你为何不说,他被突厥围困,要不是你祖父赶去救他,只怕他早已不在人世。” “大都督只是一时不察,上了敌人的当。” 见谢词安不卑不亢,看似是在为王啸栋说情,实则推诿之意太过明显。 孝正帝又试探问道:“倘若朕执意要封你为援北大将军,难道你要抗旨不成。” “臣不敢,但臣会让皇上收回圣旨,上次越职的差事都未让皇上满意,此次就更不敢再接北征的圣旨了。” 薛禄差点噗嗤一笑,好在收住了嘴。 孝正帝,有些难堪地瞪了眼一旁的薛大监。清清嗓子干咳几声后,开口道:“此事是朕大意了,能及时筹到军饷粮草你功不可没,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朕都会满足你。” “能让皇上满意臣已知足,不敢要赏。” 皇上见谢词安油盐不进,心中虽有些温怒,思虑一番遂道:“既是如此,那就让六皇儿元哲,明日就去兵部与张彻历练历练。朕记得你长兄谢词佑,他在工部几年能力提升不少,擢升的折子朕也看了。刚好户部许侍郎告假已有半年,这个职位一直空缺,就让他顶上吧。” “臣,谢陛下隆恩。”谢词安不再推辞,这是他该得的。 筹粮一事,让谢词安看得明明白白,谢家和六皇子想要在朝堂上一直站稳脚,光靠他的军权和战功是远远不够,六部必须要有他的人。 五日后北境再度传来的急报,北境城岌岌可危。 孝正帝封后军右都督谢词安为援北大将军,统领二十万大军,次日一早开拔。 圣旨是晌午下来的,一同的还有谢词佑擢升户部侍郎的圣旨。 大房喜来,二房忧。 二太夫人看过圣旨后,满脸地忧愁,老太太也是郁郁寡欢。 谢词安已有三年未上过战场。 谢家众人齐聚在云展畅厅,七嘴八舌说着突厥蛮子的野蛮和凶残,听得老太太心上心下。 干脆轰走他们,只留谢词佑和谢词安兄弟俩。 她两手紧紧捂着自己的两个孙儿,语重心长说道:“佑儿,你此次擢升,虽有你自己的努力,但少不了词儿为你周旋。我们谢家,以前靠你祖父在外驰骋拼命,如今就是词儿了。你到了六部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兄弟俩齐心,把谢家好好支撑下去。” “词儿,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身子,为了谢家,更为了你的妻儿。” 老太太三言两语就交代完,让兄弟俩各自回去安歇。 谢词安也未在去陈氏的荣安堂,而是直接回了如意斋。 陆伊冉和方嬷嬷一下午都在给谢词安准备行囊,本想假装不知,可余亮亲自来传话,只好照办。 心中却无限欢快,谢词安一走,她才能出府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38章 晚上方嬷嬷备下一大桌的丰盛的晚膳,余亮还拿来一壶酒。 “侯爷,今晚还是莫要饮了,你明早就出发。”陆伊冉有些纳闷,谢词安平时都很少饮酒,为何在这紧要关头,还要贪杯。 “无妨,是果酒,你尝尝。” 谢词安为陆伊冉斟满一小盏后,又为自己倒满。踌躇片刻后,终是问出了这些天让他郁结的另一个问题。 “你的马术和谁学的。” 当晚回来,阿圆就告诉陆伊冉谢词安也去过马场。 陆伊冉不想在谢词安走之前惹毛他,怕他禁止自己出府,便如实相告:“和我师傅学了两年,十三岁时,母亲就不让师傅教了,我就自己摸索。” 谢词安听闻后,适才阴晴不定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我知道,你是想为青阳那边周转,我会想法子解决,你切莫再去为此事冒险。” 陆伊冉怔怔出神,她很难相信谢词安会注意到这些,也很难相信谢词安会帮她解决麻烦,正想拒绝,又听他说道:“我不在府上时,你有解决不了的事,尽量去找祖母和长兄。” “多谢侯爷,妾身记下了。” 陆伊冉也没那闲心,去猜谢词安究竟何意。 她浅尝一口后,有些停不下来。口感甘甜清香,十分喜欢这个味道,一口接一口一盏酒片刻就见了底。 “也别饮多了容易醉。”谢词安见她给自己又倒满一杯,连忙劝阻。 可这话进了陆伊冉的耳朵,却有了另一层用意,醉了也好,就不用与谢词安同房。 “妾身喜欢这个果酒,侯爷就让我在饮一盏吧,就最后一盏可好。” 一盏果酒下肚后,脸颊潮红两眼迷醉,还意犹未尽地啧啧两声,红唇越发娇艳诱人。 谢词安有些管不住自己的眼,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把酒壶也换了个位置。 “侯爷,你再给我倒一点,我还想要。”陆伊冉把酒盏倒扣过来,晃了晃。 她纤细白嫩的小手紧紧抓着谢词安的手不放。那细腻柔滑的触感,让谢词安头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反应,喉结来回滚动。 声音软弱娇憨,像一只手在谢词安心口挠着痒痒,他全身热浪突起眸色一变。一把抱起陆伊冉快步走进内室,一旁伺候的方嬷嬷和云喜两人脸色微红,退出房间。 谢词安把人放到塌上后,急忙转身进了内室,沐浴的速度比平常快了好几倍。 可出来后一看,陆伊冉已睡得香甜无比,她白嫩的小脸,在红色云被的衬托下显得越发娇小可爱。 谢词安轻声一叹,刚刚迫切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他挫败地躺在陆伊冉身旁,为她盖严云被紧靠着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清香味,一夜好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各自忙碌 谢词安离开后,陆伊冉的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她卖掉了两间粮油铺,并准备把城郊的田产也卖掉一半,去买东郊的那片山林和山下的良田。 反正要离开尚京,这些田产铺子以后迟早要转卖,还不如趁此时让它价值最大化。 陆叔和她身边的人,以为她又发魔怔了,急忙阻止。 “姑娘,莫要糊涂呀,京郊西边水源方便,良田灌溉便利。今年三四百亩旱地和水田大丰收。” 陆叔一向沉默寡言,今日也是急忙了,才说这么多话。 方嬷嬷见陆叔劝不动,自己又接上话茬,“你再看看东郊山头,除了树木多,野畜时常出没,晚上偷偷下山偷吃粮食,糟蹋良田。还能有啥?” “陆叔,嬷嬷,我头脑清醒得很。不用等一年,半年后,我就可以赚成倍的银子。”陆伊冉又不能透露真实情况,只能安抚一通。 主子发了话,劝阻无用,陆叔只能照办。 不出所料,消息才一放出,就有人来问价。 最后以一百两银子一亩卖给,城内一户女儿做嫁妆的官户人家。 两百亩的田产一共售价两万两银子。 接着,陆叔找到东郊山林的主人,说明来意后,那主人家听说要买他的田产,二话没说就点头答应。 他正有此意,要把这片田产和山林转卖出去,就是苦于没人愿意来买。如今见到陆叔,好似见到了救星。 后来用一万二千两银子买下东郊的那片山林和山下的田产。 那户主人当天就拉着陆叔去衙门把户过了,就怕他们反悔。 大齐的皇家围猎场有好几个,都离尚京有些远。 最近的要数灵泉山围场,离尚京往来也要一日的路程。 圣上已过五十,早失了青年心性,不想再舟车劳顿。 已经有好几年未举行过围猎了,后来有人提议在城郊圈禁一处山头,当围猎场。 圣上自当同意,这样缩短了路上奔波的时辰,离尚京近,晚上想回皇宫也方便。 命钦天监的人选地,正好选中了陆伊冉买下的这块山头。 围猎场一圈禁后,山下的田地就成了香饽饽,高门大户和尚京巨贾们也争相抢买。 有的想开客栈,有的想开酒楼,大部分则想开一个马球场。 郎君们在围场上捕猎,女眷们则可以就近找乐子,打马球,看马球,一举两得。 只要一抢,这块田产价格就能抬起来,翻几倍不成问题。 第39章 后来听说是一位神秘贵客抢走的,就连长公主都未得手。 围猎场征地是年后,还有二个月,她记得是谢词安凯巡归来后,皇上才让人着手办的此事。 田产争抢,也紧随其后。 * 惟阳郡主及笄后,尚京城的名门望族们可有些坐不住了,就连宫中的皇后娘娘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六皇子元哲不但有了亲王封号,在平康坊还有了自己的新王府,如今皇上又开了金口,让他到兵部历练。 这好事都聚在了一起,谢词微应说是三喜临门,可最近在她脸上却难得看到笑容。 方情把养颜的参汤端到她跟前,见她迟迟不动,随即出声安慰:“娘娘,你且放宽心,长公主也没明确拒绝,只怕还在筛选。只要郡主这婚事一日没定下来,瑞王就有机会。” 那日惟阳郡主及笄礼,谢词微本人虽未到场,礼品老早就送了过去。却被长公主原封不动地退回来,婉拒得彻彻底底。 “奴婢,特意派人打听过,凡事打着与郡主结亲送的礼,都退回去了。” “倘若,实在接不了这门亲事,本宫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哲儿娶郑仆射家的孙女。”谢词微心中真没把握自己儿子能娶到惟阳郡主。 郑仆射在朝中一直秉持清正,不参与党争。 谢词微要让自己儿子娶到他的孙女也不容易。不过她却有八成的把握。 而长公主向来性子些骄纵,她不愿的事基本不留情面。 惟阳郡主是她的宝贝疙瘩,这些人看中都是穆家的家产和她的关系。 “娘娘,只怕殿下不会答应,他从小就钟意郡主。” 谢词微听闻后,她把汤勺重重一放,落在碗中“咚”的一声响。 “他不同意又能如何,天家的人,向来就是利益大于一切。不娶惟阳也好,以他对惟阳的心思,只怕到时,成天围着她转,反对到忘了自己的大事。” “向来红颜出祸水,你看看清悦殿那个贱人,不知用了什么招数,不仅把皇上揣在手中,如今连长公主都愿与她来往,究竟这狐狸精用了什么迷药。” 谢词微一直就有与长公主家结亲的打算,她经常巴结长公主,依然未换回她半点交情。 对她爱答不理的,而转头对安贵妃却是一脸温和,偶尔还会客气攀谈几句。 “想起就来气,她在宫中祸害皇上,那个小贱人在侯府搅得也不安生,如今二弟把管家权都交给她,这二人一日不除,本宫就难有清净之日。” “你买那两人,没有一个有用的,都半年了,听说二弟都不愿让她们近身。你们没有一个让本宫省心。” 谢词微一想到陆伊冉姑侄俩,心口就堵得慌。她脸色发白,紧紧按住自己胸口。 方情见她如此,急忙从药箱拿出一颗药丸,让其服下,片刻后,谢词微才好转过来。 “娘娘,太医嘱托过,切莫动气,否则伤肝。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瑞王殿下着想呀。” 谢词微身子好转后,侧躺在美人榻上,平静说道 :“本宫无事,那两个贱人不死,本宫怎能先她们而去。况且哲儿,还需本宫谋划,本宫怎会轻易倒下。” 谢词微也曾试探,让皇上撮合元哲和惟阳君子,孝正帝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 这也让谢词微对皇上的怨恨达到极点,对安贵妃和太子也更加仇视。 多年前,皇上有意让太子等几年,娶惟阳郡主。谁知太子自己不争气,中了美人计,太子妃的位置被孝容公主家的长女截胡。 自己最在意的儿子婚事没让他如愿,其余的皇子他就没什么心思去管了,更何况还是元哲。 “娘娘,你这几日为瑞王的婚事操心,奴婢说件事让你高兴高兴。”方情满面笑容说道。 “能让本宫高兴的事,何事?” “听说,皇上已经好几日没在清悦殿留宿了,这几日都去了清香殿的林妃那里。” 谢词微听后,一脸喜色问道:“当真。” “奴婢就算接十个胆,都不敢哄娘娘呀。今日一早,崔大监还让人往清香殿送东西。” “哼,本宫看她那个贱人,没了皇上的依靠如何在宫中立足,那个小贱人的舒坦日子了,也快到头了。到时,看本宫怎么料理她。” 谢词微脸色阴狠,看得一旁的方情都忍不住一哆嗦。 转眼就到了寒冷的冬月。 谢词安离尚京已有三个月,他率领众将士用了不到两月的时间,就把突厥霸占的郡县全部如数收回。 如今他们形成一个包围圈,把北境人牢牢困在城中。 倘若不是顾及城中的百姓,只怕早就攻进城中把突厥斩于刀下。 眼看北境城的天是越来越冷了,突厥人的气焰又涨了起来。 两月前,谢词安从尚京出发八百里加急,路上两三日才停歇一次,十五日后到达丹水河畔,就接到北境城破的消息。 他们隔着丹水河畔安营扎寨,只能远远眺望被突厥人已占领的北境城。 强势夺下丹水河后,便速战速决收回北境郡县。 谢词安兵分两路,他领一路亲卫军,追赶那些被他们打得落荒而逃的突厥蛮子。 另一路则由徐将军带领围困在北境城外。 谢词安特意交代,不可强攻,势必要与被困在城中的闻重取得联系。最好方法就是不伤害城里的百姓,里应外合,攻入城内。 第40章 突厥人很狡诈,眼看附近郡县被夺回后,他们的主力军已撤走大半。 被围困在城中的多数兵力,都是草原部落的人。 这也是谢词安亲自乘胜追击的原因。 追击半月后,他越过草原边际,眼看到了极冷的冰川脚下。突厥兵力也所剩无几,至少这五年之内没有能力出来作乱。 天气越来越冷。为了大齐将士的安危,谢词安也不敢再贸然追击,才下令返回。 同时留下一半的兵力,由他的副将孙宜统领,先驻扎在草原边际。草原上的小国不交贡,就不撤兵,限制她们出入。 这样势必会乱城中那些部落的军心,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用心灵感应 年关之际,陆伊冉除了要照顾自己的铺子外,还帮谢庭芳一起料理中馈,实在有些帮不过来。 每日回如意斋倒头就睡,连带循哥儿玩耍的时间都没有。 孩子一日比一日大,一个如意斋已困不住他了。 天天指着如意斋的大门,牵着奶娘的手,他要去云展厅找玉哥儿玩。 袁氏和周氏婆媳俩,还有三房郑氏对陆伊冉倒是客气了许多。 大房虽没管家权,但谢词佑的连升三品也算是对大房天大的恩惠。 周氏隔三差五就会带着玉哥儿到如意斋串门,有时还会带一些糕点和零嘴给循哥儿。 陆伊冉也只是表面客气收下,实则从不让循哥儿沾上一口。 郑氏见大房谢词佑被擢升,心中不甘,也无可奈何。 就算谢词安有心提拔,她家长子谢词淮已连考两次均未及第,比起谢词佑的探花郎入仕,的确有些上不了台面。 陈氏眼瞅着两妯娌对陆伊冉态度的变化,除了在心中把三人鄙视一番外,对陆伊冉的怨恨越来越深。 她前几日入宫一趟,听说安贵妃又失了宠,加之谢词安不在尚京,背后又有谢词微的支持,她又憋着坏点子在陆伊冉身上挑毛病。 这日一早,她就让杨嬷嬷去把陆伊冉喊到荣安堂来。 陆伊冉带着阿圆来到容安堂大厅,同往日一样向陈氏问安后,伫立一旁。 “你现在倒是神气的很嘛,把我这婆母丝毫不放在眼里,连早上这一趟都不愿来了。” 陆伊冉不慌不忙答道:“太夫人不想看到妾身,妾身来了也只能给你添堵。” “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那就做些讨人喜欢的事。”陈氏不依不饶,一句话也能让她逮住就不松口。 “太夫人只怕还是要放宽心,侯爷只让妾身管中馈,没让妾身管太夫人的事。所以太夫人喜欢的事也轮不到妾身来做。” 陆伊冉也是话赶话的回,不像往日那般惯着她。 “轮不到你,那我问你,如今这管家权在你手上,我和仪儿的冬衣锦缎料子的为何只有一套。往年你大伯母管家的时候,都是两套。” 侯府今年筹粮又筹银子,公府红利有所下降,尤其是这些名贵料子,更不敢像往年那样大手大脚地采买。 “今年府上情况,只能先给每房主子做一身锦缎和蜀锦,人人如此,太夫人和四姑娘也不能例外。” 陈氏咄咄逼人,继续追问;“每房主子,那外人也算。” 这里的外人,陆伊冉便知她暗讽的是谢庭房。 她嗤笑道:“侯府的外人,只怕是我们这些娶进来的妇人,按理说,太夫人也在内的。但凡是姓谢的,她都不是外人。” 陈氏听闻她护着谢庭芳,就更不想饶她了,冷声喝道:“还想替别人出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想糊弄我们,那往年的料子不是还有嘛,花样也不过时,为何不用?新年大节,到时仪儿去宫中给娘娘拜年穿得太过寒酸,丢的可是侯府的脸。” “往年的料子被侯爷送到公主府了,莫不成,太夫人要妾身去要回来,那才丢侯府的脸。” 谢词安送料子是为了公务,也算是为了侯府。况且陈氏知道,谢词微想巴结长公主还巴结不上。此时被陆伊冉一呛也就悻悻住了嘴。 “今年你办的年货样样上不了台面,实在不行,我看还是让你长嫂来管,免得日后吃穿用度,连那乡里人都不如。” 大房袁氏管家,陈氏也有一半的管家权,她们从不亏待自己,亏的都是别人和三房。 陆伊冉如何不知道她们几人的小心思,也不想任由陈氏冷嘲热讽还击道:“太夫人想让长嫂管,那也得等侯爷回来,妾身做不了主。也别老拿乡里人说事,你们尚京的人再金贵,她们也不知道你是谁。” 陈氏本想借年华采买一事,来挑陆伊冉的错,谁知错没挑出来,反而被她句句回怼。 “你今日就是来给我吵架的是吧?” “妾身不敢,是太夫人要妾身来荣安堂的。”陆伊冉也不多言,就顺着陈氏说。 陈氏心中憋着一口气,半天不说话。无处发泄,把茶盏重重往香几上一放,茶水洒出香几湿了一大片。 陆伊冉也难得再看她那张脸,屈膝行了礼说了声:“既然太夫人没别的吩咐,妾身告辞。” 也不等陈氏答应,转身出了厅堂。 她没回如意斋,从角门的甬道去了三姑母的清月苑。 谢庭芳刚刚在云展厅就听说了,陈氏叫陆伊冉去问话的事。 第41章 “侄媳妇,二嫂是不是为了料子的事找你麻烦?” 昨日谢庭芳手下的丫头送东西去,陈氏就当面发了火。今日陆伊冉又被叫去荣安堂,刚好对得上。 她对自己这个二嫂的性子还是很了解,跋扈惯了,什么都想要好的。 “要不,把我那两套给她吧,我出府的时间少,是不是新衣也不要紧。” “三姑母,那是你应得的。为何要送她,既然侯爷要我们管中馈,一碗水要端平,她就得从我们自己做起,我们不亏自己,才能不亏别人。” “你说得倒新奇,倒是不委屈自己。”谢庭芳回了侯府后,处处觉得比她们低一等,要不是看在谢词安的面上,她也不想管这个中馈。 她无牵无挂,也不想捞那么多好处,反而招她们厌烦。 有时被陆伊冉一开解,倒觉得管中馈也不是什么难事。 桌案上的账本,一本接一本,昨日两人刚把侯府入账算明白,今日要算出采买的细账。 两人一个算细账,一个重审再总账。 陆伊冉做事向来喜欢速战速决,等谢庭芳刚总完一本账,陆伊冉已算好两本。 谢庭芳轻轻一笑,有些心疼她,“这账本,就让我来算吧,你回去歇歇。一边要管府里的事,还有管铺子的生意,还得操心循儿。” “不碍事的三姑母。” “怎么不碍事,你回去也给安儿回封信呀,听说,他走了半年了,你一字都未给他写过。” “我们之间不用写信,用心灵感应。主要是我感应他,知道他一定会再传捷报,凯旋归来,他吧,应当是没时间的。” 随即心中冷哼道,给他写信,真是闲得慌。 谢庭芳被陆伊冉随意胡诌的一句话逗乐,说道:“你个疯丫头,是不是想安儿想魔怔了。不过快了,安儿应当回来了。 * 新岁之日这天,侯府灯笼高挂处处喜气洋洋,却并未因少了谢词安,而显得冷清。 老太太也是神采奕奕,一扫多日的忧心。 昨日从北境传来捷报,谢词安率领众将支援北境大获全胜。 不但收回北境多处失地,赶走了外侵者,让他们损伤惨重滚回了老家,还要回了附属小国的朝贡。 安置好流离失所的村民,半月不到北境城内又恢复战前生机。 新岁一过,便凯旋回归。 侯府一向低调,不爱喧宾夺主抢别家的风光,今年新岁一改沉寂,晚宴时,最先放起第一声辞旧迎新的花炮。 照亮了整个崇仁坊,而后响起的是隔壁国公府,接二连三一家挨着一家,响彻整个尚京。 玉哥儿拉着循哥儿的手,兄弟俩蹦蹦跳跳,一点也不惧怕花爆响声,高兴的追逐打闹起来。 奶娘亦步亦趋跟在循哥儿后面,就怕他摔倒。 “哥哥,摘……摘。”循哥儿指着天上绽放的烟花,以为像树上果子,可以摘下来。 重复几次后玉哥儿才听清,拉着循哥儿跑到桌边开始笑道:“母亲,循哥儿真傻,他要我去摘花爆。” 孩子童言无忌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循哥儿也不明所以地跟着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全身红色玉雪可爱,头上顶两个发髻,像极了财神爷身边的招财童子。 看着越长越像谢词安的脸庞,老太太抱起来忍不住亲一口。 一旁的陈氏心中痒痒,也想抱过来逗逗,可瞅了眼下首的陆伊冉,脸上又恢复成寡淡样。 “太奶奶,玉儿也要抱。” 玉哥儿过完年就八岁,性子有些娇纵府上人人让着他,凡事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也不管老太太老腿老胳膊,就往她腿上坐。 “好,太奶奶,再抱一个。” 随后,老太太又看向郑氏,开口说道:“三媳妇,一天别老盯着淮儿读书,他的亲身也该考虑了,过完这个年,就二十一岁了。 ” 郑氏经常是被众人遗忘的那个,心中正憋屈时,突听老太太提到自己,有些诧异回道:“儿媳正为此事着急了。” “也不用太着急,淮儿一表人才,又是我们侯府的嫡子,还怕找不到好的姑娘。” 老太太的一句话,像是给郑氏吃了一剂定心丸。欢喜道:“有母亲的这句话,儿媳心中也有了盼头。” 自从她家次子,在老太太的寿宴上出了那件丑事后,老太太已有半年未搭理过三房,谢庭舟和郑氏几次去仙鹤堂请安,老太太都闭门不见。 今日老太太主动提起她长子的婚事,她那口气算是彻底平下去了。 “循儿,到娘这儿来,太奶奶累了。” 陆伊冉担心老太太的身子骨,哪经得起这两人蹦跶,连忙抱走循哥儿。 玉儿才紧跟着下来,但却不依不饶两手一摊说道:“太奶奶,我母亲说,你要给我们金瓜子可是真的。” 周氏羞得满脸通红,低声呵斥:“玉儿,不可无礼。” “有,每人都有。”老太太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让老嬷嬷拿出一篮子荷包和香囊分发下去,人人都有份。 “多谢祖母,祝祖母身体康泰,大吉大利。” “多谢母亲,希望母亲在新的一年,一切顺遂。” 届时此起彼伏的谢意和祝词,听得老太太心情舒畅。 老太太带了头,下面三房媳妇也不能空着手。 第42章 一来一去,每个人今晚都能满载而归。 当老太太回到仙鹤堂时,已过了亥时,神色虽有些疲惫,可心情却极好。 谢庭芳把她扶到罗汉榻上后,让人端来热水为她泡脚。 洗漱完毕,谢庭芳从箱笼里拿出两身新衣,一件是褐绿缂丝镶金边褙子一件是石青色锦缎交襟长袄。她满眼笑意说道:“母亲,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老太太有些讶异,“何人裁制的?” 自己这女儿的女工拿不出手,府上年年采买新衣,买来买去都是那几套样式单一的老样式。 许久没人愿意花心思,为她特意裁制作新衣了。老太太迫不及待地穿上褐绿缂丝镶金边褙子,合身得很。衣服上还熏了香,她有些舍不得脱下来。 对身旁的老嬷嬷吩咐道:“明日大年初一就穿这身,哦,到时安儿回来去接他时,再穿那件青色的。” “好的。”老嬷嬷赶忙应下。 “神神秘秘的,究竟是谁做的?” “是安儿媳妇。”谢庭芳见她喜欢,也不忍再瞒。 “是她亲手做的?”老太太有些不相信是陆伊冉的手艺。 “那还有假,给我也做了一身。你说她整个日忙碌,还能抽得出来空,真是有心了。” 老太太一脸满足,说道:“手艺真好,难怪安儿穿的那些袍子,件件华贵合身。今年的新袍只怕早给安儿备好了,她越来越像我们谢家人了。” *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这日,街道两旁早早就站满了尚京城的百姓们,尤其是内城主干道和朱雀大街的交接处上人山人海。 比屋檐朱楼上的各式灯笼还耀眼。 因为这里是援北大将军的班师回朝的必经之路,他们都在等谢词安。 年轻姑娘们则是盛装打扮,大多心思都写在脸上,她们手持梅花是来碰碰运气的。 皇城司谢侯爷既是大齐功臣,又长相英俊。虽有正妻,可还无妾室,要是今日被他一眼看中,做他的小妾也是八辈子才有的福气。 妇人们手上的篮子里则装着鸡蛋和大饼,如今一家老小能吃饱肚子了,大都想感谢他上次把粮价给她们压下来。平常很难见到他,只有今日才能有机会碰面。 上至八十岁耄耋老人,下至怀抱中的襁褓婴孩都有。他们不惧寒冷已足足在这等了一两个时辰。 当今圣上则是带着文武百官在神武门前相迎。并让护国侯府谢家地与众人一起等待。 陆伊冉带着循哥儿被人推到显眼的位置,她几次悄悄躲到人群里,又被三姑母谢庭芳和方嬷嬷推到居中的老太太身旁。 她本披一件月白素袍,硬生生被方嬷嬷换成正红色镶金丝大毛斗篷,心中不愿浑身都不自在。 玉哥儿带着循哥儿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早忘了大人的嘱托。 突然一面黑红绣金边的旌旗一角飘进大家视线,人群中有人大声吼道:“他们回来了,我看到谢都督了。” 众人纷纷踮起脚伸长脖子向视线尽头张望。 片刻后,便见到走在最前面的手持旌旗的将士,而后是重甲骑马。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欢呼声响起,谢词安才慢慢出现在大家的视野。 他一身银甲,骑一匹高大健壮的青骢马,身姿挺拔,剑眉星目威风凛凛。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谢词安身上。 只有陆伊冉的目光,紧紧跟随在谢词安身旁的一个小侍卫身上。 当那个小侍卫转过正脸来时,陆伊冉心口一窒, 原来是女扮男装的陈若芙。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不稀罕 陆伊冉不会认错, 随着队伍越来越靠近,她看得清清楚楚。 后来她是如何回到侯府,如何回到如意斋, 她统统记不清。 她只记得前世今生, 陈若芙给她带来的伤害和影响。 今日发现那小侍卫是陈若芙的, 远不止陆伊冉一人,侯府众人几乎都认出来了。 方嬷嬷把几个丫头都赶了出去,就她一人陪着陆伊冉。 她见陆伊冉半天不作声,担忧得很。 “夫人,你也别着急, 侯爷这样明目张胆把人带回来,老太太都不会答应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去皇上……” “嬷嬷放心我没事, 我的心早已不在他身上, 他们如今伤不了我。” 陈若芙在此时出现,的确让陆伊冉很意外。 前世谢词安还朝回京可没带陈若芙,她是在两月后陈氏寿宴上才出现的。 说罢,陆伊冉起身脱下那件斗篷, 换了件厚实的褙子,继续道:“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这样也好,我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方嬷嬷越听越不对劲,她们姑娘不哭不闹,反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忙问道:“我的祖宗, 这话让我这老婆子瘆得慌, 什么计划,什么提前, 你到时给句明白话呀。” “嬷嬷,到时就知道了。” 仙鹤堂里,老太太和谢庭芳也是一脸忧色。 “芳儿,你叫老二媳妇把人支走,她陈家是要干什么。”老太太许久未发火,她把桌案拍的呼呼作响。 “前面有一个陈若雪害了钦儿一生,这个又想来害安儿,老身绝不答应。” “陈氏和微儿打的什么主意,老身我心里明白的很,我绝不会让她们得逞。” 第43章 老太太发完一通火,已累地气喘嘘嘘。 谢庭芳也不敢再多言,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劝:“母亲,你先别急,等安儿回来问明情况让他自己处理。” 眼瞅着老太太不依,谢庭芳解释道:“我们长辈一出面,旁人定会以为,安儿与陈家大姑娘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反倒让安儿说不清,道不明。” 经自己女儿一分析,老太太觉得自己的确有些操之过急。 这事自己真不好插手,只能适当提醒自己孙儿。 * 谢词安在宫中用完酒宴回府已是亥时,他走到如意斋院门外,见院内漆黑一片,连盏灯都不愿给他留。 他心中恼怒,对陆伊冉更是怨气十足,心中对陆伊冉的那点思念,全变成了无法宣泄的苦水。 又想到自己在北境几月,她一封家信都没有。 心中涩意满满,没有丝毫犹豫拂袖转身离去。 一进雾冽堂,就见到荣安堂的杨嬷嬷等在院门。 “侯爷,太夫人在荣安堂等着你,让你回来了过去一趟。” “烦请嬷嬷告诉母亲,今日太晚,就不去打扰了,明日自会前去请安。” 谢词安撂下一句话后,大步跨进自己院子。 余亮为他准备好沐浴衣袍后,杵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谢词安轻蹙眉头,放下公文,神色不悦说道:“你又有何事?” “侯爷,今日你代表姑娘回来时,夫人也看到了,你要不要和她解释一下。” “有何可解释的,人家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禹州才同的路,路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不成我还能做什么出格之事。” 谢词安越说越恼火,最后把手上的文书狠狠一摔,吓得余亮赶紧闭嘴。 余亮立在屏风旁边,时不时地探头望一眼书案后的谢词安。 只见他疲倦地坐在圈椅里,沉默半天也不吭一声,手上的公文也不曾翻动一页。 余亮正想厚着脸皮再提醒他,该沐浴时。 却听到,谢词安对他吩咐道:“去告诉方嬷嬷一声,明日我去如意斋用早膳。” “此刻就去。”见余亮一脸懵,谢词安出声催促。 “是,属下这就去。” 方嬷嬷悬了一天的心,在听说侯爷要来如意斋用早膳时,才落到实处。 天不亮就在小厨房忙开了,老早就把阿圆和云喜叫起来帮忙。 两丫头破天荒听说侯爷要来如意斋用早膳,那股起床也烟消云散了,动作麻利干劲十足。 方嬷嬷做好早膳后,急忙去厢房叫醒陆伊冉。 陆伊冉听后,觉得谢词安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他要在府上,不是在荣安堂用早膳,就是去老太太的仙鹤堂,不知今日他发哪门子疯,要跑到如意斋来。 方嬷嬷催促无效,只好把陆伊冉从床榻上拉起来,让云喜和阿圆进来为她梳妆打扮。 听到院中循哥儿唤声‘爹爹’后。屋内阿圆和云喜两人也加快了速度,在谢词安进屋那刻终于收拾妥当。 循哥儿拉着谢词安走了进来。 “娘亲。” 看到陆伊冉已起身,他果断撒开自己爹爹,扑进娘亲怀中。 陆伊冉抱起循哥儿,抬眼看向来人,轻声说了句:“侯爷来了。” “嗯。” 两人半年未见,四目相对相互打量一番后,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 “娘亲,我要吃。” 循哥儿软软糯糯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无言气氛,他指了指桌案上的糕点。 陆伊冉顺手为他夹来一块糕点,塞到他手上,柔声说道:“小馋猫就知道吃,爹爹回来了,高不高兴。” 循哥儿只顾着吃,含糊不清答了句:“高兴。” 谢词安的目光在母子俩身上久久停驻,在外的警惕和疲惫,随着这温馨的一刻也消失殆尽。 他目光柔和,轻声开口:“你和三姑母把府上打理得很好,辛苦了。” 谢词安昨日一回府,管家就堵在路上把府上的一切对他交代得清清楚楚。 “不辛苦,侯爷为国为民才辛苦。” “侯爷,夫人用膳吧。”方嬷嬷见两人客客气气的,越看越像外人遂出声打断。并给陆伊冉挤眉弄眼让她多说些夫妻间的私密话。 方嬷嬷为两人各盛一碗鲍鱼粥后,带着循哥儿出了屋。两丫头也见机退下。 谢词安想起余亮昨日的提醒,斟酌一二开口:“芙儿,是我在禹州碰到的,刚好她的马车在路上坏了。” 陆伊冉手上挑菜的动作一顿,淡笑一声接道:“是嘛,可真巧呀。” “你是何意,难不成是她或者是我故意为之。”谢词安被陆伊冉那淡漠的口气激怒,脸色有些阴沉,语气冰冷。 “本侯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也无需向你解释。” 言毕,他放下了手上筷箸,却并未起身。只是有些落寞地凝视着陆伊冉,好似又不愿罢休。 看着陆伊冉娇美如花的脸庞,心中越发不愿起身离去。他在北境的半年里,只有想起这张脸庞,和她温柔如水的模样,他才觉有盼头。 第44章 追击突厥时,谢词安不慎中了对方的毒箭。军医给他拔箭时,他就把怀中的枕头,当着陆伊冉香软的身子紧紧抱着,好似痛意就能消失。 此时,他不知道说些什么能打破这种争吵。他想在陆伊冉身边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有这短暂的一餐早膳也好。 他更希望,陆伊冉像之前那般,问问自己在北境过得好不好,或者问他为何不给自己写信。 他都愿意耐心地讲给她听,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嫌她聒噪。 殊不知,陆伊冉不但没有多问,反而对他说道:“侯爷,有事先忙吧,妾身就不留你了。” 她一句话,成功把谢词安气走。 谢词安离开后,方嬷嬷气得捶胸顿足,“祖宗,你这不是把人往外推嘛,表姑娘昨日一直没回陈府,留在荣安堂。她把侯爷缠得那么紧,侯爷前脚刚进如意斋,后脚那边就让人来催。要不是哥儿奶娘在外拦着,只怕人都进来喊了。” “那就让他去吧,人在我这儿,心早飞到荣安堂了。如今我也不稀罕,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嬷嬷,你还是操心你家丫头的事吧,其余的你别管了。” 方嬷嬷气虚短叹一番,直嚷嚷难得再管。 谢词安怒气冲冲回到雾冽堂。 杨嬷嬷也一路也紧跟他身后,不把人请去,她不好交差,便堵在院门口。 “侯爷,荣安堂也备了早膳,太夫人还等着你了。” 想到陈氏的特意嘱托,又继续说道:“表姑娘也在等你。” 这一句犹如点了爆竹的引线,谢词安脸色铁青大声呵斥道:“谁准许你这般不知礼数地磨缠,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来人,本侯不想在侯府看到她,给本侯把她赶出去。” 余亮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太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犹豫道:“侯……侯爷。” “啰唆什么,还要本侯再重审一次嘛吗?” “不敢,属下这就是办。” 余亮不敢怠慢,走到杨嬷嬷身边,客气请她出府,“杨嬷嬷请吧。” 杨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她惹恼了谢词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起来:“侯爷,老奴是冤枉的,是太夫人叫奴婢来的。” 已踏上廊芜的谢词安,微微侧身冷声说道:“余亮,本侯再听到她呱噪声,你也不用在回府了。” “侯爷……侯爷奴婢错了,你就饶了奴婢吧。” 杨嬷嬷挣扎一番,也难敌余亮和府上侍卫。 人就被直挺挺抬到了荣安堂。 听了余亮的转述,荣安堂的人都懵了。 “太夫人,你可一定要给老奴做主呀,老奴是按你的吩咐办事的。” 陈氏一脸灰白,见余亮把管家都喊来了,看来此事没有再转换的余地。 管家也不敢忤逆谢词安的命令,建议道:“二太夫人,既然侯爷发了话,我们做奴才的只能照办。要不,先让杨嬷嬷去庄子上待一段时日吧。” 陈氏知道谢词安的脾气,同意了管家的提议。 杨嬷嬷也收口,为今之计只能等谢词安消气。 管家把人送走后,陈氏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她只留下谢词仪和陈若芙两人。 “芙儿,你先回陈府吧,昨日你表哥已有些不悦,这样硬来也不是办法。”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全尚京的人都在等他们和离 陈若芙到此时, 人依然是神思恍惚。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人都到他府上了,谢词安私下还是不愿见她。 两年前谢词安大婚后, 对陈若芙说得明明白白, 让她不要再来磨缠。 但陈若芙不甘心, 寻遍尚京城也没几个有与谢词安可比的。 年纪轻轻就官职二品,还靠军功承袭侯位。 再一看,她当时的未婚夫婿,孝敏郡主家的长子。长相不及谢词安高大英俊,虽也是进士入仕, 可在官场上能力平庸,无半点上进心, 全靠祖荫庇护。 她更恨陆氏, 一个县令之女如何配得上她表哥。 后来,又听她姑母陈氏说,谢词安对陆氏没有半点情义,还厌恶她。等过两三年, 就让谢词安与陆氏和离,再迎娶她过门。 于是, 她更加确定,谢词安有不得已的苦衷。愈加激发她要抢回谢词安的决心。 为此,她离京到禹州,暂避亲事这一去就是两年。 陈若芙好不容易退了孝敏郡主家长子的婚事,一心等谢词安与陆伊冉和离。 这两年, 她从陈若雪口中得知, 陆伊冉在府上人人嫌弃,他表哥对她也是不闻不问。心中欢喜的同时, 还让陈若雪时常出手刁难打压陆伊冉。 唯一不满的谢词安没为她守身,与陆伊冉同了房,两人还有了孩子。后来听说是御史台弹劾,谢词安不得不碰陆氏,心中才稍稍释然。 陈若雪帮她传了几次私信给谢词安,他一封都未回。她偷偷回京,私下相约几次他人也未到。 如今少了陈若雪这个眼线,谢词安的情况她不得而知,心中更加慌乱。 尤其是,知道皇后娘娘给谢词安送了两个妾室,他留下准备收房后,心中也失了主意。 第45章 便不顾自己的名声,设计了在禹州的这一场偶遇,甚至有意为之众人面前露了脸。 “姑姑,你说的,要我安心等待表哥三年。他定会与陆氏和离的,为什么侄女觉得表哥她变了。” 陈若芙有些不确定她们的计划,毕竟谢词安从未亲口在她面前承诺过。 “芙儿,我是你亲姑母,难道还会害你?” “他与陆氏是皇上赐婚,现在你们不能太过张扬,那日你太冲动了,虽穿着铠甲,只怕有心的人已认出了你。” 谢词仪也赶紧抢过话题,接着说道:“大表姐你放心,我长兄肯定不会喜欢陆氏的。那个妾室也只是因为长得像你,长兄才留下来的,没有收房,他应是睹物思人了。” “仪儿,你说的是真的。”谢词仪眼中又重燃希望。 “自然是真的,我长姐和母亲,还有我,都希望你做我们二房的长媳,陆氏她不配。” 这份计划,要说目的最单纯,应当只有谢词仪了。 陈若芙那么在意谢词安,非他不嫁,为何在谢词安卧病半年时,同意自己父母退掉了两人的婚事,与孝敏郡主家长子定亲。 还有陈氏和谢词微,为何母女俩执意要陈若芙做二房长媳,除了利息环环相扣外,别的原因,只怕只有她们母亲俩才知道。 这厢余亮刚回雾冽堂,便见迎面而来的谢词安大步往外迈。 余亮以为他要去衙门,本想提醒一句,皇上特意让他休沐三日。 谁知谢词安却说:“去望月楼。” 余亮愈发不解问道:“侯爷,可是有何公务?” “没有公务要办,你去把魏之武给我请到望月楼来。” “侯爷,魏大人今日要上衙。” “怎如此啰唆,去请,就说我请他饮酒。”话音刚落,谢词安头也不回地穿过抄手游廊,往侯府大门而去。 望月楼的厢房中,魏之武稀里糊涂被余亮请来后,就被谢词安不分青红皂白连灌三盏。 他自从在战场上落下病根后,酒量就大不如前,第三盏刚下肚,谢词安又给他续上。 魏之武按住酒壶,忙道:“不能饮了,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什么话都不讲,就按住让人饮酒。” “你到时快说说,我还得回官署区。” 魏之武乡野出生,性子大大咧咧,却武艺高强,战场上英勇无畏。 他和谢词安同一年参军。两人年纪相仿,那时魏之武并不知谢词安身份,很快两人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后来,谢词安靠自己的战绩在军中慢慢有些声望后,谢词安的祖父便把魏之武安排给他做副手。 上下级的关系,并未让两人关系疏远,私下关系依然如故。 一次激战中,魏之武奋不顾身为救谢词安伤了腿,落下了跛脚毛病。 谢词安就用他的人脉在礼部为他谋了个六品官职,并在尚京为他置办了一份家业,保媒把谢家一个旁支庶妹嫁给了他。 此时,谢词安一言不发,脸上流露出几分黯然和挫败。 魏之武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我的谢侯爷,你到时说句话呀。学什么不好,偏偏学别人借酒浇愁。” 谢词安依然沉默寡言,自斟自饮起来。 “凯旋而归,又军功加身,赏赐不断,还有何烦心事?”魏之武见谢词安不理人,就胡乱猜测起来。 “能不能把你的嘴先闭上,才入六部几年,嘴碎得很。”谢词安出声打断。 魏之武见他说话,咧嘴一笑说道:“嘴碎的毛病,是给你谢家人学的,没办法,只怕这辈子改不了。” “越来越没出息,跟个妇人一般。” “妇人就妇人吧,每日能搂着内子孩儿一觉到天亮,这才叫日子,”魏之武用一口下酒菜后,乐呵呵说道。 “不过你不懂。” “我为何就不懂,我也是有家室的人。”谢词安低吼道,心中有些懊恼找他来,不但没为自己分忧,反而添堵。 “你的夫人,又不是你的心上……” 魏之武知道自己失言,暗叫不好立马住嘴,见谢词安狠狠地瞪着自己。他心中直哼哼,瞪我有什么用,人人都这样说。 “不是公事,哪是家事?侯爷大人,你倒是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 被魏武问烦了,谢词安只好委婉说道:“倘若有一日,八妹妹不在意你去何处,何时归府她也不问。她身上的秘密也越来越多,你该怎么办?” “侯爷,你问错人了,灵儿绝不会这般对我。” “首先,我要去何处,何时归家,我都会主动告诉灵儿。不会让她去猜,更不会让她白白等着。秘密就更不可能,我俩知根知底,眼中心中只有她,哪来的秘密。” 魏志武一说到自己的妻子,眼中泛着光,嘴巴合不上。 看得谢词安心中更加烦闷,再次后悔自己今日找了他,说到最后,好似全是他的错。 谢词安单手撑着自己额头,嗤声说道:“的确问错人了,也找错人了,我今日就不该找你来。” “侯爷,不是我这个当妹夫的嘴碎说你,你的夫人除了地位低点,其余一切你都不吃亏。”魏之武浅饮一口,又继续唠叨起来,完全不顾谢词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 第46章 两人私下饮酒的场合很少,他时常说饮酒延误战机误事。上一次还是谢词安大婚的前一晚,孝正皇帝逼他娶陆伊冉时,此时再请他喝酒,魏之武大概也能猜到,是内宅事,便大胆替陆伊冉抱不平。 “别在整日再想着和离啥的,听说你打仗都不忘记带红颜知己,何时添了这癖好?” 谢词安心中的怒火差点冒到天灵盖,这句话又成功让他想起今日府上的事,他对魏之武冷喝道:“你可以走了。” “那你总得让我带点东西回去吧,被你喊来,你就让我这么空手回去。”魏之武厚着脸皮提要求 “这里没你要带的东西,余亮,把人给我赶出去。” 谢词安真动了怒气,又让余亮赶人。 魏之武忙说道:“别的不行,你让我给灵儿带份糕点回去吧,她最喜欢吃这里的如意糕。” 余亮见谢词安不发话,只好客气请人,“魏大人请吧。” “谢侯爷,你冲我发啥火,昨日全尚京城都传遍了。说你那红颜知己,很像你的青梅竹马,陈家表妹,你不会到现在,还未忘记她吧。” 魏之武又自顾自坐回原位,也不顾谢词安气得铁青的脸庞。 “你也别气,城中的赌馆,都为你专门下了赌注,有人赌你三年和离,也有人赌你五年。” 谢词安倏地起身,终失了平静,把酒盏狠狠一放,“你和他们一样,就见不到本侯好是吧。” “我没有。”魏之武不知那句话又戳到他了,连连摆手。 “本侯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谢词安也懒得理会魏之武,见他赶不走,自己撩袍离去。 余亮知道他今日心情不好,亦步亦趋跟着谢词安身后,也不敢吭一声,决定做个哑巴。 谢词安没去衙门,也没回侯府,而是去了皇城司的练武场。 他换了一身青色劲装,身形越发修长健壮,拔剑出鞘一人持剑立于练武场中。一副拒人千里的气势,往日与他切磋的属下也不敢再贸然上前讨教。 他一跃而起,动作干净利落没有虚招,剑花挽得层出不穷,让人眼花缭乱。时而凌空回刺剑气狠厉,时而单腿扫地如疾风刮过没有一丝痕迹。时而正面劈来剑气凌厉,让场外的人不由得心一紧,不自觉倒退几步。 他动作流畅有力身姿优雅俊美,就是周身的寒气,让人不敢大声聒噪,只能在心中默默夸赞一句好剑法。 突然他周身戾气涌现,长剑直直飞了出去,刚好刺中余亮身后一颗粗壮书干上,发出阵阵剑鸣声。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柔情保质期 余亮虽也是习武之人, 此时也是一动不动,吓得脸色发白。 谢词安气息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脑中想起魏之武那句:“人人都盼着你和离。” 像一根刺一样扎得他生疼。 又联想到陆伊冉今日呛他, “可真巧呀。”好似他是故意为之一般。 他心中愈发肯定, 陆伊冉听信了谣言,以为他与自己表妹有不清不白的关系。 谢词安人生中的谣言可以编撰一本传记了,之前他从不理会,此刻却有种要把那些造谣之人统统屠之的想法。 谢词安中进士后,他舅舅陈尚书十分满意, 有意撮合他与陈若芙两人。 那时谢词安父亲谢庭轩也在世,双方一合计, 就把两人的亲事给定了。 谢词安也未反对, 他一向不擅与女子打交道,与旁人相比,对陈若芙也要相对熟络些。 后来他与祖父入了陈州军,在战场上有勇有谋军功无数, 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他入军第五年擢升至后军右都督,然而, 他的祖父老护国侯却因病而去。 谢词安顺利继承陈州军权。 一时之间成了尚京城的炙手可热的好儿郎。要不是,他与陈家提前定了亲,只怕媒婆要踏破谢家的门槛。 陈家愈发满意,两家早就选好了吉日,把婚期定在了年尾。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也许谢词安与陈若芙也能作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谁知, 谢词安却因保护皇上受了重伤,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年。 这半年里, 大家都以为他伤了腿,也伤了根本,很难再好起来。他自己也消沉不少不愿与外人接触,任何人都走不进他的内心。 陈若芙来看他几次,都被拒之门外。 一来二去,陈家也就失了耐心,为陈若芙另议了一门亲事。 谢词安听后,心中并无太大的波澜,不仅是他舅舅,就连他母亲陈氏和他长姐谢词微都对他变了看法。 除了他祖母,一日又一日安慰鼓励他。 看着他跌倒又鼓励他站起来,祖孙俩坚持了两个多月,他才慢慢好起来。 人潜意识的毅力被激发后,往往是不可估量的,他又用了半年的时间,让自己的武艺恢复如初。 陈家后悔莫及,尤其是陈若芙。 此时,谢词安挥手招来惊魂未定的余亮,对他淡声吩咐道:“你去望月楼订过雅间,今晚我要宴请徐将军和舅父。” * 当天晌午后,如意斋这边才听到,太夫人身边的杨嬷嬷被赶出侯府的消息。方嬷嬷听后,本已放下的碗盏又端了起来,让云喜帮她再添了一碗黍米。 第47章 其他几人也心中舒坦,这些年受她的白眼不少,谢词安也算是为她们报了仇。 陆伊冉听说也只是淡淡一笑,而后又要出府。 方嬷嬷见此,摇头叹气起来:“夫人,你就不能再等两日,侯爷正在气头上。” 方嬷嬷这几日为她的事费心不少,陆伊冉神秘一笑道:“嬷嬷,你先把眼睛闭上,我有东西给你。” 方嬷嬷无奈地低喝一声:“夫人!” “嬷嬷,快些。” 拗不过她,方嬷嬷只好依言行事。她听到身后一阵柜子拉动的声音,接住手上就被塞团纸张。 “嬷嬷,睁眼看看。”陆伊冉笑嘻嘻说道。 方嬷嬷睁眼一看,霎时便热泪盈眶。她虽不认识几个字,可地契上方宅两个大字,她还是认识的。 “姑娘,你让我这老婆子说什么好。”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我说过要给你买一宅子养老,就不会食言的。” 方嬷嬷出生商户,七八岁时家中遭了劫难,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父母只好把老宅卖掉。 后来她父亲去世后,母亲过得更加艰难,就把方嬷嬷送给了她如今的夫家做童养媳。 夫家也是一般农户,方嬷嬷生下小女儿后,便被陆家选中做了陆伊冉的奶娘,这一当就是十八年。 “这宅子只怕不便宜,你还要为青阳娘家那边周转,哪有这么多银子。” 陆伊冉一边为嬷嬷擦眼泪,一边开导:“嬷嬷,大哥哥今年也快成婚了,你就安心收下吧。” 方嬷嬷的担心绝不是杞人忧天,她上月刚汇兑一万两银子给她母亲周转,谁知几天后,钱庄的小厮就找上门来,说青阳那边把票券退了回来。 就在陆伊冉一筹莫展之时,她母亲家信也及时到来,说是有人帮她解决了银子周转的麻烦。 她母亲江氏的性子她了解,困难都是留给自己的,她既然说解决了,就绝不会收她的银子。 她打算把东郊的地和山林卖出去以后,自己亲自回青阳把银票带回去,到时银子更充裕,就能为她母亲多备些。 这才有多余的银子,为方嬷嬷买那座老宅。 至今,她还在疑惑是谁帮她母亲解决了银子短缺的麻烦。 难不成,是她母亲为了不让她担心,故意找的借口,只有回了青阳,这一切疑惑都能找到答案。 * 余亮离开后,谢词安并未停下,他又唤来一旁观看的侍卫,赤手空拳要与人对练。 那人哆哆嗦嗦就是不敢出拳。 谢词安不悦道:“出手都不敢,还有何资格让本侯带你上战场。” 这个侍卫不是别人正是魏之武的小舅子,谢词安旁支族弟谢词川。 “二哥哥,小弟,小弟不敢。”谢词川瞟了眼,还在树干上的长剑,不但不出拳头,反而往后退。 惹得演武场上的其他人,一哄而笑。 谢词安想到魏之武在战场上的英勇,再一观他的小舅子这熊样,实在觉得心疼,不由得低声吼道:“这里没有二哥哥,只有谢都督。” “舅舅,他不敢,我敢。” 忽然,一段洪亮的男声从演武场上的大门口传来,谢词安和众人转身,便看到一身锦衣华服瑞王赵元哲,身后跟着九皇子赵元启。 赵元哲今年十七岁,他身份尊贵容貌出众,天生的优越感让他自信满满,走路带风,疾步来到谢词安身前。 众人一见是两位皇子驾临,谢词安及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参见,瑞王和九皇子殿下。” 赵元哲让众人起身后,见九皇子依然伫立原地踌躇不前,便开始催促起来:“九弟过来呀,本王的舅舅他不吃人。” 谢词安这才抬眸看向门口的赵元启。 九皇子今年八岁,聪慧好学深受皇上宠爱。 如果说皇上对太子是厚望和责任,那么对他这个九皇儿则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可九皇子连自己父皇都不怕,就有些怕这个谢都督,他的表姐夫。 今日本意是与自己的皇兄来演武场上练习弓箭,谁知却碰到了谢词安。 赵元哲几次催促后,九皇子终于慢腾腾地挪到谢词安面前。 谢词安颔首示意淡声道:“臣见过九皇子殿下。” “谢大人……哦不谢都督,免礼。” 九皇子慌慌张张的样子,逗得赵元哲哈哈大笑道:“不是说大齐的英雄是你的表姐夫嘛,今日见了面,反对生疏起来了。” 九皇子被自己皇兄一笑,脸颊通红,更不该抬眼看谢词安了。 “瑞王殿下慎言。”谢词安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外甥,很是不满,见一次提醒一次就是没多大变化。 “知道了舅舅。” “殿下,记得叫臣谢大人。”谢词安一板一眼的纠正起来。 “知道了,谢大人。” 在宫中被他母后纠正这,纠正那的,出来了还要被他舅舅训斥。赵元哲心中很不得劲,就怕谢词安再提他在兵部的公务。急忙移步到靶场,九皇子紧跟其后。 第48章 “谢大人,你离京半年,要不检验检验本王的箭术。” 谢词安教授赵元哲骑射剑术多年,也算小有成就,刚刚与谢词安切磋不是一句空话。 赵元哲熟络地左手开弓,右手持箭,离弦而出,正中靶心。 谢词安今日没心情搭理他,也懒得指导,只立于一旁心不在焉地瞅了眼。 他的目光越过赵元哲,投射到跃跃欲试的九皇子身上。 他记得之前,陆伊冉总爱在他耳边聒噪她的表弟九皇子。是如何聪慧,五岁就能与太傅辩论国策,又是如何乖巧,能一整天不动地看完一本书。 谢词安记得那时的陆伊冉笑意盈盈,眼中像是有小星星,见他直视自己时,会一脸羞涩两眼含情,能把他的整个心都融化。 如今一看,还是那双能迷惑人心的杏眼,可眼中再无情义,只有敷衍和疏离。 是从什么时候,他失去了那眼中的柔情。 想到此,他心中止不住抽痛,一阵挫败。 “九弟,你学问尚可,为何拉起弓来却软趴趴的。”赵元哲耐心有限,指导两次就开始数落起来。 “九皇子不是无力,是姿势不对,让臣来教他吧。”谢词安在两人身后说道。 两位皇子和身旁的近侍神色错愕,有些不敢相信。之前谢词安见到九皇子,从来都是冷冷清清,连个好看的脸色都没有。 今日竟会主动教他,让人实在费解。 谢词安走到九皇子身后,屈膝扶正他的手和肘及腿的姿势,并详细告知发力点。耐心十足。 随着谢词安一声:“射。” 九皇子发射出去的箭羽正中靶心。 九皇子高兴得连蹦带跳,倒看得一旁的赵元哲心中一酸,不满道:“谢大人,你可真有耐心,教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心平气和。” 谢词安不自觉地嘴角上扬道:“瑞王殿下,何时学会了吃味。” “哼,本王才没有。” 九皇子在谢词安的有效指导下,大有进步,要不是身旁的近侍一再催促,只怕天黑前都不想回宫。 他跑到谢词安前面,扬起红彤彤的脸庞,也没了之前的惧怕,轻声问道:“谢大人,你空闲时,本宫可以来找你学骑术和剑术吗?”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浴室突发情况 赵元哲连忙阻止:“谢大人整日忙碌, 哪有空教你,父皇给你请了武艺太傅,你去找他。” 九皇子一听, 脸色微红又开始低头不语起来。 “只要臣有时间, 九皇子和瑞王都可以到此找臣。”谢词安和声答道。 “舅舅。”赵元哲小心眼起来, 不满唤道。 “殿下,你们都是圣上的子嗣,臣本该一视同仁,不可这般顾此失彼。” 赵元哲实在不解他舅舅的变化。心中胡乱猜测起来,难道他不想做都督了, 要改行做太傅。 九皇子一回到清悦殿,就止不住兴奋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母妃。 安贵妃自是不相信, 拉过九皇子就开始训斥:“你是不是忘了母妃交代的事, 不要去打扰你六皇兄,他如今有公务,不能带着你到处瞎晃悠。” “母妃儿臣记下你的话了,今日是六皇兄带儿臣去皇城司的。谢大人, 真的教授儿臣箭术了。还答应以后教我骑术,不信你问小宁子。” “回娘娘, 九皇子说得句句属实。”身旁小公公佝偻着身子,如实答道。 九皇子丢开安贵妃的手,拿起坑几上的茶盏就开始饮起来,一口气茶盏就见了底。 连秀在一旁瞧得直心疼,不时提醒道:“殿下慢些饮, 别呛着。” 安贵妃却未在意, 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 * 谢词安准时到达望月楼, 穿的依然是在演武场那套窄袖劲装。 他到望月楼时,徐将军徐永兴也刚到。 徐永兴一身鸦青色缎面圆领袍,已入不惑之年,长相粗犷。 同样是武将出身,和他对面的谢词安一比较,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两人之前虽同朝多年,私下并未太多交集,此次出征北境,两人才对彼此有所了解。 徐将军是大都督王啸栋的女婿,已是从三品云麾将军,此次北境出征任援北副统领。 皇上的用意很明显,用来他来制衡谢词安在军中的权利。 两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客气相处跟没事人一样。 “谢都督,此次找属下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两人都是武将出身,不会文绉绉地绕来绕去。 “徐将军何须客气,你我之间不存在上下属关系,更谈不上吩咐。”谢词安三言两语绕过军中那套,直言今日正事。 “谢某记得徐将军有一令郎,仪表堂堂,听说是两年前中的进士,不知是否婚配?” 徐永兴听闻谢词安不谈公事,反倒谈起了自己儿子,心中有些疑惑,迟疑不决回道。 “谢都督说的,正是徐某的大郎,不知都督是何意?” 谢词安亲自煮好清茶,并为徐永兴续上,轻描淡写说道:“谢某能有何意,这么好的郎君,自然是想给他指门姻缘,难道徐将军不愿。” 第49章 “原来如此,徐某怎会不愿,谢都督保媒自然再好不过,如果能成徐某感激不尽。” 徐永兴心头纳闷起来,谢词安究竟安得什么心,要为他家大郎保媒,继续问道。 “不知谢都督说的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谢词安茶盏握住手中,和声道:“你见过,在禹州与我们同路,一起回的尚京。” “你说的是陈尚书家长女,你的表妹。”徐永兴神色一紧,茶盏一放,惊讶道。 “正是。” 禹州到尚京两天的路程,路上陈若芙与他关系如何,清不清白,谢词安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可同路的旁人可看的一清二楚 陈若芙虽退过亲,年纪不小,但凭她的出生和容貌,在尚京城依然是许多高门大户们想结亲的第一人选。 甚至对于陈家另一个女儿的丑事,人们早已淡忘。 徐永兴思虑到他岳父与陈家,在官场上立场敌对。 谢家和陈家是六皇子瑞王的背后依仗,而他岳父王大都督看似效忠的是皇上,实则归属太子一党。 随即徐永兴脑子一转又想到,如今他岳父年事已高,皇上对他也不如往日那般器重,此次让自己做副统领看似制衡谢词安,实则是给他岳父王啸栋一个台阶下。 自己是没那个本事入皇上的眼。也没那个实力与瑞王和谢家抗衡。 如今谢词安放下介怀主动示好,他这一路上也看得仔细,虽然谢词安与那姑娘订过亲,可一路上两人连话都很少讲,关系清白。 此门亲身若成,倒是对他家大郎仕途有益,觉得自己倒是可以先探探他的口风。 “只怕我们徐家高攀了,就怕陈尚书不会答应呀。” “答不答应,谢某不敢做主,不过陈尚书马上就到,你到时可以问问他。” 果然片刻后,谢词安舅父陈劲舟款款而至。 陈劲舟与谢词安母亲眉眼有几分相似,眉清目秀长相儒雅,他一身靛蓝色锦缎直裰。 见到谢词安那刻,陈劲舟神色欢喜。可看到一旁的徐永兴时,眉头轻蹙有些莫名。 随即他和颜悦色起来,客气有礼问道:“徐将军也在此,本官这厢有礼了了。” 陈劲舟任工部尚书多年,拿捏场面自不在话下。霎时就能做到与政敌和气闲聊起来。 徐永兴立马起身回礼:“陈大人客气,请。” 两人落座后,谢词安直言:“舅父,外侄今日请你来,不为公务,只为芙儿的亲事。” 听闻,谢词安当着外人的面提陈若芙的婚事,陈劲舟心中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忐忑问道:“不知安儿何意?” “外侄今日冒昧一次,替你引荐徐将军家的大公子,不知舅父可否属意。” 陈劲舟脸色一片凝重,他没想到谢词安当着外人的面,把自己与陈若芙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中间直接越过他的母亲。 这与之前陈氏承诺的相差甚远。 陈劲舟半晌不答,谢词安也不催。 一旁的徐永兴有些坐不住了,他主动挑明:“陈大人不必为难,要是觉得不妥,我们绝不勉强。” “这儿女的大事,本官实在不好直接回复,等征得小女的意见后,自当托人告知。” “既是如此,那徐某还是回去等候佳音。” 徐永兴看出勉强之意后,也不好再待下去,只能先行告辞。 谢词安让余亮把人送出酒楼。 雅间只剩下舅侄俩后,陈劲舟脸色阴沉,冷声问道:“安儿,你这是何意,难道你忘记了之前的约定。” “侄儿从未在舅父面前承诺过什么,倘若之前母亲对舅父应允过什么,只能代表我母亲的意愿,她代表不了我。” “之前我与芙儿的婚约,是舅父主动退掉的,侄儿心中从不怨谁。但如今我已有家室,也请舅父看好芙儿,不要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既对她名声不好,只怕对舅父在官场中的声望也有所影响。” “就算之前我们两人有口头婚约时,侄儿与芙儿也是清清白白,见面最多问候两句,并未做任何逾矩之事。” 谢词安不惧陈劲淌的厉色,直言不讳说得明明白白。 “你怎能如此绝情,芙儿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陈劲舟气得大手一拍,震得茶盏中的水晃得只剩半盏。 谢词安神色平静,毫无惧意答道:“侄儿大婚后与她说的清清楚楚,叫她莫要纠缠。她的信件侄儿全部归还,此次在禹州碰见,侄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她一同回京。她这样不管不顾可否为侄儿想过,为她自己想过。” “男女之情未在三聘六礼之前,都应当约束自己的行为,夸雷池一步,都是灾难,上次雪儿的教训舅父还未领会嘛,希望舅父好好管教好自己的女儿。” 眼看谢词安的脚步即将跨出雅间,陈劲舟在他身后忙道:“词儿,你别忘记了,你是谢家的当家人,娶了芙儿才是对你最大的益处。” “舅父,谢家的利益,从来都是我靠自己去争取的,不靠一门亲事。”谢词安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身回答。 陈劲舟不依不饶,见他此事不松口,又改另一话题,“你实在糊涂,徐家与我们立场不同,如何能有婚事牵绊。” 第50章 “王大都督已是弃子,我们主动示好,皇上不但不会反对,反倒能让他放松警惕。” “徐永兴家大郎徐书禹,此人有些才能,只是基于他外祖父的关系,皇上不愿用他。”谢词安既然能为两家保媒,其中利害关系早已看得透彻。 话已至此,陈劲舟也听得明明白白,他如何不知谢词安的言下之意。 只是徐锦毓与谢词安相比,依然相差甚远。 陈劲舟不愿罢休,只要厉声警告:“皇后娘娘不会答应的。” 谢词安脚步一顿,直接转身坚定道:“舅父,你忘记了,我自己的事,从来都是我自己做主,皇后娘娘她也干涉不了。” * 谢词安一回侯府,刚过垂花门,就听到孩童的哭声。 他听出是循哥儿的声音,疾步朝哭声赶去。 就在大房与二房的院门口。 见到自己儿子和大房的玉哥儿。 奶娘抱着循儿哄劝半天,都无济于事。 玉哥儿见此,大声吼道:“你就是笨蛋,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循哥儿越来越大,知道说他‘笨蛋’是在骂他,不像以前还乐呵呵地傻笑。他是个倔性子一边哭,一边挣扎从奶娘怀中往地下溜。不愿服输,吵又吵不过,只会干着急嘟囔一句:“哥哥坏。” “你是笨蛋,大笨蛋。”玉哥儿指着循哥儿额头骂道。 “哥哥坏。”循哥儿扬着脸庞,倔强地往玉哥儿身边凑。 仆人赶紧把两孩子分开,玉哥儿见循哥儿说不利索还嘴,更来气,推开婆子们。扬起手,准备打循哥儿,巴掌还来不及挥下,就听到威严的警告声。 “玉儿。” 玉儿一见来人是谢词安,彻底蔫了气,立马变乖,伫立一旁不敢动。 循哥儿一见是谢词安,哭声更大了,扑进谢词安怀中,告起状来。 “爹爹,哥哥坏,” 他满脸的泪水和鼻涕全都糊在谢词安的衣袍上,哭得打战。 谢词安接过奶娘递来的手帕,擦干循哥儿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起来,“循儿乖,我们回去找娘,可好。” 循哥儿一听找娘,也不哭闹当即止了哭声,温顺地靠在谢词安肩头。 走时,谢词安不忘对于玉哥儿嘱托道:“弟弟还小,不能打他,否则二伯父会家法伺候,听清了吗?” “听清了。”玉哥儿轻声答应道。 哭闹一番,还未到如意斋,循哥儿就躺在谢词安怀中睡着了。 谢词安把他抱回东厢房,放到罗汉榻上。 方嬷嬷也跟了进来,躬身问道:“侯爷,可用过晚膳。” “不曾。” “奴婢,这就是准备,侯爷稍等片刻。” 陆伊冉在内室沐浴,听到谢词安地说话声,心中一慌立马起身穿衣,谁知起得太急身子一歪,撞在后腰上,差点摔出浴桶。 疼得她“哎呦”一声,惊得谢词安急步入了浴室。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她的眼泪有软化的功效 陆伊冉听到脚步声, 忙出声阻止:“侯爷,别进来。” “发生何时了?”谢词安急声问道。 陆伊冉捂住后腰处,压抑着疼意回答:“无事。” “可要我叫你的丫头?”谢词安不死心, 立于屏风旁虽没继续进浴室, 但也未离开。 “嗯。”陆伊冉半天才应一声。 谢词安心中一急, 也懒得再叫什么丫头,越过屏风直愣愣闯了进来,就见陆伊冉披一件薄袍,赤脚蹲在地上。 “侯爷,你。” 陆伊冉里面啥都没穿, 紧忙捂紧衣领,遮得了上面, 就遮不住下面。 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腿和一双粉嫩可爱的玉足。 他忙背过身去, 眸色一暗脸颊晕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道:“我抱你出去。” 也不与陆伊冉废话,打横抱起她几步走出浴室, 把她放到内室的床榻上。 眼睛也不敢乱瞟,就怕像上次那样欲\\\\火缠身, 陆伊冉也不愿给他纾解。 谢词安掩下床帐,把陆伊冉严实盖在里面。 恰巧方嬷嬷此时来送膳食,也化解了两人的尴尬。 谢词安在一侧用膳,然而床榻里面窸窸窣窣地穿衣声,总能干扰他的视线和心神。 再美味的膳食谢词安也如同嚼蜡, 刚刚他的余光, 瞧见方嬷嬷为陆伊冉拿的是件藕荷色肚兜。 他记得,那个颜色的肚兜, 两人刚圆房时,陆伊冉经常穿。她肤色白得发光,像一朵高雅又不失娇媚的玉兰花,每每让他移不开眼。 肚兜下包裹的风景,才是最乱他心神的利器。 等谢词安平复好情绪时,陆伊冉也换好衣衫,撩帐坐予床榻边。 那日两人不愉快地争吵,到让两人有些相见不言。 谢词安在脑中搜索一番,干巴巴说道:“我与芙儿虽定过亲事,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今日我就为她和徐将军家令郎保媒。徐将军一路与我同行看的清清楚楚,他很满意这门亲事。” 陆伊冉神色一怔,才不相信谢词安的言辞。 毕竟六年后,两人大婚的事实不会改变。 第51章 她随即淡淡一笑,“侯爷,你不用给妾身解释,妾身自是信你的。” “真的。”谢词安脸色一喜,可看到陆伊冉一脸的淡漠,又神色黯然下来。 他苦涩一笑,轻声嗤道:“我怎么就忘记了,你早就不在意了。” 陆伊冉也装着没听见,低头忙碌缝制循哥儿的袍子。 谢词安突然有些羡慕起自己儿子来,在陆伊冉眼中无人能与他比,样样都是她亲力亲为。 心口骤然一痛,想起她以前也是这样对自己的,从什么时候,自己就变成了她眼中的陌生人。 他只能挫败地安慰自己,这样也好,两人相敬如宾,共同养育一个孩子。她还是自己的妻子,何须儿女情长,庸人自扰。 于是谢词安又主动找话题,“今日我在练武场上碰到了九皇子。” 果然,陆伊冉一听自己表弟,便放下了手上针线活,脸色也有几分生动。 “他与瑞王来演武场上练习,我还特意指导了他。” 谢词安见陆伊冉浅浅一笑恬静又柔美,他心头舒畅,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那会不会耽搁了侯爷的公务。” “不会,下次得空,只要他愿意来,我还会再教。” 谢词安用指腹摸索着茶盏上的梅花花纹,动作轻柔,他记得陆伊冉有一对这样的耳铛,就好似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耳背。 “侯爷,有公务要忙,可别勉强。” 谢词安有些心不在焉,好似没听见陆伊冉的话。 陆伊冉正想找个借口赶人,外面却淅淅沥沥下起了下雨,正是应了那句人不想留天要留。 两人洗漱后,先后上了床榻。谢词安并未像往日那样直奔主题,而是把他的大手贴到陆伊冉后腰处,轻轻揉捏起来。 “可还疼着。” 陆伊冉轻轻一哼回道:“好些了。” 谢词安湿热的气息就触在她的耳背,她一转身,就撞进谢词安那双好看的星目中,眼中的炙热好似要把她吞噬一般。 她小心地挪过腿,膝盖却撞到某个硬物,谢词安地呼吸突然变粗,陆伊冉便不敢再动一下。 却不知,无意中她的衣衫全部滑开,雪白的沟\\\\壑悦然眼前。 衣衫全压在谢词安身下,她红唇亲启:“候……” 后面的话全被谢词安含到嘴里,连余音都他被吞咽殆尽。 身体是最诚实了,像是干旱封雨露,气血流窜全身,各自做着本能地回应。 谢词安含着她的丁香就不松口,在里面横冲直闯,陆伊冉用手推荐他炽热和厚实的胸膛,反而被他轻而易举,单手束在头顶不能动弹。 今晚的谢词安比往日温柔许多,他的吻激烈却不失技巧,所到之处让陆伊冉有些受不住地出了声,身体的空缺处,被谢词安填的满满当当。 谢词安的热吻一直未停歇,缱绻不舍,想要更多。心口荒凉在拥有陆伊冉时,才觉得踏实。 灵\\\\肉合一时,谢词安低吼道:“夫人,这半年可有想过我?” 陆伊冉眼神迷离,半晌都未回他。 谢词安不死心,执着地不愿抽身,用动作无声地抗议起来,他的唇,在陆伊冉的耳朵和纤细的脖颈处流连忘返,带着蛊惑又沙哑的嗓音问道:“有没有想我?有没有?” 陆伊冉不敢回道没有,被谢词安缠的得太久,周身没有一点力气,差点虚脱,只能违心道:“有想过。” 谢词安听闻后才肯罢休,抱起被他折磨得软瘫如泥的陆伊冉进了浴室。 浴桶里,陆伊冉无意摸到,谢词安背后又多出两条伤痕,软绵绵问道:“这次你又受伤了。” “你会在意嘛?” 陆伊冉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假话说多了,她怕自己再一次迷失。 谢词安轻嗤一声后,也没在追问。 次日一早,等陆伊冉起身时,谢词安早已离开。 她第一件事,便是从床柜里拿出一颗药丸服下。 刚好被进来给循哥儿拿衣袍的奶娘看见。 陆伊冉装着没事人一样,淡淡问了声:“循哥儿了?” 奶娘答道:“在二房院门口玩。”,迟疑一息后,终是劝解起来:“夫人,那药丸对身子有害,还是少吃,我娘家妹子就是这般,后来想要孩子时,就再也没怀上过。” “知道了,别告诉嬷嬷她们。” “嗯。” 奶娘一走,陆伊冉心中一阵迷茫,又想起之前没了的那个孩子,过了这么久看,依然止不住难受。甚至开始猜想起,那个孩子是个哥儿,还是个姑娘,如果是姑娘会不会长的像自己。 直到院外方嬷嬷的说话声,才把陆伊冉惊醒。她摸了摸满脸的清泪,把药丸藏好,起身出了屋子。 同前世一样,过了二月二,皇上要圈禁围猎场也开始筹划。 山下的那块地,如陆伊冉料想的那般,也开始争相抢购起来。 陆伊冉提前核实一番后,打算山林她要翻两倍的价格,才出手。 而山下的地,争抢太激烈,里面有许多商户与谢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她怕暴露自己,决定用拍卖的方式竞价。 第52章 本以为,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情况还是出现了意外。 二月初十这日,户部主事也找上门来。 陆叔把他带到,官署区旁的茶楼洽谈山头价格之事。 那主事只愿给一倍的价,陆叔自不会答应。 虽说是朝廷征地,但只有户主不愿意,他们也无奈,双方都互不想让。 只好各自回去禀明情况,他们刚出茶楼,正好与外出办事的童飞撞了个正着。 陆叔回去向陆伊冉只说了谈价的事,并未提及这一茬。 谁知,晌午谢词安就找了过来。 他一进屋,就劈头盖脸问道:“为何卖掉西郊的果林和田产,而买下东郊的私产?” 陆伊冉还没未从第一个问题反应过来,接着他的第二个问题又接踵而来。 “和上次救穆惟源一样,你为何又是先知道,这片山头会被朝中征用。” “说话呀。”谢词安暴喝道。 陆伊冉怔怔的望着谢词安不知怎么回答。 “不要告诉我又是梦见的。” “东郊那块地,根本无人敢买,倘若不是提前知道有转机,你也不会冒然行事。”谢词安分析的头头是道。 思忖一番,陆伊冉答道:“是算卦先生帮我算出来的。” “上次是做梦,这次是算卦,难不成天下的先机都能被你窥探。” 说道最后,谢词安的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泄气而沮丧。他觉得陆伊冉离他越来越远,秘密也越来越多。 她究竟要做什么? 陆伊冉怕他一气之下干涉自己的计划,只好搪塞一通:“侯爷,这个只是巧合,谁不想手上多积攒一些钱财。多备些,以后循儿大了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 谢词安实在不想听她胡搅蛮缠,低声吼道:“这个不需要你一个妇人操心。” “可妾身想吃好的,穿好的不行吗?之前她们克扣如意斋的吃穿用度,你咋不说。”陆伊冉边哭边说。 一双无辜的杏眼,一眨眼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流过不停,和循哥儿委屈哭时,如同一辙。 谢词安叹气一声,心一软,声音也小了不少,柔声道:“现在管家权都在你手上了,谁还敢克扣。” “妾身就想多挣些银钱,又不枉法,侯爷也不允吗?” 陆伊冉泪眼朦胧看向谢词安,一双眼已哭红,娇弱又可怜。 谢词安那还能说出半句责怪的话来。 “那块地,你打算要多少银两才肯出售,大家都在争抢,我怕到时反对你不利。” 陆伊冉走近他身旁,轻轻吻了吻他嘴角,笑嫣如花俏皮一笑道:“侯爷不要管妾身的事可好,妾身自有办法。” 谢词安被她一吻,脑袋空白,只是惩罚性地捞过她的腰身,把陆伊冉放在他腿上,加深了这个亲吻。 关于地的事,再未提半句。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崛起的羔羊 不知是不是谢词安用了什么手段, 没过两日户部主事主动找上门来,也不砍价,就按之前的原价征收。 田产竞价也未间断, 到第十日终于定价, 以六万两的最高价成交。 比陆伊冉想象中的还要多, 翻了十倍,加上东郊围猎场的两倍,一共售价七万两千两银子。 陆伊冉做梦都能笑醒。 可第二日到户部让中间人转交地契时,陆伊冉却变了主意反悔不愿转手。 她宁愿多赔偿那户买主五千两银子,也要选择给价五万五的那家。 原来陆伊冉到场才知道, 那位神秘的买主就是皇后娘娘谢词微。 当日,陆伊冉不能露脸等在车厢里, 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她又贴着耳朵听了半天,确定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宫女方情,与中间人正在攀谈。 从她们的谈话中,她才知道谢词微也看中了这块地。 等方情和两位宫女进户部衙门后, 她便让陆叔当即回绝了中间人,言明她选第二家。 不愿卖给这家。 几人不明所以, 无奈陆伊冉一再坚持,旁人也只能照办。 晌午就让中间人找来第二家,是以五万五的价格成交。 这边方情回宫后,方才一告知,谢词微气得当场怒砸手上的茶具。 一通发泄后, 吩咐道:“去给我查, 我一定要知道背后的卖主是何人?” “是。”方情不敢有片刻懈怠,当即带人就出了宫。 皇后娘娘的私库, 自从上次捐过军饷后,一直没机会让她收回损失。经人提醒盯上了东郊那片田地。 谁知却是这个结果,让她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陆伊冉这边,虽少赚了一万两银子,也算完美收官。 接下来,她便是想着法子让谢词安松口,她要回青阳老家,这样就能彻底甩开府上中馈的事务。 想象是美好的,傍晚时分,宫中就来了消息。皇后娘娘要见她,要陆伊冉马上入宫。 如意斋的几人都懵了,胆战心惊不知她们姑娘为何又惹到了谢词微,只有陆伊冉一人心中明白是为何? 宫里的小公公等在一旁,自是不能耽搁。她稍稍安抚好方嬷嬷她们后,带着云喜,随小公公一路进宫去。 第53章 * 华阳宫紧靠皇上的太乙殿,富丽堂皇,里面一砖一瓦尽显奢华。 前世陆伊冉每次都惧怕来这里,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亦步亦趋跟在陈氏身后。 她们高兴时,她像一个小透明,她们心中不痛快时,她就是出气筒。 终是被带到谢词微的厢房。她坐在美人榻上,一脸阴沉。身旁的侍女们个个垂首侍立,不敢有一点声音。 陆伊冉一踏进这厢房,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抑气氛。 主仆俩屈膝跪下给谢词微行礼,她也不宣两人起身。 “本宫听说,东郊那块山头是你的私产。” 云喜吓得一哆嗦,陆伊冉平静回道:“回娘娘的话,正是妾身的。” “那此次倒是赚了不少,为此才敢这么狂妄吧,还敢欺负到本宫头上。”谢词微起身走到陆伊冉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凌厉不少。 “妾身不明白娘娘的话,此次能把地卖出去,都是靠运气。” “是运气好,还是别的阴谋,本宫没兴趣听,本宫只问你为何拒了首家,而选择第二家,是不是知道是本宫要买,故意为之。” “娘娘冤枉,妾身不知首价是娘娘出的,只知第二家是长公主,见她是熟人,才退掉的。还请娘娘见谅。” 陆伊冉也是过户后,陆叔告诉她第二家是长公主。 谢词微把裙摆一摔,拉开了与陆伊冉的距离,转身又坐回榻上,喝道:“本宫不想听你这些歪理,现在你只需办一件事,明日就去拿回地契,这块地必须是本宫的。” “既然六万两的价你不要,那么本宫就不客气,给你三千两也算合理吧。” 谢词微知道卖主是陆伊冉后,心中又有了别的打算,还给什么六万俩银子,她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陆伊冉讽刺一笑,淡笑道:“只怕此次,妾身要让娘娘失望了,地契过了户,那就不是妾身的私产了。娘娘想要那块地,还是去找长公主吧。” “你说什么,你敢忤逆本宫。”谢词微气得广袖一摔,倏地起身喝道。 陆伊冉虽跪地不让起,但语气镇定无一点惧意,平静回道:“忤逆娘娘这个罪名,妾身担不起。” “好一个担不起,来人掌嘴。” 方情举步上去,扬手就要打。陆伊冉眼疾手快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并反手就是两耳光打得方情眼冒金星,冷声道:“想打我,你得先尝尝这滋味,这是你欠我的,还有三次先欠着,日后有机会还给你。” 想起自己前世,在这华阳宫不知被她打了多少耳光,那些屈辱的日子犹如近在眼前。 这两耳光是为曾经那个软弱的自己报仇,更是在向谢词微表明,她不再做任她随意磋磨的羔羊。 转变来得太过,几人都被震惊在场。 尤其是谢词微,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长公主是皇家公主,两人身份都尊贵无比,妾身谁也不敢得罪,如果娘娘实在想要那块地,就与长公主去协商吧,妾身爱莫能助。” 她们主仆俩跪在这冰冷的地板上,膝盖都麻了,自己不快刀斩乱麻,只怕她们要跪到天亮。 “如果娘娘没有别的交代,妾身就先回去了。” 陆伊冉拉起摇摇欲坠的云喜,转身踏步往外走。 谢词微反应过来后,恢复她威严的凤仪,大声吼道:“给本宫站住,本宫这华阳宫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见陆伊冉步子停下后,继续说道:“今日这般冲撞本宫,你以为还能走得了。” “叫你的丫头,去淮阴侯府上把地契拿来,否则你今日就休想出华阳宫。”谢词微疾步走近陆伊冉身旁,神色狰狞道。 云喜不但没走,反倒跪在地上苦求道:“奴婢,求娘娘放了我们夫人吧,” “把地契跟本宫拿来,本宫自会放人。” “只怕要让娘娘失望了,地契没有,命倒有一条。”陆伊冉决然从衣袖拿出一支锋利的发簪,狠狠抵在自己脖颈上。 几人闻声色变。 “夫人。”云喜惊呼一声,哭喊起来。 谢词微气得脸色铁青,怒声道:“陆氏,你莫非疯了不成。” “娘娘,今日让妾身顺顺利利走出这华阳宫,一切好说。”陆伊冉寸步不让,神色坚定与谢词微对峙起来。 “你……”谢词微气得浑身颤抖。 从未有人敢这么与她对着干。 “侯爷,侯爷。” 就在此时,殿外宫女的惊呼声传来,接着珠帘被粗鲁撂开。 谢词安高大急促的身影便出现在她们面前。 他一脸谎言,也来不及行礼,几步跨到陆伊冉身边,想拖夺下她手上的发簪。 可她一脸防备,后退一步,眼中的警惕和惧意让谢词心中一疼。 他嘴角上扬柔和一笑,轻轻抹了抹陆伊冉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别怕,我不会伤你,也不会让别人伤你。” 这时,陆伊冉才耷拉下两肩,两手一松。 谢词安趁此拿走她手上的发簪,紧握住她的肩头,像是要给她一些力量。 第54章 “二弟,难道你也要来忤逆本宫不成。”谢词微严厉问道。 谢词安从侧身搂住陆伊冉,淡淡道:“臣不敢,臣只是想告诉娘娘凡事莫要过火,因小失大,后果难以挽回,只怕对我们都没好处。” 随后,他放开陆伊冉,微微抬手向谢词微恭敬说道:“这件事,臣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这地无论如何也拿不回来了,还请娘娘看开些。” 说罢,拉着陆伊冉转身要走。 “安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你让本宫太失望了。” 谢词微阴冷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谢词安停驻一息后,并未回答,拉着陆伊冉快步走出华阳宫。 * 一路上谢词安走得飞快,他拉着陆伊冉的手腕不放,陆伊冉在后面小跑才能跟上。 云喜不敢离得太近,和余亮一路在两主子身后保持安全的距离。 上了马车后,云喜也不敢进车厢伺候。 车厢里,谢词安神色阴沉,刚刚在宫中那难得一见的温柔,也消失不见。 他狠厉问道:“为何定价后要反悔?为何要惹这么多风波,你究竟要干什么?” 陆伊冉就坐在他对面,平静看着谢词安,回答不出半个字来。 刚刚那场闹剧,消耗了她大部分精力,她至今还未缓过神来。 “说话,难道今日我不来,莫非你真要戳死自己。” 半晌后,陆伊冉才悠悠出声道:“妾身嫁给你以后,每年至少要去华阳宫两回。每回去都需得谨慎小心,稍不留神,惹娘娘不快,就少不了方情一顿掌嘴,要不跪地板。我算过,方情一共掌过我五次嘴。你还要妾身说什么。” 她泪眼蒙眬,转过身去,背向着谢词安。 是真情流露发泄也好,是答非所问蒙混过关也好,她心口的疼意却是真实曾在的。 那种失控又自责的感觉,又从谢词安的周身冒了出来,他虽没亲眼所见,却相信陆伊冉所说的遭遇,心中闷痛,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他坐近陆伊冉,拉开她的衣劲,见未伤到脖子,才放下心来。 谢词安紧紧包裹住陆伊冉冰冷的双手,半天涩然道:“日后,不要私自进宫,如果宫中有传召,一定要告诉我。”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人心 从宫中回来后, 陆伊冉就染了风寒身子发热,身上滚烫,直到次日晌午后人才有所好转。 孩子也是有灵性的, 循哥儿见自己母亲, 一直晕晕欲睡醒不过。又看到嬷嬷她们给自己娘亲喂那黑黄色的药水, 他也喝过,知道娘亲生病了。就和奶娘等在陆伊冉身边,也不像往日那般吵闹着出去玩。 实在无趣就去旁边玩一会小木马,或把他的小藤球、 绵娃娃,还有陶瓷小老虎, 全都搬到陆伊冉身边。 时不时凑到他母亲身边,轻轻唤一声:“娘亲, 娘亲。” 用过午膳后, 哈欠不断都不愿走,奶娘无奈,只好把他放到陆伊冉身旁,他才乖乖睡着。 陆伊冉醒来, 见自己儿子睡得香甜无比,怕把病气过给他, 才让奶娘抱回西厢房。 “夫人,你总算醒了,哥儿都守你一天了。” 方嬷嬷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为她披上褙子,又让阿圆给她端来菜粥。 “嬷嬷, 我不想用。”陆伊冉虚弱地推开碗盏, 无力起身,坐到圆凳上。 “你好歹也用一点, 秦大夫说你是昨日受了风寒,依老婆子我看,是吓的吧。云喜那丫头回来也不吭一声。”方嬷嬷担心地唠叨起来。 “嬷嬷,夫人她还难受着了,你就少说两家吧。” 阿圆心疼陆伊冉,把菜粥吹了吹,又端到陆伊冉面前。 “夫人,这菜粥是阿圆熬的,你就尝两口吧,可香了。” 陆伊冉被她那副馋样逗笑,张嘴用了两口,就摇头作罢。 突然,她说道:“嬷嬷,我想我爹娘,还有卓儿,我想回青阳了。” “哎,回青阳一趟路上来回就得二十多天,谢家怎会放人。” 方嬷嬷看陆伊冉才病一日,人就消瘦憔悴了不少,也怜惜她嫁远了,想回娘家一趟都不容易。 前世八年里,陆伊冉回青阳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只有一提回娘家,陈氏立马甩脸子。抱怨起账没人理,又是她跟前没人伺候。 也只有在此时,她在陈氏眼中才有点价值。 阿圆不像方嬷嬷瞻前顾后,几乎都依着陆伊冉,也欣喜提议:“实在想回,我们去找侯爷说,不用找太夫人,有三姑奶奶料理中馈,侯爷定会答应。” “我觉得,侯爷自从回京后,对姑娘好了许多。昨晚听说你发热,在这里守了许久,要不是余亮来唤,只怕就要歇在此处。今日一早,又来看过,还特意交代秦大夫,给你看仔细些。” 阿圆性子粗糙,连她都能看出来。方嬷嬷她们几人心里更是清楚,侯爷最近变了性子,开始在意她们姑娘了。 陆伊冉发愣半天,既没多少感动,也没答话,只是淡淡说了句:“谁都不用找,我自会有办法。” 接住她问道:“嬷嬷,明日是不是太后娘娘的生辰。” 方嬷嬷一怔,点头道:“正是,明日三月十五,再过六日就是府上二太夫人的生辰。” 第55章 * 太后娘娘六十五岁生辰宴,百官朝贺,酒宴摆在齐宣殿。 皇家园林齐宣大殿热闹非凡,丝竹管弦奏过不停,群臣百官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各个热情洋溢祥和一片,丝毫不见朝堂之上的剑拔弩张。 正厅上首御案坐着孝正帝和太后娘娘,右侧是以皇后娘娘为首,依次是宫中各嫔妃,左侧则以太子领头按序齿而坐的皇子们。 圣上今日龙颜大悦,此次北境大捷。草原附属小国们,送来不少养生滋补药材。邻邦西楚送来各式玛瑙宝石,其他邻友外邦也送来自己的特色贺礼,摆满大殿桌案,再现大齐繁华国威。 下首诸位朝官们,向皇上和太后举杯,共享这难得的太平盛世。 宫宴渐入佳境,歌舞一起,大家更是身心放松。 寿宴进行到一半,众人对这软绵绵的歌舞都好似不感兴趣,跳来跳去就这几个动作。尤其是与大齐国力相当的西楚,宣称要见识一下齐国儿郎的雄风。 甚至西楚使臣有备而来,还带上了自己的剑客,想与大齐的武士们一决高下。 皇上听闻欣然答应,大齐剑术好的多的是,当即就选了御林军几个统领。 谁知,西楚的剑客却不答应,指名点姓要与大齐的常胜将军谢词安比试。 众人哗然一片,一个普通的剑客竟然要挑战谢都督,他可从不愿参与这种比试。 谢词安对众人的猜测置之不理,依然自顾自与几位同僚举杯对饮。 西楚使臣,见谢词安不为所动,诚意十足说道:“谢将军,倘若愿意与鄙国的剑客比试,胜出者,将赠我西楚的并蒂花女子发簪一枚。” 群臣听后哈哈大笑,其中有人不齿道:“知道你西楚出宝物,可谢都督一个男子要那女子饰物有何用。” 西楚使臣也不在意众人的嘲笑,耐心解起来:“并蒂花是我西楚的神圣之物,他寓意着夫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我西楚儿女成婚之时,都会种上一株放在他们的厢房,夫妻就能长长久久,携手到老。” 众群臣一听个个偃旗息鼓,人人心中都暗骂这个外来的和尚乱念经,说别家夫妻百年好合还有人信。 这谢都督和那他夫人,能撑过今年就不错了。 然而,谢词安却肃然起身,对西楚使臣双手拱礼道:“既是如此,这个比试本侯接了,本侯与内人定会如使臣大人言语的那般,夫妻和睦,永结同心。” 而后他又大步跨到皇上和太后面前,撩袍跪在两人面前说道:“臣有个不情之请,如果臣能获胜,望皇上和太后娘娘能赏臣一样东西。” 太后娘娘精神矍铄,今日她穿一身雍容华贵的金色宫袍,目光有神。 今日是太后的生辰,她自能先皇上问道:“不知是何东西,值得谢都督向皇上和哀家开这个金口。” “雪蚕。”谢词安恭敬答道。 草原上的雪蚕稀有珍贵,对妇人进补大有益处。平常有价无市很难买到真品,除了宫中赏赐。 孝正帝今日心情大好,当家随口应承道:“些许小事,朕准了,母后更不会反对。” 太后娘娘也暗松一口气,遂看了眼皇娘娘有意打趣道:“听说尊夫人最近身子不适,谢大人可是为你夫人求的。” 谢词安没有片刻犹豫当即答道:“正是。” 皇后娘娘一脸地懊恼,而陈劲舟也是一脸的灰败。 孝正皇帝和安贵妃却是震惊不已。 * 陆伊冉今日身子好了大半,谢庭芳带来了一大堆,自己和老太太送的补品来看她。 近日,陆伊冉忙卖地的事,基本没管过府上的事务,都是些谢庭芳一人打理。 谢庭芳这几日为筹备陈氏的寿宴,忙得不可开交。又要管府上平常的内宅事,好在有管家在一旁协助。 陆伊冉打算早晚把中馈彻底甩开,可私心对谢庭芳还是比较感激,一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就更内疚。 “都是侄媳不好,这些日子辛苦三姑母。” 陆伊冉让方嬷嬷为谢庭芳熬了碗血燕,端到她跟前。 “你我之间,何需这般客气。这些东西你得自己留着用,我这老太婆,喝这东西太浪费了。” 这血燕是安贵妃给的,平常陆伊冉自己根本舍不得用。 谢庭芳忙把燕窝又推到陆伊冉面前,柔声道:“你看看你,才病了两日,人就瘦了一圈。身子还未复原,更应该多加注意,花儿一样的容貌可要呵护好。你和安儿把日子过好了,我和你祖母才踏实。” 侯府里真正关心陆伊冉过得好不好的,应当只有谢庭芳和老太太两人。 在这冰冷的府上,温情显得太过珍贵,陆伊冉心中一暖,忍不住泪水涌动,她微微转身憋了回去。 见陆伊冉半天未动汤匙,谢庭芳不依不饶,反客为主端到她手上,看陆伊冉用完才罢休。 “我知道,你近日在忙铺子的事,我不怪你,东西采买也差不多了,府上布置有管家负责。就这邀请客人的名单,你得和安儿商量一下,主要是他朝中的客人,要他定夺。” “三姑母,放心,侯爷晚上回来我就问。” 晚上谢词安回如意斋时,循哥儿已经歇下了。 第56章 陆伊冉正喝完汤药也准备歇息。 他难得一回脸上有笑,坐到陆伊冉身旁,从怀中掏出一枝鎏金镶松石的并蒂花发簪,那颗松石有拇指盖那般大,圆润饱满颜色绚烂光彩夺目,让人一看就舍不得放手。 谢词安拿到陆伊冉眼前,柔声道:“夫人,这是我为你赢的彩头,不知你是否喜欢。” 他眼中的欢喜藏不住,一直紧紧盯着陆伊冉,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几分打量,几分期待。 陆伊冉神色一顿,这个簪子是她曾经所有美好的寄托,也是她最后梦醒的开始。 她接过发簪神色平淡,无一点欢喜,轻轻说道:“侯爷,你确定送给妾身,不后悔。” 这一刻,谢词安眼中所有的光彩消失不见,他脑袋一片空白,半天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看来,你不喜欢。” 接着又听他苦涩喃喃道:“我究竟要如何做,你才能像从前那般。” 随即也不等陆伊冉回答,落寞伤神离开。 陆伊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并没说出半句解释和挽留的话。 谢词安走后,方嬷嬷进屋,拿出一包雪蚕放到陆伊冉身侧的坑几上,她才记起谢庭芳交代的事。 “夫人,你这是把侯爷往外推呀,这雪蚕是他在院门口给我的,啥话都没留。” 方嬷嬷见陆伊冉没有丝毫动容,忙道:“这雪蚕定是宫中的贡品,金贵得很,他这是把你往心上放了。你倒好,把他往外推。往日,你不就盼着这样的日子,为何,盼到了,却要又撒手了。” “嬷嬷,往日我错了,如今我就得改。我只是看清了这世道的人心而已,与其让别人对你上心,还不如自己对自己上心。” 第30章 第三十章大度 次日, 谢庭芳又来问邀客名单的事,陆伊冉只好推辞谢词安忙,未到如意斋来。两人之间的不快半句未提。 最后邀客名单的事, 是如何解决的陆伊冉也不得而知。 只知道陈氏生辰这天, 侯府陆陆续续来的客人, 坐满了几个大庭院。 吹拉弹唱一样不少,热闹又喜气。 陆伊冉身子也大好,与谢词安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谢词安今日一身暗红色锦缎直缀,肩宽腿长越发身形健壮,古铜色的肌肤, 更显他威严冷漠气势逼人。 陆伊冉与他说话,他也不理, 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有客人进门, 表情淡淡地一声:“里面请。” 有女眷微微抬头后又立马羞涩垂首,不敢多看。 陆伊冉一身桃红色提花窄袖褙子,胸圆柳细窈窕有致,脸庞白嫩娇美。 两只红宝石耳铛, 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摆,像是摆在谢词安心间。陆伊冉与客人寒暄时, 他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看向她细白的脖颈处。 最终目光越过脖子,又看向她的发髻,见她发髻上戴的,根本不是那日他送的发簪,脸色就更加阴沉。 陆伊冉实在看不下去, 开口提醒道:“侯爷, 今日是你母亲的生辰,妾身知道你看不惯妾身, 但也不能对客人们太过冷淡。” 而谢词安却不答反问:“为何不带那日给你的发簪?” 陆伊冉听他没头没脑提发簪,又不能说出真实想法,随便找个借口胡诌一通:“那发簪和我今日穿的衣裙颜色不配。” 谢词安听闻这个理由,心头堵得慌压抑着怒火,低声问道:“那你告诉本侯,什么样的衣衫才配,我此时就去买。” 说毕,甩袖而去,留下陆伊冉一人。 随着最后一位客人姗姗来迟后,陈氏的寿宴也正式开始。 谢庭芳又把她叫到库房,收拾客人们的回礼。 这一忙,就忙到客人们用完酒宴移步到后院的戏台。 她才有空回如意斋饮口水,阿圆又给她端来午膳。 她还未用完,就听到有人撩帘而进。 她背向门口看不见来人,以为是阿圆,忙道:“你别管我了,你去看看循儿在何处?把他接回来。” 来人一声未回,反而踏步走了进来。 陆伊冉下意识地转身,就看到陈若芙一脸人畜无害地伫立一旁,她一身水蓝色襦裙,盈盈一握的细腰,容貌如清水出芙蓉般清丽脱俗,笑容明媚。 “表嫂,不知我不请自来可有打扰到你。” 陆伊冉恍惚半天,心神才回笼,前一世,陈若芙可没来过如意斋。 她神色镇定,说道:“表姑娘是不是走错门了,如意斋可没你要找的人。” 陈若芙神色哀戚,一脸无辜样,“表嫂这是何意?不喜欢芙儿。” “我喜不喜欢不要紧,自然有人会喜欢。表姑娘请坐,人虽不在我这里,不过茶还是要吃一杯,怎好让你白跑一趟。” 陆伊冉提示这般明显,陈若芙就是不接话茬,陆伊冉猜测她应当有旁的事。 陈若芙笑容不达眼底,在陆伊冉看不见的时候,才露出阴沉之色。见陆伊冉并不像陈若雪说那般好欺,再次示弱。 “表嫂,你是不是对芙儿有什么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来看看你。” “多谢表姑娘还记得我,你甚少来如意斋,有何事就明说吧。” 第57章 陆伊冉话锋一转,倒让陈若芙有些不自然。她轻咳两声后说道。 “听说表嫂如今掌家,不知忙不忙得过来,要是不嫌弃,芙儿正好可以过来帮你。”陈若芙一边打量陆伊冉,一边又怕她直接拒绝。 “表姑娘,能过来帮忙自然是好的,只不过,你还得给你表哥说一声。” 陆伊冉心中冷笑,真是运筹帷幄的一家人。她这个正主还在,就想着来管家了,并堂而皇之留在府上,背后有个当尚书的爹就是不一样。 不过这样正好,她可以将计就计,也不须再和谢词安磨缠下去。 “表哥把管家权给你,表嫂自是可以做主,这样一来,表嫂也可以好好歇歇,多陪陪循哥儿。” “既然表妹这么为我着想,我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那就麻烦表妹了。” 陆伊冉的计划得逞,怎会在意陈若芙在府上折腾,谢词安这个男人她都不要了,哪有心思去管两人在她眼前眉来眼去。 如今两人就是自己棋盘上的棋子,不是为了自己的那些计划,何须和谢词安纠缠这般久。 “表嫂,你当真同意。”陈若芙太过震惊,脸上的野心昭然若揭。 “当真。”陆伊冉淡声答道。 陈若芙心情雀跃,没想到她的第一个计划实施起来这么容易。正暗自窃喜时,又听到陆伊冉说道。 “为了略表谢意,我要送表姑娘一个东西。” 陆伊冉不慌不忙起身,从妆奁中拿出谢词安给她的那支并蒂花发簪,亲手递给陈若芙。 陈若芙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心七上八下。 太后寿辰那日,她虽未亲自到场,却听说了这支发簪的来历,也知道是男女情义的见证。 这个彩头她自然想要,却不是从陆伊冉这里得到。 “表嫂,这是表哥为你赢的彩头,芙儿不敢要。” “妹妹接住吧,我从来不夺人所好。该你的我早晚会还给你。” 陈若芙眼中燃起些许希冀,可又想到此时自己的身份,只好装作满不在乎。 “难道妹妹不想要?” 陆伊冉见陈若芙扭扭捏捏,想要又不敢拿的表情,忍不住出言激她。 “既然表姑娘不想要,那我就收起来了。” 陆伊冉作势要收回,陈若芙立马抢了过去,事后又觉得自己太过鲁莽。 尴尬解释道:“芙儿……先替表嫂收着,哪日表嫂想要了,芙儿定会给你。” “不用,收着吧,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陆伊冉心中冷笑,我才不稀罕。 谢词安连着几日未回侯府,也不知府上情况。 陈若芙以协助陆伊冉管理中馈为由留了下来,陈氏自当高兴。 老太太却是置之不理,毕竟她知道自己孙儿,做事向来有条有理,不会糊涂如斯。 大房袁氏婆媳俩见风使舵,以为陆伊冉在谢词安那处失了宠,转头就开始巴结陈若芙,一个劲往她跟前凑,就想再分一杯羹。 那日谢词安回京带着陈若芙的画面,府上人人看得清清楚楚。 比起太后寿宴上,逢场作戏的谢词安,大家似乎更愿意相信尚京的谣言,谢词安和陆氏撑不过今年就要和离。 这不,陈氏为谢词安把下家都找好了。 郑氏还在观望中,毕竟陆伊冉和谢庭芳管家后,她们三房该有的也没少过,好的东西也能分到。 倘若谢词安再娶陈家大姑娘,那她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说了。 如意斋内,陆伊冉也难得去听外面那些糟心的事,一心准备不久后就回青阳的行礼。 谢词婉就在此时,来得如意斋。 自从上次惟阳郡主的及笄宴上,谢词婉也看出了穆惟愿对陆伊冉的一些心思,她心中难受,对陆伊冉也生了怨意,许久没来如意斋了,平常见面也是掉头就走。 时间一长,她好似也想明白了,陆伊冉有何错,这几日人人都在说她二哥哥不要陆伊冉了,她心中对陆伊冉的怜悯又多了几分。 遂主动找上门来,一探究竟。 谢词婉一进院子,方嬷嬷就热情地招呼起来。 陆伊冉在屋内听到声音后,也大步跨了出来。 “二妹妹来了。” “二嫂,我来看看你。” 陆伊冉拉着谢词婉不但没请人进屋,反而移步要出院门。 “这几日在屋内闷得慌,我们去后院莲池坐坐可好?” “好。”谢词婉以为她是想找人谈心,当即答应下来。 看着两人携手出院的背影。方嬷嬷一脸忧心。 谢词婉问道:“二嫂,府上传的可是真?”。 “你二哥哥虽未明提,不过我想应当是真的吧。” 陆伊冉没解释半句,她模棱两可的样子,倒坐实府上的谣言。 “二嫂,你真甘心二哥她这样对你,任她们这般欺负。”谢词婉平常知书达理,听到此,有些坐不住,为陆伊冉打抱不平起来。 “二妹妹,我为何要不甘心,放下了执念,自己一身轻松。” 第58章 随后她又继续说道:“你也应当如此。” 她怕谢词婉难堪,点到为止地提醒一句。 陆伊冉掷地有声一句,听到谢词婉心头一颤。 方嬷嬷一整晚都未合眼,眼睑下的青印子愈发明显。 陆伊冉从后院回来后,继续整理自己的行李。 刚刚她不想让谢词婉进屋,只有方嬷嬷看出了门道。 她忍不住开了口:“夫人,你给我们一句准话,回青阳月余就能回尚京,为何要收拾这么多行李。像是……像是不回来似的。” 陆伊冉手上动作一停,温声道:“嬷嬷,此次回青阳后,你就不用来尚京了,大哥哥家的孩儿也要生了,你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的孙子吧,一家团聚多好呀。” 方嬷嬷听闻扑通一声,差点滑倒在地。 阿圆和云喜也是一脸惊慌,个个吓得没了主意,往陆伊冉身前凑。 方嬷嬷就更严重了,坐在地上也不起来,心中难过,眼泪越抹越多。不由得小声哭诉起来: “夫人,你是不想要我这老婆子了吗,我还没把你伺候够了。” 陆伊冉才知自己这话有些不妥,拉起地上的方嬷嬷,又拉近云喜和阿圆两人,轻声说道:“不但嬷嬷你不回尚京了,我们几人也都不回尚京了。” 三人听后更是惊起了毛毛汗,一脸惨白。 “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我们先把行李船运回青阳,别人问起,就说你们给家里人托运的东西,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夫人,你究竟要干什么?”方嬷嬷止不住惧意,首先问道。 “嬷嬷别怕,我们会名正言顺地离开侯府。”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和离 一连数日过去, 陈若芙厚着脸皮留在侯府,每日在府上忙前忙后。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 陆伊冉这几日闭门谢客, 如意斋的门都不出, 谢庭芳以为她气很了, 也没去打搅她。 谣言越传越离谱,谢庭芳差人出府采买时,竟有人说,是在为谢词安采买再婚酒宴的用品。 甚至还有人,主动问及府上丫头, 他们侯爷再婚的日子定在何时。 谢庭芳听自己丫头回来转述后,再也坐不住了。 不得不把这情况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听后, 立马唤人去喊谢词安回府。 她本以为这不实的传言, 过几天就能过去,也没多在意。毕竟谢词安平常公务繁忙,她也不好总去打扰,谁知愈演愈烈, 竟闹成这样。 去衙门传话的仆人,不敢说实情, 只让余亮转告他们侯爷尽快回府,老太太有事相商。 两日过去,谢词安依然未回,老太太这下也急了,便只能把陆伊冉喊过来稍加安抚。 “安儿媳妇, 你别着急, 此时万不会让你受委屈,安儿也不会这般糊涂。” “祖母, 孙媳无事,我相信侯爷会处理好此事。” 陆伊冉的目的达成,自然不会多作解释,对老太太的愧疚只能深埋心中。 “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无论今后如何,你和三姑母对我的好,我都会铭记于心的。” 老太太见陆伊冉不但不闹,还宽慰起自己来,心里越发对这个孙媳满意。 谢词安一直待在衙门,根本无心管府中事,还在生陆伊冉的闷气。 直到这一日,魏之武给他小舅子谢词川送膳食来。 近段时日,皇城司侍卫们的武艺校练任务量加重,以往每日只需要晌午练习,但这几日一整天都在操练。 侍卫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谢词川两日都没空回府用午膳,魏之武路过皇城司正好给他送来。 “姐夫,你和二哥哥关系好。让他别再让我们这么不要命地练了,兄弟们好些都受不了了。” 谢词川坐在演武场的大树下,狼吞虎咽的间隙,不忘与自己姐夫诉起苦来。 魏之武狠狠地弹谢词川一个脑瓜嘣,训斥道:“说了多少次了,这里没有二哥哥,只有谢都督,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这点苦都吃不了,就你们这样的,只怕一上战场,突厥蛮子扑上来,除了哭爹喊娘,就只能做逃兵了。” 说罢,魏之武又一个脑瓜嘣招呼过来,弹得谢词川直呼喊痛。 “姐夫,你别在弹了。不然今晚回去,我就告诉我姐。” 魏之武一听,果然才悻悻住了手。嘴里还忍不住数落几句小舅子,起身往谢词安的大厅走。 余亮老远就看到魏之武的影子,像是遇到救星似的。嘱托他好好劝劝他们侯爷回趟府,老太太的人都来唤了好几次,他都不回。 这倒让魏之武有些吃惊,谣言都漫天飞了,他还坐得住。 谢词安疲惫靠在圈椅里,两腿搁在桌案上,抬眼看了眼来人,淡声道:“这里今日没酒饮,你来此作甚?” 魏之武收起平常的嬉皮笑脸,说道:“听说老太太的人来喊你几次,为何不回府,逃避也没有用。” 听他难得严肃一回,谢词安到忍不住一笑,“小题大做,我逃避何事?我不回府,自是衙门有事。祖母往日也这般,怕我在衙门没歇好,就会派人来催促回府。” 第59章 “那你可知你府上这几日发生了何事?”魏之武猜得没错,谢词眼压根不知府上的谣言。 他也是昨日回府时,听他夫人提及,只怕过不了几日全尚京城都知道了。 “何事?”这时谢词安才放下自己双腿,正襟危坐起来。 “你府上都传开了,说你要和离,娶陈大……”魏之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词安粗鲁打断。 ‘哗啦’一声,谢词安倏地起身,暴喝道:“是何人造的谣?非要这般不安生。” “你几日未回府,如今你府上的中馈都是陈大姑娘在管。” 谢词安听闻后,胸腔的怒火直冲灵台,疾步跨出厅堂,眨眼就不见人影。 * 谢词安回府后直接去了如意斋。 一进陆伊冉的厢房,屋内空荡荡的,他心中骤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陆伊冉在屋内给循哥儿喂鱼羹,府上谣言四起,她神色平静,脸上没有半点委屈。 见他回府,一脸淡漠,只是客气地问了声:“侯爷回来了。” 这样的陆伊冉,让谢词安陌生的有些害怕。 循哥儿几日不见自己爹爹,直愣愣扑了过去。 谢词安紧紧抱住他,柔声问道:“循儿,这几日有没有想爹爹。” “想。”说罢,在谢词安嘴角轻轻一吻,咧嘴一笑。 “爹爹也想循儿。” 谢词安摸了摸循哥儿圆圆的脑袋,眼睛看得却是陆伊冉。 奶娘知道两位主子有话说,哄着循哥儿出了厢房。 谢词安坐近陆伊冉身旁,沉默一息后说道:“陈家稍后就要来接人,你不用理会府上的那些谣言,你才是我谢词安的正妻,她一个外人做不了我谢家的主。” 见陆伊冉依然沉默,谢词安又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这几日,我带你和循儿先出去散散心可好?” 陆伊冉抽回自己双手,抬眼看向眼前人,眼神坚定道:“侯爷,我们和离吧,放过彼此。” 这当头一棒打得谢词安不知所措,他想过很多结果,却没想到是这个。 “循哥儿,妾身先带回青阳,等稍大些,明白事理后,你再来接他。” 她条理明确,无一点悲伤,似乎此事与她无一点关系。 “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所以,你把行李全运回了青阳。” 谢词安从未这般无力过,陆伊冉早已脱离了他掌控,他如今不知该怎么办,心中的痛意和慌乱不停地撕扯着他。 那日府上暗卫来禀报,陆伊冉船运了许多东西回娘家,他当时并未多想,以为只是她平常生意上的往来。 “是。” 陆伊冉没有否认,直视着他。 谢词安眼眶赤红,他紧紧捂着陆伊冉的两肩,低吼道:“究竟要我如何做,你才能回到之前那般。” “侯爷,回不到之前了。” 他两眼含泪,歇斯底里质问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无奈之时,谢词安把陆伊冉抵在墙角,埋首在陆伊冉脖颈处,把她圈在自己怀里。此时他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用最蠢笨的方式,执拗地去挽留一个人。 “侯爷,你究竟要做什么?这样下去有什么用。”陆伊冉抵住他的胸膛,轻声问道。 “那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有用,如何做你才不回青阳?你告诉我呀。” 谢词安脸上青筋突现,他吼得陆伊冉一抖。 片刻后,陆伊冉的脖颈处湿润一片。 她无视心中酸楚,悠悠开口道:“妾身嫁进谢家三年,每每在妾身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太夫人罚妾身你不在,被人冤枉无人相帮时你不在,皇后娘娘不明所以的掌嘴你更不在,那个孩子没有了,你依然不在。” “哦就算你在,也与你无关,因为你对妾身根本就无心,你想娶的人本就不是我。” 为了逼谢词安放手,她不愿提及的往事又被翻出来,心也跟着纠扯起来。 她释然抹干一脸的泪水,平静说道:“侯爷,妾身不想与你在这般过下去了,你如果还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就放妾身走吧,妾身心意已决。” 陆伊冉每说一句,谢词安的心好似就被戳一个洞,除了恨自己,他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之前都是我不好,我不懂如何对你,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可好?” 这卑微的语气,像极了以前的自己,也听得陆伊冉有些惊讶,谢词安也会与人道歉。 他把陆伊冉紧紧抱在怀中,好似只有这样他才是属于自己的,只有这样心才不会慌。 “可妾身不想了,如今妾身只想离开你,不想与一个心中装着别人的人过一生。”陆伊冉推脱不了谢词安的怀抱,只好用言语刺激。 “我与陈若芙是清白的,你为何不肯信我,她留在府上一事,我根本就无从知晓。” 谢词安放开陆伊冉的双肩,又牢牢抓住她的双手不放,极力辩解。 陆伊冉不想与他再争辩,直言道:“表姑娘,提议要管中馈,是妾身同意的。” 第60章 “还有那枝发簪,妾身也送给了表姑娘。” 谢词安愣在当场,双手也不自觉地松开。 “你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妾身不在意了。” 谢词安脸色苍白,他脚步趔趄,周身没一点力气,密密麻麻的痛意包围着他。 他想离开此处,安慰自己陆伊冉在气头上的话,不可信,等过两日她气消了再来。 “我要回衙门,也不想同你吵。”谢词安有些逃避这个话题, 脚步还没迈出门槛,陆伊冉又叫住了他。 “侯爷,妾身的心不在你身上了,这下过下去有何意义?” 谢词安脚步一顿,所有的坚持在听闻此话后,轰然倒塌。他苦涩一笑道:“既然你这般想和离,本侯成全你便是。” 陆伊冉最后一句话,断了谢词安所有的退路,他最后的骄傲,容不下他一再地卑微下去。 谢词安哀戚回道:“我谢词安不会强留心不我身上的女人。”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她抛弃了,她曾经的全世界 两人大吵一架后, 谢词安又是多日待在衙门,不回府。 几日过去了,陆伊冉也没等来他的和离书。 她也不愿再等下去, 就怕谢词安缓过神来后, 不让她带走循哥儿。 自那晚两人说开后, 陆伊冉恨不得插上翅膀,早些回到爹娘身边。 留下陆叔在尚京打理几家铺子的生意,她也放心。 去仙鹤堂告别时,陆伊冉只告诉老太太,她要回青阳一趟。 老太太以为, 这些天她心中不痛快,回娘家散散心也好, 并未多加阻拦, 同意了她的要求。 又让人从自己私库拿出许多礼品,陆伊冉一一拒绝。 快出院门时,她突然转身,给老太太和谢庭芳一个措手不及的拥抱, 两人一脸懵,等醒过神来, 陆伊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尽头。 不能说出口的感激和歉意。她只能用一个拥抱来表达。 倘若告诉老太太事情的真相,她就走不了了。 包括宫里的安贵妃,陆伊冉也只是让人带了封信,告诉她自己回青阳看爹娘了。 至于和离书,谢词安不给她也不急。先拖上一段时日, 如果谢词安实在熬不住想再娶, 自会把和离送到她手上。 这样,皇上追究起责任来, 也不在她们陆家。 她的父亲和姑母便不会受到牵连。 按她的原计划,离开谢家要等新皇上位后,她才有机会。谁知,陈若芙的提前出现给她带来了转机。 这一刻,她心中是感谢陈若芙的。 * 谢词安听暗卫来报,说陆伊冉已坐船离开时,心头好似空了个大洞,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好似与他无关,又好似已经任命。 他散漫地靠在圈椅里,人也憔悴不少。上唇上和下巴处已冒出青色须发。 这几日他沉默寡言,公务上的事虽没半点懈怠,但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少。 余亮伺候起来,也是更加小心。 当听到暗卫来汇报消息后,余亮整个人开始慌起来。 不久前云喜主动来找他,给他做了两双鞋,当时他高兴得找不到北。 现在细想起来,云喜让他忘了自己,是在交代留言。 暗卫离开后,余亮守在厅外几个时辰,天都黑了,也不见谢词安唤他一声。 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点灯。 见谢词安依然睁着眼,还保持着那个动作,半天不动一下,磨蹭一番问道:“侯……爷,夫人她们何时回来?” 这时谢词安才抬眼,直愣愣地看向余亮。他羽睫轻颤,也不吭声,余亮又大着胆子再问:“侯爷,夫人她们何时回尚京。” “不知,应当……是不回来了吧。”谢词安嗓音喑哑粗糙,眼中黯淡一片。 余亮听后半晌不动,止不住小声哭泣道:“云喜,她也不回来吗?” 谢词安回答不了,他甚至有些羡慕余亮,能哭出来。 在陆伊冉对他说出‘她的心已不在他身上’时,谢词安所有的骄傲都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他不愿相信,他谢词安也有被女人抛弃的一天。 那个女人,还曾经把他当成了她的全世界。 * 陆伊冉是第十日晌午才到的青阳。 一家人都在码头等她,连她一向忙碌的爹爹,都撂下了公务来接她。 陆伊冉再次见到自己爹娘,心中除了对他们的亏欠,更多的是想念。 她紧紧抱住自己母亲不松手,泪流满面。 母亲江氏许久不见陆伊冉,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刻,两眼含泪说道:“娘,终于把你盼回来。” 父亲陆佩显也拉着循哥儿的手不放,眼中泪花涌动,有太多话想说,到此时只有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家人中最活跃的,要数陆伊冉的弟弟陆伊卓,像小时候那般,他抱住陆伊冉的胳膊打趣道:“姐,你回来也好,分散一下爹娘的注意力,眼中钉这个滋味不好受呀。” 循哥儿见一堆人围着自己娘亲,没一个是他认识的。他以为,这一堆人都要抢他娘亲。从奶娘怀中扑腾下来,紧紧抱住陆伊冉的腿,用手不停地拍打江氏她们。 第61章 大声地哭闹起来:“我的娘亲,我的娘亲。” 几人才反应过来,小小人儿为何这般排斥他们。 当年陆家天降恩宠,她姑母入宫后,她的祖父被封为安宁侯,一个虚衔的封号,没有一点实处。 祖父和她二叔陆佩志住在老宅,也就是门匾上‘安宁侯’的三个大字值钱。老宅里他祖父多年前挣的一点家产,被她二叔也败得差不多了。 如今一大家子,全靠江氏照顾。 陆伊冉父母一家,住在离县衙不远的新宅里。 回到府上,江氏让人把陆伊冉的东西,放回她出阁前住的房间。 一家人也径自跟着行礼,进了这间厢房。 陆伊卓拿来一篮子零嘴。江氏也提前备好了孩童的小玩意,母子俩哄着循哥儿,就想抱抱他。 谁知循哥儿不买账,侯府从来不缺这些,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守着自己母亲。 只好等到循哥儿疲倦熟睡后,一家人才能坐下好好说说话。 江氏见云喜和阿圆一回府,便开始整理包袱,没停歇一下。 又开始操心,问道:“冉冉,你为何运回这么多东西,像是搬家似的,到时回京,还得一样一样收拾。” 阿圆和云喜手上动作一顿,一致抬头看向陆伊冉。 陆伊冉与两人眼神短暂碰撞后,轻描淡写答道:“娘,我想回来多住些日子,陪陪你和爹,所以行礼就多带了些,难道你嫌弃女儿回来久住。” 路上陆伊冉就嘱托过,目前还不能告诉她们实情,等住上一段时日,再慢慢告诉他们真相。 陆佩显难得放下公务,与家人一起休闲片刻,听妻子唠叨,他忙打住:“你看你,孩子一回来。你就东问西问地,她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这本来就是她的家。” 江氏睨了眼陆佩显,嗔怪道:“我还不是怕谢家的人有意见,到时你宝贝女儿回去,就得受委屈了。” “母亲,我在谢家一切都好,你别担心。”陆伊冉怕自己爹娘为了自己的事吵起来,忙出声相劝。 “娘,既然姐准备常住,日后有的是时间聊。此时,我们还是快些用膳吧,稍后我还有正事要办。” 陆伊卓拉起陆伊冉就往膳厅走。 “你一天尽在外面瞎折腾,比我这个县官还忙,那点俸禄,连自己的狗都养不起。” “说到俸禄,爹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父子相互嫌弃的戏码,每日都要上演好几次,江氏和府上众人都习以为常。 陆伊卓今年十七岁,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唯一的爱好就是舞枪弄棒。 如今在一家镖局当镖师,身手一般,还成天想着与这个切磋,那个比试。 一进膳厅,桌上全是陆伊冉爱吃的。 几人落座后,江氏和陆佩显不停地为陆伊冉夹菜,两人自己一口都未用。 陆伊冉的碗都堆成了小山。 “爹,娘你们也用,女儿够吃了。”陆伊冉胃口大开,笑呵呵说道。 陆伊卓心头冒酸,不满道:“娘,我才是陆家传承香火的人,可不能这样亏我这个正主。” “娘,卓儿生气了。”陆伊冉故意说道。 “别理他,说到香火,你到时给陆家传一个,我给你相看了那么多姑娘,没一个让你满意。正事没做一件,还是正主,能让你上桌就不错了。” “再啰唆,就和雪儿到那角落去吃。”江氏和陆佩显在数落儿子这一事上,到时意见统一。 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雪儿是陆伊卓捡回来的狗,一身干干净净通身雪白,正埋头自己食盆忙碌着啃肉。 一听提到自己名字,冲陆伊卓汪汪两声后,又低头继续。 陆伊卓连狗都不愿待见他。 惹得陆伊冉哈哈大笑,屋里伺候的丫头也握嘴偷笑。 江氏和陆佩显连连摇头。 “姐,你不知道,娘给我相看的那些都是胭脂俗粉,怎配得上小爷我英俊潇洒的长相。” “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儿女私情束住了脚步,我要像姐夫那般,靠武艺建功立业。” 气氛一下沉寂下来。 江氏当即呵斥道:“一天尽说胡话,快些用膳。” “哦。” 陆伊卓见一家人,谈及自己姐夫都三缄其口,也不敢再说,怕自己姐姐伤心。 虽陆伊冉没明说,家中其他三人都猜测她此次回青阳,是与自己夫君吵架闹的。 也能想象得到,以他们陆家的出身,陆伊冉嫁到谢家必是受了不少委屈。 为此没人愿意多提谢家人。 陆伊冉不愿一家人为自己担心,便岔开话题,“娘,你别老数落卓儿,他相貌不差,难道你还愁他找不到娘子。” 陆伊冉和陆伊卓姐弟俩长相随陆佩显,容貌俊秀身形修长,即便是已到不惑之年,依然是相貌堂堂。 当年江氏也是看中陆佩显的相貌,才愿嫁给他。 “还是我姐关心我,姐等着,晚上回来,我给你带你爱吃的青阳特产五香糕。” 搁下碗盏筷箸,带着他的小厮七月,就往外走。 江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对七月交代道:“照顾好少爷,早些回来。” 第62章 “是,夫人。” 午膳后,陆配显也要去县衙,屋内就剩下母女俩。 “母亲,你快给我说说,上次你银子短缺,是谁帮你周转的。”陆伊冉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 江氏哀叹一声:“是个年轻的郎君,个子瘦高,给我送了一万两银票来,只说是依命行事。” “我本不愿收,他却执意留下,声称他交不了差,要挨罚。” “听口音,是尚京人,我看他风尘仆仆,应当是从外地赶来的。” 随着江氏的描述,陆伊冉心中猜想的人也越加明显。 “娘,那人是何时给你送来的。” 江氏确定答道:“去年,九月底。” 陆伊冉神色一变,她虽然也不相信,可时间上对得上。 九月底,正好是出征北境的时候。 那人是谁,答案在她心中呼之欲出。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迟来的自罚 与此同时, 陈若芙这边回陈府待了两日,去了宫中一趟后,又厚着脸皮来了谢家。 有了谢词微当靠山, 她更肆无忌惮起来。 谢庭芳委婉拒绝几次, 她依然不听, 甚至还大张旗鼓宣称是皇后的旨意。 侯府夫人不在,更要从旁协作。 这下连老太太都没辙了。 一连数日,谢词安不是待在皇城司衙门,就是待在城外的军营安札处。 直到谢词佑办公务时,经过城外, 特意来军营看他,说祖母染了风寒, 让他回去一趟。 那晚他才愿意回府。 仙鹤堂里, 老太太适才喝过汤药,正准备歇下时,便听见屋外边谢词安的声音。 执拗地穿好褙子,要谢庭芳把她从床榻上扶起来。 母女俩一出内室, 就见厅内已落座的谢词安。 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把两人吓得不轻, 才短短数日,谢词安人清瘦了一大圈。 老太太心疼地拉过谢词安的双手,担忧问道:“我的好孙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一忙起来, 又顾不上用膳。” 谢词安坐到老太太对面, 低声道:“祖母放心,孙儿无事, 你的身子才要紧。” “我这老骨头有甚要紧,你以后,回府上来住吧,再住府外,就剩皮包骨了。” “你是怎么照顾你们侯爷的。” 老太太疼惜自己孙儿,少不得连着侍从也要训斥一顿,可抬眼一看余亮人也瘦了不少。 “这,这府外的膳食,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主仆俩都快成猴了。”老太太惊呼一声。 谢词安轻描淡写道:“祖母,无论衙门,还是军营里的膳食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听大哥说你病了,我回来看看你。这几日在城外,稍后,我还要回衙门去处理公务。” 听他还要回衙门,老太太气得咳嗽起来。 谢词安当即起身,帮老太太顺气,并改口道:“祖母,孙儿听你的就是,你先歇着吧。” “母亲,安儿有我照顾,你先去歇着。” 听谢庭芳这样一说,老太太才愿意去内室歇息。 姑侄两离开仙鹤堂,分路时,谢庭芳叫住了谢词安。 “安儿,你给姑母说实话,你和侄媳妇究竟发生了何事?” 谢词安神色一黯,半天才问道:“三姑母,她……走时来过仙鹤堂吗?” “来过。什么话都没说,只说让我照顾好你祖母,照顾好自己,可我看她的神情不对。” 有些话谢庭芳早就想问了,只能背着老太太,过来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两人之间定有事发生。 谢词安侧身立于八角门边,宫灯的光影投射到他脸上,谢庭芳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里的泪花。 既是长辈,她也没见过谢词安这副样子,从小到大他很少哭,就连卧榻的那半年里,谢庭芳都没见他流过泪。 谢庭芳不由得一阵怜惜,走近他身旁,再次轻声说道:“安儿,你在我心里,早已是我的孩儿,有什么话,别一个人硬抗着,告诉三姑母可好?” “她……”谢词安想说,却说不出口,心口好似针扎般痛。 半天才哽咽出声:“三姑母,她要与我和离。” “什么?”谢庭芳太过意外不敢相信。 接住她又忙问道:“你答应了?” 谢词安颔首示意。 “那,那和离书你盖印了?” 这时谢词安才醒悟过来,他们还差一份和离书。 谢庭芳了然于色,知道两人还有机会。 谢庭芳心中郁气一叹,说道:“安儿,你知道我为何要和离吗?” 随即她自己说出答案:“因为心死。” 谢词安怔怔地望着自己三姑母,她想起陆伊冉也说过同样的话,心中愈发痛苦。 “三姑母,那怎么才能让心活过来。”谢词安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于寻求一个答案。 “那你想与她和离吗?” “侄儿不想和离,侄儿想与她好好地过下去,可她不愿再给侄儿机会了。” 消沉了这些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痛苦的根源。 与自己的自尊和骄傲搏斗了那么久,终于认清一个现实,他舍不得陆伊冉,更不想和离。 第63章 这几日,他一闭眼,就是陆伊冉弃他而去的画面。 有好几次,他忍不住夜深人静回如意斋,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室的冷清。 他便不敢回府。 甚至为了忘记她,他首次与同僚去了青楼,那里的姑娘热情好客。 长相千娇百媚,还未等姑娘靠近,他自己就先排斥起来。露出自己威严和拒人千里的气势。 那不是他熟悉的味道和脸庞,他更不愿让别人近身。 他也想循哥儿,每日一回府看到玉哥儿,就会想起自己儿子。那种日子对他来说每日都是煎熬。 一想到陆伊冉那般决绝,他不想放手又能如何。 “女人的心一旦不在你身上,你做再多都无用,但你们之间还个有循儿。能不能让她再接纳你,三姑母也不知道。” “不过,你首先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府上被你母亲和陈家大姑娘搞得乌烟瘴气。到时谣言一旦传到青阳和宫里那位耳朵里,只怕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谢词安知道,陈若芙这几日在府上大胆地行事,以前他忙于澄清,是因为不想让陆伊冉误会。 如今陆伊冉人都走了,还是她用请君入瓮的方式把陈若芙留下的,他不愿管也不想管。 今日经他三姑母一提醒,倒让他清醒不少。 “安儿,我也是谢家的人。但我知道,侄媳妇在谢家,过得还不如我原来在祝家。” 此话犹如一把利剑,狠狠插进谢词安的心口,一股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踉跄着后退几步。 “有些事,错过了就错过了,别勉强她,她愿意最好,实在不行就放手吧。” 谢词安一想到,和离后,她会再婚,与自己彻底没了关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强忍着泪水滑落,不甘回道:“我不想放手,我绝不放手。” * 次日一早,荣安堂。 陈氏听说谢词安回府后,并没来为难陈若芙,心才踏实下来。 陈若芙除了小小的失落外,也庆幸皇后娘娘给她出的这个主意。 明日是谢词仪与梁国公孙子议亲的日子,午膳后,她们三人一路,要去云绣坊给谢词仪挑几身今年新出的衣裙。 一路上马车驶得又快又稳,起先三人还未察觉到异样,在车厢里有说有笑。讨论起今年尚京盛行的衣裙和首饰,等发现不对撩帘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竟然到了城外。 陈氏忙唤道:“阿祥,快停车。” 见半天没有应当,谢词仪撩帘一看,那是什么阿祥,不知何时车夫已经换成了童飞。 “娘,是长兄身旁的童飞。” 三人神色均是一怔,就听到驾车的童飞恭敬道:“太夫人,四姑娘,表姑娘,侯爷说了,让属下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有人在等你们。” 陈氏厉声问道:“是何人在等我们,让他自己到府上来找,你要带我们去何处?快停车,别耽误了我们今日的正事。” 童飞必恭必敬回道:“太夫人,属下只是领命行事,到了那里自然就知道。” “娘,长兄是不是糊涂,他究竟要我们见谁?”谢词仪不满抱怨起来。 “仪妹妹,别慌,表哥让我们去,只有道理。今日还早,不会耽误你的。” 陈若芙心中也有疑惑,但她不会大喊大叫,端的就是大家闺秀的稳重。 陈氏也料定自己儿子不会做出格的事,心中虽不快,也没表现出来,反倒呵斥自己女儿大惊小怪。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在城外的云山寺门口。 三人下车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出来一位小沙弥,把她们领到寺庙后的客院,三人便见到院中已等候多时的谢词安。 陈氏心下稍安,不由得怒斥起来,“安儿,你这般神神秘秘是为何?究竟是何人要见我们。” 谢词安一脸冷意,寒声道:“菩萨。” “菩萨?!”陈氏差点气傻。 陈若芙和谢词仪两人也是惊惧异常。 接着谢词安继续说道:“母亲,你平常总爱罚她跪祠堂,跪青石板,有错没错都罚。你是母亲,孩儿不能对你不敬,那就让我和仪儿也尝一尝这其中的滋味,从此时跪倒明早辰时,在菩萨面前忏悔。” 陈氏当场气得跳脚,“安儿,你疯了不成,为了一个外人,这样惩罚你自己和仪儿。” 她对谢词安感情不深,可谢词仪是她心头的宝贝,挨一下都疼,这要跪倒明早腿不得废,还怎么去议亲。 陈若芙和谢词仪,已是一脸惨白。 谢词安视而不见陈氏的怒意,继续对童飞吩咐道:“表姑娘,执意要为谢家分忧,刚好侯府庄上的粮库,缺一位管账的,你现在送她去。” “不,我不去,表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这下陈若芙的从容淡定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她紧紧抓住谢词安的手臂不放,哭得梨花带雨,凄楚可怜。 谢词安用力拽下陈若芙的双手,拍了拍她抓过的地方,淡声道:“童飞送走。” “是。”童飞没有感情地应下。 第64章 陈氏慌了神,把陈若芙护在身后,“安儿,你究竟要干什么,你把芙儿要送到哪里去,你让我和你舅舅怎么交代呀,” “姑母,救我,芙儿不想去庄子上。” 童飞唤来一个壮实婆子,她没一点怜惜,轻易推开陈氏,拉着陈若芙便走。 “表哥,表哥你不能这么对我呀。” 陈若芙苦苦哀求,谢词安阴沉着脸色,看也没看她一眼,没有一点动容。 那婆子听她这般吵闹,麻利拿出一块手帕,塞在陈若芙嘴里。 童飞则用他高瘦的身子,堵在陈氏面前。 谢词仪,何时见过这等场面,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眨眼工夫,那婆子和陈若芙两人就不见了身影。 陈氏无论如何呼喊,也无济于事。 童飞离开时,谢词安吩咐道:“记得把夫人的东西拿回来。” 谢词仪根本无力反抗,被谢词安轻而易举拽进佛堂。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原地还在人却离开了 陆伊冉回青阳半月, 过得舒心又顺利,生意上虽未多大起色,总算是把她娘亲的两家丝绸作坊给保住了。 她本想再开两家糕点铺子, 来帮衬着丝绸生意。 可后来细想下, 又变了主意, 五年后新皇登基,青阳是不能长待下去的。 既然准备把家人和生意转移出青阳,就不能盲目的随意另起炉灶,生意有赚有亏,赚了最好, 那亏了,就实不划算。 她要找一个适当时机, 委婉地告知自己爹娘她的决定。 此时, 母女俩刚从铺子回来,江氏便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陆伊冉拿过江氏手上的算盘,和云喜默契十足地盘起账来。 “娘,这账我来算吧, 你去歇歇。” 看自己女儿动作麻利,有些本事, 江氏心中也高兴。 她接过身边玉娘的茶盏,叹气道:“哎,要是卓儿有你这样能干就好了,我也能有个帮手。” “是呀,看我们姑娘越来越有出息, 奴婢也高兴, 我家喜儿跟着她这几年,也长进了不少。” 玉娘是江氏的陪嫁丫头, 主仆两人感情甚笃,同现在的陆伊冉和云喜一样。 陆伊冉趁此说道:“玉姨,云喜比我能干。你得给她好好选户好人家,不能亏了她,嫁妆我早给她备好。” 她这话也是说给云喜听的,想以此了断她与余亮的牵绊。 云喜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了眼她们姑娘啥话都没说。 “我的好姑娘,我们母女俩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才能碰到你们这么好的主子。” “喜儿,还不快谢谢姑娘和夫人。” 玉娘拉着云喜就要跪下,被江氏阻止。 “喜儿乖,在尚京你和阿圆,就是冉冉的亲姐妹,那些虚礼不要也罢。都回青阳半月了,明日就收拾收拾,该回尚京了。” 云喜和阿圆不敢言语,一脸苦意望向陆伊冉。 陆伊冉放下手上的算盘,犹豫半天忽悠道:“娘,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过了卓儿的婚事再走,要不然我这来来回回一趟也不容易。” 屋内几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氏诧异道:“那要等到何时?” “所以娘,你也不要天天来催我回尚京,主要看卓儿这边的情况。”陆伊冉只好把这个话题又扔到自己弟弟身上。 晚上,陆佩显从县衙回来的很早,这半月他退掉了不少应酬,只为早些回来陪自己外孙和女儿。 陆伊冉为自己爹爹端上一杯清茶后,说道:“爹,你把循哥儿先放下来,你也累了一天了。” 时间一长,循哥儿和他们熟悉后,便不再那般排斥自己外祖父一家。 陆佩显不但没放下循哥儿,反倒把循哥儿高高举起。 循哥儿最喜欢这样玩,以前谢词安也这样举过他,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可今晚的循哥儿却没有一点笑声。 “爹爹……”陆伊冉才唤一声,就被自己儿子打断。 “他不是爹爹,他不是爹爹。” 他挣扎着下了地,扬起小脸,忙纠正起陆伊冉来。 陆伊冉摒弃脑中的杂念,指了指陆佩显,轻声道:“循儿他是外祖父,叫声外祖父。” 循哥儿却红着眼眶,执拗嘟囔道:“我有爹爹,找爹爹。” 几人都沉默下来,明白循哥儿的意思,他想自己爹爹了。 * 辰时,华阳宫内。 各宫嫔妃们陆陆续续到达华阳宫正厅,每日必做之事,给皇后娘娘请早安。 安贵妃陆佩瑶的对面坐着谢词锦,她是这几日刚入的宫,正得盛宠。 两人眼神交流后,陆佩瑶对谢词锦微微一笑,反观谢词锦只是冷淡地一瞥,未多做回应。 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华贵无比,都是皇上赏赐的。 谢词锦长相艳丽正值韶华,比起谢词微的端庄秀丽,更能抓住男人的心。 近日,孝正帝夜夜宿在她的翠玉苑。 惹得其他妃嫔们眼红得很。 作为谢家的三房嫡女,谢词锦一入皇宫,就封了淑仪,多多少少也占了谢家的红利。 第65章 更何况她背后有皇后娘娘,三房在侯府也终能扬眉吐气了一回。 今日就差七皇子的母妃端贵妃未到,大家心知肚明,长公主家的惟阳郡主选亲时,选了七皇子康王,而未选六皇子瑞王。 皇后娘娘失了脸面,端贵妃自不敢来华阳宫招惹她。 谢词微款款而来,一身金色的大袖衫,皇后威仪十足,众人起身纷纷屈膝跪地行礼。 “皇后娘娘金安。”众妃异口同道。 “平身吧。” 她们都知道皇后娘娘的性子,个个显得胆战心惊。 然而,谢词微今日脸色温和,并未见阴沉。 天气越来越热,她还让方情为她们备了香引子。 “皇后娘娘就是贤惠。臣妾,每日就盼着能来给娘娘请安。冬日是热汤,夏日就有香引子和糕点。” 张淑妃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她性子温良,用一口后忍不住称赞道。 “是呀,我们平时不就多亏娘娘照拂,不然哪有这么好的口福。” 几人七嘴八舌,只有安贵妃在一旁沉默不语,也没饮用一口。 刚失宠不久的林妃,见此正想撒撒心头的妒意,不由得挑拨道:“哟,安贵妃娘娘怎么不用,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难道这味道不合你胃口。” 陆佩瑶轻声回道:“皇后娘娘恕罪,妾身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不敢贪凉。” 其中一名年轻的嫔妃讽刺道:“哟,安贵妃就是金贵,咱们女子谁没哪几日。” 其他妃子也跟着起哄,皇上正宠着锦淑仪,陆佩瑶又算是失宠了。 再加之,她侄女被谢侯爷休弃的谣言,一直没平息过,她无人相帮,谁不想来踩上一脚,发泄一下这些年的怨气。 谁知,此次谢词微却难得为陆佩瑶解围一回:“好了,都少说两句,安贵妃不愿用,也不用勉强。” 众人一头懵,实在不解,一向对安贵妃敌意甚重的皇后娘娘,今日为何还会帮她。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时。 华阳宫殿外伺候的小公公,欢喜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谢词微跟前禀报道:“娘娘,大喜呀,大喜。” 方情见此忙训斥起来:“一点规矩都没有,这般大声喧哗,扰了娘娘和众位贵妃。” 然而谢词微没丁点怒意,反而神色笃定道:“让他说。” “恭喜娘娘,长公主今日在奉天殿,应的是瑞王殿下和郡主的婚事,而不是康王殿下。” 众人哗然一片,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转变来得太过突然。 还是安贵妃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屈膝跪下道:“恭喜娘娘,恭喜瑞王殿下。” 众妃才醒过神来,齐声道喜。 张淑妃又出声赞道:“瑞王殿下与惟阳郡主,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堪称绝配。” 谢词微大袖一挥,开颜道:“今日来华阳宫的诸位姐妹都有赏。” “谢皇后娘娘。” 异口同声的谢礼,听得谢词微心中舒畅不已。 众人走后,厅内只剩下自己人时,方情轻声劝道:“娘娘,你别在同侯爷置气了,此事没有他,只怕长公主不会答应这门亲事,日后瑞王还少不了他的帮扶。” “你到说到我心坎上了,虽然他对母亲她们做了过分之事,不过与哲儿的婚事比起来,他的确是帮了本宫的大忙。” 谢词微也不敢把自己这个弟弟逼狠了,她知道谢词安不会事事依着她,只要在大是大非面前,能站到她这边,她便满意了。 皇城司衙门。 魏之武把这个消息告诉谢词安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依然埋首书案批阅公文。 长公主最后能改主意,自是谢词安一手促成。 北郊的那块地,陆伊冉惹怒谢词微。 谢词安知道自己长姐的性子,怕她继续为难陆伊冉,便想方设法让谢词微消气。 如今陆伊冉人都离开了尚京,当初与长公主夫妻俩周旋的意义,也荡然无存,谢词安心中也提不起丝毫兴致。 “整天阴着脸,也不搭理人,就我能受得了你。” 魏之武抱怨几句,又挪步坐到圈椅里,拿起香几上的糕点吃起来。 “这个味道不错,难怪你们那家糕点铺子的生意好,这味道就是不一样。” 这时谢词安才微微抬头看了过来,沉声问道:“你买过?” “没买,是你夫人送我的,店里的伙计都熟了。每次去都不收银子,灵儿便不让我再去买了。”魏之武如实道出原委,眨眼工夫一碟糕点全进了他的肚子。 谢词安心中苦涩,她对所有人都有心,唯独对他没有。 余亮送来茶水,魏之武又连饮一盏,他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准备离开时,才记起今日来的正事。 魏之武拍了拍自己额头恍然大悟道:“看我这记性,明日是我家虎儿三周岁生辰,记得一定要来,在尚京我本没几个亲戚,你可不能缺。” 见谢词安依然没理,魏之武又走近书案前,继续说道:“去年你家夫人,给我虎儿还做了一身衣袍,今年她不在尚京,你也别只送礼,人得到。” 第66章 “嗯。”谢词安手上稍停,淡淡应了声。 “你家循哥儿与我虎哥儿只差两月,去年你儿子抓周宴,你不在,今年总不会缺席了吧。” 谢词安半天未答埋首忙碌,魏之武离开半晌,他才抬起一张两眼含泪的脸庞。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底气 六月的天越来越热, 清悦殿的花儿争相开放色彩斑斓。 尤其是玫瑰开得正艳,色泽鲜艳挺立枝头,犹如一个优雅而妩媚的姑娘。 其他花类也不甘示弱, 百合、丁香花、清香淡雅, 让人心旷神怡。 安贵妃每日去华阳宫请安回来后, 便会开始精心照顾起她的这片花圃。 连秀和其他几位宫女也在一旁协助。 “母妃,快别忙活了,这般热。” 元昭公主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安贵妃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的元昭,她放下手上的浇水铜壶, 脸上扬起舒心又温柔的笑容。 “昭儿来了,快进屋, 别晒着你了。” 安贵妃净完手, 把元昭公主请进屋。 两人一进屋,元昭公主开门见山说道。 “母妃,你别把精力放在种花这些小事上,你得多去父皇跟前走走。” “你看看, 那个锦淑仪仗着自己得宠,今日给父皇送参汤, 明日给父皇送暑汤。恨不得脚跟腿地赖着父皇。” 元昭公主接过连秀给她的暑汤,一股脑地把近日的担忧都说了出来。 “昭儿,你父皇疼爱你,你可不能在背后编排你父皇的后宫事。你还得指望他给你挑一个可靠的驸马。半年后你就及笄了,要把心思花在礼仪和绣工上。” 元昭公主的绣工真是一言难尽, 给她父皇绣的香包, 都要安贵妃手把手教。 虽然陆佩瑶指望孝正帝能给元昭选门好亲事,但她自己也得有些本事傍身, 才能到夫家站住脚。 日后元启分封到外地,陆佩瑶也会跟随过去,到时在宫中,元昭公主能依靠的人也只有她的父皇。 “母妃,昭儿只是替你不平。” 陆佩瑶轻轻捏了捏她肉鼓鼓的脸蛋,柔声道:“昭儿,母妃这么大年纪了,自不会和那些年轻的妃嫔们去争风吃醋,让人笑话。为皇上送膳食这些机会,本就应当留给她们。锦淑仪是皇后娘娘的人,你不能顶撞她。” “机会留给别人,你就正好躲懒。” 母女俩聊得正欢,突听一阵威严不悦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吓得两人一愣。一转身就看到不知孝正帝是何时到的清悦殿。 “父皇。”元昭公主欢喜地扑过去,一把拽住孝正皇帝的胳膊,把他往屋里拉。 “一点规矩都没有,难怪你母妃要数落你。” “母妃才舍不得没数落孩儿,她是在教孩儿了。” 元昭公主忙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为她父皇捶腿,还不忘给陆佩瑶挤眉弄眼的。 “皇上怎么来了?”陆佩瑶见礼后,走近孝正帝身旁,温声说道。 孝正帝抬眼看向安贵妃,柔声道:“今日朕头疾又犯了,早朝后就想来你这儿坐坐。” “那臣妾为你揉揉可好?” “好。”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手法,好似只有她能安抚孝正帝那一颗躁动的心。 元昭公主也是个鬼精灵,屏退宫女后,自己也悄悄退了出去。 屋中就剩两人,孝正帝拉过陆佩瑶的手,温声道:“瑶儿,别揉了,过来陪朕坐坐,朕想同你说说话。” 陆佩瑶依言坐于孝正帝身旁,两人双手相握。 “瑶儿你和启儿别去吴郡可好?留在尚京陪朕。” 九皇子元启八岁生辰时,孝正帝答应过安贵妃,在元启满十岁时分封她们母子去吴郡,那里离青阳近,又能远离尚京的明争暗斗。 至今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孝正帝突然变卦,安贵妃神色一顿,随即回答:“皇上你答应过臣妾的。” “朕是答应过你,可朕不想让你们去那么远,一走,朕想见一面都难。”孝正帝难得有耐心解释,当时只是口头答应,并未拟旨。 安贵妃对孝正帝还算有所了解,他之前答应她们母子去吴郡,的确是想让元启远离纷争,另一方面更是为太子扫除隐患。 除了六皇子是谢词安强硬把他留在尚京外,七皇子还不到十六岁就被分封到荥阳,其他皇子也是如法炮制。 如今剩下的皇子都是年龄尚幼,母族出身低微的,对太子没有一点威慑。 如今他让自己儿子留在尚京,陆佩瑶心中一丝不安闪过。 她们留在尚京,便成了皇后娘娘的眼中钉,结果如何陆佩瑶清清楚楚。 “臣妾,求皇上成全。” 其中的利害关系就摆在眼前,陆佩瑶如何敢答应。 孝正帝问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朕,离开尚京,你真这么狠心。” “皇上在宫中还有其他姐妹,臣妾就只有启儿,求皇上成全。”陆佩瑶不想放弃最后的机会,苦苦哀求着。 “这些年朕是如何对你的,你还不明白。启儿 ,是朕……的心头肉,你以为朕愿意让他经历这些风波,瑶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第67章 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孝正帝走后,陆佩瑶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连秀进屋才把人拉起来。 用手抚平她的裙摆轻声道:“娘娘,奴婢去给疯姑姑送夏衣时,听到传言冷宫湖里打捞起来的尸首是乌太医。” 陆佩瑶一惊,忙问:“何时的事?” 连秀回答:“就这两日。” 陆佩瑶惊得差点摔掉手上的茶盏。 难怪,她听太子妃说,给太子把脉的太医换了,说乌太医回乡祭祖了。 当时陆佩瑶就有所怀疑,不年不节祭什么祖。更何况,乌太医本就是尚京城外的人,来回一日的路程,怎会如此兴师动众换太医。 陆佩瑶不敢往下想,太子妃入东宫两年,肚子没有一点动静,侧妃和良娣们也是如此。 那么今日皇上要留他们在尚京的目的,就说得通了。 陆佩瑶一脸冷汗,无力地躺进圈椅里。 * 青阳这边,陆伊冉每日为了躲避江氏的追问,日日在外忙碌,不是躲在作坊与师傅学习晕染,就是去巡铺子。 把江氏的活抢着做,当然身边随时都带着阿圆和云喜,就怕两人经不住逼问,不小心说出实情。 待了一月有余,江氏对陆伊冉也失去了刚刚归家的那份激动,此时和陆伊卓一样,也被她划分到不待见的一类。 这日,陆伊冉主仆三人刚回屋,江氏就逮住陆伊冉。 “你们姓陆的没一人让省心,铺子有我,不需要你忙前忙后,你快些收拾收拾回尚京,那才是你的家。” “这一日全把心思花在娘家,你回去以后,如何向你的婆母和夫君交代。再晚回去,指不定妾室的肚子都鼓起来了。” 江氏眼瞅着自己女儿赶也赶不走,心中正急,尚京离青阳距离遥远,自己女儿回府受了气,她帮不上一点忙。 陆伊冉挽着江氏,嬉皮笑脸哄道:“娘,这个你放心,侯爷他一向忙于公务,妾身的肚子一时半会她也鼓不起来。” “冉冉,你快些回尚京吧,你在侯府过好了。也能为你姑母撑点脸面,她一人在宫中无人相帮,你父亲时常担心她们母子俩。” “今晚就收拾,明天就走,船我都给你找好了。” 江氏办事一贯干脆,不给陆伊冉一点解释的机会,把她往厢房推。 见实在磨蹭不过,陆伊冉只好如实相告:“娘,我与谢词安已经和离了,不用再回尚京了。” 这个消息于江氏而言,晴天霹雳不为过。 江氏气愤问道:“是他谢家不要你的。” “是女儿自己不要谢词……” 陆伊冉话未说完,就被江氏一个耳光招呼过来,“你怎能如此任性,你没为自己想过,可为循哥儿想过。” “现在看来是解脱了,那我问你,如果谢家把循哥带走后,你能舍得吗?母子分离,他在侯府没人真心疼她,你再嫁岂能安心。” 江氏打在陆伊冉脸上,疼在她自己心里,气得当场落泪。 “娘,我知道你心疼我,我有办法不会让谢家人带走循哥儿的。” 江氏从小很少打陆伊冉姐弟俩,只有在她大怒时,才会动手。 “你有什么办法,你能天天无视,循哥儿在你面前念叨他爹爹。还是你能忍受,他以后在谢家人面前念叨你。他是谢家的长孙,谢家人怎会让你把带回陆家来。” “更何况,我们斗得过谢家,还是你姑母在宫中斗得过皇后。你现在也是一个做娘的人,可不能任性呀,你再忍受几年,等循哥儿大了,就好了。” 江氏见陆伊冉不为所动,掏心掏肺劝慰。 “可我不想再忍了,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循哥儿,也能照顾好你们,你相信我可好。” 无论陆伊冉如何保证,江氏就是不愿妥协,她拉着陆伊冉就往厢房带。 母女拉扯间,刚好被回屋的循哥儿看到。 他哭喊着跑过来,就开始拍打江氏,嘴里喊道:“你坏,你坏。” 陆伊冉抱着自己的儿子,大声地痛哭起来,惹得一屋子仆人跟着偷偷抹眼泪。 “夫人,阿圆求你了,你别逼我们姑娘了。”阿圆跪在江氏面前哀求道。 江氏也是左右为难,满脸泪痕。 就在此时,陆佩显突然走了进来,厉声道:“阿圆你起来,你们姑娘不回谢家了,也没人再敢逼我的女儿。” “陆佩显,你怎也如此糊涂。”江氏依然反对,她瞻前顾后想了很多。到此时,还想着让陆伊冉回尚京。 “你嫁到我们陆家受不得半句气话,却要自己的女儿,在谢家忍气吞声过日子,她忍了三年了,不忍也罢。” 陆佩显其实早猜到陆伊冉迟迟不愿回京的理由,只是没明说,一边要安抚躁动不安的江氏,一边又在仔细观察自己的女儿。 他发现陆伊冉回来以后,整个人的性子活脱了不少。和她前年新婚回门时,是两个样子。 这些年他最后悔的就是,带着自己女儿入宫,上了别人的圈套。 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如何能过得好。 第68章 这些天,陆佩显也想了很多,大不了,赔上自己大半辈子的乌纱帽。 江氏哀叹一声,转身进了自己厢房,也算是默认了父女俩的决定。 “我的女儿没人疼,我自己疼。刚好七月中,我也得入京一趟,到时我去谢家拿回和离书。” 陆佩显把循哥儿抱到自己怀中,拍了拍陆伊冉的肩膀,以示鼓励和支持。 这下也不用再藏着噎着,陆伊冉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心情也舒坦不少。 “爹,你不会是为了女儿的事特意入京吧?那倒没必要。”陆伊冉早想过这事了,所以这和离书她真不着急,反正她也不打算再嫁。 “此次前去,主要还是为了六皇子和惟阳郡主的大婚,在七月底,你姑母昨日来的信。” 陆伊冉惊呼道:“你说惟阳郡主与六皇子大婚,那七皇子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一个乱他心神的地方 七皇子则是与淮阴侯的侄女成了亲。六月中大婚一过, 七皇子康王和新王妃马不停蹄地就被送回了荥阳的封地。 长公主心中有愧,给她侄女陪嫁了一大笔丰厚的嫁妆,还特意为她侄女请封了个郡主的头衔。 侄女出嫁后, 长公主就大病了一场, 主要憋屈出来的。 她之前看中七皇子为自己女婿, 主要源于七皇子性子纯良,不在权力的纷争之内。 他虽分封到外地,但以七皇子的性子,必会处处忍让自己女儿娇纵的性子。 可哪知,偏偏淮阴侯心善救了个叛党余孽, 最后发现时,那孩子已有十多岁。如今养在了陈州宅院。 这事如若被传当今圣上知道, 只怕他们穆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偏偏这事, 终逃不过谢词安地在陈州眼线。惟阳郡主及笄礼那天,谢词安在淮阴侯的书房直截了当告诉了他此事,并给淮阴侯提了个醒,让这孩子千万别走仕途这条路。 时间一长, 淮阴侯夫妻俩以为谢词安已把此事遗忘时,他又主动提了个要求, 为六皇子和惟阳郡主保媒。 思前想后,夫妻俩只好同意。况且,六皇子对郡主的执着,差点逼疯整个侯府的人。 长公主答应七皇子求亲后,六皇子日日守在公主府外。天天为惟阳郡主读他写的情诗, 他文才有限, 第一个逼得离家出走的就是穆惟源。 再次就是舞剑,他带着不甘和怒气, 侯府门前的绿树,全被他把叶子舞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最后便是酒后诉衷肠,他大哭大笑吵得整个公主府的人,没一个人能睡上安稳觉,早上起来个个哈欠连连。 搞得长公主府上夜夜不安生,惟阳郡主本就有意他,这样一折腾,郡主更是非他不嫁。 长公主本以为皇上不允,谁知,孝正帝犹豫片刻后,爽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此时,长公主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吵得淮阴侯不得不起身。 “你说,皇弟为何就答应了九儿和瑞王的婚事,本宫想了许久都未想通。”长公主干脆也起身,披了件长衫。 淮阴侯连饮两口凉茶后,淡声道:“只怕皇上对太子终是准备放弃了。” “你是说,皇弟准备让瑞王……”长公主诧异地忙捂嘴。 “皇上的心思历来深沉,这个不好说。” 夫妻俩又沉默起来,各自猜测着皇上的心思。 “他这样做,不一定就是中意六殿下。毕竟谢家事大,应当是转移众人的视线,在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长公主虽是皇家人,有时看待问题的确不如自己夫君透彻,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便是如此。 “你是说他在保护九……”长公主再次捂嘴,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 淮阴侯摇摇头,继续道:“我也只是猜测,就看他把九皇子分封到何处?” 长公主后知后觉道:“那我们九儿,不就有危险了?” “以皇后的性子,她嫁给七皇子一样有危险。你就不该答应皇上,选他的皇子。源儿万不能再娶皇家公主了。”淮阴侯窝着一肚子火,此时夫妻私下才敢抱怨两句。 长公主剜一眼淮阴侯,气道:“那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穆家。”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以六皇子对九儿的心思,九儿应该不会吃亏。”淮阴侯就怕长公主再胡思乱想下去,又安慰道。 想起事情的源头,长公主忍不住埋怨起自己夫君,“说来说去,还不是怪你,要不是受你情妹妹的临终相托,那会把我们九儿给搅进去。” 话赶话赶到一起,淮阴侯再也说不出硬话。 “看着就来气,今晚去书房睡。”说罢,长公主一个枕头扔了过来。 淮阴侯捡起枕头,乐呵呵道:“看你这脾气,九儿就和你一样。” * 侯府这边,自从上次谢词安整治一番后,陈氏总算是收敛了些。整个人也恹了许久,不见往日的跋扈。 那日云山寺的事情,除了她们本人外,府上众人也不得而知,也算是保全了陈氏她们的脸面。 谢词仪那次日拖着险些废掉的膝盖下山后,在家躺了好几日才能下地。唯一幸运的是,有了她长姐的打点,她与梁国公长孙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 第69章 侯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不过,大家又在心中猜测起,陆伊冉为何迟迟不回侯府的原因。 老太太也开始着急起来,眼瞅着循哥儿两岁生辰就快到了,天天催着谢庭芳写信,劝陆伊冉早些回府。 谢庭芳知道内情,又也不能明说,只能依着老太太写信到青阳。 这日是谢词锦从宫中回来探亲的日子,也正好是休沐之日。 一家人又都聚在了畅厅,除了谢词安。 郑氏如今也能大方显摆一回,自己女儿赏赐的东西,大房,二房人手一份。 又加之她长子谢词淮今年及第,考中进士三甲一百多名。 比起往日的喜气,今日老太太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承诺会帮谢词淮选一门好亲事,便兴致缺缺地提前回了仙鹤堂。 其余人等用了午膳后,也各自散去。 郑氏领着自己女儿回到自己院落,又开始好了伤疤忘了疼怂恿谢词锦。 “锦儿呀,你如今入了宫,正得盛宠。能不能在皇上面前说说,把你二哥领回尚京来,就他夫妻俩人在陈州守一座大宅子多孤单呀。” 见自己女儿没反对,郑氏又继续说道。 “那狐狸精也有几月就生了。母亲也想,像你大伯母,二伯母那样,把孙儿带到尚京来,老太太就不会一颗心全放在二房和大房身上了。” 谢词锦入宫两月,也算有了些见识,不像往日那般,只知在她几个堂姐面前攀比。 开口劝道:“母亲你糊涂呀,皇上每日国事繁忙,我哪敢在他面前提家中事。别看我如今得宠,我们是没法和二哥哥比的。” “在宫中我要靠皇后娘娘,在侯府你们要依靠二哥哥。皇上真正宠幸我也只有一晚,其余都只是到我屋里坐坐。” “侯府是二哥哥当家。如今我们三房,还要指望二哥哥能给长兄谋份好差事,才是正事。” 郑氏听后彻底没了声,她一个妇道人家,天大不过是夫君孩子之事,竟妄想直接到皇上面前提及家中琐碎之事。如今女儿一说透,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能失落地沉默下来。 城外陈州军营驻扎处。 正当午时,练武场上的士兵们个个晒得油光澄亮,个个手持长枪神色严肃。 随着高台上统领的口令声,一招一式整齐有序队伍整齐,口号声响彻整个练武场。 谢词安一身玄色劲装,负手立于练武场一角。 京兆伊苏齐伍就是此时来的军营,这类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些不敢往前面靠,只是老远向谢词安恭敬抬手一礼。 也正好到午膳的时辰,谢词安对高台上的统领吩咐道:“今日就到此,让他们回去歇息。” 说罢,长腿一迈向自己大帐走去,苏齐伍忙跟了过来。 “下官,参见谢都督。”苏齐伍进账后,向谢词安又躬身行礼。 谢词安淡声道:“苏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请坐。今日找谢某有何事?” 刚刚那个威严的谢词安,让苏齐伍都有些怵。此时他恢复一贯的神态,苏齐伍才敢说出今日来此目的。 “实不相瞒,谢都督,苏某今日找你是为私事。” 两人上次筹粮一事,也算是有点交情了,所以苏齐伍才想让他来帮这个忙。 谢词安并未拒绝,问道:“何事?” “不瞒谢都督,我儿今年和你家堂弟一起中的进士。他被吏部主事划到礼部,苏某想请你帮帮忙,能不能帮他换个职位。” 礼部在六部中最为清闲的,出不了功绩,晋升的速度比蜗牛还慢,适合混日子。 那些靠祖荫庇护的,基本都往礼部凑。 苏齐伍是淮阴人,因他曾祖父救过先皇的命,才进京封的侯。到他祖父时也没啥功绩,后来到他父亲这一辈连爵位都没保住,苏家也渐渐衰败下来。 直到苏齐伍高中后才好起来,虽然他仕途上一直平步青云,但在尚京根基不深,他岳父也仅仅只是一个五品官员。 在这繁华迷眼的尚京城,没权没势的苏家,如何能争得过那些豪门大户的公子哥。 虽然谢词淮名次不高,而因他的关系,直接划去翰林院。 而苏齐伍儿子排位二甲二十名,背景不如谢词淮,职位划分差别如此大。 谢词安思虑一番,果断说道:“去兵部如何?兵部如今还有一个从七品主簿,你家令郎应该能胜任此位,隔三年就有晋升的机会。” “好,自然好,下官万分感谢。” 苏齐伍激动起身,又要给谢词安行大礼,被谢词安挥手制止。 “筹粮一事,你帮了谢某不少。今日所求,在谢某能力之类,自当相帮。” 谢词安恩怨分明,凡事对他有恩的,他都会尽力而为。 “这样一说,苏某惭愧,那是苏某的本职。” 苏齐伍今日来找谢词安犹豫了许久,毕竟两人除了公务往来,真的没有别的交情。来的路上他还在想这事成了,送谢词安什么礼好? 这样看来,他倒反而有些小人行径。 苏齐伍见书案上的公文堆得老高,猜测谢词安应当忙碌,便不好再打扰,只好准备先行告退。 第70章 “谢都督帮了下官的大忙,等下官的犬子从青阳回来后,定要好好谢谢都督。” 谢词安神色一变,放下了手上的狼毫,忙问道:“你说的是青阳?” 此刻‘青阳’二字已抽走了谢词安所有的精力。 苏齐伍一脸莫名,重复道:“令郎与长公主家世子交好,邀请他这几日去了青阳游玩,说是要拜会有名的画师。” 谢词安脑中只记住了一句话,穆惟源也去了青阳。 此时的谢词安,心思已经全乱了,他愤怒地拿起狼毫,从中狠狠折断,低声道:“他去青阳,究竟要见谁?”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尚京的故人 苏齐伍见谢词安神色突变, 惊得一愣,他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只好如实答道:“下官也只是听犬子随口一提,至于具体原因, 下官也不得而知。” 一旁的余亮知道自家侯爷发怒的原因, 又不能多做解释, 只好见机送客。 “苏大人,你还是请回吧。你托我们侯爷办的事,他自会为你料理好。” “好,好。” 苏齐伍也不敢多做停留,急步出了大帐。 刚刚那个意气风发的谢词安, 此刻已经失了方向。 * 六月十六这日,青阳安宁侯府二房嫁女。 安宁侯府是一处老旧的府邸, 今日府上布置喜气又浓重。 府上大姑娘出嫁, 忙得丫头们脚不沾地。 江氏早早就派了人过来帮忙。 陆伊冉带着循哥儿,先去看望自己祖父。 她祖父陆震堂已到耳顺之年,往日靠祖上的棉布生意为生,养活陆府一大家子。 陆伊冉祖母多年前病逝后, 留下她父亲和她二叔两兄弟,他祖父为了两孩子, 又续弦娶了发妻的庶妹,生下她的姑母陆佩瑶。 继祖母也在陆伊冉出嫁前一年,生病离世。 两任妻子相继离他而去,陆老爷也深受打击,再无心照料生意, 又摊上一个嗜赌成性的二儿子。 很快就败光了他拼搏多年的家产, 生意铺子一间不剩。 年轻时的陆老爷子,在青阳染布商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几年间就成了破落户。 好在陆伊冉父亲争气,十年寒窗高中进士后,又回青阳做了县令,总算保住了陆家最后那点风光。 陆伊冉到她祖父住的院落时,仆人正为他穿一身新衣。 今日他高兴,人靠衣装,整个人容光焕发不少。 “祖父,我们来看你了。” 陆伊冉上次刚回青阳时,就为他祖父添置了不少东西,今日又让阿圆和云喜带上一大堆药材和补品。 “我的外曾孙来了。”陆震堂喜笑颜开,弯腰抱起循哥儿。 循哥儿本有些挣扎,可看到老爷子手上的糖果后,才乖乖让他抱。 又招呼道:“冉冉快些坐,祖父这边什么都不缺,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 “祖父,你就听爹爹的吧,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不然,我爹总担心你。”多次劝解,老太爷就是不同意,陆伊冉依然不死心。 “祖父知你爹爹一片孝心。可这头衔还在,人却住到别处,祖父就怕有人,拿这事去为难你姑母,那就划不来了。” 陆伊冉心中一叹,爹娘总是这般,事事把儿女的利息放在第一位。 接着陆伊冉从衣袖中拿出一封家信,笑道:“祖父你看,这是姑母给你的信,她为萱儿备了嫁妆,怕你失望就给你写了封信,我爹让我先拿给你。” “孙女此时,就给你念念可好?” 陆老爷子连连道好,欣然答应。 信的内容全是陆佩瑶对陆老爷子和家人的思念,句句没提她在宫中的不如意,说的都是九皇子元启的日常。 陆伊冉一封信还未读完,老爷子已经泪流满面。 此时她除了安慰自己祖父外,更希望时间再过快些,快到她们一家人能脱离谢家和宫中的束缚那一日。 可惟阳郡主另嫁六皇子是陆伊冉始料未及的,这与前世偏差极大。她不知以后的事,会不会也一样偏离前世的轨迹,打乱她所有的机会。 “冉冉,此次你父亲进京,祖父也想跟着去。我想在有生之年见你姑母一面,不然只怕到死我们父女俩都无缘再见。” 当年青阳水患,陆佩显刚上任县令不久,就碰到如此棘手的差事,数日忙碌奔波在外。 却不知那时孝正帝已微服私访到青阳。 一次陆佩瑶给她哥哥送衣衫时,正好碰到从县衙出来的孝正帝。 仅仅一面之缘,孝正帝对陆佩瑶,就起了带她回宫的心思。 那时陆佩瑶已定亲,陆老太爷极力反对。不愿让自己女儿嫁到宫中。孝正帝几番施压,最后威胁到了陆佩显的大好仕途,老太爷只能点头答应。 送出去一个女儿,就得这么个安宁侯虚名,没啥实质性的用处,只能为后人在面儿上争点光。 嫁到宫中九年,陆佩瑶只回过青阳一趟。 生生隔断了这对父女。 从祖父院子出来后,她径自去了堂妹陆伊萱的院子。 陆伊萱从头到尾已打扮妥当,她一身大红的吉服,美丽动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又羞涩的笑容。 第71章 青丝已盘成高高的发髻,丫头雀儿,正为她插上最后一支白玉发簪。 陆伊萱小心翼翼提醒道:“你轻些,这是东郎给我亲身刻的。” “雀儿知道了,这是姑娘的宝贝疙瘩,”雀儿脆声回道。 陆伊冉带着循哥儿进来时,恰巧看到这一幕,心中闪过无法言明的酸楚,一阵恍惚茫然地愣在原地。 直到雀儿欢呼一声:“姑娘,大姑娘来了。” 陆伊萱转身一看,高兴得忘记了礼仪。连忙起身几步走到陆伊冉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就不放,比自己娘亲还要亲热。 “长姐,你来了,我就等你来给我盖盖头了。” 这欢脱的样子,同陆伊冉当年出嫁时,大相径庭。这就是嫁给两情相悦之人的迫不及待。 没有担忧和不安,只有奔赴和向往。 陆伊萱和一商户家的郎君定得亲,两人婚后过得甜甜蜜蜜,也是她多年羡慕憧憬的日子。 “妹妹,今日这盖头,你还是让别人给你盖吧。” 陆伊冉回青阳一个多月,人人都在传,尚京谢家不要她了,她被休弃下堂。 “我就要姐姐盖,没有大姐姐和大伯母的帮衬,萱儿能有这么好的嫁妆,两年前没有大伯母救我,我爹早把我卖到青楼了,我哪还能遇到东郎。” 陆伊萱一双大眼泛着泪花,把红盖头交到陆伊冉手上。 二婶刘氏也坚持道:“冉冉,你帮萱儿盖吧,你是有福之人,让她也沾沾你的福气。” 江氏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自从知道陆伊冉单方面和离后,她夜夜以泪洗面,既心疼自己女儿,又恨命运的安排。 倘若当年她没进京,在青阳随便找一个都比现在强。 陆伊冉不想让喜庆的场面失控,只好答应下来。 还未到时辰,姐妹俩还有时间说会儿话,过了今日再相见,就没那么随意了。 两人像儿时那般,你搂着我,我抱着你姐妹情深。可循哥儿却不答应,他拉开陆伊萱的手,阻止她靠近陆伊冉。 自从来了青阳后,循哥儿比之前更黏陆伊冉。到了晚上,只要看不到陆伊冉的人,便会哭闹起来。 凡是他不熟悉的人,都不愿意让其碰一下陆伊冉,好似她娘亲随时都会被人抢走一般。 奶娘正设法哄循哥儿出屋时,姐妹俩就听到外面一阵响动。 刘氏慌忙走了进来,“冉冉,你看,你尚京的故人送来这么多礼品,是收还是退回去?” 后面跟进来几个丫头,个个手上抱一大堆。 陆伊冉顺手拆开一件,刘氏倒吸一口,全身名贵料子。 “二婶,人呢?” 刘氏回道:“东西放下就走了,说是自会到府上去拜见。” 陆伊冉心中忐忑不安,继续问道:“看清了长什么样?” “送东西的人,是个白净的小厮。” 几人正迷茫时,喜婆在外大喊:“新郎到。” 就只能先把此事放一边,忙正事。 陆伊冉拿起红盖头,边盖边学着长辈们,念念有词出声:“祝萱儿妹妹,与你夫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喜婆进门后,扶着陆伊萱出了闺房。 新郎长相俊朗,白面书生样,一脸笑意牵过陆伊萱的手。 两人叩首,拜别高堂上的爹娘和左侧的祖父。 缓缓转身出了厅堂。 正厅中的刘氏已哭红了双眼,紧紧依靠在氏身上。她夫君陆佩志没心没肺地饮着茶水。 陆老爷子眼中依稀有泪,也舍不得自己疼爱的孙女。 江氏和陆佩显夫妻俩也红了眼眶。 陆伊冉一家用过午膳后,就回了陆宅。 走时,把来路不明礼品也带了回来,都是贵重物件,不知是何人所赠,刘氏也不敢收。 更不敢留在陆伊萱的厢房,不出两日,就会被陆伊冉二叔全败光。 一路上,陆伊冉神思恍惚,在心中猜测会是何人? 如果是她心中的那个人,他定是来带走循哥儿的,或是给她送和离书的。只怕她们在青阳发生的事情全都他的人盯上了。 后来一想,又不太可能,自己在他心中也没那么重要。况且他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来青阳。 如果不是他,又会是何人? 在陆伊冉胡乱猜测中,平安无事地过了两日,始终不见那人出现,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这日午后陆伊冉和循哥儿在榻上歇息时,府上门房就传来消息,说有人在附近的巷口茶肆等她。 陆伊冉也没犹豫,起身戴了纱帽唤来阿圆,两人就出了府。 出府门左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那人说的茶肆。 只见大树下,正伫立一人。 听闻脚步声,他微微转身。 一张俊美的脸庞出现在陆伊冉眼前。 她惊讶道:“是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成全 来人正是淮阴侯世子穆惟源。 他一袭霜色锦缎袍子, 气质高贵儒雅,身形颀长,长相俊美。 陆伊冉震惊不已, 但她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世子, 那日安宁侯府的礼品, 也是你送的?” 第72章 “是。” 心下的疑问解开后,陆伊冉也没了顾虑,把人请进大堂后,大方让伙计来上一壶好茶。 “世子请坐,到了此处, 你便是客,这杯茶定是要用的。” 陆伊冉今日一身湘妃色撒花阎罗长裙, 整个人清新娇美, 两弯远山黛眉,肤如凝脂。一双依然清澈灵动的杏眼。 举止大方,微微一笑,让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穆惟源失神良久, 直到陆伊冉为他倒满凉茶。 上次自己妹妹及笄礼上,他已经放弃对陆伊冉的这份心思。 谁知, 她与谢词安的和离的谣言就从未停歇过。知道她人在青阳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正好以拜会明徵大师为由,想来见她。 知道这样有违礼仪,可他就是想搏一搏,哪怕结果不如意, 至少可以单独见她一面, 与她言语几句。 穆惟源犹豫一息后问道:“陆娘子,你不问问惟愿为何在此吗?” “自然是有事。” 这样装傻充愣地绕过尴尬, 倒消除了穆惟源的紧张。 “不过礼品我是万万不能要,还请穆世子收回去。” 这点礼品对穆惟源来说,如九牛一毛,他自不会再拿回去。 “陆娘子何须客气,既然你都说我是客了,送些礼品也是应当。” “那好,既然如此礼尚往来,下次世子回京了,记得再来一趟,我要给长公主和郡主带些东西回去。” 两人客客气气地闲聊一盏茶的工夫,穆惟源遂起身告辞。 走时,他终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陆娘子,倘若你与谢侯爷缘分尽了,愿意给惟愿一个机会吗?” 陆伊冉淡淡一笑,诚恳劝道:“我与穆世子不是一路人,多谢抬爱,但绝无可能。希望你能把心思多花在抱负上,那样付出了才有回报。” 情不知所起,但能看开说透,也是一种成全。 穆惟源虽失落,心中却也释然。 晚上陆伊冉与母亲江氏在院中歇凉,循哥儿躺在她们身旁的夏簟上,酣睡淋漓口水直流。 陆伊冉两手捧着香瓜,吃得正起劲。江氏为循哥儿打着凉扇,怕有蚊虫扰他,没停歇一下。 “冉冉,听说今日你去见的是一位年轻的郎君?” 陆伊冉吃香瓜的动作一顿,应了声嗯。 随即两口吃完,用手帕擦干嘴角和手上的果渍,解释道:“娘,你别多想,那人是长公主家的世子。就是在萱儿大婚上送礼的那位,我去见他,也只是想把礼退给他。” “结果他不要,那我只好回礼,给他的母亲和他即将大婚的妹妹。” 江氏心中暗松一口气,问道:“那你回何礼?” “明日我去玉器铺子,挑块成色好的玉石,给郡主刻一个发簪。” 陆伊冉思忖一番道:“长公主自是什么都不缺,我听姑母说,她生完郡主后,总说小腹凉,我给她做个宽大的腰护可好?” “哎,我的女儿还是那个细心的小棉袄,就是遇人不淑呀。” 江氏见她待人用心,再一次感叹命运不公。 “娘,我怕穆世子要急着回京,你得帮帮我。”陆伊冉像小时候一样,一撒娇就往江氏的怀里靠。 江氏抚了抚她的耳发,沉默应了下来。 这些天江氏也想通了,她不能替陆伊冉作决定,既然她一心想离开谢家,做父母也应该支持她。不能让她孤苦无依,而是成为她背后的支柱。 安静半晌后,她又说道:“这次,叫你爹爹去尚京把和离书拿回来,娘再重新给你挑门亲事。” 一听此言,陆伊冉忽地从她怀中抬起头来,神色决绝说道:“娘,女儿以后不嫁人了,把循儿养大,陪你们到老,就知足了。” “竟说傻话。” 陆伊冉本想反驳,随后一想,要她们接受自己的这些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来。 自从那日后,陆惟源也没再来找陆伊冉。 他和几个尚京的好友在青阳游玩几日后,准备回京。 此次来的目的,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既然没结果,他也不能强求。 陆伊冉一句话到时提醒了他,自己一身学问应该用在抱负上。 之前他师傅谢祭酒见他无意在朝中为官,就邀请他去国子监当夫子,教书育人利国利民。 当时他还犹豫不决,如此一想,他还不如陆伊冉一个女子活得明白通透。 在青阳待了六日后,穆惟源赴约来到陆宅巷口的那间茶肆。 他当然不是来拿什么回礼,只当是离开前,告知一声。 听人通报后,陆伊冉拿出早收拾好的包袱,直奔巷口。 到时,穆惟源脸庞已晒得通红。 当他看到,这一大包东西仍推辞,陆伊冉做了简短的说明,有青阳的特产,还有亲手缝制的用物。 听闻都是陆伊冉亲手做的时,便欣然接受。 “陆娘子,你我不知何时再见,惟愿也望你能放下从前的一切,重新开始。” 说罢穆惟愿潇洒离去,没有回头。 陆伊冉和阿圆伫立原地,目送他到巷口。 她在心中默默回道,我已经重新开始了。 第73章 * 城外军营大帐。 穆惟源人还在路上,暗卫的书信已到了他的书案上。 他迫不及待拆开,前段内容,都是陆伊冉和循哥儿在的日常,看得他心中柔软,嘴角微扬,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但越到后面,尤其是‘穆世子’三字出现以后,脸色神色越来越冷,最后像是结了霜。 当看到穆世子与夫人两人私下茶肆用茶攀谈后,整个人脸色铁青,双拳紧握。 低声吼道:“陆伊冉,这就是你非要与我和离的理由吗?” 后面的内容他有些逃避似的,不愿再往下看,以至于也错过了,穆惟源已离青阳回京的消息。 谢词安又慌又气,脑中一片凌乱。 半晌后,他坐在官帽椅上,眸色沉沉。 当目光接触到,今日暗卫送来的刺客追踪谍报时,神色终于有了点动容。 他无视余亮正从皇城司搬来的一大沓公文。 跨步出了大帐,翻身上马,向城内的方向疾驰而去。 余亮不明所以地追出去,在他身后大喊道:“侯爷,这是今日要急的公文,徐主簿说今天务必要……” 他话还未说完,一人一马早就不见了影,只留下了一路马蒂扬起的沙尘。 谢词安回城后,直接去了奉天殿。 宫中近侍通禀后,片刻就有人把谢词安请进大殿。 孝正帝有些意外,平时他不传旨,谢词安是不会主动到奉天殿来的。 “谢都督,今日来奉天殿是有何事禀奏?” “启禀皇上,今日臣是来请罪的,那日在御庭寺让皇上受了惊,臣自责不已夜夜不能入眠。” 谢词安屈膝跪地,久久不愿起身。 孝正帝实在意外,他在谢词安心中的分量。惊讶之余,安抚道:“你何罪之有,就算失职也是御林军,不是你皇城使。起来吧,无须自责。” 五日前,孝正帝去皇家寺庙御庭寺祭祖先皇时,遭遇刺客袭击。 当时场面极度混乱激烈,刺客武艺高强,御林军的两个统领都身受重伤。 好在那处离军营距离近,谢词安接到御林军发的信号后,迅速赶来救驾及时,才让皇上和皇后有惊无险。 到此时,孝正帝想起昨日那一幕都还心有余悸。 “臣身为皇城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今日臣就是来请旨,追查凶手的。” 那日侥幸存活的几名刺客,在谢词安眼前逃跑,他当时就派人下去追查。 晌午收到的情报几人出了尚京,到竟州后,往西而去。 孝正帝见他久久不起身,以为他又要绕着圈子提要求,谁知,却是要亲自去追凶手,意外的同时当即反对。 “追查凶手的职责的确属你皇城司,没必要让你这个皇城使亲自去办。” “回皇上,这几人中,有一人是他们的头领,其他几人舍命相护。” “臣与那人交手几次,他武艺高□□诈狡猾。数次在臣手上逃跑,因为臣的失职,皇上几经涉险,恳请皇上让臣去追查此人。” 孝正帝心下疑惑,却听他说得句句在理,找不出一丝破绽。 况且在国事上,谢词安的确尽职尽责不曾有过懈怠,自己几次身处险境都是谢词安舍命救驾。 孝正帝犹豫道:“谢爱卿,能这般尽忠,朕自是高兴,只是未免大材小用些。” “在皇上的安危和大齐的国运面前,没有大材小用,只有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最重要一点是,臣熟悉他的招数。” 谢词安言之凿凿,听得孝正帝心中一震,当即答应下来。 晚上回府后,吩咐余亮收拾好他随身携带的衣物,又去了一趟仙鹤堂。与老太太和谢庭芳交代一番。 再回到雾冽堂时,童飞和几个暗卫已候在一旁。 谢词安一观那几个暗卫和他身形相似,才吩咐道:“我们几人一路出京,在竟州分路。” 从尚京到竞州有三天的路程,竞州是个大渡口,东西南北便在此分船。 “童飞你带着他们一路往西,根据线报提供的踪迹跟上他们。” “切勿打草惊蛇,看住他们,传信报给我即可。” “是。”童飞当即应下。 几暗卫先行离开,只剩下他们主仆俩时,童飞迟疑问道:“侯爷,你身边带何人?” 他刚刚听到,谢词安只吩咐余亮收拾他本人的衣物,没说让余亮跟随。 他不放心多嘴提了这么一句。 “何人都不带。” “侯爷不可,你的安危同样重要,为何不带余亮。” 童飞与谢词安一起长大,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谢词安。 “余亮,留在尚京,还有旁的事。你无须担忧我的安危,办好自己的差事。” “明日出发前,记得让他们换上我的衣衫,下去歇息吧。” 谢词安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童飞心中即便有异议,也不敢反抗。 他终是不放心,大胆问道:“属下冒昧问一句,侯爷究竟要去何处?” “青阳。”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他来了 天气越来越热, 丝绸生意反而有了些起色。 第74章 陆伊冉和江氏去母子俩去铺子时,客人竟然比往日增加了许多,这倒让她们有些意外。 这晚, 一家人又坐在院中歇凉, 陆佩显从屋中拿出一个已经完工的小木马, 他坐在廊芜下,正在做最后的打磨。 循哥儿一看,欢快地跑到陆佩显身边,嚷道:“外祖父……小木马,我的小木马。” “对, 是我们循哥儿的小木马。”陆佩显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边忙碌一边逗着自己外孙。 江氏微微一笑, 陆伊冉和陆伊卓姐弟俩, 惊得张着嘴巴,你看我,我瞅你。 循哥儿本有个小木马,在船上被压坏了, 回来拆开已是一堆废木头。 循哥儿哭了许久,陆伊冉去许多铺子看过, 都没找到。 邻家孙子有一个,和循哥儿几乎一模一样小木马。 循哥儿每回见了,都要去抢,那小娃只比他大两岁,自不会想让。 奶娘只好绕道把循哥儿抱走, 不让他与那小娃娃碰面。 后来一问才知, 是那小娃娃的爷爷自己亲手做的。 陆佩显知道后,自己画出草图, 又去请教木匠,一有空就在书房里倒腾起来。 快完工了,才展示在家人面前。 循哥儿有了木马,高兴地连蹦带跳,时不时地凑到陆佩显跟前看一眼,目光紧紧锁在木马上。 “爹,你每日县衙那么繁忙,那需要你亲自动手。我本想找一木匠,娘却要拦我。” 话毕,陆伊冉后知后觉看向江氏,见她神秘一笑,才知道自己娘亲早知道此事。 “人家孙子有爷爷亲手做,我们循哥儿也有外祖父,如何就不能自己做了。” “刚好,循哥儿生辰刚到了,就当是外祖父送的礼好不好?” 陆佩显宠溺看向循哥儿,柔声问道。 “好。”循哥儿答应后,也咯咯地笑起来。 陆伊卓翘过二郎腿坐在躺椅里,又开始拈酸吃醋起来。 “外孙亲手做木马,只怕到了自己亲孙子面前就是一个旧木马了。” 陆伊冉笑嘻嘻打趣道:“爹,卓儿又吃味了,要不明日,你也给你未来的孙子,再做一个。” “木马没有,木棍有一条。”江氏接过话题。 转身从花坛里捡起一个树枝,作势就要打,吓得陆伊卓从躺椅上滚落下来。 逗得循哥儿哈哈大笑,一院子丫头下人们也跟着笑出了声。 陆伊卓被气走后,江氏又提起另一件事。 “老爷你和她祖父去尚京,最晚七月十五就得动身。循哥儿的生辰在十八,要不提前把生辰给他先过了。” 惟阳郡主的大婚在七月底,青阳到尚京要十多天的路程,时间上的确有些紧。 “此事,你看着安排吧。” 家中内宅事向来都是江氏做主,陆佩显通常也只是提提意见。 江氏想了想,说道:“那就定在七月初十这天。” 陆伊冉不想让她娘操心,想也没想就拒绝。 “娘,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今年两岁了,也不必这么浓重,要不我们一家人外出游玩一天。” 江氏抱过在院中跑来跑去的循哥儿,轻轻吻了吻他肉嘟嘟的脸蛋。应道:“去年你们在尚京,抓周宴我们不能到场,你爹在家长吁短叹了半日,今年无论如何,要给我们的孙儿热闹热闹。” 自从陆伊冉回来后,生意上她能分担一些,江氏也就没那么累了。 内宅的事,也相对轻松些,陆伊冉也就不再阻止, 七月初九这日,陆伊冉从作坊出来后,买了些零嘴,带着阿圆和云喜两丫头就去看方嬷嬷。 明日循哥儿过生辰,她想把方嬷嬷一家也请到府上来。 方宅在城西,一个时辰才到她府上。 自从尚京回来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方嬷嬷,陆伊冉也有些想她了。 到了方宅,方嬷嬷把三人带到她住的东屋,不是糕点和暑汤,就是新鲜果子,恨不得把屋里的东西全端上来。 陆伊冉忙拉着她,说道:“嬷嬷,你快歇歇,有这些就好了。” 一到府上,陆伊冉就发现,冷冷清清不见家中其他人,方嬷嬷也是一脸憔悴。 “嬷嬷,家中怎就你一人,叔和大哥哥了。” 方嬷嬷一愣,随即回道:“他们出门了。” 陆伊冉放下手上,方嬷嬷刚塞给她的果子,轻声问道:“嬷嬷,你家里是不是出何事了?” “嬷嬷,你快告诉姑娘,发生何事了?”阿圆知道方嬷嬷的性子,什么事都忍着不愿给主子添麻烦,在她们面前还能笑脸相迎。 方嬷嬷两眼泛红,愣了愣只应了句:“没啥事。” 几人说话间,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不细听,还发现不了。 陆伊冉心中预感不妙,几步出了东屋,走到院中,这时哭声愈加明显。 是从西屋传出来的。 “嬷嬷,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屋住的谁?”陆伊冉也急了,明明就有事,方嬷嬷就是不愿说,怕给自己添麻烦。 第75章 方嬷嬷低声哽咽道:“我的好姑娘别问了,你们家的恩情,老婆子我已经还不起了。那人你惹不起,老爷也惹不起。你尚京的事都未解决好,我家的事你就别管了。” 突然西屋的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缓缓走出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她长相出众,既是怀着身子,也不影响她的容貌。 “你是陆家大姑娘吗?你救救我的相公吧。” “孩子快回屋去,别给姑娘添乱了。” 到了此时,方嬷嬷还不愿说出实情,看得几人揪心。 “娘,你让大姑娘救救明海吧,我怕……” 陆伊冉也不愿再听她们啰嗦,开门见山问道:“大哥哥人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伊冉随方嬷嬷进了西屋,看到榻上奄奄一息的人时,方嬷嬷才哭着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原来方嬷嬷这个媳妇,是她儿子从青楼赎出来的,两人从小就定了亲。 女方家中遭了变故,被卖到青楼。 被青阳通判儿子看中,要赎她回去做妾室。 罗明海知道后,四处筹钱,最后还是陆伊冉母亲为他筹齐的赎金,他才把人先一步赎出来。 这一年半载的,他们一家人都躲着那人,最后却还是被他找上门来。让人把罗明海打得半死,并严禁青阳的大夫给他看病,想让他活活病死。 方嬷嬷和她老伴,走遍了附近几家医馆,都无人敢给她儿子看病。 她老伴只好整天在山里挖草药,她便在家熬药,照顾儿子和快要临盆的儿媳妇。 陆伊冉在方嬷嬷讲述时,就把青阳通判家的底细,在脑中给翻了出来。 青阳通判汪树是陈劲舟的连襟,在青阳可以说是一手遮天。 以前汪树事事针对自己父亲,后来她嫁到谢家后,才有所收敛,只怕现在知道她回了青阳,与谢家再无关系后,更会肆无忌惮为难她父亲。 方嬷嬷也是知道他家的背景,所以也不敢贸然到陆家求助。 一时之间,陆伊冉还真没了主意,如果把罗明海带回陆宅,只怕让汪家逮住了机会,对她父亲不利。 让她放任不管,看着自己嬷嬷伤心欲绝,她也做不到。 方嬷嬷早已泪流满面说道:“姑娘,你回去吧。如果我儿命硬能挨过这一关,老婆子我还要回来伺候你,如果我儿熬不过去,老婆子我也只能随他去了。” 韵娘哭肿了一双眼,云喜和阿圆也偷偷抹着泪。 陆伊冉也心疼自己嬷嬷,红了眼眶。 沉默半晌后,陆伊冉突然说道:“嬷嬷,我们去找慧空大师,他一定会救大哥哥的。” 几人都是神色一怔。 一家人慌了神,忘记了慧空大师,这陆伊冉下一提醒,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欢喜。 慧空大师是眠竹寺的主持,经常下山为百姓们义诊。 “好,姑娘提醒得对,找慧空大师去。”方嬷嬷黯淡无光的脸上,也有几分动容。 车夫把人背上马车后,陆伊冉带着方嬷嬷和阿圆,也紧随其后上了马车,只留云喜在此照顾韵娘。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慧空大师义诊的大树下,看诊的队伍排得老长。 她们还没来不及下马车,就被一圈带刀侍卫围了上来。 方嬷嬷刚撩开车帘,一身材魁伟的侍卫,就首当其冲拦在马车边恶言恶语道:“贼婆子,我们公子就知道,你们要来找大师。所以拦在此处,你想救你的儿子,也得看我们公子答不答应。” 方嬷嬷哭诉道:“你们这样欺辱我儿,还有没有王法。” “在青阳,我们老爷就是王法。”那壮汉嚣张至极,拦在车门口。 “嬷嬷,别理他,我们去找大师。” 突然一阵清脆悦耳地声音响起,那壮汉听得一愣。 随即便见一婀娜身子出现在他面前,虽戴着纱帽,可一看身形便知是位美貌小娘子。 趁那人愣神时,陆伊冉和阿圆忙下马车,往大师的位置走去。 还没迈出两步,就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此时呼喊求救只能徒增烦恼,慧空大师根部帮不了她们,反而连累大师。 陆伊冉心中着急,却也无奈。 “小娘子,你去何处?我们公子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给罗明海看病,大师也不行。” “我看这闲事,你还是少管的好。” 那群侍卫七嘴八舌,把陆伊冉拦在中间,不让她们靠近慧空大师。 阿圆把陆伊冉拦在身后,大声骂道:“滚开,别靠近我们姑娘。” 阿圆的话,彻底激怒的那群侍卫,他们直接掀翻了陆伊冉的纱帽。 她的真容暴露在众人面前,人群中发出阵阵惊讶声。 陆伊冉彻底惹怒,狠狠踩在离他最近的几人脚上,拉着阿圆挤出人群。 没跑两步就被人追上。 方嬷嬷站在马车前焦急呼喊着。 车夫被几人双手反锁更做不出反抗。 眼看就要落于这一群人手上时,她的身后却响起一片哀嚎声。 第76章 陆伊冉转身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几位黑衣人出手果断,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群恶人打倒在地。 刚刚那壮汉被一黑人,用脚牢牢踩在地上,他大声吼道:“你们是何人,报上名来。” 黑衣人,也难得和他废话,一掌劈晕他。 赶走了通判家的那群恶奴后,所幸慧空大师医术高明,他挤压出罗明海肚中的淤血,又让其服下一碗汤药,一个时辰过去罗明海才缓缓睁开了眼。 随后慧空大师,为他开了几日的药方。 几位黑衣人善后为罗明海买了药,还把母子俩送回了方宅。 无论陆伊冉如何追问,是何人派他们来的,几人就是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愿说。 陆伊冉和阿圆回陆宅时,已是黑幕降临。 两人刚下马车,就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呼喊声:“夫人。” 第40章 第四十章行动先于决定 陆伊冉没有回头,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人已走到她身旁。 她不得不抬头,就看到谢词安微微俯身, 那张过分英俊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 阿圆愕然, “是……侯……” 话还没说完, 谢词安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阿圆领会后,直接丢下陆伊冉,跑回府里喊人去。 谢词安紧紧抱住呆愣住的陆伊冉,埋首闻着她的发香,这一刻他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夫人, 我来接你和循儿回京。” 身子真实的触感让陆伊冉终于醒过神来,她用力推开谢词安, 正色道:“侯爷, 我们已经和离了,我不会和你回尚京的。” 到此时,陆伊冉已经完全理清了今日事,帮她的那些人就是谢词安派来监视她的。 她在青阳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也请你, 不要再派人跟着我了。” “我不放心你们母子俩,不然像今日, 歹人若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谢词安是申时到的,一到青阳他就唤来暗卫们了解情况,才知今日发生的事情。 心中担忧,来不及收拾自己仪容, 就迫不及待往陆宅赶。 他问过门房, 知道陆伊冉还未回府,等在府外一个时辰后, 终于见到晚归的陆伊冉。 打量一番,见她一切都好,才放心。 “夫人,和我回尚京吧,在尚京无人敢这般对你。”谢词安不愿放开陆伊冉,不顾她地挣扎,把她牢牢锁在怀中。 “是没外人欺负我,因为欺负我的都是你们谢家的人。” 谢词安两手一伸,把挣脱开的陆伊冉,再次抱进怀中,“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此事发生。你不愿意住在侯府,我们一家就搬到惠康坊的宅子可好,只有我们三人。” “如今一切都晚了,谢词安我不会和你回尚京的。”陆伊冉两手抵住谢词安的胸膛不让他碰触。 “放开冉冉。” 谢词安不愿放手,直到听到陆佩显的呵斥声。 他愣愣抬头,便见一屋人全出现在大门口,谢词安才不甘地放开陆伊冉。 “爹爹。”快两月不见,循哥儿一眼就认出了谢词安。 他忙从江氏怀中挣脱下来,奔向谢词安。 谢词安疾步迈上台阶,一把搂住循哥儿,贴着他肉嘟嘟的脸蛋问道:“想没想爹爹?” “想爹爹,这儿想。”循哥儿指了指自己脑袋。 才让沉寂的气氛得到一点缓和。 谢词安放下循哥儿后,躬身向江氏和陆佩显见礼,“岳父岳母,小婿来迟,特意前来赔罪。” 陆佩显惊得不知所措,他去尚京多次,每每见谢词安都是高高在上的谢都督。 离他的位置永远隔着朝中大员,陆佩显只能仰望着他,既是后来谢词安被迫成了他的女婿,也依然如此。 刚刚对他的厉色也只是本能的反应。 而此时谢词安态度诚恳,还屈尊降贵向他赔罪。 江氏见陆佩显有些失态,又在正门口,动静过大四处邻里都能听到,她平静道:“回府再议。” 一路人刚到大厅,谢词安让人备的礼,也及时送了过来。 他刚刚担心陆伊冉,先一步到的陆府,他从尚京带的礼,暗卫们此时才送到。 都是谢词安精心挑选的。 摆满整个桌案。 随后他撩袍跪在江氏和陆佩显跟前。 吓得陆佩显倏地起身,江氏沉着把自己夫君拽回圈椅里。 陆伊冉和阿圆也是一脸惊惧。 “晚了三年的回门礼,小婿惭愧,前来赔罪。希望岳父岳母能给小婿一个机会。” 陆佩显知道自己惹不起眼前这个人,也无法为自己女儿讨公道,“这个礼太大了,我们受不起,你还是起来吧。” 谢词安纹丝不动跪在两人面前,不愿起身。 陆佩显见他不为所动,继续劝道:“如今你们已和离,我们两家也再无瓜葛。以下官……我看,你还是把和离书写给冉冉,以后嫁娶各部相关,也不耽误你。” 刺耳的字眼,又被人提起,谢词安心中一痛,任不肯妥协,他双眼猩红语气坚定:“小婿和冉冉不会和离,小婿只想与她好好过日子,希望岳父岳母给小婿一个机会。” 第77章 此时的谢词安只是一个诚心想改过的晚辈,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谢侯爷或谢都督。 “往日小婿没顾及冉冉,让她一人在府上无依无靠,都是小婿的错。走时我已让人打扫好了另外一座宅院,回京后她就搬过去,不再受人约束。” “日后在青阳,也不会有人再来为难岳父,小婿定会为岳父打点好。” “冉冉今日遭了歹人欺负,好在小婿的人一直跟着她,不然后果不敢想。” 此刻陆佩显夫妻俩才知,陆伊冉今晚晚归的原因,一脸后怕。 这也是谢词安,从侧面提醒陆佩显夫妻俩,他不但护得住陆伊冉,还能护得了他们一家。 汪树对陆佩显欺压多年,大大小小算起来,只怕一个账本不够记。 夫妇两人面面相觑,无法反驳谢词安的面面俱到。 谢词安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无论他处在何种不利于自己的场面,总能有办法反败为胜。 陆伊冉见她爹娘有所动容,心中一慌。在自己家中,也不用顾及言谈举止,忙把谢词安往外拽,“你不要再为难我爹娘了,你走吧。” 任凭陆伊冉用尽力气,也挪不动谢词安半步。 “娘亲,爹爹。” 循哥儿何时见过自己爹娘这个场面,吓得大声哭喊起来。 江氏随即抱起循哥儿,安慰起来:“循儿乖,爹爹和娘亲闹着玩的,别怕,别怕。” 谢词安和陆伊冉两人也是一脸歉意,她只好内疚住了手。 “今晚就先到这里吧,明日府上有客人,等过了明日再议此事。” 接住,江氏又吩咐玉娘带谢词安回客房歇息。 起身后,谢词安不得不提此趟行踪的禁忌,“岳父岳母,小婿此次来青阳是为私事,不能泄露行迹,还请替小婿的保密。” 几人一脸诧异,陆佩显随即表态,“自当如此。” 而后他驻足原地不愿离去,视线一直凝在陆伊冉身上。看着她愈加娇艳的脸庞,脚像钉在原地挪不动半步。无奈陆伊冉直接无视,不给他一点回应。 玉娘提醒几声,谢词安才肯迈步子离开。 今晚注定几人无眠。 江氏和陆佩显在床榻上唉声叹气半天,无论从哪方面看,谢词安都是陆伊冉最好的选择,最关键一点两人还有一个孩子。 谢词安干脆坐在桌边等天亮,自己心心念念盼的两人就在隔壁院子,他哪能安心入眠。 陆伊冉则是一整晚担心,她爹娘动摇后答应谢词安的要求,她更怕谢词安带走循哥儿。 她本以为自己带着循哥儿到青阳,就安全了。谢词安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时间来青阳,可今日他却丢下公务来了,让她措手不及。 第二日一家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招待江氏的娘家人,和陆伊冉二叔一家。 方嬷嬷脱不开身,没来。 只有还不知情的陆伊卓,没心没肺地与人说笑,谈他的正事。 陆伊冉舅娘余氏率先提道:“冉冉,把你的儿子抱出来让我们看看,你表姐说,你儿子长得糯米团子一般。” “舅娘,奶娘带他到巷口玩了。”陆伊冉强打起精神,应付着余氏。 循哥儿两岁的孩子,本就喜欢往外跑,几人也没多想。 此时循哥儿的确是在巷口外,只不过带他的人不是奶娘,而是谢词安。 “爹爹,找哥哥。” 循哥儿拉着谢词安的手,把他往那户与自己常玩的孩子家门口带。 小短腿走得又急又快,谢词安手上拿着一个木马。 两人像是约好似的,循哥儿只站在门口一喊,那个大他两岁的孩子叫成哥儿,就及时出现在父子俩眼前。 “哥哥,我的木马,我的爹爹。”循哥儿奶声奶气一脸骄傲。 成哥儿不信反驳道:“你骗人,我祖母说,你爹爹不要你了,你没有爹爹。” 循哥儿嘴一瘪,委屈巴巴地望向谢词安。 谢词安低身屈膝,与两孩子平视,他轻声细语说道:“那你走近些,看我与循儿长得可像。” 成哥儿才四岁,凑到两人跟前瞅了半天,说道:“不像,你黑,循哥儿白。” “循儿一半随他娘亲的白,都长在了脸上。另一半随我的黑,都长到了头发上。现在看可像我?” “像。”成哥儿确定道。 “所以你祖母说的对吗?”谢词安大手一张,手上全是糖纸鲜艳的糖果。 成哥儿吞一口水,摇头道:“祖母说的不对,你就是循哥的爹爹。” “说得对,回去一并告诉你祖母。”谢词安把一半糖果分给成哥儿,出声交代。 “嗯。” 循哥儿听后,又蹦蹦跳跳起来,两人一边吃糖果,一边玩木马。 父子俩玩的一身臭汗,循哥儿累了两人才从侧门回到府上。 客人们还在,谢词安也不好出去,只好在客房一个人用午膳。 奶娘抱着循哥儿去前厅给亲戚们打招呼。 屋中剩下谢词安一人,脸上落寞的神色越发明显,心中苦涩无人能诉。 曾几何时,他想起陆伊冉便也是这样。 第78章 谢家的酒宴从不叫她,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被谢家人隔离在外,被他隔离在外。 一阵揪心的疼意流过他的全身。 他食难下咽, 唤来门口伺候的丫头,撤下膳食。 漫步向前厅走去,听到大厅众人的说话声,谢词安又默默退了回来。 陆伊冉陪着她们用过午膳后,抱着已熟睡的循哥儿回自己闺房。 过甬道时,身后的阿圆才小声对云喜说起侯爷来了。 惊得云喜半天合不拢嘴,正想问余亮有没有跟来,又不敢当着陆伊冉的面开口。 两人在后面叽叽喳喳。 陆伊冉也无心去听,她精神不济,也没注意脚下,险些和怀里的循哥儿一起撞在拱门上。 两丫头吓得不轻,云喜急忙接过她怀里的哥儿,阿圆则是扶着陆伊冉。 “姑娘,你累了,回去好好歇歇。”阿圆扶正她被撞乱的珠花,说道。 天气炎热,树上的知了吵得人心烦。 她们也加快了脚步。 片刻,就到了陆伊冉雨燕阁的闺房。 三人一进屋,吓得不轻,看到谢词安已坐在圆凳上。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先定一个小目标,睡到夫人厢房 云喜把循哥儿放上床榻后, 和阿圆默默退出厢房。 陆伊冉则是,找个离谢词安较远的角落坐下,她气愤道:“你这般偷偷摸摸的, 被人看到不好, 晚上我们到大厅去说。” 昨晚夜间, 谢词安就把陆伊冉厢房的位置,打探得清清楚楚。他来一趟青阳不容易,不愿与陆伊冉如陌生人那般客气疏远相处。 “我不来主动找你,你私下会见我吗?”谢词安沉吟半晌,不答反问 她心中暗道, 当然不会,远离他还来不及了。 谢词安苦涩一笑, 也并未再问下去。 像是被人逼到穷巷, 谢词安做着最后的努力挣扎,“我究竟要如何做?你才会答应,和我回尚京。” “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再回尚京, 别浪费精力了。你公务繁忙,还是快些回去吧。” 听出陆伊冉决绝的语气, 又一次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 谢词安想起自己三姑母的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难道他此时只有放手,成全她吗? 他做不到呀, 一听穆惟源来了青阳, 就能让他方寸大乱。 下一次,听她与别人大婚, 岂不是要手刃了那人。 但他一味强求,只会把陆伊冉越推越远,他不得不先妥协。 “你不愿回尚京,我答应你就是。”谢词安神色黯然应了她。 陆伊冉神色一变,不信问道:“你真的答应?” “你我从此天各一方,循哥儿怎么办?” “你要带他回尚京?”陆伊冉心中一慌,就知道逃不了。 一想到循哥儿被他带回尚京,她们母子俩相见一面都难,心如刀割。 连呼吸都痛,她脸色苍白,脚步踉跄身子无力滑落。 谢词安一把接住了陆伊冉,被她用力挣开。 他怀中一空,失落道:“你这般排斥我,那往日与我数夜缠绵床榻,那又算什么。难道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一步步落入你的计划,放松对你的警惕。” 陆伊冉的沉默,在谢词安看来就是默认。不过他不在意了,他只想用他的方氏来好好守护她。 “循儿是我的长子,你不愿回尚京,我只能带他回去。” “不,你不可以带走他,那我怎么办?”陆伊冉转身过来,踮起脚尖两手抓住谢词安的衣劲。 谢词安也不制止,任由她发泄。 “夫人,你与我和离时就应该想到,你只能暂时带走循儿,他终是我谢家的长孙。” 陆伊冉哭得无力时,谢词安又把她牢牢地抱进怀中,他眼神柔得出水,一脸哀戚吻了吻她圆润的额头。 “你舍不得循哥儿,同样我也舍不得,他是我们的骨血,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选。” 冷静下来后,陆伊冉又一次推开谢词安,坐到一旁的玫瑰椅上,沉默半天不出声。 谢词安也不急于寻求答案,只是痴痴看着她,好似永远看不够似的。 “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伤害我姑母和元启,你会救他们吗?” “当然会。”谢词安一头雾水,不知为何,她在此时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下意识应道。 “那如果,我说伤元启母子俩的人是皇后,你还会救他们吗?” 谢词安一愣,他从未想过陆伊冉会大胆妄言宫中事,本想当面制止。可一观她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谢词安果断拒绝回答。 陆伊冉做着最后的挣扎,为了循哥儿,她想再问一次,“可我想知道答案。” 谢词安脑中的那根弦断了,他不知怎么回答,也不会回答。 他入陈州军的第一天,他祖父就让他铭记家族责任,并教导他,家族利益重于一切。 这些年他拼搏如斯,始终秉持这一点。 所以,这也是他三年前排斥陆伊冉的原因,当年他有多坚持,如今就有多后悔。 第79章 朝堂之上的暗涌他又如何不知,皇上一旦废掉太子,九皇子势必就成了六皇子最大的隐患。 他长姐谢词微如何会放过安贵妃母子俩。 今日陆伊冉这般直截了当提出来,证明她…… 谢词安神色骤变,几步挪到陆伊冉身旁,正色道:“这就是你,一定要合离的原因对吗?那这次是梦见的,还是找人算出来的。” “这些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会如何选?”陆伊冉执着地想知道一个答案,也是在衡量她该究竟选择。 如果真到那一天,他如何选择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那是他的家族责任。 只不过,这一次他又多了一份,他作为男人该有的责任,无论朝中如何变化,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妻儿。 “夫人,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说的这些事不会发生的。” 为了稳住陆伊冉,谢词安不愿回答,回避了这个问题。 她讽刺一笑,最后的一点幻想终是破灭,最终还是自己最可靠。 突然,陆伊冉听到屋外,她舅娘余氏和二婶刘氏两人的声音。知道云喜和阿圆两人拦不住她们。她一脸慌意看向谢词安。 谢词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进了内室。 余氏和刘氏进来后,家常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陆伊冉时不时向内室看一眼,又强装镇定和两人聊起闲话。 二婶刘氏见她精神不佳,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才借故把余氏带走。 两人一离开,陆伊冉疾步走进内室,一看那还有谢词安的身影。 心头连日放着事,一整晚没歇好,晚上陆伊冉又发起了热。 好在这次不算严重,人还是清醒的。 云喜歇在外间,听到里面有动静,从门缝偷眼一看,也不敢进来。 谢词安挪过圆凳坐在床榻边,一会儿为陆伊冉打凉扇,一会儿又为她用温水擦拭手心和脚心,动作生疏却小心翼翼。 陆伊冉发了汗,惊醒时,看到是谢词安在为她打扇。 她惊得忽地起身,遂问道:“怎会是你?” “我听说你发热了,就想过来看看。”谢词安手上动作未停,开口回道。 “我已无碍,你回去歇息吧。”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动不动就闷声进屋,她的病哪会好,只会越来越严重。 “夫人,我在青阳人生地不熟地,无依无靠。你与循儿就是我的亲人,别总想着赶我走,除了这里,我还能去何处?” “你还能回客房。” 陆伊冉从未见过装傻充愣的谢词安,一时间头疼得很,想大声骂他几句,又怕惹来了自己爹娘。 一听她还是要赶自己走,谢词安只好说起陆伊最在意的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夫人,你每次太过忧心一件事,总会病倒。上次是因为去宫中,这次是因为害怕我带走循哥儿。” 说到循哥儿,两人都是心口一痛,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动辄就连着命脉。 陆伊冉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就是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放心,循哥儿这几年先放在你身边,我不带他回尚京。” 她猛地一抬头,有些不相信谢词安地转变。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谢词安又挪到床榻边,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不过我们不和离。夫人,你的心不在我身上,可我的心却在你们母子身上。你想利用,就利用吧,至少我还有些利用价值不是吗?” 语气卑微,惊得陆伊冉说不出话,脑子也被他搅得稀里糊涂。 “只要每年在我生辰时,你带循儿到尚京来住两月可好?” 谢词安已做了最大的让步,这于和离也无甚差别,她又不准备再嫁,只是这一次委曲求全是他谢词安。 “你不后悔吗?”陆伊冉再次确认。 “不后悔。” “我们既然还是夫妻,那今晚我便能与你同榻而眠不为过吧。” 谢词安以退为进,总想和陆伊冉两人多私下多待在一起。这两月,他在思念中煎熬过,此时的短聚显得尤为重要。 他不想被陆伊冉一次次推开,连孩子讨糖吃才用的手段,他都用上了。 见陆伊冉不依,谢词安忙更正道:“放心,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的。” 此时已经深夜,陆伊冉也不想把家人吵醒,只好闷不吭声默认下来。 就这样,谢词安成功地从客房,睡到了陆伊冉的厢房。 云被上是他熟悉的香味,身旁是思念已久的妻子,片刻后,谢词安就能安然入睡。 陆伊冉心中虽有一股无名火气,可因汤药有安眠的效果,没坚持多久,也睡了过去。 早上她起来时,身边的人已经离开。 还未洗漱,就听到屋外循哥儿哈哈大笑声。 她探头到窗口一看,谢词安把循哥儿高高举起,忽上忽下,孩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早膳后,谢词安要带她们母子俩去城外骑马游玩。 陆伊冉没法拒绝,循哥儿两眼满含期待,许久都没这么高兴过。 他们去的不是马场,而是一片空旷的草场。 第80章 陆伊冉未出嫁前,经常来这里练习马术。 循哥儿坐在谢词安身前,兴奋地抓住缰绳,一点也不惧怕,甚至学着自己娘亲那般,奶声奶气对马儿凶道:“驾。” 见马儿站在原地不动,又凶道:“驾,你驾。” 谢词安的目光,则是追随陆伊冉的身影而去。她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柔美,却多了一股英气和干练。这样鲜活灵动的陆伊冉,谢词安从未见过。 不由得失神许久,看痴了。 而陆伊冉风驰电掣间,早已超过父子俩。 “循儿,到娘亲这里来。” 她已到了草场的另一头,向父子俩挥着手。 循儿急了,这马儿不听他的话,只好转身过去,喊他爹爹。 “循儿坐稳了,我们去追娘亲。”谢词安脸上闪过喜悦,许久不曾这般开怀。 他顾着身前的儿子,马速缓慢。 循哥儿却呵呵笑个不停,从未有人带他骑过真马。他坐在马上扭着屁股,高兴得短胳膊短腿乱蹬。 等父子俩骑到陆伊冉跟前,热得满脸通红。 陆伊冉抱下循哥儿,他还不依不饶不愿下马,谢词安又带着他,慢悠悠地绕了两圈。 他才作罢。 阿圆和云喜已在树荫处,铺好了软毯,摆好了糕点 ,暑汤和新鲜的果子。 三人坐下后,谢词安突然说道:“夫人,愿不愿意和为夫赛一场?” 那声‘为夫’让她极不顺耳,可循哥儿在场,她也只好忍住。 陆伊冉本想不理他,谢词安又加了一句:“胜出者,可以向对方提一个要求。” 她眼中燃起激动,问道;“什么要求都可以?” 谢词安温和一笑,颔首示意。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谢侯爷的迷惑行为(一) 两人依然按从起点到终点, 谁先到,谁赢的规则。 蓄势待发,临时抓一个小厮过来充当判官, 随着他一声号令。 马儿带着二人飞奔往前。 实在太快了, 云喜和阿圆坐在毯子上, 只能看到马蹄翻飞。 循哥儿看到爹娘的身影,站在毯子上蹦蹦跳跳,欣喜地拍着两小手。 陆伊冉始终跑在谢词安前面,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之间的距离保持不变, 像是用衡尺量过。 这场比赛,陆伊冉竭尽全力, 谢词安却轻松应对。他在后面把控着安全的距离, 想快想慢全看他心情。 陆伊冉迫切想赢,更想摆脱身旁谢词安地靠近。速度越来越快,终点就在眼前,最后那一刻, 谢词安轻松越过陆伊冉,赢了她。 云喜和阿圆看得一愣, 以为她们侯爷会一直让下去。毕竟中途他始终跟着她们姑娘身后,真想赢,早超过她们姑娘了。 意外的是,最后一刻,他却不愿让步。 陆伊冉负气翻身下马, 恼怒道:“谢词安, 你就是故意逗我玩的,对不对。” “夫人, 你错怪为夫了。我身下是一匹公马,你身下的是一匹母马,他们要这般挨着,我也没办法。” “最后,我摔了它一鞭子,它才清醒,跑到你们前面了。” 谢词安又开始装傻充愣,陆伊冉气得狠狠地把马鞭摔在他身上,扭头就走。 谢词安上前一步,把她紧紧按在怀中,凑近陆伊冉说道:“夫人我赢了,愿赌服输,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陆伊冉抬头紧张地望着他。 看着她白的透明的耳背上被,一根根细小可爱的绒毛,就像她本人那般娇俏可人,谢词安恨不此刻一口就含上去。又见她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谢词安贪婪的凑到陆伊冉耳边,喉结滚动,气息变粗。 如果不是青天白日,还有几双眼睛看着,他只怕自己控住不了。 “与循儿无关,我的要求就是,晚让我在塌上出一回力可好?”谢词安的嘴紧靠着陆伊冉的耳背。 远处的云喜和阿圆,以为两人是在亲热,羞得赶紧捂眼。 陆伊冉也是一脸通红,她赶紧到了谢词安的身体变化,恼怒地推开谢词安。 啐一口道:“你做梦!” “做梦也行,只要梦里有你。”谢词安紧紧握住陆伊冉的手,大胆地低头一吻。 陆伊冉怕他做出过分的举动,也懒得与他理论,疾步跑到云喜她们面前。 不自然的接过云喜手上的凉茶。 谁知,循哥儿却笑呵呵地牵起陆伊冉的手,学谢词安那般低头一吻。 逗得云喜和啊圆,忍不住笑出声。 陆伊冉哭笑不得,拿起果子就向谢词安砸。 回到府上,江氏和陆佩显正等他们用午膳。 桌上也无人再提一句和离。 陆伊冉一早就把谢词安的决定告诉了自己母亲,江氏也是一脸惊意。 几人沉默用膳,除了循哥儿,时不时的冒出一句:“爹爹,骑马马。” 陆佩显摸了摸循哥儿的头,一脸宠溺哄道:“循儿乖,稍后外祖父带你去坐木马,可好。” “不要木马,我要坐马马,不要外祖父,我要爹爹。”循哥儿撅起小嘴,重复道。 第81章 听得谢词安浑身通透,陆佩显则是讪讪一笑呵呵应好。 江氏睨了眼自己夫君,在心中幸灾乐祸道:人家亲父子俩亲,你非要吃味,活该。 陆伊冉为自己爹爹不平,瞪了眼谢词安。 就在此时,陆伊卓冲了进来,差点撞到上菜的丫头,他一脸欢喜走到谢词安面前。 躬身道:“姐夫,我等你好久了,你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陆家人对谢词安的敌意到了他这里,消失得不留一点痕迹。 其实,这还真不怪他不能与爹娘共情。 陆伊冉嫁到谢家三年,自己爹娘没在他面前,抱怨半句谢家的不是,自己姐姐回来也只报喜不报忧。 自己府上也没姨娘,不懂什么勾心斗角,更不会留心自己姐姐过得好不好。 他小时候日日出府和自己几个小友,天天沉迷于茶楼说书先生里的人物。 最崇拜的就是,谢家陈州军的安国公谢宗堂和他的孙子谢词安。 甚至在他十五岁那年,带着几个总角好友,瞒着家人,带上行礼去要去投军。 结果未遂,被他母亲扼杀在摇篮里。 今日在镖局听七月悄声提起,自己心心念念的将军姐夫,就在他家。 陆伊卓啥也顾不上了,着急忙慌往家赶。 跑一路,七月提醒一路,不能泄露姑爷的行踪。 一路保持的谨慎,到了府上也不敌他这一嗓子,这下整个府上的人都知道了。 一见自己儿子这般丢脸,陆佩显当即呵斥起来,“胡说八道,他是……是你姐夫,怎么能收你为徒。” “岳父大人,我愿意教……”谢词安求助看向陆伊冉,他实在不知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小舅子叫何名。 主要是小舅子这声‘姐夫’,让他愉悦。 这下,陆伊卓的脑子转得倒是够快,接过话茬自我介绍起来:“姐夫,我叫陆伊卓,今年十七岁,生辰是九月十二,我如今在镖局做镖师,会些拳脚功夫,还未成亲……” “前面一句就够了。”谢词安忙阻止。 说罢,他放下他筷箸,把陆伊卓带到院中。 桌上几人一脸愣,尤其是陆伊冉,她心中划过一丝不安。有种正在落入某人圈套的感觉,制止已来不及了。 江氏让府上人瞒着自己儿子,就是怕有这么一出,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 等三人用完膳再到院中时,两人也过了好几招。 严格的说,是谢词安把陆伊卓撂倒了好几次。 陆伊卓每出一招,谢词安都能指出知道他的破绽,并教他如何还击。 七月的天,大中午两人晒得满头大汗,却没有一人退缩。 陆伊冉也从未见过谢词安这般有耐心,一招一式用心传授,甚至还能听到他的鼓励和赞美。 这是她爹娘,永远不会对陆伊卓讲的话。 她在自己弟弟眼中,也看到了从未有过的专注和渴望。 那种心情她有过,多年前自己练马术便是如此。好想有个人能教教自己,能给自己一些鼓励和支持,哪怕一句言语也行。 江氏和陆佩显哀叹一声,各自回了厢房。 晚上,陆伊冉就把谢词安再闯入只见屋内,关严窗口和门。 可到了晚上,陆伊冉睡醒起来饮水时,他又睡在了自己身旁。 陆伊冉气愤摇醒他,让他回客房睡。 谢词安却又拿赛马说事,弄得陆伊冉反击都没了理,动静大了,又怕惊动其他人。 干脆也懒得理他,想越过他去取水,谢词安又早一步端到了她跟前。 以前在尚京,她也有这个习惯,谢词安也会这般迁就她。 用过水后,两人又安静地躺下。 “夫人,我在青阳待不了了几日,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睡个好觉。” 几乎是刚说完,谢词安就沾着枕头睡着了。 次日一早,谢词安就出了陆府,去了暗卫在青阳的住处。 河西那边的线报是今日一早到的,暗卫通知后,他便马不停蹄往此处赶。 追踪的那几位刺客,逃到秦王的驻军处,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个消息和谢词安猜测的大致相同。 秦王常年驻军在河西边境,与西楚国相邻,当年赶走西戎人后,大齐的边境就扎在了此处。 秦王是先皇的第十皇子,此人有勇有谋,手上还有兵权,虽驻扎在此,却一直是当今圣上的心腹大患。 实际上秦王一点也不冤,每一次的尚京大动静,细查下去都会有他的影子。 无奈,除了这些蛛丝马迹,就再也找不出确凿的证据,皇上也动不了他。 就只有把秦王的母妃太后娘娘,作为质子关在尚京多年。 上一次李慕容诬陷,谢词安投毒暗害太子国舅范阳候,就是拜他所赐。 谢词安看到信件后,并未烧毁,而是转手给了林源。 作为谢家暗卫统领,也是谢家的死侍,他所经手的消息,谢词安都不会隐瞒他。 谢家在大齐各处都有暗卫,他们都是林源亲手调教和安排。 第82章 林源看后,当即用火烧毁,“侯爷,下一步该如何做?” “先按兵不动,现在还不是呈到皇上面前的时候?”谢词安神色不明,脑中一番思量,说道。 “你此时,先随我去办一件事。” * 陆宅这边,几人等到午膳后,都未等回谢词安。 陆伊卓一整日都没去镖局,在院中反复练习谢词安昨日教他招数。 他手上的用的长剑,正是谢词安送他的那把。 只是剑和招数不连贯,也未融通,看起来有几分怪异。 江氏见他一身薄衫被汗水打湿都舍不得停一下,有些心疼道:“卓儿,你练了半天了,该歇歇了。” “我不累。”平常唠叨过没完的话痨,今日就回答简短三字。 “娘,你让卓儿练习吧,他难得有件自己喜欢的事。” 儿子这边不听劝,江氏又想到,府上最近住的这尊大神,忍不住问道。 “循儿他爹何时回尚京?” 陆伊冉想起谢词安,最近频繁的小动作就头疼,巴不得他永远消失。猜测自己娘亲也和自己一样,想赶他走。 “娘你放心,他公务繁忙待不了多久,今日外出说不定就是为公务,最多难待十日。” 江氏难堪地轻咳一声,忙呲责道:“你这孩子,他好歹也是循哥儿的爹。况且,他来时送的礼,也够在陆宅住几年了。你娘这点气度都没有,还做什么县令夫人。” 陆伊冉:“……” 母女俩闲聊片刻,也劝不住陆伊卓只好作罢,正准备回屋歇息。 却见,迎面而来的谢词安,他满脸喜色大步而来。 “岳母大人安好。”先对江氏抬手一躬礼。 他这恭敬的一礼,倒让江氏有些受宠若惊,这几日,谢词安见了江氏夫妇俩,总会时不时来这么一礼。 江氏提前做好的板脸表情,都会被他恭敬的样子给破防。 随后,谢词安从怀中掏出几十种颜色各异的玉簪,放在她们身边的石桌上。 “冉冉,你看,为夫今日出去,给你挑了这么多玉簪,你可喜欢。” 惊得江氏和丫头们眼睛瞪得老大,个个微张着小嘴。 “你之前说,我送你的发簪与衣衫的颜色不一致。今日,我挑的发簪,都是按你衣裙的颜色来选的。”谢词安轻声说道。 陆伊冉脸上一抹红晕,凑到他身旁咬牙道:“你这是做什么,这玉簪又不能当饭吃,你不知道发饰要物以稀为贵。” 他不解女人的心思,疑惑道:“两者兼具不是更好吗?” “每日一支,还不重样。”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如何证明 林源和暗卫们回府后, 个个满头疑惑,有人忍不住问道:“统领大人,这差事是侯爷吩咐的吗?” “今日算是把青阳找了个遍, 此时闭着眼, 属下都能数出, 今日去了多少玉器铺子。” 林源也回答不了,他也是第一次接这样的任务。 陆宅凉亭里。 谢词安也不顾众人在场,迅速选了一支,和陆伊冉襦裙颜色一样的碧色发簪插在她头上。 陆伊冉见自己娘亲还在,他就这么大胆起来, 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伸手就要取下来, 被谢词安按住不放。 玉娘醒神后, 拉起愣住的江氏,屏退几个丫头,离开了凉亭。 院中的陆伊卓听见谢词安的声音,他几步踏进凉亭。 “姐夫, 你回来了。我有几处不得法,你教教我可好?” 陆伊卓浑身湿透, 一股汗味熏得陆伊冉紧捂鼻子。 “哥儿,姑爷还没用膳了,你也歇歇吧。” 身后的玉娘正端着一掌盘菜肴,身后跟着两丫头端着热气腾腾的参汤。 她们摆好后,也折身退出凉亭。 玉娘把不懂情趣的陆伊卓往外拉, 他却跟过木头桩子似的, 一动不动。 谢词安趁此劝道:“卓儿,武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能急于求成,你先去歇息吧,等稍后我再教你。” “好嘞。” 旁人说再多,也不及谢词安中肯的一句。 陆伊卓离开后,谢词安沉默地用着午膳。 陆伊冉心中火,也懒得理他的规矩,开门见山问道:“侯爷,你何时回尚京,我爹和祖父后日就要动身了。” 谢词安放下筷箸,耐心解释:“我还得晚几日,岳父和祖父他们的船我已安排好了,你放心,他们到尚京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陆伊冉傻眼半天,她是在赶谢词安,难道他听不出? 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安慰起她来。 更让陆伊冉意外的是,他何时对自己家人这般上心。遂想起上次帮她娘亲周转银两的事情,闷声问道:“那一万两的银票,是不是你让童飞送到我娘亲手上的。” 谢词安用膳时,几乎是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子陆伊冉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来。 他干脆放下碗盏,也没了用膳的心情,回答:“既然你已知道了,何须再问。” 见陆伊冉一脸娇憨,一双清澈的杏眼里,全身自己的影子,心中软得似一滩水。他紧紧握住陆伊冉的双手,两眼满含期待。 第83章 “夫人,我以前做的不好。我会改,希望你别急着拒绝,转身看看我可好?” “可我不想再回头了,而你已经做了选择,做这些都是徒劳。” “只希望你记住自己的承诺就好。” 陆伊冉挣脱开双手,也不想与他再多说,决然地出了凉亭。 留下一脸伤神的谢词安。 她回到自己闺房时,循哥儿已睡熟。 奶娘守在一边给他打凉扇。 “你先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奶娘每日跟着循哥儿,的确很费精力。 “姑娘,奴婢不累,你每日要巡铺子,你安心歇息,我来照顾哥儿。” 陆伊冉本心中就有事,也没再坚持,刚躺下一阵凉风扇过来。 随后就听到奶娘小声说道:“姑娘,哥儿今日等在巷口不愿回屋,奴婢怎么哄都他都不听。最后又把成哥儿叫来,他也不愿与他玩,用手指着巷口的方向。” “让我带他去找姑爷。” 奶娘以为陆伊冉睡着了,轻声两句后,也没再出声。 陆伊冉看似阖眼已睡着,实则她紧紧攥着儿子的小手,心中五味杂陈,一滴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在心中暗道,为了循哥儿,就让他青阳多待几日。 午睡后,陆伊冉也没去铺子,给老太太和谢庭芳回信后,准备出府,给两人买些东西带回去。 谢词安则在院中教习陆伊卓的剑术,循哥儿在一旁看得直愣愣的。 见两人稍停,他才迈着短腿跑过去。 晌午没见到他的人,此时见到了欢喜的不得了。也不顾谢词安一身汗,抱着他的大腿,奶声奶气道:“爹爹不走,不走。” 谢词安心中一疼,弯腰把他抱在怀中,抹干他脸上挂着的两行泪珠,柔声道:“爹爹没走,不是在吗?” 江氏和陆佩显夫妇俩正好看得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也只能沉默回了厢房。 再过两日,陆佩显就要动身去尚京,江氏带着玉娘为他收拾细软。 陆佩显坐在圈椅里,唉声叹气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玉娘闷声退下后,江氏才开口问:“今日这是为何事烦恼?” “只怕我们陆家以后还得仰仗谢 …… 我们姑爷。”陆佩显接过江氏为他倒的凉茶,呷一口神神秘秘道。 “今日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听冉冉的不回尚京。循哥儿也在青阳待着,晾着他,怎么这姑爷就喊上了。” 陆佩显把茶盏一放,对江氏却说起另一件事,“我今日把蒋主簿给辞了,换了另一位有些才学的故友。” “陆佩显你是不是糊涂呀,那蒋主簿是汪树的人,你这样做,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江氏悍妻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把她惹毛了,她敢去县衙打陆佩显。只是这几年,岁数大了,脾气才收敛些。 “汪树昨日就上门,带着他家令郎为冲撞冉冉的事,来给我赔礼了。” 江氏心知肚明是何原因,一时间也明白陆佩显的意思,可一想到自己女儿在谢家受的气,还是不愿松口。 “你知我换的何人吗?” 江氏啐一口,凶道:“我如何知道你换的何人,有话就说。反正我是不同意,让女儿在回京受气了。” “我之前的同窗,袁绥,原东宫舍人。” “他之前在东宫深受太子重用,与他一聊才知,此次回青阳准备在家养病。至于为何离开东宫半字未提,只说……说我们陆家翻身的日子就在后头。” “后来我派人一查,才知他买了去河西的船票,” 见江氏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他又解释一句。 “秦王驻军在河西。” 说到此处了,江氏又吓得一脸惨白,闷声许久不开口。 “后来,给了他一个主簿的职位。” 陆佩显慎重道:“此时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包括冉冉,事情究竟如何,要进了宫才知道。” “袁大人会同意留下,你这样留得住他?”江氏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庞,担忧道。 “他费了这么多周折,就是为了让我留下他。他不能在尚京抛头露面,转回青阳是他的另一条路。” “此人有些谋略。知道我不留下他,宫中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东宫那头有变, 九皇子便会成了众矢之的陷入险境。” “不是还有六皇子吗?” “皇上忌惮谢家,如何会……” 夫妻俩再一次沉默下来,心中一片慌乱。 最好是他们想多了,与六皇子为敌,就是与谢词安为敌。 关键在谢家。 江氏这才明白陆佩显的意思,日后能保护九皇子母子和她们陆家的也就只有谢词安了。 两人都能看出来,谢词安对自己女儿还有几分心思。如果他一旦对她们女儿失去了耐心,不顾一点旧情,只怕到时陆家想自保都是难事。 “冉冉不回尚京也好,让旁人以为她们关系淡薄。至少让宫中那位少些敌意。对瑶儿和冉冉也有利。” 陆佩显在青阳做县令十多年,一直忍受汪树的欺压。更不主动上折子入京,怕连累自己妹妹和九皇子。 第84章 上次安贵妃在信中,提到九皇子十岁分封到吴郡,他悬着的一颗心也算落到实处,如今再起波澜,只有见了自己妹妹,才知事情真假。 七月十五这日,陆佩显父子俩人坐上了,谢词安提前安排的客船。 陆伊冉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家中排斥谢词安这件事,只有她自己一人在默默坚守,实在不明白,一夜之间爹娘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晚上,谢词安又从窗口溜了进来。 陆伊冉气不打一处,死死捏住床帐,不让谢此处安进床榻。 “夫人。”谢词安又不敢太用力。 “谢侯爷,你手段真是高明,不但收买了卓儿,还收买了我爹娘。” “他们应是看在循儿的面上,才可怜我的吧。”这话分散了陆伊冉些许注意力,谢词安不费吹灰之力,就撂开了床帐,跻身进了床榻。 见陆伊冉满脸泪痕眼眶微红,柔弱的样子让他既自责又心疼,随后不顾陆伊冉的反抗,温柔地吻上了她的眼角,舍不得放开,又辗转到她的额头和耳背。 “冉冉,我们之间的约定不会变,过两日,我就要回京了,你们母子俩在青阳好好的。” 陆伊冉继续推开谢词安靠过来的身体,再次强调,“你回京后,切莫再来青阳寻我们。我与你不可能有今后,你以后会另娶别人,记得把和离书带给我。你不许使卑劣的手段,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她想到谢词安日后娶了陈若芙,再多的言语她都不信,甚至还想,两人早些成婚,有了她们自己的孩子,就会忘了循哥儿。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正懊恼自己沉不住气。 就听到谢词安咬牙问道:“你这般笃定,又是让何人算的。” “没何人,是我自己想的。”说罢她躺下身子背着谢词安,不敢看他。就怕他深挖下去,自己招架不住。 谢词安长臂一伸,把她捞到自己怀中,与她额头相抵,低吼道:“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除了你,我不会再娶任何人。” 陆伊冉被他决绝的样子,惊得冒冷汗,开口问道。 “如何证明?”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分享 谢词安迅速下了床榻, 坐到书案后的圈椅里,铺开桌上的宣纸,片刻后, 就见两排清隽优雅的小楷字体跃然纸上。 陆伊冉心神不安, 施施然走近一看, 见他写道:吾谢家二房长子谢词安,字应淮。在此立誓,今生唯有一妻陆氏伊冉,无论日后遭遇何种变故,皆不会弃她另娶。天地为证, 日月为鉴。 若违此誓,将无权领回长子谢允循。 陆伊冉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 她不敢相信谢词安真会写下如此誓言。 而后一想, 这正是她想要的东西。这誓言变成真,他娶陈若芙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变卦想带走循哥儿,有了这就不怕他不认账。 她按捺住心中狂喜, 佯装恼怒,“这有何用, 有没章印,谁信。” 谢词安心头一喜,以为陆伊冉终于要在意他一回,想也没想从窗口轻松跳了出去。 片刻后,又从窗口一跃而进, 动作行云流水。 看得陆伊冉头上直冒冷汗, 动作如此熟练,要是被人知道了, 还以为她房中进了采花贼。 谢词安手上拿着的一方圆印,他往纸上一盖,‘谢词安’三个大字出现在陆伊冉眼前,用的还是侯府的家族印章。 她迫不及待挪过字据,片刻后折起来放进内室。 刹那间,谢词安才明白她的用意,僵立在桌案后良久。回神后他心碎自嘲道:“夫人今日这一招激将法,用得委实高明,为夫佩服。” 陆伊冉也懒得再装下去,嗔怪道:“是你自己要证明的,我拦也拦不住。” 谢词安伤心失落,像一头困在情\\\\爱中的孤狼,无论他自己如何表明真心,依然换不回陆伊冉半点心意。 就算他此刻剖开自己的胸膛,让她看一眼,那颗为她跳动的心,只怕陆伊冉也懒得多看他一眼。 曾经的垂手可得不知珍惜,如今的遥不可及却妄想得到她的真心。 他心中苦涩,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 这是他欠陆伊冉的,利用也好,算计也好,他都甘之如饴。 谢词安走近陆伊冉身旁,轻声道:“你的愿望达成,那我得了,你是不是也该还我一个。” “什……” 陆伊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词安挪了过去,他不顾陆伊冉的反抗,低头吻上她饱满微翘的红唇。 从浅尝辄止到深吻吮吸,所到之处,不留一点缝隙。 陆伊冉挣扎无用,狠狠地咬住,那作怪的舌头。 眨眼间,一股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唇齿间。 谢词安依然不愿作罢,反倒刺激着他的欲\\\\望。又改道吻向他渴望已久的耳背。 他牢牢掐住陆伊冉的腰身,让她紧靠在自己怀中,不能动弹半步。 他炽热的目光,不知餍足地凝视着陆伊冉,眼中流露出的脆弱和渴望,让她不敢直视。 唇齿角逐,陆伊冉落荒而逃,眼泪无声滑落。 谢词安终究心软,他埋首在陆伊冉胸前,半天才平息好自己的情绪。 第85章 把陆伊冉抱上床榻后,又把人搂在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慰道:“此次来一趟我想要的已经够了。我知你,一心想远离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夫人你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否则我会以命相搏。” 陆伊冉也不敢回答他,就怕他管不住自己。 * 尚京侯府,仙鹤堂膳厅。 七月十六日,老太太正和谢庭芳在用午膳,她一碗参汤还喝完,就搁下了汤匙。 眼看着循哥儿的生辰一日比一日临近,陆伊冉母子俩依然没有一点信息。 “母亲,你别担心,说不定后日就到了。” 其实这一月谢庭芳也不好过,明知事情真相,却不能在自己母亲面前透露半句,为了宽她的心,还得说谎哄骗她。 “你说说,究竟何时归来,也得给我们一点准信,也好派人去接她们母子俩。” “我的循哥儿,只怕都认不得我这个曾祖母了。哎。” 一时间,母子俩都有些伤感,谢词安也不在府上,两人都觉得这侯府越来越冷清了。 谢庭芳,想劝劝母亲,也不知从何说起。这些谎话她每日都有说几次,下次自己母亲再问同一个问题,她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圆回去。 屋中就听到老嬷嬷打凉扇声音,老太太心烦,正想制止,就听到屋外三儿媳郑氏的说话声。 “让她进来。”老太太对外吩咐道。 郑氏撩帘而进,身后丫头端了一大漆盘香瓜。 “母亲,这香瓜冰镇过的,你和三妹妹尝尝。” 郑氏从丫头手上接过漆盘后,放到她们中间的坑几上。又挑两块大的,塞到老太太和谢庭芳手上。 “多谢三嫂。”谢庭芳推脱不了只能收下,埋首吃瓜。 “三儿媳,你有心了,瓜下放着,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老太太那还吃得下去瓜,转手让自己身边的嬷嬷把香瓜放回漆盘。 她对三个儿媳妇比较宽容,没什么晨昏定省的要求,更不会给她们私立规矩。除非有事,才会唤三人来仙鹤堂,在尚京城算是个明事理好婆母。 三个儿媳妇,私下比来比去,对这个婆婆的确没多少怨言。 此刻郑氏找到仙鹤堂来,自是有事。 “母亲,儿媳的确有事找你,今日我给淮儿相看了一家姑娘,就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自从谢词锦入宫后,郑氏在尚京的贵妇圈也能说上几句话了,况且,自己儿子在翰林院任职,也给她长了不少脸。 有不少女方家主动来询问。 谢词淮除了有个不光彩的弟弟外,其他方面都不弱,长相俊秀,外出时,也能收到不少姑娘扔的帕子。 于郑氏而言,自己的长子从小乖巧听话,可比小儿子懂事多了,让她们夫妇俩省心不少。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平常少言寡语的儿子竟然主动提起,让她托人去询问徐将军家长女可否婚约。 这不就是看中人家姑娘,郑氏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帮。 一问才知,此女眼光高,有许多去问亲的媒婆都吃了闭门羹。 郑氏把情况给老太太说明后,有些担心徐家看不上自己儿子。 老太太掷地有声道:“有何可担心,淮儿有出息,朝中还有他两个哥哥相帮。日后仕途顺遂,你让人先去问问,也算如了他的愿。” “徐家远不及从前,倘若徐家姑娘不愿意,那我们谢家也不勉强,淮儿不愁找不到好亲身。” “只要有母亲的支持,儿媳就什么都不惧了。”郑氏喜笑颜开,凡事只有老太太给她撑腰,胆都大些。 “儿媳明日就让人去问,有结果了一定回复母亲,母亲你歇息吧,儿媳不打扰了。” 郑氏利落的身子刚迈出正厅,又转身走了回来。 “说吧,又有何事?”老太太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和声说道。 “母亲,今日,我出府时,听到些对安儿不好的闲话。” 谢庭芳暗道不好,只想打岔阻止,郑氏却先一步说了出来。 “听说,安儿在……在惠康坊养了外室。”郑氏在老太太严厉的目光下,终于磕磕绊绊把一句话说完。 “岂有此理,这样的谣言,你怎么敢传到我耳边来,你是他的婶母呀。”老太太气得连杵拐杖。 郑氏本想来讨好老太太,没承想适得其反惹怒了老太太,赶紧解释:“母亲,儿媳没有乱说。听府上人说的,安儿走时,挑了几位老嬷嬷已去宅院打扫了。” 这时,老太太才反应过来,恼怒看向谢庭芳。 郑氏见此赶紧开溜,走出仙鹤堂又见周氏和袁氏坐在凉亭,赶忙凑过去,本想分享给这婆媳两人。 谁知两人见她来了,掉头就走,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 “三太夫人,你没看到大夫人眼眶都哭红了,定是她们大房有事,不想让你知道。” 丫头平儿看得真切,悄声说给郑氏。 郑氏听后心中欢喜,大房有事,二房也有事,就她三房最近好事连连。 她抚了抚自己衣袖,昂首挺胸回自己院落。 第86章 * 七月的天,烈日炙烤,不舍得停歇一日,正好循哥儿生辰这天是阴天,谢词安便带着循哥儿和陆伊冉坐船出来游玩。 今日是循哥儿生辰,她也不想让孩子扫兴。 “娘亲,花,花。”循哥儿指着岸边开得正艳的杜鹃花。 陆伊冉擦干循哥儿脸上的细汗,宠溺回道:“娘亲看到了,看把你高兴得。” 她一袭束腰白色大袖束腰襦裙,把玲珑身形勾勒得愈加明显,看得谢词安□□乱窜。 他几次提醒陆伊冉换衣裙,陆伊冉都不依。 最后谢词安固执又从陆伊冉的妆奁中,拿出一支他那日送的同色发簪,戴到陆伊冉的发髻上。 见她没有反对,谢词安才罢休。 他本人回客房,把自己之前穿的鸦青色凉衫,换成了此时这身月白色素白道袍。颇有几分文人的雅兴,和陆伊冉的襦裙倒是相配。 此时他们正在游船内,纱帘半卷,河两岸的风景一目了然。 他起身走到母子俩身边,弯腰抱起循哥儿,柔声道:“循儿,喜不喜欢。父亲去给你摘过来可好?” “好。” 言毕,谢词安放下儿子。从船内纵身而起,身轻如燕跃,空中踏步,片刻间就到了杜鹃树上。 循哥儿见自己爹爹这般厉害,高兴得大喊大叫。 陆伊冉阿圆和云喜三人看得也是一脸呆,不敢相信谢词安有这般高强的武艺。 窗外也响起一片欢呼声,阿圆探头一看,怒道:“姑娘,你看那些女子跟没见过男子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不害臊。” 陆伊冉淡声回了句;“是没见过这么英俊,还武艺超群的男子。” “姑娘。”阿圆很是不解自家姑娘,为何就这般不在意自家夫君。 谢词安风姿俊逸,刚刚飞跃出去那刻,也同样让她也看傻了。 只不过,她知道这副好看的皮囊下,是怎么一副冷心肠。 谢词安踩在有高有细的杜鹃树上,如履平地,辗转几树后,怀中已是满满一堆鲜红的杜鹃花。 他迅速返回到船舱,把娇艳的花儿放于圆桌上。 循哥儿踮起脚尖要抢,谢词安,随意给了他两朵。 随后,选两朵最大的红杜鹃,插上陆伊冉的发髻。 陆伊冉知道他的用意,躲得老远,防不胜防还是被他得逞。 正恼火要拿下时,就听到船外有胆大的姑娘,喊话道:“那位船上的娘子,你夫君长得真俊,配你一人太浪费了,如不嫌弃,我们给你当姐妹,如何?”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伊冉苑 船内几人听得发傻, 她们还从未见过这般胆大的女子。 阿圆正想对骂几句,让她们住嘴。 却见谢词安唇角扯出一丝冷笑,目光如刀, 寒声道:“我娘子不需要姐妹, 在下到时需要几个练箭用的活靶子, 愿意的话尽管来找在下。” 话音方落,吓得河岸边的小娘子们一哄而散,霎时清静不少。 “你吓唬别人作甚,不用理会就好。”陆伊冉有些看不惯谢词安的狠厉,不满出声。 “就想告诉那些染指循儿爹娘的人, 都该死。” 他冷着一张脸,阴阳怪气的腔调, 让陆伊冉觉得这话像是说给她听的, 也懒得理他。 把循哥儿抱到到怀中,喂他茶水。 刚刚那几个女子,的确让谢词安想起了穆惟源,如果不是穆惟源已离开了青阳, 他哪会那么轻易放手。 场面一度沉闷起来,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抬头就见岸边一座凉亭。 “你们先带循儿到凉亭等我,我要带夫人去一个地方。”谢词安直接吩咐道。 阿圆还在征求她们姑娘的意见,被抱着循哥儿的云喜一把拽走。 陆伊冉也没阻止,她知道谢词安不会乱来,自己反抗怕又吓着循哥儿了。 三人上岸, 走到凉亭处。 陆伊冉才问, “你要带我去何处?今日是循儿生辰,不是我的生辰。” “到了就知道了。”谢词安浅饮一口茶水, 神神秘秘答道。 很快,游船靠边停在河岸处,两人下了船,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车厢内陆伊冉远远地坐在角落。 谢词安也不强迫她,心中一口浊气不吐不快,“听说穆惟源上次来青阳,走时夫人还特意为他亲手准备了一包袱东西,为夫真是羡慕的紧呀。” 边说边凑近陆伊冉身边,见她依然不理睬自己,心中堵得发慌,“为夫这几日也要回京了,夫人会亲手准备吗?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他软磨硬泡缠得陆伊冉心烦,只好实话实说:“那包东西全是给长公主和给郡主的,没有一样给穆惟源的,这下可满意了。” 谢词安见她小脸微皱,生气的样子生动可爱,绸缎一样光滑的肤色,衬得周围的一切都没了颜色。 一双清凌凌的杏眼,眨得他浑身通畅,心情愉悦。 怕陆伊冉再恼他,自顾自地与她拉开距离,嘴角上扬,心中的郁气也一扫而光。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马车才停在城外绵竹寺门外。 陆伊冉一脸莫名,随着谢词安进了寺庙。 第87章 两人一路,来到千年古榕树下。 谢词安拉过陆伊冉的手,柔声道:“你刚嫁我那年,经常提起这棵千年古榕树,说许愿最灵。今日我就把我们的红绸挂上去可好?” 陆伊冉最烦谢词安提过去,总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堪的日子,陆伊冉抽出手掌,冷声道, “现在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你挂吧,我走了。” 谢词安忙从身后,紧紧抱住了陆伊冉的身子,乞求道:“夫人,之前都是我不好,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就当我们与之前作过告别可好?” “你告别之前那个没人在意的自己,我告别之前那个冷心肠的自己。从今后,换我来守护你,你曾经受过的委屈,让我也来统统尝一遍。” 谢词安转过陆伊冉的身子,见她眼眶含泪,内疚之余准备用手帕为她擦拭。 陆伊冉却先一步,用宽大的衣袖一抹,再用力推开谢词安靠近的身子。 “阿弥陀佛。” 她难堪地转身,就看到慧空大师出现在他们身后。 “多谢这位女施主,为本寺添了一年的香火。” 陆伊冉一愣,便明白过来,定是谢词安让人捐的香火银子,睨了眼旁边还一脸愧疚的某人。 她只好客气回礼,“大师客气。” 她脸上戴着半截面纱,也不想让慧空大师认出自己,暴露了谢词安的身份。 “大师,这榕树真的能保佑我们夫妇白头偕老?”谢词安突然出声,走到慧空大师面前,虔诚地两手合十问道。 “阿弥陀佛,能得千年榕树灵气庇护,定能为你们挡去一切磨难。” 有了慧空大师的肯定,谢词安更是义无反顾,走到专门为人写红绸的僧人一旁,报上自己和陆伊冉的名字。 陆伊冉想阻止也是于事无补,干脆放弃让他折腾。 趁此,陆伊冉又向慧空大师问道:“大师,今日为何寺内不见别的香客,只有我们二人?” “今日绵竹寺的有缘人,只有你们夫妇俩。”慧空大师淡笑道。 两人说话间,耳背一阵疾风,谢词安身子高高跃起,双脚一蹬,轻盈地落到榕树上,身体敏捷地向榕树高处攀去。 陆伊冉难为情得没脸看,别人挨挨挤挤挂在一处,最高的也只是竹竿触摸得到,而他竟然差点挂到树冠上了,跟宝贝似的还舍不得放手。 慧空大师也是一脸惊讶,看着谢词安的行为,极为不解。 回去的车厢里,陆伊冉开口问道:“寺庙的其他香客,是不是你赶走的。” “是,今日这特殊的日子,老榕树只能挂我们两人的名字。”谢词安说得霸道无理。 陆伊冉又坐回角落准备远离他。 这回他却不依。紧紧靠在陆伊冉身上,埋首在她脖颈处,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味。 “夫人,我明日就动身回尚京了。你答应我,每隔十日给我写一封信可好?要不然,我就来青阳长住,直到你愿意给我写信即刻。” 陆伊冉没有吭声,她巴不得谢词安永远不要出现在青阳。还要给他写信,心中一百个不情愿。 为了把他先打发走,陆伊冉只好答应下来。 谢词安幽怨看她一眼,好像知道她此时的想法。凑近她耳边,暧昧说道:“说话算话,不然为夫在床榻上罚你。” 陆伊冉脸上一红,正想啐他一句,转身就被谢词安吻了上来,这次不像往日那般急促。 他温柔地碰着陆伊冉的脸庞,缱绻不舍,不带一点情\\\\欲,像是安抚,更像是歉意,都在他的唇齿之间。 目光交缠间,他眼中的柔情浓得化不开。 陆伊冉怕再次深陷,闭眼任他胡来,如一根木头让他失去兴致。 谢词安却不肯罢休,一遍又一遍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要在她封闭的心口处,执着地撬开一个缺口,才肯罢休。 直到她睁开眼,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才放开了陆伊冉的双肩。 晚上,谢词安让人把江氏接了出来,在河岸边的酒楼,又给循哥儿过了一个不一样的生辰宴。 放了循哥儿最喜欢的花炮,照亮整个河岸。 翌日一早,谢词安吻了吻熟睡中的循哥儿,不舍地看了一眼陆伊冉。 拜别江氏后,不再回头,躬身进了马车,片刻间,便出了陆宅附近的巷口。 马车消失在陆伊冉的视线那一刻,她人也轻松不少。 随后想到循哥儿醒后定会找他爹爹,就头疼。 心中暗道,这是她亏欠循儿的,只能在别的地方加倍弥补他。 她知道结局,就不会让自己和家人再次陷进去。 谢词安上船时,林源已等候在船舱客房,他要和谢词安一起到竞州,去河西接替童飞的任务。 童飞早几日已从河西出发,随谢词安一起回京。 “青阳这边可安排妥当?一定要留可靠的人。” “侯爷放心,属下安排的是碧霞和如风。” 两人都是女暗卫,出过许多重要的任务,此次派的任务对她们来说是最轻松的一次。 第88章 谢词安听后,也没在作声,客船鸣笛一响,挥手让林源先退下。 客船驶出青阳不久。 客房内,谢词安正手持一卷兵书,认真翻阅起来,突然他动作一顿,对外淡淡道:“出来吧。” 陆伊卓才以龟行的速度挪进来,也不敢抬头,垂首闷声道:“姐夫,你带我去尚京吧。” “我就当你去尚京游玩一趟,到时再同岳父他们一起回青阳,”谢词安也失去了往日温和,一脸厉色。 “姐夫,我不想留在青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公子哥。我想和你一样,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陆伊卓跪在谢词安面前,小声哽咽起来。 这些年,自己爹爹在县衙被汪树打压多年,他一直都知道,大家都以为他没心没肺。 看似他性子粗,他比谁都看得远。 青阳人人都知通判汪树,却不知他爹爹。 只要有功绩,都是汪树的,有纰漏不足之处都是他爹爹的。 他想出人头地,为他爹娘争气一回。 昨日就准备好了自己盘缠,今日一大早,人人都以为他还在睡懒觉时,他已经背着所有人偷偷出了府。 就连七月都没带。 陆伊卓用衣袖抹掉脸上的泪水,动作和神态,和陆伊冉有几分相似。 谢词安心软,扶起陆伊卓,耐心道:“卓儿你已经长大了,这样莽撞,家里人都会担心的。” “我知道,我给姐姐和娘都留了书信。” 陆宅。 江氏是在午膳后才看到书信的,压根儿就没给陆伊冉留书信,她还是从江氏口中得知的。 她前脚才哄好循哥儿,后脚就听到这个消息。 江氏一面哭诉谢词安一来搅得家里不安生,又一面把陆伊卓骂成狗。 陆伊冉最先冷静下来,“娘,你别着急,爹在尚京,卓儿出不了乱子。况且,谢词安……会管他的。” * 陆佩显父子俩这边,坐了十日的客船,两人脚占地那刻,头都是晕的。 一下客船,就有人把父子俩请上马车,说他们侯爷给两人已安顿好了住处。 不用像往日,住店打尖折腾下来,就得一两个时辰。 马车把父子俩带到惠康坊的宅院正门,门匾上醒目‘如意宅’三字。把父子俩 吓得不轻,以为走错了地方。 “大郎,这车夫是不是走错道了,这宅子这般气派,我们两人哪住得起。” “老太爷和陆大人里面请。” 父子俩正踌躇不定时,就见余亮出门来接他们。 陆佩显不认识这宅子,可认识余亮。这一刻,他才相信谢词安真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余亮把两人往木香院的客房带,路过一片华丽的庭院,白墙青瓦雕梁画栋。院中的花香扑面而来。 墙外,台阶处以及拱门处,都雕刻着精美的茶梨花。 一看就是女子住的院落。 抬头一看,门匾上‘伊冉苑’三字出现在他们面前。 陆佩显斟酌一番问道:“余侍卫,这院子住的何人” “自是侯府夫人,你的小女,陆大娘子。”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别样的执着 陆佩显和陆老爷子一听, 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这奢华程度都快赶上皇宫了。 这是处女子住的二进别院, 院中花草养护都极为精细。 尤其是主院, 就是现在的‘伊冉苑’里面宽敞又精致。 花圃设计新颖, 四季皆有不同的景观,无论哪个季节都有花香。 厢房正厅里的门框、窗牖、顶格和家具上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屋内桌椅床榻华贵无比,都是用上好的紫檀、黄花梨或红木制成。 床榻上的被褥枕头,用的都是丝绸,锦缎的料子。 陆佩显父子俩看得眼花缭乱。 “大郎, 你们也别把冉冉留在青阳太久了,这里才是她和循哥儿的家。”陆老太爷看破不说破, 由衷提醒。 而后, 老爷子吩咐照顾他的小厮扶他下去歇息。 余亮唤来家丁把他们带去客房。 陆佩显又漫步到屋外,院中的秋千架吸引了他的眼球。 他踏步过去,坐在上面慢悠悠晃荡起来。 小时候,陆伊冉在他面前提过多次, 要在院中做个秋千架。 那时他们住的院子不大,他嫌孩子吵闹, 影响他处理公务,强烈阻止。 因为此事,陆伊冉第一次与他顶嘴,说以后一定要找一个为她做秋千架的夫君。 她两手叉腰,气呼呼与他理论的样子, 他现在都还记得。 不知不觉, 陆佩显眼中噙满泪水,愈发觉得自己对陆伊冉亏欠良多。 “余侍卫, 这院子是侯爷何时买的。” “去年,五月。” 这座宅院是一个富商转卖出来的,谢词安也是无意中听衙门同僚提起。 那时陆伊冉刚落了胎,谢词安见她心情沉闷,本想接她出来住两天。那时他急于洗脱自己身上的嫌弃,一忙,就忘记了此事。 陆伊冉离京后,谢词安才想起这座院子。 让余亮带人过来,重新打扫,添置用物。 第89章 院外的茶梨花,是谢词安特意要求刻上去的。院中的景物和摆设,都是按侯府如意斋的样子归置。 之前院中没桃树,谢词安又让余亮去别处移栽过来两株。 临出院子时,陆佩显轻声一句:“你们侯爷有心了。” 陆佩显原计划,第二日就带陆老爷子进宫面见贵妃和皇上。 天家皇子大婚,凡事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可入京,参加大婚仪式。 能得天子面见的,很少,除非圣上传召。 晚上父子俩商量后,又改成了先去侯府拜见老太太。 老太太在仙鹤堂,听人通报后,连忙起身吩咐下人把父子俩人迎进来。 路过畅厅时,三房太夫人都在猜测是老太太的什么亲戚。 晃眼间,陈氏和陆佩显都认出了彼此。 陈氏记得,那是陆伊冉嫁进谢府的第一年,新岁之日,外放官员回京朝贺时,上门拜访,要求见陆伊冉一面。 陈氏刚好在院中消食,听人通报后,她去门外瞅了眼,吩咐门房的人,把陆佩显赶走。 父子俩人还没到仙鹤堂,老太太亲自等在甬道处,接到两人。 “今日陆某带父亲前来,打扰老太太了。”陆佩显先一步施礼,躬身一拜。 “是我们谢家失礼,让你们和孙媳妇受委屈了,快请进。” 老太太已做足了被陆老太爷责骂的准备,毕竟人家孙女嫁到谢家受了这么多委屈,被她祖父说两句也是应当的。 进了仙鹤堂,父子俩一声也没提陆伊冉受委屈的事,只是说带了些东西和书信。 让老太太心中越不安。 随即吩咐身旁老嬷嬷,让人把父子俩的行李,搬回客院。 这时才知,父子俩是昨日到的尚京,在府外已找好了落脚处。老太太不依,坚持让人把他们的行李搬到府上。 直到陆佩显道出,府外的住处也是谢词安吩咐人安排的。 “老太爷,我那孙媳妇和曾孙,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京?” 陆老太爷不知其中的曲折,正想解释,陆佩显接过话茬:“冉冉回青阳后水土不服,身子刚调理过来,她母亲舍不得,想让她再好好养养。” 就是不说何时回京。 老太太也心中再想念循哥儿,嘴上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么久没见到我的循哥儿,只怕他,早不记得我这个曾祖母了。” “老太太放心,冉冉常在孩子面前提起你,她们都不会忘记你的。”陆佩显不擅长与妇人们家长里短的闲聊,只能硬邦邦说这么一句。 知道只是句安慰的话,老太太也能高兴半天。 谢庭芳在内室把包袱一拆开,心中的不好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信中归期一字没提,给老太太带的补品,可以吃一年。 给自己的带的醒神茶叶,也能饮半年。 她猜测,陆伊冉短时间是不会回尚京的。 父子俩推辞不了老太太的热情,只好在府上用过午膳后,再去宫中。 * 江氏为了陆伊卓气得病倒在床,几副汤药下去才有所好转。 家中和铺子生意上的事,全落在了陆伊冉一人身上。 这日刚回陆宅,一下马车,就见穿一身水红色襦裙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头上顶两个双环髻。 她一见陆伊冉她们下了马车,忙藏身到石狮子后。 陆伊冉、云喜和阿圆三人互望一眼,也没理会,径自往门口走去。 这姑娘在陆宅门口出现几日了,见人就躲也不说话,一问就红着脸跑开。 眼看她们要进门时,小姑娘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陆伊冉。 “你是他的姐姐?” “谁的姐姐?”问得不清不楚,陆伊冉转身又重复问。 小姑娘见陆伊冉转过了身,又要藏起来。 陆伊冉见她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十分可爱,起了逗弄之心打趣道。 “别藏了,尾巴都露出来了。” 小姑娘红着脸,赶紧把裙摆扯进去,惹得云喜和阿圆哈哈大笑。 见人笑她,拔腿就跑,陆伊冉轻声劝道:“别跑,小心摔了。” 小姑娘见她人随和,乖巧地立在原地,羞涩地低头不语。 “叫我姐姐的,有陆伊萱,陆伊襄,还有江锦然,哦,还有一个叫陆伊卓的。这几个你问的谁?” “我问,我问……陆伊卓。” 一句话说完,那小姑娘的脸已红得不像样了,她又背过身去。 陆伊冉嘴角上扬,少女怀春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明了,知道定是陆伊卓在外惹的桃花债。 也不忍心打趣她,只好告诉事情:“陆伊冉卓去尚京了,你找他何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袅袅,我想找他帮帮我。” 小姑娘没了防备,胆子也大起来,才敢抬头正眼看陆伊冉,“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陆伊冉莞尔一笑,“你也好看,长大了定是个大美人。要不你半月后再来,天气也热,快些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我不想回去。”小姑娘小声嘟囔一句。 第90章 陆伊冉心中一软,猜测定是家里管得严,遂起了恻隐之心,“那你愿意和我回府,喝碗暑汤吗?” 小姑娘想去又不敢去,陆伊冉主动牵起她的手,把人带回陆宅。 回到自己闺房,陆伊冉让阿圆给她端来糕点和香引子。 小姑娘用完一盏,与她们也熟络起来。才说出她是震远镖局镖头的女儿,也就是陆伊卓的小东家。 “姐姐,能不能叫陆伊卓早些回来。” 小姑娘放碗时,漏出来的手腕处有一圈青印,屋中几人看得清清楚楚。 陆伊冉心头微跳,她耐心问道:“袅袅,你究竟有何事?陆伊卓不在,我也可以帮你。” 袅袅又低头不语起来,半晌后,才听她说道:“我……我继母,要把我卖给一个很丑的人做小妾。” * 而陆伊卓这厢,征得谢词安同意后,有了靠山心情是好得很。 不晕船,吃得下,也睡得香。 船舱太小,他想练习又伸展不开拳脚,时不时就往他姐夫客房跑。 谢词安公务在忙,也不呵斥他。 此时,他们已过了竞州,刚坐上回京的官船。 书案上,全身从驿站送来的谍报。 童飞已为谢词安整理好,他忙时,童飞也不敢轻易打扰。 而陆伊卓却在他对面的罗汉榻上呼呼大睡,呼噜声没有,就是总会来几句听不清的梦话。 船上风大,谢词安让童飞拿来云被为陆伊卓盖上。 他忙完公务,就出了客房。踏步到甲板上,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拉开一看全身剪下来的衣角碎片。他阖眼闻着香囊上的味道,感受着熟悉的气息。 嘴角忍不住上扬,让他安心不少。 甲板上风大,吹得他的衣摆呼呼作响,谢词安忙把香囊揣怀中,好似怕风把这气息给吹走似的,宝贝得很。 随即心中一片苦涩,没承想他谢词安也有做贼的一天。别人偷金偷银,他偷香,偷的还是自己夫人的体香。 香囊里装的,全是从陆伊冉肚兜上剪下来的衣角。 每晚睡在她身边,对如今的他来说也是一种奢望。 就想起自己在军队听到的浑话,将士们离家时,都会带走自己娘子的肚兜。思念时,就能拿出来闻闻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他原本也是这样计划的,当即一想,只拿走她一件太少了,也不会引起陆伊冉的注意。 脑中就想了这么个歪点子,目标也不大,拿出来时,也不会让人笑话。还能让陆伊冉穿衣服时,记起他。 那几晚,他没碰到陆伊冉,心中的渴望和遗憾,促使他不放过陆伊冉的任何一件肚兜。 他知道陆伊冉不爱铺张浪费,破一个洞的肚兜不会扔掉,她穿的时候,就会骂他一遍,也算记得他一回。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目的 宫人在前面带路, 陆老爷子精神矍铄没人搀扶,依然走到又稳又快。 陆佩显想伸手扶一把,还遭陆老爷子一顿训斥。 “这是在宫中,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一个朝廷官员, 要时刻注意仪态,别给贵妃娘娘丢脸。” 陆佩显啼笑皆非回道:“是,儿子受教了。” 安贵妃早早就等在清悦殿门口,要不是宫规严格,恨不得到东华宫门口去接。 当父兄俩人的身影, 出现在安贵妃视线那刻,她几步走到俩人身前。 “爹, 大哥。”唤出声的那一刻, 眼泪也夺眶而出。 “参见娘娘。” “参见娘娘。” 父子俩双膝跪下,异口同声向安贵妃请安。 看着老父亲,佝偻着身子还要给自己行跪礼,陆佩瑶憎恨自己这重身份。更恨这困住自己一生的牢笼。 “爹, 大哥快起身。” 她扶起二人,当即挽住陆老太爷的。 “爹, 女儿终于见到你了。” 父女俩已有六年未见,这一刻好似一场梦。 “娘娘,我们先回屋吧。”陆佩显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提醒道。 回到殿内,陆老爷子, 坚持要先拆包袱。 连秀一打开, 全是陆佩瑶儿时爱吃的零嘴。 她哽咽道:“爹,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陆老爷子老泪纵横, 苦涩回了句,“在爹爹心中,你一百岁都是孩子。” 一并的,还有家中其他人给陆佩瑶带的,东西不金贵,却件件能暖她的心。 老爷子走了这么一路,很快精神就有些不济,陆佩瑶才和连秀把他扶到客房歇息。 兄妹俩这才有时间说上朝中事。 “娘娘,东宫可有何变动?” 屋中只留连秀一人伺候时,陆佩显才轻声问出,他这段时日最忧心的问题。 “大哥,你在何处听得谣言?” “不是谣言,下官只想求证,心中也好有数。” 陆佩瑶走近陆佩显身旁,悄声道:“大哥,皇上已停了太子在六部的重要事务,声称太子身子不适需静养。” “皇上,可有拒九皇子分封去吴郡。” 陆佩瑶半天才黯然伤神,颔首默认。 而后,又问道陆伊冉何时回京。 陆佩显不想为自己妹妹再添烦恼,答的也是和老太太一样的说辞。 第91章 再难得的相聚,也有告别的时候。 好在,他们还可以在尚京待几日,安贵妃可以出宫与父兄见面。 今日圣上繁忙,也不得空召见陆佩显。 他心中反而轻松一大截,公事汪树早就呈了上去,私事,孝正帝不问,他还真没那个胆提。 * 青阳这边,那日,小姑娘说出自己的困境后,陆伊冉本想设法相帮,被江氏阻止。 小姑娘身世可怜,却是别人的家中事。 江氏对震远镖局的事,比陆伊冉知道得多些,了解那镖头的继妻是个不好惹的性子。 他爹爹不在,谢词安也刚离开,贸然替别人出头,她怕让陆伊冉惹祸上身。 细想一下,小姑娘还有几月才及笄,她继母就算要她嫁人,也要等到及笄礼后。 那时她父亲已回青阳,到时或许她爹爹出面,可以帮帮那小姑娘。 把小姑娘安抚一番后,让人先送她回家,并让她有事随时可以来找自己。 近几日,阿圆经常向陆伊冉提起,她们铺子旁开了家玉器和首饰铺。 首饰件件华贵,许多都是珍珠玛瑙。 阿圆性子活泛,从伙计口中得知,他们的东家还不是青阳人。 陆伊冉就当闲话听听,也没多在意, 这天,她的人敢进琉璃街铺子,一盏茶还没饮完。就见穿一袭象牙白刻丝长袍的郎君走进铺子,他风度翩翩一双桃花眼。 伙计以为他是客人,他却说找他们东家有事。 陆伊冉在内室听到说话声,挑帘一看,心中不由一阵感叹,青阳何时出了这样的美男。 “这位可是陆娘子。” “正是,这位郎君找妾身,有何事?”陆伊冉大大方方从内室走了出来,答道。 “在下游韶,是新开玉器店铺的东家,今日上门,冒昧打扰,日后大家就是邻里,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陆娘子收下。” 他侃侃而谈,除了青阳话不甚熟悉外,一看便知是在生意场上吃得开的人。 虽是商贾出身,却不见半点俗气,反而有些文雅之气。 而后,他直接打开手上的妆匣,是一对红玛瑙耳铛,颜色鲜艳,圆润透亮。 合上妆匣后,他推到陆伊冉身旁的桌案上。 陆伊冉戴着面纱,对他微微福身,说道:“游掌柜实在客气,这礼太过贵重,妾身委实不敢收,还请游掌柜带回去。” 非亲非故,一见面就出手如此阔绰,不是求人,就是有事,陆伊冉想也没想就拒绝。 “陆娘子何须客气,游某送出去的东西,万万没有拿回去的道理。日后在青阳,还少得陆娘子帮衬,就当是一点谢礼。” “游某先行告辞,就不打扰陆娘子了。”游韶放下妆匣,快速离开。 “姑娘,他自己要送的,你就收下吧,你戴这个肯定好看。”阿圆忍不住拿起来看了又看,舍不得放手。 “再好看是别人的东西,我也不缺这么一对耳铛,你去问问周边的铺子,看看他们有没有收到此类重礼。” “嗯。” 阿圆爱嗑瓜子,这周围铺子里的伙计,都是她一把瓜子嗑出来的情分。随便一问,就能知道答案。 这条街离青阳县衙近,之前做绸缎和棉布生意的也有好几家,现在就剩下江氏的两家铺子。 如今丝绸生意有了起色,前几日动土修缮,陆伊冉还以为是老邻居回来了,原来才是外县人。 这琉璃街,犹如尚京的御街,周围住的都是青阳非富即贵的人家,把玉器铺子开到这里,到时不愁没银子赚。 片刻后,阿圆就打探回来了。 前前后后问了好几家,都没收到过游掌柜送的礼。 陆伊冉沉吟半晌,仔细端详一番,总觉得这对耳铛有些熟悉,在何处见过。 思忖一番,陆伊冉让云喜挑两匹上好绸缎送过去,算作回礼。 她倒要看看此人接近自己,究竟有何目的。 青阳一处华丽的宅院厢房中。 一俊美男子正盘腿坐予美人榻上,他身旁的女郎正为他斟满酒盏。 妩媚一笑好似能摄人心魄,俊美男主忍不住低头一吻,长手一伸把人牢牢固定在自己怀中。 两人缠绵良久才放开彼此,那女郎长得千娇百媚,人间尤物一般,五官深邃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长相。 “韶郎,你说她会上钩吗?”女郎没有骨头似地靠着男子,轻声细语问道。 她说的不是青阳话,却特意学了青阳人的吴侬软语,有些不伦不类。 可那男子并不在意,反而直夸她有进步。 搂着女郎的男子,正是玉器铺的掌柜游韶,他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一笑,让他怀中的女郎失神片刻。 “见她不像一般的官家女,一副耳铛怎会让她轻易上钩。” “那她有我美吗?”女郎不喜他称赞别人,红唇一噘,不悦问道。 “自是不及我的阿依娜。” 说罢低头再次吻了上去,随后纱帘也被慢慢扯下。 * 七月二十八这日,是惟阳郡主与六皇子的大婚之日。整个尚京从朱雀大街起,到平康坊这几条主干道,都被装点得焕然一新。 第92章 尤其是平康坊瑞王府周围,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和红丝带。 王府内布置的喜气又浓重,就连门口石狮子都绑上了红绸缎。 皇宫内苑也是一派喜气。 谢词微一身红色宫装,雍容华贵。 孝正帝一身龙袍,虽到了知天命的年岁,却依然仪表堂堂,今日脸上少了些帝王的威严,多了些平常人家的慈父笑容。 此时,二位新人,正在向帝后行跪拜之礼。 宫中司礼声音大而洪亮。 瑞王紧紧拉住惟阳郡主的手,庄重又紧张。 新人三拜后,群臣又向帝后跪礼恭贺。 气势威严,响彻整个皇宫。 一派礼仪完毕,惟阳郡主送到瑞王府时,人已经累瘫。 赵元哲与她喝过合卺酒后,也舍不得让她再受累了,急急挑开惟阳的红盖头。 众人退下后,惟阳郡主红着眼睛不愿理他。 赵元哲一面拉着惟阳的手搓揉,一面哄道:“我的好九儿,今日你受苦了。别哭了,等会儿熄了红烛,任你打还不行吗?” “笨蛋,今日的红烛能熄吗?” 惟阳郡主红艳艳的小嘴一噘,看得赵云哲,心猿意马直摇头。 “赵元哲,你就是个负心汉。才刚拜完堂就想反悔,你母妃都把侧王妃给你娶进门了。” “你今晚,别来我屋里睡,去找你的侧王妃。” 惟阳一说完,水汪汪的大眼里,盈满泪花。 可把赵云哲心疼坏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泪,“那侧王妃,是母妃娶的,又不是我要娶的。你知道的,我母妃决定了的事,我反对也没用。” “我们两人的洞房,我盼了几十年了,你怎能赶我去别人的房里。” “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你才多大,就盼了几十年。”惟阳气得背过了身去,干脆不理他。 “我的好九儿,我说错了,你就饶了我可好,我的心,我的人全是你的。” 接着,就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好九儿,我昨日连夜,为你作了首新诗,念给你听听可好?” 一听是新诗,惟阳才转过了身,娇羞道:“真难为你了,你先别念,外人听了又要笑话你,我先找找,看看有没有通假字。” “诶,还是九儿最好,不笑话我,也不逼我读书,还给我挑错。”赵元哲,开心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早忘了外面,王府里还有一帮等着他招待的客人。 一本诗册里,找出了好几个错字。 等赵云哲改好后,外面的小公公,已急得恨不得进屋把人揪出来。 “九儿,别再伤心了,我答应皇姑的,这辈子定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你伤心。” “明日,我就带你去赛马可好。” 一句话,让惟阳郡主破涕为笑。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制造回忆 等谢词安回到尚京时, 完美错过了瑞王的婚事。 一到尚京,他先把陆伊卓送到惠康坊。 自己回到侯府后,让余亮备了份礼送到新王府。 随后去了荣安堂, 给陈氏请安。 这么多日过去, 陈氏见了谢词安依然没个好脸色, 谢词仪见了也不肯再唤他。 谢词安却并不在意两人的态度,放下给她们的礼后就准备离开。 “安儿,你如今眼中也没了我这个母亲了,你的东西拿走,我不要。” 陈氏骄纵, 哪受过那样的委屈。过了这么久,谢词安没在她面前道半句歉, 她如何肯服软。 “这个礼, 府上人手一份,母亲如果不想要,扔掉就好。” 谢词安答的也干脆,依然没半句软话。 气得陈氏傻在当场, 心中也开始慌乱,自己儿子都不维护自己, 在侯府还有何脸面。 “我的天爷呀,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不孝子呀。和他爹一模一样,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母亲都不要了。”陈氏捶胸顿足哭诉起来。 多年前,她就是这样失去丈夫的,如今陈氏又感觉自己快失去自己的儿子了。 “母亲, 长兄不孝敬你, 还有我和长姐,反正他从小就不和你亲。” 陈氏这次没在宠溺着谢词仪, 反而训斥道:“这句话以后不许再胡说。听到没?” “无论是你,还是你长姐,都还需得他。母亲发几句怨言,你不可得罪他。” “仪儿做人要圆滑些,不可再这么随性了,过完年,你就要出嫁了。” “知道了母亲。” 谢词仪与梁国公长孙梁既白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 此时,她还是一副小孩子脾气,不见一点城府和稳重。陈氏心中也暗暗着急,怕她嫁到梁国公和人处不好关系,还吃暗亏。 谢词安充耳不闻,身后的哭闹声,快速走出荣安堂。 余亮见他一脸铁青,在身后也不敢吱声。 快进仙鹤堂时,谢词安突然开口:“你不用跟着我,云喜给你带了东西,我让人放到你屋里了,去看看吧。” “侯爷你说的是真的,云喜给我带东西了。”余亮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谢词安见他高兴得像个孩子,羡慕余亮有人惦记,而自己只有惦记她的份,心中忍不住一阵失落。 第93章 他在仙鹤堂用过晚膳后,去了一趟宫中,把河西的情况如实报给孝正帝,出宫径自去了惠康坊的如意宅。 陆佩显他们已歇下。 他让余亮把他的箱笼放到了伊冉苑。 云被的颜色和料子,都是按之前如意斋的款式采买的。 屋中的熏香,也是陆伊冉喜欢的味道。 床榻旁的碧纱橱里,全是陆伊冉之前没带走的衣裙。 谢词安打开箱笼,把自己的衣袍挂在她的衣裙旁。 之前嫌她傻气可笑,如今自己也一样。想追逐过去的脚步,一点点相似的场景都会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陆伊冉不给他机会,他就创造机会。 只为抓住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 次日是陆佩显父子俩离京的日子,谢词安特意休沐一天,送别两人。 并准备好了,给陆伊冉带回去的东西。 早早让人备好了早膳,等陆佩显和陆老爷子到膳厅时,谢词安已到了多时。 陆伊显昨夜,为了陆伊卓不愿与他回青阳的事一夜未眠,神色憔悴。 他们也不是那种互诉衷肠的关系,一两句说完后,三人沉默用着早膳。 备好的膳食,都是按照陆佩显他们的青阳口味,稍微有些偏甜。 “不知今日的膳食,是否合太岳父和岳父的胃口。”谢词安难得在用膳时,主动说话。 “和胃,你有心了。”陆佩显早发现了这些,烦躁地心头一暖,答道。 昨日,陆伊卓被人送到他面前那一刻,他恨不得活活打死他。 气一消,只能耐心把所有利益牵扯,还有陆伊冉和谢词安如今的真实情况,如实相告。 哪承想这反而坚定了,陆伊卓要留在尚京的想法。 劝解无用,今日一早,陆伊卓已在院内练习。 谢词安也没去打扰他。 陆老爷子年纪大了,一碗鲍鱼粥就能让他饱矣。 他知道两人有话说,借故到客房收拾东西。 分别在即,两人都有心事。 谢词安先开口说道:“岳父大人,冉冉和循儿在青阳,就拜托你和岳母照顾了。” “冉冉是我的女儿,照顾她们母子俩,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卓儿,我劝不了他,只怕暂时也要拜托你了。” 父子俩昨日吵得不欢而散,谢词安也听说了,只能委婉劝道:“岳父大人,卓儿你不用操心。他想参军,小婿也不赞成。不过,他还有一条路可选。” “御林军侍卫。” “每年十月,宫中都会选拔一批侍卫。如果你们同意,以他的悟性和勤奋,再苦练一年,明年定能选中。” “这……” 这消息太过突然,一时之间陆佩显也回答不了。 “岳父大人不必急着回答,回去和岳母商榷一番,写信告诉小婿就好。” 见谢词安对自己儿子的事如此上心,陆佩显心中感激,回道:“好,就劳你费心了。” 只是他上了船以后,才想起,他想说的正事一件没提到。 * 皇城司的衙房里,谢词安正埋首处理公务。 赵元哲带着自己新婚王妃,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臣,参见瑞王和瑞王妃。”谢词安起身长袖一揖,向两人施礼。 “舅舅,你不必这般客气。 ” 有他的新婚妻子在场,谢词安也不会指责,把两人请到上首落座。 “谢大人,我们到府上去过,一问才知,你……夫人不在尚京。惟阳有一份回礼,想给你夫人,麻烦你帮忙转交给她。” 惟阳郡主,从未近距离接触谢词安,看他一脸严肃,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她让人拿出一个红木匣盒放到谢词安面前。 听闻是为此事,谢词安脸上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和声道:“多谢王妃。” 见他不再冷脸,惟阳郡主又忍不多问了一句,“不知,夫人她何时回京,到时妾身好去找她。” 谢词安喉咙微哽,神色一滞。 “好了,九儿你就别问了这么多了,谢大人刚刚回京事务多,我们就不打扰了。” 赵元哲以为谢词安不悦,忙阻止。毕竟人人都知道,他这个舅舅,对他那个舅母不太满意,他们和离的传闻就没停过。 “瑞王殿下,臣有话说,还请留步。” 本来今日赵元哲就不愿来见谢词安,他这些日子兵部一天都没去过,整日带着惟阳郡主四处游玩,有些心虚。 余亮把惟阳郡主带出堂屋后,谢词安又恢复到刚刚冷清的样子。 “瑞王殿下,你新婚三日早过了,希望你以公务为重。” 昨日谢词安入宫时,在路上碰到兵部尚书,他才知道这些日子,赵元哲懈全部把公务当一回事。 自己几番筹划为他争取来的,他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年用心栽培他一身武艺,却不用到正事上。 赵元哲在长公主府外的荒唐事,传的全尚京城都知道。 他用荒诞行动贡献了一本本,痴情王爷用心抱得美人归的话本子。 王府内院的事,他这个做舅舅的不能管,可公务上的事却是能说他几句。 “就知道你要提这一茬,是我母后找的你可对?” 第94章 赵云哲见推脱不了,只能破罐子破摔,往圈椅上一坐,“兵部的事务有张尚书,我一个侍郎也管不了那么多。” “九儿父母把她养大那么大,嫁给我,我就带她玩几日。况且,这辈子,我也不想……” “瑞王殿下请慎言!”谢词安脸色铁青立马呵斥。 赵元哲见他发了火,觑他一眼,也不敢再说下去。 只好求饶,“舅舅,也请你体谅体谅本王。你的心头的宝是这些公文,所以你就忽略你的家室,让她受委屈。我的心头宝是九儿,我不想为公务忽略了她,让她难受。” “不过舅舅你放心,再过两日,我就回兵部处理公务,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赵元哲见自己舅舅被他说懵,见机就撤。 谢词安挫败地坐回桌案,无力感涌过全身。 谢家一心扶持的皇子就这般不上道,多年坚持又如何?他祖父拼劲一生,最后落下一身病痛离世,他父亲战死疆场。 自己为了家族使命,甚至放弃了与妻儿相守的机会。 结果了,他们费尽心力帮扶,舍弃这么多,他却志不在此。 然而,这一刻,谢词安是羡慕赵元哲的随性。 他也好想放下这一切,不管不顾回到妻儿身边,她们在何处,他就在何处。 可他祖父临终的嘱托他不能忘,他父亲满身血污的样子,他也不能忘。 他又掏出腰间的香囊,轻轻触摸闻一闻,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缓过神来,提醒自己路再难也要走下去。 * 八月初十这日,江氏才收到陆佩显回青阳的消息,算算日子,再过两三日,他们应该就能到青阳。 身子也利索了许多,吩咐玉娘让人把陆伊卓的房间打扫整理一番。 她又准备亲自去铺子给陆伊卓挑几身新衣。 心中也暗暗发誓,这次回来,说他两句就好,把他的婚事一定要定下来。 陆伊冉在院中陪循哥儿玩耍,看自己母亲气色也好了许多,心情也不错。她便猜到,她爹爹他们要回来了。 “娘,铺子这几日我都去过了,账也理得差不多,你就不用去了。爹爹他们要回来,你在家把身子彻底养好。等循儿午睡时,我再去作坊看看就好。” “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在家好好陪陪循儿,娘亲今日去铺子有事。” 江氏看着循哥儿瘦了一圈的脸蛋,心疼自责得不行,想弯腰抱一抱,又怕把病气过给他。 谢词安走了半月,前几日,循哥儿天天拉着奶娘的手要去找他爹爹。 爹爹找不到,娘亲也在铺子,一忙就是半天,天天‘爹爹’‘娘亲’喊半日。 听得奶娘和江氏都难受,又不敢告诉陆伊冉。 后来膳食也不吃,陆伊冉只好把他带在身边照顾。 “娘,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急在这一日。” 陆伊冉见自己娘亲非要出门,忙劝起来。 “怎么不是大事,丝绸商行的管事昨日都找到府上来了,说就差我一家绸缎没有典卖了。” “娘,你要典卖丝绸?”陆伊冉惊得一双眼瞪得老大,几步走到江氏身边。 “不卖又如何,桑树都砍了。” 陆伊冉猛地一抬头,脑中一时灵光闪现,她的心狂跳不止,忙问道:“是不是汪树让蚕农们种药材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 从江氏的表情看,她猜对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外室风波 让陆伊冉意外的是, 今生这件事依然逃不了,只是比上一世早了两年。 前世她父亲因为此事,差点被皇上罢官, 最后她苦苦哀求谢词安。 有了他在中间周旋, 她父亲只罚了两年俸禄。 其实这背后一切, 都是汪树和一位外商搞的手脚。 那时陆伊冉人在尚京,也是缠着谢词安给她说了个大概。 外商收买了青阳所有的丝绸,并让农户们毁掉了桑树,种上他带来药材种子。 后来他又把在青阳收买的绸缎,高价卖回到大齐。 农户们种好的药材, 买不起高价,填不饱肚子, 城中也闹起了饥荒。 此事惊动了朝堂, 皇上派人一查才知缘由。 汪树狡猾,朝中有人给他提前透露风声,他趁机做好了应对,把锅甩到陆佩显头上。 等在县衙里找出外商贿赂的账本时, 全变成了陆佩显的责任。 陆伊冉脑中飞速地转动着,她要想法子解决此事。 不能让她爹爹背锅, 更不能让自己娘亲把绸缎盘买。 眼看江氏带着玉娘将出门口,陆伊冉忙出声制止道:“娘,绸缎不能盘卖,这两个月生意都有了起色,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江氏唉声叹气半天, 也是无奈, “我坚持了两年,贴进去不少银钱。也算对得起江家的列祖列宗了。大富大贵我们过不了, 还剩几间你爹爹的私产铺子,和你在尚京的生意,能养活一家人。” “我病了几日也想通了,儿女才最重要。我往年把心思全花在铺子上,你倒懂事。看看卓儿,如今这样,都是我往日疏忽了。” 眼看劝阻无用,江氏铁了心要买手上的料子。一时间,陆伊冉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用小时候的法子,装晕过去。 第95章 一院子人慌了手脚,江氏吓得六神无主,循哥儿害怕得哇哇大叫。 才成功把江氏留住。 而尚京侯府这边也并不安生。 前脚说,谢词安在惠康坊养外室,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后脚却被周氏闹出来,是她夫君谢词佑在外养了外室。 这天,谢词安惦记他祖母回到侯府,和余亮还没进雾冽堂,就被周氏拦在了半道上。 “二弟,你是侯府的当家人,你长兄在外养外室你管不管?” 这段时间,周氏一直被这件事折磨,人憔悴不少。也没了往日那份圆滑和风度,对谢词安的态度也是怨气十足。 自从上次谢词安撤回袁氏的管家权后,很少和大房这边的女眷打交道,今日拦住路上,不言语两句,看周氏的样子不会罢休。 谢词安眉头微皱,情绪掩盖在眼底,淡声道:“我虽是侯府管家人,却无权过问长兄的后院事。长嫂应该去找大伯母和大伯父,实属不该来找我。” “母亲和父亲,还有祖母,三人都同意把人接进侯府了。难道,现在连你这个当家人,也不愿意为我主持公道?” 周氏彻底没了主意,红着一双眼,大声对谢词安吼道。 谢词安迈出的脚步一停,微愣了下眼帘一掀,冷声道:“长嫂想要公道,那你们欠我夫人的公道,又要怎么还。” 想起陆伊冉一次次被她们几人欺负,他一次都没出面帮过她,心再一次忍不住抽痛和自责。 他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了,旁人的苦难与他有何干系。 冷漠离去,不愿再多说一句。 周氏醒过神来后,明白谢词安为了陆伊冉对自己生了怨怼。 从前那个清正的当家人也变了。 希望落空,周氏哭倒在地。 最后还是谢词婉让人把她拉回去的,她闹这些天,谢词佑依然不愿意妥协,已打定主意把人带回侯府。 说来这个外室不是别人,正是谢词佑之前定亲的田婉。 田婉父亲受人陷害,田家男丁被流放北境,女眷则被卖到青楼教坊司接客。 谢词佑当时在外地任职,让人偷偷把田婉赎了出来,把她安排在一户农人家。 后来那农人家的儿子强要了田婉,无奈之余,田婉只能嫁给那人。 谢词佑已有家室,也只能忍痛割爱,给了田婉一笔丰厚的嫁妆。 谁知,那农户一家对田婉并不好,经常非打即骂。 那时谢词佑已回了尚京,也不能为她出头。 田婉就这样水深火热地过了一年又一年。 去年,范阳侯投毒一事,无意中谢词安也帮田家翻了案。 谢词佑亲自找到田婉,才知她这几年的遭遇。当即就让那家写了和离书,把田婉带回了尚京。 他心中对田婉有愧,两人经常见面旧情复燃,田婉如今还有了身孕。 谢词佑藏得深,不是他主动说出来,没人知道他和田婉的事。 如今田家身世清白,袁氏和谢庭毓也只能妥协。 就周氏一人不甘,闹得如今整个侯府都炸开了锅。 谢词安怕周氏去仙鹤堂闹,把老太太接到了,离侯府较近的另一座别院。 本想着把自己的书籍和衣衫也搬到惠康坊,又怕他祖母伤心,侯府又起别的谣言。 按他的计划,他的生辰在腊月二十八,陆伊冉和循儿已到尚京,到时他再搬过去。一家三口好团聚。 这日,余亮回雾冽堂来给谢词安带换洗衣袍,在抄手游廊碰到好久不见的芙蕖。 那一声娇滴滴的‘余大哥’听得余亮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忙呵斥:“叫我名字,好好说话。” “那你倒是问问侯爷,我们两人该怎么安置呀?” 芙蕖紧跟在余亮身后,快到雾冽堂院门时,被余亮拦在院外。 “没有侯爷的允许,闲杂人等不能进雾冽堂。” “侯爷什么时候说的,之前夫人还吩咐我送参汤了。你们不在时,除了书房,管家不让我进以外,其他地方都让我打扫。” 芙蕖在府上待久了,脸皮也厚实人也圆滑起来,府上每个人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知道谢词安不在侯府上,胆子也愈发大起来。 她步子轻盈,正向书房廊芜的迈时,就听到身后余亮的抽刀声,才停下来。 脸色一白,不满地抱怨两句出了雾冽堂。 回到衙门,余亮就把此事报给谢词安,并问道:“侯爷,我们已摸清她的底细,还要留到何时?” 芙蕖刚到侯府不久,谢词安就让人查出了她的底细,是东宫太子的人安排进来的。 如今太子正处劣势,之前都没让芙蕖打探到任何消息,也没机会暗害谢词安。 余亮认为不该再留,免得到他眼前来烦他。 谢词安头也未抬,淡淡说道:“那个叫若辰的,给她安置个可靠的去处。至于芙蕖先留着,还有用处。” “是,属下这就是办。” * 话说陆伊冉装晕也只能装一次,江氏依然要出门去。 陆伊冉就只好把真实情况告诉自己母亲。 江氏听后发愣半天,不敢相信。 第96章 陆伊冉为了让江氏看明白,当天就让府上机灵的小厮去打听到了。 外商放话,如果愿意卖绸缎制作手艺的,他赠一件玉器铺子。 句句与陆伊冉说得分毫不差,江氏这下才知道,自己差点落入别人的圈套。那人不但想要她手上的绸缎,还要她家的手艺和秘方。 当年青阳还是个小郡县,没有如今这般繁华广袤。不兴丝绸生意,大都是制作棉布。 江氏曾祖父不甘落后,外出几年才学到这门手艺。他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带动了青阳的丝绸生意。 几代下来,经手的人一多,被不少伙计偷师。 但制作工序繁琐,少一步都不行。他们没得真传,不是晕染不行,就是刻丝不行,或者是别的问题。 做出来的丝绸,价格上不去,只能低价出售。 一试他们的手艺就露了馅,那外商也看不上。 江家丝绸最出彩的就是晕染。 尤其是江氏曾祖父自创的几色兼一,在尚京都有名。 陆伊冉外祖父去世前,把秘方一分为二给了江氏和她哥哥。 后来丝绸生意一年不如一年,江氏哥哥身子不好,也不看重。干脆用另一半秘方,换了江氏几间铺子,这门手艺就落在了江氏一人手上。 现在,就只剩下她们一家正主了。 那人早晚要找上门来,陆伊冉不担心手艺泄露出去。晕染的每一缸,都是江氏亲自按照秘方上配料和方法调制。 “娘亲,你别担心。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如今也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一切小心行事就行。” 陆伊冉神色笃定,“况且,我大概也知道了,那个外商究竟是何人了。” “是何人?”江氏这边还没缓过神,陆伊冉又爆出另一个惊天大瓜。 这还是她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吗?江氏突然觉得,她好像有些看不透自己的女儿了。 “他就是琉璃街,隔壁新开玉器铺子的游掌柜。” 新开的玉器铺子,江氏自然知道,却没人告诉她,那个掌柜原来大有来头。 他这样的身份,一般都不会当众出面,自己女儿又是如何不声不响知道的。 陆伊冉迎上她娘亲探究的神色,俏皮说道:“他亲自告诉我的,” “这样奸诈狡猾的人,如何会据实相告,你莫不是在糊弄我。”江氏见陆伊冉到这时候了还神神秘秘,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呵斥起来。 陆伊冉只好耐心解释:“都是左邻右舍,别人家一根针都没送,他却送一对珍贵的红玛瑙耳铛给我们。” “为什么送我们一副红玛瑙耳铛,样式和成色,是不是和你之前死当的那对极为相似。” “先与我们拉近关系,让我们放弃警惕,而后出其不意,目的不就是为了你手上的晕染秘方吗?” 江氏一阵后怕,那日陆伊冉拿回耳铛后,她迫不及待试戴起来,的确起了上门拜访结交的心思。 第50章 第五十章提醒 陆伊冉拿回那副耳铛后, 本想把疑惑告诉母亲。 却意外得知,她母亲在银两周转不过来时,以两千两银子死当了, 她最喜欢的那对红玛瑙耳铛。 小时候, 陆伊冉悄悄拿出来佩戴时, 被江氏训了一顿,所以她觉得熟悉。 “母亲,你别担心,幸运的是他的阴谋诡计,我们能提前识破。” “还是我的冉冉聪慧, 要不是你及早留心,只怕我们也就这般稀里糊涂上了当。” 不知不觉, 陆伊冉已经成长为, 江氏慌乱无措时的主心骨。她的沉着冷静让江氏倍感欣慰。 “娘亲,别急,我们一切按兵不动,” “该急的是他们?爹爹过不了多久, 就回来了,他们胜算不大。” 她既是在安抚自己娘亲, 也是在鼓励自己。 这日,陆伊冉刚到铺子,一位穿着朴实,却蒙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 一进铺子,挑几样绸缎料子后, 犹豫不决地又放回原位。 目光直愣愣看向与伙计正在说话的陆伊冉。 云喜见她不买绸缎, 直勾勾看做自家姑娘,忍不住上前询问她有何事。 “我想给我家公子买料子做衣袍, 不知怎么选你们汉人的料子。” 她语速急满,揭下面纱后,露出一张美艳的脸庞,是一个胡人姑娘。 看到云喜一愣。 在尚京她们经常看到胡人,可在青阳,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美艳的胡人。 陆伊冉也发现了那女子,听到了她与云喜的谈话,笑意盈盈走到她面前。从货柜拿出一匹鸦青色、一匹月白色、一匹宝蓝色,还有一匹暗红色,放到那姑娘面前。 “这些都是男子做衣袍的料子,不知姑娘喜欢哪匹?” 她当即就选了月白色。 又询问起如何缝制。 云喜不解,“这位姑娘,你既然不熟悉做衣袍,可以去成衣铺子挑选一件。” “可我想亲手做给我们公子,他帮了我很多。我想感谢他,你们能不能教教我?” 云喜和伙计一脸蒙。 “自然可以,不过,你得自己到我们铺子来。” 第97章 “好。”胡人姑娘,犹豫半天答应道。 回到宅院后,那姑娘立马让人为她准备沐浴的花瓣。 她急忙脱掉她刚刚那身棉布褙子,取下头上的面纱,露出她的真容。 这位胡人姑娘就是游韶的侍妾阿依娜。 她一个人在浴室许久才出来,换了一身绫罗水红襦裙。 问了声丫头:“韶郎人呢?” “公子在书房。” 书房中的游韶,正在交代下人差事,听到脚步声,他随即挥退。 见到阿依娜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刻,他又恢复到温柔如水的样子。 “你骗人,她人很美。” 心中暗道,关键是她身上很好闻。 阿依娜对自己的美貌十分自负,游韶身边的女人不少,唯独她能留得最久,美貌就是她最有力的武器。 唯一让她自卑的就是她身上的味道,每次见游韶前她都要用花瓣沐浴,全身涂遍香粉。 游韶一脸莫名,把人抱到怀里,“我何时骗过你,我的阿依娜才是最美的。” “我今日见过你说的陆家娘子了,她人很美。” 游韶脸色一变,声音也不如刚刚温柔,“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僭越了,阿依娜。” “我也是担心你,就怕你这次完不成任务,你祖父会把管家权传给你的其他几位兄弟。” “到时,你一辈子就得看别人的脸色,受他们的气。” 游韶脸色一沉,推开阿依娜,不悦道:“你这样贸然出面,会打乱我的计划。” “我也是想帮帮你。”见游韶有些不耐烦,阿依娜眼眶一红。 不过这次游韶并没来哄她,反而发了火,“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阿依娜你要记好自己的本分。” 说罢,愤怒离去。 游韶是西楚人,他本名叫关韶。 是西楚皇商关家的二房长孙。 关家在西楚的曾在,犹如大齐的穆家。 如今关家掌家人是他祖父。关老太爷年事已高,想把管家权传给自己几个孙子。 要求便是几人要在一年之内,开拓一项关家之前没有涉猎的生意,并做出成绩来。 他让人提前写好这些生意,让孙子们抓阄决定。 关韶就抓到了丝绸。 西楚冬季漫长夏季短暂,大都以皮料为主,他祖父也是考验他的能力和耐心。 从河西开始一路往南,到了青阳,绸缎手艺才开始盛行起来,尤其听说江家的晕染手艺最好。 这是别人的祖传秘方,怎么会轻易给。 于是关韶做了两手准备,到时就算拿不到制作绸缎的手艺,得不到管家权,也能狠赚一笔到充盈自己的私库。 对自己祖父交代的事,也算尽了心。 他计划趁青阳绸缎不景气这两年,把绸缎全部收买,等绸缎紧缺时,他再高价买回青阳。 再靠低价收购药材,才高价买回西楚,赚中间的高额利润。 西楚的土地坚硬,盛产矿石,不适合种药材。都是从大齐和邻邦国家贩卖,价格昂贵。 他没想到是,阿依娜居然主动找上了门去。 关韶冷嗤一笑,自己把她宠坏了,让她一个胡人侍妾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竟然妄想就是成为他的正妻。 出了宅院,关韶的马车直奔汪府。 汪树听到通传后,让人把关韶请到正厅,片刻后他才款款而来。 “汪大人,你让游某办的事,都办好了。不知汪大人答应游某的事,何时兑现。” “游公子是在质疑本官的能力吗?” 汪树就是青阳的土皇帝,听不得半句对他不敬的话。 他大腹便便,精明的小眼睛此时正不悦地看向关韶。 “质疑不敢,不过游某想提醒一下汪大人,县令大人这几日就要回青阳了,只怕到时我们的计划越来越艰难了。” 游韶也不惧汪树的嚣张,他十五岁就混迹名利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与汪树两人是利益关系,汪树拿了他的东西,而他这边却迟迟没有动静。适当地提醒,一点也不为过。 “游公子别急,本宫等的就是陆佩显回青阳,不出十日,我就能让他夫人交出手艺和秘方如何?” “好,那游某就先回去等大人的好消息。” 游韶走后,汪树阴沉着一张脸,旁边伺候的人说道:“老爷,要不要奴才带人去收拾此人,给他长点记性。” “现在还不是时候,此人看似只是一个出手阔绰的商贾。但身份绝不简单,不能鲁莽行事。” 汪树背后的靠山看似是陈劲舟,实则是皇后娘娘,他敛的财,有一部分是进了谢词微的私库。 游韶一出手就是金银珠宝,并为府上每个女眷人手一套宝石头面,有几人不心动。 还有价值连城的东珠,他一送就是两颗。 汪树只敢自己留一颗,另一颗,让人专程送到尚京皇后娘娘手上。 游韶不会心疼,他用的都是关家的财。成功了他名利双收,不仅能成为管家人,自己也能狠赚上一笔。 第98章 不成功,他也不亏,他还有别的方子自保。 尚京城外军营 余亮从官署区办差回来后,神色有些不对,杵在谢词安桌案前半天不动。 “有何事说吧。”谢词安正从练武场回来,手持茶盏,漫不经心问道。 “侯爷,夫人在御街的铺子惹上麻烦了。” 午时,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御街上的行人也是着急忙慌往家赶,偶有两个想进来躲雨,被路人劝走。 前堂的伙计啐一口,“不进来更好,都是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东西,冤枉我们。” 昨日,有人到他们铺子来闹事。说是喝了他们铺子的暑汤,中了毒,上吐下泻,到现在都没好。 经此一闹,生意也是一落千丈,昨日的糕点没卖出去一块。 今日陆叔又让肆厨重做糕点和暑汤,依然没一个客人上门。 伙计哀叹一声,正想抽空打个盹。 一辆马车停在了铺子门口,伙计一看来人,困意立马烟消云散。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弱弱喊了声:“谢,……都督。” 谢词安踏进铺子,环视一周,进了后堂。 厨房里陆叔和两个肆厨,看着堆在橱柜上的糕点和暑汤,也是一筹莫展。 “陆大哥,只怕这生意是做不成了,今日就关门吧。”牛婶看着辛辛苦苦做的东西,被人嫌弃心中也不好受。 这些暑汤,还是去年她和陆伊冉辛辛苦苦自创出来的,这样一桶一桶倒掉,心疼得很。 “谁说关门,生意照样做。”谢词安笃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叔震惊得直发愣,还是牛婶慌忙中扯了扯他衣袖。 “侯……爷,你怎么来了。” 陆叔战战兢兢迎上去。 “我怎么不能来。以后你们铺子里有事,记得来寻我,莫要让你姑娘知晓。” 陆叔半天才迟钝应了声:“嗯。” 谢词安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脸上神色也柔和起来。 果然和他记忆中,桃花糕的味道一样。 他们刚成婚时,夏日回来,陆伊冉必会给他做上一碟。 那时他不懂珍惜,还嫌弃太过甜腻。如今想吃她亲手做的,却没有机会。 脑中出现,陆伊冉汗流浃背,忙碌的身影, 谢词安忙背过身去,眼中已依稀有泪。 片刻后,他唤进余亮和十几个皇城司的侍卫。 他们个个动作麻利,不到一刻钟,这些糕点和暑汤全部被包好带走。 陆叔和肆厨一脸不解。 “糕点和暑汤继续做,最晚到酉时,就有客人上门。” “去忙吧。” 见陆叔还一脸懵,谢词安出声催促。 “小的们,一切都听侯爷的。” 余亮带着侍卫们,从皇宫内苑送起,上到贵人嫔妃,下到宫女太监,连侍卫们人手一份。 皇宫送完,又去官署衙门送。 糕点还没送完,铺子就有客人陆陆续续上门。 她们声称,宫中的贵人和官爷们都敢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果然傍晚时分,铺子生意又恢复到忙碌的状态,还有皇城司的侍卫们来帮忙。 这下,就更不敢有人造谣中伤这铺子了。 同时,谢词安也去了趟宫中华阳宫。 谢词微正在恼火谢词安搅了自己的好事,正想找他问个清楚,他却自动送上门来。 “二弟,你最近的行为,让本宫很是不解,你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自己人。” 谢词安恭敬施礼,回道:“娘娘不必提醒,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臣今日来,就是有一句话想告诉娘娘,别动臣的夫人,臣不会再袖手旁观。”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威胁 谢词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词安竟然为了陆伊冉出言威胁自己。 “二弟,你最近是不是魔障了。她人都不在尚京,你还这般维护她。你为了一个外人, 难道连谢家的祖训都忘了。” “她不是外人, 她是我的妻。”谢词安一脸怒意, 眼中再无敬意,目光冰冷。 看的谢词微一愣, “谢家的祖训,臣一刻也不敢忘记。大是大非面前,臣自然与娘娘为伍, 但也希望娘娘谨记一点,凡事莫要过火, 否则 臣也无能为力。” 说罢, 谢词安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谢词安离开许久,谢词微才醒神,气急败坏一阵乱摔。 霹雳吧啦, 吓得殿内伺候的宫女们龟缩成一团。 “陆家那两个贱人,总有一天, 本宫会亲手了结她们。不能让那两个贱人,坏了本宫的大事。” 她眼神狠厉,像是淬了毒的刀刃,扫向谢词安离开的方向。 御街这家店铺,离官署区极近, 几步路就到。 地段也好又居中, 街坊巷口一出来,就能看个这个铺子。 本是孝正帝亲祖母的嫁妆, 后来皇上把几个铺子一并给赏赐给皇后及几位贵妃。 谢词微相中的就是这家店,找皇上提过几次。皇上并未答应,声称这家店是特意留给长公主的。 皇后和其他嫔妃信以为真,半年后,才知孝正帝把这间铺子给了安贵妃。 第99章 陆伊冉大婚时,安贵妃又当嫁妆给了她。 谢词微看重这间铺子,做什么生意都十分红火,就想用点手段占为己有,却让谢词安给搅和了。 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 陆佩显父子俩是八月十四这日到的青阳。 没看到陆伊卓的人,江氏才慌了神。 陆佩显只淡淡回了句,陆伊卓不愿回青阳,有谢词安在京城照顾,让江氏放心。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气得江氏差点当场发作,要与陆佩显誓不罢休。 老太爷知道自己儿媳的性子,下了船就让人把自己送回老宅,走时给陆佩显,留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一回到陆宅,个个大气都不敢喘,知道江氏要发大火。 陆伊冉亦步亦趋跟在陆佩显身后,就怕她娘没轻没重伤了她爹爹,随即又让人把循哥儿抱来,才把她的怒火给平息下来。 陆佩显见江氏起色不是很好,默然半天,把陆伊冉母子俩支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中,阿圆已迫不及待,想让陆伊冉拆开,老太太给她们带的东西。 包袱里有循哥的衣衫,还有给陆伊冉调理身子的药材,甚至还有几副秦大夫给开的方子。 陆伊冉一脸莫名,不知她爹爹一口随意的谎言,却让老太太记在了心上。 最底下是一个紫檀木的匣盒,陆伊冉缓缓打开一看。 听到阿圆和云喜一阵抽气声。 陆伊冉把账本一看,全是谢词安的私产。 宅院、商铺、田产和银票,除了尚京的,老家陈州,甚至连青阳的都有。 “侯爷……他原来这么有钱。”云喜喜上眉梢,惊讶道。 阿圆嘿嘿一笑,“现在这些都是给姑娘的,姑娘手上越来越有钱,我的五色糕就自由了。” “你这脑瓜子,成天就想着吃。” 两人打打闹闹。 陆伊冉却没多大变化,她沉吟许久不作声。 心中冷笑,她需要这些的时候,他不给,等过了又有何用。 迅速锁好匣子,哐当一声扔进妆奁里。 阿圆不死心继续翻包袱,又翻出一封信。 一看字迹,陆伊冉就知道是谢词安写的。 想着也没什么好话,看都不愿看一眼,扔一旁。 却被循哥儿撕开,露出‘定不可食言’几字。 心想着她什么也没答应,怎么就食言。 陆伊冉不确定的,从循哥儿手上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提醒她,十日就要给他写一封信,不然就断陆伊卓一天水粮。 以他来青阳做的这些荒唐事,陆伊冉还真不敢保证,倒霉的可是她的弟弟。 心中气愤骂道:“谢词安,你个大混蛋。” “爹爹不是坏蛋。”循哥儿,小嘴一瘪,立马反驳。 看他想哭又没哭的样子,陆伊冉心疼坏了, 抱起来,哄道:“娘错了,娘不骂了。循哥儿的爹爹不是坏蛋,他只是回京了,过几日就回来看我们。” “爹爹回来。”循哥儿听后,才高兴地笑起来。 “回来,回来哄我们的循儿举高高。” 看着自己儿子越来越像谢词安的那张脸庞,陆伊冉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与他的这段孽缘,受苦的却是孩子。 为了不连累陆伊卓,陆伊冉连夜就给谢词安写了信。 内容说的都是让谢词安劝陆伊卓回青阳,并警告谢词安敢虐待自己弟弟,就马上在青阳给循哥儿找个爹。 结尾一两句提的循哥儿,至于她自己半句没写。 次日一早,就让府上的小厮送去了驿站。 早膳时,陆伊冉见自己娘亲脸色如常,她也不知道自己爹爹,是如何说服她娘亲的。 以为两人也和自己一样,不愿欠谢词安的人情,开口说道:“爹,卓儿总缠着谢词安也不是办法,我写信让他劝卓儿回来。” “冉冉,我和你娘商量好了,同意卓儿留在尚京,他的事你以后也莫要管了。你写信给谢侯爷还是多提提你自己和循哥儿的事。” 陆伊冉一脸懵,视线在爹娘两人来回巡视。两人就像商量好似的,找不出一丝破绽,不解释也不多提一句。 “冉冉,我们先要应对眼下的事。”江氏一边给循哥儿喂米粥,一边绕过话茬。 江氏昨晚,已把她们近日遇到的情况,告诉了陆佩显。他倒不急,手艺和秘方都在他们自己手上,这也抢不走。 爹娘默契十足不愿让她多管,她也只能暂时放弃。 随后,她不顾江氏地劝阻,又向自己爹提起袅袅的事。 还没说完,就被陆佩显打断,反问道:“你知道胡姑娘,要嫁的人是谁吗?” “谁?” “汪树。”陆佩显无奈道 陆伊冉气得忽地起身,震得她面前的粥碗一晃,“怎么又是汪树,真是该死。” 这些年汪树纳的妾室,远远超过孝正帝的妃子。他专挑十四五岁的黄花大闺女下手。 有的是送的,有的是强抢。 自从他正妻去世后,再也没了管束,彻底放纵自己的私欲,让不少妙龄姑娘遭了殃。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儿子也是有样学样,正妻都没有,就开始荒唐起来。 第100章 他的女儿在青阳,也是个小魔头。动不动就用鞭子抽人,陆伊冉也惨遭过她的毒手。 汪树是震远镖局的重要客人,胡镖头不敢得罪汪树。 况且,如今是他继妻当家,又不是她自己生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冉冉,爹爹不能与他抗衡,他后面有皇后娘娘做靠山,谁也动他不得。”陆佩显一脸为难,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袅袅我必须救。” 陆伊冉不想看着一个无辜女子,被汪树毁了一生,到时自己只能空留自责。她不顾身后陆佩显和江氏地阻拦,出了膳厅。 静下心来后,陆伊冉思虑一番,让人把七月叫来。 七月被陆伊卓丢下后,整个人消瘦不少。萎靡不振,耷拉着脑袋来到陆伊冉院中。 “大姑娘,找小的来有何事吩咐。” “如果,我有法子,让你去尚京找卓儿你可愿意。” 七月一听扑通一声跪在陆伊冉面前,喜极而泣,回道:“小的做梦都想去找少爷,无奈夫人不准,大姑娘有办法,小的做牛……” “不让你作牛作马,你只要把震远镖局夫人,是如何对待她继女的事告诉我就行。” 原来袅袅继母刘氏,只是他爹买回来的一个妾室,袅袅生母坏了身子。不能为胡镖头再生育子嗣,就买了她。 后来她如愿为胡镖头生下儿子,仗着胡镖头的宠爱,在胡家作威作福,经常欺负袅袅母女俩。 袅袅生母性子懦弱,整日郁郁寡欢,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丢下袅袅一人。 胡镖头把刘氏扶正,这也促使刘氏愈发嚣张起来。 对袅袅打骂是常事,经常还不给她饭吃,让她做苦力。 镖局的老镖师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有陆伊卓次次出手维护袅袅。 要不是陆伊卓从不像别的镖师那样,每年都要求加月钱,只怕刘氏早就不要他了。 陆伊冉没想到这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每日过的却是这样的日子。也更加坚定了她要救出袅袅的决心。 次日一早,陆伊冉穿着华丽的绫罗襦裙。头上插满玉簪,和点翠镶宝石步摇,一身珠光宝气。 看得云喜和阿圆瞠目咋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们姑娘,以往进宫都没这么浓重过,不知今日她要去何处? 陆伊冉扔给她们一人一顶纱帽,出府时,只对两丫头交代道:“把纱帽带好,今日看我眼色行事,一句话都不要说。” 马车在震远镖局大门口停下。 云喜和阿圆没想到,她们姑娘竟然主动找上震远镖局的当家夫人。 刘氏一见陆伊冉的穿着和派头,态度也恭敬起来。 当即把人就请到客厅,还让丫头上了好茶。 “不知姑娘要押何物到何处?我夫君近日不在府上,远处只怕去不了。” 胡镖头的继妻刘氏,长相圆润,肤色白皙,颇有几分姿色。 陆伊冉神色如常,大方回道:“不出远门,就在青阳。我不得空要出趟远门,得找一人,陪我祖母在青阳游玩几天即可。你打算要多少酬金,说个价。” 刘氏从未听过这样的买卖,有些迟疑,她身旁一位老妇人忙扯她袖子提醒。 陆伊冉猜到,这老婆子应当就是,七月口中是刘氏的娘。也是她,抢袅袅娘的嫁妆,还霸占袅袅的闺房。 “看姑娘家世,应当有丫头照顾吧,为何非要雇我们镖局的人。”刘氏不解问道。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喂养 刘氏既然能掌家, 也有些见识,一两句话也不能让她信服。 “是有丫头照顾,但她们都笨手笨脚, 不讨我祖母喜欢。” “我表妹, 也就是你们青阳大名鼎鼎的汪家大姑娘。她建议我来你们镖局雇个人。” “她说你们府上, 就有个长相喜气的姑娘,我才来的。不然,我如何晓得你们震远镖局的大名。” 陆伊冉一出口就是尚京口音,又听说是汪大姑娘的表姐。刘氏两眼激动,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姑娘可是尚京城中, 陈尚书家的大姑娘。” “既然这位娘子已猜出我的身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正是我本人。” 陆伊冉随口一句, 却不知后来给陈若芙,惹下的可是个大麻烦。 刘氏母亲忙凑近刘氏耳语一番,两人脸上神色越发兴奋。 “这位夫人,生意你接不接, 不接我就走了。” 陆伊冉作势不耐烦起来,欲要起身离去。 刘氏母女见状, 赶紧安抚起来。 “接,我们接。价钱,贵人看着给就行。”那老婆子圆滑得很,巴结之意实在明显。 “只要人我满意,价钱少不了你们的。” 片刻后, 刘氏的丫头就把袅袅带了过来。 见到她本人那刻, 陆伊冉心中止不住一酸。 才过去几日,袅袅消瘦了不少, 穿着一身粗布襦裙,挽起衣袖的手臂上,又新添了许多乌青的印子。 她低垂着脑袋,脸庞通红,一身汗水湿透衣裙。看到正厅的刘氏,不敢靠前嗫嚅道:“母亲,我把你们的衣裙都洗干净了,求你别打我了。” “贵人面前,不可乱说。”刘氏的母亲当面呵斥,并把人拉到陆伊冉面前。 第101章 陆伊冉忍着泪流和心疼,出声道:“不错,就是瘦了些。” “我雇她十日,给你们三百两银子如何?”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母女俩以为搭上了贵人,高兴得不得了。 这三百零银子,可以雇十多个镖师跑一年的镖。 接住陆伊冉从头上取下一支金簪,随手递给刘氏,“这位小姑娘,我祖母定会喜欢,一点心意,还望夫人收下。” 母女两人眼中贪婪之色骤起,也顾不上细看,陆伊冉要她画押的文书。 刘氏草草按上自己的手印,把文书往怀中一揣,迫不及待把发簪往自己头上插。 袅袅既是在害怕也不敢反抗,收拾好自己的包袱,跟着陆伊冉三人上了马车。 马车里,她缩在角落无助地望着她们,可怜又委屈,当三人露出本来面目后。 袅袅才敢哭出了声,她紧紧抱住陆伊冉半天不撒手。 主仆三人,也止不住泪流。 等袅袅平息后,陆伊冉才道出事情的经过。 “袅袅,你在青阳还有可靠的亲戚吗?” “没有了,我娘走后,再也没人对我好了。”袅袅说到伤心处,又哽咽起来。 阿圆拿出糕点,她两口就吃完一块,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几顿没用膳。 看得她们心中不是滋味。 “那你此刻最想见谁?”陆伊冉又继续问道。 “我……我想见陆伊卓,除了我娘以为,只有他对我……”袅袅红着一张脸,说到最后已没了声音。 “那我今晚就让人送你去找他可好,青阳你不能待下去了,等你继母醒过神来,再找到你。只怕……” “姐姐,你帮帮我。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回家了。” “好。姐姐已经为你想好了出路,去尚京。”陆伊冉神色坚定,取下头上的梳篦,梳好袅袅凌乱的头发回道。 当晚陆伊冉,就把七月和袅袅送上了去尚京的客船。 在码头,袅袅看到七月那刻,心才踏实下来。 送他们到尚京的人,陆伊冉安排的是暗卫如风。 谢词安走时就交代过,他留下的人,任她随意差遣。 看着客船慢慢驶出港口,陆伊冉三人才转身离开。 “姑娘,老爷和夫人知道了此事怎么办?”阿圆是个老实人,这是她们第二次骗人,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所以,此事绝对不能让她们知道。” 阿圆苦着一张脸,陆伊冉立马用手抚平,“这是善意的谎言,必须得瞒,不然今年的五色糕都没了。” “姑娘放心吧,为了五色糕,她一定能瞒得住。”云喜也忍不住打趣道。 * 当三人,顺利抵达到尚京时,已是十日后。 谢词安听到余亮来报时,神色冷淡只吩咐了一声:“把人先安置在木香院。” 这两日谢词安整日冷着脸,余亮也不敢多问,就连如风有事禀告,他都不敢再提。 能让谢词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人,只是远在青阳的陆伊冉。 谢词安那日收到她的来信时,心中欢喜的不行,迈书房廊檐下的石阶都失了沉稳,恨不得一步跨进去。 拆开一看,她自己的事半字未提,竟说还要给循哥儿找一个爹。 一盆冷水浇下来,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拆信前有多欢喜,拆信后就有多沮丧气愤。 要不是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只怕恨不得,当时就要去青阳找她理论。 惠康坊这边,当陆伊卓看到,七月和胡袅袅两人,猝不及防出现自己眼前那刻,以为是在做梦。 “你们怎么来了。”他不确定地喃喃出声。 “少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七月,七月可从未离开过你呀。” 七月扑过去,一把抓住陆伊卓的两手就不放,两人一起长大,从未分开过这么久,这是第一次。 七月哭得满脸泪水,这一刻陆伊卓才相信是真实曾在的。 自从下定决心,要在尚京站稳脚跟时,他不曾有一丝懈怠。 谢词安特意为他请了武师,有空时,也会主动找陆伊卓切磋。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陆伊卓还是想家,想家里的人。 有七月在身边,他当然高兴。 “以后不会了。”陆伊卓拍了拍七月湿漉漉的脸说道。 抬头又看到站在角落,一脸羞涩的袅袅。 “你也跟着胡闹,这样偷跑出来,那我爹娘不就有麻烦了。” 胡袅袅红着脸不作声,七月忙答道:“少爷,不会的,大姑娘已经料理好了。” 而后,七月把事情前前后后才说明白。 陆伊卓有些内疚,他上次答应过的袅袅事,没做到,反而责怪起她来。 看了眼胡袅袅,陆伊卓讪讪然道:“是我错怪你了,这里一切有我姐夫,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嗯。”胡袅袅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踏实应道。 当谢词安傍晚回到院中,看到就是,不仅有人为陆伊卓打扇擦汗,还有小小佳人做伴。 余亮轻咳一声,三人看清来人,忙起身。 “姐夫,你回来了。”陆伊卓欢喜喊道。 第102章 七月和胡袅袅,则是畏畏缩缩地立于一旁,不敢出声。 “姐夫,他们是我……” “我知道,以后就让他们安心跟着你。”谢词安打断道。 “不过,卓儿,你切记不可荒废正事。” “知道了,姐夫。” 有了谢词安一句话,陆伊卓也算吃了定心丸。 正当,谢词安转身离去时,胡袅袅弱弱地说了一句:“你就是循儿的爹爹,伊冉姐姐给你带了东西。” 晚上谢词安躺在伊冉苑香软的床榻上,手上拿着陆伊冉亲手为他缝的腰带,心中的不快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陆伊冉打一个耳光,再给他一颗糖吃,就能安抚他受伤的心灵和深埋的戾气。 今晚他又能安然入睡,要是梦中能有陆伊冉就更圆满了。 在无数个分离和思念的夜里,他就是这样,靠一点点与陆伊冉有关的东西,来喂养自己那颗孤寂难耐的心。 奉天殿内。 孝正帝看到谢词安呈上来的谍报,脸色凝重。他挥退其他官员,唯留下谢词安一人。 “朕想听听,此事,谢爱卿有何高见?” 昨日半夜从河西传来的消息,秦王与西楚三皇子这几日往来密切,三皇子对外声称,与秦王切磋棋艺。 却另有传言三皇子有意,让自己胞妹景安公主嫁秦王的打算。 西楚三皇子母族虽微弱,他本人能力出众,深得西楚皇帝看重。 秦王正是而立之年风度翩翩,他王妃病逝多年未娶正妃,后院中只有几位侧妃。 驻军又在河西,与西楚相隔不远。此事若成,大大增加了秦王的势力。 倘若秦王有异动,河西到尚京隔着大齐的诸多郡县,没有一点兵力保障。 各个郡县驻守的那点兵力,还不够他的精锐兵摔摆。 一次一次刺杀,孝正帝早就留了心眼,做了十足的准备。 早在两年前,让人已秘密开通了,从尚京直达丘河的漕运。 丘河是一处地势险要的山林,与河西城只隔两个郡县。 从尚京到此处,不用在码头靠岸,官船三日便可到达。 皇上的这些举动,如何逃得过谢家的暗探。 谢词安心知肚明孝正帝的用意,果断回答:“回皇上,臣没有高见。臣只想说,陈州军安营扎寨的地方可以换换了,至于换到何处,全凭皇上做主。”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呀。” 孝正帝刚刚还苦恼不已,谢词安一句话,就能让他龙颜大悦。 “爱卿这次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只要是朕能办到的都会让你如愿。” “为皇上分忧是臣的本分,臣不敢要赏。”谢词安平静回道。 孝正帝正愁,要如何才能说服谢词安。谁知,他却答应得这般干脆,倒是让他十分意外。 “这样一来,一段时日内,只怕爱卿要两头奔波,可要受累了。” “臣不敢喊累。” 这本就是他事先猜到的,不然他哪会那般洒脱,把陆伊冉母子俩留在青阳,一待就是一年半载。 一月中半月的公务在丘河,从丘河到青阳只要两日的路程。 缩短了原来一半的时间,还能兼顾到公务。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美男计 镖局这边, 汪树派人到府上来接人时,刘氏才反应过来,早过了十日。 心中一慌, 刘氏才说出缘由。 汪府的下人们一愣, 表姑娘何时来的青阳, 他们都不知道。 这时胡镖头也察觉出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提醒刘氏把雇主文书拿出来,两人一看几乎傻眼,明明就是一份卖身契。 刘氏这才反应过来,上了当。 哭诉无门, 还得罪了汪树,家中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后来胡镖头, 找来家中的丫头一问, 方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知道是母女俩是贪图人家的钱财,才上的当。 他悔恨交加,气得一脚把刘氏踹翻在地。不解气,又狠狠给了刘氏两个大耳光, 打得刘氏耳朵嗡嗡作响。 对她的忍耐也达到了极限,当即收回她的管家权。 不由分说, 把刘氏的老娘赶出了家门。 苦寻无果到县衙报官,不但被衙役赶了出来,还遭到周围邻居的谩骂。 骂他不是人,害死结发之妻,任由继妻虐待女儿。 胡镖头闷不吭声反驳不出一句, 的确是他自己活该。看着茫茫人海, 失声痛哭起来。 晚上陆伊冉回到府上才听说此事,她不动声色。江氏有些内疚, 更多的是唏嘘不已,感叹袅袅的命运悲惨。 陆伊冉在一旁暗道,只怕以后惨的不是袅袅,而是刘氏和胡镖头。 在青阳得罪了汪树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次日,陆伊冉到铺子时,阿依娜已等了许久,身旁还带了另一个丫头。 上次陆伊冉就猜测她和游韶是一路人。 两人都不是青阳人,前后出现在自己铺子,都是超乎寻常的要求。 就连气味都相同,那种香粉的味道,是陆伊冉从未见过,可见两人关系亲密。还有她一双纤纤玉手,皮肤白嫩光滑,那是做丫头的手。 一个不是真心学做衣袍,一个不是真心教徒弟。 第103章 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 “听说陆娘子母亲手艺很好,不知何时能见到她本人,阿依娜也想和她学学。” 她说的青阳话,一点也不通畅,听得陆伊冉很费劲。 她莞尔一笑,柔声道:“我娘亲有很多手艺,不知道你想和她学什么?” 阿依娜目光一闪,随即答道:“自然是学缝制衣袍。” “我还以为你要和她学晕染了。毕竟找她学艺的,都是冲着这门手艺去的,可惜她不收徒。” 陆伊冉看似与她笑言,实则是挑衅和试探,就想看她能忍多久。 “陆娘子说笑了。”阿依娜手一抖,手上的剪刀险些戳伤自己。 陆伊冉眼睛微眯,打量一番阿依娜。教她裁剪料子后,又继续问道:“听姑娘的口音和隔壁游掌柜极为相似,莫非两位认识。” “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认识那样的贵人。” 阿依娜有些招架不住,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你不认识他,如何知晓他是贵人。” “这……陆娘子今日好似心情不好,那我改日再来。”阿依娜被噎得无言以对,只好借故离开。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主动找上门来,本以为陆伊冉就是个简单的生意人。 和关韶身边的那些女人一样,除了长得好看以为,都不是她的对手,想着主动接近说不定就能套出秘方的事。 自己在关韶面前也多了一份筹码,那承想,这个陆娘子,有些难对付。 还不等她开口,对方好似已经把她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姑娘有些好奇。毕竟像姑娘这般貌美的女子,别说男人,我这个女子都喜欢。” “多谢陆娘子夸奖。” 阿依娜脸色一红,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调戏,脑中做不出多余的回应。 “看姑娘这般用心,应当不是做给你家公子的,倒像是给你情郎的。”陆伊冉见她已失了沉稳,露出一丝慌张,打趣道。 “陆娘子真会说笑。” “我没说笑,要不我们来打个赌,你今晚就和我回家。来找你的就是你的情郎,不来找你的就是你家公子,说不定那人我还认识。” “正好也问问我母亲,愿不愿意收你这个徒弟。” 两个问题后,阿依娜彻底慌了神,她不敢再正面回答。拿着裁剪好的料子,慌张离开。 看着阿依娜落荒而逃的身影,陆伊冉基本确定两人是一伙的。 一路上,阿依娜都在想,自己是何时漏的破绽,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自己的目的没达成,反在对方手上吃了瘪。 关韶这边也出了状况,家奴来报,说种到地里的药材种子,全被人刨了出来。说是番邦的种子不敢种,伤了地日后种什么死什么。 他不信,驱车到城郊的地里一看,果然前几日看着人种进去的种子,如今都是一个空的坑。 “究竟是谁传的谣言?去给我查。”关韶恼怒道。 同时,汪树这边也收到了消息,他赶到现场,强制让租赁的农户们重新种上。 却无人敢再试。这土地,大都是他们从雇主手上租赁的,真伤了地,他们可赔不起。 这种子农户们也没见过,宁愿不赚这银子,也不敢擅自去试。 汪树猜测是陆佩显指示人做的,当即就赶到了县衙。 见陆佩显还能气定神闲地处理公务,火气噌地往上冒,他何时受过这种憋屈。 “陆大人好的很呀,本宫为农户谋条财路,你却要断他们的财路,把财神爷往外赶。” “明日本宫就向皇上奏明此事,你就等着被罢官吧。” 陆佩显让人为汪树看好茶后,答道:“大人请息怒,这事你冤枉下官了,下官根本不知此事。” “但下官也想劝大人,种药材不保险。种几年,最后卖的银子,能不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也不得而知。” “丝绸价格上不去,桑树没了可以种粮食。向主家交粮后,还能让农户们果腹。” “谁给你的胆子,敢质疑本官。”汪树把香几一拍,起身吼道。 在青阳他从来说一不二,陆佩显只有听从的份,今日既然还敢与她理论。 上次带上儿子上门道歉,纯粹是看在谢词安的面上。 眼看陆佩显的女儿迟迟没回尚京,他料定谢家也不会再为陆佩显出头。以后他整治陆佩显也就更不用顾及了。 “下官不敢,下官只想提醒大人,青阳本就是以养蚕和粮食为主。这样大范围种药材实属难有保障。到时闹出大动静,只怕你我二人都难辞其咎。” “此事本官已定,没什么好说的。至于这谣言是何人所传,本官自会找出来,定不会轻饶。” 他来找陆佩显不是与他商量,而是另有目的。陆佩与他哆嗦一大堆,倒让他显得理亏。 农户们填不填饱肚子,他汪树才懒得管。这就是在断他的财路,他怎会让此事发生。 “不过,看在同僚多年的分上,此事本官能出面解决,把那财神爷留住。到时功劳也有你的一半。” 第104章 汪树小眼一转眼冒精光,奸诈笑道:“你看这几年,你家绸缎生意只亏不赚。不如趁你夫人手上有手艺,换成别的更值钱。” 之前陆佩显还不信自己女儿的言辞,这下算是彻底看清了,汪树今日来的真正目的,淡笑道:“下官愚钝,不知道大人何意?” “有人看上你夫人手上的秘方了,只要她肯出价,对方定会让你满意。” “知道你做不了主,回去好好和你夫人说说。” 传谣言是陆伊冉的主意,刚开始陆佩显夫妇俩还不放心,总觉得她是小孩子心性,这下看来方法的确行之有效。 无论汪树如何强制,农户们都不愿种,他也毫无办法。 青阳的土地不是他一家的。 晚上回府后,陆佩显向妻女谈及此事,一家人商量后,夫妇俩终于意见统一,听从陆伊冉的安排。 * 关韶这几日着急上火,也没去阿依娜住的宅院。 经过上次她擅自做主后,关韶就派了丫头跟着阿依娜。 回来后,那丫头就把铺子里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给关韶。 越到最后,关韶脸上竟然提起了浓浓的兴趣。 他现在甚至怀疑,那谣言就是那陆家姑娘传的。 以他在青阳这么多天了解,陆佩显是谦谦君子性,不肖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阻止他种药材。 想到阿依娜的行为,关韶冷嘲道:“自不量力想去找破绽,却被别人早已看穿。真是愚蠢至极。” 接着又对那丫头吩咐道:“这几日好好看着她,不准她再走出院子一步。” 药材种不上,的确让他烦恼。 既然陆家姑娘坏了他的好事,他会想别的法子补回来。 现在去江家收绸缎定是无果,他又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次日,关韶主动上门去了陆家铺子,倒让陆伊冉有些意外,心想,他还敢来。 “今日游掌柜来,不会又是,请教缝制衣袍的手艺吧。昨日妾身说了几句重话,把你的丫头吓跑了。” “陆娘子言重,游某今日,就是为此事特意来道歉的,希望陆娘子不要与她计较。” 到此时了,也没必要再遮掩下去,关韶干脆大方承认。 “怎会,游掌柜真是好福气,能有这么美貌的侍女,还是看紧些。” “她只是一个侍女而已,还不值当这般看重。到时陆娘子这样的女子,才更加该让人怜惜。”关韶一双桃花眼中,星光灿烂。 陆伊冉以为他会与自己谈绸缎生意,到最后却是成了出言调戏。 她不是不懂人事的黄毛丫头,岂会看不穿他的计谋,为了达到目的连美男计都用上了。 她很不喜欢这样轻佻的男子,直言回道, “游掌柜说笑了,我自有夫君怜惜,也就不劳你费心。” “你夫君若怜惜你,就不会把你放在娘家几月不管。不如陆娘子换一个如何?”关韶不依不饶,又拿出情场老手那一套来。 陆伊冉也无心与他周旋下去,语出惊人道:“男子就算了,如果是你家那妾室,明日就送来吧。”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解药 关韶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陆伊冉本以为说得这般直白难听, 就能把人气走。 谁知,他却话锋一转,又正经起来。 “陆娘子莫要恼, 刚刚只是一句戏言, 我今日来是与陆娘子谈生意的。” 见陆伊冉依然无动于衷, 关韶自顾自说起来,“如果说,我诚心入伙江家绸缎,不知陆娘子意下如何?” “估计,陆娘子也做不了主, 回去和你母亲商量一番也好。” 陆伊冉心中冷笑,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果断回答:“不用商量, 家母定不会答应,因为我家庙太小了,容不下游掌柜这尊大佛。” “陆娘子可不要过于武断,还是回去告知一声。”关韶不依不饶不愿放弃。 此人油盐不进, 不撞南墙不回头。陆伊冉灵机一动,说道:“既然游掌柜这般坚持, 妾身成全答应就是。” 她突然变卦,听到关韶一愣。 “从我家绸缎作坊拿货,我们可以给你最低价。如此一来,也圆了游掌柜,执意入伙的愿望。” 陆伊冉淡淡一笑, “我家作坊里的伙计, 包括我和我娘亲,全都是你的帮工。你依然是东家, 如何?” 关韶沉默一息后,大笑道:“哈哈哈,游某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可以这样入伙。陆娘子倒是一点也不亏。有意思,有意思。” 见关韶没有明确答复,也没拒绝,陆伊冉继续发挥余热:“游掌柜路子广,生意遍布各处。你在青阳收买这么多绸缎料子,不就等待时机大赚一笔吗?” “就算没有时机,只怕游掌柜也能制造时机。” 这两年绸缎价格跌得厉害,绸缎商户们也不抱希望,人人都转手做别的生意。 关韶以为他的计划滴水不漏,却被一个女子看出门道来,不由感叹道, “看来你夫君的眼光,的确没有游某好呀。” 看似一句戏言,腔调里却多了一份意味深长,看陆伊冉的目光也不再轻佻,而是多了一份审视。 第105章 见陆伊冉聪慧,有生意头脑,心中愈发坚定自己的计划。 陆伊冉则是抱着,有钱也不能让他一人赚的想法,再借故转移,他盯上家中秘方的目标。 前世江氏把绸缎全部盘出去,最后价格暴涨。 江氏后悔不已,连夜让人赶制。总算赚回一些,却在他手上吃了个闷亏。 好在江氏清醒,始终没把秘方卖出去。 两人说得正尽兴,一阵强风而过,一个黑影窜了进来。 寒气逼人的刀锋直接砍向陆伊冉,她吓得一动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关韶当即反应过来,手上的折扇飞了出去,力道不弱‘当’的一声挡开了杀手强势的攻击。 关韶身手不错,却敌不过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一进铺子就开始乱砍。 阿圆和云喜紧紧护住陆伊冉。 就在紧要关头,一蒙面女子冲进铺子,她一人把陆伊冉三人牢牢护在身后。 无论对方如何寻找缺口进攻,她都稳稳挡住。 关韶看出对方的来意,他们的目标是陆伊冉,在这闭窄的铺子里,对方得逞的机会很大。 他把云喜和阿圆一掌推进后院,自己则拉着陆伊冉,一个回马枪出其不意冲出铺子。 那蒙面女子就是暗卫碧霞,她看出关韶的动机。以为是陆伊冉的熟人,全力配合,挡在门口拖住对方。 陆伊冉整个人都是傻的,一出铺子才清醒过来,她忙甩开关韶的手。 往自己爹爹县衙跑去,此时她不信任任何人。不知这场刺杀是不是关韶自编自演的,不敢随他去。 况且,她很排斥别的男子靠近自己,不愿与他有肢体拉扯。 侧面一阵劲风扑来,陆伊冉反应灵敏,错开直路一拐弯堪堪躲过。 刀锋落空,黑衣杀手眼中戾气尽显,再次提刀猛扑过来,脸色狰狞,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 来不及躲开,刀锋落在陆伊冉的肩头一阵刺痛袭来,还来不及反应,那杀手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脖颈,越捏越紧。 陆伊冉忍着剧痛和窒息感,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死,循哥儿还在等着她。 没有丝毫犹豫,陆伊冉拔下头上玉簪,狠狠刺向那人的手臂。 一声惨叫后,手上力道减弱。 陆伊冉趁机后退一步脱离掌控,快速往衙门口跑去,她的肩头已被鲜血染红,脚步踉踉跄跄。 一旁的关韶看得心头一紧,他腾不开手身去救陆伊冉,要应付追上来的杀人。心中也有些不解,这女子是不是嫌自己命大,命都没了还想着男女大防。 这群人,个个武艺高强。碧霞已被他们伤了几处。依然拦在门口,无奈敌多寡众,慢慢处于下风。 路过的行人也吓得不敢动一步,更不敢出声呼救。 后面的杀手人穷追不舍,游韶解决一个又扑上了一个,根本不给他机会去救人。 陆伊冉身上的痛感身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感到身后凌厉的气势再次逼近自己时,她逃无可逃想也没想纵身跳进河水里。 在河水冰冷的刺激下,她的意识也清晰起来,拼尽全力向县衙游去。 在陆伊冉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昏倒前,终于听到她爹爹焦急地呼喊。 * 伤陆伊冉的刀锋上淬了毒,几天几夜过去,人都没醒过来,就连慧空大师都束手无措。 江氏当场就晕了过去,陆佩显也慌了手脚。 循哥儿守在床榻边,日日喊‘娘亲起来’。 云喜和阿圆自责得不已,哭肿了眼。 谢词安是第六日深夜赶到的。 他眼眶微陷下颚黑青,一双眼布满血丝,满身疲惫和狼狈。 他接到消息时,人还在来丘河的半路上,心急如焚又不能撂下公务。 谢词安按旨率领一部分陈州军到丘河防守,第四日到达丘河后,让副将孙宜安顿将士们。 他自己一眼未合,就往青阳赶。 两日的路程一日半就赶到。 他带来了军中医术最好的军医。 迫不及待走进内室,看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的陆伊冉时。 大暑天盖着厚厚的云被,往日嫣红的嘴唇,也冻得乌青。 他心中的慌意漫过全身,不顾屋中还有旁人在场,他坐到床榻边,弯腰低头贴近陆伊冉的脸庞。 顾及到她肩头的伤口,谢词安动作轻柔,触碰到她冰冷的身子,他心疼难忍,泪水也猝不及防滑落脸庞,恨不得替陆伊冉扛下这一身的伤痛。 “冉冉,我来了。别怕,你不会有事的。”谢词安哽咽道。 陆佩显想起谢词安曾经的言辞,心中愧疚不已眼眶微红,“是我没护好她,有负你所托。” “与岳父无关,是小婿护她不周。”谢词安黯然伤神回道。 江氏见,谢词安再次为陆伊冉丢下公务,不眠不休赶来救自己女儿,心中动容终于开口:“姑爷你有心了,冉冉会明白的。” 而后,谢词安唤进安军医,为陆伊冉把脉。 安军医凝神聚气许久,左右手切换几次。 随即又拿出银针,迅速扎入陆伊冉各处穴位,并为陆伊冉喂下一颗药丸。 第106章 “究竟如何?”谢词安已失去了平静,忙问道。 “回都督大人,此毒凶猛。尊夫人脉象细弱凌乱,毒素已流窜身体各处,好在未伤到心脉。服下的药丸也只能暂缓毒素,不能彻底根除。” “还须得尽快拿到解药,不能再耽搁。多耽误一日,对尊夫人的身子损伤极大。之前饮用的药丸,算是护住了夫人的心脉,不然只怕……” 后面一句,安军医抬头看了眼谢词安,不敢说出口。 陆佩显和江氏听后,心中总算有了些希望,慧空大师当晚就诊出了陆伊冉是中毒。 却不能判定是何毒素,不敢贸然开药。只让服下一颗解毒药丸,包扎好她肩上的伤口。 “可知这是何毒药?解药你能调配吗?”谢词安一脸焦虑。 安军医年纪不大医术了得,在军中擅治各种奇毒异病。 此时他一脸愁容,谢词安的心也揪成一团。 “如果卑职没猜错,尊夫人中的是白寒广陵散。中此毒者,周身如泡在冬日的冰水中,全身冻僵,却无法动弹。有意识,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中毒者,没有解药,就算有其他药物压制,最多坚持十日,心脉和全身脏器彻底冰冻住。” “解药不需配置,只需一味月支草。” 安军医每说一句,谢词安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在何处能寻到?”陆佩显忙问道。 安军医踌躇一番看向谢词安,“此药十分难得,生长在西楚矿石边缘,冬日严寒时节才会长出绿苗。” “难道我女儿就没救了吗?”江氏痛呼一声。 谢词安也是脑子一片空白,做不出更多的回应,心口一片窒息。 “也不尽然,青苗效果最好。干枯的月支草虽然药效减弱。不过卑职再配制药汤泡浴,也能治愈,只是时日较长。” “童飞,即刻唤人去医馆买药。”谢词安脸上又恢复一丝兴奋,对外吩咐道。 安军医忙提醒,“都督大人别急,此事有些棘手。” “安子瑜,本侯看你一天医书看多了,脑子看傻了。能不能一句话说清,再有下一次,军法处置。”谢词安脸色寒气一片,厉声喝道。 安军医暗吞口水,心中委屈,“回都督,这药,在大齐买不到。” “青阳到西楚要五六日的时候,来回就得十多日,我的冉冉她如何坚持得下去呀。” 江氏扑倒在床榻边,这几日她的眼泪都流干了,最后还是希望渺茫。 陆佩显无力地瘫倒在圈椅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词安一脸悲伤却神色坚定道:“岳父,岳母,小婿知道何人手上有此药?”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交换 自从陆伊冉回到青阳后, 她身边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瞒不过谢词安。 这关韶什么来路,他的谍报网早打探得清清楚楚。 他做什么谢词安不感兴趣, 可他打的是陆家的主意, 谢词安岂会坐视不管。 他本想着安顿好丘河军营的事务后, 再来料理此人。 谁知,没给他机会,就出了这样的事。 “何人?”陆佩显两眼期待。 “游掌柜,应该叫他关掌柜。”谢词安和声答道。 再提此人,江氏和陆佩显也再无之前的敌意, 而是有些说不出的感激。 这一次,没有他的相助, 只怕陆伊冉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谢词安不知那日的具体事情, 对他依然敌意满满。 他一脸忧心提醒:“他究竟想要什么?只怕岳父岳母也清楚。” “他想要秘方,只有能救冉冉我愿意给他。” 江氏也来不及细想,谢词安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脑中只想着救陆伊冉, 不怕成为江家的罪人。 陆佩显就更没意见,当即决定就去找关韶。 陆宅大门口, 陆佩显正提步上马车,就见谢词安踏步而来。 见他一脸疲惫,陆佩显让他先回房歇息,被他一口拒绝,见谢词安态度坚决, 陆佩显也只能作罢。 * 关韶住在城东, 离陆宅不远。 因为阿依娜擅自行动,惹恼了关韶, 他已有半月没去过她住的宅院。 大半夜的,听人通报说陆县令上门拜访。 心中疑惑重重忙起了身,迅速赶到正厅。 “让陆大人久等了,游某实在惭愧。” “惭愧的是陆某,那一日,你仗义相助小女。还没来得及感激,今日又来叨扰。”陆佩显起身施礼。 看陆佩显一脸愁容,当日凶险的情况,他亲眼所见,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陆娘子,现在已康复。” 立于陆佩显身后的谢词安,却难得平静下来,对关韶的敌意未减半分。 关韶实难忽视,气场强大且对自己不友善的陌生人。 不由得抬眸仔细打量起来,关韶见谢词安一袭鸦青色锦袍,腰背挺拔身形修长结实。 侧脸线条利落轮廓完美,肤色不算白皙却健康有光泽,剑眉星目英俊非凡。 神色一顿,难怪陆娘子不着他的道,原来陆府的竟然还有如此出众的小厮。 “不曾,今日来,陆某就是想请,游掌柜施以援手救小女。” 第107章 关韶一脸震惊,遂问:“我?” “是。” “小女身上的毒,只有月支草能解,还请游掌柜赐药。” 陆佩显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明来意。 “看来县令大人的消息还算灵通,不错,游某手上的确有你要的月支草。”关韶知道人命关天,也不再卖关子,大方承认。 关韶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谢词安,心中预感此人绝对不是陆家的仆人。 他虽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稍加留意,就能看出他神色忧虑,尤其是在陆县令提起他女儿时。脸上悲伤之色愈加明显。 “月支草十分稀有,在西楚也是千金难买。既然县令大人,把游某打探得这般清楚,那么也知道游某想要什么?” “这是绸缎晕染的秘方,我带来了。” 陆佩显从怀中拿出秘方,诚意十足送到关韶面前。 “没错,之前游某是的确是想要江家的绸缎秘方,不过如今我改主意了。” 关韶挑衅看向谢词安,果然见谢词安眼中冷意甚重。 “你究竟想要什么?”谢词安终于失去平静,冷声开口。 “游某还缺一个聪慧,且有生意头脑的正妻。如果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谢词安一拳头就挥了过去,打得关韶一个趔趄。 陆佩显忙拉开谢词安,焦急道:“侯爷,使不得呀,想想冉冉吧。” “看来,你就是陆娘子的那夫君了。”关韶语气肯定。 “没错,我就是看上了,你不要的妻子了。想要月知草,就拿婚书来换。” 眼看场面失控,陆佩显缓声道:“游掌柜,小女与我女婿夫妻情深,你这样拆散他们简直是在作孽。” “夫妻情深的女子,是深宅中精心呵护的小娇妻。你看看你的女儿独立有主见,她一个弱女子,面对穷凶极恶的杀手,刀落在她肩头的那一刻,她不是柔弱任命,而是无所畏惧清醒勇敢自救。” “她眼中根本就没有男人,也不需要男人。” “我关家就缺这样的女主人。” 关韶在他们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无疑是在向陆佩显表决心。 关老太爷曾经说过,想要接任关家的掌家权,完不成他要求的任务,能找一位能力出众的正妻,也算合格。 关韶的祖母就是如此,与关老太爷一起操持家中生意,能力不输关老太爷。 他母亲为关韶相看的都是些绣花枕头,每日只知道与他的妾室争风吃醋,没有实际用处。 关韶就需要一位不黏他,也不管他,还能分担他生意的妻子。 陆伊冉正合他意。 谢词安听闻这些,自己完全没注意的小细节,却被另一个男子发觉,却当面告知。 心中羞愧,颓废之气铺天盖地笼罩着他。 更恨自己,在危难时刻不能出现在她身边,护不住她。 “请关掌柜再换个条件,只要本侯能做到,一定竭力完成。”谢词安压抑着情绪,平静开口。 “恕关某不能遵从侯爷的意思,关某心意已决。” 随即关韶让家奴拿出一个精致的匣子,“关某的诚意在此,人命关天还请二位收下。今日先把月知草拿走,来日,还请县令大人,把关某要的人和凭证交换给我。” 作为条件交换,关韶又改了主意,并未在此刻就要他们拿出他要的东西。 也算是给足了脸面,顾及到了陆伊冉的身子。 陆佩显两难之际,最终还是拿走了那个匣子。 谢词安却不愿离去,像是在做着垂死挣扎,眼中情绪翻涌。 脚下好似被凝住,肩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沮丧地耷拉着双肩。 在陆佩显拿走匣子那刻,他已做了选择。 谢词安无法怪他,也知道,陆伊冉早就放弃了他,醒来后更不会有片刻犹豫。 犹如万箭穿心,痛得他心口一阵气血上涌,侯间的腥味感更重。 他忙捂着嘴巴,踉跄一步。 陆佩显见状,扶住他,轻声道:“姑爷,咱们回家,等救了冉冉再说。” 关韶看着,陆佩显搀扶着谢词安出了院门,倒让他有些意外,与传言中的有些不实。 他到不惧陆佩显反悔,他早打听好了,陆伊冉与谢词安的关系。 也笃定,两人之间出现了难以修复的裂痕。 回到陆宅,安军医亲自煎熬汤药,并让陆伊冉服下。 而后,他确定道:“最晚午时,夫人就能醒过来,不过体温恢复较慢,应到明日方可正常。” 一家人悬着多日的心才放下来。 陆佩显拉走江氏,挥退众人,只留谢词安一人在屋内。 谢词安坐在床榻边久久回不了神,眼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哀伤和无助,仿佛黑暗中迷失方向的游子,更像是被家人遗弃的孩子。 他执着抓住陆伊冉被褥下的手,看着她姣美病弱的脸庞,坚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这一切都让谢词安无比贪恋。 想着要他放手成全她和关韶,就如同在他心口剜肉。 实在疲惫,他就躺在陆伊冉身旁。几日的奔波,在这一刻他才敢放任自己,安心地阖眼睡下。 第108章 他赤\\\\裸着宽厚的胸膛,钻进厚实的被褥下,没多久全身汗湿。 他绕过陆伊冉肩头的伤口,轻柔地把她冰冷的身子拥在怀里,试图用他的温度来暖和陆伊冉。 “夫人,为夫热,把你的冷分一半给为夫……”他话还没说完,心疼的泪水已湿了脸庞。 说罢,他又吻上陆伊冉乌青的嘴唇。刚一贴上去,谢词安冷得一哆嗦,他却不愿退缩。 把陆伊冉的双手也放到他心口,两人脸庞紧紧贴在一起。 用自己的双脚,牢牢夹住陆伊冉的小脚。 直到疲乏不堪,才睡了过去。 谢词安是冷醒的。他一睁眼就看到,循哥儿立在床榻边,不解地望着他们。 像是在确认,直愣愣地看着谢词安,就是没了往日的笑容。 谢词安心中不是滋味,起身下了床榻,轻唤了一声:“循儿,是爹爹。” 他怕自己冷到自己儿子,又握了握他的小手,重复道:“是爹爹,爹爹回来了,娘亲没事了。” 哇的一声,循哥儿哭了出来,陆伊冉多日不醒。 无论他如何呼唤,就是不应他。 看到谢词安出现在自己面前,循哥儿像是找到了依靠,他大哭起来,多日的担心也随之爆发出来。 谢词安一把抱起他,循哥儿哭得更伤心了。 谢词安哄了好久,他才停下来,喃喃说道:“爹爹不走。” “爹爹不走,爹爹再也不离开了。”谢词安强忍着心酸,嘴唇微抖。 奶娘 、阿圆和云喜三人守在屋外,也不敢进屋,在外面听后,个个红着眼。 “侯爷,你罚我们吧,我们没看好姑娘。” 见谢词安看向门口时,云喜拉着阿圆和奶娘跪在门前。 阿圆哭得双眼红肿,云喜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这几日不吃不喝,惩罚自己。 “起来吧,你们已经尽力了。”谢词安也无太多精力去应付她们,屏退几人。 一看漏更巳时已过,快到午时。他想起安军医的嘱托,抱起陆伊冉又喂下一碗汤药。 为她盖严被褥,把循哥儿交给奶娘,准备进浴室洗漱一番。 怕陆伊冉醒来后,嫌弃自己这一身汗味。 循哥儿却抱着他的腿不放,伤心地哭喊起来,“爹爹不走,不要爹爹走。” “爹爹不走,爹爹沐浴了,娘亲才喜欢。” 见谢词安去的是浴室,而不是门口,循哥儿才安静下来。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她的安危最重要 陆伊冉是午时过后醒来的, 她身体实在疲惫,睁不开眼,却听到循哥儿的声音, 强迫自己睁开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父子俩, 循哥儿坐在他爹爹腿上, 谢词安正低头在给循哥儿剥糖。 她本想阻止,开口无力却说不出一整句话,“循儿……别吃糖。” 谢词安一愣,然后欢喜道:“夫人,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 “娘,娘亲起来。 ”循哥儿也顾不上吃糖, 抓住陆伊冉的双手。 说话声, 惊动了外面等候的几人,她们一股脑涌了进来。 谢词安扶起了陆伊冉,身后靠着引枕。 “冉冉,我的女儿, 你终于醒过来了。”江氏熬几日,一脸憔悴不已。 “娘, 女儿……没事的。” 陆伊冉刚刚恢复,身体还十分虚弱。 安军医为他诊脉后,嘱托道:“夫人身子险关已过,不过损伤严重,得需慢慢调养。明日开始得需每日汤药泡浴。” 陆佩显夫妇俩, 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 激动异常恭敬施礼,差点就跪下了, “多谢安军医,救了我家小女,陆某感激不尽。” 安军医哪受得去,忙扶住陆佩显,客套一番就下去配置汤药。 陆伊冉刚刚恢复些体力,应付众人后,又疲倦地睡了过去。 她知道谢词安一直在她身边,也无力拒绝,任由他折腾。 好在不用担心循哥儿,他黏谢词安,也不会再害怕哭闹。 晚上,父子俩就睡在陆伊冉身旁,就连为陆伊冉上药,谢词安都亲力亲为,不让云喜和阿圆经手。 陆伊冉的体温也在慢慢恢复,身子也没之前那般寒冷。 怕循哥儿撞到陆伊冉的伤口,把孩子放到最里侧,自己则依然搂着陆伊冉入眠。 这两日谢词安是在疲惫和焦虑中度过的,也是他最幸福的两日,妻儿在侧。 本以为可以安心地陪陆伊冉几日,谁知半夜时分,童飞在屋外,急着把谢词安叫醒。 童飞接到消息后,安排好了马车,才叫醒的谢词安。 “侯爷,丘河军营出事了。” 谢词安披着外衫听了个大概,让人把安军医从床榻上喊醒。 并叫醒阿圆和云喜,吩咐她们收拾好陆伊冉母子俩的衣物。 陆佩显和江氏,听到动静也起身,赶到陆伊冉的闺房,谢词安简短地交代一番。 “岳父岳母,我要带冉冉去丘河。军营出了状况,安军医不能长久待在此处,那边正好有一处天然汤泉,对她身子大有好处。” 说罢,把循哥儿交给童飞,自己则抱上睡得香甜的陆伊冉上了马车。 云喜和阿圆紧跟着在他们身后,不敢有半点迟疑。 第109章 这情况太过突然,陆佩显夫妇俩一头雾水,追至大门口。 陆佩显还不知道,陈州军一部分士兵已转移到丘河。以为谢词安为了躲避关韶,强行把自己女儿带走,出声阻止:“侯爷万不可冲动,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江氏已从陆佩显口中得知,这月知草的来历。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支持道:“既是如此,放心去就是。” 眨眼间,三辆马车缓缓驶出陆宅门口。 陆佩显气得当场对江氏发了火,“你不拦着,还跟着他胡闹。这关掌柜上门要人,可如何是好?” “目前,养好冉冉的身子才最重要。” 陆伊冉经过一番折腾,人也醒了过来,她正躺在谢词安身旁,无力道:“我们……这是要去何处?我不回尚京。” 谢词安听后神色黯然,苦涩道:“我们去丘河,军营中出了紧急状况。安军医也得离开,我只能把你带上。” 见陆伊冉十分疲惫,想睁眼又睁不开的样子,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你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童飞带着安军医,早一日先达到丘河。 为了照顾陆伊冉,谢词安他们第二日晚上才到。 军中将士们初到丘河,有些水土不服,出现上吐下泻的状况。 那日,童飞才一说症状,谢词安便知是何情况。 安军医一副汤药下去,情况好转不少。 谢词安把她们安置在附近一农户家中,汤泉就在附近。 在转移之前,他就派人打探好了周围的一切。 谢词安把母子俩安顿在此处后,就回了军营。 在路上两日,陆伊冉汤药也没停,人比之前好了许多,清醒不少。 循哥儿见这里的一切都好奇,追着院中的鸡鸭就能玩一天。 晚上,陆伊冉泡完汤浴,又开始泡汤泉,整日都在和水打交道。 天然汤泉,效果就是不一样。才一日的光景,她就感觉手脚不再冰凉,脸色也红润起来。 睡到半晚,陆伊冉起身饮水,感到身后火热的胸膛,就知道是谢词安来了。 自从她受伤后,脑中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不过意识清楚,知道是谢词安带来的军医救了自己,心情复杂一言难尽。 一路奔波,几经往返,谢词安已疲倦不堪。见他睡得踏实,也不忍吵醒他。 想着等他醒了,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军营为何要安营在此处。 早上醒来,谢词安已离开,循哥儿又开始了他一天快乐的追逐。 农户家中只有两个老人在,儿子儿媳到邻县做生意去了。 两位老人态度和蔼,见她们身份不一般,照顾起来,也十分用心。 见循哥儿样子可爱,处处依着他。 就是膳食不让他们做,童飞每顿都送。 军营离他们家不远,将士们操练的声音,在院中都能听到。 陆伊冉想一探究竟,站到高坡上,都没看到军营安扎处。 前世,她记得,谢词安有半年时间经常外出,那时她还担心谢词安是在外面有人,经常偷偷流眼泪。 最后大病一场,谢词安知道后,在家陪了她几日,她才慢慢好起来。 丘河军营中 谢词安巡查完将士们的幄账后,刚回到自己大帐,童飞随即也跟了进来。 他手上拿了份刚到的线报,呈到谢词安面前。 谢词安拆开一看脸色阴沉,侧脸冷峻紧绷,最后眼中划过一抹深埋的戾气。 童飞见状也不敢出声询问,虽然都是从小跟在谢词安身边,他却是比余亮要沉稳一些。 半晌后,童飞才听谢词安说道:“以后凡是娘娘那么的消息,都不用再销毁,全都存到我的暗阁中。” “是。”童飞虽震惊,也不敢多问。 青阳暗探查到的消息,刺杀陆伊冉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谢词微。 这些年,皇后娘娘在宫中杀害无数妃嫔和皇子,谢词安也是心知肚明。 他干涉不了后宫事,却提醒过谢词微多次。 眼看她在后宫的势力越来越盛,就连皇上,只要谢词微不动他在意的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她四处敛财,暗探拿回来的账本和对她不利的消息,都是当即销毁,不留一点把柄。 这些年,她打着为谢家,为六皇子的口号,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如今谢词微再一次,无视他的警告,伤害陆伊冉。 之前谢词安为了顾全大局,一再纵容,以后不会了。 他要等一个时机。 随之而来的挫败感,让谢词安沉溺在一种无法自拔的忧伤中。 果然陆伊冉所受的伤害,都是他带来的。 这一次是幸运的,下一次他不敢保证。 他害怕了,以为自己可以护住她,却一次次让她受伤害。 看到陆伊冉躺在床榻上无助痛苦的那一刻,他不敢再奢望拥有了,和她的安危相比,一切都没那么重要。 谢词安回到农户的小院时,陆伊冉正和循哥儿在午睡。 他疲惫地拥着母子俩,整个人轻松不少。 眨眼间,陆伊冉的额头处湿润一片,她也被惊醒。 第110章 两人四目相对那一刻,谢词安眼中的悲伤来不及隐藏,眼角还留有泪痕,他忙用一丝浅笑掩盖。 陆伊冉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自然地愣愣起身,问道:“你到了这里,尚京的公务怎么办?” “夫人,这是在关心为夫吗?”谢词安拉过陆伊冉的身子,轻轻抚上陆伊冉快结痂的伤口,脸上的浅笑扩大。 陆伊冉未回,谢词安并不在意,又轻声问道:“还疼吗?” 接着他便吻上陆伊冉肩上的伤口,湿热的触感酥酥麻麻流过陆伊冉的全身。 她脸上微红,忙阻止,“我还病着了。” “我知道。但夫人能不能怜惜为夫一下。”谢词安声音沙哑低沉。 听到谢词蛊惑的声音,陆伊冉有些想逃,挣扎着起身。 谢词安却不放,吻上陆伊冉的耳背。牵上陆伊冉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脆弱道:“夫人,为夫这里痛,救救我可好。” “你……”陆伊冉一出口,声音碎得不成样子。 谢词安像干渴已久的路人,终于找到甘甜的清泉,怎会放弃。 他含上陆伊冉饱满红唇,就不松口,无论陆伊冉如何反抗,谢词安就是不放。 “夫人,为夫好难受,你帮帮我可好。”谢词安嗓音又暗又哑,低声哀求。 陆伊冉何时见过这般软弱的谢词安,人也恍惚起来,当清醒过来时,已让他得逞。 床榻响得厉害,陆伊冉害怕,会吵醒循哥儿,都急红了眼。 谢词安又把陆伊冉放到方桌上,这屋中的物件都粗糙的很,也响个不停。 既是如此谢词安也不愿撤身。他以嘴代替手,到处点火。 她的细腰,被谢词安紧握在手中,摇摆得厉害。 陆伊冉软成一摊水,她咬住嘴巴,不敢出一点声。 丰盈处更加凸显,他哪肯放过,嘴在上面流连忘返,就不挪开。 陆伊冉被折腾得两眼迷离时,谢词安才停下来。 他把陆伊冉抱上床榻,并为她穿好衣裙。 陆伊冉气得拼命地拍打他的胸膛,谢词安任由她发泄,就是不松手。 两人都有些疲惫,不顾一身湿汗,打闹着睡了过去。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舍不得 直到循哥儿的呼喊声才把两人吵醒。 云喜红着脸, 不敢靠近床榻,只在门口低声道:“侯爷,夫人该用晚膳了。” 陆伊冉红着脸, 推开谢词安的身子, 随即起身。 屋外安军医也来了许久, 他正在院中配置汤药,虽未听到屋中刚刚的动静。 不过从两丫头的表情,也能猜到屋内的状况。 循哥儿乖巧,睡醒后,见爹娘没醒, 自己就下了床榻。 云喜和阿圆不敢进屋吵醒两人,又怕膳食凉了, 就让指示循哥儿去喊自己爹娘。 晚上陆伊冉要泡药浴, 谢词安用过晚膳,也留了下来。 安军医轻咳一声,壮着胆子提醒:“侯爷,尊夫人身子还未康复, 最好不要同房。” 听闻此话。陆伊冉羞得紧捂脸庞,谢词安难为情应了声‘嗯’。 这下无论如何, 陆伊冉都不愿让他随自己进汤池。 连着几日,谢词安晌午办好公务,就在院中陪着母子俩。 有时候甚至让童飞把文书搬到此处。 “再过几日,就是三姑母的生辰,她身边除了祖母和你, 又没啥亲近的人, 你不回京吗?” 陆伊冉用过汤药后,出声问道。 谢词安手上翻阅的动作一顿, 神色黯然,“我一人回去又不能让她宽心,还不如不回。我已让人给她备好了礼。” “你就是这般,明知家中有人盼着你,就是不在意。”陆伊冉苦涩一笑,转过了身,也未再搭理谢词安。 目光透过支摘窗,看向院中欢快不已的循哥儿,嘴角也止不住上扬。 “冉冉,这边军营刚安顿好,许多突发情况,我实在抽不开身。” 不知不觉谢词安已坐到了她身旁,惊得陆伊冉一愣,不悦道:“随你,反正是你自己的姑母。” “冉冉,等安顿好这边,你和我一起回尚京可好?三姑母和祖母一定会很开心。” “她们开心,可我不开心,你答应过我的。” 陆伊冉不想再与侯府的人有任何牵扯,虽然对老太太和谢庭芳有些不舍,但她们毕竟是谢家人。 如果不是有循哥儿在,她连眼前这个人都不想见。 说到纠结的往事,总会让她下意识地排斥。 谢词安见她动了气,怕伤到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身子,按捺住失落的心情,忙解释:“我就随口一说,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以后都不会强迫你了,你不愿回尚京,就不回吧,也许……” 不能说出口的话,是他心中不敢触及的痛。 * 皇宫华阳宫内。 谢词微听闻,报上来的消息后,忍不住开心地大笑几声。 她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以为此次陆伊冉必死无疑,解决了心中大麻烦,自然欢喜。 就连早上惟阳郡主与她顶嘴的事,她都能暂时放下。 第111章 方情见她好不容易有个笑脸,才敢提一句,“娘娘,明日就是府上三姑奶奶的生辰,要不要备份礼到府上。” 谢词微沉吟半天,说道:“她以前在府上总向着那贱人,与母亲也不睦,对本宫也无甚用处。按理是不用理会的,不过,看在祖母的情面上,随便给她备一份吧。” 她与谢词安有了嫌隙,后面少不得,老太太帮她调和。 谢庭芳在侯府管家,有点碍她的眼,有谢词安护着她,还是动不得的。 次日,护国侯府上。 谢庭芳的生辰,她本意是不愿张扬,自己与老太太吃顿饭就好。 谁知,谢词安临走前,特意给嘱托过谢词佑,一定要给谢庭芳热闹热闹。 谢庭芳也没啥亲戚好友,就只有侯府三房的主子到场。 午时还不到,众人都到了畅厅里。 一切都是谢词佑做主置办的。 如今周氏和他离了心,也不愿再帮他。 袁氏帮他打点女席这边。 田婉是妾室本不该出现在此,袁氏见她怀着身孕,也想让她来热闹热闹。 这更加让周氏厌恶,今日她都不愿出面,还是谢庭芳亲自去请的。 现在就连周氏的两个孩子,都与袁氏疏离起来,袁氏也是两头为难。 午时一到,老太太见人都到齐,便让开席。 郑氏坐在老太太身旁,不停地为老太太夹菜。 心情很好,陈州老家那边,陈若雪也为她们三房添了个长孙,徐将军家的长女,与谢词淮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她们三房是双喜临门。 再一看大房和二房,个个糟心事一大堆,够她回娘家说一两日。 今日就连她一贯不待见的庶女谢词盈,都看顺眼起来。 夸她衣衫的颜色喜气,让五姑娘谢词盈有些受宠若惊。 陈氏和谢词仪母女俩表情淡淡的,看着大房这边的热闹。 大房庶女三姑娘谢词秀,坐在谢词婉身旁,更是小心翼翼。 嫡母与嫡嫂不和,就怕稍不留神,殃及自己。 “玉儿,到祖母这里来。”袁氏出声哄着玉哥儿。 云姐儿和玉哥儿凑在周氏身边,不挪动半分,与袁氏和谢词婉中间隔了好几个位。 “我不来,祖母喜欢姨娘肚子里的弟弟,不喜我了。”玉哥儿边说边哭。 听到袁氏心中也不是滋味。 “别听那些下人乱嚼舌根,玉儿是祖母的心肝宝,谁都赶不上我的玉哥儿。”袁氏红着眼眶,看了眼闷不吭声的周氏。 好似这句话也是给她说的。 无奈周氏不回应她一句,也不与袁氏也没有眼神交流。 田婉一脸愧色,不自然地垂首挑菜。 老太太和谢庭芳不好参言,只好绕开话题。 谢词佑在男席那边,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面前不好训斥玉哥儿,心中内疚,看了眼田婉和周氏。 见两人相安无事,才放心。 “三弟,如今二弟人不在尚京,以后府上有事,需得我兄弟俩齐心协力。”谢词佑与三房也很少碰面,今日难得聚在一起。 谢词淮已入仕途,如今也有份体面的职务沉稳不少,不似往日那般畏首畏尾,声音洪亮答道。 “大哥放心,三弟省的。” “你大哥说得对,如今就靠你们这一辈了。”谢庭毓举起酒盏,在一旁感叹道。 “大哥说得对,我们都老了,来饮酒。”谢庭舟向三人举杯。 几人畅快地对饮起来。 * 晌午后,安军医为又来为陆伊冉配药。 陆伊冉特意支开云喜和阿圆,问道:“安军医,你能给妾身开一副避子汤吗?” 安军医,半天不敢吱声。他心道,要是被谢词安知道了,只怕就如当年那样,他多年研究的医术,就只能去医马了。 当年安子瑜年少轻狂,无视陈州军军医年龄要求,仗着自己医术尚可,难为军中文书。 甚至大放厥词,谢词安知道后,让他足足医了一整年的战马。 才愿意让他为将士们治病,一年的时间磨掉了他身上的不少傲气,性子也成熟不少。 他忆起往事,当即一哆嗦,思虑一番说道:“夫人放心,你如今身子亏损严重,实难有孕,不必忧心。” 陆伊冉也没再强求,只是嘱托道:“希望,此事安军能为妾身保密。” 晚上,陆伊冉为了防止谢词安进自己屋子,不仅关严了门窗,还让阿圆和云喜两人陪着自己睡。 她每日喝的汤药有安眠的作用,一沾枕头就能睡到第二日天亮。 谢词安回来,一看床榻的位置,被两丫头占了,当时神色就阴沉下来。 让童飞把两人抗了出去,自己睡到陆伊冉身旁,心中那口郁气才通畅。 次日用膳后,陆伊冉问两人,“侯爷昨晚可回来过。” “没回来。”云喜想也没想回道。 “回来了。”而阿圆却实话实说。 陆伊冉便知谢词安昨晚回来了。 她随即又问:“他睡在哪屋的?” 这下两人彻底不吭声了。 第112章 陆伊冉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恼怒道:“不是说了,不听他吩咐,不给他留地方吗?” 云喜不作声,阿圆气呼呼道:“是童飞把我们抗出去的。” 次日,刚用过早膳,谢词安就回了小院。 手上拿着一只色彩靓丽的纸鸢,陆伊冉为昨晚的事,还在恼他,眼都没抬一下。 循哥儿一见纸鸢两眼放光,飞扑进谢词安怀中。 “爹爹鸟鸟,鸟鸟。” 谢词安悄声对循哥儿耳语一阵后,循哥儿拉着陆伊的手就不放,“娘亲走,放鸟鸟。” 陆伊冉冷睨一眼对面的人,只好跟着父子两人出了门。 看着父子俩高兴奔跑的样子,陆伊冉脸上的神色也跟着欢快起来。 每日巡查哨楼时,谢词安都会看到这处宽阔的平地。 此处,离里镇市集较远,附近的农户们,自发在此摆摊卖货。多数都是他们自己编制的农家用品,或其他手工品。 今日九月二十,这里的风俗就是放纸鸢,乞求健康和幸福。 纸鸢也是当地手艺人做的,虽不及尚京的精致和华贵,却带点乡野朴实的独特美。 今日人比往日多了不少,一部分还是从邻乡特意来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此时谢词安手中的纸鸢飞得又高又稳,许多孩童羡慕不已,都围着他们跑。 循哥儿骄傲地仰着小脑袋,两手叉腰,又开始显摆起来,“我的爹爹,我的鸟鸟。” 陆伊冉怕孩童多,踩到循哥儿,也起身走到父子俩身旁。 她一靠近,谢词安突然弯腰,单手背上陆伊冉,欢快地跑了起来。 纸鸢也随着他的动作,飞得更高。 孩童们在两人身后追得更加起劲,循哥儿的小短腿跑得也越发欢实,边跑边笑。 陆伊冉吓得紧紧抱住谢词安的脖子,大声喊道:“谢词安,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不放,舍不得。怕一放下来,人就跑了。” 陆伊冉一愣,一阵迷茫说不出话来。 后来,有其他夫妇见两人这般亲密,也跃跃欲试起来,都没成功,笑倒在地。 “你这样背着累,快放我下来。”陆伊冉红着脸,想跳下来,又怕摔到肩上的伤口。 “不累,如果可以,我想背着你一辈子。” 谢词安说得平静,却无人看到他眼中骤起的泪花,也无人知道他心中的无法言明的悲伤。 陆伊冉默不作声,头靠在他宽厚的肩上,心道时间如果停止在此刻也好。至少循哥儿是幸福的,有爹娘做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行走的暖水袋 见自己爹爹背着娘亲越跑越远, 循哥儿有种两人扔下他不管的感觉,站在原地哭喊起来。 “爹爹 娘亲 。” 声音越来越大,两人听到后, 谢词安才把陆伊冉放下来。 哄了好久, 都哄不好。 谢词安又背着循哥儿跑一圈, 他才肯罢休,破涕为笑。 跑累了 ,陆伊冉母子俩就坐进,童飞早已准备好的帷帐里。 谢词安则没闲着,从一女童手上买来一竹篮野花。 他动作笨拙, 编起了花环和手链。 循哥儿也没闲着,拿着野花, 就往自己和爹娘头上插。片刻后, 三人就成了移动花瓶。 陆伊冉看谢词安,身穿劲装头戴野花,不伦不类。 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她捂着脸庞笑倒在地。 循哥儿也跟着傻呵呵地笑起来。 谢词安这才从自己的创作中回过神来, 一摸满头的花朵。 见妻儿如此开心,他也乐呵呵任由循哥儿‘摧残’。 半天过去, 一个歪歪扭扭的花环终于成功,强迫戴在了陆伊冉头上。 陆伊冉不依,谢词安取下又戴回自己头上。 逗得陆伊冉和循哥儿哈哈大笑。 突然,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刚刚还热闹的人群, 片刻后, 也走得精光。 只剩下她们这个帷帐和三人。 谢词安顾及陆伊冉刚刚恢复的身子,帷帐下面垫着厚实的毯子, 也不怕湿气伤着她们母子俩。 “我们也回去吧,晌午的汤药还未用了。” 陆伊冉探出头一看,密密麻麻的细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出声催促。 循哥儿玩闹这么久,也累了趴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没有油伞,你淋了雨,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谢词安为母子俩盖上绒带后,轻声劝道。 倏地他像变法术似的从腰间拿出一个水袋,递给陆伊冉。 “走时,我就把汤药装上了。” 陆伊冉神色呆愣愣地看向谢词安,心情复杂,随即张嘴饮了一口。 惊讶道:“怎会是热的。” “为夫用身子给你暖热的。” 谢词安神色痴迷,看向陆伊冉饱满水泽的红唇,用指腹轻轻抹了抹她嘴角的药渍。眼神炙热好似能喷出火。 陆伊冉忙回避,拿起水壶,忍住苦意要一口气饮完。 她衣衫单薄,汤药从嘴边滑落,滴到她纤细的脖颈处。甚至有一两滴顽皮地落在了高耸的圆润处。 她今日穿的襦裙是浅色,水印子特别明显。 第113章 想到此处的滋味,谢词安暗自吞咽一口,喉结滚动急促。 陆伊冉饮完汤药,微皱着小脸,下意识想要漱口水。 “为夫来给你漱口。”谢词安趁机凑近她,声音沙哑说道。 他贪婪地吻上陆伊冉的红唇,舌尖在她口中疯狂搅动舔舐。 反应过来的陆伊冉,不停地用手拍打,,厚实又坚硬的身子。 以为他又要白日干荒唐事,正想呵斥。谢词安却停了下来,随即不死心地埋首到她脖颈处,又用嘴唇吻干她脸庞和脖颈处的药渍。 他用力吮吸,好似要在这些地方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真甜。”他凑到陆伊冉耳边,悄声道。 陆伊冉气得怒摘水袋,低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堂堂一个都督,被人看见,白日宣……” “只好能与冉冉日日待在一起,别说笑话,就是让我死都甘愿。” 一句玩笑,陆伊冉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隐忍的痛苦。 两人沉默一息后,陆伊冉苦涩说道:“说这些做什么,以后日日与你待一起的人又不是我,死不死也不关我的事。” “我知道,你早不在意了。”谢词安心口泛起针扎般的痛意,刚刚眼中的光亮,也熄灭得干干净净。 他取下陆伊冉头上的野花杂草,又用手理好她的乱发。 见陆伊冉也开始犯困,把她们母子俩搂进怀中,低声道:“你也睡一会儿吧,等雨停了我们就回去。” 这汤药催眠的作用,就是来得快,即使陆伊冉再坚持,没多久困意袭来她阖眼睡了过去。 谢词安神色温柔,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满足又悲伤。 情难自禁,低头吻着她脸庞的每一处,怜惜又珍贵,好似怎么也不够,又牢牢抱紧她的身子。 陆伊冉这一睡,就睡到傍晚时刻。醒来时,人已躺在了床榻上,她环视一周没看到谢词安的影子。 “姑娘,醒了,起来用膳吧。” 云喜见陆伊冉起身,知道她也饿了,忙把食盒提出来,摆在方桌上。 循哥儿在院中一人玩得正起劲,手上拿了块糕点,边玩边吃。 阿圆则黑着一张脸坐到一侧,闷不吭声。 “怎么呢?零嘴没了,就吃循哥儿的呗。”陆伊冉起身后,走到方桌旁,开解道。 阿圆往常这个表情,通常都是没有零嘴吃了才会如此。 “姑娘,我要去侯爷那里告童飞。”阿圆噘着嘴说道。 “童飞他怎么了?”陆伊冉不解地看向云喜。 云喜心平气和解释道:“早上,我看浴桶破了一个大洞。童飞送膳食来时,我让他给你换一个。” 阿圆气愤接过话茬,“他换了个又大又高的,哪是浴桶,就是个木仓。我们两人踮起脚尖都够不到,如何给你擦背。” “我让他换,他还说我聒噪。我看他就是故意的。”阿圆气得脚一跺。 “你们擦不到,我来就是。有何大惊小怪的。”谢词安从门口进来,听到她们谈话,出声训斥。 云喜端着碗盏,出了屋子,去喂循哥儿。 阿圆也不敢与他理论,只能灰溜溜退了出来。 她悄悄对云喜说道:“云喜姐,我怎么觉得,侯爷是在和我们抢着伺候姑娘。” 屋内,陆伊冉不悦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只有阿圆一人还傻愣愣地怪童飞,她和云喜早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词安也不回答,只顾着给她夹菜。 “不换浴桶,我自己洗。” “你肩上的伤没好,不能碰水,我不胡来就是。” 果然晚上照顾陆伊冉泡汤浴时,谢词安都规规矩矩地照顾,没再胡来。 * 河西驻军处。 丘河军营安札好了多日,秦王这边才接到消息。 探子来报,能听到丘河每日震耳欲聋的操练声。 打探这么久,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军营安札在何处,非常隐蔽。 甚至连靠岸的码头都找不到一点踪迹,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来的,也不知道走的哪条路。 “王爷,朝中人实在欺人太甚,把军营都安札到我们家门口了。” “王爷,皇上防备之意这般明显,我们该如何是好?” “能如何,以我们驻军的兵力,还怕他们不成。” 秦王坐在主位上,他脸色阴郁。听着下属们七嘴八舌的意见,并未出声阻止。 等声浪平静后,坐在秦王右下手的一位儒雅中年男子,也就是他的军师顾中囿淡声问了句:“王爷可知,此次是哪路军队。” 大齐有六路军队。 北境驻军是赤博军主帅是闻重,河西就是秦王的飞鹰铁骑,幽南驻军燕州玄甲主帅是柳相毓,尚京的虎贲精兵也就是尚京御林军。 还有就是陈州军和青翼军。 两路军队,都不是驻军,兵力不集中。 而陈州军的兵力分布也最广。 陈州有一部分军营,尚京有一部分,池州有一部分,汝阳有一部分。 东南西北都有分散的兵力。 第114章 到目前为止,陈州军究竟有多少人,只怕只有发军饷的时候才知道。 四处边境驻军,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挪动半分。 秦王神色凝重,说道:“本王,以为是谢词安的陈州军,谁知,尚京城外的军营,根本就未动。” “况且,他谢家势力庞大,如何会为了防备本王,安札到此处来。” “会不会是青翼军?”另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问道。 秦王沉吟半晌答道:“如果只是为了震慑本王,极有可能。” 自从青翼军的主帅林峰玖病逝后,青翼军也日渐衰败下来。 目前只有鄂州的军营还算完整。 朝堂上呼吁解散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也有提议合并进陈州军,可皇上迟迟不动。 大家都知道,皇上想留着抗衡陈州军。 无奈陈州兵力强劲,战功无数,撼动不了它的地位。 见秦王的消息不确定,顾中囿说道:“一切只是猜测,王爷,事不宜迟,定要摸清丘河驻军的底细。” 孝正帝的皇位,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那时军中人人都在传这个皇位应当是秦王的。 轮战功孝正帝比不上,秦王十三岁就到了边关历练,想靠自己能力夺得那个位置。而孝正帝却在尚京城坐享其成,他近水楼台先得皇位。 等秦王军功和能力都有了,皇位却被他皇兄截胡。 这些年秦王处处与孝正帝较劲,大事上不反驳,小事上与他对着干。 皇上抓不到紧要的把柄,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孝正帝竟然来这么一招,到他家门口来拦截他,让他如何不恼怒。 孝正帝那几个儿子,秦王一个都看不上。 太子急躁重色,六皇子胸无大志能力有限,其他皇子连入他眼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两个儿子,文武双全,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这些皇子强。 六皇子在他心中能排上位,主要是身后他的舅舅谢词安。 他的计划一次次被谢词安识破阻拦,在秦王心中的劲敌榜上断崖式领先。 要是知道,谢词安此时就与他隔着两个郡县,只怕秦王不会要他活着再回尚京。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旧账新算 九皇子近日染了风寒, 也没去尚书殿宫学。 留在他的寝宫温书。 今日陆佩瑶也一直待在玉泉宫,不放心离开。 汤药用了好几副就不见好转,心中焦急。晚上也不敢大睡, 人看上去也有些憔悴。 九皇子咳得厉害, 给他看病的是宫中的老太医。 “周太医, 本宫的皇儿咳得越发严重,是不是该换个药方?” 陆佩瑶性子温顺,如果是别的嫔妃只怕早要问罪了。 “回娘娘的话,药方不用换。九皇子的咳症严重,主要是淤痰增多。”周太医语气笃定, 应当是把病症给摸清了。 “臣会在里面多加一味,祛湿化痰的半夏。但不能过激, 得慢慢调理, 否则就会伤到九皇子的脾胃。” “前两日,九皇子的咳症缓了些许,今日加重,或许和膳食有关。切记不要再用甜食、凉物一类, 否则久咳不愈伤及心肺。” 太医诊完脉,移步到桌案开方子加药。 陆佩瑶则是神色严厉看向九皇子。元启心虚不敢与他母妃对视, 憋开了脸。 老太医走后,陆佩瑶对外喝道:“来人,把昨日在九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拉出去罚二十大板。” “小宁子,多罚五大板。”陆佩瑶又补充了一句。 小宁子和几位小公公也不敢喊冤, 知道自己有错。 九皇子赵元启宅心仁厚, 对身旁的近侍宽容,从未惩罚过他们。她母妃这架势, 把九皇子吓得一愣。 “母妃,你别罚他们,都是孩儿错了,以后再也不偷偷吃糖了。” “拉出去,打。” 陆佩瑶无动于衷,无论九皇子如何哀求,态度坚定。 “母妃,只罚他们十杖可好。”赵云启见他母妃铁了心,口气稍缓,试着商量道。 他与小宁子从小长大,感情深厚,看似是在为大家求情,实在就是想少罚小宁子。 见一杖杖打在小宁子身上,九皇子心中难受,也失了礼数和耐心,反问起自己母妃来。 “母妃,你为何罚他们,错的是孩儿。” 陆佩瑶默不做声,脸色冷漠不理会自己儿子的不满。 连秀忙劝道:“殿下,你先冷静些,这样他们只会罚得更重。” 小宁子和几位宫人打得奄奄一息,抬了下起。 陆佩瑶神色稍霁,拉过一旁怨气十足的赵元启,温声道:“启儿,你是皇子,对下人做到该有的仁慈即刻。不可一味偏袒和依赖,时间长了让他们忘了本分,心中邪念骤起,伤及的是何人,你好好想想。” “母妃再问你,昨日我就让你连秀姑姑,提醒过你身边的人。这几日你不能再用糖果和糕点。他们可有时刻叮嘱你,你用时,他们可有阻止你。” 九皇子低头,嗫嚅道:“只有小宁子反复叮嘱,其他人……” 第115章 “那母妃又问你,你的糕点和糖果是从哪儿来的。” 连秀这边早交代过御膳房,这几日玉泉宫不送糕点和暑汤,连清悦殿都不让送,知道九皇子爱吃甜食,就怕他管不住嘴。 赵元启脸色一白,心道是袁公公端上来。 这个小袁子平常十分讨他喜欢,总想着法子逗他开心。 突然明白了,自己母妃今日为何发这般大的火。 “儿臣知错了。” 陆佩瑶见他已领悟到事情的利害关系,继续语重心长教导,“启儿,母妃知你学问好。母妃也高兴。” “但这是在宫中,不能只专注一件事。你得留心你身边的每件事和每个人。切记,不可太依赖和信任一个人,那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母妃,孩儿知道了。”九皇子心善聪慧,稍加提点便能明白。 陆佩瑶看他喝完汤药睡熟后,才离开玉泉宫。 出了玉泉宫的门,陆佩瑶对跟在身后的连秀吩咐道:“给小宁子用上好的金疮药,其他几人全部换掉。” “娘娘,那个袁公公如何处置?” “把他送到内务府。” 这小袁子是何人送过来的,不用细探,陆佩瑶早已知晓。 送到内务府,还能保他一命,如果原路退回,小袁子根本就没活命的机会。 * 半月过去,陆伊冉的身子也恢复了大半,脸色也红润不少。 她惦记家中爹娘,询问安军医,是不是可以停药了。 安军医却说,她的身子还需继续调药,一停药她的畏寒的症状就会出现。 为了自己的身子考虑,陆伊冉不得不听从安排,在此处再多待些日子。 她心中有太多疑问,最想知道,自己的解药是如何换回来的。每次一提,谢词安都说此事已解决,再多问,他就顾左右而言他。 原以为是用她娘亲的秘方换的,谢词安却说不是。 这天陆伊冉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屋外的吵闹声。 推门一看,就见老人的儿子媳妇回来了,一家人正站在院里说话。 陆伊冉出现在门口那一刻,院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尤其是老人的儿子和媳妇,他们在乡里市集做生意。 见过不少富贵人家的姑娘,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贵人,一身绸缎跟仙女似的,眼睛都看直了。 还是老婆子打破沉默,说道:“姑娘快进屋歇着吧,她们马上就走,不打扰你。” 本来这东屋就是人家夫妇俩住的,自己占了她们的房间,陆伊冉也不好意思真进屋,客气道:“是我,打扰了大哥,大嫂,” 说罢,从屋中拿出一包,循哥的零嘴,送给老太太的孙子。 老太太早与儿子儿媳说明了状况,夫妇俩也知道家中住了贵人,见她这般温和,才敢让他儿子收下。 夫妇俩想走近道声谢,却被冷冰冰的童飞拦在几步之外。 晚上泡汤药时,依然是谢词安照顾。 “你给安军医说声,能不能把药给我配好,我想回青阳了。” 谢词安看着她美妙白皙后背,正心猿意马时,却听到陆伊冉说回青阳。他心中失落,半天才回道:“你身子未养好,半月后我让童飞送你回去。” 半月后,他也要回尚京,毕竟那边积压的公务也要处理。 陆伊冉轻轻回了声:“嗯。” “那我生辰,你和循哥儿回尚京吗?”谢词安不死心又问道。 “只要你说话算话,我也不会失言。” 谢词安心中欢喜,忍不住低头吻了吻陆伊冉的脸颊。身子也挪到陆伊冉旁边,贴上陆伊冉的脸庞,低声道:“冉冉,如果时间可以换。我好想用一年的时光,来换这两个月。” “无论,你回青阳发生了何事?都要记得回尚京,我等着你。” 陆伊冉听他突然伤感起来,有些莫名其妙,此时她也未细想,正专心防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就怕他胡来。 好在她胸前穿了件裹胸,低头看到裹胸上的洞眼时,气不打一处,“上次为何剪我的衣服,真不要脸。” “我不想要脸,只想要你。”谢词安不想再忍,吻向陆伊冉白皙光滑的削肩。 陆伊冉忙起身,哪知,谢词安却赤着脚,长腿一迈,进了浴桶。 两人一身湿漉漉的,紧紧纠\\\\缠在一起。 他的手也大胆起来,裹胸也被他扯掉,陆伊冉保持做最后的清醒,就掐他的腰腹。 谁知,谢词安故意似地一顶,陆伊冉的手就摸到了他那处,再也不敢动了。 谢词安趁机如愿,两人就在浴桶来了一次。 事毕,见陆伊冉梨花带雨柔弱委屈的样子,谢词安又自责又心疼,不停地吻着陆伊冉眼角的泪水。 “都怪我,都怪我,明日我一定蒙住眼睛可好?” “谢词安,我信你才怪,你每胡来一回,我都没脸见人。”陆伊冉使劲拍打他的胸膛,越说越委屈。 想起几人看她的神色,尤其是那老夫妇俩,她都恨不得几日不出门。 第116章 “汤泉隔得远,他们听不见。” “你还说,你滚出去,你就这么想要我的身子。”陆伊冉气急,使劲推他。 谢词安紧紧抱住陆伊冉,不让半步,“是,只要是你,我什么都想要。” 这晚,陆伊冉终于成功把人赶出房间。 谢词安不甘心地回了军营大帐。 为此陆伊冉第二日一整天心情都很好,带着循哥儿,几人在山上摘野花玩。 直到午膳时,陆伊冉都不愿回去。 四人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即可晒太阳,又可看风景。 云喜见她心情好,也不愿扫兴。 估计童飞送的膳食也到了,便提议便让她们母子俩等着,她和阿圆回去提食盒。 循哥儿拿着一个小石头,在地上不停地涂鸦,嘴里叽叽咕咕念叨着:“爹爹背,爹爹举高高。” 陆伊冉也陪着循哥儿一起画,没发现周围的异样。 直到有人影靠近,她才抬头,便看到几人轻手轻脚靠近她们。 想呼救已来不及,她忙把循哥儿抱倒怀中。一阵香味扬起,母子俩还没反应过来,头晕脑胀昏了过去。 阿圆和云喜来时,已不见了她们的身影。 无论两日如何呼喊,就是没有一点回应。 阿圆首先找到,一枝玉簪。 童飞脸色一白,便知道俩主子出事了。在周围打探一番后,当即向军营飞奔而去。 谢词安听到此消息,想到陆伊冉身子还未恢复,循哥儿还这么小。万一有什么不测,他不敢想,心中闷痛,之前的慌乱再次袭来。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恢复一些理智,猜测她们母子俩暂时应当没有威胁,又把所有的可疑人物在脑中筛选一遍。 童飞屈膝跪地,见谢词安已失去了沉稳,他神色愧疚,“侯爷,属下该死,没看好夫人和小公子。” 脸色铁青寒声道:“是该死,只不过不是此时,即刻给我备马车。” 童飞心中升起一丝窃喜,问道:“侯爷知道是何人带走了夫人她们?” 第60章 第六十章礼尚往来 陆伊冉在半路上就醒了过来, 害怕只是一瞬间,见循哥儿在她怀中呼吸平稳,没有异常, 她才放心。 也许是身子将养好了, 连药粉都失去了效果。 坐在车中还算平稳, 路上也没颠簸,她猜测走的应当是官道。 她撕烂自己的裙摆,把碎片扔出车厢,留着记号,希望谢词安能快些找到她们。 估计三四个时辰后, 大概亥时时分夜幕降临,马车停了下来。 她把循哥儿紧紧抱在怀中, 假装昏睡。 俩人被抬到一间厢房, 眼还没睁开,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等抬她们的人离开后,她猛然睁开眼。屋内点着两盏宫灯,布置高雅而不是奢望, 这样看来,劫她的人应当不是土匪。 片刻后, 循哥儿也醒了过来。他一看环境陌生,也不愿下地,有些害怕紧紧抓住着陆伊冉的衣领不放。 陆伊冉柔声安慰一番,让他在浴室后的恭房溺尿后,就听循哥儿嚷道。 “娘亲, 循儿肚肚饿。” 循哥儿边说边摸他软软的肚皮, 眼巴巴看着陆伊冉。 荷包中还有两块糕点,陆伊冉拿出一块。犹豫一息, 只掰了一半给他。 循哥儿吃完,精神头又好了些,白日一直睡,此时也不困,他拉着陆伊冉就要出房门。 “循儿要出去。” “天黑了,外面有坏人,娘怕。”陆伊冉温声哄道,怕什么来什么,人生地不熟大晚上还要闹。 循哥儿小嘴一嘟,大声道:“循儿不怕,要出去。” 突然,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长相端庄,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丫头。 丫头们手上,一人提一个食盒。 那女子声音清脆,态度恭敬,“多有怠慢,夫人和小公子用膳吧。” 循哥儿见进来的是陌生人,好奇的看着几人。当目光扫到她们手上的食盒后,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食盒。 而后看向自己娘亲,陆伊冉轻轻摇了摇头。 食盒盖子一打开,膳食的香味直往俩人鼻子钻,刺激着她们的味蕾。 “小公子可是饿了?”那女子挑一块春饼,递向循哥儿。 循哥儿从陆伊冉身后,走了出来,跃跃欲试伸手想拿。 “肚肚疼。”陆伊冉忙说一句,只有她们母子俩能听懂的话。 果然循哥儿听后,把手又缩了回来。 趁此,陆伊冉把循哥儿转了个身,冷声道:“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劫持我们母子俩?” “夫人严重了,劫持不敢。我们主君,只是请你们来小住几日,到时自然会把你们送回去。” 一听,主谋不是她,多说也无疑,陆伊冉也住了口。 那女子见陆伊冉不用膳食,又出声劝道:“在路上这么久,夫人不用,也该为小公子想想。妾身也是当娘的人。” 她看循哥儿眼神温和慈爱,没一点恶意。 陆伊冉也不搭理她,无视她的存在。 第117章 那女子见陆伊冉防备心重,劝阻无用只好作罢。 次日早上,门也未再上锁,循哥儿起身轻轻一拉,门就开了。 他扶着门框,小短腿吃力地迈出了门,陆伊冉紧跟其后。 母子俩刚一出门,就见昨晚那女子已等在院中凉亭,石桌上放着精致的早膳。 循哥儿昨日只吃了一半块糕点,早饿得扛不住,径自跑向凉亭。 正要伸手去拿,被陆伊冉抱了过来,他急得大声哭闹起来。 “娘,循儿饿。” “娘知道,我们再等等爹爹可好,爹爹马上就来了。”陆伊冉也心疼孩子,她亲了亲循哥圆圆的脸庞,耐心哄道。 这些人身分不明,东西一吃到腹中,就只能任她们摆布。她不敢拿循哥儿去冒险,随即抱起孩子又进屋。拿出昨日剩下的半块糕点,喂给循哥儿。 自己则一口未用。 还有一块糕点,她要在谢词安找来之前,留着给循哥儿垫肚子。 本以为谢词安找到她们,还有等很久,谁知还未到午时。 就听到院中的呼喊声:“冉冉,循儿。” 这一刻,她从未这么希望,谢词安能出现在她们眼前。 循哥儿已饿得没有力气,听到谢词安的声音,也从床榻上费力地坐了起来。 这一天一夜的等待,直到此刻陆伊冉才敢放松一下。眼中的泪水,也不自觉地滑落脸庞。 见到谢词安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刻,陆伊冉哽咽道:“你怎么才来。” 谢词安一把抱住母子俩,心疼道:“你们受苦了。” 见母子俩有气无力,焦急问道:“他们强逼你们吃了何物?” “是饿的。”陆伊冉有气无力回答。 谢词安更加愧疚,又怜惜吻了吻母子俩额头,对外喊道:“童飞拿进来。” 包袱中备了许多食物和水。 谢词安给循哥儿喂了一块软饼,陆伊冉也狼吞虎咽一块。 “慢些别噎住了。”谢词安一手喂循哥儿,一手替陆伊冉拧开水袋盖子,递到她嘴边。提醒道。 恢复些力气后,陆伊冉忙问:“这是何处?我们现在就能回去了吗?” “至于是何处,你等会儿就知道了。回去自然要回去,他这样对你们母子俩,我岂能就这般轻易回去。” 谢词安搂过陆伊冉的细腰,把母子俩又抱回怀里,低声说道。 昨日他冷静下来后,就猜到,是军营的动静引来的狼。 他们一路追踪,看到陆伊冉留下的衣裙碎片后,基本确定是秦王的人,害怕对方伤害她们母子俩。 不敢有丝毫停歇,目标明确往河西赶。 两人说话间,就有家奴来请两人去用午膳。 谢词安也不推辞,抱着循哥儿,拉着陆伊冉就出了房间。 陆伊冉挣脱掉他的拉扯,谢词安才作罢。 家奴,带他们路过迂回曲折的游廊,拐过一处莲池,穿过拱月门,便进了一处叫明月斋的宽阔院子。 一相貌堂堂的英俊男子,看起来比谢词安年长一些,一袭玄色广袖锦袍,气质威严。身后跟着昨晚的那位年轻的妇人,正在庭院等候。 见到谢词安三人出现在门口那刻,那男子踱步靠近,神色也有了几分缓和,“谢都督有请。” 谢词安冷声道:“王爷客气。” 一声‘王爷’,陆伊冉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从丘河到此处,只有一日的路程,便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秦王抬眸时,刚好注意到了一旁的陆伊冉。眼中闪过短暂的惊艳,遂出声道:“难怪人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谢都督也不例外。” 说罢,哈哈大笑两声。 此人正是秦王赵孝稷。 谢词安本能地看向陆伊冉,神色柔和并未否定。 陆伊冉脸色微红,与他拉开些距离。 循哥儿趴在谢词安怀中,此时也有了底气,心情好,也跟着附和呵呵大笑两声。 逗笑一院中的大人,凝重气氛缓和不少。 几人到膳厅落座后,谢词安怀中依然抱着自己儿子,淡声说道:“本官不差这顿饭,实在不解王爷这待客之道。” “本王,见谢都督,为了公务来到此处,只是想一尽地主之谊。不用这种方式,只怕还请不到都督大人。” 秦王急切想知道,是何人的军队驻扎在丘河。他的人在丘河一带,打探几日都没摸到门路。 直到她们住的那家,儿子和儿媳在路上与人提及,刚好被他的探子听到。 探子们不确定是何人的女眷,想靠近看过仔细。谁知童飞的防备心重,根本没给他们留一点机会。 在暗处等待了一整日,趁他离开,跟踪童飞却不及他的轻功快,被甩得老远。没辙,他们只好把陆伊冉母子俩绑回来。 秦王也是今日谢词安自己找门来,才知道是他。 谢词安无视,秦王敬的酒,冷笑道:“只怕要让王爷失望,本官来此处不是为公务,只是来探望好友。王爷不必如此客气,倘若人人都像王爷这般,我的家人那还有安宁之日,犬子还不到三岁。” 第118章 谢词安拒不承认,丘河的安札的是他陈州军,秦王没去确凿的证据,一时间也猜不透真假。 因为青翼军少帅林泽玥的确是他的好友。 心中暗恼,谢词安难对付就算了,连他的夫人防心也重。 如果昨日她们吃了自己侧王妃尤氏送的膳食,只怕今日拿捏谢词安来,就容易多了。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尤氏胆怯地看向秦王,秦王则目露凶光回瞪了尤氏一眼。 随即恢复平静,继续说道:“不知谢都督的好友是何人?能否引荐给本王,本王也好上门拜访。” “不瞒王爷,本官到此时,也未见到他人。本想打道回府,却被王爷用这种方式,请到了你的王府。” 难怪官场上,人人都是谢词安奸诈狡猾,他态度模棱两可,让秦王也失了判断。 就算秦王想对人下手,都不知道是谁? 事情真假先不论,从谢词安上门那刻,秦王就起了杀心,早在暗处安排了人手。 他抬眸看了眼门口侍立的护卫,那护卫心领神会当即出了院子。 怕谢词安有所察觉,秦王先安抚道:“此事的确是本王失误,本王会给谢都督一个交代。” “交代不用,听说秦王的二王子,十分聪慧能文能武,皇上经常在皇子面们提起。太后娘娘也十分惦记,如果秦王舍得,就让他和本官一起回京如何?” 气氛再次剑拔弩张起来,这样无疑是把,秦王的儿子带回尚京做质子。 如果不是今日这个场合,谁人敢在秦王面前,说这个话题。 秦王冷嗤一声:“谢都督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的孩儿,每日任务繁重,没空同都督大人回京。” 谢词安没有一点惧意,不依不饶道:“以王爷的意思,本官的犬子年幼没有课业,就能让你的人,说绑来就绑来了。” 话音方落,秦王装都懒得再装下去,当即脸色阴沉起来,“谢都督,应该听说过客随主便吧。” 见谢词安步步紧逼,秦王也失了耐心。他提醒谢词安,在他的驻军处,能耐他何。 陆伊冉不安起来,她担忧看向谢词安。 谢词安从桌案下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抚。 循哥儿在他爹爹怀中,安静地玩耍着他腰间的玉佩。 “王爷说得对,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不过谢某很记仇。” 秦王冷声说道:“你想要如何?” “本官不想如何,既然你把本官的妻儿绑来,礼尚往来,本官要你的二王子,送我们顺利到尚京。” “只怕,今日注定要谢都督失望。” 说罢,就见院中不知何时,已围上一群劲装侍卫,看似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陆伊冉脸色惨白,紧紧抓住谢词安,转身一看童飞,早不见了人影。 谢词依然神色平静,紧搂着陆伊冉的肩头 “谢都督,敢亲自找上了门来,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还想回尚京,只怕今日你连这个院子,都出不了。” 秦王手一挥,院中的侍卫蜂拥而进。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逼迫放手 见谢词安无一点慌乱样。 秦王讽刺一笑, “谢都督好气量,此时了,还能这般稳重。” 谢词安神色平静沉默应对, 把陆伊冉和循哥儿紧搂在怀中。 突然, 刚刚门口那侍卫, 慌张跑了进来,凑近秦王悄声禀报。 话音刚落,秦王倏地抬眸,震怒看向谢词安,半晌后冷声道:“谢都督果然深谋远虑。” “多谢殿下夸奖。”谢词安稳稳接着话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陆伊冉听到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何事?刚刚紧绷的神经, 不但没有半点松动, 反而更加揪心。 谁知下一瞬间,就听到秦王咬牙吩咐道, “来人,送谢都督一家出王府。” 出了王府大门, 陆伊冉才看到,童飞正挟持一位长相俊美的华服少年, 眉眼间和秦王极为相似。 正是他的次子赵元轩。 秦王和众侍卫,也紧跟着谢词安的脚步,追至王府门口。 “谢都督,莫要过分,放了他。” 见童飞锋利的刀锋紧逼着赵元轩的脖颈, 秦王心头一跳淡声道。 谢词安把陆伊冉母子俩扶上马车后, 目光凛冽直视着秦王,他寒声道:“只怕, 这下就由不得殿下了。本官说过要让二王子随本官回京,不是一句空话。” “殿下,谢某不是好惹的,你不应该把我的妻儿扯进来。” 话毕,利落进了马车,童飞则推着二王子上了另一辆马车。 秦王不罢休,一声令下,众侍卫把两辆马车牢牢围在中间。 “没有本王的命令,谢都督出得去吗?” “倘若殿下,舍得二王子的命,那谢某就奉陪到底。”谢词安也不惧秦王的威胁,声音洪亮,大声回道。 童飞撩开车帘,二王子的脖颈处,已出了一条血印子。 秦王不愿放走这到手的机会,他知道谢词安今日一旦离开,以他的防备,想要再杀他,很难再有机会。 第119章 两方僵持间,秦王的大儿子赵元诺从军营赶了回来。 他翻身下马,走近自己父王,出声劝道:“父王,让他们走。” 赵元诺十六岁,在军营担任要职,能力出众,已成为秦王的得力助手。 见自己父王没有丝毫松动,赵元诺又低声劝道:“父王,难道二弟的性命你不顾了吗?你是如何答应母妃的。” 秦王冷狠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裂痕,半晌后才狠声吩咐:“让他们走。” 此次他不但没有除掉谢词安这个劲敌,还把自己儿子陷入危险的境界,自己又多了一重筹码在他皇兄手上。 但他亡妻的临终托付不能忘,儿子的性命也不能不顾。 他看出了挟持赵元轩的那人,功夫绝对不弱,自己儿子不是他的对手。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口恶气咽不下也得咽。 循哥儿也被刚刚的场面吓到了,一路上他紧紧抓住陆伊冉的衣领,趴在她的怀中也不敢动。 陆伊冉柔声安抚半天,他才松口。 想到母子俩,再次被自己连累,谢词越发愧疚。 计划有变,谢词安耐心解释,“如今二王子跟在一路,我们只能从河西走水路,到竞州回尚京。不能去青阳,秦王定会派人一路跟随,如果被他的人发现,你们回了青阳定会有麻烦。” 如若只要他一人,以他的武艺一点也不惧。 但有她们母子俩在,谢词安不得不谨慎提防。 到了此时,陆伊冉也无法反驳,经历了两次危险,她知道谢词安不是危言耸听。心中恼他怨气也一触即发。 “此次回尚京我答应你。只是以后也请你离我们远些,就没有这么多无穷无尽的麻烦。” 事实的确如此,只是陆伊冉亲口说出来,犹如在谢词安的胸口狠狠的一击,痛得许久回不了神。 他神色黯然沉默半晌后,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陆伊冉无视他的哀伤,她不想再陷入命运的漩涡,她知道结局,只想远离。 哪怕身边的这个人,他已经改变了许多,已阻止不了她要远离谢词安的决心。 登船时,云喜和阿圆也被人接到了陆伊冉身边。 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循哥儿一路都提不起一点精神。还未入京,人就开始又吐又泄。 船上的大夫开的汤药也不起一点作用。 晚上哭闹得更甚,不让阿圆和云喜碰一下。 谢词安心疼孩子,也怜惜陆伊冉的身子,尽量让她歇着,自己一人照看循哥儿。 这也是循哥儿出生这么久,他亲手照顾得最多的一次。 白日有两丫头换手,谢词安才有空歇息。 只是循哥的身子始终不见好转,人也瘦了一大圈,整日不下地。 陆伊冉担忧孩子,寝食不安,谢词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终于在半月后,到达尚京。 一到漕运渡口,谢词安便让童飞放了二王子赵元轩,并把他送上返回的客船。 童飞震惊不已:“侯爷?” “我们已经安全了,他一旦入了皇宫,很难再出尚京。” 他自己也有孩子,循哥儿病了一路,他也担忧了一路。 赵元轩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秦王虽狼子野心,可他的孩子的确是无辜的。 童飞解开赵元轩身上捆绑的绳索,赵元轩也是不敢相信,谢词安会这么容易放他回河西, 怔怔立在原地不动。 直到,童飞催促一声,赵元轩才向谢词安施一礼后转身离去。 下船后,谢词安就与陆伊冉她们分开了。 几人被童飞送到了惠康坊的如意宅,当陆伊冉走进伊冉苑那一刻。 人也跟着恍惚起来。 屋内的摆设和侯府如意斋一样,就连床榻上床帐的花纹都一样。 云喜和阿圆也是一愣,几人还以为回到了侯府。 “姑娘,侯爷真用心,知道你想要秋千,院中就做了一个。”云喜进屋后,欢喜说道。 阿圆也附和起来:“还有院中的桃花树,和之前侯府的位置都一样。” 陆伊冉把循哥儿放在床榻上,呆呆地坐在床榻边,沉默不语。 片刻后,童飞把侯府上的秦大夫带了进来。 为循哥儿诊脉后,秦大夫说道:“夫人不用过于担心,小公子应是晕船所致。” “那上次回青阳,哥儿还好好的。”阿圆不解。 “小公子年龄小,时间不长或许看不出,次数太多,必会让他身子受不住。” 秦大夫在府上医术好,他都如此确定,陆伊冉也踏实下来。 秦大夫去离开后,屋内又恢复了冷清。 忽然,院外传来陆伊卓的声音。 “姐……姐……” “卓儿。” 两姐弟有半年没见,分外激动。 “姐,卓儿好想你呀。” 他一人在尚京半年,见到自己的至亲之人,一向大大咧咧的陆伊卓也忍不住,眼泪在眼眶打转。 “姐,你留在尚京陪我可好,别再回青阳了,这里也是你的家。” “卓儿,青阳才是我们的家,你玩够了就和我回家吧。” 第120章 陆伊卓还来不及回答,七月和袅袅也跟了进来。 “伊冉姐姐,你回来了。”几月没见,袅袅也越来越水灵,穿着也越来越像尚京的姑娘,脸上也圆润不少。 七月满面红光,劲头十足,“大姑娘,你回来了。” 循哥儿也被吵闹声惊醒,坐在床榻上,好在没有哭闹。 只是,陆伊卓靠近他时,有些排斥。 知道几人有话说,云喜抱着循哥儿出了屋子。 “卓儿,等循儿的身子养好些,我们就回青阳,可好?” “姐我不能回青阳,姐夫都给我请了师傅,我们都商量好了,明年我就去预选宫中侍卫。” 怕陆伊冉不信,继续说道:“爹爹和娘都答应了,难道你不知道?” 陆伊冉灵台一现,才明白她爹娘瞒着她,早就商量好了,难怪让她别再管陆伊冉卓的事。 只有她一人还蒙在鼓里。 谢词安一整日都没露面。 陆伊冉心中七上八下,她想尽办法远离谢词安。却有一双无形的手,把自己的家人一步一步推向尚京,靠近谢词安。 她真害怕,自己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依然逃不过命运的结局。 连着好几日,都没见谢词安来宅院。 循哥儿天天念叨他的爹爹,陆伊冉觉得这样反而更好,不见面就没有牵扯和磨缠。 这一日,陆伊冉刚用过晚膳,许久不见的余亮却来了宅院。 他抬眸看了眼云喜,目光又转向陆伊冉,“夫人,这是侯爷给你的东西。” 陆伊冉没接,余亮就把一个紫檀小匣子放到她眼前。 “夫人还是看看吧。” 她见余亮,自己不开匣子就不罢休的样子,踌躇一番,终是打开。 一封和离书,跃然在陆伊冉跟前。 她心口一颤,说不出高兴,更谈不上悲伤。 神色木然拿了出来。 谢词安熟悉的字迹还是那么熟悉。 ‘吾妻陆氏伊冉,相离之后,望你余生顺遂康健,愿你所愿都能成真。结怨释解,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余亮看她神色不明继续说道:“夫人,侯爷说,让你安心住在此处,这宅院本就是买给你的。” “侯爷还说等哥儿和你养好身子,他会派人送你们回青阳,他……他还说不会再来烦你们了,有事吩咐,告诉童飞就好。” 说罢,余亮怅然若失又看了眼云喜,出了厢房。 陆伊冉拿着和离书,愣在当场,心中复杂。 之前离开青阳时头也不回,如释重负,这封和离书她也盼了许久。 以谢词安的性子,应当是彻底放手了。 只是她心中疑惑,一字未提循哥儿的归属问题,不知谢词安是不是还遵守以前的约定。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循哥儿的执念 护国侯府这边, 秦大夫接连几日往惠康坊跑,而且大部分都是童飞来接,府上众人又开始传谢词安养外室的事。 三房的郑氏最闲, 把秦大夫堵在半路问, 给何人瞧病。 秦大夫只淡淡应了声, 给侯爷的人,便不肯再多说。 谢词安回尚京后,累积的公务让他连着忙了几日。他不敢闲下来,脑子一有空,就管不住自己的腿。 尤其是夜深人静时, 腿就不自觉地往惠康坊迈。 有好几晚,人都到了门口徘, 想起自己彻底与陆伊冉和离, 也答应过陆伊冉远离她,又才止住了脚步。 他回京第五日才回侯爷,老太太忙让人把他叫到仙鹤堂。 “安儿,你给祖母说实话, 你……惠康坊的宅子是不是养人了?” 陆伊冉始终不回尚京,老太太这几月一直挂念这事, 如今又来这一茬。 “你媳妇不回尚京,是不是就是为了此事?” “祖母,不是你们想到那样,惠康坊住的……只是冉冉的胞弟。” 他知道陆伊冉不久要回青阳,不想节外生枝, 让侯府的人知道她们母子俩回京。对外的说辞大都如此。 “那她们母子何时回京, 几个月过去了,依然不回来。”老太太最关心的依然是这个问题。 至于养外室, 她不想深究。就连谢老太爷与她恩爱多年,常年在外,外面也有几个女人。 周氏就是如此,不认命只会把自己的丈夫越推越远,家中不和,孩子也受罪。 老太太劝过几次,都于事无补,也就懒得再劝。 “祖母,冉冉她身子没养好,等新岁时,我就去接她们回来。”谢词安不想让老太太操心自己的事,继续拖延下去。 老太太见他一盏茶没饮完,余亮就来了。 知道他有事,也只好让他离开。 谢庭芳不信,跟着他们出了门。 一出仙鹤堂,谢庭芳就叫住了他。 “安儿,你给姑母说实话,惠康坊住的究竟是谁?” 谢词安踌躇一番,语气落寞回道,“姑母,她们母子俩回来了。” “冉冉,她始终不愿……再接纳我,我们已经……和离了,循儿有些晕船。等过一段时日,她应当就会回青阳。”谢词安喉咙哽了几次,才艰难说清。 在眼眶中的泪花滑落那刻,忙转身离开。 第121章 谢庭芳的心忽上忽下,最后也只能唉声叹气。 离开侯府,谢词安又去了宫中,皇上刚刚派人来传召,要召见他。 华阳宫,膳厅内。 谢词微与养女元柚公主正用早膳。 “多日不见,本宫的柚儿都瘦了,你多吃些。”谢词微不停为元柚公主挑菜。 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慈爱。 “多谢母后,孩儿够了。” 元柚公主则是小心翼翼应付,神色也是几分忐忑不安,心中大概也能猜到谢词微今日示好是为何。 元柚公主芳龄十八,并非皇后亲生,是皇室宗族的一个郡主。 谢词微见她长相明艳,才把她养在自己身边,目的就是有一日,为自己所用。这一留,就留到了十八岁。 在皇家长大的公主,如何不明白这些道理。 两人根本没有舐犊亲情,何来的交心。这些年皇后在宫中的手段,元柚公主也见识过,每每来华阳宫,都要鼓起好大的勇气。 这几日宫中都在传,尚京西郊围猎场首次秋狄,西楚的五皇子也有来。 目的就是与大齐结缘秦晋之好。 谢词微见元柚公主长相越发艳丽,心中十分满意。 用完膳后,又叫方情拿出衣裙料子,头面赏给元柚公子。 上一次,长公主不同意,惟阳郡主嫁六皇子瑞王时。 谢词微的第二手准备,就想利用,郑仆射家的长孙,爱慕元柚公主多年这层关系,做交换。 让郑仆射家的孙女嫁给她儿子瑞王。有了这么一个内阁老臣的太岳父,六皇子日后的大业也能如虎添翼。 后来长公主答应这门亲事,瑞王也终于如愿娶到惟阳郡主,谢词微才作罢。 这一次,西楚五皇子抛出橄榄枝,谢词微自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西楚五皇子母族出身尊贵,在军营历练多年,手上有战功,在西楚很受人拥戴。 目前适嫁的公主,身份尊贵的就元昭和元柚,其余都是皇室族亲的郡主。 谢词微如何会让这个机会落到元昭那边。 * 奉天殿内。 御案后的孝正帝,神色温和,看来心情不错,先是安抚谢词安两头奔跑受了苦。 又问了丘河军营的情况,谢词安如实回答,孝正帝听后更是满意。 “爱卿,昨日西楚来信。五皇子愿与我大齐结儿女姻缘。你说朕的哪个公主与五皇子般配?” 这皇家结亲之事,谢词安向来不怎么关注,孝正帝今日特意在谢词安面前提起,试探之意如此明显。 “皇后,想让柚儿嫁去西楚,你作为她的舅舅,觉得如何?” 谢词安心中冷笑,却平静回道:“回皇上,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的公主,皇上最了解,心中也自当就考量,臣不敢僭越。” 孝正帝听谢词安并未出言支持谢词微,心中还算满意。 至于究竟嫁他的哪儿女儿,他心中也没定下来。 孝正帝没再继续追问,绕开这个话题又说道:“此次秋狄宴,西楚五皇子也要参与,到时你可不能缺席。” 每年十月十五,大齐都要的举行狩猎宴,尚京的皇孙贵族的郎君都会踊跃参加。 谢词安第一次参加围场狩猎宴,是十三岁那年,在灵泉山皇家围猎场,就射中一头野猪夺得头筹。 往事,还在好似在昨日。 他记得与陆伊冉大婚第一年,那时围猎场在临泉山,他兴致缺缺不愿前往,以公务繁忙推卸了。 陆伊冉知道后,失望好久,又不敢向他提。 看着左邻右舍的郎君们,带着自己的女眷出门时,她在门口偷偷张望羡慕又失落的样子,此时想起来心都痛。 可惜现在,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在意了。 谢词安从奉天殿出来后,看到了等在殿外的方情,说是娘娘有请。 他丢下一句‘还有公事’,借故离开。 出东华门时,在一甬道口刚好碰到闲逛的安贵妃。 两人都是一愣。 谢词安对陆佩瑶施礼后,并未像之前那般冷漠转身,而是伫立一旁,快速说道。 “冉冉回来了,如果娘娘方便,出宫可以去看看她,她就在卓儿住的宅子。” 等安贵妃缓过劲来后,人已离开多时。 陆佩瑶不信,自己这个冷漠的侄女婿会主动与自己说话,说的还是陆伊冉的事,不确定地又问了向身侧的连秀。 “我是不是听错了,谢侯爷会主动和我说话,她说冉冉回来了对吗?” “是的,娘娘,你没听错。” 陆佩瑶一直挂心陆伊冉,她如今回了京,当然高兴。 当天晚上,她就向皇上请示,想出宫逛逛。 孝正帝当晚歇在清悦殿,见她许久没有这般温顺可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上一次,陆佩显他们来京时,陆佩瑶就来过惠康坊,熟门熟路次日一早,就找了过来。 陆佩瑶被人领进伊冉苑时。陆伊冉刚刚起身,洗漱都顾不上,披了件长衫就冲了出来。 “姑母。” “冉冉。” 两人都有些激动。 在这宫外也不必讲一些虚礼,姑侄俩更是没有顾及。 第122章 “冉冉,你在青阳这么久,我还真以为,你与谢侯爷已经和离了。”陆佩瑶见陆伊冉比之前消瘦了些,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姑母,我的确与他和离了。” 在陆佩瑶跟前,她也没啥可隐瞒的。 “这是为何?循哥儿可怎么办?”陆佩瑶消化了很久,才接受,担忧道。 “姑母,你不必担忧我们母子俩。我离开谢家会过得很好。” “到时,你和元启分封到吴郡,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陆伊冉一想到今后的生活,心中就止不住憧憬起来。 完全没有察觉到陆佩瑶脸上的愁容。 “冉冉,你爹爹没向你提起吗?只怕吴郡我们去不了了。” 看陆伊冉一脸懵,陆佩瑶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陆伊冉。 事情发展成这样,陆伊冉的心不自觉往下一沉。 虽然,她姑母没明说,可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无论她们陆家人怎么避,都逃不过皇上的操控。 完全站在了皇后的对立面,好似一切又进入了一个死循环,她不知该如何扭转。 不想给陆伊冉再添烦恼,陆佩瑶又安慰道:“冉冉别怕,姑母会保护自己的,皇上身子康健,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姑母,放心我定会想到,让你们去吴郡的法子。” 姑侄俩说得正投入,陆伊卓也走了进来。 两人不约而同,又想到这个麻烦,都不想他入宫做侍卫,可陆伊卓的倔劲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用过午膳后,陆佩瑶就要起身回宫。 陆伊冉抱着循哥儿到门口送别, 陆佩瑶见循哥儿玉雪可爱,有些不舍从陆伊冉手上抱过来,亲了亲他圆圆的脸颊。 “循儿乖乖,等姑奶奶下次来时,就给我们的循儿买鸟鸟可好?” 刚刚姑侄两人在屋内谈话时,循哥儿时不时就跑进来闹,问陆伊冉要纸鸢。 看到坊院有孩童玩,他又想起了在丘河放纸鸢的场景。 “不要姑奶奶买,循儿要爹爹买。”循哥儿噘嘴说道。 陆伊冉脸色一白,挤出一丝笑容,抱过循哥儿。 循哥儿却不依,紧紧搂住陆佩瑶的脖子不放,指着马车大声道:“骑马马,去找爹爹,找循儿爹爹。” 陆佩瑶心中也不是滋味,轻叹一声,哄了好久,循哥儿才放手下地。 晚上,童飞送来宫中的赏赐。 陆伊冉叫住了他,“循哥儿,天天念叨他爹爹,如果你们侯爷有空,就让他回来一趟吧。”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猝不及防 次日一早, 陆伊冉起身后,云喜就问童飞送来的东西该如何归置。 都是昨日皇上赏赐的,谢词安让童飞全搬到了如意宅。 昨夜没来得及搁置, 云喜顺手就堆在屏风旁。 都是些贵重物品。有玛瑙珊瑚, 翡翠耳盖炉, 字画古玩和布料首饰等物。 其中翡翠耳盖炉最为醒目。炉身通体鲜艳翠绿,晶莹剔透,底座也是用上好的墨玉制成。 陆伊冉十分喜欢,爱不释手地抚摸一番,却让云喜放到西次间的书房中。 云喜十分不解, 出声询问道:“姑娘,侯爷都给你了, 既然你喜欢就留着吧。” “人不可贪心, 他已给我很多了,如果之前那些算和离补偿的话,也够了。” 知道陆伊冉的性子,云喜也不好再劝, 小心翼翼把东西往书房搬。 陆伊冉见云喜一人忙不过来,她拿着字画跟着云喜, 欲要去书房帮忙。 还未进书房门口,她神色一顿,把字画从窗口粗鲁地丢到榻上,转身离开。 谢词安不喜别人进他书房,两人刚大婚时, 他连陆冉都不让进。 后来在陆伊冉不懈努力地磨缠下, 他才勉强同意让她收拾打理。 尤其是两人洞房后,都是男女情\\\\事上刚开窍, 有时情难自禁时,谢词安就会把她留在书房过夜。 次日起来,她腿都打着战。 那时她傻傻的以为,谢词安也是喜欢自己的,殊不知,他下衙回来两人再见面时,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样。 婆母陈氏知道后,惩罚陆伊冉跪了好几个时辰的祠堂,说她是狐媚子。在书房中引诱自己的夫君,让他懈怠了公务。 为此有好长一段时间,陆伊冉连雾冽堂都不敢去。 曾经的种种又出现在陆伊冉脑中,正好提醒她自己不能沉迷于此,定要清醒清醒。 按如今的事情发展,她与谢词安不但没有结果。 但两人中间还有个循哥儿,为了不让循哥儿到处找爹爹。她只能暂且放下两人的恩怨。在回青阳之前,让谢词安多陪陪他。 晚上谢词安款款而来。 循哥儿有几日没见他爹爹,见谢词安一进院子,就跑了过去,欢喜道:“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谢词安抱起儿子,神色宠溺。把他小小的身子,往自己宽厚的肩上一坐,就进了厢房。 逗得循哥儿哈哈大笑,在陆伊冉面前骄傲道:“娘看,循儿坐高高了。” “娘亲看到了,小心些。” 父子俩不顾陆伊冉的劝阻,又在屋内转两圈,循哥儿才肯下地。 第123章 下地后,又爬到谢词安怀中,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往谢词安的嘴里塞,热情得很,“爹爹吃。” 谢词安一进屋,虽与循哥儿在玩闹,目光却下意识地往陆伊冉身上瞟。 几日不见,她气色红润,皮肤越加光滑白嫩。一袭素白的襦裙,身形柔美轮廓迷人,温婉动人。 像晨露中绽放的莲花清新娇美,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半嗔半恼间,就能轻易勾走他的全部注意力。 想起她在床榻上……,脸颊泛起阵阵红晕,他不敢再往下想。 无论下了多大的决心,当见到她那一刻,所有的坚持和努力都化成了泡影。 陆伊冉见他目光太过炽热,也懒得理她,冷睨他一眼,侧过身子,为循哥儿夹菜。 “爹爹,循儿要骑马马。” 直到循哥儿软糯地喊声,才让他醒过神来。 “好,爹爹带你和娘亲去骑马马。” 听到自己爹爹答应下来,循哥儿才高高兴兴坐到,他专门吃饭的小几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谢词安终于肯将目光从陆伊冉的脸上和身上移开,看向她的头上。见她头上还戴着一支极素的白玉簪,没戴昨日那些赏赐的华贵头饰,失望问道。 “童飞送来的,那些你都不喜欢吗?” 陆伊冉有些意外,说道:“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这些……就给你的……新夫人留着吧。” “没有新夫人,要留也只能留给你。” 好好的心情,被陆伊冉一盆凉水泼下来,浇了个透心凉。 他心中的伤口还没愈合,又被陆伊冉狠狠插上一刀。 此时,云喜和阿圆正好端来菜肴。 谢词安一见没有酒壶,对两人吩咐道:“去拿壶酒来。” 云喜的酒壶还没端到桌前,就被谢词安先一步夺了过去,他为自己斟满一杯后,一口饮下。 陆伊冉不想再次被他影响,淡声道:“你以后多来此处陪陪循儿,以后,我们回青阳了……” 她话还没说完,谢词安扬起头,又是一口一盏。 陆伊冉知道他心头憋着气,想速战速决继续说道:“你给我的田地宅子我用不上,到时我会带回来还给……” 忽地“噗”的一声,谢词安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溅了陆伊冉一脸。 他痛苦不堪地倒在了陆伊冉身上,喃喃道:“冉冉别说了,我心口痛得很。” 随即便阖眼晕了过去。 猝不及防间,陆伊冉愣傻在当场,做不出任何反应。心中揪心一痛,眼泪不自觉滑落。 余亮和童飞,听到动静跑进来一看,两人都吓得不轻,忙把谢词安扶上床榻。 童飞转身出了厢房,而余亮却眼眶微红,为谢词安擦干嘴角的血迹。 循哥儿猛地一起身,碗盏也打翻在地。 见刚刚还托着他举高高的爹爹,如今脸上和胸前都是血迹,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无论阿圆怎么哄就是不松口,他紧紧抓住谢词安的手,边哭边喊‘爹爹起来,爹爹起来。’ 听到屋中的几人都不好受。 陆伊冉像傻了一般,做不出任何反应。 余亮顾不得尊卑,劈头盖脸说道:“夫人,余亮求你,别再对侯爷说狠话了。” “那晚,他给你写和离书时,就吐过一次。你不顾惜侯爷的身子,难道哥儿的身子你也不管了吗。” 没多久,秦大夫又请了过来,他为谢词安把脉后,一言不发开起了方子。并厉声责怪起余亮。 “老夫之前就交代过,侯爷不可再饮酒。再这样下去,后果是你我不能承担的。” 秦大夫本是陈州军的军医,因年岁大过了军中要求。谢词安怜惜他一身医术,便让他到侯府,给府上众人看病。 拿到药方后,屋中其他几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循哥儿就躺在谢词安的身旁睡着了,陆伊冉为两人盖好云被。 就出了厢房,到此时她的人都是恍惚的。 既不愿相信,谢词安因为和离的事成这样,若不是亲眼所见,她还以为他是装的。 更不敢相信,循哥儿这般在意他爹爹。 冷静下来后,她很想再逼自己一把,再说几句狠话,把谢词安气死最好,一了百了。 她姑母少了劲敌,她也可以毫无顾虑离开尚京。 只是那样循哥儿长大后,定会怨恨自己。 谢词安一死,谢词微杀自己就更容易了。 次日午时,秦大夫又来给谢词安把过脉,他人也醒了过来。 饮完药后,不见陆伊冉的身影,失落地看向门口。 余亮就知道他的心思,如实说道:“侯爷别看了,云喜说夫人一早就去了她表姐家。” * 青阳陆宅 关韶来了几次,都未见到陆伊冉的人,陆佩显起初还有所隐瞒,后来见实在瞒不住,只好说出实情。 毕竟上次关韶慷慨救陆伊冉,也算陆家的恩人,夫妇俩不能太过失礼。 江氏再次拿出晕染秘方,并承诺把绸缎全部盘卖给他,只想让他放弃娶陆伊冉的想法。 第124章 关韶依然拒绝,执意要娶陆伊冉,走时还让佩显备好婚书,声称他下次来时,就要直接下聘礼了。 这可愁坏了夫妇俩,猜测女儿到此时,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离开时,关韶那声‘岳父’‘岳母’。 尤为刺耳,却又不能呵斥,这本就是他们欠他的。如果他一闹起来,她们一点理都不占。 关韶这厢,前脚出了陆宅上了马车,思虑一番,后脚就让身边的护卫,去给他买到尚京的船票。 “少爷,只怕使不得。我们手上的还积压这么多货,如何离得人。”那侍卫忙声提醒,就怕他为了一个女人而失了分寸。 “绸缎不急,放到明年夏日。近日五皇子让我去尚京看热闹,我怎能错过这个机会。” “说不定还能碰到我想碰到的人。” 陆佩显只说,谢词安带陆伊冉去了外地,究竟是何处他没明说。 同样身为一个男人,他太了解自家的同类,想护住自己在意东西,就会往护得住的地方藏。 那护卫见他潇洒恣意样,忍不住提到阿依娜。 “少爷,灵风院的娘子闹得厉害,听说你要娶正妻,日日吵着要见你。” 关韶神色一顿,才想起自己已有一月没见过阿依娜。 其实在他所有的侍妾中,他对阿依娜还算有几分真心。无奈阿依娜不只是图他这个人,时间长了她的心就变了,想要更多。 之前阿依娜要宅子、首饰和银子,他眼都不会眨一下。 可她恃宠而骄,越来越放肆,竟然妄想与他有子嗣,这是他绝不能忍的。 他们关家的规矩就是,嫡子没出生前,是绝对不能有庶子的,否则就视为自动放弃竞争管家权。 而且他喜欢自由,更不喜欢被孩子和女人束住手脚。 关韶狠心一叹,心想等他娶到陆伊冉,阿依娜就会死心。她毕竟跟了她这么几年,他也不忍心抛弃她。 以陆伊冉的气魄绝不会,为难阿依娜和其他侍妾。他的后院清净,他也就更能大展手脚。 这也更加促使了他娶陆伊冉的决心。 而后吩咐道:“让人先把她送回西楚别院,她一人在这边我也不放心。等我娶了正妻,再把她接回府。”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平衡 天气渐凉, 皇宫内务府,又开始给各宫的皇子、公主和嫔妃们发放秋衫。 胧月宫内,元昭公主正在试穿刚发的宫装, 殿外的人就通传元柚公主来了。 “柚姐姐来了, 快让她进来。”元昭公主放下衣裙, 欢喜道。 虽然皇后娘娘对安贵妃敌意甚重,却不影响私下姐妹俩偷偷来往。 元柚一进来,元昭就看出了她人气色有些疲惫,便让侍女春儿端一碗刚熬好的燕窝。 云柚公主平常很少喝到这些昂贵的补品,宫中也只有皇后娘娘和几位贵妃才有。 她非孝正帝亲生, 内务府的人也是势利眼。见她没什么恩宠,经常怠慢。 谢词微养颜的补品, 堆满私库, 也舍不得给元柚公主分些许。 她心情好时,或者需要云柚时,最多送她两匹好料子和首饰。 元柚公主今日发的秋衫就只有四套,再看元昭铺满一床榻, 许多颜色靓丽的都是安贵妃自己不舍得穿,特意留给元昭的。 同样是养女, 两人的待遇天差地别。 安贵妃是真心疼元昭,什么都为她着想,有好东西先给元昭。 元昭公主今年十六岁,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安贵妃每日督促她的绣工和礼仪, 这两个月更甚。 她性子活脱, 长相俏皮甜美,也是孝正帝的开心果。 “昭儿, 皇姐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母妃,还得父皇喜爱,不像我。” 用完燕窝后,元柚公主黯然伤神说道。 元昭这几日心思都在绣工上,宫中的事情也没人在她耳边提起,她更是不知元柚愁什么。 见自己皇姐不开心,以为只是为了这些东西。让春儿把她的首饰和衣裙全部拿出来,让元柚挑选。 “昭儿,皇姐不要你的东西,今日来就想和你说说话。” “你听说了吗,西楚的五皇子要与我大齐结亲。” 元柚公主眼眶一红,哽咽道:“听说皇后娘娘已向父皇提起,有意让我嫁去西楚。此次只怕是逃不了。” 猛地,元昭公主这才明白,为何安贵妃这几日不要她往他父皇面前凑。 也不让她去前朝溜达,应当就是怕他父皇和其他有心人,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吧。 心中暖流闪过,更加庆幸自己遇到这么好的养母。 “昭儿,假如那日推脱不掉,我在尚京,也只有你一个交心的人,你能帮皇姐一个忙吗?” “皇姐你说?” “能帮我,经常去看看他,鼓励鼓励他吗?”元柚公主脸颊微红,却眼中有光。 这是姐妹俩之间的秘密,元昭公主自然知道,她提的是郑仆射家的长孙,郑泊礼。 郑泊礼与淮阴侯家世子穆惟源,同一年考中的榜眼,丰神俊朗金贵无双。人人都说与他祖父一样,日后是入阁拜相的料,可惜被人暗害,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第125章 这也是郑仆射心中的一块心病。 元柚公主的生母与郑仆射家是表亲关系,元柚和郑泊礼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两心相悦。 郑泊礼高中后,就向皇后谢词微提亲,求娶云柚公主。却遭到谢词微的拒绝,以年幼为借口,回绝了郑家。 一对有情人,并未得到上天的眷顾,后来郑泊礼又发生了意外。 他心中自卑,也就绝了娶元柚的打算。 可元柚公主,却依然舍不下郑泊礼,经常偷偷给郑泊礼缝制东西。 郑仆射心疼自己孙子,暗中偷偷支持。 每每传东西,都是元昭借故给皇上请安,再把东西偷偷塞给郑仆射。 此刻元昭公主,拍了拍自己胸脯保证道:“如果真有那一日,姐姐的嘱托,妹妹一定不会忘记。” 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元柚公主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微笑。 * 惠康坊 谢词安在府上休养几日,陆伊冉都没回府。他心中除了失落外,也不放心,又让童飞把云喜送过去照顾陆伊冉。 循哥儿也是可怜,娘在爹不在,爹在娘不在的。 成日找了这个找那个。 好在这几日,邻里有几个和他年龄相仿孩子,同他玩,倒让他转移了一些注意力。 晚膳时,无论阿圆如何劝,循哥儿也是不张嘴。 谢词安坐在桌案边,也没动筷箸,心中疑惑,问道:“你今日,给他吃了几块糕点?” “二块。”阿圆不敢说,半天才嗫嚅道。 她自己贪吃,平时喂循哥儿也是没个度。 谁知,循哥儿却对阿圆奶凶道:“姑姑笨,循儿吃了四块。” 循哥儿伸出自己四根指头,在阿圆面前比画着。 他快满三岁了,陆伊冉早就教他识数了,十根手指头是数得过来的。 谢词安脸色一沉,冷声道:“从此刻开始,你与循儿的零嘴都不许再吃。” 阿圆吓得也不敢狡辩,轻声应了句“是。” 一看膳厅冷冷清清,谢词安饮完汤药后,也无心用膳,便去了书房。 循哥儿本在院中与阿圆玩耍,见到谢词安进了书房,也跟了进去。 晚上他本就很黏人,谢词安只好把他抱在怀中,翻看余亮从衙门带回来的公文。 没多久,循哥儿呵欠连连,就在他爹爹怀中睡着了。 嘴里念叨着:“娘。” 谢词安奋笔疾书的手一停,心中酸楚愈加浓烈。 十月初一这日,赶庙会。 尤其香火旺盛的云山寺,陆伊冉带着云喜,和表姐江锦萍两人一早就往寺庙赶。 到寺庙门口时,华贵的马车挨挨挤挤停满了寺庙门口。 她们坐的是江锦萍邻里的牛车,速度自然赶不上人家马车。 陆伊冉不愿来,是江锦萍硬把她拉出来的。 那晚,她整整一宿没睡,从来没有这么迷茫无助过,无人能诉说。 她已经做到对谢词安无情了,可他一口鲜血喷出来时,还是害怕的。 她想早些抽身,想让她的家人远离尚京和谢家,可事情却不如她意。 自己弟弟不愿离开尚京,姑母分封的事,又一次出现变故。 次日一早,她巡完自己在尚京的几家铺子后,给陆叔交代一番,让陆叔把她送到江锦萍家。 三人烧香拜佛后,又去求了平安符。 今日庙里,德高望重的大师亲自写平安符送香客。 江锦萍快人快语,一股脑报出家里人的名字。 就连云喜都写了。 陆伊冉报上循哥儿和自己家人,就连阿圆和袅袅都有,就是不提谢词安。 江锦萍以为她与自己夫君吵了架,推了推她的胳膊,提醒道:“拌嘴归拌嘴,循哥儿爹爹的名字怎能不提,一家人都平安了那才叫平安,怎能缺自己夫君。” 陆伊冉磨蹭瞬间后,终于说出了谢词安的名字。 随后,三人在庙门口转了转,买了不少庙门口摊贩们的东西。 晃眼就到了午时。 三人急着往回赶,江锦萍家的三个孩子,还等着她回去做午膳。 好久没有徒步赶路,陆伊冉越走越慢,有些吃不消。 “表姑娘,你和姑娘等在此处,我去前面路口,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带我们一程。” 云喜担心陆伊冉吃不消,想到官道上去碰碰运气。 拦了好几辆马车都没人停。 三人都有些沮丧,只好起身继续赶路。 却在此时,看到了余亮驾驶着马车赶了过来,停在她们身前。 “夫人上车吧。” 陆伊冉撩开帘子后一愣,循哥儿和阿圆也在车内。 一见陆伊冉,循哥儿止不住高兴扑了过来,紧紧搂着陆伊冉唤道:“娘,娘。” 离开惠康坊三日,徘徊在外,她何尝不想孩子。 “娘在了,你摸摸,”陆伊冉亲了亲他的脸蛋,把循哥儿抱进怀中,舍不得放下。 又拿出今日在小摊上买的小玩意,给他玩。 这时,陆伊冉才有时间问阿圆。 “你们怎么来了。” 第126章 “侯爷见哥儿想你,想得厉害,就让余亮把我们送来了。” 两人本是直接去江锦萍家,到了才知道,她们来了云山寺。 在江锦萍家用过晚膳后,陆伊冉见她表姐家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只好回府。 几人刚回到府上,还没进院子,就见袅袅眼眶微红,坐在伊冉苑的门口。 她一人在尚京,无依无靠,她们就是她的家人。 陆伊冉送袅袅来尚京时,也只为暂避风头,并没为她的将来考虑过。仔细一想,那时有些冲动。 让她一个举目无亲的小姑娘,整日困在这宅院里,先不说,自己那木头弟弟会不会真心对她。 自己以后回青阳了,她该怎么办? 陆伊冉自责问道:“是不是,卓儿欺负你了,你给姐姐说。” 袅袅摇了摇头,将脸埋在膝盖上,也不出声。 “云喜,去把卓儿给我喊过来,肯定是他欺负袅袅了。” “云喜姐姐,你别去,他没欺负我。”袅袅忙起身,拦住云喜。 被逼无奈,袅袅才说出实情。 原来,这个坊院里有位商户人家的姑娘,她看中陆伊卓了,要为自己提亲。 袅袅心里难过自卑,觉得自己比不过人家。 思虑一番后,陆伊冉说道:“袅袅,你明日就去铺子学做糕点吧。你不能把时间和心思全花在卓儿身上,日后你就会明白,有一技傍身,比什么都牢靠。” 如果曾经有一个人,提点自己,或许她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 袅袅一听十分高兴,她本来就勤快,这下不但有事做。还能学一门手艺,当时就答应下来。 心情好了,爽快地回了她住的院子。 陆伊冉去浴室沐浴时,阿圆跟进来,小声说道:“姑娘,侯爷给你带话了。” “他说啥?”陆伊冉神色一黯,问道。 “侯爷说,你不想看到他,他就住在书房。这样一来,哥儿爹娘都能见到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陈家大姑娘是拐子 翌日陆伊冉就把袅袅带到御街的糕点铺。 店里的伙计和厨房的肆厨都很意外, 她回尚京只有陆叔一人知道,大家问这问那的关心。让她心中微暖。 后来陆伊冉说明来意,想让牛婶教袅袅学做糕点。 牛婶爽快答应, 这么长相讨喜的姑娘, 谁人不爱。 安排好好袅袅, 陆伊冉又和云喜去了绸缎铺子。 她想过了,在青阳这段时日,与其为那些烦心事耗着,不如抽出一些精力放在生意上。 知道明年绸缎生意要涨,她早就安排好了陆叔, 在尚京多收买一些绸缎。 青阳游掌柜占了先机,她就把目光转移到尚京来。 铺子仓库堆满了绸缎料子, 陆伊冉拿出账本细算一番, 一万五千两银子的本。 她心不大,就按比平常价多出两成的盈利,至少也能赚万两的利润。 陆叔的账本做得清楚,每一分支出都写得明明白白。 “陆叔, 以后我回青阳了,尚京的生意还得劳烦你。” “你放心, 婶子她们在青阳都很好,我会照顾好他们。” 陆叔态度恭敬,温声回道:“姑娘,可千万别折煞老奴,这都是老奴该做的事。” 他本是陆老太爷跟前的小厮, 后来又指派跟着陆佩显。 陆叔本分忠厚, 与陆佩显在外历练多年,也学了不少本事。 陆伊冉出嫁后, 陆佩显就让他陪嫁到尚京。 他与他的妻子虽是陆家的奴才,可陆佩显却除了他一双儿女的奴籍,还给了他买了院子和田地。 江氏给他的儿女,一人一家铺子。 年老后,陆佩显答应让他回青阳养老。 陆家对他的恩情,他铭记于心,对陆伊冉交代的差事,也是勤勤恳恳,从未有半点私心。 “我走这几月,一切可还顺利?” 陆叔踌躇半晌,还是把上次糕点铺子被人诬陷,收买绸缎有人举报到京兆府的事,如实告诉了陆伊冉。 “姑娘,如若不是侯爷帮我们解决,只怕……” 见陆伊冉不吭声,陆叔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没再说下去。 所有人都在提醒她,谢词安为她改变了很多。但他们却不知道结局,她只能时刻保持清醒提醒自己不能沉迷,要割舍。 皇城司衙门。 早朝后,谢词安回到衙门,继续处理积压的公务。 余亮啰唆了一早上,也没能阻止他来衙门。 “秦大夫特意嘱托过,侯爷要静养,这才几日,又来衙门。” 谢词安也失了耐心,脸色阴沉训斥:“这般聒噪,这几日就不用跟着,留在侯府。” 余亮:“……” 谢词安嫌余亮烦躁,不让他到屋内伺候。 余亮侍立在衙房外,后悔不已,狠狠拍打自己的臭嘴。 留在侯府,他就见不到云喜了。 主子不唤,余亮也不敢主动进屋。 正愁没机会进屋认错,门房侍卫就来禀报,说有人在望月楼的雅间等侯爷,并递给他一封信。 余亮心中一喜,敲门道:“侯爷,有事禀报。” 第127章 谢词安在里面应声后,余亮推门而进。 拆开信件一看,谢词安神色不明,沉默半晌。 余亮疑惑抬头,只看到了信笺右下角一个‘郑’字。 谢词安搁下信封,递给余亮,“锁进暗阁。” 而后起身出门。 余亮小跑才跟上谢词安,却听他冷声道:“不用跟来,回侯府。” 余亮停在原地耷拉着脑袋,突然他眼睛一亮,壮着胆子快速说道:“侯爷,夫人昨日给你求的平安符,属下按她的吩咐,给你压在枕头下了。” 谢词安大步一顿,愣了愣,刚刚还一脸冷意的脸上,嘴角上扬闪过一丝浅笑,不自然说道:“跟上吧。今晚继续回惠康坊伺候。” “谢侯爷。” 望月楼天字号的雅间内,谢词安推门而入,郑仆射忙起身相迎。 谢词安拱手一揖,说道:“大人久等了,晚辈来迟。” “老夫冒昧相请,久等也是应当的。” 在官场上,两人品级相当。 但作为晚辈谢词安还是比较尊重郑仆射,他与谢词安祖父生前关系甚好。 郑仆射在朝中威望极高,清正克己,门生众多,受文人敬仰。 皇上几次三番想晋升他为丞相,圣旨拟好后,却被他推辞。 一是因为他年事已高,其次也是重要的一点,他长孙郑泊礼的意外,也让他失了斗志和希望。 两人落座后,郑仆射屏退下人,亲自为谢词安煮好香茗。 “谢都督,请。” 谢词安受宠若惊,和声道:“郑大人客气,晚辈不敢,有事不妨直说。” 而郑仆射好似并不着急,甚至提起了过往,“你中进士那年,你祖父担心你文官入仕,没人照拂,特意嘱托老夫多加提点。” “后来你弃文就武,老夫为此遗憾许久。” 提到过往,谢词安也放下了戒心,安静地聆听起来。 郑仆射一身佛头青道袍,表面看似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老者,实则一言一行透露出,他久居官场多年的沉稳,和看透一切的淡然。 轻抿一口后,郑仆射继续说道:“郑某在官场几十年,阅人无数,一向看人很准,知道你必成大器,成为谢家的顶梁柱。” “大人过奖,晚辈不敢当。” “如果我的礼儿没出那场意外,说不定……” 一声叹息后,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今日老夫舍下老脸,就是想劳烦谢都督帮老夫一个忙。” “大齐与西楚和亲一事,谢都督应当听说了吧。如果都督能设法成全,元柚公主与我孙儿的婚事,老夫日后定会全力支持谢都督。” 谢词安手持香茗的手一顿,这不是一件简单的私事。涉及朝堂,他的警惕心又提了起来。 气氛顿时寂静下来,只听到茶炉煮茶的声音。 良久后,谢词安才慢声回道:“大人为何不再等等,皇上都没定下人选,结果未必就是大人想到那般。” “老夫不敢去冒这个险,不怕都督笑话,老夫的孙儿听到这个消息后,已有两三日水米未进。” 郑泊礼与元柚公主的事,当年被传得沸沸扬扬,谢词安自是知道。 一时愕然,竟有些羡慕他,不管不顾对一个女子如此用心。 心中动容,也明白郑仆射为何要先叙旧情。 “郑大人,不该来找晚辈,你应该去找皇上要一份赐婚圣旨,以皇上对大人的看重应当不是难事吧。” “皇后娘娘是我谢家的荣耀,晚辈如何能阻碍她。” 抽丝剥茧,郑仆射示弱下深藏的试探,谢词安怎会察觉不到,他直接挑明自己的态度。 “哈哈哈,不愧是你祖父看中的人。皇后娘娘是你谢家的荣耀,但不是你谢家唯一的指望。” 见谢词安神色一变,郑仆射继续说道:“谢家效忠的不是某一人,而是大齐。拥戴一个明君,才是你谢家的使命。” 陈州军是谢词安太爷爷所创,谢家推翻昏庸的君王,找回赵家族亲血脉拥立为新君,也就是孝正帝的曾祖父。 谢词安恼怒的同时,也有些意外,一贯谨言慎行的郑仆射敢大胆妄议起朝政来。 他正想阻止时,郑仆射已起身。 “今日之事,相信谢都督心中自有主张。老夫的私事,还望谢都督成全,老夫言尽于此,先行告辞。” 谢词安起身相送。 “大人慢走。” 谢词安也不急着表态,他不怀疑郑仆射的好心提醒,但也不能不防,他这一趟的真正目的。 * 惠康坊,伊冉苑内。 几人用过晚膳,在院中溜达许久,才回房。 给循哥儿洗漱后,正准备歇息。 他看到罗汉榻上,没有收起的狼毫和账本,就来了兴趣,麻利地爬上塌。 一把拿起陆伊冉的账本和狼毫,就开始乱画一通。 云喜眼疾手快,抢过他手里的账本,给他拿来一张宣纸,他才止了哭闹声。 “循儿,和娘去歇息可好,明日再写。” 天气转凉,陆伊冉在他斜襟的小袍子上,又加一件红色小背搭。 第128章 小背搭还是陆伊冉在月子里给他穿的,短了许多,不多不少刚好能遮住他的肚脐眼。 回青阳时没有带回去,谢词安又让人搬了过来。 “姑娘,哥儿的衣衫大都在青阳,要不先为他先买些成衣,回青阳后再重新缝制。” 阿圆心疼循哥儿,这几日穿的衣衫要么手臂处短一截,要么小腹上短一截。 带他到坊院里玩耍,还有人要送不要的衣袍给循哥儿了,阿圆忙推辞。 谁会相信,他可是侯府的小公子。 陆伊冉没吱声。 云喜白了眼阿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循哥儿从陆伊冉手上挣扎一番,终于腾出手来,吼道:“别动,循儿要写字了。” 软糯的声音,握笔的姿势如厨子拿菜铲,还一副大人腔调,逗得云喜和阿圆呵呵直笑。 循哥儿撅起小屁股,站在榻上拿着一支狼毫,在宣纸上乱画一通。昨日他在坊院玩时,邻里的哥儿嘲笑他不会写字。 “娘,你看。循儿的名字好大,比哥哥的大,比姐姐的大。”循哥儿献宝似的,对陆伊冉说道。 陆伊冉抬眸一看,纸上没有一个成形的字,全身墨。 “小笨蛋,字不是这样写的。坐下,娘教你写。” “循儿不是小笨蛋,娘是小笨蛋,爹爹是小笨蛋,姑姑是小笨蛋,余叔叔是小笨蛋……” 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 此时,谢词安伫立在陆伊冉的厢房外,也不进屋。 里面循哥儿和陆伊冉的说话声,和花窗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就能让他满足。 这日,谢词安刚从城外军营回到皇城司衙门,京兆伊苏齐伍就跟了进来。 “都督大人不好了,有人要状告你表妹陈家大姑娘,说她是拐子。”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千石俸禄的意义 苏齐伍火急火燎, 跑来告诉谢词安,有人状告陈家大姑娘。 他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抿着茶沉吟半天才说:“苏大人, 有人告陈家大姑娘是拐子一事。你不用特意向我明示, 尚京城这么多官宦之女, 难不成,你每户都要如此。” 这下彻底把苏齐伍弄不会了,那可是谢词安的表妹,尚京人人都知道是他的心上人呀。 他不但没有半点慌意,还在此说风凉话。 苏齐伍可不敢掉以轻心, 得罪谢家和皇后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都督大人, 你是何意?给下官说个明白。” “没何意, 就是秉公办理。” “都督大人的意思,是要让下官去把陈姑娘叫到衙门问罪?” 谢词安放下茶盏,冷声道:“有何不可。” 见苏齐伍待在原地,谢词安催促道:“苏大人本宫还有要事要忙, 没有旁的事,你就请回吧。” “下官不走, 都督大人你得给我出个主意。” 自从谢词安关照过他一回后,苏齐伍通透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俨然把自己已归类到谢词安的队伍,每回棘手的事就往谢词安身边靠。 “状告之人来自何处?”谢词安埋首书案,头也未抬手上的狼毫没停问道。 苏齐伍眉头一皱,想了片刻说道, “说是青阳人。” 书案后的谢词安目光微沉, 动作一顿。 “既然能从青阳告到尚京,身后定有人给他出谋划策, 你先看此人愿不愿私了。如若不然你按章程来就是。” 苏齐伍迟疑问道:“这样可行?” “可行,去吧,本官处理公务时,不喜被打扰。” 苏大人刚出衙门院子。 谢词安就唤来童飞吩咐道:“让人把陈家大姑娘是拐子,的谣言传出去,一定要闹得满城皆知。” “再派人密切监视,青阳来的人,打探出背后是何人在作祟?” “让袅袅和卓儿这半月先待在府上,莫要出门。另外……把今日的情况如实告诉夫人。” * 苏齐伍在回去的路上,把谢词安的话一琢磨,脑中也有了主意。 他直接把状告之人,带到陈国公府。 说明来意后,遭到陈劲松一顿训斥。 胡镖头还好,刘氏到了陈府门口就是一阵大闹,声称自己的女儿,是被陈若芙带走的。 非要进府上去找人。 之前她们来过,无奈胡镖头一人,根本就不敌陈家护卫的功夫,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们又听从建议,去尚京京兆伊击鼓告状。 如今有官大人在场,刘氏也就没了忌惮,哭闹着不罢休。 陈劲舟怕把事情闹大,对陈若芙名声不好,就让夫妇俩进了自己府上。 并叫出陈若芙来当面对质。 刘氏把陈若芙自己端详一番,除了觉得她长相极美外,与那日去自己府上的姑娘也看不出区别来。 那日那姑娘蒙着脸,脸上涂满胭脂,她也不好确定。 陈若芙见有人这般污蔑她,也顾不上礼仪,当面呵斥起来,“父亲,这粗鄙妇人,实在是污蔑女儿,把她赶出去吧。” “陈姑娘,且慢!依本官看,就让她去你的院子瞧瞧,让她死心,也好还你一个清白。” 第129章 陈家却没人愿意,让一个身份低微的妇人,进府搜人。 后来,苏启伍又建议私了。 说到私了,刘氏夫妇俩也同意,陈家却态度强硬不愿意。 双方僵持下,陈家的护卫们出面,把他们几人赶出了府。 苏启伍也烦了,建议夫妇俩去告御状,夫妻俩一听,立马认怂说不告了。 事情本以为就此过去,谁知第二日,全尚京城都在传,陈家姑娘是拐子。 甚至还有往日丢掉孩儿的人家,到陈府正门口去闹,一群人堵在门口。 人多杂乱,赶了一批又来一批,又不能伤他们的性命,这些护卫们也没招了。 陈劲舟苦不堪言,连早朝都没去上。 客栈里的汪连觉也是一头雾水,他可没有传这样谣言。 此次鼓吹胡镖头夫妇俩来尚京告状的,就是他。 原因只有一个,他想把陈若芙娶到手。 他向他姨父陈劲舟上门提亲多次,都被拒绝,到后来,甚至不让他进陈家的门。 本想以此来威胁,让陈若芙就范。然而陈家依然不松口,不承认也不愿私了。 此事是汪连觉一人策划的,他身旁狗头军师出的主意,连他父亲汪树都瞒着。 皇上传召陈劲松,叫去一顿臭骂。让他定要在西楚五皇子来尚京前,把谣言想办法平息下去。 否则只怕连他的官位都不保。 天子一怒,连谢词微都未逃脱牵扯。当天皇上就传了口谕,免去嫔妃们一个月,到华阳宫的晨昏定省。 皇后心中窝火,自从陈若芙回京后,没起到一点作用,没为她办成一件事。 皇上下了令,要陈劲舟协助苏齐伍一起料理好此事。 胡镖头夫妇俩这才能进陈国公府查找,一番下来也没找到他们的女儿。 京兆伊也发了通告证实陈若芙的清白,本以为就能还陈若芙一个公道。 殊不知,次日又发生了变动。那些丢孩子的百姓们,声称不相信京兆伊的告示,闹到皇宫门口,定要把陈若芙赶出尚京。 陈家起初不依,眼看情况愈演愈烈。自己小儿子来年春日,就该参加礼部的会试,如果没了这个资格,陈家的希望就没了。 陈劲松就算在宠溺自己的长女,为了陈家的前途也不敢再把陈若芙留在尚京。 当着围观众人的面,陈若芙被迫离开尚京,本想回老家禹州避一避,却在半道被人打晕。 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尚京的客栈。 她拼命反抗,汪连觉哪会错过这个机会。 当时就强要了她,这下他与陈若芙的婚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晚上他就去陈府下了聘礼,戚氏当场被气晕。 陈若芙没了清白,别说嫁到谢家,就是尚京随便一个清白人家也不会要她。 陈劲舟只能含恨随了汪连觉的意,草草把陈若芙嫁到汪家。 陈若芙也从天堂一下跌到了地狱,嫁给一个,她平常连正眼看都不会看的纨绔子弟。 她所有的希望落空,没有活下去的意义,要不是自己母亲一路陪着她,只怕当时就寻了短见。 * 几日后,陆伊冉陪循哥儿在坊院玩,邻里的大嫂才告诉她此事。 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不相信陈若芙会嫁给别人。 甚至还在想陈若芙嫁给别人,那谢词安以后娶何人? 再一次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前世的结局。 她坐在石墩上许久回不了神,还是循哥儿和几个孩子的吵闹声,让她醒过神来。 那日,童飞来告知后,他们仨人整日待在府上。 自己还能到坊院走走,卓儿和袅袅,还有七月连住的院门都没出。 就是怕让刘氏她们找到。 她没想到,自己之前的一个无心之举,竟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但她不会后悔,胡镖头和刘氏不是真心疼爱袅袅,带回去了,依然逃不过做汪树妾室的命运。 至于陈若芙,陆伊冉更不会愧疚。 前世的种的因,才会有这一世的恶果。 晌午小憩后,陆伊冉和云喜坐在院外的秋千架上,为循哥儿缝制衣袍。 原本陆伊冉也是想买几套成衣给循哥儿,可之前常去的那几家铺子,遇到熟人的机会多。 最后和云喜一合计,决定趁空闲时,两人一起做,一两日就能做好一件。 云喜缝制的手艺还行,但若绣上面的花纹,还是不及陆伊冉。 “姑娘,哥儿往日的小袍子上,都是花儿。现在大了,就给他换一个吧。”阿圆手上拿着红红的果子一边啃,一边提意见。 陆伊冉去江锦萍家时,谢词安让府上的管事嬷嬷,停了阿圆的零嘴。 她嘴上没东西吃,心不得劲,手也不得劲,总往衣兜里掏。 自从她们姑娘回来后,她又恢复到零嘴自由的日子。 陆伊冉手上的针线一停,经阿圆一提醒,她倒是也有这个想法。 “那绣什么?” 第130章 循哥儿在一旁玩藤球,听后,把球一扔掉跑了过来,说道:“绣个妹妹。” 几人都是一愣。 和他玩耍的孩童,都是两人,要么哥哥带着妹妹,要么姐姐带着弟弟。 孩子们到了一块儿,总爱比来比去。 他不想要弟弟,年龄稍大的孩子,就告诉他还可以要妹妹。 “娘,把妹妹绣上,循儿出去玩时,就可以带上她一起玩。” 他现在说话口齿清楚,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云喜和阿圆捂嘴偷笑。 陆伊冉脸色微红,轻轻捏了捏他的嘟嘟脸,说道:“妹妹不是绣的。” “哪是哪儿来的?买的?”循哥儿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凤眼,无辜又期待的看向自己娘亲。 几人都不再吱声,就连阿圆都红着脸走开,她一转身,惊呼道:“侯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伊冉这才看到院门口的谢词安。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心道他最好没听到循哥儿的胡言乱语。 循哥儿忙扑了过去,也忘记了刚刚的问题。 “爹爹,循儿要坐高高。” 谢词安揉揉他浓密的黑发,把循哥提的自己肩上,双腿岔开骑在自己脖子上。 就这样在院中走了两圈,循哥儿的笑声,欢快地回荡在院子。 循哥儿满意下地后,云喜和阿圆又哄着他去抓蝴蝶。 陆伊冉低头忙碌着,也没理谢词安。 谢词安的目光却紧紧锁在陆伊冉身上。 她今日一袭水蓝色束腰襦裙,垂首时露出一截优美白皙的脖颈。 他脑中不由想起《诗经》里的一句,领如蝤蛴,手如柔荑,螓首蛾眉。 之前对他还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今只剩下冷漠。 他心口微痛,半晌后,谢词安按住陆伊冉忙碌的双手,柔声道:“别伤了眼,循儿的衣袍,我明日让人送来。” 陆伊冉被迫抬眸看向她,淡声道:“不用了,我自己做就好。” “我谢某千石的俸禄,你们母子俩不用,还有何意义?” 陆伊冉本想回他一句,又怕刺激到他。知道陈若芙嫁人了,新郎不是他的悲伤,干脆住了口。 谢词安喟叹一声,收起挫败,看她手指上的血印子,心一软。 动作先脑子一步,把陆伊冉的手指拿到唇边吮吸起来。 陆伊冉反应过来,忙挣扎起来,收回自己的手。 “谢词安你忘记了,我们已经……” “我知道,你不用时刻提醒我。”谢词安一脸黯然,幽怨说道。 陆伊冉不想与他争吵,便问道:“你今日这么早下衙,是有何事?” 谢词安终于从她身上挪开视线,轻声问道:“明日,朝中围猎,你愿意去吗?”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狩猎场上的别样风景 陆伊冉内心还是很想去看看, 听说山下的马球场建好了。 自己在这里狠赚了一笔,无论如何也想去瞧瞧如今的模样。 顾及日后要回青阳,不宜在外抛头露面, 只能遗憾回绝。 谢词安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 鼓励道:“你蒙着面纱不靠近人群, 没人会发现。而且人人都在传我惠康坊养了人,就让她们猜去吧。” 陆伊冉欲哭无泪,他的正妻是她,如今和离后外室还是她。郁闷道:“尚京城的女人身上都有刺,你就不能再找一个。没了我和陈若芙, 还有别人。” 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把陈若芙赶出尚京, 嫁给旁人。陆伊冉还是不肯相信他与陈若芙的清白, 刺激不了她半点嫉妒心。 谢词安一脸挫败,不知该如何让她再次打开心扉?沮丧道:“你就这么大方把我往外推,循儿可会答应,他要的妹妹, 何时才能实现。” “不要脸,孩子的话都偷听。”陆伊冉脸色再次微红, 冷声啐一口。 她这娇憨的样子,看到谢词安心中一乐,嘴角微咧,忙帮陆伊冉做了决定,“明日, 我让童飞来接你们母子俩。” * 十月十五这日, 阳光明媚。 大账中的孝正帝坐于高台主位。 左右两边各坐着文臣和西楚来的使者。 女账中皇后居于正中。右侧依次而坐是宫中妃嫔,左侧是官宦女眷。 大齐的儿郎们, 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他们英姿飒爽,精神矍铄。 西楚五皇子毓王边景幽,和他带来的西楚郎君们也不甘示弱,人人意气风发,跃跃欲试。 看这架势今日定要与大齐的郎君们一争高下。 大齐的队伍中的谢词安尤为显眼。他一身青色骑装,身子修长挺拔,肩宽腿长,英俊潇洒,就是脸上寒气重了些。 他目光狠厉直直盯着,西楚那边一位玉树临风的郎君脸上。 只因那人,就是西楚五皇子请来的关韶。 两人四目相对,谢词安目光如刀,寒气逼人。关韶则是一脸挑衅,无所畏惧,互不相让。 旁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敌意。 判官站在两队中间,大声宣读着狩猎规矩。 “不能射杀有孕的母兽,不能杀嗷嗷待哺的幼兽,以猎物腿上的丝带为准,我大齐用的是朱红色,西楚贵国用的是紫棠色。” 第131章 “以狩猎数量、种类、大小为准。哪方猎物多,种类大,哪方获胜。” 这更能激发双方心中的胜负欲。 女眷这边有惟阳郡主和她的手帕交,徐曼娘和她的一众好友。还有身份尊贵的元昭和云柚两位公主,最后则是几个皇室郡主。 她们射到的猎物不能算到大齐这队,只能是重在参与。即使如此,她们依然很重视,每人箭羽上都刻有自己的名字,以此来区分。 孝正帝一声:“开裂”。 蓄势待发的郎君们,疾驰冲进围猎场。 童飞早把陆伊冉母子俩送进了围猎场,守在她们身边。 循哥优哉游哉地坐在陆伊冉面前,高兴地手舞足蹈。 人家是来围猎,她们母子俩是来遛马的。 渐渐地陆伊冉听到了激烈的马蒂声,她尽量靠边,为他们让出路来。 甚至不时还有女子的说话声。 谢词安与西楚五皇子不分伯仲,不到一个时辰,谢词安就猎得一头麋鹿。 而五皇子边景幽,则射到一头獐子。 这片林子的野兽较杂,圈地后,孝正帝又让人放了不少野兽进去,特意等一年后才狩猎。 谢词安接连又猎得两头九尾羊后,心绪不宁起来。他见关韶不在附近,心中越发担忧。 调转马头,谢词安对跟在他身后捡猎物的宫人说道:“不必跟着我。” 眨眼就不见人影。 开猎之前,内务府的人已把野兽集中驱赶到了山林中间。 他特意提醒过陆伊冉,让她们母子俩,尽量往偏僻处靠。 谢词安错开人群,往角落找。 终于在一处水洼边,找到了母子俩。 循哥儿坐在马背上,陆伊冉下地牵着马儿。 两人手上一人一颗野果,吃得正尽兴。 童飞见到自己主子后,微微颔首领命离去。 才一看到谢词安的身影,循哥儿就欢快地扯开嗓子喊:“爹爹,爹爹。循儿要坐爹爹的马。” 谢词安见周围并没有关韶,他才放心下来。 等两匹马儿靠近后,谢词安利落地翻身下马,把循哥儿抱到自己马上。 温和一笑,神秘说道:“看看,爹爹给循儿带什么来了?” 他扯开衣襟,拿出一只白得像雪一样的小狐狸。 循哥儿高兴得跳起来,“爹爹,循儿要小狗狗。” 那小狐狸吓得浑身颤抖,缩在谢词安宽大的手掌中。只有小小的一团,叫声微弱。 “真可怜!”陆伊冉也是当娘的人,一看就是刚刚没了娘。 下意识地抬头剜了眼谢词安。 谢词安无辜解释道:“我从不射杀白狐,今日也没人猎到。” 随后又耐心说道:“白狐狡猾,应当挪窝逃跑时,漏掉的。” 话毕,用指腹抹了抹陆伊冉嘴角的果汁,担忧道:“不熟悉的果子,别乱吃,小心有毒。” 陆伊冉神色一愣,挥开谢词安伸过来的手臂,“这果子我们从小就吃,以前出去练马时,我师傅会给我摘一篮子,阿圆可以当饭吃。” 同时,陆伊冉抬头看向旁边高大的果树,无奈自己爬不上去,刚刚母子俩还是在地上捡的。 谢词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心中一叹。 把小白狐放到陆伊冉手上,提气凌空踏步飞向那棵果树,卷起自己的衣摆。 陆伊冉立在一旁,就默默地看着谢词安。他一身华贵的骑装,本该驰骋在围猎场上,带领众人为大齐做表率,此时却在这里与她一起做无聊之事。 心中快速划过一丝暖意,随后又摇头暗骂自己,立场不坚定。 片刻工夫,谢词安就装回一大包,装满陆伊冉身上背的包袱。 今日走时,阿圆知道这片山头有许多野果,有意在陆伊冉肩上搭了一个包袱。 “我已经猎了好几头野兽,其他的让他们猎去。爹爹就来陪陪循儿和娘亲可好?” 这话明显是给陆伊冉说的。 循哥儿已下马,他踮脚摸着小狐狸,顺口就答‘好’ “你今日是来狩猎的,你守着我们做啥。我把循儿带得好,你忙你的去吧。” 陆伊冉难得自在一回,漫步在这山林,可不想让谢词安打扰。 谢词安也不做声,跟着陆伊冉身后。 “马球场我也看过了,稍后就让童飞先送我们回去。你也快走,被人看见,徒增笑话。” 陆伊冉再次提醒他。 今日来时,她们的马车绕马球场转了一圈,该看的也看了,野果也摘了。 谢词安却倔强地不愿离去,回道:“冉冉,你别总是把我往外推。我还是循儿的爹爹,我保护我的孩儿有何不对?” “随你。” 突然,谢词安轻声对陆伊冉说道:“冉冉,今日我带你来的目的,就是要做一件正事。” “什么正事?”陆伊一头雾水问道。 谢词安取下马背上的弓箭,拉过陆伊冉的身子,把小白狐继续装回自己的怀中。不顾陆伊冉地挣扎,把她的身子固定在他怀中。笑道:“教你狩猎。” “我不学。”陆伊冉挣扎未果。 第132章 谢词安握着她的双手,只听‘嗖’的一声离弦的箭羽射了出去,刚好射落一只山鸡。 陆伊冉微张小嘴,也是一乐,便不再拒绝。 连射两箭落空后,反而激起她的兴趣。 她推开谢词安,自己搭箭拉弓,力气不足,刚好碰落树上的一颗野果。 陆伊冉不好意思地莞尔一笑,谢词安失神片刻,而后继续说道:“再来,为夫今日,定要我的夫人射到猎物。” 一时间,又恢复到以前的称呼,陆伊冉也没反应过来。 她羞涩一笑,不自信道:“我不行。” 谢词安好久没见她小女儿的憨态样,心中软得不行,拍了拍她的肩头,“为夫相信你,一定行。” 循哥儿目光紧紧盯着谢词安的怀中,他很想抱抱小狐狸,爹娘又不让,噘嘴小嘴不快嚷道:“哼,爹爹坏,娘也坏。” 见两人完全不理自己,交叉抱臂,把小脚一跺。大声嚷道:“你们不听话,我要打屁股了。” 谢词安怕他哭闹起来,把人招了过来,忙捡起地上的枯树枝,折成两截,横竖一靠,一个简易的弓箭就做好了。 循哥儿咧嘴一笑,就这样打发了。 谢词安教得认真,即使陆伊冉次次虚发,他也没有一点不耐烦。 两匹马儿甩着尾巴,悠闲地啃起草。 而另一边却是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西楚这边猎的全是大猎物,捡猎物的宫人眼都红了。 谢词安一走,六皇子就成了主要战斗力。 他猎了一头花豹,正想到自己舅舅面前炫耀一番,却不见他的身影。 惟阳郡主带领的女眷们,猎的都是兔子和鸟雀这些小兽。 徐蔓娘的侍女,手上提一只灰雀,她犹豫走到自家姑娘身边,支支吾吾说道:“姑娘,我刚刚看到谢都督和一个女子在水洼处幽会。” 惟阳郡主也听得清清楚楚,好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不敢传出去。 两人心领神会,骑马往那侍女说的地方赶。 她们躲在暗处,看着两人动作亲密,女的兴致勃勃学得起劲,她一身素色褙子,脸上带着半截面纱。 男的轻声细语,教得认真。 只需要一个侧面,两人就能确定,那男的是谢都督。 惟阳郡主气得两拳紧握,“岂有此理,难怪他的夫人不愿回尚京,果真在外面养外室了。” “郡主你小声些,男人都这样。亏谢词淮还把他二哥哥当神一样崇拜,原来也一样。”徐曼娘也接着说道。 两人对陆伊冉的好感都源于,那场赛马。 之前郑氏派人上门提亲时,徐蔓娘根本就没看上她们三房。后来媒婆无意提到陆伊冉。她才想起陆伊冉与她们的关系,才愿意见一面谢词淮。 惟阳郡主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女子的侧面好似有些熟悉。 徐曼娘紧张地藏到较远的树后,就怕被人发现,小声提醒:“郡主,别再靠前了。” 惟阳不理徐蔓娘,干脆下马,躲到离两人很近的大树后。 听到那女子说道:“我就不信,这一次,还射不中。” 惟阳郡主喃喃出声:“是她。” ‘咔嚓’枯枝被踩断,谢词安倏地一转身,就看到大树后面的衣裙。 寒声道:“出来。” 两人吓得一动不动。 谢词安再次说道:“出来,我不想说第二遍,不然谢某手上的弓箭可不客气。” 陆伊冉抱着循哥儿,忙躲到谢词安身后。 就在惟阳郡主露出身子时,一支离弦的箭羽从林中直冲过来。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患得患失 谢词安想也没想, 把陆伊冉母子俩紧紧护在怀中,一个麻利地转身。 哪知箭羽并没飞向谢词安他们,却是直直朝惟阳郡主射去。 就在箭羽将要刺中她时, 传来一声激呼:“九儿, 快躲开。” 箭羽被赵云哲射落在惟阳郡主脚边, 吓得惟阳郡主瘫坐在地。 陆伊冉忙推开谢词安,扶起吓得脸色发白的郡主,安慰道:“郡主,别怕了,没事了。” 徐蔓娘也赶了过来, 拍了拍惟阳郡主身上的乱草。 “你是何人?放开九儿。” 赵云哲下马后,粗鲁推开陆伊冉, 把陆伊冉推得一个趔趄。 谢词安忙上前搀扶住, 目光一冷,寒声道:“瑞王殿下,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 这时赵元哲才抬眸看向面前的谢词安,惊讶道:“舅舅你也在此, 为何不护住九儿。” “那臣的妻儿何人护?”谢词安抱着循哥儿,拉着陆伊冉就离开。 留下三人石化在场。 “殿下, 有空向旁人发火,还不如抽空去查查,是何人要伤你王妃。” 临走时,谢词安气愤提醒。 起初,谢词安还以为, 是有人要杀陆伊冉。到最后才发现, 暗处的人是想要惟阳郡主的性命。 * 西楚五皇子边景幽,看到自己和队友满满一大筐的收获, 大兽占多数,心中还算满意。而大齐这边,就稍差一些。大兽不及他们多,其余全身兔子、松鼠和飞鸟。 关韶靠近五皇子,揶揄道:“此次殿下是来猎艳的,猎物就交给我们吧。去看看大齐的风光,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第133章 关韶边说边指了指,女眷出没的地方。 边景幽神色淡淡,并未动容。 他风姿高雅长相俊朗,在西楚仰慕他的女子不少,能入他眼的根本没有。虽然大齐的姑娘娇小柔美,他也没正眼瞧过。 要不是他父皇把他推出来与大齐和亲,他此次是不愿来的。 比起与女子眉目传情,他更喜欢能让他挥洒豪情的战场,和刚刚的围猎场。 边景幽早听说过谢词安的故事,此次来已经把他当成了对手,见谢词安对狩猎没多大热情。 眼下也失了兴趣,想换个方式射杀天上飞的。 便往山林边角而去。 马背是上边景幽身姿未侧,娴熟地拉弓,射落一只山鸡。 他的侍卫绑好丝带刚要捡起时,一身红色骑装的元昭公主,从林中骑马蹿了出来,连声喝道:“慢着,那是本公主射的,你为何要抢我的。” 侍卫微微施礼后,说道:“公主,这是我们五皇子射到的。” 元昭公主今日跑遍这山头,才射到这两只鸟雀,一只被人先一步捡走。 眼看这一只又要被人冒领,她如何会甘心。 “你哪只眼睛,看的是你家主子射到的,明明就是我猎的山鸡。” 元昭公主在皇宫受宠,平时也算知书达理,但惹到她了,骄纵的性子也就暴露无遗。 她见那侍卫不理她,硬要拿走,便拦住他的去路,半步不让。 边景幽看得瞠目结舌,耍赖还耍到他面前了。 他坐在马上,冷声道:“这位公主,你看箭羽上的字就明白,究竟是谁射的。” 元昭一愣,她身边的另一名侍女却说道:“公主,别相信,他的人已经碰过了,定是换了箭羽。” 此话一出,气笑边景幽。 “没想到大齐的公主,竟如此野蛮,实难让人相信。”他让侍卫把猎物放下,调转马头离开。 谁知,那侍女继续怂恿道:“公主,可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他骂你野蛮,完全不把你这个大齐的公主放在眼里。” 这侍女不说还好,一说元昭公主心中更来气。她犟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跳下马背,两手一伸,拦在边景幽的马前,威胁道:“你给本公主下来,在我大齐的地盘你敢如此嚣张。” 边景幽负气下马,掉头就走。元昭公主依然不依,非要边景幽给她道歉。 吵闹声也惊动了其他人,陆陆续续有人骑着马儿,向这边靠了过来。 两人都是牛脾气,见边景幽越走越快。 元昭公主小跑追上边景幽,就去抓他后背想拖住他。 边景幽下意识回头两手一挡,侍女瞅准时机把元昭公主一推。 边景幽的手,刚好碰到了元昭公主的胸前。 两人呆愣一瞬,纷纷变了脸色。 三三两两围观的人,发出阵阵惊呼声。 元昭公主想也没想,狠狠地甩了边景幽一巴掌。 边哭边跑开。 一旁的侍卫,痛心疾首道:“殿下,别的地方你摸一下还好,女子那地方只有他的夫君能碰。大齐尤为看重女子名节,这一摸,你有理都没地说了。” 元昭公主连马也不骑了,一路直奔到安贵妃大帐里。 而元昭公主射杀的山鸡,此时正在另一个宫人手上,他取下的箭羽上,正好刻的是‘元昭’二字。 她的侍女春儿,也被人打晕在另一个山头。 元昭公主只管哭,安贵妃提到,一路与她随行的侍女时,才发现突然冒出来的侍女早已没了人影。 不久后,此事就在狩猎场传开,孝正帝听后大怒。 碍于两国多年的邦交之情,也只能先忍下来,坚持让三天的围猎宴,圆满收场。 也许是受此事的影响,第二三日西楚那边明显处于下风。 五皇子本以为元昭公主是故意为之,让人打听才知,她在宫中深得她父皇宠爱,无须拿自己的名声来演这出戏。 更不需嫁到他西楚,在大齐就能找一门好亲事。 边景幽知道大齐看重女子名节,如果他不娶元昭公主,只怕也没人愿意娶她。 三日狩猎宴结束后,双方根本分不出胜负,算是平分秋色。 当晚酒宴摆在齐宣殿,孝正帝心中有气,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破绽,依然能与西楚的使者和五皇子谈笑风生。 酒宴进行到一半,歌舞正兴时,边景幽向皇上提出,愿意娶大齐的元昭公主为他的皇妃。 孝正帝摒弃舞姬和乐师,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昭儿是朕的开心果,朕不想五皇子有一丝一毫的勉强,此事容朕好好想想。” “景幽那日冒犯公主,不是有意为之。还请皇上给景幽一个机会,公主嫁到我西楚,定不会慢待她。” “景幽后院干净,公主嫁过去便是本王的王妃,不会受委屈。” 边景幽无意皇位,娶一个身后母族低微的孤女公主,总比娶皇后的养女,更能让他父皇信服他无心皇位。 他来大齐之前,早派人他打探好了,大齐皇室公主们的底细。 皇上当晚并未答复,次日早朝后,才下旨准了边景幽的求亲。 第134章 圣旨一下,是有人喜来,有人忧。 郑府的书房内。 郑仆射听闻这个消息后,是一脸愉悦。 对下人吩咐道:“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少爷,并告诉他,过两日我就去替他和元柚公主请旨求婚。” 而华阳宫内,谢词微的希望再次落空,昨日与自己儿子又大吵一架,双重打击,气得心疾复发,呼吸急促。 方情忙唤人去请太医。 五皇子回西楚后,让钦天监算了日子。 一月后又派人前来下聘,并告知婚期就定在来年六月。 元昭公主安静下来后,也想通了。她原本就没心上人,反正要嫁人,这五皇子虽是个闷性子,无趣得很,却长得不耐。 任命后,就安心在自己胧月宫做起了嫁衣,抽空,便去清悦殿开解起安贵妃。 安贵妃因为元昭公主的事,日日郁郁寡欢。 以为是皇上谋划的,接连几日不愿让孝正帝进她的清悦殿。 连秀见她如此,便提议让她出宫散散心。 次日她就来了惠康坊。 这时陆伊冉才知,围猎场那日发生的事。 尚京的天冷得早,陆伊冉已为循哥儿穿上了锦缎厚袍。 他见安贵妃一脸愁容,就把他暖和的小手,往安贵妃脸上一摸,呵呵笑道:“姑奶奶,循儿给你暖暖。” 又把已长大些的小狐狸,放进安贵妃怀中,“姑奶奶,你再摸摸我的小狸,就能开心了。” 小狐狸在府上养了一个多月,胖了许多。也不再畏惧人类,一双懵懂无辜的眼眨呀眨,可爱又乖巧。 看得安贵妃心都化了。 “还是循儿心疼姑奶奶。”安贵妃亲了亲循哥儿白嫩的小脸,又摸了摸小狐狸软软的身子,心中开怀不少。 和孩子一闹,又有自己的亲人关怀在旁,安贵妃觉得出来这一趟也值。 陆伊冉亲手下厨,为自己姑母做了一大桌菜。 姑侄俩边说边聊,两人无意中又说到了围猎场旁边的马球场。 突然陆佩瑶脸色一黯,说道:“只怕以后惟阳不敢再这般恣意了。” “为何?”陆伊冉不解问道。 “听说那日在围猎场受惊吓,胎相不稳,保了多日,依然没保住。” 惟阳和赵元哲年轻不懂事,惟阳都有一月身孕了还没发现。 身旁伺候的老嬷嬷有些怀疑,却劝不住两人,硬要去围猎场。 陆伊冉心中久久不能释怀,更多的是内疚。 晚上谢词安一进院子,就看到她屋内的灯盏还亮着。 他迟疑一瞬后,终是忍不住踏步走了进去。 就见陆伊冉一脸愁容,呆呆地坐在玫瑰椅上。 听到脚步声后,她瞬间抬头,“侯爷,可是没用膳,我让云喜给你给端到书房。” 谢词安也没回答,坐到她身边,担忧道:“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我身子很好。”陆伊冉移开目光,不愿与他提及,起身准备离开。 谢词安却拉住了她,依然不死心,“你定有事瞒着我,告诉我可好,只要我能做得到。” “郡主的事,你听说了吗?”陆伊冉也烦了,一板一眼问道。 谢词安微微颔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陆伊冉。 “如果那日我不带循儿去围猎场,是不是郡主就不会受到惊吓。她的孩子没了,她一定很伤心。” 说到后面,又让陆伊冉想起自己那个滑胎的孩子,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冉冉,与你无关,这是瑞王殿下后院的恩怨,就算你没去,一样也会发生。” “别伤心了好吗?”谢词安轻轻搂着陆伊冉,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宁愿你恼我,骂我,也不愿你伤心。” 平静下来后,陆伊冉推开了谢词安,与他拉开距离。 谢词安见她又恢复到清冷的样子,神色落魄,正欲离开。却看到屋内的包袱,心中一慌,说道:“冉冉,能不能过了新岁后,再回青阳?”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可惜巧合君没嘴 那包袱里全是循哥儿不能穿的小衣袍, 白日云喜装进去的。 陆伊冉听他冷不丁又提到回青阳的事,愣愣开口道:“早晚都要回去,为何又要等到新岁后。”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我生辰时, 你回尚京住两月。”谢词安怕她忘记, 又重述一遍。 陆伊冉默不作声,自己的确答应过他。天气转冷,她也担心循哥儿坐船回去身子吃不消,一来一回孩子受罪。 见陆伊冉闷不吭声,谢词安继续说道:“等过几日我要去丘河, 有你在尚京,卓儿和袅袅她们也好有个照应。” 见陆伊冉不表达, 他又把陆伊卓和袅袅扯出来, 做挡箭牌。 她也懒得搭理他,顺手拿起榻上的绣绷低头忙碌。 谢词安神轻声一叹,为陆伊冉倒满一盏热茶推到她跟前。 “说了伤眼睛也不听,就是个倔性子, 这点循哥儿倒随你。”谢词安跟个妇人似的唠叨起来。 换来陆伊冉一计白眼,谢词安反而觉得她生动不少, 心中反而高兴。 随后,他才想起来的真正目的,正色道:“冉冉,今日我回来,就是要告诉你另一个消息, 朝中的林院判辞官在家, 开设了岐黄班。” 第135章 陆伊冉有些不解,疑惑抬眸望了过来。 谢词安解释:“我记得你表姐夫也是个大夫, 他如果想去,我让余亮提前去知会一声。” 陆伊冉本能地拒绝,她不想再让自己的亲戚与谢词安再有所牵扯。 谢词安好似猜到她心里的想法,补充道:“于我只是举手之劳,于你表姐夫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说罢,也不等陆伊冉表态,就回了自己书房。 * 平康坊新王府里。 惟阳郡主整个人比平常憔悴不少,她歪在床榻上也不愿起身。 长公主这几日待在王府,不让赵元哲进她女儿的厢房。 惟阳郡主的第一胎孩儿没了,大家心中都不好受。 “九儿,这次你就听母亲的话,和赵元哲和离。他答应过我要好好保护你的,可他没做到,连自己的孩儿都保不住,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听母亲的话,把汤药服了,明日母亲就接你回府。” 长公主唠叨一番,把汤药端到惟阳跟前,耐心劝导。 “母亲,女儿求你了。你就别折磨他了,你连着几日不让他进屋,他就睡在屋外。我不回公主府,更不会与他和离。”惟阳郡主心疼赵元哲,边说边哭。 这倒让长公主一时无言,她自己反倒不对了。 “他把几个侧妃都休了,难道你要把他逼死才算数,那样女儿也不活了。” 惟阳郡主推开长公主端过来的药碗。 肚里的孩儿不保,惟阳郡主还未从伤心中缓过神来,长公主又逼着她和离。 这几日她与赵元哲没见一面,就猜到自己母亲打的这个主意。 长公主铁了心不让他进屋,赵元哲在屋外苦苦哀求也没用。 而他一个堂堂王爷,为了正妻休弃妾室一事,在朝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谢词安在衙门都能听到,他这个外甥后院的事情。 自从赵元哲和惟阳郡主大婚后,他在兵部的职务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有时谢词安也在想,如果他不娶惟阳郡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糊涂。 这样一想,追其根源,都是自己牵错了线。 他沉吟半晌后,叫余亮去把赵元哲叫到练武场来。 赵云哲的人一进练武场,谢词安便从一侍卫手上夺过一支长枪扔了过去。 神色颓废的赵元哲被迫接住,他一脸懵意。 “今日接不了我二十招,休想出这个练武场。”谢词安神色严肃,大声冷呵道。 “舅舅,你明知道我武艺不如你,为何要强逼我。” 赵元哲不愿,正想扔掉长枪,谁知谢词安却没给他机会。 一阵疾风扑来,赵元哲被迫迎战。 叮叮当当碰撞声,听得人心中一紧。 谢词安出手快速,赵元哲应付得十分吃力。 还不到第十招,赵元哲就被谢词安逼得没有还手的余地。 “我教了你十年,不是让你整日围着后院的事转,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谢词安咬牙把赵元哲抵在角落。 恨铁不成钢,他让赵元哲不能动弹半分。 “你们的婚事这个头是我开起的,那么也让我来结束。” 赵元哲从未见谢词安发过这么大的火,有些害怕,慌道:“舅舅你要做什么?” “你与郡主的婚事是我极力促成的,长公主已向皇上提出和离,那么臣再附言几句,长公主便能如愿,相信你母妃也不会有异议。” “不,舅舅,我不想与九儿和离,你们别拆散我们。” “那好,此次就同我去丘河历练,不到半年不准回京。” “殿下,身为一个男人,你需谨记一点。想要守住自己在意的东西。不是靠嘴,得靠自己的本事。” 谢词安这样激励赵元哲,不是为了谢词微,也不是为了谢家的希望。 仅仅因为赵元哲心地善良,与他有多年的师徒之情,谢词安想再帮帮他。 他不愿看到赵元哲,把心思都花在后院的儿女情长上。 时间一久,他在朝堂上无一点威望,皇上不会器重他,就连他的岳父岳母都看不起他。 当天,谢词安就向皇上请旨,得到皇上应允后,消息也传到了华阳宫。 谢词微这几日旧疾复发卧病在榻,如果两人能和离,她更没意见。 她早后悔让赵元哲娶惟阳郡主。 原本以为惟阳嫁给她儿子,以淮阴侯家的财力就能任由她们挥霍。 谁知长公主却留了后手,不但惟阳郡主的嫁妆敷衍,还不如官宦人家嫡女的嫁妆丰厚。 谢词微私下开了多家铺子,借故是为赵云哲和惟阳的子女以后多积攒财富,委婉在惟阳面前提起,让长公主多支持支持。 惟阳郡主是答应了,长公主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此次惟阳落胎,赵元哲休掉的那几个侧王妃,都是谢词微费心为他谋划的。 惠康坊 午膳后,陆伊冉带着循哥儿在坊院玩耍,邻里的几位娘子,渐渐地和陆伊冉也熟络起来。 她们见陆伊冉气色红润,身段婀娜,十分羡慕。 第136章 有的甚至向她请教起保养的秘诀来。 陆伊冉不知如何回答,支吾半天。 一旁年龄稍长的一位娘子,以为陆伊冉不好意思开口,笑道:“能有什么秘诀,也不看看人家夫君的长相,夜夜滋补怎能不水灵。” 几位夫人捂嘴偷笑,起初陆伊冉不明所以,后来看她们的暧昧的笑容,才明白是何意, 脸色微红,她不擅长说这些虎狼之词,一时嘴笨,也不知怎么回答。 另一外带孙子的老妇人,见陆伊冉腼腆吃了嘴亏,也不反驳几句,替她解围道:“竟说些浑话,人家陆娘子定是吃了上好补品。” 还真被这老妇人说中了,自从陆伊冉来尚京后,谢词安命人送来的阿胶、燕窝,还有进补的参汤就没断过。 一位长相出众的年轻妇人,不平道:“同样都是人,人家不但夫君长得好,她自己也长得好,孩儿就长得更好了,哪像我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娘,我要回去告诉爹,你说他是牛粪。”小眼睛的向哥儿,机灵抢过话题。 一句话逗乐众人。 几人也揭过了这个话题,又开始说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小事。 这时,就有人提到看中陆伊卓的那个姑娘。 从几人口中,才知那位姑娘的虎性子。 原来第一次她看中的是谢词安,可谢词安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腰上还有佩剑,便不敢上前。 于是她又把主意打到陆伊卓身上。 说到这里,陆伊冉都有些怕了,那姑娘见了她的面,就叫姐姐,嘴甜得很。 阻止过几回了,她也不听劝。 为此,陆伊冉每次出府前,都先让阿圆去打探一番。如果她不在这附近,陆伊冉才敢出来。 就怕袅袅误会,惹她伤心。 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冉冉。” 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抬头一看江锦萍一家齐齐整整地站在坊院门口。 就连平日忙碌的郭绪,今日也破天荒地出现在这里。 “表姐,你怎么来了。”陆伊冉抱着循哥儿,欢喜地迎了上去。 孩子们与陆伊冉熟悉,尤其是她家的小女儿,铃铛忙跑过来,一下就扑进陆伊冉身边。 “冉冉姨。” “哎,铃铛乖,有没有想我。”陆伊冉揉了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小手。 “想。” 江锦萍性子活脱,一抱抢过循哥儿,调侃道:“我来我妹妹家,想来就来。” “是,是,妹妹该打,说错话了。” 陆伊冉与刚刚那几位娘子打过招呼后,带着她们一家人回了宅院。 一家人进院子一看,都愣在了原地,她们不敢相信陆伊冉住的院子这般奢华。 三个孩子一进院子,就被院中的秋千架吸引,大娃和二娃争着往上坐。 再一看可爱漂亮的小狸都要抢着抱,循哥儿却不让,转身主动让给铃铛抱。 云喜看茶后,阿圆又端上一大漆盘糕点和糖果。 大娃和二娃又开始争抢,江锦萍咳嗽一声,他们才停手。只有铃铛规规矩矩坐着,和她爹爹如出一辙。 “姐夫,今日来可是有何要事?” 几个孩子疯跑出去后,陆伊冉心中纳闷,出声问道。 郭绪也不再隐藏,开门见山问道:“表妹,不知能不能和谢侯爷说一声,能否让他帮忙引荐一下,我想去林院判的岐黄班。” 陆伊冉心中一咯噔,昨日谢词安才与她提起,今日一家人就找了过来,这也太巧合了吧, 林院判开设的岐黄班,一般只有相熟之人和朝中官宦们才知道。 她们的消息怎么如此灵通,她心中疑惑重重,问道:“萍姐姐,你们是如何知道此消息的。” 第70章 第七十章前夫去‘前’计划任重道远 江锦萍如实道出:“我也是昨日, 听一个病人提起才知,就想来问一问。” 郭绪的医术都是和自己师傅学的,后来到了尚京, 找不准病因时, 自己就看医术钻研。 如果能得到林院判的指导, 对他的医术大有帮助。 但以他们的地位,只怕连见一面林院判都难。 原来如此,陆伊冉压下心中疑团。 她表姐第一次开口,她也不能拒绝,只好答应。 当即就让童飞去衙门告知谢词安此事。 晚膳时, 一大桌人围坐在一起。陆伊卓本就与郭绪熟络,拉着他这个表姐夫就对饮起来。 江锦萍见袅袅模样好, 性子又温顺, 忍不住打趣几句。 袅袅依然害羞,只埋首夹菜,也不吭声。 这一桌人都知道江锦萍是何意?就陆伊卓不明白。 膳毕,陆伊卓和袅袅各自回了自己院子。 陆伊冉就带着江锦萍一家在院中消食。 就在此时, 谢词安回了府,他一进院子, 院中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江锦萍一家人第一次见谢词安。 他的气质尊贵威严,性子冷漠也不喜多言。 江锦萍家的三个孩子都往大人身后藏,就连性子一向活脱胆大的江锦萍都拘谨起来,不知怎么开口。 还是循哥儿打破沉默,一见到谢词安的人, 跑过去抱住他大腿, 欢喜唤道:“爹爹,爹爹。” 第137章 不管在外有多疲惫和烦躁, 只要听到这一声软糯的呼喊,让他觉得再累都值得。 谢词安把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脸上神色也柔和不少,抱着循哥儿走近几人。 旁人在场,陆伊冉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装模作样道:“你回来了。” 而后拉过江锦萍介绍道:“这就是我萍姐姐。”接着又指了指郭绪,“这是我表姐夫。” 谢词安忙放下循哥儿,抬手一揖,“表姐,表姐夫安好。” 几人都是一惊,包括陆伊冉。 郭绪最先反应过来鞠躬作揖,“侯爷安好,草民郭绪和……” 谢词安忙阻止,“不必如此客气,你们既是冉冉的亲人,就是我谢某的亲人。” 而后,他又主动提起,“表姐夫的事,我已派人打点过,明日表姐夫随我的人前去就可。” 江锦萍和郭绪都是一脸欢喜。 此次谢词安也算是帮了陆伊冉的忙,她也不能太过冷漠,遂问道:“你可用过晚膳了?” “不曾”谢词安走近陆伊冉身旁,柔声道。 江锦萍如何看不明白,自己这个表妹还在与她的夫君怄气。她的夫君一点也不像传闻那样,对她冷淡不喜。 她是过来人,如何看不明白,谢词安对陆伊冉的心思。 一进院子,目光就落在陆伊冉身上,就算与她们说话,眼神盯的也是陆伊冉。 看似对她们彬彬有礼,实则讨的是陆伊冉的欢心。 正暗自高兴,以后她们一家在尚京城,也算有靠山了。 忙把陆伊冉往谢词安身边推,“冉冉,你快去伺候你夫君吧,有阿圆带着我们在院中转转就成。” 循哥儿见铃铛要走,也跟在几人后面出了院子。 云喜见状也跟了过去照看。 陆伊冉只好自己进小厨房,给谢词安端菜,谁知他也跟了进来。 灶房里干净整洁,谢词安拉着陆伊冉坐在灶台前的小几上。 他把陆伊冉堵在里面,也不好出来。 “冉冉,你陪我一起用可好?”谢词安为陆伊冉也摆好一副碗盏。 刚消食,她哪还吃得下,“我用过了,你吃吧。” “那你答应我别走,在这里陪着我。” 知道今日她的娘家人在,谢词安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随后他拿起灶台上的清酒,给自己斟满一杯,又给陆伊冉斟满一杯。 陆伊冉想起秦大夫的交代,忙按住酒盏,“你不能喝酒。” “与你一起饮无妨。” “那也不行。”陆伊冉坚持阻止。 他轻声一笑,“好,你说不饮,就不饮。” 谢词安喝完参汤后,见陆伊冉不停地为他夹菜。心中开怀,拉过陆伊冉的手紧紧拽在自己手中。 “冉冉,你已经好久没为我夹过菜了,为夫很开心。” “是前夫。” 这声‘前夫’尤为刺耳,但他想在陆伊冉这里讨甜头,就得脸庞厚。 谢词安继续争取道:“只是那个‘前’字,能不能先给我去掉,实在难听。” 愣了一息后,陆伊冉才反应过来,一口回绝:“不能。” “不能就不能吧,前夫也是夫。”谢词安委屈巴巴低声道。 听得陆伊冉啼笑皆非 ,不知他在委屈啥。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哪知他越拽越紧。 “我明日就要去丘河了,半月后才能回来,你和循儿在尚京等我可好?” 他又提到这个问题,陆伊冉依然沉默,谢词安变得不安起来。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离开后,陆伊冉带着循哥儿回青阳。 本来两人还有些距离,谁知到最后,谢词安越靠越近,都挨到陆伊冉的肩膀了。 “你坐开些,我表姐她们还在了。”谢词安目光痴缠,看到陆伊冉脸色微红。 今日她穿一身玫红色锦缎上襦,下穿一条同色长裙。 柳腰盈盈一握,胸前鼓鼓。 情难自禁,谢词安长手一伸,搂过陆伊冉的身子。 他的唇就近贴着陆伊冉的耳背,谢词安低声道:“让我闻闻吧,我想得紧,半月后才能见到你。” 湿热的气息吹过陆伊冉的耳背,全身一颤,谢词安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转过她的身子。 喉结剧烈滚动,一口含着陆伊冉的红唇,吮吸起来,忘情地缠绕着她的丁香,在口壁内激情索取。 陆伊冉推又推不开他精壮厚实的身子,身子一软,谢词安越发得寸进尺,手也里兴风作浪起来。 陆伊冉低低的一声娇\\\\喘后,他已扯开了她胸前的琵琶扣。 直到云喜在院外咳嗽一声,谢词安才停下来。 陆伊冉羞红了双眼,眼中还偶有泪花。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模样楚楚如梨花带雨般娇美柔弱。 谢词安心中一软,自责起来,给她扣好衣扣,又理了理她的乱发。 “谢词安,你个混蛋。” “冉冉是我不好,一见你就管不住自己,你想打想骂都行。” 他拉过陆伊冉的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见陆伊冉脸色稍霁,他又厚着争取:“冉冉,能不能把我这个前夫的位置往前挪一挪。我不介意排在循哥儿和你爹娘后面,只要在阿圆和云喜前面就成。” 第138章 陆伊冉心口微颤,依然不吱声。 谢词安还想趁机再纠缠,就听到循哥儿在院中的喊声:“娘,爹爹,今晚我要和铃铛姐姐睡。” “真不要脸,把循儿都带坏了。” 孩子就在院外,谢词安也不敢胡来,把他长腿一挪,给陆伊冉让出道来。 他衣摆畅快,陆伊冉路过时,正好看到他那处昂首挺立着。 脸色通红快步出了小厨房。 刚刚那点不快的小插曲,依然没能影响谢词安的心情,他嘴角上扬,又拿起筷箸继续用膳。 陆伊冉弯腰抹干循哥儿嘴角的糕点碎末,纠正道:“铃铛姐姐,今晚要和她娘亲睡。” “不,我就要和铃铛姐姐睡。” “循儿别哭,我娘也不会答应的,我们去玩秋千好不好?”铃铛乖巧,处处让着循哥儿。 “好。” 姐弟俩又手拉着手,一起跑到秋千架旁。 循哥儿的腿短,爬不上去,铃铛就吃力地把他抱上去。 陆伊冉在一旁看得心中柔软,当目光看到小厨房门口的谢词安时,剜了一眼,扭头就进了自己闺房。 谢词安却心情极好,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又移步到秋千架旁,为两孩子摇起了秋千。 哪怕那晚继续睡书房,他也没有半点遗憾。 翌日一早,谢词安就从漕运渡口出发。 此次他带的是余亮,童飞则留在了尚京,保护陆伊冉母子俩。 郭绪次日就顺利进了林院判的岐黄班,江锦萍家中的药铺子还要照顾,第二日也急急忙忙带着三个孩子离开。 * 关韶这边自从来尚京后,无论他的人如何跟踪谢词安,都没找到陆伊冉的半点踪迹。 她甚至还到侯府,以谢词安的好友上门拜访,委婉提到陆伊冉时,得到的消息均是夫人回娘家青阳了。 他郁闷回到青阳后,就向陆佩显施压。 陆佩显夫妻俩,也是近日陆伊冉来信,才知她人也到了尚京。 信中一字未提解药的事,以她的性子,夫妇俩确定她还不知事情的真相。 两头为难时,江氏主动示好,声称让人去接陆伊冉回青阳。 并把家中一半的绸缎料子,送给了关韶。 关韶见对方态度配合,也没再一味地硬逼,把料子收下后,声称有事回西楚一趟,两月后回来下聘。 这也让两人心中暗松一口气。 陆佩显一脸愁容,“要不,把事情真相告诉冉冉吧,要她回青阳一趟,看她如何做决定?” “回来做什么,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江氏也派人打听过了,知道关韶在青阳还有一个妾室,听人说在西楚的妾室就数不过来。 这样的人家,江氏宁愿让自己女儿终身不嫁,也不会让陆伊冉进这样的家门。 “谢家女婿如今对冉冉的心意,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洁身自好,身旁一个妾室都没有。我听阿圆说漏了嘴,他的私库全都给了冉冉,钥匙只怕还在冉冉房里放着。” 陆佩显倏地从圈椅里起身,惊得:“这是真的。” “自是真的,后来我又侧面问了云喜,她虽没说,可一看那神色,假不了。” 江氏一说,又让陆佩显想起了在尚京,谢词安为陆伊冉买的宅子。 从里到外,一景一物,就花了不少心思。还有那明晃晃的府邸门口的牌匾,每一处都彰显了他对自己女儿的心意。 一个男子把自己的私库,都如数交给一个女人,比空口白话强多了。 心中的那杆秤早偏向了谢词安,他又想起谢词安上次带陆伊冉离开时,私下说的话,让陆佩显把这件事拖到明年,他会想办法处理。 那般笃定,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的巧合都是谢词安故意为之的。 心头瞬间微愣,随后呵呵一笑,“难怪有人说他,有一个七窍玲珑心,倒一点都不为过。” 江氏抬眸一看,问道:“你再说谁了?” “没谁,就觉得或许我陆家真的要转运了。” * 自从赵元哲随谢词安离开尚京后,惟阳就被长公主接回了公主府。 回到自己家中,惟阳郡主依然整日郁郁寡欢,时不时就拿出赵元哲给她写的那些诗来看。 在别人眼中,赵元哲就是个笑话,可在她眼里,却弥足珍贵。 “九儿,你不能整日在床榻上腻歪着,要不今日和母亲去我们的新马球场看一看。” 长公主见自己女儿整日郁郁寡欢,提议去新开的马球场,想让她散散心。 马球场生意火爆,每日人满为患,大齐这两年的日子又太平了,尚京城的贵人们,又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起生活来。 她买下这块田地后,本意是准备开家客栈和诗舍。 毕竟自己儿子有许多好友,到了春日,这里景色宜人,许多人来看桃花,观景就能住到客栈。 谁知,陆伊冉却建议她开马球场,并特意强调一定要开马球场。 她说客栈,只能是春夏两季。 刚开始生意只能还算尚可,她心中还暗暗后悔,谁知秋狄围猎后,每日客人爆满。 第139章 长公主还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惟阳郡主却开口拒绝。 “母亲,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在府上等他的信。” 赵元哲走时,给惟阳保证过,每日都会写一封信。 见此无奈,长公主也只能放弃,对惟阳身旁的丫头交代一番,就出了府。 “给我收拾一下,我要去个地方。” 她母亲刚出府,惟阳郡主就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 * 半个时辰后,惟阳郡主的马车就停在了惠康坊的如意宅门口。 那日围猎场,陆伊冉离开时,凑近惟阳郡主说出了她如今的住址。 陆伊冉听人通报后,亲自出来迎接。 围猎场过去了这么久,两人再次见面都有些激动。 把人请进厢房后,陆伊冉见她精神依然不振,内疚的同时也很自责。 “上次我们没能护好你,妾身一直心中不好受,希望郡主能想开些,身子好了,一切都会好。” “夫人,这与你们无关,那人想害我也不是一两天了,怪我自己掉以轻心了。” 就连徐蔓娘她都从未责怪过,更何况还是怀中有孩子的陆伊冉。 “夫人,尚京城人人都说,侯爷对你无情,那日就能看出,他对你还是很在意的。你为何回尚京了,还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陆伊冉煮茶的手一顿,微微一笑,“郡主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惟阳郡主不再是烂漫不懂事的少女了,半年的婚姻也让她成长了许多,如何不明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外人看到的都是表面,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曲折。 就好比她,夫君虽然对她掏心掏肺,却有个利欲熏心的婆婆,后宅中还有几个日日想要她命的妾室。 如今妾室全被休弃,自己的爹娘又逼着两人和离。 过日子就是这样,从来没有一帆风顺。 想到赵元哲,她眼眶微红,哽咽道:“夫人,你知道谢都督带我家王爷去何处历练了吗?我想去找她。” “他说好的每日一封信,这都过去半月了,依然不见带回半封信。我心中甚是挂念。” 陆伊冉了然一笑,知道郡主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她虽然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却不能如实相告。 经历过上次秦王要挟一事,便明白丘河军营,为何要驻扎在隐蔽处了,稍有不慎,便可能给他和军营的将士们带来杀身之祸。 “实在抱歉,他从不会告诉我公务上的事,不过你放心,循儿爹爹定会照顾好瑞王的。” “都说心心相印的两人,是有感应的,你这般伤心,他也会不开心。” 陆伊冉用手帕擦干惟阳脸上的泪珠,像哄循哥儿一样,柔声哄着惟阳郡主。 “郡主,瑞王离开后,你可以做一些你自己平常喜欢做的事,这样时间就能过得很快。” 陆伊冉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叹,从前活脱开朗的女子,也逃不开情爱的毒。 不过惟阳郡主比自己和别人都幸运,她的真心相护是有回报的。有一个眼里心里都是她的夫君。 陆伊冉看出了她的症结所在,继续劝道:“比如,你可以为瑞王缝制一些香包和衣袍。等他回来就可以用了。或者学一些厨艺,他回来,你就可以为他亲手做份膳食。” “这些往日都是府上侍女们做的,我从未做过。不过你这样一说,我也想学一学,夫人你能教教我吗?” 惟阳郡主有些动容,来了些兴趣。府上人人都劝她想开些,她整日无所事事,光想着一件事,如何能想得开,只会让她钻牛角尖。 做些与赵云哲有关的事,既能让她分散些注意力。 也能让她觉得为自己在意的人做事,寄情于物兴致更浓,还能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现很多乐趣。 陆伊冉面带鼓励,轻声说道:“当然好,那我今日就教你煮茶可好?” “一切都听夫人的。” 惟阳郡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事动作生疏,陆伊冉教得仔细。 用过午膳后,循哥儿缠着陆伊冉不放。 惟阳郡主也想回去午休了,她们才停下来。离开时,惟阳亲手煮出了,一壶味道还算不错的茶汤。 “夫人,明日我要想学你铺子里的如意糕点,王爷和我都爱吃。”离开时,惟阳郡主兴致勃勃说道。 陆伊冉思忖一番,不忘提醒:“好,不过今日妾身,可要给郡主布置一个任务。” “还有任务,什么任务?”惟阳郡主一脸不解。 “今日郡主回府后,尤其是晚上歇息前,一定要想想,今日煮茶的步骤,最好是记在手札上,我明日检查。郡主能做到吗?” “能!”惟阳郡主爽快答应。 郡主日日往惠康坊跑,性子也越来越开朗。长公主心下怀疑,派人跟去一看才知缘由。 对陆伊冉心中愈发感激。 心头也纳闷,为何往日自己请的嬷嬷教习这些手艺,惟阳十分抗拒,到了陆伊冉这里却学得有模有样。 第140章 不久后,徐蔓娘偷偷跟着惟阳郡主的马车,找上门来。 想着她与谢词淮的关系,陆伊冉本是拒绝的,但架不住徐曼娘几次三番地上门。并且她又保证不把她回尚京的事告诉谢家的其他人。 惟阳郡主也在一旁替她说情,陆伊冉也只能勉为其难让她进来。 徐蔓娘还有只有几日就要出嫁了,她想找过绣活好的人,帮她绣盖头正中的喜字。 无奈她母亲的绣活实在不敢出手,徐蔓娘自从和谢词淮定亲后,去过侯府,听人提起陆伊冉的手艺。 她是偷偷跑出来,家中人看得紧,谁知防不胜防,她哪怕钻狗洞出来,都觉得外面的空气都要香些。 第二日就把红盖头,拿了过来。 面对徐蔓娘一脸期待,和惟阳郡主的一脸崇拜,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活。 陆伊冉的绣技,完全是被江氏逼出来的。五岁时,江氏就让她绣花,每日完不成她交代的任务,就不能出去玩。 江家是做绸缎生意的,江氏从小耳濡目染绣活十分出众,她的徒弟有很多,教得最用心的应当就是陆伊冉了。 最难绣的双面绣,陆伊冉在十六岁出嫁时,就已经能独立绣完一副花样。 * 而谢词安这边带着赵云哲到丘河后,瑞王殿下是各种不适应。 嫌弃军营处太过隐蔽,连码头都建在山中,再次是嫌弃膳食不够精细。 谢词安却没给他这个特权,他自己也是和将士们用同一样的膳食。除了他的大帐宽大一些,其余并无特别之处。 上一次,陆伊冉母子俩在时,他是用自己的银子,让童飞单独采购的。 此次他一人前来,就没这么多讲究。 每日除了处理日常公务外,查看将士们练习,和将士们一起巡逻外。 剩下的时间都是在与赵元哲过招。 今日是刚到丘河的第五日,赵元哲觉得自己骨头都快散架了。 “舅舅,今日我们……就到处吧。明日再……”赵云哲气喘吁吁,一句话没说完,谢词安的长枪就刺了过来。 赵元哲被谢词安推着滑了几步再停下来。 “殿下,你今日只接了我十招,今日的膳食还是和我们一起用。” 谢词安身穿铠甲,挺拔的身姿散发出威武的气息,眉宇间隐藏着一丝让人害怕的威严。 赵元哲知道谢词安不是在与他开玩笑,集中精力也激发出了他心中血气,与谢词安在练武场上,对打起来。 两人手上用的都是长枪,互不相让。 谢词安一个侧身回刺,赵云哲见招拆招一个空翻躲开。 谢词安凌空劈来,枪尖直指赵元哲的面门,赵云哲见他气势强劲不敢硬接。只好几个筋斗云错开。 “殿下,一味地躲避,不是办法,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这句话激得赵元哲提枪主动出击,片刻间舅侄打斗激烈,两杆长枪交错飞舞,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和一道道火星四溅。 两人身影快速移动着,看到一旁观看的将士们都不敢出一点声,就怕一眨眼,错过了一两个这么精彩的动作。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三十招后,谢词安还有精力。反观赵元哲,已瘫坐在了地上。 谢词安十分满意赵元哲这个状态,他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赵元哲,拍了拍他肩上的灰土。 和声道:“殿下,今晚想用什么膳食,叫你的人去灶房通传一声就可。” 在谢词安转身离开时,赵元哲喊住了他。 “舅舅,今日我接了你三十招,能不能让我给九儿传封信回去,膳食你们吃啥我吃啥。” “只怕殿下要失望了,丘河驿站只传国事的急报,任何人不能特殊。” “不过,你可以先写,半月后我回尚京给你带回去。” 今日他的表现较好,谢词安不想让他泄气,又补充了一句。 赵元哲眼中重燃希望,爽快回道:“舅舅亲自给我当信使,那我得多写几封。” 他嘴角一扬,心道给别人当信使,有些亏。别人妻子有的,陆伊冉也不能缺。 想要早日去‘前’,需得比旁人更加努力。 当晚连夜,洋洋洒洒写满了三张信笺。 才觉得自己不负信使这个新身份。 转眼到了冬月,消寒节这日。谢词婉特意打扮一番,提着饺子到了国子监来看她父亲。 她里面穿一袭丁香色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外披一件同色绣花斗篷。 整个人更加清新脱俗,身旁的侍女都看呆了,还是她轻咳一声。侍女才脸色微红道:“姑娘真美,可惜那人眼光不好。” 谢词婉眼神一黯,半天才道:“以后这些话都不要说了,过了今日我就要试着忘了他。” 她来惯了,国子监的人都认识她了,她径直进了他父亲书舍。 谢庭毓与穆惟源正在讨论,这一次国子监年末策问论的题目。 突听一阵轻柔脚步声,俩人陡然抬头。 谢庭毓微微一笑,脸上慈爱之色骤显,“婉儿来了。” 穆惟源则是一愣神,听到谢词婉的声音后,瞬间清醒过来,脸上又恢复那份淡漠。 第141章 这短短的失神,却让谢词婉看在眼里。果然没猜错,他对自己二嫂有过那种心思,谢词婉心死地自嘲一笑。 因为她记得惟阳郡主的及笄礼那一日,她二嫂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衣裙,梳的也是她常梳的同心髻。 “婉妹妹来了,那惟愿先告退。” 穆惟源正欲离去,就被谢词婉叫住了,“惟愿哥哥,婉儿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说。” “婉儿!”谢庭毓一脸严肃,提醒之意明显。 这月初,谢家长房已同意了,徐将军家长子徐书禹的提亲,婚期定在明年三月中。 徐书禹在刑部很受魏尚书器重,还未满三年,魏尚书就亲自上折子,擢升他为正五品员外郎。 皇上当时就准了三朝元老魏尚书的奏折。 徐书禹年纪轻轻仕途不可估量,他家世清白为人沉稳,长相清隽。尚京城许多未出阁的姑娘,都想结这门亲事。 无奈他都别的姑娘心如止水,却偏偏看中谢家大房的姑娘。 徐书禹的妹妹嫁到三房,也算是亲上加亲,大房谢庭毓和袁氏很满意这门亲事。 谢词婉也终于点头同意。 谢庭毓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女儿做糊涂事,搅黄了这桩亲事。 “爹爹!”谢词婉一脸恳求,语气可怜。 “那好,就在此处说,我去讲堂转转,就回。” 屋中就剩两人时,穆惟源也猜到她要问什么,内心很排斥。但碍于谢庭毓的情面,他还是留了下来。 “听说,婉儿妹妹已定亲。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单独见面,此举委实不妥。” 为了逼自己快些放手,谢词婉直奔主题,大胆问道:“婉儿,就想问问惟愿哥哥,如果婉儿拒了徐家的婚事,惟愿哥哥愿意娶我吗?” “不愿!我对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告辞。”穆惟源语气温和,却神色坚定。 他对自己无意的姑娘,向来这般绝情。以前见他对别的女子如此,以为自己总会特别一些,谁知当今日问到这个问题时,也是一样被他不留情面拒绝。 “我究竟哪样比不上我二嫂。”终是不甘心问了出来。 穆惟源倏地一转身,厉声呵斥道:“休要胡言,我与她清清白白,她人都不在尚京了,你们谢家的人还要如此对她。” 说罢,穆惟源恼怒甩袖离去。 谢词婉也终于看到他声色俱厉一回,去维护一个让他在意的人,无论她怎样努力,都不是穆惟源心中的那个人。 一滴滴清泪像断线的珠子,从脸庞滑落。她轻声喃喃道:“从此刻开始,我会一点一点把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抹掉,试着换成另外一个人。” 眼看又快到年底,护国侯府今年比往年更忙。 冬月二十八,就是三房长子谢词淮的大婚之日。 郑氏这一月来,也收起了编排人的心思,虽有谢庭芳帮忙,可安排还得以她三房为主。 这不,谢庭芳催了几次了,谢庭舟夫妇俩都没把宾客人数确定下来。 谢庭芳也不好预估席位,膳房里的该采买的东西迟迟也没买回来。 “三嫂,今日都冬月二十三了。无论如何也要把客人数量报给我。”一直拖延,谢庭芳主动找到三房院里来了。 郑氏虚荣心强,自己儿女有出息了,不想在娘家人面前丢脸。 正要与身边的嬷嬷出门,去给自己爹娘买件裘袍。 “哎哟,看我这记性,三妹妹先到厅堂坐坐,我与你三哥再合计合计。” 郑氏把谢庭芳请到厅堂后,又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把老爷给我叫出来。” 那小厮唯唯诺诺说了句:“太夫人,你饶了小的吧,小的不敢去。” 郑氏一看这情景,就知道谢庭舟昨晚歇在何处了。 “柳氏那个贱人,看我今日怎么收拾她。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还敢勾引老爷。” 她穿过正院边角门的甬道一路骂骂咧咧,最后进了荷香院。 一脚踹开厢房的门。 谢庭舟只穿了一身中衣,怀中正抱着一脸娇羞的柳姨娘。 房门突然被踹开,吓得柳姨娘忙抱紧谢庭舟,花容失色。 郑氏看到这一幕,滔天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一把扇开被褥,她不敢打谢庭舟,拉过柳姨娘就是几个耳光。 柳姨娘是谢庭舟今年才纳的妾室,本是后院打杂的丫头。见她长相清秀,年轻又温顺,与年轻时的郑氏有几分相似。 看中后,当晚就收了房。 郑氏几日后从娘家回来时,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了谢庭舟的柳姨娘了。 谢庭舟喜欢得很,几乎夜夜留宿她的房里,宝贝得很。 就连之前宠爱的余氏,也就是谢词盈的姨娘,如今都厌弃了。 谢庭舟推开郑氏,把刘姨娘牢牢护在怀中,“你这疯妇,柳儿可是我正经的妾室,你打她作甚。” “难不成,一大把年纪了,你还想学大房佑儿媳妇那般,把一个家闹得不成样。” 大房谢词佑的妾室田婉,两月前生了个男孩,周氏的病情就更重了。 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与府上的人也不往来,整日把自己关在院子。 第142章 不让谢词佑进她房间,夫妻俩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与袁氏也彻底闹僵,如果不是为了云姐儿和玉哥儿,只怕周家早把她接回去了。 之前郑氏还嘲笑周氏,如今看看自己后院的事,也清静不到哪里去。 毕竟她年岁也大了,骂几句气一消,也就作罢。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快活。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把老命搭在这狐狸精身上。” “三妹妹问客人的事,都到我们正厅了。” 谢庭舟转身拿过自己的袍子边穿边数落郑氏,“如果不是你执意要给你爹娘买裘袍,昨日我就把名单的人数算出来了。” “我看你整日和大嫂、二嫂比,都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裘袍一件就得上千两,你哪有那么多银子挥霍。你的私库,能赶上她们的一半私产。” 前几日,郑氏见袁氏,给她娘家母亲买了件狐裘,郑氏眼红,也想显摆一回。 “有没有不要你管,反正我定要给我爹娘买。” 夫妻俩从柳氏的厢房出来后,边走边吵。 “此次淮儿的婚事,我母亲私下补贴我们三房不少,怎么没看你给她买件。” 按侯府规矩,每房娶新妇,嫁女儿都是侯府的费用,但超过了三千两就得自己出。 郑氏此次把排场故意弄大,早超过了侯府规定的银子。老太太知道后,自己默默掏了腰包。 郑氏心中愧疚,也没反驳,谁知谢庭舟还不罢休。 “你爹娘给你的那点嫁妆,全卖光,只怕都不够买一件。”陈庭舟见劝阻无效,火气更大, 就往郑氏的伤口撒盐。 郑氏父亲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当年她能嫁给谢庭舟,也只是因为两人暗结珠胎。不然以郑氏的出身,谢家高枝她是攀不上的。 她的嫁妆比起大房和二房,寒酸得很,经常让人嘲笑。 听到自己夫君又提起此事,郑氏故意挑衅说道:“我的嫁妆不够,不是儿媳马上要进门了吗?” 谢庭舟神色一顿,叹道:“哎哟我的天爷!徐家姑娘性子,你敢去招惹。我看你还是歇了那份心思吧,只怕到时,被收拾的人是你自己。” 郑氏愣在原地,谢庭舟越过她身边,径自进了厅堂。 这句话可不是气话,与徐蔓娘打过几次照面,次次都让郑氏吃闷亏,还不能说出来。 谢庭舟一提醒,郑氏也停了给自己爹娘买裘袍的心思。 拿到客人名单后,谢庭芳预估大概有个五十多桌后,就带上人一起出府采买。 一直忙到申时一刻,还有少部分需要用时再去拿。 谢庭芳让采买的人先回去,自己带着丫头去了尚京有名的珠翠楼。 一个月前她在这里预定了,一支翡翠玉簪和翡翠耳坠。 伙计为她包好后,她和丫头麻利出了珠翠楼。 马车在惠康坊停下。 今日是陆伊冉的生辰,谢庭芳自从知道,她们母子俩回到尚京后,也一直未来打扰。 就想等到陆伊冉的生辰来看看她们。 门房的人一看是谢家的马车,不敢怠慢,如实相告,陆伊冉一个时辰前,出府去了。 谢庭芳也没空等,只好把东西放在门房,让其转交。 陆伊冉几人则被陆叔带到了城外西郊,之前她卖掉的田产处。 几人下车都是一脸愣,只有循哥儿和怀里的小狸,一下地就欢快地疯跑开来。 “陆叔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姑娘不是把地都卖了吗?”阿圆不解地问道。 陆叔呵呵一笑,“侯爷早就买回来了。” 几人都是一脸惊讶,不敢相信地看向陆叔。 只见之前的汉田四周,用青砖筑起了高高的墙垛,一直延伸到山林口的小路交接处。 完全与这边的水田和种植的粮食、果菜隔开。 陆伊冉心中也不知是何感受,神色复杂开口问道:“他何时买回来的?” “那官户人家从你手上买过去,只怕地契在手上还没焐热,侯爷就找人买了回来。” 陆伊冉听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陆叔淡淡笑道:“姑娘去墙垛那边看看吧。” “陆叔,你告诉我们吗,墙垛那边还有什么惊喜?” 阿圆开心地摇了摇陆叔的手臂,无奈陆叔只说了一句。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就几步路,阿圆抱着循哥儿走得飞快。 云喜和陆伊冉还没到,就听阿圆惊呼一声:“姑娘,快来呀!”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婆媳对决 云喜止不住激动, 拉着陆伊冉往墙垛尽头跑。 到了墙垛与山林路□□接处一看,也是震惊地捂住了嘴。 原来之前的旱田已扩大几倍,里面种的不是粮食, 也不是瓜果, 而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小草, 平整又干净,像一张绿色的巨大地毯。 若几人不是知道此刻在尚京城郊,还以为是在梦中的草原上,视野开阔,让人心旷神怡。 循哥儿抱着小狸和阿圆欢快地在草地上打滚。 就连一贯性子文静的云喜, 都忍不住笑闹起来。 “姑娘,快过来呀, 你心心念念的草原。” 第143章 陆伊冉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心中暖融融的,微微一笑。 她小心翼翼走进草坪,好似怕一用力,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 脚下绵软, 还未从这边反应过来,又听到阿圆欢快道:“山上也能骑马了?” 几人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就见童飞从山上牵着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之前山上到处都是果树,长满了杂草,摘果子的时候,农户们都要扒开草丛去找路。 “夫人去山上看看吧。” 童飞把缰绳递给陆伊冉, 恭敬说道。 陆伊冉也不与他客气, 好奇地翻身上马,循哥儿、云喜和阿圆跟在她身后, 也往山上跑。 下山陡峭的路口,已经填平,与墙垛尽头用青石板铺平。 陆伊冉骑马一进山林,就看到纵横交错已开凿的小路,人和马儿都能过,遍布整个山林。 草坪与山林连贯通畅,以后,她可以骑着马儿跑遍整个山林,山林跑累了,就去草坪。 山上还有十几头放养的马儿。 “怎么还有别的马?”阿圆看到旁边的马,有些想跃跃欲试。 童飞忙阻止,“这些都是侯爷买给夫人的,你还是离远些。” 阿圆不喜童飞,今日心情高兴,也没与他争辩,只“哼”了一声了事。 陆伊冉心情欢快,马鞭一甩,马儿带着她驰骋在山林,除了那日在围猎场,心中好久没这么畅快过。 她以为谢词安早忘记了自己的生辰,没想到他却记得,给了她这么一份特别的生辰礼。 就算知道两人以后的结局,她这一刻,还是很感谢他这份特别的礼物。 傍晚时分,她们几人刚回府。 表姐江锦萍一家也刚好赶到,倒让陆伊冉有些意外。 她从来不在意自己的生辰,除了自己家人,也没特意邀请其他人。 她不知道的是,谢词安临走时,特意请了江锦萍一家。 之前有他陪着陆伊冉,这次府上就两姐弟,他嫌太过冷清。 陆伊冉在尚京的亲戚不多,安贵妃一月也只能出宫一次。 拖谢词安的福,郭绪也正式进入岐黄班,他很珍惜这次的机会。就算人到了陆伊冉府上,都在客房看手札。 陆伊卓今日回来得很晚,都在等他一人用膳。 一回来,陆伊卓就把陆伊冉拉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簪,奇形怪状。 他怕别人笑话,也不敢当着人前给。 看得陆伊冉一惊,反应过来后,她拽过陆伊卓藏在背后的手。 一手的伤痕,便明白是何故,心疼的同时也欣喜,“谢谢卓儿,姐姐很喜欢。” 当即就插入自己的发髻。 陆伊卓平时的银子不是问陆伊冉要,就是向谢词安要,这支玉簪虽然样子不好看,但材质晶莹剔透。 一看就是好玉,要花不少银钱,也不知他攒了多久。 袅袅见此,也羞涩地拿出自己亲手绣制的荷包,她以前没人教她绣活,是陆伊冉教她的。 江锦萍给陆伊冉做了一双绣花鞋。 云喜给陆伊冉做了一个暖手袋,阿圆既没银子,又没手艺,就为陆伊冉剥了一茶罐瓜子仁。 一屋人笑得人仰马翻。 就连袅袅都偷偷笑她。 这些礼物都是自己身边人亲手做的,心意满满,陆伊冉开心的收下。 笑闹一番,大家才开始用膳。 大家都安歇后,陆伊冉才让云喜,把谢庭芳送的礼拿出来。 拆开一看,心情更沉重。 “三姑奶奶,早知道姑娘回尚京了,却迟迟没上门,应是不想让你为难。” 云喜能看明白的事,陆伊冉自然也懂。 她哀叹一声,对云喜道:“收起来吧,她的心思我明白的。” 二十五这日早膳后,陆伊冉也没出府,她坐在罗汉榻上算账,循哥则带着小狸在屋内玩藤球 。 不久后,就听到阵阵吵闹声,今日云喜去了铺子。 只有阿圆在屋内带着循哥儿。 陆伊冉放下了手上的狼毫,轻声问道:“外面为何这么吵?” “也许是嬷嬷她们说话声大了,我去看看。” 阿圆边说边出了厢房。 片刻后,她却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过门槛时,差点摔个狗狗啃泥。 爬起来后,‘碰’的一声关上房门,并用力插上门闩。 而后,她又推过方桌抵住门,她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陆伊冉心中顿感不妙,随即也下了榻,大声问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就连小狸也感觉到了危机,跳进循哥儿的怀中。 “嘘,姑娘千万别说话,太夫人找到院子来了,他带了谢家族上的人来抓你。” “童飞呢?” 阿圆压着声音,小声说道:“童飞带着门房的人,拦在垂花门前。太夫人就往童飞的剑上撞,童飞不敢硬拦,那伙人已经到了正院中。” 陆伊冉不知是何人把她的行踪透露出去的,既然侯府的人知道了,这样藏着也不是办法。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循哥吓到了和小狸缩在一起,紧靠在陆伊冉身边。 第144章 陆伊冉亲了亲循哥儿脸庞,轻声安慰一番,对阿圆说道:“你带着哥儿在屋内我出去看看。” “姑娘,你不能出去,太夫人凶得很。” 陈氏历来嚣张跋扈,阿圆一直怕她。 陆伊冉淡淡一笑,把桌子挪开,拉门走了出去,脸色镇定。 甬道口,陈氏与童飞两人互不想让。 童飞手持长剑却不敢出手,陈氏趁此把他往陆伊冉的院子逼。 “你就是安儿养的一条狗,如今还敢拿剑来威胁我,你拦一个试试。” 眼见陈若芙嫁给了别人,谢词安与她关系越来越疏远,自己的希望也落空, 这一切的错,陈氏都归结到陆伊冉身上,恨不得当场结果了她。 正好皇后每日派人跟踪惟阳郡主,早确定了陆伊冉未死,还回了尚京。 本想再一次派人刺杀陆伊冉,谁知童飞在旁,根本无从下手。 于是就想了这么个恶毒的办法,趁谢词安不在,让谢家旁支的人出手,背着老太太,准备把陆伊冉绑回谢家老祠堂,活活打她。 谢家的老祠堂在南城,谢家的几房旁支就住在那里。 谢词微对谢词安身旁的人了如指掌,知道童飞功夫不弱,旁人去了他会顾忌,但自己母亲去了,他便不敢硬来。 只要陈氏拖住了童飞,几人把陆伊冉绑走。 童飞又要保护循哥儿,根本顾及不到陆伊冉。 到时就以谢家的祖训来搪塞,谢词微和母亲也能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谢词微的如意算盘。 陆伊冉一出院门,就听到陈氏当面辱骂童飞,她大声说道:“我们如意宅没有狗,侯爷的身边的人个个忠心耿耿,要说狗,也是太夫人自己带进来的。” 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气愤说道:“我们好歹也是谢家的长辈,你竟敢如此辱骂我们。” 陆伊冉认的,他是谢家旁支的二叔,他的正妻黄氏向来爱巴结陈氏。 再一看其他几个人,全是谢家旁支,除了三房谢词川的父亲没来之外。 其余一大院子,全都到齐,陈氏站在最前面。 “你终于肯出来了,陆氏你这个狐狸精,败坏家风妇德有亏,今日就与我回谢家的祠堂,受罚吧。” 陈氏要去抓陆伊冉,童飞拦住她身前。 目前的形势,陆伊冉知道不能与她们硬来,陆伊卓此时在武馆,只有童飞一人是拦不住的。 陆伊冉微微一笑道:“的确是晚辈疏忽了,秦嬷嬷还不快把人请到正堂看茶。” 府上的仆人都缩在一旁,管事秦嬷嬷更是为难得很。旁人这样闹她早就把人赶走了,但这人是陈氏,她们也不敢擅作主张。 听到陆伊冉唤她,忙客气道:“太夫人,诸位老爷,正堂请。” 有几人有些动容,毕竟他们以后还得仰仗谢词安,这样撕破脸他们也不敢。 “都不许去,今日我们非要把这贱人抓回去,她诡计多端,别中了她的圈套。” 陈氏一声呵斥后,几人也不敢反抗。 见形势对自己愈发不利,陆伊冉便主动出击。 “各位长辈,谢家究竟是谁当家,你们心中应该有数吧。” “我记得大伯家的长兄,在太常寺的职位,还是我家侯爷给安排的吧。二叔家的兄长在礼部的职务,也是他安排的。还有六叔家的小弟,明年也该参加殿试了吧。” 点到名的几人都有些犹豫,甚至六房的人想当场就撤。 陈氏见机说道:“你们都别怕,安儿不待见她,不然好好的侯府不住,为何把她安置在府外。大哥去把人绑了,我来拖住这个恶狗。” 几人依然犹犹豫豫不敢上前,陈氏也失了沉稳,“此事办好了,皇后娘娘亏待不了你们的。” 一出口,陈氏就有些后悔,不该说出自己女儿。 谢词微的名号一抬出来,几人终于动容,唆使几个妇人就去抓陆伊冉。 原来又是谢词微的手笔,陆伊冉心中冷笑,真是无孔不入。 “我看你们谁敢,动夫人。”童飞再次亮出长剑,拦在陆伊冉身前,气势凌人。 陆伊冉无一点惧怕,她沉着说道:“你们这是在强抢,皇后一国之母,端庄贤惠,如何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定是太夫人得了失心疯。” 陈氏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半天说不出话。 陆伊冉又趁机说道:“你们再看看,侯府的祖母和大伯父,他们可有到场。” 这明明白白一分析,陈氏的确不占理。 几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六房当时就打退堂鼓要走。 “今日你们速速离去,我也不会追究。若再敢这般胡来抓我,我就去宫中告御状,我与侯爷是当今圣上赐婚,你们谁敢。” 陈氏抬出皇后, 陆伊冉就拿皇上来震慑众人。 大房,二房和六房彻底丢盔弃甲,慌慌张张离开。 还剩下四房和五房,迫于陈氏的面子,也是想走又不敢走。 陈氏也不甘示弱气红了眼,她缠住童飞,让几个孔武有力的老仆妇,就去绑陆伊冉。 第145章 仆妇的手,还没伸到陆伊冉身上。 就被童飞一刀削下去,一截断手掉落在地。 那老妇人哀嚎声连连,惨叫声彻底送走了四房和五房两位老爷。 陈氏气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 几位仆妇忙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陆伊冉脸上一沉,冷声道:“太夫人这失心疯只怕越来越严重,你们还不快把她送回府上。” “陆氏……你怎能如此恶毒。”陈氏被人扶起后,用手指颤颤巍巍指向陆伊冉。 “我的恶毒,都是和太夫人学的” 陆伊冉一脸寒霜,对秦嬷嬷吩咐道:“这是妾身的宅子,这里不欢迎姓陈的,还不快把她请出去。”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有人要害她 陆伊冉知道陈氏这一闹, 自己和循哥儿回尚京的消息也瞒不住了。 只怕糟心的事,也会一件一件找上门来。 本想着履行诺言等新岁过了再回青阳,如今看来得提前离开。 当晚就让云喜和阿圆收拾行李, 只是她犹豫着要如何说服童飞。 童飞此人平时不言不语, 心思深沉。尽得谢词安的真传, 不好拿捏。 如果换成余亮,说服起来就容易多了。 陈氏离开后,童飞又调集了一大批暗卫到府上,就是怕有人上门来找麻烦。 白日应酬一番,也让她十分疲惫, 晚上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以至于也没想出来如何说服童飞的法子。 次日,陆伊冉比平日晚了些才起身。 刚洗漱完, 正与循哥儿用早膳时。 阿圆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陆伊冉都被她弄出心疾来了, 轻声训斥,“你能不能改改这个毛病,我还想多活两年。” “什么毛病?”阿圆一脸呆,出口问道。 陆伊冉挫败一叹, “算了,不说了。” 又继续问道:“又是何人上门了。” “三姑奶奶和老太太。” 两人说话间, 云喜已把两人带进了院子。 陆伊冉忙起身,拉着循哥儿出门迎接。 “祖母,三姑母,……你们来了。” 老太太拉过循哥儿的手半天没说话,心中有气, 有失望, 知道昨日的事后,也变成了理解和心疼。 “你回尚京这么久了, 为何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我天天盼着你们回来。” 说到后面,老太太满眼泪花,止不住哽咽起来。 “祖母,都是孙媳不好。” 为了打破这种伤感的气氛,陆伊冉忙把循哥儿推到老太太跟前。 “循儿,快喊曾祖母,和三姑奶奶。” “曾祖母好,三姑奶奶好。”循哥儿嘴甜,一出口,就让老太太高兴起来。 “好,好,只要循哥儿好,一切都好。” 老太太开心地拉着循哥儿,就往屋内走。 几人进屋后,老太太拉着循哥儿就不撒手,让田嬷嬷提过来一篮子零嘴和糖果。 循哥儿拿了一块牛乳糖,陆伊冉点头后,他才道谢剥开糖衣放进嘴里。 见陆伊冉把循哥儿教得好,老太太也很欣慰,但想到两人的安危,还是有些不放心。 “安儿媳妇,过两日就是淮儿与新妇的大婚。安儿不在尚京,我来接你回侯府,也没人敢欺负你们母子俩。” “祖母,我与侯爷……”陆伊冉是不会回侯府的,她也不想再瞒着老太太了,正将说出实情时。 谢庭芳忙在老太太身后摆手阻止。 “母亲,安儿没回来之前,还是让她们母子俩住在此处更好,陈家的人昨晚刚到府上闹过,回去也不安全。” 老太太把拐杖,在地上重重一触,厉声道:“她敢,护国侯府姓谢,不姓陈。” 陆伊冉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猜到应当和昨日的事情有关。 “三姑母,是不是陈家的人不愿放过我?” 昨日陈氏被人抬回去后,走路说话都不利索,秦大夫诊出有偏袒的症状。说是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受刺激。 谢词微知道后,便指示陈劲舟出面,要为她母亲讨公道,就是要把陆伊冉投入到大牢。 要不是老太太极力阻拦,只怕陆伊冉这下早入了大牢。 “别怕,他们不敢乱来。你祖母接你回侯府,就是想保护你们。”谢庭芳以为陆伊冉害怕,安慰道。 陆伊冉心中微暖,“祖母放心,童飞和卓儿都在,她们还动不了我。侯府我……我也不便回去。” 昨晚陆伊卓从武馆回来后,才听府上的小厮提起,今日也没出府,誓要保护好自己姐姐母子俩。 老太太思虑一番,觉得两位晚辈说得也有些道理,她虽然很想让陆伊冉带循哥儿回去,但为了两人的安危,也暂歇了这个心思。 陈劲舟现在正找不到地方出气,他一闹起来,把三房的婚事都给搅和了。 “姑母,三弟大婚,侯爷只怕也赶不回来,烦请你把这份礼,帮忙带给三弟,就当是循儿爹爹的一点心意。” 是一套比较名贵的墨宝, 这一世谢词淮与陆伊冉没打过交道,可上一世,她记得自己冬日罚跪祠堂,都是谢词淮房里的小厮去衙门给谢词安报的信。 第146章 自己离开侯府后,关在城郊别院时,也是谢词淮照顾的循哥儿。 那时她人虽未在侯府,杨婆子夫妻俩,经常在她房门外口无遮拦提起府上的事。 这也是她之前,不忍拒绝徐曼娘上门的理由。 前世,她与徐蔓娘的交集也不多,她成日忙碌。 只知道徐蔓娘是个火暴性子,看似温和实在一点就着,与郑氏争吵频繁。 前世两人的大婚要晚些,是在王大都督辞官后,谢词安晋升为大都督时。 那时循哥儿都快五岁了。 两人离开后,陆伊冉冷静下来,不得不改变偷偷回青阳的决定。 昨日,她已彻底地惹怒陈家人和谢词微,以她的险恶没人保护她们,只怕在路上母子俩就有危险。 回去后,还可能还会连累到自己爹娘。 “这两日,你和循哥儿就别去坊院玩了,留在府上。” 陆伊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阿圆说道。 “知道了,姑娘。” 阿圆自己也喜欢热闹,刚刚几人的谈话她也听到了,脑子终于灵活一回。 皇宫内华阳宫。 谢词微身子看似好了不少,可脸上的戾气极重, 方情也不敢上前伺候,垂手侍立一侧。 自从来人回禀,老太太也去惠康坊看了陆伊冉后,她的脸色就没好过。 哪知,不长眼的殿外公公又来通报。 “娘娘,不好了,皇上刚刚在奉天殿,准了郑泊礼求娶元柚公主的婚事,听说圣旨都拟好了。” 那公公还想聒噪,方情连连摆手,他才悻悻住了口,躬身退了出去。 方情见谢词微半天没动静,轻声喊道:“娘娘?” 她脸上青筋陡显,面目阴狠,喝道:“都该死。” 半天后,谢词微才平静下来,她神色阴狠,“本宫辛辛苦苦,养大的花朵。到最后竟然还是便宜了那个瞎子,本宫没捞到一点好处。” “还有陆家那个小贱人,一次又一次从本宫手上逃掉,她的命可真大。如今母亲被她气病在榻上,本宫怎能咽下这口气。” 谢词微大袖一挥,说道:“吩咐下去,在谢都督回来之前,杀了惠康坊那个贱人,本宫赏黄金万里。” 方情并未马上去办,唯唯诺诺道:“娘娘,侯爷此次带王爷去历练,回来知道是我们的人伤了陆氏,只怕不好交代。” 差点被气愤冲昏了头脑,经身边人提醒。谢词微才冷静下来。 如今瑞王荒唐事在朝上,闹得尽人皆知。 要不是谢词安想出,带赵元哲出尚京历练这个方子,只怕日后,赵云哲在朝堂上很难受人拥戴。 不能在这个时候为了陆氏,与谢词安翻脸。 只能另想办法。 不甘心啐道:“陆氏一家都是狐狸精。” 方情见她依然没有消气,小心翼翼说道:“还有……” “还有什么?”谢词微一脸狰狞咬牙呵斥。 “侯爷留下的那个侍卫武功不弱,听邓公公说,他伤了我们好些侍卫。” 方情再惧谢词微的狠毒,也不得不如实交代。 又怕谢词微把心中的怨气发在自己身上,方情忙出点子,讨好谢词微。 “娘娘莫恼,侯爷此次让瑞王出去历练,还是念及了你们姐弟之情的情分。不如我们等侯爷回来后,让舅老爷再去侯府一闹,侯爷定会给你和陈家一个交代,休了那陆氏。” “到时我们就……” 谢词微沉吟半晌,也没拒绝。 可下一瞬,她直接变脸反驳道:“不行,到时她枕头风一吹,只怕安儿的心早靠向她那边了。” “既然我们的人杀不了她,安儿又把她护得这么严,当个宝。那就换个方子离间两人,让安儿不再受她的蛊惑,并恨不得自己亲手杀了她。” * 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又到了腊八节。 谢词安离开尚京也有二十多日了。 不能出府的日子,陆伊冉就陪着云喜和阿圆,又回到自己做糕点和膳食的时候。 之前在侯府时,方嬷嬷的厨艺最好,如今这主仆三人,还是陆伊冉尚可。 云喜心细,算账从未出过错,可说到厨艺,也只有阿圆愿意用。 平常给谢词安准备的膳食,都是从云喜从府上大厨房提回来,放到小厨房用小火温着。 两人在小厨房忙碌着,阿圆就陪着循哥儿在院子玩耍。 还好有只乖巧通人性的小狸陪他,他闹了好几次要去坊院玩,每走到院门口,小狸的嘴就拽着循儿的裤腿往院子拖拽,不让他出门。 如果换成阿圆或者云喜,只怕早就哭闹不停了。 没过多久,老太太就派身边的老嬷嬷来送腊八粥。 每年腊月初八,老太太都会和仆人一起熬煮腊八粥。再分发到每房,就连每房的仆人都有份。寓意家人身体康健好运。 童嬷嬷带着仙鹤堂的小厮,提了满满一木桶。 如意斋人人都有份,就连童飞和暗卫们每人都饮了一碗。 睡到半夜,陆伊冉被热醒,全身燥热衣服湿透。 她身上好似有一股邪火,流窜她的全身。 第147章 她为人妇几年,如何不明白这种感觉,忙下床榻,想喝杯凉茶缓解。 屋中没有留灯火,漆黑一片,她伸手去抹茶盏。 一抹,就摸到一具热乎的身子,她睁大眼睛一看,吓得一声尖叫。 此时她面前正伫立一个,面目不清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的气息使劲往陆伊冉鼻子钻,愈发刺激着她身子的渴望,便明白了有人要害她。 陆伊冉害怕极了,凭着仅剩不多的理智,往外跑。 那男子步步紧逼,他声音喑哑说道:“夫人没用的,跑不了了,今晚就让小的来好好伺候你吧。”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趁火打劫 陆伊冉忙找出口, 这时她才发现,根本不是她住的闺房。 她大声呼喊起来:“阿圆,云喜, 快救我, 救我呀。” 慌乱中她终于找到了门, 使劲拍打起来,任凭她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而来男子离她越来越近。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求你。” “夫人,你错了, 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救你的。” 随着男子地靠近, 陆伊冉仅剩的理智也越来越弱, 她竟然开始把那男子幻想成了谢词安的模样。 男子的脸也慢慢变成了,谢词安那张熟悉的英俊脸庞。 陆伊冉把自己的手臂含在嘴里,用尽全力咬住不松口,来保持最后的清醒, 嘴里全是血腥味,她依然不松口。 男子往前走一步, 身上的衣服就脱一件。 陆伊冉就狼狈地就后退一步,语气加重吼道:“不要过来,滚开,滚开。” 屋内看不清,不是撞翻了凳子, 就是碰到了柜子。 她大声地哭喊起来:“谢词安, 谢词安你快回来呀,谢词安救我。” 最后被逼至角落, 男人气息越来越近,她已无力抵抗,身子十分渴望男子触碰。 脑中依然想的是谢词安,阖眼绝望大声喊道:“谢词安救我呀,快救我,谢词……” 突然门‘碰’的一声被大力踹开。 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一把长剑已刺穿了他的整个胸膛。 随后,陆伊冉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冉冉,对不起,为夫来晚了。” * 次日,陆伊冉再睁眼时,正躺在谢词安精壮的身子上。 脸上一热,昨晚,自己缠住谢词安的那些亲热的画面,再次又在脑中浮现。 抬眸一看他胸口的抓痕,脸到脖子通红一片。 她忙把谢词安散乱的袍子系好。 动作不大,却惊醒了他。 四目相对时,陆伊冉慌忙移开视线。 谢词以为她药效还未过,忙按住她的双手,“冉冉,我的身子无妨,可你不能再纵……” “谢词安,你闭嘴。”陆伊冉羞地使劲拍打谢词安的胸膛。 手臂上的长袖滑落,露出被她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伤口。 谢词安眼中一痛,拉过她的手臂,怜惜地亲吻起来。 “还疼吗?”谢词安嗓音沙哑疲惫。 伤口已涂过药膏,痛感也轻了许多,陆伊冉不自然地挣开,轻轻摇了摇头。 他身子一动,没系好的袍子一松,露出他宽厚的胸膛,和肌理分明的线条,他下面也只穿了一条男子袴裤。 陆伊冉忙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看到她娇羞的模样,谢词安嘴角扬起弧度,脸上也露出一丝浅笑。埋首到她的耳旁低声道:“昨晚,为夫的表现如何,夫人可满意,要了我……” “不准说……”陆伊冉难堪地用手,捂住了谢词安的嘴。 “好,为夫错了,不说。” 想起昨日她泪流满面,慌乱害怕的样子,哪还有心思逗弄她。 内心愧疚,伸手搂过陆伊冉的身子,下巴紧贴着她的头顶。 呢喃道:“冉冉,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可好,她欠你的,我会一样一样替你讨回来。” 陆伊冉脸色一顿,心中冷笑,只怕她永远等不到那日。 自从和离后,她的人生轨迹与上一世彻底错开,根本窥探不到一点先机。 她只能坚持之前的计划,依然远离尚京,远离谢词安。 难得见她这般温顺,谢词安哪舍得放手,耳鬓厮磨间,又想继续贪欢。 循哥儿却在外面,把房门拍地啪啪作响,并喊道:“爹爹,娘,起来了,循儿要进来。” 陆伊冉也醒过神来,忙推开谢词安,穿好衣袍去给循哥儿开门。 昨日,老太太送来的腊八粥被人动了手脚。 一桶腊八粥放倒了整个府上的人,除了循哥儿没喝以外,其余全部中招。 对陆伊冉不轨的男子,就是昨日与老嬷嬷一起来的小厮阿德。 见众人都晕倒后,那小厮便把陆伊冉,扛到便院的客房,并点上了催情的香。 幸好谢词安回来得及时,让他们的奸计落空。 书房内,童飞正在向,谢词安禀报昨晚审问一夜的结果。 “侯爷,属下避开老太太,把仙鹤堂的所有人都审了一遍,只有阿德是今年年初进的仙鹤堂,其余在仙鹤堂当值已久,并无异常。” “属下审过童嬷嬷,她一概不知。” 谢词安坐于书案后,神色莫测,他思虑一番说道:“把仙鹤堂的人全部换掉,今日就去买一批佣人回来。” 第148章 “把童嬷嬷送回庄子,她在账房的两个儿子也撤走,只留田嬷嬷一人。” 田嬷嬷是老太太的陪嫁丫头。 这些年老太太身边忠心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也就剩下个田嬷嬷。 童嬷嬷原来在荣安堂当值,后来才到的仙鹤堂。 阿德当时就被谢词安刺死,一场风波看似只是阿德一人所为, 实则没有人帮他,他一个进府不到一年的小厮,根本就没机会入惠康坊。 谢词安公务繁忙,是他疏忽了,不敢再把这些人留在她祖母身边。 见童飞磨蹭不动,重复道:“即刻带人去办。” “侯爷,属下怕惊动了老太太,听管家说,老太太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好。” 谢词安、余亮和童飞主仆三人,都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在侯府除了谢词安,只怕童飞和余亮最尊重的就是老太太了。 为此童飞,才会没有任何防备地用腊八粥。 “无妨的,这点事还妨碍不到她,有些事她早晚得知道。” “是。”童飞不再多问,转身出了院子。 谢词安本想在府上多陪陪母子俩,并处理公务。 辰时还没过半,皇上身边的公公,便来传召,孝正帝要见谢词安。 一路忙赶到奉天殿,以为皇上有什么急事,谁知他却一脸喜色。 “谢都督,朕常说你两头跑辛苦了,说多了好似一句空话,今日就让朕给你来点实处。” 而后孝正帝收起笑容,转头看向身旁的薛禄。 薛大监拿过御案上的黄色圣旨,严肃道:“谢都督,还不快跪下接旨。” 谢词安不明情况,撩袍屈膝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军右都督谢词安,为了大齐的安危,不顾个人艰辛往返奔跑,忠诚勇敢战功卓著,特此晋升为一品为后军大都督,钦此。” 谢词安一脸茫然,迟疑不定。 薛大监在一旁催促道:“谢大都督,还不快速接旨。” “臣,领旨谢恩。”谢词安回过神来,当即谢皇恩。 “几日前,朕准了王爱卿告老还乡的折子,他为大齐操劳大半辈子,朕心中虽有不舍,但也只能成全。” “大齐需要你这样的能臣,后军大都督的职位也只有你最合适,希望谢爱卿以后,再接再厉辅佐朕,与朕一起守护这大齐的太平盛世。” 孝正帝一次又一次地示好,对自己的防备也越来越松,谢词安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图。 心中冷笑,脸上却不显露半分,“多谢圣恩,臣定不负厚望。” 他人还未回侯府,前去侯府道喜送贺礼的人,堵在了正门。 门房的人也不敢妄动,依然按照之前的规矩,把人统统赶出了侯府,礼一件也没收。 如今谢词安,已成了尚京城大权在握的一品大员,谁不想巴结一番。 老太太在仙鹤堂里,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却没半点喜色。 今日仙鹤堂的动静太大,谢庭芳怕自己母亲多想,一直陪着她。 听到院子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谢庭芳笑道:“母亲,安儿来了。” 老太太忙起身,一脸慈爱看向门口。 随后就见,谢词安高大的身子撩帘而入。 老太太向谢词安招手道:“安儿,快过来。” “祖母,你身子可好些了。” “我这把老骨头不要紧,昨日都怪我,你媳妇……” 自从童飞来告知后,老太太自责担忧了一天。 “与祖母无关,冉冉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谢词安接过田嬷嬷的手炉,放到老太太手里。 “安儿,如今你手上的权势越来越大,你切记要擦亮双眼。” “要对得起谢家的列祖列宗。” 经过此事,老太太也看明谢词微的恶毒。 之前稍有人说谢词微的闲话,她都严厉呵斥,不愿相信。 可接连两件事,她也算看明白了,谢词微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寒。 在仙鹤堂用过晚膳后,谢词安才回惠康坊。 看到陆伊冉屋内还亮着灯盏,谢词安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陆伊冉洗漱后,已上了床榻。 听动静,就知是谢词安回来了,依然不愿理他。 给熟睡中的循哥儿盖严被褥,拿过身旁的刺绣书册,就翻看了起来。 往日,循哥儿睡得没这么早,今日终于能去坊院了,他与其他孩子疯跑了一整日,累得沾床就睡。 谢词安知道她脸皮薄,心中还在与自己赌气,厚着脸皮坐到床榻边。 “侯爷稍等,奴婢去端菜。”云喜施礼后,就要去厨房。 谢词安手一挥,“我用过了,你们先出去吧。” 云喜拉着阿圆应下就撤。 眼看他要上床榻,陆伊冉忙阻止,“侯爷,你的床榻在书房。” “夫人这么快你就忘记了,你昨晚说的话。” 陆伊冉有些心虚,气势也弱了些,“我说什么话了?” “你答应我的,你说以后,要与我同床共枕不分离。” 陆伊冉脸上一红,马上反驳:“我没说过。” 谢词安一本正经道:“我说的话,你点的头,也是一样的。” 第149章 “谢词安,你个混蛋。”陆伊冉拿起引枕,就往谢词安身上打。 谢词安任由她撒气,也不阻止,等陆伊冉打累了,他凑近陆伊冉耳语道:“娘子吃干抹净为夫后,就想赖账。”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还击 惟阳郡主知道谢词安已回京, 两日后,就找上门来。 还有徐曼娘也跟了过来。 她嫁到谢家还是新妇,本应在家伺候公婆, 谢词淮一上衙, 她就出了府。 郑氏管不了, 谢庭舟一个公公更不好说什么。 三人绣花一起绣,煮茶一起煮,叽叽喳喳就是一整天。 惟阳郡主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找谢词安问问赵云哲的情况。 三人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 反倒把正事忘在一边。 闲聊时,阿圆在一旁无意说漏了嘴。这时惟阳和徐蔓娘才知道, 陆伊冉在西郊有块可以赛马的草坪。 两人当时兴致勃勃就要前往, 徐曼娘身边的奶娘,徐嬷嬷却极力反对。 年龄相仿,又有共同喜好,一起哄, 只怕陆伊冉也架不住两人的热情。 徐蔓娘与谢词淮两人成婚也有半月了,如果有了身孕, 到时出了意外,陆伊冉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后知后觉,陆伊冉心中还是很感谢徐嬷嬷的提醒。 直到傍晚时分,谢词安从衙门回来后,两人还没回府。 谢词安进院子时, 故意把动静弄大, 依然没能打断屋里的三人。 他也不好多说,脸色阴沉进了书房。 听到从房传出来的欢笑声, 谢词安听得非常刺耳。 觉得两人碍眼得很,抢了他在陆伊冉身边的位置。 尤其听到陆伊冉在院中,让云喜今晚多加几道菜时,他的忍耐也达到了极限。 便对一旁的余亮沉声吩咐道:“让淮弟把三弟妹接走,此刻就去。” 天色渐晚,谢词淮接走了徐蔓娘,却还有个惟阳郡主。 有外人在陆伊冉房中,云喜只好把膳食端到谢词安书房。 谢词安等得有些不耐烦,问道:“郡主何时离开?” 云喜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小心回道:“郡主今晚准备歇在府上,还说要和我们姑娘同榻而眠,” 谢词安那把手上公文重重一放,冷声道:“让她马上回自己府上去。” 见云喜和余亮两人一脸为难,这才想到赵元哲带回来的东西。 谢词安从箱笼中拿出一大沓信件,对两人吩咐道:“把这些信件交给她,让她回府去看。”特意咬重‘回府’二字。 “是。”云喜拿过信件,也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赶走惟阳后,谢词安大步踏进陆伊冉房间。 陆伊冉正在教循哥儿写自己名字。 小孩子耐心有限,一个字还没写好,见到谢词安进来,循哥儿就更坐不住了。起身喊道:“爹爹,循儿要举高高。” “那得先问问你娘亲答不答应?” “娘?” 循哥儿眼巴巴看向陆伊冉。 “我在教孩子,你别捣乱。”陆伊冉瞪了眼谢词安,继续把循哥儿按在自己身前。 “谢家的哥儿,都是五岁启蒙,他三岁不到,不必着急。” 他凑近陆伊冉身边,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背,酥酥麻麻一片。 陆伊冉忙与他拉开些距离,冷声道:“侯爷要办公,还是回书房,我房里太吵。” “书房大,人少,冷得很。” 陆伊冉心中冷嗤,以前他在府上办公时,出一点声音,他都会皱眉。 如今没人进他书房了,他又嫌人少。 也不信他的言辞,决定不再听他胡搅蛮缠,“屋中燃了两个炭炉,还冷?” “炭炉熄了。”谢词安一面说,一面坐到了母子俩身边。 陆伊冉看向一旁送东西过来的余亮,想证实此话真假。 而余亮闷不吭声,放好箱笼就出了屋子。 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实话,‘炭炉是侯爷,用水泼熄的。’ 陆伊冉正想用别的法子赶谢词安,就听谢词安说道:“冉冉,你可还记得丘河的老夫妇俩?” “记得。”她一脸意外,不知为何谢词安要提到那对老夫妇。 “他们有话带给你。” “他们还记得我,可带了什么话?” 陆伊冉想到打搅人家许久,走得突然,一声没吭,还给她带话,当然想知道。 “说太多了,我一时也记不清,我就写下来了。你看。” 陆伊冉一脸迷茫,也不知他们究竟带了多少话,还在愣神时, 谢词安已打开了信笺,展示在陆伊冉眼前。 看着,看着,就知道上当了。 明明全是谢词安自己的浑话,气得当时就想把往外推。 下一瞬,身子突然腾空,母子俩被谢词安轻松抱了起来。 三人像叠罗汉一般。 陆伊冉惊呼一声,循哥儿则哈哈大笑。 “谢词安,快放我下来。”陆伊冉气得粉拳一阵乱捶。 “不放,还有两封,你看完我就放。” “我偏不看。”陆伊冉气急,与他也杠上了。 趁陆伊冉不备,谢词安快速低头轻啄了一下,陆伊冉饱满红艳的唇。 第150章 “你不看,我就一直亲。” 循哥儿捂住眼,呵呵笑道:“爹爹羞,娘也羞。” 偷香成功,谢词安心情极好,开怀大笑。 很少听到谢词安这么爽朗的笑声,院中的云喜和阿圆都是一愣。 次日早朝后。 群官们陆陆续续离开,陈劲舟出了西华门,却并未急着离开。 而是等在自己马车前。 片刻后,谢词安健步如飞,从西华门走了出来。 当目光接触到,等候的陈劲舟时,他脚步一顿神色一沉,半晌后,才慢步走了过去。 “不知舅父找侄儿有何事?特意等在这宫门口。” “都督大人公务繁忙,如果下官不来此等候,只怕都督是无暇见下官的。回到尚京连自己母亲都没空见一面,何况是下官。”语气疏远,嘲讽之意明显。 谢词安脸色冷清,语气平静回道:“侄儿还有公务在身,舅父如果有要事,不妨直说,如若旁的事,改日再谈。” “倘若我说朝中一品大将,不孝敬自己母亲,纵容妖妻顶撞婆母。把婆母气病在床榻,这样的事,算不算要事。” 自从陈若芙被逼嫁给汪家后,陈劲舟对谢词安的怨恨也达到了顶点。 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了,谢词安不愿休妻娶自己女儿的头上。 自己女儿嫁得不如人意,而谢词安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再一看汪连觉连给谢词安提鞋都不配,心中就更加不甘。 人心就是这般复杂,你弱他强时,他会瞧不起你,你强他弱时,你就有罪了。 尤其知道,他处处护着陆氏女,甚至为了她搬出侯府。他心中的嫉妒,犹如熊熊烈火直逼他灵台。 后来听闻自己家姐又被陆氏女气病,就更想趁机不让陆氏女好过。 偏偏不能如愿,府上老太太极力维护那母子俩。 听说谢词安回京后,只去过一次荣安堂。 陈劲舟就想借用维护家姐的名头,以长辈的身份,来训斥几句心中也好过些。 殊不知。谢词安听到‘妖妻’那刻,眼中翻涌的戾气,让陈劲舟心中不由一颤。 谢词安也不顾这最后的体面,寒声道:“我妻陆氏,她贤良淑德。我谢某有幸能娶到她,此生也再无任何憾事。妖妻这个称呼,还是比较适合你女儿。” “再则陈大人,不愿应谢某这声舅父,那么谢某以后也不会再唤。我再提醒一句陈大人,护国侯府主家姓谢,不姓陈,你的手也莫要伸得太长。” 陈劲舟见谢词安不顾一点情面,与他当场翻脸,让他有些意外。本想先给谢词安几分下马威,谁知却彻底惹到谢词安。 “你母亲,把你含辛茹苦养大,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她。”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找他办事,又假意为自己家姐出头。 谢词安冷笑道:“既然陈大人要与我说道家中事,那不妨提醒一句,我谢某做事从来问心无愧。倘若你要替母亲不值,等她好些不妨去问问她,这些年对我妻做了多少过分之事。” 言毕,也懒得再与陈劲舟废话,径直离开。 陈劲舟一脸沮丧回到府上,戚氏忙问道:“怎么样,他可有答应?” 今日陈劲舟的本意,是想让谢词安在礼部为汪连觉谋份官职,把他调回到尚京来。 这样汪连觉到了尚京,他们也能管束一二,陈若芙又能回到尚京。 陈劲舟去了礼部几次,孙尚书都不愿接纳此人。 一听汪连觉不但是外县人,比尚京城的纨绔子弟还要顽劣,拒绝得不留一点情面。 礼部孙尚书原是谢词安祖父的文书,后来谢老侯爷见他有些才能,便推荐他去了礼部。 如果说承上一辈的情有些远了,这一辈孙尚书的儿子,又是谢词安的副将。 只要谢词安一句话,汪连觉的事情就成了。 “我替芙儿不值,骂了一句陆氏女,就惹恼了他,此事应当是不成的。” 戚氏对陆伊冉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不但没有责怪自己夫君,心中也支持。 “那我们去求求娘娘。” 陈紧舟苦涩道:“后宫的事去求求娘娘还成,朝中的事,她也是鞭长莫及。” * 腊月开始,家中的妇人们,就得忙碌起来。 府上虽然有秦嬷嬷管事,具体的安排还得问主子。 尤其这几日,天天有人上门来问,谢词安的生辰在哪里办寿宴。 刚刚换的门房又不敢去问谢词安,只好把这个难题交给秦嬷嬷。 眼看新岁快到,她也不知,府上的主子是回侯府,还是在惠康坊过新岁。年货采买,她也拿不定主意。 这段时日,谢词安回来得都挺早。 人一进院门,秦嬷嬷就忙追上去问。 “侯爷,这几日天天都有人上门问,你的生辰在何处办酒宴,老奴拒了,也没人听。” “还有新岁采买的年货也该办了,不知今年新岁,你和夫人是回侯府,还是就在府上过。老奴心中也有数。” 之前到侯府,给谢词安送高升贺礼的同僚们,都没送出去。 有消息灵通的,就偷偷往惠康坊送。 第151章 正好被回来的谢词安碰到,他并未呵斥,也没隐瞒,只是退了礼。 也没否认这宅子住的就是他的女眷。 为此他们的胆子就更大了,知道谢词安生辰快到了,直接上门打听。 秦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从小照看着谢词安。回老家耽搁了一年,来侯府时,谢词安就让她来了惠康坊。 “如果有人来问我的生辰,就告诉她们,今年照样不办酒宴。再送礼,就让她们往皇城司送。” “今年新岁……我们一家三人就在府上过,不回侯府。” 说罢,步子就往伊冉苑迈。 “好呢,老奴知晓了。” 游廊尽头一拐弯,谢词安就看到了,甬道口的陆伊冉和循哥儿。 显然刚刚的话,她也听到了。 “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循哥儿怀中抱着小狸,欢快跑过去。 谢词安一把抱起循哥儿,就去牵陆伊冉的手。 陆伊冉挣扎甩开。 谢词安一脸落寞, 她也懒得理他。 快到院门时,陆伊冉才问道:“你新岁不回侯府,不怕祖母伤心吗?” “祖母会理解的。” 随即他放下怀中循哥儿,正色道:“如今,我不会为了旁人,再让你受委屈了。” 陆伊冉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闷声道:“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越来越不像你。” “以前的那个我,让你伤透了心,你却依然在意。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曾经的自己,同时就有多憎恨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 他满眼的柔情和酸楚,看得陆伊冉一阵迷茫,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只好绕开这个话题,继续问道:“那你的生辰呢?” “我也不喜应酬,但总归是都是侯府的人,回去用过午膳就回来。” “为夫的生辰快到了,不知夫人可有给为夫可准备礼物。” 陆伊冉想起自己生辰时,谢词安花了不少心思,礼尚往来也应该备一份。 “你想要何礼?”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陪着我。” 第75章 七十五章心墙难破 关韶急急忙忙回西楚, 是因为阿依娜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本想一碗打胎药下去了事,可阿依娜哭得死去活来,甚至昏厥过去。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 他最终还是下不去那个狠心。 刚好他留在尚京的人, 也看到了陆伊冉的身影。 形势紧急, 阿依娜的肚子又不等人。 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尚京把陆伊冉带到自己祖父面前。 但新岁之际马上来临,他也只能等过了新岁再去尚京找人。 * 腊月二十八这日,尚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处处银装素裹, 大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像一张巨大的白色绒毯。 护国侯府 陈氏经过十几日的调理和静养, 总算能下地走路了。 就是说话还有些不清楚。 这段时间最无措的人就是谢词仪, 她母亲生病了,再也没人为她打理一切。 老嬷嬷又要照顾她母亲。 那日梁国公过生辰,她作为准孙媳妇,没人给她出主意, 送出去的礼惹了大笑话。 她自己去陈氏的私库,随意挑选了几件。也不拆开仔细看看, 后来国公府的人一拆,才看到全是妇人的补品和女子穿的料子。 谢词仪的未婚夫本就不喜欢她,当即就变了脸。 她想要退了这门亲事,她长姐谢词微就是不答应的。 这两日府上,人人都说他长兄又升了官, 甚至还为他, 操持着办寿辰宴。 这些日子,府上来看她母亲的人很少, 除了自己三姑母。 便再也没人来荣安堂,过问她们母女俩半句。 大家都在热热闹闹置办年货。 只有荣安堂,屋中烧了两个炭炉,还是冷清得很。 此时,谢词仪手上拿着她明年的嫁衣,心不在焉绣的花样也粗糙得不像样。 “姑娘,今日就是侯爷的生辰。府上的姑娘们都备了礼物,你是他的同胞妹妹,怎能手上不备一份礼。” 谢词仪的奶娘温氏,开口提醒她。 “我才不要给他备礼,那狐狸精把我母亲害成这样。他不但不为母亲主持公道,还处处护着那女人,我恨他都来不及。” 温氏见谢词仪都快出阁的人,还是一副孩子心性,心中无半点城府和心机。 耐心开导起来,“姑娘,你不明白,婆母和媳妇之间的矛盾,几乎每家都会遇到。你不能把这些迁怒到侯爷身上。” “侯爷也没有不管太夫人,秦大夫医治得这般尽心,那些药材都是余亮送过来的。不然太夫人,哪有这么快,就能下地走道。” 温氏毕竟是谢词仪的奶娘,不想再看她这么愚昧下去,处处得罪人吃闷亏。 谢词仪嘴上不服输,与温氏争辩道:“可他为何不惩罚陆氏那个女人。” “姑娘,那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我们作为外人不好插手。” 第152章 谢词仪大声反驳道:“陆氏才是外人,我们可是长兄的亲人。” 温氏性子温顺,听她这样一说,气得差点晕过去。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以后进了梁家那种内宅,谢词仪怎么生存得下去。 说不通,温氏又只好改变方法。 “你看皇后娘娘,可有当面去找侯爷问罪,她都怕得罪了侯爷,我的姑娘耶,石头能与鸡蛋碰吗?你碰到过吗?” “侯府上下,人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只有你和太夫人把他往外推,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远的不说,你和梁家的婚事,太夫人病成这样,皇后又在宫中,到时候爷真不管你了,我看你该怎么办。” 一通点拨,谢词仪终是明白自己奶娘的一番苦心,这些话只怕她长姐都不会与她明说。 讪讪然点头答应道:“奶娘,我听你的就是。” 午膳在大厅,照样男女各一桌。 周氏难得出来用膳,袁氏也不敢再把田婉喊出来。 二房就谢词仪一人。 三房全部到齐。 男席这边,依然是大房谢庭毓和他儿子谢词佑,玉哥儿。 谢词安和三房的谢庭舟和他儿子谢词淮。 谢词佑见周氏今日愿意出来走动,并把自己两个孩子也带出来,脸上也有了些笑容。 大家兴致浓,连一向沉默寡言的谢词淮,今日都能多言几句。 因为谢词安的关系,他在翰林院过得如鱼得水。照这样下去,三年后,他顺利入六部也不是什么难事。 三房谢庭舟由衷为侄儿高兴,他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 前辈子靠自己爹娘,后半辈子,就得依靠自己儿子和自己侄子的照拂。 心头欢快,也不顾自己长辈的身份,提壶为谢词安斟酒。 “安儿,今日是你的生辰。三叔借此机会,敬你一杯。此次高升,我们谢家也算是在朝中站稳了脚,以后你就是我们谢家的顶梁柱了。” 谢词安恭敬地接过酒盏,也没有饮,和声道:“今日多谢叔辈、兄长和三弟的心意。谢家的门楣不是侄儿一人撑起的,也离不开大哥和三弟的功劳。” “对,对,三叔说得不对,你们三兄弟都有出息,谢家得靠你们。” 谢词淮见自己父亲连饮几盏,说话都有些不稳重,出声劝道:“父亲你少喝些。” “无妨的,淮儿你让他喝吧,今日他是真开心。”谢庭毓今日心情也不错,难得放松一回。 * 谢词安在侯府用过午膳后,连衙门都没去,就回了惠康坊。 屋内炭炉烧得旺,暖和得很,一进屋子,他就脱了裘袍大氅。 陆伊冉亲自下厨,为谢词安准备了一大桌菜,都是他平常爱吃的。 他在侯府就只饮了一盏酒,膳食也没用几口,就惦记着家中的味道。 那天,陆伊冉问他想要什么生辰礼物,他胡乱一通后,说想吃她亲手煮的菜。 谢词安喜欢食鱼,最爱吃陆伊冉做的酿鱼。 他进厢房后,云喜才把各种菜肴一一端上桌。 有酥黄独、满山香、东坡脯、酥骨鱼、山煮羊、滋补的参汤。 最后一道酿鱼装盘后,陆伊冉才放下炒勺。 反手正要解开身上的围腰,就被谢词安从背后拥在怀中。 “夫人,辛苦了。为夫今日好高兴,你还记得为夫的喜好。” 陆伊冉怕人瞧见,挣扎起来。谢词安却不放手,埋首亲向她的额头,然后是脸颊,再是眼睛。 最后咬了一口陆伊冉的红唇。 一共七下,他速度极快,亲得陆伊冉发傻。 “为夫的谢礼,一共七道菜。” 陆伊冉满脸通红,正想呵斥她胡来,他已越过她,端起灶台上的酿鱼,拉着陆伊冉,往厢房带。 循哥儿吃了两口,无心用膳,就去院中玩耍。 今日谢词安也没拦他,往日早喊人把他抱回来了。 两人落座后,谢词安也不留人伺候。 陆伊冉为谢词安夹了两块,最肥美的鱼肉放到他碗中,问道:“侯爷,推掉了这么多酒宴,就为吃这些,值得吗?” “自然值得,如果每年的今日,都有夫人在我身边,谢某这一生也知足了。” 她手上的筷箸一停,心中一窒。脸色平静后,本想劝阻他不要再自称‘为夫’,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我爹今日来信了,年货是你给他们买的对吗?” 谢词安温声道:“你买的,我买的,不都一样吗。” 见他又要给自己倒酒,陆伊冉忙按住酒壶,“你不能喝酒。” “今日高兴,没有美酒助兴实在无趣,我喝半盏可好?”谢词安据理力争。 想到今日是他的生辰,陆伊冉犹豫一息,正想答应。就想起他那日吐血的景象,依然坚持不让。 愣神间,谢词安自顾自倒满了酒盏。 陆伊冉就是寸步不让,又紧紧捂着酒盏。 第153章 “那夫人,替我喝了吧,可不能浪费好酒。”谢词安见她倔起来,和循儿一样,心中一暖叹道。 “好吧。” 她也没多想,一口饮下,想早些了事。 哪知,她一盏酒还没到喉咙,谢词安一下凑近她,趁机含上她的嘴。 舌头一卷,把她嘴里的酒全吸了过去,并加深了这个亲吻。 吻得陆伊冉浑身无力,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嘴,却依然不放开她的人,两人气息不平额头相抵。 “谢谢夫人,让为夫饮上了,世上最美味的酒。” 陆伊冉暗恼自己,定力不足的同时,正想骂某人几句。 就见谢词安,已为她盛满了一碗参汤,放到她面前。 “今日是我生辰,夫人别生气可好。” “哼。”陆伊冉一脸防备地瞧了他许久,见他又优雅用膳,才作罢。 膳毕,母子俩在院中打雪仗。 谢词安在书房里,听到她们欢快的笑声。 也忍不住放下了手上的公文,他推开转窗一眼,就见两人打闹的场景。 陆伊冉鲜活灵动的样子,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嘴角微扬驻足在窗前,久久不愿离去,想把这个画面永远刻在脑中。 突然灵机一动,他快速走到书桌旁的画卷盆前,拿出绘画的宣纸,移步坐到转窗下的炕上。 他运笔娴熟快速,集中精力几笔下去,陆伊冉秀美饱满的轮廓,就跃然纸上。 母子俩已深深地印在他脑海中,不需要抬头观摩,就能把母子俩画得惟妙惟肖。 循哥儿玩累,开始寻找谢词安的身影。抬眼就看到,窗前的谢词安。 欢喜地跑进书房,踮起脚尖就看到画卷中的自己,用手指道:“这是循儿,这是娘,循儿要看。” 谢词安神色一慌,快速把画卷了起来。 循哥儿也看出了自己爹爹的意图,他眼疾手快,就抢了过来。 谢词安措手不及,砚池扯翻,墨汁也洒了他一身。 “循儿要给娘看。” 循哥儿拿着还没干透的画卷,就往陆伊冉跟前跑。献宝似的喊道:“娘,你看。” 也不顾身后谢词安的呼唤声。 陆伊冉正在与云喜堆雪人,她神色一愣,接过循哥儿手上的丹青。看到屋内的循哥儿和自己时,脸上一乐。 可看到被隔在一墙之外,眼中有泪,还一脸落寞的谢词安时。 她心中冒出一丝无言的酸楚,有些逃避不愿再看。 循哥儿抢了过去,说道:“娘,爹爹哭了。” “爹爹没哭,是墨没干。”谢词安来到母子俩身边,不自然地夺过那幅画卷。 嘴上说得毫无波澜,神色却是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地看向陆伊冉。 陆伊冉却低头躲开,不愿回应。 谢词安苦涩一笑,依然紧握着陆伊冉冰冷的手不放。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细思极恐地渗透 青阳汪府。 自从陈若芙嫁到府上后, 汪连觉也没规矩几日,又开始本性暴露流连烟花之地。 陈若芙本就不在意,也懒得管他, 甚至与汪连觉分房睡。 汪府上下内宅事, 她也一概不管。 这也引来汪树的不满, 把怨气直接撒在自己儿子身上。 汪连觉两头受气,更加不愿回府。 府上一直是管家在操持,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去找大姑娘汪连容。 今日他要采买陈若芙新岁回娘家的礼品,也不知道要备多少。 陈若芙一直不出院门, 管家也不敢进她的院子,只好找到汪连容。 汪连容向来嚣张惯了, 突然来了个陈若芙, 让她也受了不少闷气。 之前她碍于是自己表姐,处处让着陈若芙。 谁知,她越来越过分,府上的事一律不闻不问, 连回娘家送礼,她都假装不知 。 数日的积怨也彻底爆发, 带着她的丫头直奔陈若芙的院子。 明年她也要出嫁了,刚好趁这个时候,准备把家中的事情一并转交给她。 一进院子,陈若芙对汪连容客气有礼,态度温和。 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步子一顿, 气也消了不少。 以汪大姑娘往日的性子,只怕今日少不得对陈若芙一顿鞭子。 如今她终于寻到如意郎君, 性子也收了不少。 稍稍平静后,又想到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以后回娘家了,还得仰仗她,语气也软了不少。 “大嫂,你既然嫁到我们汪家,总不能什么事都不管吧。汪叔今日要去采买新岁送的礼品,你娘家需得备多少份,你得告诉她。” “还有我们汪府新岁要送哪些礼,你心中也得有数。” “妹妹说得是,只是你也知道,你哥哥是如何娶到我的,我心中难受,也操不了别的心。” “要不,妹妹让我缓缓,等过往新岁,再说可好。” 一时间,汪连容还真不知怎么反驳,事先想好一车轱辘话,到头来半句都没说。 反倒安慰起来,“大嫂,你好好歇息,这些事妹妹会看着办的。” 第154章 汪连容离开后,陈若芙才露出狠毒的表情。 侍女银儿愤愤不平:“姑娘,你何必理她,说不定,明年你和姑爷就能回尚京了,这种小地方我们又不常待。” 陈若芙厉声喝道:“不准喊姑爷,他不配。” 银儿吓得随即住口,缩在一边。 屋中也没外人,陈若芙也不用再伪装,她两拳紧握,咬牙道, “我是要回尚京,只不过是我一人。那个窝囊废,他进尚京只能坏了我的名声。” “还会拖累我父亲。” “汪连觉毁我清白,我岂会轻饶他,还有汪家的人都该死。” * 新岁这日,尚京城的花炮从午膳后就没停过。 谢家的男丁在祠堂祭拜完后,就各自离去。 就在这时,谢庭毓却叫住了谢词安。 “安儿,听说你今年新岁也不在府上过,你的事,大伯也不好多问。只是,你该让循哥儿来祭拜谢家的祖辈,毕竟他可是你们二房的长孙。” “你如今身处要位,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谢庭毓是谢家弃武从文的第一人,他性子温和,在晚辈前也没什么架子。 谢词安对他一直尊重,知道他也是为自己好,和声回道:“多谢大伯父的提点,今日太冷,侄儿怕他出府染上风寒,等明年稍大些,再带他来。” “今夜守岁,侄儿不在府上,还望大伯父照顾好祖母和我……母亲。” 自己这个侄子的性子,和自己的二弟很像,说一不二。谢庭毓也不好去评判二房之间的家中事,毕竟他自己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哀叹一声,颔首答应。 谢词安从祠堂出来后,在游廊处,正好碰到出来透气的陈氏。 两人都是一愣。 踌躇一番,谢词安还是走上前去,礼数周到问候。 “母亲的身子好了不少,孩儿也就不打扰了。” 昨日他就让余亮带人,买了许多礼品到荣安堂,也算尽到了责任。 陈氏好了许多,不但能正常下地走路,说话也利索多了。 她见到谢词安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身子气得发抖,吼道:“今日新岁,你就丢下我……和你妹妹……” 身旁的嬷嬷,怕她激动又犯病,忙安抚耳语道:“太夫人,你别激动,想想四姑娘吧。” 谢词安也不多言,越过她们,继续往前走。 陈氏想起谢词仪快近的婚事,又不得不改口:“站着,你……可是我的孩儿呀。我是……你母亲呀。” 谢词安脚步一顿,沉默半晌,转身说道:“如果,那年孩儿瘫在榻上一辈子,母亲可还会这样说。” “如果我平庸无所用处,对娘娘和你们没一点用处,你还会认我这个孩儿。从孩儿懂事起,你从未像别的母亲那般,照顾过孩儿一次。” “如若不是祖母,孩儿能有今天吗?” 谢词安从小不喜多言,人人都以为他不爱说话,其实却是他不敢说。 怕自己说错话没人护着他,人家有父母亲护着,他就只有祖母。 父亲长年驻扎在陈州,母亲对自己也是不闻不问。 后来他祖母见他这样的情况越来越重,才买回童飞和余亮两人陪着他。 陈氏一脸苍白,不敢与谢词安对视,心虚地后退几步。喃喃道:“母亲那……是……” 最后,就连她自己都把这个谎言圆不下去,可想到自己这个样子,二房的杂事也没人打理。 陆伊冉做事条理分明,聪慧能干,不得不放低姿态。 “这次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你把你媳妇儿喊回来,让她继续打理……” 谢词安青筋突起,两拳紧握大声吼道:“够了!” “你一句轻描淡写不追究,就想让事情过去。一句让她回来,还以为对她是多大恩情。她早已不留恋这府上的一切。” “我的孩儿已经三岁了,你可有抱过他一下,可有像别的祖母那样,关心过他。” “还有,我那没出世的孩儿,如果不是母亲要罚她,只怕如今也是……” 说到后面,谢词安眼眶微红,心疼难忍,再也说不下去了。 为何陆伊冉至今不愿接纳他,他心中明白,有些伤,只怕一辈子都治愈不了。 何况陆伊冉嫁到侯府几年年,她日日受这样的折磨。 什么家族利息,都是为了别人,一次一次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恨伤害陆伊冉的人,也更恨他自己。 只好可耻地紧紧抓住她不放。 见识过冷漠无情,用利息维持的亲情,陆伊冉对他往日的深情就更加可贵。 往日他不在意,失去过一次,才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糊涂。 知道陆伊冉想逃开,可他舍不得放手,一次又一次想着法子挽留。 “母亲,孩儿再说一次,别再做伤害她的事。我不能动你,可你身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尤其是你最在意的人,如若不信,你可以去问一下宫中娘娘。” 说罢,谢词安决绝地转身离去,可那份狠厉还留在原地。 陆氏和她身旁的嬷嬷,吓得一动不动。 第155章 回神过来的陈氏,瘫坐在游廊美人靠上,嗫嚅道:“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他一定是知道什么了。” 而消息很快也传到华阳宫。 谢词微并未像往常一样怒砸东西,来发泄心中的不满,而是单手撑额,沮丧无措。 她心中跟明镜一样,谢词安已经开始对她身边的人下手了。 她手下几个忠心的暗卫,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 青阳刺死陆伊冉的人,她用的是如烟阁的杀手。几日后,那批杀手,无缘无故离奇死亡,死相极其残忍,他们的双手都是被人一刀砍掉。 甚至连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如烟阁,也是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惠康坊刺死陆伊冉的人,谢词安回京前只是被童飞打成重伤。谢词安回京后,她手上的精心培养的暗卫没留一个活口。 与她母亲去惠康坊,抓陆伊的旁支堂叔,全部被逐出尚京,偌大一个南城老祠堂,只留下三房一家。 谢词微从没这么迷茫过,以为谢词安还会像往常一样支持自己。毕竟他们都是谢家人。 可自己这个同胞弟弟却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他虽没舍弃自己儿子,选择别的皇子。 看似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自己这边,可细思极恐,许多近日发生的事都好似和他有关。 * 谢词安巡视完城外的军营后,才回到惠康坊。 厨房里,陆伊冉带着云喜 、阿圆和袅袅正在准备今晚上的守岁宴。 谢词安伫立在院中,感受这份难得的幸福,听到陆伊冉的声音,他才觉得一整日空落落的心口,终于被填满。 “阿圆,去把我酿的菊花酒倒一盏来。”陆伊冉手上不得空,对着折菜的阿圆说道。 这菊花还是她和循哥儿,在丘河无事时,采摘的野菊花。阿圆心眼实,离开时全装进了包袱。 陆伊冉不想浪费,全酿成了酒。 那晚阿圆偷喝过,味道不错。 以为这些乡野的东西,侯爷和她们姑娘都看不上,自然她就能独享。 从小流落街头,养成了护食的习惯,除了循哥儿,谁都治不好她这个毛病。 “今晚不喝菊花酒,该喝屠苏酒。”阿圆站在原地,有些不情愿。 云喜早看出了她的心思,把她往门口推,“还不赶紧去,姑娘煮菜用,一小杯就行。” “嗯,”声音响亮,飞快出了厨房。 出门时差点撞到,在院中漫步的谢词安。 阿圆忙藏起自己的小心思,屈膝施礼后,越过他往库房去。 谢词安却拦着阿圆,淡声道:“把菊花酒搬到我书房。” 阿圆不乐意,却又不敢反驳,也不吭声,耷拉着脑袋。“侯爷,你不能喝酒。” 谢词安趁机说道:“用一年的五香糕换。” 阿圆心动,一脸喜色,想起陆伊冉的叮嘱,忙改主意:“我不敢,姑娘说你不能喝酒。” 谢词安非但不气,反而心情开怀。想到陆伊冉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在意,笑道:“我不喝,看着就好。” 看到这些花,就能让他想起,他们一家三口,在丘河短暂而快乐的日子。 傍晚时分,终于备好一桌膳食。 又一轮的花炮声音,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惠康坊。 循哥儿今日高兴得很,他喜欢看花炮,要不是谢词安拦着,只怕早跑出去了。 他今日穿一身大红的锦缎长袍,外披正红色缂丝貂皮袄,长得玉雪可爱,穿得又喜气。 人人见了都想逗一逗,抱一抱。 菜肴上齐后,一家人正准备开席时。 门房的小厮就前来通报:“夫人,说是你的故人,在门口等你。”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撕破脸 云喜和阿圆到门口一看, 竟然是方嬷嬷一家人。 陆伊冉虽然很高兴,在尚京能见到方嬷嬷,但有太多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今晚守岁宴不太方便过问, 只能抽空在说。 晚膳后, 陆伊卓带着循哥儿, 还有袅袅在坊院放花炮。 云喜和阿圆则带着方嬷嬷一家去了倒罩房安置。 屋中又剩下两人,本来陆伊冉想随循哥儿他们去放花炮。 谢词安却提醒她,不要去打搅两人。 屋中没了旁人,陆伊冉也不愿遮掩,直言问道:“是不是你的人, 把嬷嬷一家接到尚京来的。” “夫人,你错怪为夫了。你人不在青阳, 碧霞和如风也去了别处, 与我无关。” 除非他主动告知,不然任凭陆伊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头绪来。 她计划过了正月十五,就动身回青阳。这下方嬷嬷拖家带口来尚京, 又影响了她的计划,她又不好开口拒绝。 心中生着闷气, 谢词安给她煮的茶,她也不饮。 轻哼一声,并狠狠剜一眼,“等我问过嬷嬷就知道,到时……” “到时, 为夫任你罚就是。”谢词安坚持把一盏, 消食的清甜果茶推到她跟前。 陆伊冉很喜欢这个果茶,心中想着不饮, 可味道实在诱人。 忍不住浅饮一口,停不下来,又连着喝了几口。闷声纠正:“说了,不许再喊我夫人。” 第156章 她水润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半嗔半恼,面颊泛红,杏眼潋滟。传递给谢词安无法抵抗的诱惑信号。 谢词安压抑着体内的冲动,凑近陆伊冉,耳语道:“那我就唤你冉冉,可一喊这名字,为夫就想与你亲热。” 他眼神炽热如丝,眼底的情愫也翻涌起来,喉结加速滚动。 陆伊冉脸色微红,不自然看向他那处,果然起了反应。 她马上移开视线,离他远远的,心中暗骂一声。 见她一脸戒备,心中一软,自责起自己太过孟浪。 谢词安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把一个精致的手炉塞到陆伊冉手上。 陆伊冉心头有气,又把手炉塞回他手上,“不稀罕。”并嗔怪道:“动不动就立起来,你就不能控制一下。” “没办法,你也不想,你冷落它多久了。它就想立起来看看你,看不到,闻闻也行。”谢词安手持香茗,一本正经答道。 不说还好,这一说还更过分。 陆伊冉气得通红一张脸,起身下榻。 谢词安忙拉着她,改口道:“今夜守岁,夫人就别和为夫置气了,看看手炉上的花纹你可喜欢。”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新的手炉,上面的花纹是她喜欢的茶花。 “这是为夫去铜匠铺子亲手雕刻的,你一个,祖母一个。” “别气了可好?”谢词安低声下气,又把手炉塞到陆伊冉手上。 亥时一过,惠康坊又安静了下来。 今夜守岁,陆伊冉告诫自己一定坚持到天亮,可刚到亥时,人就困得不行。 循哥儿的被褥踢几次,她就盖几次,呵欠连连。 “你去睡吧,我来守。”谢词安见她实在困倦,劝道。 “不行,去年,就是你让我先睡的,今年我才险些没……” ‘命’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谢词安用手捂住了她的嘴,挡了回去。 陆伊冉还在疑惑,谢词安从不信鬼神的人,竟然也会忌讳她说出冒犯神灵的话。 就听到他自责道:“夫人实在要怪,就怪为夫吧。去年守岁,后半夜我急着去处理公务,耽搁缺席了守岁,以后不会了。” 陆伊冉心想,原来如此就不该信他。 倔强坚持,依然没撑过一个时辰。 次日一早,人还是被谢词安叫醒的,元月初一她们要去宫中拜新岁。 陆伊冉没睡醒不想起身,从谢词安手中扯过被褥,把自己包裹严实,“我还想睡,你别吵我。” 见她满头乌发铺满整个枕头,一张白莹莹的小脸微皱在一起,娇憨可爱。 谢词安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陆伊冉用手推也推不开,湿热的气息把陆伊冉困意也搅没了。 一个枕头不留情地摔在谢词安脸上。 他不但不气,还扒开她脸上的乱发,柔声细语劝道:“不是为夫不让你睡,别让安贵妃等久了,回来再歇息。” 他没提去华阳宫,陆伊冉意外的同时,心情也分外高兴。 随即又想,他提不提,她都不会再去华阳宫请安。 谢词安把母子俩送到清悦殿附近,就去了早朝的太乙大殿。 天冷循哥儿不愿下地,缠着要陆伊冉抱。 这时,正好看到巡逻的侍卫,循哥见他们一脸肃穆,人人腰腹上配一把长刀。他心中惧怕。也不敢再吵闹,任由陆伊冉牵着往前走。 他紧紧回握着陆伊冉的手,眼睛直勾勾盯着侍卫们的腰腹,小声道:“娘,姑奶奶家里有好多人,他们手上都有刀。” 直到那些侍卫离开后,他才把小脚一跺,自顾自地给自己打气,“哼,我爹爹也有刀,循儿不怕。” 而一旁的陆伊卓却是另一番心境。 这是他第一次进皇宫,不见一点紧张。 尤其看到那些巡逻的侍卫,就忍不住驻足张望。 两眼憧憬,想着自己以后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就浑身充满了力气。 心情一好,就拿循哥儿寻开心。 “小笨蛋,你爹爹用的是佩剑,不是刀。” “就是刀,就是刀。”循哥儿嘴巴一噘,鼓起肉嘟嘟的脸颊,已是一副哭腔。 本来就不想走了,这下陆伊卓又惹到他,干脆立在路上伸手让陆伊冉抱。 陆伊卓只顾自己高兴,也没注意眼下的场合,一时不察,惹到了循哥儿。 才知自己又摸到了小老虎屁股上,马上改口哄道: “舅舅抱可好?” “不要舅舅抱,要娘抱。” 只有几步就到了,母子俩都穿得厚实,脚下又是刚融化的雪水,抱起来走实在有些吃力。 恰好听到路的尽头,安贵妃的呼喊声:“循儿,你看姑奶奶给你买了什么?” “是鸟鸟。” 一个纸鸢,让循哥儿秒变乖巧。 九皇子和元昭公主,去给太后请安去了。就剩下安贵妃在殿中,等着陆伊冉姐弟。 等了许久不见她们,她就带着连秀到院门口来迎她们。 这一迎,正好为陆伊冉解决了一个麻烦。 循哥儿伸手拿纸鸢那刻,陆伊冉提醒道:“今日,见到姑奶奶要说什么?” 第157章 “姑奶奶,新岁大吉!” 他一个拱手礼学得有模有样,戴顶老虎帽又是一身红。模样喜人,声音软糯,听到安贵妃的心都萌化了。 忍不住一把抱了起来,一个喜袋塞进了循哥儿怀中。 回到殿中,随后又给陆伊冉姐弟俩,一人一个。 “多谢姑母。”姐弟俩欢喜接过,鼓鼓囊囊的荷包。 “姑母你偏心,姐姐的银子多些,我一摸就摸到了,姐把你的给我。” 陆伊卓本来心情就好,在自己亲人面前更无拘无束,言辞随意起来。 “讨打是不是,这可是在宫中。娘不在,我依然能收拾你。”陆伊冉摆起脸色来,有几分江氏的气魄。 “你柔柔弱弱的,除了能收拾姐夫,还能收拾谁。” “你……”陆伊冉脸色微红,不敢再说下去,就怕他在长辈面前胡来。 自从上次陆伊卓,夜里睡不着出来练剑时,撞见谢词安抱着陆伊冉,在院门口忘情拥吻。 他咳嗽了几声,陆伊冉才推开还痴缠不放的谢词安后。 陆伊冉在陆伊卓心中的地位,也就直线下降,不惧任何威力。 姐弟开心打闹间,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安贵妃又想起了家中的老父亲,头一抬才把泪花憋了回去。 这纸鸢是安贵妃让人在宫外买的,精致又华贵,成功夺走了循哥儿所有的注意力。 也不再哭闹。 姑侄三人,不约而同又想起,小时候在青阳过新岁的场景,她们一大家子可真热闹,忍不住一阵唏嘘。 眼看快到午时,连秀在一边提醒道:“娘娘,齐宣大殿那边午膳宴要开始,我们还是过去吧,迟了怕皇后不高兴。” 这时,陆伊冉才知宫中还有午宴。 “姑母,不是说晚上才有宫宴吗?” 安贵妃知她心思,解释道:“昨日皇上临时改的主意。这几日,太后不小心摔了腿。皇上怕晚上路滑,这类情况再次出现,把晚宴改成了午宴。” 到了宫中不入席,实在说不过去,对安贵妃的名声也不好。 有心之人稍加挑拨,又成了皇后为难陆佩瑶的理由。 陆伊冉拉着循哥儿,紧紧跟在安贵妃身后。 陆伊卓则是被人带去了男席。 姑侄俩到时,女席这边的官宦贵妇们,也基本到齐。 她们一入席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近日来谢词安高升大都督,又加上他与正妻的矛盾,还有他外室的风波没停过。 尚京城这几日的话题,大都围绕着谢词安。 大家都打着,看陆伊冉笑话的心思,她自然成了大殿的目光聚焦点。 大殿正中主位那桌,是太后娘娘和谢词微以及几位贵妃的席位。 太后娘娘摔了腿,不能出席,谢词微还没到场。两个主位留着,几位贵妃就位依次而坐。 谢家的女眷们,紧靠在谢词微右侧的一桌,除了陈氏和老太太没来,其余基本到齐。 只有谢词婉和徐曼娘,起身与她打招呼。 安贵妃并未入席主桌,而是坐到稍稍靠边,只有元昭公主一人的那一桌。 她见陆伊冉紧跟着自己,让连秀送她们母子俩去谢家女眷入席。就怕陆伊冉惹怒了皇后, 又要受罚。 安贵妃和元昭公主母女俩,在宫中被皇后孤立。无论是宫中的妃嫔,还是贵夫们,都不敢与陆佩瑶同席。 包括长公主,都不会在这种场合与皇后对着干。她带着惟阳与其他几位公主,坐在了主桌左侧一席。 她只是与陆伊冉微微颔首示意,惟阳郡主却激动不已,起身就拉着陆伊冉不放。 长公主急忙制止。 大家都以为,陆伊冉依然会像往常一样,坐到谢家女眷那桌。 谁知,她却不顾安贵妃的劝告,执意坐到她姑母身边。 整个大殿一片抽气声。 元昭公主也是一脸惊慌,冲陆伊冉轻轻摇头。 陆佩瑶脸色苍白,小声叮嘱道:“冉冉,今日不可任性,不能在这种场合与他撕破脸。” 想起自己姑母和元昭公主,每次都是孤孤单单两人,陆伊冉就心中难受。 她恨谢词微的歹毒,更恨曾经那个软弱可欺的自己。 她眼眶微红神色坚定道:“以后,就让我陪着姑母,无论她是谁,我都不会再惧。” “冉冉,不可一气……”陆佩瑶有些着急,声音也失了平静。 话没说话,就听到,室内伺候的公公,大声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挑衅一回又何妨 谢词微受过众人施礼落座后, 眼神狠厉地盯向,只有陆伊冉她们三人那桌。 太后不在场,她想要惩罚姑侄俩, 随便一个借口就行。 众人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了。 有暗暗替两人担心的, 有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前年新岁晚宴上, 她们亲眼见过,就因为陆伊冉与安贵妃打招呼,就被罚跪在冰天雪地的路边。 后来还是她夫君谢词安知道后,赶来带走的她。 今日正当她们以为,陆伊冉又要再次跪雪地时, 谢词微却脸色平静,淡淡说道:“诸位久等了, 开席吧。” 第158章 大家一阵惊讶, 不敢相信谢词微会饶了陆伊冉。 不是她大度了,是因为她来的路上,谢词安特意等在路上,委婉警告过。 谢词微不会忘记, 谢词安眼中的狠戾,那是她第一次见。既让她陌生, 也让她害怕。 不敢再无视谢词安的忠告,为了自己儿子的大业,谢词微只能忍下这口恶气。等待时机除掉陆氏姑侄俩。 谢词安给她留足了脸面,倘若他执意进来带走陆伊冉,只怕她在后宫的地位岌岌可危。 她能在后宫呼风唤雨, 倚仗的是谢家的军功和谢词安手上的权势。 谢家女席, 袁氏和周氏婆媳俩,见陆伊冉安然无恙, 一脸不甘。 她们期待的好戏并未上演。 郑氏不敢明说,但今日她还是有些替陆伊冉担心。 毕竟往日在侯府,陆伊冉对她还算客气,有时甚至,还倒贴自己的东西给她。 知道自己管家无望,内心还是希望,陆伊冉能回来管家,她比大房那婆媳俩公正多了。 元昭公主和陆佩瑶,惊魂未定,两人都不敢相信。 皇后娘娘今日竟然没有罚陆伊冉。 午宴结束后,贵妇们陆陆续续离开大殿。 陆伊冉也不能多留,与安贵妃和元昭公主道别后,带着循哥儿就出了大殿。 一出大殿,就看到谢词安等候在大殿外的身影。 他也不避讳,是女眷出没的地方。 许多女眷见了,都是一脸惊讶。 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起来,说的都是传闻中,谢词安如何厌恶和冷淡陆伊冉。 有鼻子有眼的,好似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楚夫妇两人的过往。 她们就是谢词安,想掐死的造谣者之一。 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动手,也不动动口,他一计寒光扫过,嚼舌根的妇人们才慌张而狼狈地四散逃开。 谢词安一脸冷意盯着大殿出口,直到陆伊冉母子俩出现,脸上才难得露出一丝浅笑。 “爹爹。” 循哥儿老远就看到谢词安,高兴地跑了过来。 “爹爹,看。”手上挥舞着纸鸢。 一路湿滑,循哥儿的小短腿跑得飞快,谢词安怕他摔倒,大步上前抱起自己儿子,一脸宠溺看向几步之遥的陆伊冉。 循哥儿发现自己爹爹的关注度,又到了自己娘亲身上,随即就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喜袋交给自己爹爹。 谢词安柔声道:“回头,给娘亲。” “娘亲有,姑奶奶给的。” “舅舅也有,” “就爹爹没有。” 他叽里咕噜说一大串,谢词安心中微暖,揉了揉循哥儿脸庞。 而后又去牵陆伊冉的手,陆伊冉不自然地挣开,冷着脸。 谢词安也没坚持,以为她在恼自己。 忙解释:“我也不知宫中设的是午宴。今日元月初一,夫人笑笑可好,为夫最喜欢看夫人笑。” “爹爹,循儿也喜欢笑,你看。” 循哥儿咧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陆伊冉扑哧一声,嗔怪道:“哪儿都有你。” 随后,又轻声对谢词安说道:“我没有怪你,好好走路,别让宫人们看笑话。” “他们羡慕我娇妻在旁,还来不及,那会笑。对不对循儿?” “对。”循哥儿最喜欢,自己爹爹抱着走,站得高看得远。 父子俩笑闹之际,陆伊冉才抬眸看向身旁一脸浅笑的某人。 想起刚刚在大殿时,看到谢词微吃人的目光时,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自己已做好了与她硬钢的决心,本以为她会被人拖出大殿,或者又被人强制按在冰冷的湿地上。 在她紧张和担忧时,一个宫女却来到她身旁,她抬头一看,竟是之前在青阳保护她的碧霞。 那一刻陆伊冉的心才落到实处,接触到谢词微狠厉的眼眸时,才能坚定挑衅地回视她。 想起谢词微咬牙切齿,却动不了她时,陆伊冉心中十分愉悦。 她怕自己表情失控,为此一路冷着脸。 后来没绷住,被自己儿子整破防了。 谢词安见她脸上有了笑容,也是愉悦一笑。 他是在新岁早朝时,知道宫中的宴席改在了午时。 心中始终牵挂,知道陆伊冉不愿在宫中露面。 太乙殿中,皇上也难得放松一回,并没提及国事。朝臣贺喜后,赏赐了六部多位功绩突出的大臣。 谢词安心不在焉,直到听到薛大监读到他的名字,才不得不集中精力。 早朝一结束,他就让童飞,把落霞安排到陆伊冉身旁保护她,并在午宴开席前,特意等在谢词微的必经之路。 叮嘱一番,就怕她再次为难陆伊冉。 在女席这边的情况,有人事无巨细地禀告给他,谢词安才能在酒宴上情绪稳定,与同僚们推杯换盏。 * 新岁这天陆宅这一家也很热闹。 江氏把老宅的一大家子都接了过来,并没因为少了姐弟俩,就失去了新岁该有的氛围。 一大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守岁宴。 陆宅的大门,却在此刻被县衙的捕快十万火急地敲开。 大门一开,那邓捕快也顾不得平常礼数,就往陆佩显的主院冲进去。 第159章 陆佩显听到院中吵闹声,出来一看,正想呵斥他两句,就听他慌慌张张说道:“大人,出大事了,” “汪家……出人命案了。” “何时的事?何人所谓?” 陆佩显也是一愣,半天才问道。 “一个时辰前!是汪府自己人作的案,连伤三命。” 邓捕快已到过现场,对情况也有了大致了解。 屋内的江氏她们听到这个惊天的消息,吓得一声不吭,个个脸色惨白。 陆佩显也没再多问,跟着邓铺快就出了陆宅,往汪府赶。 快马加鞭,到达汪府门前时,周围的乡邻已把正门围得水泄不通。 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那可是尚京的贵女呀,长得和天仙似的,就这样被汪家的大姑娘给杀了。” “汪家大姑娘,也只喜欢抽鞭子,怎么又喜欢杀人了。” “难道汪家大姑娘疯了不成,不但杀嫂子和未婚夫,连自己哥哥也不放过。” “这下好了,那恶人天收。” “你不想要命了。” 众人不知事情真相,你一嘴我一嘴,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其实这样的故杀,不算是悬案,陆佩显是不用亲自到场。 设计到汪府,情况又特殊,还牵扯到陈家和秦家。 陆佩显怕中途另起变故,亲自走一趟,才踏实。 天黑路滑,他让人把人群驱散开。 走进汪府,纵然,陆佩显见过无数命案现场,也忍不住倒吸凉气。 院中躺着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满院的血迹也无人清洗。 汪树生无可恋地坐在正厅。 而汪连容,却是一脸平静,坐于廊檐下的石阶上。 陆佩显在院中,向汪树长袖一揖,说道:“大人请节哀,既然有人报了官,下官也只能,按大齐律令审理此案。” 是陈若芙的侍女银儿到衙门报的案。 汪树目光呆滞,看陆佩显的神色游移不定。 许久才说一句,“红颜祸水,害得我汪家,家破人亡。” “陆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对奸夫□□是我杀的,她们害死了哥哥,我只是在为我哥哥报仇。” 汪连容平静地道出自己的杀人动机,无半点惧怕和悔意。 “汪姑娘,原告还在衙门,你只能与本官走一趟了。” 汪树连受打击,行动也有些迟缓,许久才明白过来,自己女儿要关押受审。 “等等,不,你不能带走容儿,我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了,” “还请大人莫要为难本官,如今人人都知道汪大姑娘,连杀两人,下官也只是秉公办理。” 银儿今日从汪府逃走后,走一路,喊一路。 就算汪树想为汪连容隐瞒,也是瞒不住了。 汪连觉一死,汪树好似也没了主心骨,汪府也是一盘散沙。 否则以往日汪树的阴狠,银儿哪还有命去官府报案,还敢一路叫喊。 汪连容遭到了未婚夫的背叛,好似心死,带到衙门后,她便全盘托出。 昨晚,她的未婚夫秦少阳,主动到汪府,要与大舅哥汪连觉痛饮几杯。 支走下人后,在他就在酒中偷偷下了毒。 早上起来,汪连觉却死在他新收小妾的房中。 这桩栽赃陷害本天衣无缝,谁知,那秦少阳太过心急,傍晚就偷偷进了陈若芙的院子来邀功, 想与她欢好一场。 他早就对陈若芙情根深种,答应汪连容的亲事,也是为了好接近陈若芙。 这本就是陈若芙蓄谋已久的计划,对秦少阳也只是虚与委蛇,当场变脸声称与自己无关。 这时,秦少阳才如梦初醒,自己陈若芙利用,做了她手上的那把刀。 当即吵闹起来。 被一路偷偷跟随的汪连容,听到了事情真相。 知道,自己哥哥并不是被他的小妾所害,真正的凶手是这对狗男女。 想到自己一腔深情错付。 汪连容一气之下,拿出厨房的长刀,冲进屋内,连杀毫无防备的两人。 从府外回来的银儿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撒腿就往衙门跑。 汪连容讲述完后,刑房中的陆佩显却显得心情十分沉重。 站在私人的立场,汪家落难对他大有益处,而他见汪连容与陆伊冉年纪相仿。 因为放纵自己的心性,害了自己一生。 “汪大姑娘,你也因为别人的罪责,而赔进去一生。” “可有后悔过?” 汪连容一脸凝重,冷静下来她才明白,此次就连她爹都保不了她。 按照大齐律令,故意杀人罪,是要终生流放到极寒的关外之地,一生都不能返回。 陆佩显不能明说的,陈家如何会饶恕她,只怕就连汪树都不能善了。 她未婚夫家的人,听到消息后应该也很快会找上门来。 秦家不仅在青阳有头有脸,在尚京也算是名门望族。 秦少阳的家人也不会罢休。 自己的一双儿女,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汪树在青阳作恶多端一辈子,欺压百姓,横征暴敛,却报应到自己一双儿女身上。 第160章 如果兄妹俩能换个家庭,或许结局就不一样。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不容小觑的枕边风 谢词安也是在第三日, 元月初二这日清晨,才知道,汪府发生的命案。 是他青阳暗探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 十分庆幸自己能娶到陆伊冉, 心中再一次感谢当今圣上, 和御史台的文御史。 当即让童飞给文御史送去了一坛珍藏的美酒。 一向不喜多言的童飞, 不由得泛起阵阵疑惑。 “侯爷,你是不是记错了,昨日该送的礼都送完了。” “文御史向来与你不和,动辄在朝上就弹劾你,你确定要属下送他千金难买的竹叶青酒。” 谢词安这几日心情好, 也没与他计较,催促道:“去办吧, 告诉文御史, 这是三年前五月,那份弹劾我的谢礼。” 文御史酷爱美酒,但出身微寒,又家风清正。根本没有富裕的银钱去买珍贵的美酒 。 就因为他一张嘴, 得罪完了大齐的官员。 当年还是状元入仕的他,如今十多年过去了 , 还只是一个四品御史官。 就连皇上都忌惮他的刚正不阿,一直没有擢升他。 三年前五月,文御史数次弹劾谢词安,罔顾圣意礼法不与正妻同房。 童飞听得一愣,怔在原地。 新岁有半月可以休沐, 可谢词安也不能掉以轻心。 时刻关注着丘河和城外军营的情况。 从城外军营巡查完回来后, 路过康计的包子铺时,在路边驭停了马儿。 陆伊冉最喜欢吃他家的菹菜包, 这家的包子的口味和青阳菜极为相似。 他记得,陆伊冉怀循哥儿时,方嬷嬷她们特意到这家来给她买。 这几日,开门做生意的商户很少,所以到这家铺子来买包子的人有很多。 想到陆伊冉,晚膳都没用就歇下了,谢词安特意下马排队为她买包子。 周围都是嬷嬷和丫头,只有他一个大男人,身穿劲装,排在队伍中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回到府上,陆伊冉还未起身。 循哥儿在院中玩耍,推着谢词安亲手制作的木轮车,把小狸放在上面满院跑。 谢词安见他玩得高兴,也没喊他,径自进了陆伊冉的房间。 这几晚,他还是睡在书房。 陆伊冉严防死守,他也无奈。 “夫人起来了,看为夫给你买了什么?” 云喜和阿圆见他进来,随即退了出去。 撩开床帐,谢词安把油纸包凑近陆伊冉。 陆伊冉被逼睁开惺忪不清的双眼,鼻子微耸小声道:“是康计的菹菜包。” 她还没睡醒,谢词安也不忍叫她起身,直接拿出一个凑到她嘴边,“夫人,鼻子真灵,快吃吧。” 她昨日和元昭公主,还有惟阳郡主几人,一起去了西郊草坪骑马,玩到天黑才回的府。 如今不住侯府,年初一,也没了那么多应酬,不用走亲访友,就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回来时精疲力尽,晚膳都没用,沾床就睡。 这下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那会拒绝送到嘴边的食物,坐起身子,接过包子就用起来。 吃一口,停下问道:“循儿可有用膳?” 谢词安一面用手抚了抚她脸上的乱发,背后给她垫上引枕。一面说道:“问过了,嬷嬷说用了一碗肉粥,” 她又客气问道:“侯爷,可用过早膳?” 谢词安心中一暖,答道:“我在军营用过了。” 美食在前,陆伊冉也拒绝不了,“真好吃,就是这个味道,和我祖母生前做得一样。” “这个菹菜要冬至前就腌制才好吃,我祖母手巧,做的这个菹菜炖鱼,我爹爹最爱吃了。” “所以他才能考中进士。” 谢词安很喜欢听她说些小时候的家中事,因为那些时光他从未有过,一脸不解问道:“吃鱼和考中进士有何关系。” “吃鱼的人聪慧呀,我小时候不爱吃嫌麻烦,现在想补,晚了。” 谢词安见她眼神灵动,模样俏皮,一头缎子似的长发。女儿家所有的美好模样,此刻她都一一呈现在谢词安眼前。 他心痒难忍,一时心中骤起情愫,靠近她,调侃道:“无妨的,为夫也是进士及第。比岳父大人靠前许多,浑身是宝。所以你让为夫,晚上到你塌上来给你进补可好。” 陆伊冉一听噎得咳嗽起来,脸都咳红了。 谢词安忙给她端过茶水,她饮下后,才好些。 “为夫不对,夫人莫恼,快些吃,冷了就不好了。”谢词安忙献殷勤,又是捶背,又是递茶。 陆伊冉白了他一眼,又继续啃起包子来,提起往事,总能让人说不完的话题。 她意犹未尽,继续说道:“那时我才……五岁不到,就可以吃完三个包子。” 谢词安一脸宠溺,心中柔软,时不时地用手帕擦拭她的嘴角,时不时地撩过她脸上的乱发。 眉目也紧紧凝着陆伊冉不动。 “只可惜,后来……” 谢词安听她叹气一声,回道:“后来如何了?” 第161章 “后来我祖母得病去世了,只可惜,我再也吃不到她亲手做的包子了。” “无妨的,只要你爱吃,为夫去给你买就是。” 陆伊冉目光微闪,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苦涩一动。眼眶湿润,心想如果在前世他这样对自己多好,自己就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可惜前世他把自己放在别院,不管不顾,是她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 接连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 “怎么不好吃了。”谢词安问道。 “觉得今日有些油了。” 谢词安也没再勉强,犹豫一番,正色道:“新岁之夜,陈若芙被汪家大姑娘,刺死在家中。” 陆伊冉猛地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谢词安。 她不敢相信,陈若芙就这样死了。 今生有太多变故,都超出了她预料,这样谢词安与陈若芙彻底就没了交集。 是不是,这一世的谢词安与她的结局也会不一样。 自己姑母和九皇子的结局也不一样。 这种假设陆伊冉也只是想想,她再也不敢把全家人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脑中愈发坚定了,要带陆伊卓回青阳的想法。 直到,到了城外江锦萍家还没醒过神来。 * 华阳宫内。 谢词微刚让人送走,谢家给她请安的女眷们, 外面伺候的公公就来通禀,说太后娘娘的人等在外面,让皇后去一趟永寿宫。 自从太后娘娘摔了腿后,谢词微与皇上去看过一次,就也没去过永寿宫。 今日她特意来邀请,谢词微有些迟疑。心中不愿饮完一盏茶后,让随侍的宫女带上两瓶药膏,还是起身前往。 谢词微客气施礼后,坐到太后娘娘左侧的玫瑰椅上。 “儿臣看母后气色好了不少,儿臣也就放心了,这两瓶金疮药膏药效显著,母后早晚涂,加之太医的汤药,不出半月,母后定能恢复如初。” 太后娘娘,让人给谢词微看好茶后,一脸慈祥。 “皇后有心了,有你和皇上对哀家的一片孝心,哀家死也知足了。” “孝敬母后是儿臣和皇上应当的,母后切莫说这个字,不然儿臣寝食难安。” 两人言不由衷说着违心的话,心中各自想着该如何算计对方。 太后娘娘也并不是,表面上这般岁月静好,她看似只是一个被皇上当作筹码的人质。 实际上私底下没少为自己儿子秦王谋划,她与皇后娘娘阵营敌对,没有正事两人也很少见面。 谢词微柔声说道:“不知母后今日要儿臣来,有何事吩咐?” “哀家听说新岁那日,在齐宣大殿你受委屈了,哀家不放心就想把你喊来看看。” 太后娘娘笑意不达眼底,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狡黠,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看似平静和谐,实则暗涌弥漫。 谢词微拿茶盖的手一顿,微眯双眼淡然一笑。 “多谢母后关心,这只是儿臣的家中事,哪能说委屈,让母后见笑了。” 谢词微三言两语就揭开这个话题,不愿多谈,陆伊冉当众让她出的丑。 谁知太后却又当面再次揭开她的伤疤,她心中怎么不恨。 谢词微放下茶盏,广袖下的两拳紧紧捏在一起。 “母后怎么笑话你,心疼你还来不及。这陆氏女年轻姿色过人,只怕没几个男人能逃过她的枕边风,皇后你也得留个心眼。” “谢都督血气方刚,能经得起陆氏几次枕边风。倘若那日彻底吹翻了,得势的会是谁,皇后应当比哀家心中更明白。” 先是试探,接着是挑拨。 谢词微心中一紧,不知太后暗中知道她多少事。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先自乱阵脚,更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 “多谢母后提点,儿臣娘家的人,儿臣了解,她区一个陆氏,还翻不出哀家和我二弟的手掌心。” “母后,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的身子,不然佛经抄太多都没用。” 剑拔弩张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 “是哀家多管闲事了,皇后莫要恼,哀家只是替你不值,找这样一个弟媳。” “多谢母后关心,两人是皇上赐婚,本宫不敢多言。” “哀家老糊涂了,今日说错话了,还请皇后大量,不要与哀家计较。” 永寿宫中,谢词微离开后,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问道:“太后,皇后只怕不会上当。” 太后娘娘一脸平静,慢声道:“以哀家对她的了解,自不会轻信哀家,只不过在心中总会有所动摇。” 谢词微的表面平静,也只维持到出永寿宫那一刻。 一回华阳宫,谢词微一脸狠毒,她冷声问道:“谢叔可有做好,我交代的事?” “回娘娘,他不敢忘,惠康坊他也去过几次。”身边人谨慎答道。 城外百姓们,过新岁更加热闹,尤其是江锦萍家附近的桂花街。 什么都有,阿圆最喜欢这条街了。 午膳后,她拉着陆伊冉和云喜不放,循哥儿则有方嬷嬷带着,和铃铛玩得不亦乐乎,哪还记得她娘。 第162章 今日侯府要宴请客人,谢词安要回侯府应酬客人。 有了阿圆和云喜在旁边,叽叽喳喳,陆伊冉很快也从迷茫中,醒过神来。 主仆三人,像小时候那样,准备从街头吃到街尾。 “姑娘,这个好吃,还有这个。” 油烹的、水煮的、汽蒸的,样样给她选了一大油纸包。 云喜和陆伊冉吃两样,也就饱了。只有阿圆,那肚子就如一个无底洞,怎么吃,都吃不饱。 “幸好,是姑娘把你捡了回来,换成别人,谁养得起。”云喜拍了拍陆伊冉被人挤乱的衣袖,打趣道。 “嘿嘿,谁叫阿圆有福气。这辈子我就跟着姑娘过,谁也别想和我抢姑娘。”阿圆吃得满嘴流油,大声说道。 “胆子不小,敢抢我的夫人。” 听到身后清冷的声音,吓得三人忙转身。 第80章 第八十章月事预警 就看到谢词安和余亮不知何时, 来到了她们身边。 一见是谢词安,阿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眶微红, 怕她们侯爷罚自己。 “不准瞪她, 她有没说错什么。”陆伊冉拿手帕擦了擦阿圆眼眶的泪花, 冷睨一眼谢词安。 谢词安特意找来此处,可不是来听两个丫头聒噪的,他淡声对余亮吩咐道:“我与夫人又正事要谈,带她们去别处。” “侯爷,属下能不能只带云喜。” 刚刚想着能和云喜单独相处, 余亮高兴得屁颠屁颠跟了过来。 这时谢词安却变了卦,心中的苦水也无处诉说。 谢词安可不管余亮的心酸, 他把一个鼓鼓的荷包, 扔到余亮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阿圆在我身边又没碍你什么事。”陆伊冉不愿,拉着阿圆就走。 “一年的五色糕。”谢词安跟在身后,就只说了这么一句。 “姑娘, 我还是和云喜姐姐他们一起,你去陪侯爷吧。” 话音方落, 阿圆忙推开陆伊冉,后退几步挽上云喜,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余亮苦着一张脸,跟在两人身后。 “哼。”见两丫头,都被谢词安支走, 陆伊冉也不理他, 自顾自地往前走。 谢词安连着问她好几句,她都闷不吭声, 不回答一句。 直到走得有些累了,陆伊冉心中的怨气稍减些,她倚靠在桥边停下来,才愿意和跟在自己身后的谢词安说话。 “你来做什么?” “自是找我的夫人和孩儿。” 见陆伊冉有些累了,谢词安解开身上的大氅,披在地上,示意陆伊冉坐下歇歇。 陆伊冉也懒得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把云喜和阿圆赶走,我也不想转转了,回去吧。”陆伊冉兴致缺缺。 谢词安屈膝靠近陆伊冉,拉过她有些冰冷的双手,包裹在自己手掌中来回搓揉,半晌后才说道。 “再等等,我让童飞去把循哥儿带出来,我们去为他办件正事。” 陆伊冉连抽几次,才抽回自己的手掌,白了他一眼。 在这来来往往的街衢巷口,也不好吵闹。语气不善问道:“他这么小,能有什么正事?” 谢词安在陆伊冉面前脸皮越来越厚,浅笑道:“循儿在府上没有玩伴,总想往外跑。” “他要妹妹这个愿望,我这个当爹爹的,只怕帮他实现不了了,但能帮做另一件事。” “给他提前找个媳妇儿,这样他的孩提时光就不会孤单了。” 陆伊冉:“……” 以前她就听说过,尚京城有个专门领养童养媳的姻缘桥。 一些养不起孩子的爹娘,怕自己的孩儿饿死。又不想送他们去烟花之地,就带到这姻缘桥来。 富贵人家子嗣稀少的,就会给自己孩子领个童养媳回去。 没有卖身契,只要去衙门登记好。主家不愿养时,可以送回。 同样爹娘有能力了,也可以照样领回自己的孩子。 有传言称,正月领的童养媳吉利,大都能如愿成为真正的儿媳。 童飞把循哥儿,从自己表姐家抱出来后,陆伊冉才不情不愿,拉着循哥儿上了马车。 童飞的马车驶得又快又稳,片刻工夫就来到了,云山寺旁边的姻缘桥。 没来之前她不信,今日谢词安把陆伊冉带到此处,她都有些傻了,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地方。 “你是要给循哥儿领童养媳。”陆伊冉啼笑皆非扶额一叹,才明白过来谢词安的意图。 谢词安把循哥儿放到地上,回答道:“你不答应?那我们就再给循儿生个妹妹也行。” 那落寞的语气,听到陆伊冉脸色一红,低声骂道:“堂堂大都督,竟干孟浪之事。” 谢词安把循哥儿往有女童的地方推,“循儿,去找一个喜欢的妹妹或者姐姐,给爹和娘带回来。” “哼,循儿不去,循儿只喜欢和铃铛姐姐玩。”循哥儿一脸不悦,两臂交叉,嘟嘴说道。 他和铃铛玩得正高兴,被童飞强行带走,心中老不情愿。 把童飞的脸上抓出几条血印子,他才停止哭闹。 谢词安五六岁时,老太太见他一天沉默得像个小老头,就把他带到这里,准备给他挑选一个童养媳。 第163章 谁知他比循哥儿还果断,掉头就走。 老太太问他为何,他却说不喜欢女的,她们话太多。 后来,老太太才买回童飞和余亮。 谢词安本想,给循哥儿也去买两个男童回去陪他。 后来仔细一琢磨,男童性子皮,与循哥儿一起玩闹,难免打闹不休。 他知道陆伊冉心善不忍说教,又怕累到她。女童听话乖巧,教起来也省心些。 “这不是胡来吗,循儿才多大。”陆伊然忙阻止。 谢词安不依不饶道:“怎么不行,给循儿找个玩伴有何不妥,你看他多黏铃铛。” “再则你们回了青阳,循儿找爹时,有个媳妇出来挡挡也行。” 那哀伤的语气听到陆伊冉心中酸涩,半天没发一言。 循哥儿刚刚还极力反对,但一看有几个乖巧的小姑娘,就开始和她们玩耍起来。 把手上的糖果,分给她们。 几个女童的爹娘,见谢词安和陆伊冉的衣着华丽,气质尊贵,就知他们身份不凡。 又看陆伊冉面善,连连哀求她把几个女童都领回去。 陆伊冉心中是拒绝的,可看着孩子们,稚嫩有期待的样子她又不好直接说出口。 这样领回去,以后名声也不好听。一生还那么长,就要陪在循哥儿身后,实在有些草率。 她猜测谢词安的用意,是在提醒她占着侯府夫人这个位置,又不能生育子嗣。 而且他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男子,身子久旷到时憋出了毛病,追其原因,她也有责任。 二房子嗣单薄,他的生养计划还没完成,就得一身病,也不好对老太太交代。 陆伊冉把谢词安往角落一带,轻声道, “你也别给循哥儿挑媳妇儿太早了,我知道二房的子嗣的确太少了。过几日,我就回青阳,走时向祖母说明你我二人的情况。” “让祖母给你重新找一门……亲事,你如今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最多半年,你又能……有子女,循哥儿也有兄弟姐妹了,到时……” 陆伊冉每说一个字,谢词安的心就痛一分。 他只想给循哥儿找个玩伴,却被陆伊冉曲解出这样的借口来。 见她把离开自己,说得这般轻松,没有一点在意。 谢词安的心,再次被她捏得稀碎,痛得他脸色苍白。 陆伊冉话没说完,谢词安掉头就走。 他怕自己愤怒后,会做出伤害陆伊冉的事,干脆离开。 陆伊冉怔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没过多久,余亮带着阿圆和云喜也找了过来。 陆伊冉把几人身上的银子全都拿了出来,不多不少刚刚凑齐五十两银子。 让云喜分给刚刚几个女童的爹娘。 见有银子领,越来越多的人蜂拥而上,把她们围在中间,余亮才护着她们离开。 接连几日谢词安又没回府,不是住在军营大帐,就是住在皇城司衙门。 他不在府上,院子也显得有些冷清。 尤其是晚上用膳时,循哥儿虽不会像,以前那样去巷口找,但也会问陆伊冉,“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正月十二这日,陈若芙被杀的消息也传回了尚京。 听说陈劲舟和戚氏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陈氏本来养得差不多的身子,也再次复发,瘫在床榻上彻底不能动了。 华阳宫的皇后听了,也是一脸沮丧。 她本来之前就反对这两家的婚事,怕两家闹翻,对自己不利。 如今担忧变成现实,她眼前的麻烦是一件接着一件。 谢词微单手撑额沉默半天,对方情吩咐道:“你现在就去一趟陈国公府,告诉舅父,汪树现在还动不得,叫他莫要冲动,到时我会给轩表弟指一门好亲事。” 一空下来,陆伊冉才问起,方嬷嬷一家来尚京的缘由。 和陆伊冉猜想得大概一致,是因为汪连觉,找罗明海和韵娘的麻烦。他们不得已才拖家带口来的尚京。 不想给陆伊冉爹娘惹麻烦,就来尚京投奔谢词安。 如今汪连觉一死,汪树也无心再掀风浪,袅袅和方嬷嬷一家回青阳,也没后顾之忧了。 陆伊冉不愿再留下去,更不愿辜负上天给她的机会。 就这几日,她决定尽早动身回青阳。 离开尚京前,她要把手上的现银,大部分汇兑回青阳。 长公主每月送给她的马场红利,加上她糕点铺子一年的利润,账面上还有七千两的银子。 陆伊冉让陆叔只留两千备用,其余全部汇走,不给自己留余地。 谢词安送给她的田产,她也没要,西郊的草坪她很喜欢却带不走,只当这一切是一场梦。 今年十月,陆伊卓要进宫选侍卫,陆伊冉不会让他如愿,到时会想个法子把他哄回青阳。 至于姑母她们不能去吴郡封地,她目前还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方嬷嬷有太多的不愿,也只能忍着,毕竟陆伊冉才是主子。 她的孙子也才刚满五个月,陆伊冉让她留在尚京待一段日子再回青阳。 第164章 她再一次收拾东西,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循哥儿仿佛也看出了自己娘亲的决定,见自己娘亲只装自己和他的衣袍。 他迈着小短腿,特意跑进谢词安的书房,扯下圈椅上谢词安平常沐浴的敞袍,拿到陆伊冉跟前:“娘,爹爹的。” 陆伊冉手上动作一停,心口一窒,哄道:“爹爹要上衙,不得空,得留在尚京。” “娘亲和循儿回青阳,外祖父和外祖母还在等着我们。” 循哥儿眨着黑漆漆的眼,愣愣看着陆伊冉半天,才明白她是何意。 “循儿也要留在尚京,等爹爹。” 陆伊冉默不作声,突然不知怎么和孩子解释。 也不开口,继续收拾循哥的衣袍。 方嬷嬷知道陆伊冉是个倔性子,决定好的事,一般不会更改。也说不动她,就抱着循哥儿去院子玩耍。 阿圆和云喜不敢作声,闷头做事。 方嬷嬷把循哥儿抱到院子后,突然,她转身进了屋子,神色庄重说道:“姑娘,你这月的月事,已经迟了好几日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手炉传信 平地惊起一声雷。 把几人都怔在原地。 陆伊冉每月的月事准得很, 都是月初一,初二。 今日都十二了。 她彻底慌了手脚,身子重重坐在身后的软榻上。 方嬷嬷马上扶起陆伊冉, 给她身下又垫上一层柔软的被褥。 陆伊冉凝思不语半天, 按捺住心中的慌意, 思忖一番说道:“嬷嬷,你此时就去做些糕点,我想去看看铃铛。” 方嬷嬷瞬间明白是何意,带着两丫头到厨房忙碌起来。 新岁全朝官员休沐,林院判的岐黄班, 也要等到正月十六才开课。 她不愿相信,只好去找郭绪给她号脉。 之前安子瑜还说过, 她身子受损, 这一两年很难有孕。 殊不知,意外却来得那么快。 府上的大夫一有风吹草动,谢词安必然知晓。 这件事她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她是回不了青阳的。 冷静下来的陆伊冉摸向自己的小腹处, 一时心慌得很,之前她渴望得到过, 却无力保护她,如今最不愿时,难道她有悄悄降临。 那日与谢词安是迫不得已,她也忘记事后喝避子汤。 这些日子无论谢词安如何磨缠自己,她就是不让他如愿, 不让他碰自己。就想快刀斩乱麻, 走时不拖泥带水。 * 陈氏彻底瘫了后,谢词仪的事也无人再管。 她新岁去梁国公府, 给梁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时,才发现梁既白这两日收了他的表妹做妾室。 两人正是情浓之时,根本没把她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 当即谢词仪就去了宫中。 哭闹一番,谢词微依然不为所动。 “长姐,我不要嫁给梁既白,他眼中根本就没我。” 谢词微难道有耐心,劝道:“仪儿,不就是收了一个妾室吗,有何要紧,以后梁国府你才是主母。” “母亲如今病重,你不可再这般任性,有本宫给你做主,你去了梁家无人敢欺负你。” 谢词仪许久没体会到过家人的关心,越想越委屈。 “长姐,梁既白的小妾都敢对我指指点点了,还没欺负我。梁家就是个火炕,仪儿不想跳。” 这门亲事,谢词仪心中本就排斥,她与梁既白早就结下了梁子,怎会解得开。 可谢词微眼中只有利益,哪会真心为自己妹妹考虑,是不是良人,值不值得托付。 “仪儿,长姐需要梁家的家世,等哲儿以后荣登大典,这些人长姐再帮你收拾可好。” “你放心,出嫁时,长姐会给你多派几个可靠的人。” 梁家世代忠良,梁国公三朝元老且有从龙之功,梁既白的父亲又是御林军统领。 名门大族,在尚京地位仅次于她们护国侯府谢家。 出了皇宫,谢词仪两眼无神,不知该向何人求助。 * 方嬷嬷手脚麻利,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好两锅糕点。 陆伊冉把循哥儿放在家中。收拾好自己,带着云喜就往江锦家去。 却不知,江锦萍夫妇俩在此时急急忙忙找上门来,把大门拍得啪啪作响。 陆伊冉一出院门,差点与自己表姐撞个满怀。 就见江锦萍抱着奄奄一息的铃铛冲了进来, “冉冉,救救铃铛,救救……” 后面一句话已说不出来了,郭绪后一步赶了过来。 气喘吁吁说道:“铃铛吃了毒菇,我救不了她,救不了她。……” 他说到最后也是泣不成声。 铃铛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陆伊冉哪还有心情在意自己的事。 她脑子转得飞快,一把拉起自己表姐说道:“萍姐姐,我知道谁能救她,走,我带你们去。” 陆伊冉带着江锦萍夫妇俩,坐上马车,往城外的军营赶。 她要去找安子瑜。 路上铃铛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双脚乱蹬。 几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江锦萍也彻底慌了神,抱着铃铛痛哭失声。 第165章 郭绪不停地拍打自己脑袋,骂自己无用。 陆伊冉见两人已失去了平静,劝解无用。 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催促车夫。 几人赶到军营大帐时,守卫的将士不识她们,不让她们进,甚至还要驱赶她们。 一筹莫展时,陆伊冉听到练武场上的操练声,知道谢词安人在军营。 这几日将士们休沐,如果他不来军营,是不会操练的。 陆伊冉把手上的茶花手炉,递给看门将士,语气凝重正色道:“人命关天,如果你不想受罚,把个给你们主帅,他定会出来的。” 那将士愣了愣,见陆伊冉的气势不像是戏言,迟疑瞬间后,终是向练武场上跑去。 几人一脸期待看向那将士离开的方向,果然片刻后,就见谢词安健步如飞走了过来。 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江锦萍也看到了希望,她抱着铃铛跑到谢词安面前。 哽咽道:“妹夫,救救我的女儿。” 谢词安深深看了眼陆伊冉,把手炉塞到她手上后。什么话都没说,从江锦萍手上接过铃铛,大步往军营奔去。 他步子比江锦萍夫妇快了许多,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陆伊冉也小跑着跟在她们身后,也许是许久没这么跑过,没走几步,小腹处就传来一阵不适。 她脚步一停,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腹。 云喜也发现了异样,忙拦住她,小声问道:“姑娘,肚子怎么呢?” 陆伊冉就近坐在一处木阶上,嘱托道:“无事,我有些累了。云喜你快去看看铃铛,我在此处等你。” “不行,姑娘你如今的身子,奴婢哪能让你一人在这里。” “歇歇就好,练武场上这么多人,我无妨的。” 陆伊冉一再坚持,云喜也只有照办,一路追了过去。 谢词安抱着铃铛,像一阵风似的,闯进安子瑜的医账。 吓得安子瑜从小杌凳上跳了起来,正要向谢词安行礼。 谢词安把铃铛放在榻上,挥手打断:“安子瑜,快过来看看。” 安子瑜一看她衣襟处的口吐物,问道:“她吃了什么?” 江锦萍回道:“山上的毒蘑菇。” “多久了?” 郭绪一脸懵,江锦萍说道:“一个时辰前。” 安子瑜忙为铃铛服下一颗药丸,随即按压住铃铛左手的内关穴和颈下几处穴位。 铃铛吐出一大口脏物后,她悠悠睁开了眼。手脚也不再抽搐,脸色也正常了些。 她喃喃道:“娘,爹,” 江锦萍小心翼翼握着铃铛已有些温度的手,小声哽咽道:“铃铛别怕,没事了,没事了。等会儿我们就回家,找哥哥他们。” “娘,我想去找循儿和冉冉姨,我刚刚听到了冉冉姨的声音。” “好,我们去找冉冉姨。” “谢谢你大夫,救了我女儿,郭某同为大夫,技不如人,实在惭愧。”郭绪的医术在他们周围还算拔尖,医毒方面见识不多,的确经验欠缺。 期初,他掉以轻心,只给铃铛服了一般的解毒药丸。 同样是药丸,药效却是微乎其微,不到一个时辰,铃铛就开始抽搐,昏迷不醒。 这时他才慌了手脚,一时乱了方寸,开始配汤药。 一碗汤药下去不见丝毫好转,铃铛的脸色也开始发青。 江锦萍也不想让女儿再当小白鼠,抱起孩子坐上邻居家的牛车就往皇城赶。 随后,安子瑜又配制好汤药,让铃铛服下,并要求再停留一段时间才能离去。 夫妇俩自当配合。 云喜见铃铛无甚大碍,想着把这个消息告诉陆伊冉。 谢词安却先一步拦住了她,“你在这里帮帮她们,我去。” 陆伊冉没跟进来,他本就有些不放心,几日没见,正好有个适当的理由去见她。 谢词安慢步走到陆伊冉身边,两人多日不见,四目相对时。他谢词安看上去憔悴,消瘦不少,眼睑下的青印清晰可见。 陆伊冉愣了愣,有些逃避两人之间的问题,遂问:“铃铛如何了?” “放心,已无大碍。” 陆伊冉暗松一口气,又沉默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里冷,随我去大帐,铃铛还要些时候才能离开。”谢词安不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一息后,又强逼自己移开。 此时正是将士们用午膳的时候,来来回回走动的人群,留在这里,人人时不时张望一眼。 她轻声应下,随谢词安去了他的大账。 大帐里放着两个大火盆,进去后暖和四溢。 陆伊冉刚坐下,就有灶房的小卒前来给谢词安送午膳。 显然没想到多了一个人。 “都督,属下再去备一份。” 陆伊冉连连摆手,开口解释,“不用了,我稍后就回府。” 谢词安知她不忍为难别人,她心思良善。 他心中欣慰,对那小卒吩咐道:“这里你不用管了,安军医那边,多送三分膳食过去。” “是。” 那人离开后,陆伊冉也不想耽搁谢词安用膳,把食盒推到他跟前。 第166章 “你不用管我,先用吧,别让饭菜凉了。” 谢词安却没有动,不舍的目光始终凝着陆伊冉。 “看我做什么,我让你用膳。”陆伊冉被瞧得有些恼火,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 “你好看。只要每日能看上你这样一眼,我就知足了,可惜你不愿给我这样的机会。” 谢词安语气落寞,一脸痛意。 两人各自沉默起来。 恰巧,陆伊冉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早上因为嬷嬷提醒,她也没心情用早膳,加上铃铛的事,一路奔波。 一停来,肚子终于开始抗议。 谢词安嘴角一扬,从食盒中端出几盘荤素均匀的菜肴,最后是一大碗羊肉汤,摆到她跟前。 “附近的农户,今日给灶房送的羊肉,你不尝一尝。” 陆伊冉不喜欢吃羊肉,却很喜欢喝羊肉汤。 见陆伊冉依然不搭理自己。谢词安趁机,盛一碗推到她跟前。 香味直往陆伊冉鼻子扑,陆伊冉冷睨一眼谢词安,心想自己如果真有了身孕,他就是罪魁祸首。 凭什么让他吃,自己看。 往日都是他先吃,今日就把这规矩反过来,有何不可。 这两日她胃口大开,给他吃完,饿死他最好。 陆伊冉也不与他客气,端起来就饮。 刚饮两口,一股腥味就从喉咙往上翻。 她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溅得自己满身脏污。 谢词安一脸担忧。忙放下手上为陆伊冉夹菜的筷箸, 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了不让谢词安发现异样。 她忙说今日的羊汤膻味太重了。 谢词安也没嫌弃,拿过陆伊冉手上的手帕,仔细为她擦干衣裙上的脏污。 陆伊冉呆呆地看着谢词安,前世她盼了一辈子,也没见谢词安对自己这般怜惜过。 为何要等她都放手的时候才出现,她心中一酸,眼中雾气骤起。 谢词安缓缓抬头,就见她慌乱擦泪揉眼。 他有些不知所措,谢词安很少看到陆伊冉在他面前哭。不知自己何处又惹到她,心疼的同时,想着法子逗她开心。 “今日与为夫无关,都是灶房厨子的错。为夫罚他一个月只能煮肉,不能吃肉,如何?” 谢词安一面为陆伊冉擦眼泪,一面打趣道。 “关人家厨子什么事,是我自己喝不惯这个味。”陆伊冉挥开谢词安的手,说道。 脑中灵光一现,不悦道:“不用罚厨子,却要罚另一个人,安子瑜。罚他一个月,只能喝汤不能吃肉。” “这时为何?他可是救了铃铛一命。”谢词安有些不明所以。 “他是救了铃铛,却……” 陆伊冉急忙打住,理由不能说,搪塞道:“罚不罚,不罚我就走了,饭菜你自己吃吧。” 她语气娇软,听到谢词安心情大好起来,“好,为夫罚他就是,谁让他惹到我夫人。” “还有,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叫夫……” “为夫知道了,快些用吧,都凉了。” 陆伊冉又吃下几口素菜,才压住那股腥味。 用完一盏黍米后,连着一碟春饼也进了她的肚子。 谢词安一口也没用,看着她吃,不时还给她夹菜,一脸满足。 她是真饿了,不知不觉把谢词安的那份膳食都用了。 一看装饭食的大碗,就剩个底朝天。 陆伊冉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自己的胃口怎么越来越大,想起这几日,顿顿都是两三碗黍米。 她怀循哥时,吃什么吐什么。 前三个月,人也瘦成皮包骨。 再看看自己现在,她放下碗盏,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处,两指都圈不住。 照这样的情绪,她暗自断定与怀孕无关,定是月事不规律。 心情愉悦,客气问道:“侯爷,那你吃什么?” 谢词安柔声道:“午膳就不用了,等到晚膳一起用。不知为夫今晚,可有口福吃到伊冉苑的酿鱼。” “夫人不会拒绝为夫吧。”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清醒依然在 哪能拒绝, 铃铛的事今日多亏了他,宅子都是他买的,晚膳他要回来用, 就算陆伊冉心中不愿, 也不好推辞。 “今日, 我累了。让嬷嬷做吧,她的手艺比我的好。” “好,无论是谁做,只要用膳时,你在我身边就好。”谢词安又把手炉塞到陆伊冉手上, 低声说道。 陆伊冉心想,这个要求很好满足, 两人一道在军营用过晚膳不就成了, 非要回惠康坊。 但又想到今日受他恩惠,吃人嘴软。 只能把怨言放在心里,嘴上还是客气道:“今日,铃铛的事多谢侯爷了, ……” 她话还没说完,谢词安就连忙打断:“那你要怎样谢我?在军营陪我可好, 这里实在太过冷清了。” 军营冷清? “侯爷,你还有公务要忙,我去找表姐她们了。” 见她要走,谢词安忙拉住她的手,从背后拥着她, “冉冉别走, 为夫想你了。我们有七八日没见你,每晚夜深人静时, 为夫脑子想的全是你。” 第167章 “别走,陪陪我。” 他这般低声下气的,陆伊冉听到一愣,随即气愤地推开谢词安,恨他时不时就偷袭自己。本想暗讽几句,解气。 突然,身子腾空人已被谢词安,抱到了床榻上。 “你先在榻上躺躺,为夫等会儿叫醒你。” 谢词安见她有些倦怠,不顾她的反对,弯腰把陆伊冉抱上床榻。 榻上的被褥,是陆伊冉熟悉的清洌味道,盖在她身上,困意更浓。 挣扎无果,吵闹起来,怕让她表姐她们看笑话,勉强答应道:“那你等会儿,可记得叫醒我。” “好,睡吧。” 谢词安帮她脱下鞋履,为她压实被褥,一抬头陆伊冉已阖眼睡着了。 余亮正好赶来,给谢词安送公务。 看到榻上的陆伊冉也是一愣,把案桌上的东西收拾后,自觉退出大帐。 不一会儿,陆伊冉均匀而轻柔的呼吸声传来。见她睡容恬静,谢词安哪还有心思办公务。 这几晚,他夜夜梦见陆伊冉带着循哥儿回了青阳,每每都是母子俩弃他而去的画面,寝食难安。 他脱下长靴,钻进陆伊冉的被窝,把她紧紧拥在怀中。 吻了吻她的额头,下巴靠着她乌黑的青丝,闻着熟悉的幽香味,踏实地睡了过去。 两人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时刻。 先醒过来的是陆伊冉,她见 身旁的人是谢词安。 倏地起身,这也惊醒了身旁人。 陆伊冉埋怨道:“叫你喊我,你自己也睡上了,我表姐她们……” “余亮已经带她们回府了,你不用担心。” “不是为夫不喊你,你没睡醒,起床气重,为夫也怕你的枕头。” 被谢词安言中,陆伊冉也没了底气呵斥,下榻收拾妥当时。 谢词安也穿上了大氅。 傍晚的天冷得很,谢词安又取下另一件厚实裘袍裹锦陆伊冉。 两人回到府上,方嬷嬷已做好了晚膳,正等着两人。 江锦萍见铃铛无事,话也多起来。 膳厅中,她一声又一声的‘妹夫’听得谢词安浑身通透,一扫连日来的沉闷。 这几日,安子瑜要给铃铛配药,所以母子俩只能暂时住在惠康坊。 陆伊冉的回青阳的计划只能往后延。 循哥儿知道铃铛生病了,也不去打扰她,只在门口探头张望,也不进屋。 三日后,是正月十五上元节,铃铛康复后,郭绪来接母女俩回家。 在方嬷嬷的一再催促下,陆伊冉才不得不让郭绪给她号了个脉。 疹出来是喜脉。 陆伊冉再一次希望落空,心也跟着坠入冰窖。 只有她身边的人和江锦萍夫妇俩知道,谢词安那边算是瞒住了。 江锦萍离开时,有些忧心两人时好时坏的关系。她看出了陆伊冉不想要这个孩子,叮嘱陆伊冉定要保护好肚子的孩子,才放心离去。 一整日陆伊冉都有些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该如何决断。 她顶着一个大肚子回青阳,不光自己爹娘脸上无光,只怕连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后都会遭受一生的白眼。 让她与谢词安就这样过下去,那依然难逃上一世的结局,她也不愿。 自己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忙一场,她不甘心。 陆伊冉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打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又心疼难舍。 皇宫内,元宵节也是喜气一片。 各宫内苑都挂着喜气的花灯。 清悦殿中,安贵妃带着元昭公主,两人一起,为元昭公主绣嫁衣。 见元昭公主的绣技越来越好,心中欣慰。 不时地夸两句。 元昭公主得到鼓励,绣得更起劲。 九皇子在一边认真地翻阅书籍。 其乐融融,安贵妃心中满足。一脸宠溺,视线也在两个孩子身上游走。 华阳宫内,惟阳郡主正离开,谢词微一脸阴沉侧身躺在软榻上。 她这个儿媳,是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赵元哲没回京,惟阳郡主守岁夜在公主府过,上元节依然在公主府。 全然不听她的劝告。 她心情不畅,把殿里伺候的宫女都赶了出去。 方情就在这时,慌张地走了进来。 她一进厢房就关紧门窗。 扰得谢词微心烦,不由得呵斥道:“今日怎么这般冒失,有何事需得,你这样慌慌张张。” 方情也不敢答言,悄悄把一条手帕递给谢词微。 是一条淡蓝色的手帕,边角绣着紫薇花,上面一行小楷:微儿,我回来了。 短短六个字,惊得谢词微失了沉稳。 她倏忽起身,趿拉着鞋履,满脸期待问道:“他没死,他人了?” “是一个宫人塞到奴婢手上的,等奴婢回头,那人已经走远了。” 谢词微心中狂喜,一脸柔色,和平常判若两人,喃喃道:“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死的,不急,他定会来寻我。” 第168章 护国侯府,布置得十分浓重。 就连府上的下人们,都穿得吉利喜气。 二房太过冷清。 老太太就把陈氏和谢词仪母女俩,喊到了仙鹤堂。 谢庭芳要忙府上杂事,三人在仙鹤堂也算有个伴。 老太太也趁此,教一些谢词仪的内宅事务。 三房有新妇在,郑氏和谢庭舟也早早忙碌起来。 谢庭舟也不敢总留在柳氏的院子,怕郑氏吵起来不好听,他一个做公爹的人了,也害臊。 大房的气氛却降至冰点。 本来周氏和袁氏的矛盾有所缓解,谁知谢词佑连着在田婉房里多住了两日后, 周氏和谢词佑的关系又闹僵。 这不田婉刚要去帮袁氏的忙,周氏就撂下手上的谢词婉的嫁衣,掉头就走。 袁氏和谢词婉母女俩,也是进退两难。 * 谢词安午时离开衙门后,没去侯府,径自就回了惠康坊。 一进院子,循哥儿就冲他要花灯。 今日在坊院玩耍时,稍大的孩子就告诉他,今日要耍花灯笼。 回来就他就去陆伊冉面前嚷,陆伊冉无心应付他,方嬷嬷就把循哥儿哄了出去。 正好谢词安归来,听循哥一说。 抱着他就进了书房,吩咐余亮去理竹篾。 自己则带着循哥儿在书房,先剪好花纸。 父子俩在书房中忙碌开来。 循哥儿亲手参与,画得一团糟,谢词安也不制止,还出声鼓励。 谢词安小时候,除了学好六艺外。 就爱看府上的下人们,编制这些手艺品。 他学会后,亲手给他祖母和陈氏各扎一个。老太太倒是高兴,让人挂在廊檐下。 可惜陈氏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当面客气收下,转眼就让身边的嬷嬷拿走。 一个时辰后,循哥儿的小灯笼就做好了。 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带着小狸,到府上人人面前显摆一回。 想让陆伊冉陪自己出府,无奈她娘亲,今日一整天都不愿起身。 阿圆见机,只好把人带到坊院去玩。 等谢词安专心致志做好第二个兔子灯笼,已到酉时。 他拿着灯笼,进了陆伊冉的厢房,撩开床帐,就见她满脸泪痕还来不及擦干。 陆伊冉怕他发现异样,忙转过身去,背向着他。 “今日我有些累,你晚上带循哥去看灯笼吧,他吵了一天了。”陆伊冉瓮声瓮气说道。 床榻一陷,谢词安不但没走,反而坐了下来,一手贴上陆伊冉的额头,担忧道:“可是身子不适?” 陆伊冉怕他又叫秦大夫过来,忙否认,“没有,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你就别来烦我了。” 见她一脸忧伤,又不愿说出来,谢词安哪还有心思出去游玩。 用过晚膳,把几人都打发出去,吩咐余亮和云喜带好循哥儿。 陆伊卓本不愿看这种热闹,可架不住七月和袅袅地唠叨。 谢词安待在陆伊冉房间一面翻看书籍,一面陪着陆伊冉。 她心中有气,一转身就看到谢词安一脸风轻云淡,气不打一处,想起两人的那晚,恨自己也恨谢词安。 又不能明说,心中憋着一口闷气,不发出来,又不甘心。 听到床榻上的动静声,谢词安以为她口渴了,倒一杯热茶端到陆伊冉面前。 想着自己为难困扰了一整日,再看谢词安吃得好,睡得好,还有心情扎灯笼,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陆伊冉第一次任性地把茶盏推翻在地。 “我叫你出去,你听不到吗,非要杵在这里做什么,我只想静一静。” “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我叫你离我远远的,为什么不听。” “我不要你补偿,不要你对我好,只要你远远地不行吗?” 当年那些让她过不去的坎,再一次被陆伊冉想起,一股脑地吼了出来。 陆伊冉忍不住哭出了声,“你要做你的大事,就放开我这个绊脚石。尚京的贵女你去选呀,环肥燕瘦任你这个大都督挑。” “为什么就抓住我不放,我不想回尚京,不想再与你们谢家的人有牵扯。” 说完如今,陆伊冉越想越委屈,又牵扯之前自己在侯府的遭遇。 “你在尚京城也算是能呼风唤雨的人,为什么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你知不知道,那日我有多痛。” “我好想你能来救救我们,可你人呢?不但没能护住她,到后来,还听信她们的,来如意宅问我的罪。” “我有什么罪,就因为我太过在意你的感受,怕你看不上我。” “每日上衙时,明明知道我在身后,也不回头看看我。府上的人知道你不在意我,人人都看我笑话。” “明明是你非要在书房要我,你才是真正的狐狸精,挨骂罚跪的永远是我。” “我真恨我自己,被你一副好看的皮囊迷住了眼,困住了心。” 谢词安见她哭得伤心,心疼难忍眼眶赤红。他紧紧抱住陆伊冉,也不多作解释。任凭她打,任凭她闹。 第169章 悔恨的泪水,顺着侧脸轮廓滑落到陆伊冉的头顶。 他又何尝不痛,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越说到最后,陆伊冉越是破罐子破摔起来。 “在丘河欺负我,知道我面儿薄,憋着坏点子次次让你得逞。我都说不要你了,天天缠着我不放。” “那晚谁要你救我,药死最好,就不会有这么多无穷无尽的麻烦。” 谢词安根本就不会明白,陆伊冉为何会扯出那晚的事。 也不会细想,只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错,知道她心中有苦,都是自己一手酿成的。 可要他彻底放手,犹如在他心头生生剜走一块血肉。 一日不见就使劲想,何况要一辈与陆伊冉断干净,他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新岁一过,他就开始担心,陆伊冉回青阳。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最好一日就是一辈子。 可看着陆伊冉,待在他身边这般痛苦,他又不得不开始妥协。 谢词安哽咽道:“冉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恨我自己明白得太晚了。你想怎样,都可以,我只想你好好地。” “你这般难过,我也不好受。” 发泄一通后,陆伊冉人也平静不少。 她推开谢词安,又躺了下去,有些后悔自己冲动。 发生的事又改变不了,他悔过又如何,两人的命运是注定的。 按自己的计划往前走就是,不能再停下脚步。 哭闹一场,也消耗了不少精力,她人困顿得不行,又睡了过去。 谢词安就坐在床榻边,握着陆伊冉的手,脑中不知在想些啥,痴痴地看着她,坐了一夜。 与此同时,陆伊卓与袅袅这边,昨晚出去看花灯,路遇一人,也发生了让人焦头烂额的事。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昨晚陆伊卓带着袅袅和七月, 三人正在街边猜花灯。 正起劲时,突然冒出个一直纠缠陆伊卓的林姑娘。 这姑娘一来就猜中几个,成了全场的焦点。 连陆伊卓都一改往日的态度, 对她刮目相看, 出声称赞她文武双全。 林姑娘有些拳脚功夫, 每日等在陆伊卓回来的路上,定要去与他切磋一二。 袅袅也是近日,七月嘴一秃噜,才知道的。 心中警铃大作,软绵的性子顿时变得暴躁起来。 她鉴别心机女的眼光比陆伊卓强多了, 当时就出言暗讽林姑娘跟踪她们。 陆伊卓是个榆木脑袋,以为人家只是单单与她们碰巧而已, 出言帮腔, 呵斥袅袅几句。 袅袅心中本来就有些自卑,又见陆伊卓当面维护那女子,伤心之余,当即气愤离开。 本以为她只是耍耍小性子, 自己回了惠康坊。谁知,次日一早, 木香院的丫头葵儿才发现袅袅一整晚都没回府。 这时她才着急忙慌,来伊冉苑找陆伊冉。 今日上衙,刚好在院中碰到去上早朝的谢词安。 见葵儿一副慌张样,就往院中跑,怕她吵醒陆伊冉。 谢词安呵斥一声, 葵儿才说明情况。 他要急着上早朝, 便让余亮带人去附近周围寻找。 陆伊卓听到这个情况后,也没去武馆, 和七月一起出去找人。 陆伊冉睡醒后,听方嬷嬷提起,才知此事。 她忙起身,带上府里的所有丫头婆子,去平时袅袅出入,或者可能去的地方通通找一遍。 依然没有一点踪迹。 余亮到糕点铺也去看过,甚至派人到码头打探,结果也是没有一点收获。 陆伊冉又让去人京兆伊,看是否有人报官。 回来的人,带的消息也是一样。 陆伊冉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这里袅袅又出了事。 焦头烂额之时,她把陆伊卓叫过来就是一顿训斥,“我问你,你对袅袅究竟是什么心思?昨日对她说了什么?她若出了什么事,你,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陆伊卓一言不发,半天才委屈回道:“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语气稍微重了些,她就受不了了。我对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是你硬要把她塞给我。” 陆伊冉神色滞住,脸色苍白,和她早些猜测的一样。犹豫问道:“那你对谁有男女之情,难道是坊院的林姑娘。” “不是她。”陆伊卓气急败坏,倏地起身,想要离开。 陆伊冉下意识问道:“那是谁?” “姐,你别问了。” 到最后,陆伊卓竟然红了眼眶。 陆伊冉有些束手无策了,她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团糟。却要介入自己弟弟的生活,心中愈发自责。 当初她就因为想救袅袅,见袅袅对自己弟弟也有那种心思,就起了撮合之意。 可来了尚京大半年,陆伊卓从未在自己面前,表明他对袅袅有那种心思。 如果强逼在一起,只会害了两人。 就如同她自己,全凭一人的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一辈子那么长,感情又不能勉强,尤其像陆伊卓的牛性子。 陆伊冉看他也有些内疚,一味地指责他也解决不了问题,语气稍缓说道, 第170章 “卓儿,是姐姐不对,你的婚事姐姐也做不了主。我们找到袅袅后,如果她愿意,我们刚好一起回青阳。” “你与袅袅清清白白,到时你想娶谁,我让爹娘去提亲,我们不入宫可好?” “你还有别的出路,姐姐回去给你开个武馆。你现在武艺精进不少,定会有学生上门与你学艺。” 陆伊卓本要坐下的身子,又倏忽起身,大声道:“姐姐,我原以为,你和爹娘不一样。没想到你和她们是一样的。” “我再说一遍,我来尚京这么坚持,不是与你们赌气,我一定要进宫入选侍卫,谁都改变不了这个决定。”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陆伊冉的屋子。 就连循哥儿喊他 ,他都不理。 到处找了都没人,陆伊冉也是一筹莫展。 方嬷嬷知道她此时有身孕不能急躁,前前后后安抚一通。 为了肚子的孩子,陆伊冉草草用了几口膳食,又带人继续去找。 正无头苍蝇到处瞎找时,余亮却把人带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表姐江锦萍。 原来昨晚,袅袅无地可去,就搭着一户人家的马车,去了城外江锦萍家。 人回来了平安无事,陆伊冉才暗松一口气。 江锦萍今日来给铃铛换药,余亮把袅袅送回后,又带着江锦萍去了城外军营。 陆伊冉心中过意不去,给云喜使了个眼色。 云喜脸上一红,从厨房中拿出两张春饼塞给余亮。 这一塞,余亮浑身有劲腿也不软了,咧嘴一笑,想找云喜再说两句。 可看到院门口的陆伊冉,又只好作罢。 屋中没有旁人后,陆伊冉拉过袅袅,决定和她好好说说。 “伊冉姐姐,我昨日冲动了,让你们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袅袅紧紧抱住陆伊冉,她在尚京没有亲人,陆伊冉对她事事关照。 冷静下来后,才知自己给陆伊冉添了多大的麻烦。 “无妨的,人没事就好。” “冉冉,汪家出了命案后,也算落败了。没人再强逼你了,姐姐要回青阳了,你可愿和我一起回去。” 袅袅急了,紧紧抓住陆伊冉,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伊冉姐姐,你们别不要我。” 自从她娘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人像陆伊冉那样对她好过。 她想嫁给陆伊卓,一半的原因,是想多一个对她好的亲人。 “傻丫头,自从我让人送你来尚京那刻,我就把你当外人,怎会不要你了。” “卓儿他老惹你生气,你做我的妹妹可好?你以后就是我们陆家的二姑娘,再也没人欺负你了。姐姐给你找个,心疼你,不让你生气的郎君。” “到时我依然会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你不想认你爹爹,陆家就是你的第二个家。” 袅袅哽咽不止,连忙打断陆伊冉,“不,不,姐姐我这辈子除了陆伊卓谁也不嫁。” “我知道,他心中有别人,我愿意等他,他对我不是没有一点感情。” 陆伊冉喟叹一声,她心疼袅袅,柔声劝解道:“袅袅,既然你知道了,为何不放手,或许他更适合做你兄长。” “兄长是嫂子的,只有夫君才是自己的。我知道我贪心,可我不想把他让给别人。” “我继母不给我饭吃时,只有他偷偷给我买饼。夏日太阳毒辣,我有洗不完的衣衫,是他为我挡住烈日,帮我晾晒。我继母拿鞭子抽我时,也只有他给我挡鞭子。” “除非,我看他亲自娶别人,不然我不会放手的,姐姐你不要劝我了。” “他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陪他。” 陆伊卓立在院中,清清楚楚听到屋内两人的说话声。 心中不是没有感动,原来义无反顾支持自己的不是家人,而是被他常常忽视的袅袅。 陆伊冉劝不了两人,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一个跟着南墙走。 心中苦涩,决定不再管两人的纠葛。 * 清悦殿中。 安贵妃正在与九皇子用晚膳。 他也不挑食,安贵妃给他夹什么菜,他就用什么。 见自己面前的碗盏都快堆成了山,赵元启心中感动,挪过安贵妃面前的碗盏,为她盛满一碗参汤。 “母妃,你也用。每日除了照顾儿臣,还要操心皇姐婚嫁的事,母妃你都瘦了。” 安贵妃心中欢喜,短短半年时间,自己儿子成长了不少。 不再是往日的书呆子了,也知道关心身边的事和人。 “母妃不饿,看着我儿吃得香,身子也长了不少,母妃比吃山珍海味还高兴。” 九皇子近日身高长了不少,都快到安贵妃耳旁。 安贵妃一脸笑意,轻轻抚上赵元启的头顶。 “有母妃陪着,孩儿也是吃什么都香。” 安贵妃轻轻戳了戳九皇子的额头,怜爱说道:“会贫嘴了。” “呵呵,皇姐教得好。” 母子俩玩笑一番,气氛和谐,就连殿中的宫人们,都感到温馨。 晚膳后,赵元启带着小宁子去文渊阁找书。 他们刚出厢房,连秀就走了进来。 她走近安贵妃轻声道:“娘娘,锦淑仪在西厢房等着你,娘娘见还是不见。” 第171章 “不见,让她回去吧,这个麻烦我惹不起。” “是,奴婢现在就去回绝。” * 陆伊待在府上觉得压抑,就想出来透口气。府上的车夫以为她要去铺子,正往御街去时,她却让车夫掉头,去云山寺旁的姻缘桥。 听得云喜也是一愣。 一到此处,一群小姑娘围着她转。 云喜拿出糖果,一人一颗分给她们,对于这些小姑娘们来说,这比过新岁还让她们高兴。 孩子的爹娘,以为陆伊冉是来收养的,她却只是说来看看她们。 这些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们,她们还不懂得离别,更不懂得自己被人挑来挑去,无力掌控的命运。 看着她们无忧无虑地踢毽子,翻花绳。 感觉自己也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她是最快乐的,有爹娘疼,也不懂得人生的烦恼。 “夫人,你上次来过的,我识得你,不过我不会告诉她们的。” 一个长相清秀瘦小的小姑娘,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破旧。 她一双大而黑的眼睛,小心翼翼看向陆伊冉,机灵又乖巧。 她这一说,云喜也认出了她,屈膝蹲在她身前问道:“上次给你爹娘银子了,今日为何还要来此处?” “是我自己来的,我想找一户好人家,把自己送给别人。我祖母说,我弟弟有用,姑娘家就是赔钱货,我不想让爹娘赔银子。” 小姑娘好似做了错事,低着头,继续解释,“我被领走了,家中多一个人的口粮出来,我姑奶奶就不会饿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陆伊冉听得心中一酸,不是滋味,悄悄把一个鼓鼓的荷包递到小姑娘手上,说道:“你祖母说得不对,姑娘家很有用,而且大有用处。” 小姑娘拿到荷包,眼睛一亮,藏进自己袖口。 两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周围的人,云喜又怕像上次那样围过来,忙让陆伊冉离开。 上了马车,陆伊冉撩帘一看,那小姑娘机灵得很,已退出人群往家赶。 看着那个丫头懂事的样子,陆伊冉也是意难平。以她的微薄之力只能帮一人,又不能解决根源问题。 如果这些小姑娘,能学一门手艺,和识字。她们有了用处,家人应当就不会,随意让人把她们领走了吧。 就像袅袅,缺少了爹娘的疼爱,如果她从小会识字有手艺,对别人的期待就没那么强烈,没了别人的依靠,同样也可以活得很好。 突然陆伊冉在心中,做了一个大胆地决定。 她们离开姻缘桥并没回府,而是去了公主府。 长公主内心很感谢,陆伊冉让惟阳郡主变了很多,对她周到又热情。 “不知夫人,今日来找本宫有何事?” 陆伊冉鼓起勇气,说道:“公主,妾身今日冒昧前来,的确有个不情之请,” “妾身多谢公主关照,马场每月都要三成的商股。如今妾身想把这三成商股换成别的,不知可否?” 长公主见识过她的生意的头脑,一时也起了兴趣,以为又要提什么新奇的生意经,忙问:“你想换什么。” “不知公主可知,云山寺的姻缘桥。”陆伊冉淡淡一笑,问道。 长公主神色一怔,遂答道:“你是说领童养媳那个地方。” “是的,妾身想用一年三千两银子的商股,换成她们到你的女子学堂。” “她们不需学什么六艺,只需要学会识字和刺绣即可。” 长公主的女子学堂,刚刚兴起两年。大多都是富贵官宦人家的姑娘们,出身低微的都没资格入她的学堂。 陆伊冉这般冒昧要平民的孩子,进她的学堂。 长公主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些迟疑。 “公主,你就当做做好事吧,这些女童,虽然出身贫寒,可她们定会比别人更加努力。” “同是女子,妾身只想尽一点微薄之力,但对她们来说,却能改变命运。” 长公主本没急着答应,只说考虑。 陆伊冉却不想放过,她想在自己离开青阳前,想做好这件事。 “如果三千两不够,妾身愿意每年,再多给你两千两如何?” “还请公主三思,给她们一个机会。” 说罢,陆伊冉起身屈膝跪在长公主身前。 长公主一把拉起陆伊冉,惊讶道:“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起身。” 恰巧,这时惟阳郡主也走了进来。 还以为是自己母亲欺负陆伊冉,当时就想护仔似的瞪向自己母亲。 听陆伊冉解释后,当场表态支持。 声称自己也愿意出这银子。 长公主被自己女儿缠得无奈,说晚上和他夫君商量一番再答复。 她都答应了,淮阴侯那边更好说话。 陆伊冉和惟阳郡主高兴得紧紧抱一团。 看得长公主摇头叹气。 陆伊冉一出公主府,马车刚刚驶出坊院,就见一辆马车跟在她们后面,出了官道后,那马车直接把她们逼停在路边。 随后,那人撩开纱帘,露出一脸狐狸的笑容。他彬彬有礼道:“陆娘子,好久不见。” 第84章 第八十六章截胡 陆伊冉转身一看, 就见关韶一脸笑意立于自己身后。 第172章 “陆娘子,你让关某我实在好找。” 关韶往陆伊冉身边靠近了几步,云喜忙拦住他。 “游掌柜, 还请你止步。” “我不姓游, 我姓关, 今日我就坦白地向陆娘子介绍一下自己。” “鄙人来自西楚关家,今年二十有三,有妾还无妻。” 生意上的事一字不提,关韶此时的口气,像极了保媒的媒婆, 听到陆伊冉和云喜都是一愣。 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两人也更加谨慎起来。 如果说在青阳的某个街衢碰到,还有可能是巧遇, 可他人都到了尚京, 还把人堵在路上。 陆伊冉也不想再猜,冷声道:“关掌柜也算是谦谦君子,这般大费周折把妾身赌在路边,实在不像你往日优雅的作风。” “如果是生意上的事, 正大光明去府上找妾身,妾身自会好生招待, 何必做得这般出格。” 关韶把手上的玳瑁折扇一扇,苦恼道:“没办法,他把你藏得太好了。我找了几个月,才终于能见到你的人。” 陆伊冉怔住,心想难道他说的是谢词安。 那为何, 谢词安从没告诉过关韶找过自己。 “在青阳, 陆娘子昏迷时,你父亲他们曾答应过我的条件, 却迟迟不兑现,我只有不辞辛劳,找到尚京来。” 陆伊冉心中一咯噔,暗道原来她上次能得救,果然没有她们说得那样简单。 半信半疑间,陆伊冉犹豫问道:“关掌柜,不妨把事情说清楚。” “上次你的命,是用我手上的月知草救的,我的条件就是,要娶你为我正妻。” “当时谢侯爷也在场。你父亲拿了我的药,不但没有兑现承诺,到后来,连你的人我都找不到了。” 陆伊冉不敢置信地看向关韶,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命是关韶救回来的。 而且条件还是如此荒唐。 “关掌柜想要什么样的妻子没有,何必拿我这个已成了婚的妇人打趣。” 关韶一脸严肃,正色道:“如果只是为了打趣,关某我何须追这么远。” “关某后院,急需要一位陆娘子这样的后宅主人。既不会拈酸吃醋,更不会管自己夫君的后院事,在生意上还能助我一臂之力。” “陆娘子嫁我,可以自由出府,你陆家的生意我也不管,如果你愿意帮我打理生意,条件可以随意提,只要合理,关某绝不会推辞。” 刚刚还一脸讶异的陆伊冉,突然灵台开窍,她微微一笑。想也没想心中已做了决定。 她与谢词安已和离,这正是可以脱离他的好办法。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也没人再说东说西。 自己爹娘也不会难堪,到了西楚,新帝登基时,她也可以把陆家人都接到西楚。 有关家这层关系,皇后的手也伸不了这么远。 老天在她迷茫无助时,再一次又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但她也不能让关韶看出自己的困境,以免日后成为他拿捏自己的把柄,先假意推脱,再试探一番。 “关掌柜,没有糊涂吧。我可是已成婚的妇人,当不了你的正妻。” “你能同意,过得了你长辈哪一关吗?” 关韶桃花眼一眨,爽朗笑道:“我说当的就当的,你的条件正合我祖父和祖母的意。” 眼看陆伊冉依然不表态,关韶趁势再添一把火,“你与谢侯爷的关系,能好到哪里去。不然回尚京了,为何不回侯府。不就是不想与谢家的人有牵扯吗。” “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困在尚京一辈子,和我回西楚去看看,我们金陵的风光宜人,地域辽阔,不比尚京差。” 关韶急于娶自己,定不会像他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背后一定还有别的阴谋。 求财,西楚关家她早就听过,富可敌国,她手上那点财,入不了关家的眼。 如果说关韶贪图她的容貌,她就更不信了,阿依娜那样的尤物,都拴不住他的心。 岂会费尽心思,跑这么远来,找她这个已生育过孩子的妇人。 两人相互利用,利益关系,她也不是去与他真心过日子的,也不想深究。关韶给了他这个机会,她紧紧抓住就是。 “没想到关掌柜,不仅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在后院比女人还了解女人,不愧是在妾室堆里成长起来的男人。” “哈哈哈,果真是有趣的女子,和陆娘子说话,就是让人开心,这辈子……” 陆伊冉趁热打铁抢过主动权,“别说得太早,想要与我这辈子有关联,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好,你说。” 陆伊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小腹,心中越发坚定这个决定。 “既然关掌柜这么坦诚,那我也就没必要再遮掩,我可以答应你去西楚。你的事我一概不管,但同样,我的事你也不能过问如何?” “放心不会影响你关家的生意和名声。” “好,陆娘子这么聪慧,做事自然有分寸。” 陆伊冉见关韶并没为难自己,继续说道:“繁文缛节直接带过,我的嫁妆一年后,才能运到西楚,重要的陪嫁我会随身带着。” 第173章 关韶不缺钱,这些钱财之物他也不在意,当然不会计较。 两人就这样草率地,定下了自己的婚事。 谢词安撤了陆伊冉身边的暗卫,自己墙角被撬前妻被截胡一事,他自然不知情。 那晚陆伊冉发泄一通后,他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靠近她,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就行。 近了谢词安怕陆伊冉烦他,远了他又怕,陆伊冉彻底离开他的视线,他不放心也舍不下。 过两日谢词安又将去丘河,这段时日他尽量不去惹陆伊冉,就怕她一气之下,执意回青阳。 自己不在尚京,就怕她闹起来,别人拦不住。 他趁这几日,把急重的公务处理好,再吩咐下去,晚膳也将就在衙门用。 快到亥时,童飞风尘仆仆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疲惫。 “侯爷,属下失职了,让那人跑了。”童飞屈膝跪在谢词安身前,一脸愧意。 谢词安手一抬,淡声道:“起来吧,无须自责,你已经尽力了,他的功夫本就深不可测。” 正月初一皇家祭祖,谢词安的人发现,有人一直尾随在御林军身后。 起初,谢词安以为他又是秦王的人,后来仔细一打探。 才知,他想要接近的是皇后的凤辇。 听人回禀后,谢词安大致已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去年他派人深夜围剿如烟阁时,就怀疑,他不会轻易被杀。 此人正是如烟阁的阁主祝北尘,他本是谢词安父亲手下的副将,从小就跟着他父亲谢庭轩。 后来因为对谢词微有了不轨之心,被他父亲赶出军营。 谢词安再见他时,他已是如烟阁的阁主,私下与谢词微一直有来往。 正月十五那晚,祝北尘不死心,晚上又趁机靠近华阳宫。 发现有人跟踪后,连夜逃出尚京。 “侯爷,如果他再溜进尚京,被御林军的人抓住,只怕对娘娘不利。” 谢词安放下手上批阅的公务,沉思一瞬,说道:“此人不会如此莽撞,只怕近段时日不会再进京。华阳宫有我的人,到时他们在空中,做损坏谢家的事,是没命再出皇宫。” “过两日我又要去丘河,他应当会趁此再入宫中。不要打草惊蛇,尽量拖到我回来处理。” 而后,谢词安神色凝重交代:“切记一点,不要让他靠近惠康坊。” “是,属下此次不会再让侯爷失望了。” 陆伊冉已在他手上出了两次事,童飞心中愧疚,只能暗暗发誓当好差。 华阳宫内。 谢词微自从上次接到祝北尘的消息后,就一直未见到他的人。 心中高兴他还活着的同时,也担心他为何迟迟不来找自己。 她与祝北尘在宫外幽会的地方,就在她流萤坊的铺子后院,也去过几次,就是不见他的人。 这几晚,她也彻夜难眠,等到天亮,都未见他的踪影。 谢词微与祝北尘青梅竹马,从小两人就互生情意,无奈身份悬殊。 当年两人被谢词微的父亲拆散后,祝北尘含恨之下就入了如烟阁。 等他凭自己的能力坐上如烟阁的阁主,再找到谢词微时,她已是大齐的皇后,并为皇上已诞下六皇子赵元哲。 祝北尘本以为,此生两人再难续情缘想彻底放手,如烟阁却接到刺杀皇上的任务。 他再次与谢词微重逢,两人旧情复燃,这些年两人一直保持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 谢词微进宫后,在权势和利益的驱使下,争强好胜野心勃勃,心中纯粹的东西几乎全无。 除了对自己儿子,还有一人就是祝北尘。 这些年她的每一次暗杀用的都是祝北尘的人,甚至自己培养的暗卫,也是祝北尘帮他挑选的。 在宫中被皇上冷落的日子,她也没亏待自己,与祝北尘就在宫外幽会。 “娘娘,已经三更天了,你快歇息吧。” “方情,明日我们再出宫看看,他说不定出了什么意外。” 谢词微一脸忧心,也不顾连日频频出宫,惹人怀疑。 “娘娘,人人盯着华阳宫,我们连着数日出宫,被人抓住把柄可如何是好。” 方情的话,让谢词微恢复些理智。 她急于想见到祝北尘不全是为了私情,她手上现在没有可用的人,祝北尘在这个时候归来,正好可以一解她的燃眉之急。 这半月来,孝正帝让九皇子去奉天殿听政,谢词微早就动了杀心,只是苦于手上没有可用之人。 否则,只怕她早动手了。 她如今就想,让皇上早一些下诏废太子,诏立赵元哲为太子。 一件事没解决,另一件事又冒了出来。 谢词锦竟然怀了身孕,已有六个月。她瞒着所有人,不是昨日的一次意外。 她至今都蒙在鼓里。 进宫时,谢词微就警告过她,瑞王的大业没成之前,谢家入宫的姑娘,都不能有子嗣。 谁知,谢词锦竟骗了她。 谢词微怎能,让她的孩子留在世上,她与谢词安已有了矛盾, 就怕自己二弟弃自己皇儿,而选择谢词锦肚里的孩子。 第174章 同样都是谢家的女子,无论扶持谁,谢家的名声和地位都撼动不了半分。 听说,昨日她竟然还去过清悦殿,试图搭上安贵妃,背叛自己 谢词微现在,对谢词锦也起了杀心。 她答应谢词锦入宫,是想让利用谢词锦的美貌,来夺安贵妃的宠,现在倒好,宠没分半点,还给她添了这么大个堵。 * 亥时,谢词安回府时,意外的是陆伊冉特意为他留了灯。 理智让自己离开,可腿却不答应,抑制不住冲动迈步跨了进去。 陆伊冉抬头一看,随即放下手上为循哥儿缝制的衣袍,柔柔一笑,“侯爷,你回来了,可用过晚膳了。” 今日破天荒对他笑颜以对,谢词安一愣,突然有些心慌,回道,“用过了,” 说好好远离陆伊冉,一看到她的人就挪不动步子,见不得她劳累,再大的决心也是白搭。 “晚上伤眼睛,别缝了。” 谢词安本来坐在床榻对边,陆伊冉身上好似有根无形的钩子,总能轻易地把他给钩过去。 趁看床榻里面的循哥儿,又坐到了陆伊冉身边。 “特意等我,可是有何事?” 陆伊冉笑容一窒,目光盈盈,轻声问道:“侯爷,我就想再问问,上次中毒,真的是安军医救的我吗?” 听她冷不丁问这一处,谢词安神色一顿,有些心虚,却面不改色说道:“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安子瑜的医术,那日铃铛就是最好的例子。” 陆伊冉心中冷笑,决定不说破,成全他这点体面。随后,又继续问道:“那,侯爷何时去丘河?” 谢词安以为她又要提回青阳的事,沉默半晌,谎称还有公务没办完,不确定日子。 见他推脱不回,陆伊冉也没再坚持。 谢词安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谁知,陆伊冉又向他提出了另一个要求,“侯爷,我想问你要两人。” “何人?” “碧霞和如风。”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弃他而去 谢词安半天不答, 一脸疑惑看向陆伊冉。 知道他多疑,为了打消他的顾虑,陆伊冉主动解释:“上次你去丘河发生了那样的事, 我也怕了。就想留两人在身边心中踏实, 这样也不用担心。” 谢词安依然不愿松口, “放心,就算我人不在尚京,你也不会有事。” 两人一板一眼的,你问我答,只会让谢词安更加谨慎。 陆伊冉不得不耍起小性子, 娇嗔道:“你答应我的,只要我高兴, 什么事都依我。我出府巡铺子, 让童飞一个男子跟在我身边,多有不方便,你就把两人给我吧。” 见她难道露出女儿家的娇憨样,柔软俏皮的样子, 看得谢词安心中柔软,周身激起一阵暖流。疑惑也随之消失。 他拉过陆伊冉小巧的双手, 紧紧攥着自己手中,又不舍放开。移到自己嘴边,低头吻了吻。一脸柔色缓声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有事求他,陆伊冉也只好由着他。 “那你把她们的卖身契给我, 我才相信。不然我的一举一动, 又变成了你桌案上的一叠信报,没有一点秘密。” 谢词安哪知她的小心思, 看她兴致高涨,愿意在自己面前提要求,当即就答应下来。 童飞第二日就把碧霞和如风的卖身契,给了陆伊冉。 三日后,谢词安离开尚京。 临走那晚他回府时,陆伊冉早已熄灯歇息。谢词安也不想去打扰她。只在她的厢房外,徘徊了一阵后离开。 早上走时,想到半月见不到她,心中不舍。还是厚着脸皮,踏进了陆伊冉的房里。 看到母子俩香甜的睡颜时,心中满足踏实。 谢词安弯下身子,低头吻了吻母子俩的额头。又碰了碰陆伊冉的嘴角,对她悄声道:“在家等我回来。” 陆伊冉在谢词安转身那一刻,也睁开了双眼,泪水漫过眼眶。 像是解脱,也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喃喃道:“谢词安,我不会再等你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答应过关韶,十日后就随他离开尚京,去金陵。 这一次,她不得不丢下循哥儿。 等她到西楚金陵站稳了脚,再来接他。 这是一步险棋,走好了可以摆脱她的一切困境,如果是个圈套,大不了她涉险一次, 没人会理解她孤注一掷,另寻去处。 她这几日,不停不休,为循哥儿赶制了两套夏衫和冬袍。 害怕一年后,循哥儿会忘了她。 至少在他穿衣衫时,方嬷嬷和阿圆总会提一句,这是你娘亲缝的。 衣衫也不用特意收拾,之前准备回青阳,就已经收拾好了。 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目前只有云喜知道实情。 屋中就剩下云喜时,陆伊冉把她叫到身边,语重心长道:“此次,我一人前去,你们三人都留在尚京照顾好哥儿。” 云喜小声哽咽道:“不,奴婢要陪着姑娘,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奴婢从没与姑娘分开过,我们也不能分开。” “你留在尚京照顾哥儿也是一样,不必执着,我已做了决定。” 第175章 “姑娘,奴婢如何不知你的打算。你怕那边有危险,不想让我们涉嫌。你对我们的心意,奴婢如果不明白,和那没有感情的木头有何区别。” “你让阿圆和嬷嬷留下吧,无论如何你不能丢下我,身边没有自己人,做事难上加难。” “如果你去那边出了……,奴婢还能独活吗?不说老爷会如何罚我,就是侯爷,只怕都不会放过我。” 说到动情处,主仆两人眼眶微红。她说得不假,云喜一直照顾陆伊冉的起居。也是她的心腹之人。 陆伊冉有什么事,瞒得过阿圆和方嬷嬷,就是不会瞒着云喜。 以谢词安的手段,不能对她如何,是不会轻易放过云喜的。 “好,我带上你就是。我们一起长大,你和阿圆早已是我的姐妹。阿圆的性子不适合尔虞我诈的环境。你的确能帮我良多,是福是祸我们一起闯。” 碧霞和如风毕竟是谢词安的人,短时间是不能交心的。 离开的前一日,陆伊冉陪着循哥儿在院中,玩了一整日。目光紧紧跟着自己儿子小小的身子,强颜欢笑逗着他。 “娘,我们明日去铃铛姐姐家好不好?” 陆伊冉把循哥儿抱到怀里,目光慈爱,歪头亲上他的小脸,轻声哽噎道:“如果明日你找不到娘亲,娘亲定是有事出府了,你就乖乖在家等……娘亲。” “下雪的时候,娘就回来接你。你要乖乖用膳,乖乖听姑姑和嬷嬷的话,知道吗?” 循哥儿眨着一双单纯清澈的眼睛,愣愣看着陆伊冉。 他才三岁,陆伊冉一句话还没说话,他就忘了前一句说的内容。不懂离别,更不明白她娘亲眼中的哀伤。 只记住了自己娘有事要出府,不带自己,执着说道:“循哥找不到娘亲,想哭。” “那你……替娘,好好哄哄他可好?”陆伊冉下巴轻靠在循哥儿头顶,早已泪流满面。 “好。” 傍晚时分,云喜收到关韶的私信。 主仆两人早已收拾好了行李。 晚上碧霞和如风才完成手上的任务,出现在伊冉苑。 次日,天空刚露出一抹鱼肚白,陆伊冉穿戴好衣裙准备出发。 眼中不舍又看向床榻上的循哥儿,云喜在一旁提醒该走了,她才硬下心肠,收回目光大步出了闺房。 阿圆和嬷嬷都以为,她们只是去云山寺烧香拜佛,也只是简单地交代两句, 阿圆把手炉递给陆伊冉时,还抱怨每次出门总带云喜。 方嬷嬷又贴心为陆伊冉备好了路上吃的糕点。 云喜昨晚就悄悄把行李搬上了马车,两人也没发现异样。 无论她们说什么,陆伊冉都不作答,怕一出口就露出破绽。 童飞就在马车边,他见碧霞和如风跟上马车,才转身回府。 上了马车后,陆伊冉隔着纱帘对两人交代,定要照顾好哥儿。 听得方嬷嬷一愣。 平时陆伊冉出门,从不会特意说这一句。 碧霞和如风,在车上也是一脸不解,只去个云山寺为何要带这么多行李。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云山寺脚下。 关韶也早已等候多时,他彬彬有礼向陆伊冉施礼。 陆伊冉也没与他多言,神色坚定道:“关掌柜出发吧。”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看向姻缘桥的方向,脸上欣然一笑。 长公主已答应让那些小姑娘们入学,把三千两银子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听说教她们识字的不是别人,正是惟阳郡主。 想到此,陆伊冉有些好奇,惟阳郡主做女先生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尚京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她数不过来。 只是自己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陆伊冉放下纱帘,脸上也没有了刚刚的温柔和轻松。 这时碧霞才发现了不对,她身边的如风昏昏欲睡,撩帘一看,从府上出来的马夫,也歪在一边。 关韶的人把那马夫抬到一边,换成另一位稍年轻的小厮,坐了上去。 马车缓缓驶向官道,后面关韶的马车也紧跟在后面。 “夫人这是要去何处?侯爷可知道,还有你给如风吃了什么。” 陆伊冉一脸镇定,平静看向碧霞,随即从身边的箱笼中,拿出两张卖身契。 开口说道:“你如今是我的人了,谢侯爷把你给了我,我就是你的主子。” “我与谢侯爷早就和离,如今我要去西楚另嫁旁人,你和如风以后只能听命于我。” 碧霞一脸震惊反驳道:“不可能,侯爷只让我好好保护你,并未……” 她一脸震惊,看向陆伊冉和云喜,喃喃出声:“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的。” 陆伊冉掷地有声,“是,我早就安排好了。我们的行踪你不可泄露给谢词安,否则如风就永远别想拿到解药。” “夫人这是为何?侯爷把你看得……” “够了,以后别在关掌柜面前提谢词安了。此去西楚一切迷茫,我和云喜还要拜托你二人,只要你们能好好帮扶我,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上了这趟车,碧霞也只能认命,谢词安的命令她不敢忘,如风的安危她也要顾及。 第176章 只能咬牙接下这个任务。 * 丘河军营 谢词安到达丘河五六日后,始终没有收到陆伊冉母子俩的消息。 他心中牵挂,总会时不时地想起。 临走之前特意嘱托过童飞,府上有要紧事,可以用飞鸽传书给他。 此刻他身边的赵元哲,又来找他切磋武艺,这次倒是他没了兴趣。 “舅舅,你回尚京这一月多,我日日练习。就想过了你这三十招,好早些回京。” “你倒好,一招都不愿接。还有九儿也是,给我写的信,不多不少,刚好八十个字。往日三页不止,不过我也不怪她,她如今当了女先生,我真替她高兴。” 赵元哲开口闭口‘九儿’,一面抱怨,一面饮着热茶。 谢词安被他吵得脑仁疼。 “我就知道我的九儿心最好了,教的还是平民的孩子。” 这下谢词安有点听不下去了,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夫人的主意,要说心好,那也是他的夫人心最好。 想出声反驳赵元哲两句,又觉得自己有失稳重,何必同他这个半大的少年争论。 他的冉冉好,他知道就行,不必宣于口告诉别人。 谢词安嘴角微扬,心情也雀跃起来。 那日长公主找到他,说他夫人请愿,让那些姻缘桥的女童,去她的女学堂读书识字。 长公主怕引起那些名门望族们的不满,特意想征询一下谢词安的意见。 他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欣慰。 很多人都同情,那些被爹娘不重视的小姑娘们,只有他的夫人敢于突破第一步。 把她们引荐到长公主的女子学堂。 当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有他皇室司出面,在尚京城也没人敢造次。 并承诺这些费用,由他一人承担。 想到这些与陆伊冉有关的事,他心中又多了一丝温暖和慰藉。 只是赵元哲,只顾着念叨他的王妃,有些打扰谢词安处理公务了。 谢词安捏了捏他的眉心,淡声道:“殿下,臣还有要事要处理,你实在想找人切磋,去找孙宜吧。” “那不行,我接他三十招,他有不会放我回京……” 谢词安实在受不了他的磨缠,淡声道:“殿下,此次就随臣回尚京吧。” “舅舅你说得是真的。”赵元哲像是被哲了一口似的,跳了起来确认。 看到一脸笑意,心思良善,与自己母亲的品性天差地别,忍不住唏嘘。 又想到自己长姐做的荒唐事,心下对赵元哲更加怜惜。 眼看赵元哲的半只脚已踏出大帐,谢词安轻声唤道:“殿下……” “舅舅还有何事?”赵云哲转身询问。 “无事,去吧。”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 书案上的谍报全是公务,有尚京的,有陈州的,有池州的,有汝阳的,都是汇报军营状况, 就是没有等来他想看的。 与将士们巡逻完后,余亮终于收到他等待许久的书信。 陆伊冉熟悉的字迹出现在他眼前。 他像一个怀春的少年,脸上尽是说不出柔情和欣喜。 小心翼翼拆开,信中却是陆伊冉弃他而去,决绝另嫁的决定。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考验 谢词安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天塌了, 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总会有一天会让陆伊冉回心转意。 谁知,她却以这种方式决绝地离去。 竟然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 谢词安心口好似被剜了一大块, 痛得他整个人, 无力地滑进圈椅里。 心口的痛意啃噬着他最后一点清醒的理智。 突然, 他像疯了一般冲出军营。 “给我备马,我要回尚京。” 余亮连忙跟了出来,问道:“侯爷,究竟发生了何事?官船要半月后才会来接我们,这黑灯瞎火地到底要去哪里?” 两人的说话声, 也惊醒了旁边的赵元哲和他的副将孙宜。 谢词安看到,越来越多的将士们出了军营, 慌张地向他围拢过来。 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莽撞, 他顿时清醒过来,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因为自己一人,扰乱军心制造恐慌。 让余亮驱散众人, 自己又回了军账。 躁动不安的军营,才恢复平静。 谢词安一整夜就倚靠在圈椅里, 整个人毫无生气,目光无神不出一声。 余亮知道尚京定是出了事,也不敢出声询问,就陪着谢词安一坐到天亮。 “侯爷,不管发生了何事?身子要紧, 你不为自己考虑, 也得哥儿考虑。” 听到余亮提循哥儿,谢词安眼中又有了几分鲜活, 陆伊冉信中说,循哥儿先留在尚京。 一年后回来接他。 想到循儿一人在尚京,身边既没爹又没娘,定会伤心,他心中更痛。 脑中也清醒不少,现在还不是他难过的时候。就算为了循儿,他也不能放弃陆伊冉。 谢词安调整自己的情绪,艰难开口:“给林源传信,要他派人去西楚金陵关家。联络上碧霞和如风,保护好夫人的安危。” “还有备我的私人客船,回尚京,即刻。” 第177章 余亮不敢有片刻怠慢,转身就去办。 在信里,陆伊冉只说她要嫁给别人,谢词安就猜到那人应当就是关韶。 关韶的人跟踪他和童飞多次,是他掉以轻心了。以为只要让陆伊冉少露面,关韶的人就找不到她。 他以为只要拖到明年,陆佩显调回尚京,关韶就再也找不到陆伊冉了。 这些都是他提前计划好的, 还是他太过自信了,无论对事,还是对人。 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殊不知,从他手中偷偷溜走的,恰好是他用心守护的爱妻。 那几日,谢词安撤回了陆伊冉身边暗卫,却让关韶钻了空子。 他就算直接去西楚把陆伊冉带回尚京,也依然收不回她的心。 谢词安记得在青阳时,陆伊冉有一日问过他,如果自己长姐要杀害九皇子和安贵妃,他会如何做。 那时他是逃避的,因为他心中早已选择了扶持六皇子赵元哲。 可经过了这么多事,他的决心也开始慢慢动摇,只是迟迟没有表明而已。 这一次,他想为了陆伊冉,也为了他自己的幸福,更为了大齐的稳定,决定把家族利益放在身后一回。 他现在早已能掌控平衡朝中势力,又有何畏惧的。 * 从尚京出发,经过二十多日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西楚的都城金陵。 一路上陆伊冉吃得好,穿得好,只是到了夜深人静时,身边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子,思念疯涨。 到了晚上,才敢正视自己的疲倦迷茫,白日,又成了那个一脸坚定,能与关韶侃侃而谈的陆娘子。 马车直径驶进关家大宅。 前两日,关老太爷和关老太太就接到了关韶的书信。 陆伊冉被关韶安置在,一个叫青莲阁的正院。 一路上,云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人看出陆伊冉怀了身孕。 路上一月,陆伊冉的小腹处,肉眼可见的微微隆起。 为了不让怀疑,陆伊冉让云喜在自己的肚子上颤了一圈又一圈。 云喜既心疼,又无奈。 包括碧霞和如风没看出一点破绽。 两人对陆伊冉的怨言已达到顶点,可又不敢明说。 毕竟保护好她的安危,是她们的首要任务。 “来了西楚,你们便和云喜一样是我房中的丫头,不是什么侍卫,衣着和云喜要一样。” “云喜给你们备了衣裙,去换了吧。” 两人有些不情愿,尤其是如风,她本就对陆伊冉药晕她一事耿耿于怀。 碧霞还知道变通,可如风的性子早就和男人一样,不愿穿这样的扭扭捏捏的襦裙褙子。 最后还是在碧霞几次催促中,才不情愿地换了一身长袄。 “稍后我们要去,拜见关老爷和关老太太,以及他的其他长辈。尤其是碧霞和如风你们两人尽量收敛,不能让人看出你们会武艺。” “是。”碧霞和云喜和声应下。 只有如风不愿回应,陆伊冉也懒得与她计较,只说了一句:“如今我才是你们的主子,不听话的丫头,我不费力,只费药。” 如风想起自己一路,她都是昏昏沉沉的,心有余悸,又打不得,骂不得。 气愤问道:“夫人,你何时给我解药。” “这里没有夫人,我说过了,在这里要喊我姑娘。你又犯错了,今日的解药也没有了。就晕着吧。” 果然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如风,又昏昏沉沉睡在了床榻上。 “云喜,帮我梳妆。”陆伊冉云淡风轻道。 “是,姑娘。” 碧霞看得瞠目结舌,这还是那个温柔贤惠的夫人吗? 陆伊冉并不是严厉的主子,可以说在她眼中,根本就没有主子奴婢之分。 如今到了西楚,身边还放着两个不贴心的丫头,让旁人看出端倪,她想在关家站住脚就更难了。 关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一大家子是不好对付的。 她在路上就让云喜,大致打探过跟去的小厮。 多的情报没有,关老太爷有六房儿子,就这一消息,就知道关韶的正妻这个头衔是不好当的。 连一个倔强的丫头都收拾不了,如何在这样的深宅大院待下去。 云喜帮她梳好发髻,换好衣裙后。 关老太太派来带路的人,就在外面催促道: “陆姑娘,午膳已好了,老太太和老太爷,让奴婢来请你过去。” 陆伊冉一个眼色,云喜忙撩帘而出,手中抓了一把碎银塞到那丫头手中,和颜悦色说道:“这位妹妹,我和我家姑娘初来乍到,还摸不到门路,烦请妹妹在前面带路。” “姐姐客气,都是奴婢应当的。” 陆伊冉穿一件正红色对襟褙子,梳着坠马髻,头戴红宝石步摇,一对玛瑙耳铛。 坐在铜镜前揽镜自照一番,妥当后才起身。 碧霞看得一愣,心想难怪她们侯爷那么疼她,可惜,面如冠玉一样的美人,就要嫁给那个风流的关掌柜了。 恰巧如风在这时也醒了过来,表情和碧霞一样。 还是陆伊冉提醒一句,“走吧。” 第178章 两人才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云喜和前面带路的丫头,聊得很起劲,把关家的几房情况问得明明白白。 关老太爷和老太太住的院落,叫仰月堂。 正厅中男女席分开,偶有说话声,可随着陆伊冉进厅堂那一刻。 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齐齐看向陆伊冉。 她一袭红衣,端庄美貌,落落大方对女席和男席一桌,屈膝施礼。 举手投足间,把大家闺秀的一颦一笑发挥尽致。 穿着打扮,也能看出她对此次见面的重视, 关韶见她焕然一新愣了愣,都有些认不出了,直到关老太爷提醒,他才把陆伊冉引荐给各位。 一一见礼后,老太太让陆伊冉坐到了她的左手边。 之前这个位置,可是她喜爱的三房孙女的位置。如今她的孙女出嫁,位置一直空着。 陆伊冉一来,就让老太太这般看重。 几房女眷心中纷纷不平,鉴于老太太在场,也不敢造次。 老太太收回对陆伊冉打量的目光,柔声问道:“韶儿说,你家做绸缎生意,不知姑娘,平时会不会打理自家生意。” 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审视和考验。 “回老太太的话,伊冉平时除了帮我娘亲算账,巡店外,自己还研制一些新的门路。” “哦,是如何新法,也让我们大开眼界。” 陆伊冉微微一笑,大方回道:“只怕让老太太和各位夫人们笑话,自家吃不完的果子,有舍不得浪费。就按照客人们的口味,冬日做糕点,夏日做暑汤和香引子。” “客人们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老太太拨了拨手上的青玉手串,淡笑道:“倒是心灵手巧,知道投其所好。” 男席的这边,坐的都是关老太爷的子孙们。 虽看似无人听闻陆伊冉和老太太的谈话。他们提的都是生意上的事,但实际上,人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听陆伊冉她一个外来女,究竟有何本事能做关韶的正妻。 关老太爷六十多岁,精神矍铄,脸上表情平淡。 关韶却有几分紧张。 对陆伊冉有了初步了解后,老太太并没停止,又继续问道:“既然你家做丝绸生意,如果我们关家,也想拓开这条生意门路,可西楚人不爱丝绸,她们冬日穿皮衣锦袍,夏日只有两三月,穿纱绢,你觉得该当如何做?” “回老太太的话,如果单说生意,伊冉不该在老太太面前胡言。但如果说姑娘们对料子的喜好,伊冉倒是可以与大家闲聊一二。” “西楚的客人们不喜欢丝绸,是因为不喜欢它的凉和滑。西楚气候偏冷,手感上就让人排斥。客人们不喜欢丝绸布料,我们可以卖成衣。” “缝制成客人喜欢的样式,或在成衣上绣客人们喜欢的花样。让客人忽视这个料子。让她们第一眼就能被吸引,大部分人对第一眼就相中的东西,是拒绝不了的。” 她话音方落,老太太一脸喜色,满意说道:“观察细微,知道以不变应万变,好,不愧是韶儿看中的姑娘。” 关老太爷微微颔首,淡淡一笑。 关韶知道,陆伊冉在自己祖父母面前,第一道关算是过了。 关家的其他人,对陆伊均是敌意满满。 关韶的大伯母汪氏,首先发难,她说道:“母亲我们关家的媳妇,还从没有个外族人。韶儿年轻不懂事,母亲可要好好替他把把关,否则日后有了子嗣,血统就不纯了。”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内宅的生存之道 老太太狠厉地瞟了自己几个媳妇, 冷喝道:“陆姑娘是汉人,血统如何就不纯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这话把关韶吓得一激灵, 陆伊冉是汉人, 可他的别院还有一个不是,如今还怀着身子。 心想得赶紧想法子和陆伊冉大婚,有了自己的嫡子,阿依娜和孩子才能留在关家。 于是,关韶自顾接过这个话题, 为陆伊冉解围,“天家的五皇子都能与大齐通婚, 我为何就不能。” “我是大齐的女婿, 有了这重身份,我们的关家的生意,就能更好地做到大齐。” 一直沉默的老太爷,终于开了口, 难得在众人面前夸赞晚辈,“嗯, 总算是高瞻远瞩一次。” 大齐和西楚交好,两国早已互通生意。可大齐的百姓们,总会带着是他国的东西,怕上当的想法。一如既往选择自己本土的商品。 关家有很多生意,想脱开路子到他国, 尤其是大齐, 都逃不过跨国生意惨淡的结局。 关老太爷也是头疼,他的所有孙子中, 只有关韶愿意去外邦开拓生意门路。 汪氏开了口,就算有老太太和老太爷有意维护。 其他几房夫人依然不甘,这可是关系到自家儿子,掌家权竞争的机会,哪会轻易放弃打败竞争对手,又跟着附和起来。 “又不是我们西楚人,都不知根知底,也敢往我们关家带。”三房的夫人紧跟其后,从身世上挑毛病。 六房的夫人,语气温和一点,开口说道:“她遇事不慌沉稳得很,面相上看着年纪不大,也不知实际年龄多大了,气度一点也不像未出阁的姑娘家。” 第179章 四房的夫人接道:“六弟媳这话,正说到我们心坎上了。正经家的姑娘哪有这么深的心眼,没婚没聘的,就往男家跑,好似急着把自己嫁掉。” 只有关韶母亲,五房的罗氏没吭声,她比起几人出身低微,很少敢当众发言。 虽然对陆伊冉也有诸多怀疑,但听到老太太和老太爷出面维护,心中还是有些骄傲。 你一言我一语地,把陆伊冉的身世,品行贬了个遍。 老太太狠狠把桌子一拍,呵斥道:“行了,鸡蛋里挑骨头你们最在行。可挑儿媳妇的眼光,还真不如韶儿。” “我们关家不缺银子,不需要找个官家小姐回来,没那么多繁琐的礼仪。只要有本事,替韶儿打理好后院和生意就行。” 几房夫人被老太太训得灰头土脸,因为她们挑的媳妇,没一个能入老太太的眼。 要么就是,对生意一窍不通,就知道整日买这买那的富户小姐。或者,就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官家姑娘。最让老太太厌恶的,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娇娇女。 比起这些,陆伊冉好了许多。 一圈下来,陆伊冉心下稍定,把屋中几房夫人的心思,看在眼中。 她一点也不慌,想要在关家站稳脚跟,最要紧的就是维系好,老太太和关老太爷两位当家人。 这与擒贼先擒王如同一辙。 其他几房夫人,她有把握应付得过来。 在几房夫人难堪之时,陆伊冉盈盈一笑,随即起身端起一杯热茶,恭敬说道:“伊冉刚来金陵,作为晚辈伊冉的确有许多不足之处,以后还请几位夫人多多提点,伊冉定会改正。” “伊冉不擅饮酒,今日就以茶代酒,向各位长辈赔个不是。” 说罢,她一口饮下。 老太太越看越满意,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陆伊冉出现在大厅那一刻。老太太见她落落大方,沉着稳重的样子,就对她心存好感。 接触下来见她聪慧伶俐,是块做生意的料。如今她又能不计前嫌,为众人当面解围,心中十分满意。 关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找对了人,面上也多了几分得意。 看得他几位弟兄,心中愈发不满。 应酬一番回到厢房,陆伊冉也有些疲惫,换下衣裙躺在床榻上歇息。 关韶欣喜,晚一步走进她住的院子。 脚刚要踏进门槛那一刻,被如风拦了下来。 “关掌柜,我们姑娘说了,你们两人没有大婚前,你不能进她的闺房。” “这……好吧。” 他还算守礼,想起之前答应陆伊冉的条件。 刚好他也有事,要去府外看阿依娜。 随口交代如风几句,转身出了院门。 * 谢词安提前回京,并带回了赵元哲,皇上心中有些不满,但也没多问。 毕竟谢词安从未懈怠过公务,当看到他的呈上来的折子时,忍不住龙颜大悦,心中的不快也随之消失。 青阳汪家出事后,树倒猢狲散。汪家的幕僚和亲戚纷纷倒戈,与汪树划清界限。 汪树连受打击,自缢在家中。 青阳和遂州的通判职位闲置下来,孝正帝正一筹莫展,不知道选何人。 青阳和遂州,离陈州军在池州的军营驻地较近,也算是在谢家的势力范畴内。 这个人不但要孝正帝同意,也不能与谢家有利息冲突。 当年让汪树做这两届通判,是谢词安祖父推荐的。 没想到,有皇后给他助威,让他成了一个鱼肉百姓的恶人。 所以这个通判的人选,谢词安的意见至关重要。 在这关键时刻,谢词安却主动上折子,推荐任徐永兴为两界通判。 他的子女先后与谢家两房大婚,与谢家也是儿女亲家,利益想通。 此人在官场多年,有能力胜任这个官职,他之前三品云麾将军这个头衔好听,却没多少实权。 是哪里有需要,就调派他去哪里。 还不如这个五品的外放官员实惠和稳定。 次日,奉天殿内的御案上,又呈上来一道擢升的折子,尤为显眼。是吏部尚书温大人递上来的。他今年提拔的是青阳县令陆佩显,呈请圣上调此人回尚京任工部员外郎。 倘若以前,孝正帝看到这两道折子,薛大监,第一个要罚。 如今,不是这些做奴才的胆子大了,只是顺应了他的心意而已。 两道圣旨一下,震惊整个朝野。 郑府书房中,郑仆射和吏部尚书温论榆,此刻正在棋盘上对弈。 当身旁的近侍来禀报这个消息时,两人神色均是淡笑不语。 温论榆拿着黑子,迟迟不落棋,打趣问道:“老师,你说倘若,谢都督当年拜在你的门下文官入仕,学生还能稳坐这个职位吗?” “只怕有点悬。”温仆射淡声回道。 谢词安如今势力已渗透到六部,连郑仆射都愿意归顺到他的麾下。 朝堂上还有何人看不清这风向。 清悦殿中,安贵妃听到自己长兄要调回尚京,惊得如雷劈中一般。 第180章 提拔她娘家的长兄,是在为她儿子造势。 这下她终于断定,皇上选中了她的儿子。 她苦涩一笑,只怕这辈子,她们母子俩都走不出,皇宫这座围城了。 此消息一传到华阳宫内,谢词微如坠入冰窖,有种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 她彻底慌了,不顾方情地阻拦,急着要去流萤坊的铺子。 半月前,祝北尘人到了尚京,两人早见过面。 * 谢词安从丘河回来后,一阵绷着一股劲,在没为陆伊冉解决后顾之忧之前,暗自下了决心,绝不去西楚找她。 他不敢去想陆伊冉和关韶两人可否已经大婚,两人已经发展到何种地步。 好在他身前还有一个循哥儿,天天在他面前晃。 能让他缓缓。 江锦萍来过惠康坊几次,几人都瞒着她真实情况,说陆伊冉回青阳看爹娘了。 她也顾念循哥儿,把铃铛放在府上陪循哥儿。 这日,循哥儿玩着玩着,时不时就向门口张望一眼。 陆伊冉离开尚京一个月,他每日都这样。 “循儿,快来给我摇秋千。”铃铛对着愣神的循哥儿,大声喊道。 循哥儿跑到铃铛旁,歪着头问道:“铃铛姐姐,什么时候才会下雪。” “下雪还有很久,换了夏衫再换棉衣,才会下雪。”铃铛想了半天,说道。 方嬷嬷听到两孩子的说话,心中也不是滋味。 知道循儿又在想自己娘亲了。 阿圆自从知道,陆伊冉丢下她,只带着云喜离开后。 整天心不在焉的,什么都吃不下,圆圆的身子也瘦了不少,零嘴也无心贪用。 方嬷嬷把阿圆悄悄拉到一边,说道:“你收些心思,好好看着哥儿,那可是姑娘的命呀。” “也不知,她到了那边究竟怎么样了,肚子里还怀了一个。算起来要到冬日才能生。我得多做……。” “谁的肚子还怀一个?”一阵清冷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吓得方嬷嬷和阿圆,怔在原地也不敢动弹。 方嬷嬷眼疾手快,把孩子衣袍藏到自己身后。 欲盖弥彰的隐藏,谢词安看得清清楚楚。 “我问你们,说的何人?”谢词安两眼含泪,大声质问着两人。 “说的是姑娘,不,……不是,姑娘没怀身孕。”阿圆吓得浑身一抖,哆哆嗦嗦回道。 阿圆不会说谎,这样一答,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再次证实了谢词安心中的想法。 他心中大痛,不相信地再次确认,“方嬷嬷,本侯再问你一次,你手上婴孩的衣袍是给谁缝的。” “说话!” 谢词安双眼赤红,他中气十足的吼声,吓得方嬷嬷和阿圆,一膝跪在了地上。 院中的两孩子,也吓得缩在一旁一动不动。 方嬷嬷无奈,只好道出实情,哽咽道:“我们说的是姑娘,姑娘早怀了身子,那日表姑爷,给她把的脉。” 谢词安被这当头一棒敲得失去了言语,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痛苦。 他两手无力地垂在身边,身体微微颤抖,踉跄地后退两步。 脚步变得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泞中挣扎。 他缓缓走进书房,身后的门也被重重关上。 泪水猝不及防滴落,他倚靠在冰冷的门上,身上的力气如同被抽干,顺着门板滑落在地,心再次被撕裂开来,痛得无法呼吸。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何那晚陆伊冉要冲他发火,为何会说,自己药死也不让他救自己。 那时她是多么无助,他却体会不到一二。 他喃喃哽咽道:“冉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此刻好想自己能有一双翅膀,飞到她身边,陪着她,任她打骂。 可惜,陆伊冉就连忏悔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她舍下循哥,舍下尚京的一切,去遥远地西楚,只为以后能脱离他,脱离谢家。 因为她一次次被谢词微伤害,而他却为了自以为是的大计,一次次让她失望。 在他身边,她没有安全感,只有伤害。 甚至知道,他不会为了家族利益保护自己的家人。 到此时,他才醒悟过来,悔之晚矣。她的失望攒够了,宁愿与一个陌生男人去冒险,也不愿待在他的身边。 人人都说他风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失败。 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这样的风光要来有何用。 循哥儿见谢词安把自己关在书房,一直不出来,他虽然害怕,自己爹爹刚刚发怒的样子,还是小心翼翼去敲门。 “爹爹,爹爹。” 连拍了几次,谢词安都不开门。 直到晚膳时,循哥儿再去敲门,他才缓缓打开。 谢词安一脸颓废,鬓角的头发微乱,头上的玉冠也歪在一边,摇摇欲坠。 这和平日那个仪容周正,穿着严谨的谢侯爷天差之别。 院中的几人,看得也是伤怀不已,又不敢出声劝解。 谢词安弯腰把循哥儿跑进书房。 第181章 “爹爹,” 循哥儿用他的小手,摸了摸谢词安脸上的乱发,不安地看着谢词安。 “爹爹,循儿怕。” 谢词安把循哥儿搂进自己怀中,轻声道:“循儿别怕,在没接回娘亲和妹妹之前,爹爹都会好好的。”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真相 谢词微赶到流萤坊时, 祝北尘也刚回来。 他见谢词微一脸不虞,就知道宫中又出了事。 今日,他拖着一身伤出门, 就是去见如烟阁幸存的几人, 想继续为谢词微谋事。 谢词微走到祝北尘身旁, 扒开他的衣襟,见胸口还没结痂,担忧道:“你身上的伤没好痊愈,先不要急着出门。” 祝北尘轻声笑道:“无妨的,这点小伤不打紧, 你的事才要紧。” 入宫这么多年,谢词微时时刻刻绷着自己。只有在祝北尘面前, 回到这个小院她才能放松自己, 感觉到一丝温暖。 两人紧靠在一起,坐在炕几上,谢词微埋首靠在祝北尘肩上。 祝北尘抚了抚她的头顶,安慰道:“微儿, 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是为你活的。你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直接吩咐一声就是。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后。” “我知道,这么多年了。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人,一心一意为我。”谢词微眼中有泪,她紧紧依偎在祝北尘怀中, 好似只有这样, 她才能获得更多的力量。 “如今只怕,连我二弟都要弃我不顾了。今日皇上已下了圣旨, 让安贵妃的兄长入京,不就是在为那赵元启造势吗?” 祝北尘沉吟片刻,继续劝道:“这并不能说明,谢都督已放弃了瑞王。” 自从孝正帝让九皇子到奉天殿,御书房听政以来。 谢词微的警觉也越来越重,凡是,清悦殿和九皇子有关的事,她都会仔细斟酌。 这一次,赵元哲回了尚京,她正想让谢词安,委婉到皇上面前提一提东宫太子之位一事。 可谢词安次次回绝她的邀请,连她的面都不愿见。 她又让谢词佑出面转告,本以为事情会有转机。 谁知第二日,谢词安就上了举荐徐永兴的折子。 “之前我也这样认为,可后来仔细一想。前一天调徐永兴去青阳遂州做通判,次日,吏部尚书就呈了,调陆县令回京的折子。” “哪有这样的巧合。” 祝北尘眉头轻蹙,冷声道:“即使如此,杀了九皇子便成。” 谢词微闪过犹豫,“之前我也想过,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 “皇上如今看中九皇子,他身边全是暗卫保护,很难近身。” 祝北尘一脸狠意,果断替谢词微做了决定:“无妨,总有机会,此事交给我就成。” * 正辉殿中。 孝正帝的头疾越来越重,连着几日都停了早朝。 太医配置的汤药虽有所缓解,就是好一阵,又犯一阵,不能根除。 这是老毛病,他每日用脑过度,孝正帝也知自己的身子状况,并也没多重视。实在严重,就让太医把药量开重些。 他在床榻上躺了几日,头疾也有所缓解,心中还惦记着奉天殿没批阅的折子,让人伺候他起身。 薛大监劝解无用,只好照办。 新来的小太监,见了皇上难免紧张,更衣时动作不利索,惹得孝正帝不快。 吓得那小太监立马停手,哆哆嗦嗦埋首跪在一边。 薛大监忙呵斥一声,把人赶了出去,亲手伺候皇上更衣。 他试探问道:“皇上,都怪老奴眼神不好。挑的奴才让你不顺心,要不老奴再换一批新的,换些年轻样貌美的宫女可好?” 孝正帝神色一顿,冷声训道:“要什么宫女,你是不是老糊涂。” 薛大监佝偻着身子,连忙赔罪,“是,老奴糊涂了,” “老奴就怕也惹你烦闷,要不,就让安贵妃到正辉殿,来伺候你几日可行?她一来,你的头疾好得也快些。” 孝正帝许久不出声,薛大监低头一笑,知道根源找到了。 半晌后,孝正帝又想起另一件事,他毫无感情,平静吩咐道:“锦淑仪那边,不能再拖了,今晚就处理掉。” “皇上,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呀,你舍得。”薛大监提醒道。 “本是权宜之计,没什么舍不舍得,朕不能给我皇儿日后留隐患。” 穿戴好宫装,薛大监就去了旁边的盆架,取净脸的巾帕。 这时,孝正帝才哀叹一声,露出他真实表情,失落呢喃道:“免得她一直不肯原谅朕,想进她的院子,都被赶了出来。” 次日一早,安贵妃在花圃继续打理花花草草。 连秀缓缓走到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剪刀,轻声道:“娘娘,锦淑仪昨夜小产了。” 安贵妃手上的动作一停,片刻后她了然道,“她犯了皇后的最大的忌讳,如何逃得了。” “不是皇后,是……” “媛儿。”清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连秀。 安贵妃不得不抬头,孝正帝已走到了她身边。 连秀忙躬身退下,最后依然没有逃过,孝正帝那一计狠厉的警告之色。 第182章 安贵妃立即放下手上的工具,忙屈膝施礼,“皇上金安。” “朕这几日安不安宁,你真的不知道。”孝正帝想去拉安贵妃的手,被她一把甩开。 “瑶儿,你要到何时,才肯原谅朕。” 安贵妃心中失望:“臣妾,不敢。” 孝正帝坐到安贵妃身旁的石凳上,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而安贵妃只是冷冷的看着,并未移步。 他苦涩一笑,叹道:“是呀,只怕从朕当年强迫你入宫那一刻,你在心里就从没原谅过朕。” “无论你信不信,无论何种境界,朕都给你们母子俩想好了后路,你相信朕一次,如今的行事,此种安排,对你们最有利。” 见陆佩瑶一脸冷色,没一点转圜,依然不死心,“朕的头疾又犯了,瑶儿过来给朕揉揉吧。” 孝正帝几番示好,安贵妃都纹丝不动,可看到孝正帝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想到自己皇儿以后,还有陆家的亲人,她还是任命地走了过去。 * 谢词安人在仙鹤堂,陪着老太太和谢庭芳用早膳时。 宫中派人就传来消息,锦淑仪昨夜出事了。 谢词安冷静用膳,头都没抬一下,脸上不见一点情绪。 老太太和谢庭芳心情沉重,当即就放下了碗盏。 “当日,锦儿入宫,我就反对,我们谢家为了她……” 老太太哽咽半天,再也说不下去了。 谢庭芳见自己母亲伤心,出声劝道:“母亲,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她有婉儿的通透,就不会是这个结局。” 后宫的争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在谢词锦答应谢词微入宫那一刻,她就成了谢词微的牺牲品。 那时三房眼中只想着虚名和荣华富贵,没替谢词锦想过将来。 谢词安一个男子,也不好多言,他忙岔开这个话题,“祖母,等雨停了,我让人来接你去惠康坊住,你替我多陪陪循儿。” 提到循哥儿,成功地分散了老太太的注意力,她早想去看循哥儿了。 无奈这一两个月,要忙词仪出嫁的事,她走不开身。 现在谢词仪的大婚也过了,正好有时间。 “好,好,我现在就让人去收拾。” 谢庭芳见自己母亲,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也支持她到惠康坊去小住几日,和田嬷嬷一起收拾衣物。 趁她们收拾的间隙,谢词安起身先离开,他要去雾冽堂一趟。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他撑着绸伞,步子缓慢,最后停在,如意斋和雾冽堂的甬道交叉口。 许多个他归来的夜晚,陆伊冉就是在此处等着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无论天晴下雨,老远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侯爷,安军医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见他在此停顿许久不动,余亮只好前来通报。 他一进院子,就见安子瑜等候的身影。 上次谢词安离开尚京前,在安子瑜面前提过,他有几本医书孤本,是他祖父民间好友留下的。 一听书名,都是安子瑜找了好久,都没寻到的医书。 天天就盼着谢词安回京。 谢词安因为陆伊冉的事一直称病在家,这一两日才稍稍振作些。 安子瑜一等二等,也不见谢词安的人去军营,就主动找上门来。 谢词安把安子瑜领进书房,让他本人去红木书架上拿。 而他自己则进了内室,宝贝似的,从顶箱柜中拿出陆伊冉之前,给他缝制的衣袍,准备带回惠康坊。 摸着上面陆伊冉亲手绣的花纹,这一针一线中都深藏着她对自己的情义,可惜,失去了才知道她的可贵。 他埋首贴上这些衣袍,眼前又出现陆伊冉娇美如花的脸庞,就舍不得放下。 直到外面安子瑜惊呼一声:“侯爷,你屋内的熏香有问题。” 谢词安听得一愣,疾步走来到书房,一脸寒霜盯着安子瑜手上的熏香。 “侯爷,这熏香有问题。上面铺了一层细粉。或许它的气味一般人难以辨别,但只要微风一吹,属下立即便能闻到。” “此毒,名叫一生醉,他药性不烈,时间一长会慢慢渗透。不会致死,最终会让人失明甚至偏风,终生下不了床榻。” “这毒,在宫中和医馆很难买到,江湖上旁门左道常用它。” 余亮吓得脸色苍白,一股脑儿拿出抽屉里的熏香,让安子瑜辨认。 安子瑜一脸惧色,“全都是。” 余亮听后,一膝跪在谢词安身前:“侯爷,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谢词安也是当场石化,他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 此时,安子瑜也是也顾不了礼数,一把抓过谢词安的手腕。 屏声静气两手来回切脉,半天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展颜笑道:“侯爷,万幸,你没有中毒,一点迹象都没有。” 余亮的天灵盖突然开窍,他猛地起身,端过一盆蓬莱蕉,和两个靠枕放到安子瑜身前。 激动说道:“是夫人,是夫人,之前特意添置的。每日嘱托,定要属下照顾好这几盆蓬莱蕉。过几日她就会让阿圆更换一次枕芯,安军医你看看,是不是这些救了侯爷的命。” 第183章 安子瑜查看一番,解释道:“蓬莱蕉不能抑制此毒,但是盆中的决明子能解此毒。这枕芯中的草药也能抑制毒素。” 余亮眼中燃起狂喜,“谢天谢地,原来夫人早就发觉了,是她暗中保护了侯爷。” “难怪到了惠康坊,她还特意交代,把蓬莱蕉搬两盆过去放到侯爷的书房。” 谢词安无事,余亮和安子瑜两人,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而谢词安本人,心口再次被撕裂,他重重坐在榻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还是余亮反应过来,把安子瑜又带去了惠康坊查探。 等人走后,屋中又恢复了宁静。 可谢词安却平静不下来。 他弄丢了,用生命爱他的妻子。 谢词安好似游魂似的出了府,也不撑伞。 他迷茫地走在街头,任凭雨水淋湿他的一身。 暗卫跟在身后,给谢词安撑伞,也被他一把挥开。 见他如此模样,暗卫还以为他吃醉了酒,也吓了一跳。忙问道:“侯爷,你要去何处,属下去给你备车。” 谢词安一脸痛楚,伫立在雨中,喃喃说道:“我哪里也不去,就想去西楚找她。” 说罢,他又缓缓转身,失魂落魄继续往前走,自言自语道:“我只想去找她,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她回来,我只想她回来。” 谁也拦不住谢词安,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往前走。 直到人用尽力气,晕倒在雨中。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午时。 “侯爷,你醒了”余亮在他身旁照顾。 谢词安睁眼一看,还是熟悉的书房。 昨日他做了一整夜的梦,梦见自己去了西楚,可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去西楚的方向。 站在原地来来回回,到处都是路,就没有一条是通往西楚金陵的。 听到循哥儿在院中,喊铃铛的声音。 谢词安才自嘲一笑,又是一场梦。 “侯爷,把汤药喝了吧,你昨晚发热,秦大夫给你开的汤药。” 谢词安神色憔悴,推开余亮端过来的药汤。 余亮也不敢再劝,只好把昨日查的情况,如实禀报。 “安军医昨日到惠康坊书房查过,果然房中的熏香也有问题。好在,你衙门和军营大帐的熏香,没有动手脚。” “童飞连夜审了接近你书房的几人,几人拒不承认,后来童飞用了大刑。” “那人终于交代。” 谢词安阖眼靠在引枕上,疲惫问道:“害我的那人,是谁?”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身世之谜 余亮一脸痛恨, 回道:“是管家,谢叔。” “背后的主谋,是……皇后!” 在安子瑜提到江湖上时, 谢词安脑中就快速闪过如烟阁的祝北尘。 此时, 亲耳听得, 也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谢词安苦涩一笑,“看来,我在她们眼中,从来就只是一个棋子。也罢,从此后, 也算彻底两清了。” 谢叔在侯府管家多年,府中上上下下对他信任有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藏得这般深。 他一个奴才暗害主子,结果自是难逃一死。 见谢词安一脸杀气,余亮硬着头皮继续禀报, “侯爷, 谢叔让你放过他们一家人,他说他有秘密要告诉你, 是关于你的……身世。” 谢词安愣了愣,一脸冰霜,眼中怒意翻涌,“我的身世如何,不需他来操心。该怎么处置, 就怎么处置, 不要让消息泄露出去。” “是。” 余亮离开后,屋中又恢复了冷清。 谢词安心中空得很, 周身好似一个漏风的筛子,身上的被褥怎么焐都焐不热。 他披着长袍起身,移步到陆伊冉的闺房。 躺在她的床榻上,盖着她之前盖的被褥,枕头和被褥上,还留有她留下淡淡香味。 谢词安贪婪地嗅着,好似只有这样,才能驱赶他满身的冷意,也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他心中的凄凉。 晚上,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循哥儿,思念再次席卷而来,陆伊冉的脸庞又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庆幸,此生能遇到陆伊冉。 突然,谢词安脸上扬起一丝极淡的浅笑,想到身后有她们母子三人,这点伤痕,有何要紧。 次日,老太太被余亮接到了府上。 谢词安把她安置在,伊冉苑的隔壁院落。 循哥儿有一两个月没见老太太,对她也有些生分。 不愿靠近,谢词安把他拉到老太太面前,耐心教道:“循儿,唤曾祖母。” “曾祖母。”循哥儿毕恭毕敬一拱手礼,乖巧地唤了声。 “快到曾祖母跟前来,曾祖母好好看看,才两个月不见,又长高了不少。” 这一喊,循哥儿也记起了,上一次自己娘亲,带他喊曾祖母的场景。 他歪着头,轻声问道:“曾祖母,你见过我娘亲吗?她出府了。” 老太太一愣,不明所以。 谢词安却心口大痛,垂首不语。 怕露馅,方嬷嬷忙打圆场:“我们姑娘,有事回青阳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方嬷嬷把循哥儿带出院子,谢词安也屏退众人,神色也是复杂难辨。 第184章 老太太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有话要说,把手上的茶盏轻轻一放,“安儿,你有话就说吧,在祖母面前不需遮掩。” “祖母,孙儿想问问你,孙儿的生母,她还在世吗?” 老太太神色一顿,冷声道:“你听何人嚼的舌根,太让祖母失望了。” 每每问到这个问题,老太太都会出言训斥,极力逃避不愿回答,一言揭过。 谢词安顾及着老太太,这个疑问也在他心中,埋了多年。 但今日他不打算罢休,倏忽起身,双膝跪在他祖母面前,沉声道:“祖母,孙儿都到而立之年了。这个秘密你还要瞒孙儿到何时,难道,你要孙儿从旁人口中得知,才满意吗?” 老太太怔怔出神,嘴角微抖,忙解释:“安儿,你不要听外边人编排,你的生母就是你母亲,快些起来。” “祖母,她怎么可能是我的生母,她对冉冉肚子里的孩子我的没有一点她对我没有一丝怜惜和疼爱,也没有一丝感情。孙儿被接到荣安堂那一年,她以为我已睡熟,经常在我耳边诅咒,要我去死。” “世上,哪位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谢词安知道,自己祖母有自己的顾虑,可他不想再这样隐忍下去,糊涂地过完这一生。 “祖母,孙儿不想再不明不白地听你瞒下去了,我想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孙儿自己去查。” 老太太明白他的意思,他自己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会把谢家所有的秘密翻出来,到时老太太想拦都拦不住。 “安儿,你为何要逼祖母?”老太太颤颤巍巍,摸上谢词安的肩头,像小时候那般重重一拍。 “因为,孙儿不想被,谢家自己人不清不楚地害成瞎子,或变成瘫在榻上一辈子起不来的废物。” “那人在孙儿的两处书房,长期投毒,等孙儿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只能是这个下场。” “幸好有冉冉,不然只怕孙儿,已中毒不浅。” 谢词安原本,是不打算把谢词微害他一事,告诉他祖母。 后来一想,不能让她祖母被谢词微蒙蔽和利用,更应该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让老太太有个心理准备。 老太太听闻事情的真相,紧紧拉着谢词安的手,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孙儿,老天保佑,幸好你娶了个好妻子。 “她们好恶毒的心呀。我们谢家怎有如此不堪……” 老太太哽咽一声,失望得很,也不想再提。 那人是谁,谢词安都说得这般明白了,老太太也猜出来了。有愧疚有怜惜,后来终是认清了现实。 “你的生母的确不是,荣安堂那位,她生你时,难产而死。” “祖母,我的母亲,她真的只是难产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也不隐瞒,娓娓道出当年的往事。 谢词安的生母叫如意,是他父亲谢庭轩下属的女儿。 本是托孤于谢庭轩,谁知,如意对谢庭轩生了情。 趁谢庭轩醉酒时,两人终是肌肤之亲。 无奈,生米煮成熟饭,谢庭轩只好把如意带回侯府,纳了她做妾室。 那时谢庭轩与陈氏成婚十年,谢词微都九岁了。 陈氏始终没有二房的嫡子,谢老太太和老太爷也没反对。 因为如意的介入,陈氏和谢庭轩的夫妻关系越来越淡。 如意到侯府半年后,就有了身孕。 陈氏的恨意也达到顶点,她表面对如意时常关照,背地里却在暗自等待时机。 终于在老太太和老太爷带着自己三个儿子,回陈州老家祭祖时,陈氏让人把如意的参汤,换成了催产的汤药。 如意在第二日便发作,她支走了府上所有的大夫。 一个丫头也不给她留,她在屋中苦苦哀求一整日。 陈氏是二房的主母,她不发话,无人敢去帮她。 后来有人偷偷给,在姨母家做客的谢庭芳抱了信。 谢庭芳喊来大夫时,如意已是奄奄一息,好在谢词安的命是保住了。 谢词安从小就由他祖母带大。 自从如意死后,谢庭轩对陈氏也冷落了不少,陈氏为了留住自己夫君的心,假意把谢词安带到身边来照顾。 才有了后来的谢词仪。 谢词安在荣安堂背地里受了不少委屈,老太太明白过来,也不拆穿陈氏,又把谢词安接到身边来照顾。 听到自己生母是被陈氏活活害死的,又想到陆伊冉去年肚里的孩子,都是败陈氏所赐。 谢词安对陈氏往日那一点长辈之情,荡然无存。他悲愤交加眼眶赤红,两拳紧握狠声道:“之前,都怪我识人不清,她欠我两条至亲之命,这仇我忘不了。” 老太太心疼,叹道,“安儿,祖母当年糊涂,为了谢家的名声,一再纵容她们母女俩,害了你,害了你母亲,祖母愧对你。” “她们母女俩作恶多端,老身再隐瞒下去,就是助纣为虐。” “以后你的路,你自己想明白就好。谢家是大齐的股肱之臣,并不是为一人而生的,你放开手脚做就是。” 第185章 这个秘密一直瞒了多年,老太太如今说了出来,一身轻松,她笑道:“祖母是十分喜欢你的这宅子,以后有循哥儿陪我就成。” “孙儿多谢祖母的支持。” 谢词安对老太太埋首重重一磕,撩袍起身。 走出院门那一刻,谢词安才恍然明白,为何他父亲生前特意叮嘱,他以后正妻住的院落,要叫如意斋了。 * 日子过得真快,陆伊冉到金陵已经一个月了,老太太为了继续考验她,把关府内院的账本也交给她打理,让她管了关家半月的中馈。 一番试探下来,她的为人处世,心思品行,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很满意。 这样下去,关韶掌家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几房婶娘与陆伊冉较量下来,也处于下风,没法子动陆伊冉。 就把主意打在了关韶身上,终于找出了外宅的已怀身孕的阿依娜。 几房婶娘和叔伯,脸上均是幸灾乐祸之色。 事实摆在面前,两位老人也帮不了他。 阿依娜被几房夫人带到大厅,她们又喊来老太爷和老太太。 俨然亲临内宅受审现场。 关家历代的规矩就是,嫡子没出生前,不能有庶子。 关韶藏来藏去,还是没把人藏得住,他的当家梦,也要碎在当场。 老太爷一脸铁青,狠声骂道:“好好的机会,坏在一个小妾肚子上,实在不争气。” 老太太气得反手给阿依娜两记耳光。 关韶被人逮住把柄,也无声反抗,他沮丧地跪在自己祖父母面前。 他不恨任何人,只是有些不甘心谋划这么久,终究难逃失败收场。 罗氏也恨阿依娜,要不是她正怀着自己的孙子,只怕比关老太太打得还要狠。 老太爷一声不吭,这是内宅事,都由老太太做主。 “韶儿,祖母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关家的掌家权,二是,把这个胡人小妾和肚子里的孩子,赶出金陵。” “母亲。” “祖母。” 老太太才一出口,大厅的几房纷纷反对。 在她们看来,关韶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老太太还要出言维护,给他选择权。 心中实在不甘。 “都给我闭嘴,有本事,你们也去,找个有出息的儿媳妇回来。” 关韶和罗氏眼中又重燃希望。 “我听祖母的做决定。”关韶心一狠,当即表态。 有了管家权,他日后想接回阿依娜母子俩,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老太太好像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果断说道:“我说的是,把他们母子俩永远赶出金陵。” “我们关家不留胡人的根。” 最后一句,老太太是咬牙说的。 因为关老太爷年轻时,找了一个胡人妾室,把关家闹得不成样子。 这也是老太太心中多年的一根刺。 关韶求救看向自己祖父,谁知他祖父此刻,一脸愧疚连声都不敢出。 关韶也没了退路,他坚定说道:“孙儿,任凭祖母做主。”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韶郎,你不能……” 阿依娜无助地看向关韶,她泪流满面不敢相信,关韶会为了管家权,真的不要她了。 “把人送走。”老太太神色决绝,一挥手。 “不,不要……”阿依娜不死心,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爬到关韶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放。 关韶狠下心肠,一把扯开阿依娜。 老太太厉声喝道:“还不快……” “等等!”陆伊冉疾步从正门口走了进来,忙阻止。 第90章 第九十章化解危机 陆伊冉突然闯了进来, 激烈压抑的场面也安静下来。 她走到老太太和老太爷身边,屈膝施礼后,轻声细语说道:“老太太, 能让伊冉说几句话吗?” 关老太太有些不解, 看她的神情, 没有一点伤心,反而有些容人之态。 心中愈发满意,正想为关韶开脱两句,就听到陆伊冉说道:“老太太,我能为六爷留下她吗?” 在场的所有人, 都以为听错了,一个正妻不但不怨妾室, 还要替她求情。 关韶和阿依娜也是一脸震惊, 纷纷看向陆伊冉。 老太太神色不虞,在关家还没人敢质疑她。 罗氏忙阻止陆伊冉,谁知陆伊冉却没有一点退意,主动跪在老太太跟前。 软软地一声, “祖母。” 听得关老太太心中一软,扶起陆伊冉后, 不悦道:“那好,老婆子我就想听听,你究竟有何理由。” “没有理由,因为我也怀孕了……是六爷的孩子,不知他算不算嫡子。” 一屋人听闻后, 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老太太首先反应过来, 激动道:“自然算。” 马上叫来府上的大夫一诊。 “回老太太,这位姑娘, 已有三月的身孕了。” 其他几房夫人不信,又接连叫来几个大夫,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老太太和老太爷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忙让人把陆伊冉扶到软塌上。 第186章 见两位老人的态度,陆伊冉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那这样,六爷的嫡庶都有了,不就双喜临门,是好事呀。” 这样一说,倒让老太太和一屋人,不知该如何反驳。 陆伊冉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祖母,阿依娜的孩子既是六爷的骨肉,也是关家的子孙。把她们母子俩赶出府,无人护她们,如果被歹人知道,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后果不敢设想。” “或者有一天,她肚里的孩儿大了。被有心之人利用以此来要挟六爷,或者祖父母,只怕到时进退都是两难。” 这话倒不假,关家之前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挟持的是大房老爷的外室,后来闹得人尽皆知。 人没救回来,大老爷在自己爹娘面前,颜面颜面尽失不说,到了大街上,人人看到他都喊他负心汉。 他也因此失了关家掌家人的权利。 众人都是一惊,经她一提醒,大家都替阿依娜捏着一把冷汗。也意识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依然和关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断不了根。 想到此,大家刚刚对阿依娜的厌恶,也变成了同情。 老太太被陆伊冉一句话说到心坎上了,严肃的神色,也变成了迟疑。 “祖父母,只是不喜欢看到她,日后我定会管好六爷的后院,不让她来打扰您二老的清静。” 众人都以为陆伊冉气傻了,尤其是关家的女眷们,这是她们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对吧,六爷?”陆伊冉又转向关韶,柔声问道。 西楚虽民风开发,但此时把自己有孕的消息说出来,对自己的名节也会有一定的影响,只是不至于像大齐那般身败名裂。 这也是给自己肚里孩子正名的最好时机,为了保住阿依娜肚子里的孩子,关韶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关韶早已石化,程亮的绿头巾在向他缓缓挥手,他也只能打掉后槽牙也往肚里吞。 反正他也只是看中陆伊冉这个人,而不是她的情。 陆伊冉是在救他的孩子和女人,他应该高兴才是, 他想通后,又跪到老太太跟前,哀求道:“祖母,伊冉说得对。只要你这回饶了她们母子俩,孙儿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孝敬你。” 关家大院,她几个儿子甚至孙子,哪个没有几个妾室和通房。 几个孙子中,她最属意关韶,如今他又带回来一个,让她满意的孙媳妇。 老太太哀叹一声,她现在身子骨硬朗,以后老了始终还要靠他。 自己一意孤行,只会与自己孙子离了心。 “行了,行了,把她带下去吧。你找了个能干的媳妇,我相信她能管好你的后院。” 阿依娜因祸得福,从府外搬回了关宅。 整个人都是软的,一起一路,她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虽然对陆伊冉生了嫉恨之心。 但她也看明白了,以后想要好好待在关府,还离不得她这个正妻支撑。 几房叔婶精心策划的打击计划,又一次被陆伊冉轻松化解。 各自不甘散去。 陆伊冉也回了自己的青莲阁。 而阿依娜深思熟虑一番,还是决定,带上薄礼,主动上门对陆伊冉表达谢意。 她刚走到青莲阁,就看到关韶的小厮守在院外。 那小厮脑子灵活,也没去通报,劝道:“姨娘,你还是先回院子吧,六爷说他等会儿就过去找你。” 阿依娜脸色一暗,默默应下,让丫头扶自己回院子。 此时,关韶一脸怒意坐在正厅。 他心中气恼得很,都是自己的未婚妻了,连她的厢房门都没进去过一次,去一次拦一次。 良久后,陆伊冉终于姗姗来迟。 “陆娘子不但心思深,肚子藏得也够深的。” 这是关韶第一次在陆伊冉面前发火,平常都是一副温和样,让陆伊冉有些意外。 “我从没藏过,不知关掌柜可记得我说过,嫁妆一年后运过来,重要的陪嫁我会随身带着。” “这就是我的陪嫁。”陆伊冉淡定地摸摸自己小腹,柔声道。 关韶被气傻,瞪着两桃花眼,半晌无言。 “你也别怨我事先没有告知,毕竟你急着带我来金陵,目的也不纯。” 关韶被当众揭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端起茶盏浅饮一口。 讪讪一笑,“陆娘子说得对,我们扯平了。” “关掌柜,我的孩儿,救你了你的孩儿。我不图你谢我,但我们把话说开还是最好。” “你与我的婚事,本就只是各取所需。” 关韶把陆伊冉的话也听了进去,可见陆伊冉如此排斥自己。 他心中不快,正色道:“陆娘子的忠告我不敢忘,我要成为当家人,我们的婚事就不能一直拖下去,祖母已经定好了我们的婚期,今年六月,比五皇子晚几日。” “今日,我来告知陆娘子一声,就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你想要日后在金陵安定下来,这个大婚是必须成的。没有关家主妇这个头衔,一切都行不通。” “放心,既然谢侯爷舍得把他的孩儿当成陪嫁,我关某人也会好好待他。婚前我不会碰你,但婚后,我必须要有自己的嫡子。” 第187章 “的确,我们的婚事是各取所需,总没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吧。” “下次来,我不想再坐这正厅了。记住你的身份,你可是我的未婚妻,不是我的客人。” 关韶心中郁气难除,也没多言,撂下几句话,就出了青莲阁。 听得陆伊冉心中不是滋味。 云喜心疼陆伊冉,走到她身旁,抱怨道:“这关掌柜,在何处受得起,竟撒到姑娘身上来了。” “无妨的,只要他认下我的孩儿就成。” 云喜知道两人只是交易关系,说到大婚,她有些担忧:“姑娘,关掌柜刚刚说到了婚期,奴婢知道你不愿,要不我们回……” “不,我哪里也不去,就要在此处定下根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必担心,我不会任由他拿捏,至于他想要的嫡子,就让他的妾室去生吧,到时抱一个领养到我的名下就成。” * 尚京惠康坊。 自从,上次方嬷嬷和阿圆被谢词安吼了一通后,两人见了谢词安都是绕着走。 这日,方嬷嬷正在陆伊冉的厢房,喂食循哥儿鱼粥时,谢词安大步跨了进来。 方嬷嬷心中畏惧他,小心翼翼施礼后,就把循哥儿往屋外领。 循哥儿有些心不在焉,不好好用膳,一会儿逗弄小狸,一会儿又玩起榻上的小玩意。 见谢词安进来,语气平平地喊了声‘爹爹’,又开始摆弄起他的水玉球。 这段日子,谢词安整日郁郁寡欢,对循哥儿也缺少管教。之前陆伊冉教的规矩,循哥儿七七八八也忘记了,方嬷嬷和阿圆也依着他胡来。 “以后哥儿的饭食让他自己用,不能这么宠溺,他娘亲……” 谢词安一想到陆伊冉,心口酸涩,言语艰难。 “是,是老奴记下了。” 忽然,铃铛在院外一声呼喊,循哥儿彻底没了用膳的心思,麻利跑了出去。 方嬷嬷见机也想赶紧溜,却被谢词安唤住了,问道:“这两日,为何不缝衣袍了?” 冷不丁地一句话,方嬷嬷有些不知所措,不明他的意思。 谢词安又耐心解释道:“循儿自然有人看着,以后别的事让其他人去做,你继续给姐儿缝制衣袍,多做些,以后她回来用得上。” “就用这两匹料子做,红色那匹给……冉冉做秋衫,她穿着好看。剩下这匹就给她们兄妹俩做袍子。” 方嬷嬷惊呼一声,这才看到谢词安手上,拿着两匹比云缎还光滑柔软的云绫锦。 这料子在繁荣的尚京城都卖不到,听说在宫中,也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才穿得起。 这么多年了,方嬷嬷也只见皇后穿过,今日难得有幸到她的手上。 这时,她才明白主子的意思,也明白他口中的姐儿,就是陆伊冉肚里还没出世的孩子。 方嬷嬷见,谢词安这般看重自己姑娘和她的孩儿,高兴地连连称是。 那日晕在雨中醒来后,谢词安就把公文都搬到陆伊冉的房间,在此处理公务,他也不愿回书房。 军营和皇城司也不多待。 童飞进来时,谢词安怔怔出神地望向,陆伊冉的妆奁,目光痴缠温柔。 “侯爷,侯爷。”童飞连叫两声。 谢词安才迷茫看向童飞,片刻后才问道:“我岳父岳母住的宅子,可选好了。” 童飞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如实答道:“侯爷,应当是选好了。余亮昨日就派人过去打扫了,和如意宅只隔一条街。” “那就好,她们也应当快入京了。”谢词安低声说道,随后他又陷入沉思。 见此,童飞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侯爷,芙蕖如何处理?” 谢词安书房投毒一事后,只有有机会进他书房的人都难逃一劫。 就连惠康坊的管事秦嬷嬷,谢词安念及几分旧情,把她赶回了庄子上。 唯独剩下个芙蕖。 谢词安特意交代,留着。 提到正事,谢词安脸上又重现清冷,“告诉她,按我说的做,定能保她安然出尚京。” 而后,停顿一息,他又问道:“今日是何时?” “回侯爷,今日是三月十六。”童飞恭敬回答。 谢词安神色阴晴不定,吩咐:“今日就让她去东宫。”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腥风血雨化解者 三月十六, 是东宫太子赵元德的生辰,他被自己父皇,囚禁在东宫一年。 今日也是头一次, 孝正帝心中不忍, 主动到东宫来陪他过生辰。 赵元德是孝正帝的嫡长子, 他在赵元德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和精力。 要不是他得了这种恶疾,只怕孝正帝会排除千难万险,也要他来继承大业。 可天意弄人,一个君王可以没有才,就算不得人心, 他也能扭转局面。唯独,不能无子。 长此以往, 只会祸乱朝纲。 如今父子俩, 却要以此种方氏相见。 他踌躇一番,才向赵元德的主殿走去。 他的御驾到了主殿,出来迎接他的,就只有赵元德两个随身伺候的宫人。 孝正帝脸色铁青, 冷声喝道:“东宫的人呢?太子了?” 第188章 两近侍匍匐在地上,吓得话都说不清, “回,回……” “滚开。” 孝正帝龙颜大怒,一脚把两人踹得老远。 一进正殿,孝正帝被屋中的混乱场面惊呆,就连他这个, 拥有后宫嫔妃无数的帝王, 都忍不住老脸通红。 一屋子宫女衣冠不整,与赵元德厮混在一起, 场面让人不能直视。 “薛禄,把这些贱人都给朕赶出去,全都杖毙。” “是。” 被人一拖,宫女们好似才醒过神来,哭喊求救声响彻整个大殿。侍卫们一人一个全部拉了出去,眨眼间大殿就只剩下父子两人。 就连薛大监都退到殿外。 殿外的吵闹声,也越来越弱,刚刚那一切,好似一场梦。 “你还是我的皇儿吗,你究竟是谁?” 赵元德身子羸弱,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看着比他父皇还要衰老几分。 孝正帝心中大痛,一把提起地上憔悴不已的赵元德。 “德儿,你为何要自甘堕落如此,让父皇好生失望。” “这一切不都是父皇你逼的吗,你明知我身子不行,还要把孤日日关在这个牢笼里。这一关就是一年。” 孝正帝自责不已,颤抖着双手抚上赵元德消瘦的脸庞,安慰道:“父皇也是迫不得已,父皇定会治好你的病。” 赵元德一把推开孝正帝,呵呵笑道:“治好我这个废物做什么,治好了再关,还是要说又换一处地方囚禁。” “父皇不是早放弃孤了吗,你要扶赵元启可对?又是让他舅父进京。又是让他听政,说好的封地也不去了。” 孝正帝扶着赵元德摇摇欲坠的身子,厉声问道:“你听何人所说?这是在挑拨我们父子之情,千万别中计。” 赵元德失声痛哭起来,“我们还有父子之情吗?你为了你的皇位,有什么是你不可以舍弃的。中计?孤还真希望只是别人的一个计谋。你把我关在东宫一年,不就是想废黜我,只是迟迟开不了这个口。” 见太子情绪越来越激动,孝正帝不得不放柔语气,“德儿,父皇只是对你有别的安排,你先听父皇说可好?” “别的安排,赐死吗?你们一个个都嫌弃孤,太子妃也嫌弃,就连孤的妾室,那些贱人都嫌弃。” 孝正帝听他一说,才发现到此时,东宫女眷一个个都没到场。 寒声道:“岂有此理,她们人呢?” “都被孤给杀了,孤要她们何用,反正我也是废人一个,拉她们给孤陪葬,路上孤也不孤单。” “哈哈哈。”扭曲的笑声,在沉寂的黑夜格外响亮,让人心中不由一寒。 孝正帝惊惧异常身子微颤,他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看着从小到大的长子,他牙牙学语的可爱模样好似还在昨日。 心中哀戚,孝正帝搂着赵元德,因大笑而咳嗽不停的身子。 像小时候哄他入睡那般,轻轻拍着他头顶,哄道:“德儿别怕,父皇一定会治好你的,父皇……” 孝正帝话还没说完,一把锋利的刀刃已划过他的咽喉,定格在了最后一字上。 “父皇孩儿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母后不在了,你陪着孩儿可好?” 赵元德七窍流血,他早已喝下毒酒,紧紧抓住孝正帝的双手不放,脸上带着最后一丝微笑,永远地闭上了眼。 孝正帝还剩最后一口气,咿呀半天已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薛大监发现了异样,推开大殿的门一看,惊呼一声:“皇上!” 太子寿辰,变成了他的死期。 东宫无一人能幸免活着。 孝正帝被薛大监背回了正辉殿,瞒着所有人,只把安贵妃叫来伺候。 幸运的是几位太爷医术高明,从阎王手里把孝正帝抢了回来,只是伤口太深,伤了嗓子。 几日过去,正辉殿没传出一点消息。 朝堂上的群官们,表面上不敢妄议,可私下早已人心惶惶。 都聚在衙门,也不敢提前下衙回府。 第三日,薛大监终于把谢词安,也请到了正辉殿。 谢词安也是一脸震惊。 孝正帝脖颈上围着厚厚的一圈棉布,与人交流基本靠手写。 谢词安昨日让芙蕖入东宫,透露近期的一些朝中大事,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孝正帝早作决定,下诏废除赵元德。 最终的结局却是这样,究竟昨日发生了何事,他也不想知道。 权力是把双刃剑,不能擅用,伤的就是自己。 孝正帝便是如此。 皇上手持狼毫,在诏书黄绸上颤颤巍巍写道:九皇子监国,谢都督晋升为辅政大司马,内阁从旁协助。 他身体虚弱,这短短二十三字已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狼毫落下那一刻,他无力躺回安贵妃的肩上。 安贵妃双眼红肿,她心中对孝正帝心中有怨,却不想看到他如此模样。 薛大监哽咽道:“司马大人,请接旨吧。” 这一刻,谢词安没有片刻犹豫,接下了这副重担,他撩袍跪下,声音洪亮:“臣,定不负皇恩浩荡。” 第189章 午时圣旨一下,朝堂上下哗然一片。 众人以为,谢词安不会把这个位置拱手让给九皇子,以他手上的兵权,又将会上演一场腥风血雨时, 这其中也包括安贵妃,她不敢相信,谢词安竟然心平气和接了这道圣旨。 外面的流言蜚语,谢词安没空理会,等到孝正帝服下药丸睡下时,他才起身离开。 谢词安一出大殿,安贵妃也跟了出来。 她心情难以平复眼眶湿润,小心翼翼问道:“司马大人,请留步,以后我们母子俩,还得仰仗大司马。” “贵妃娘娘不必如此,这是臣应当做的,这几日,臣会派人严加保护你与九皇子,娘娘不必忧心,臣先告辞。” “你这样做……是不是因为冉冉。” 安贵妃见他转身离开,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谢词安改变主意,扶持自己儿子的理由。 “娘娘不必疑惑,臣不敢忘本分,只是遵从圣意而已。” 见安贵妃一副惶恐不安,孤立无援的样子。 又让谢词安想起了,陆伊冉每次进宫时也是如此,心中大痛越发愧疚,随口补充道:“臣,也不想让……冉冉为你们担忧。” “多谢姑母,往日对我夫人的照拂。”因为是陆伊冉的亲人,所以这一声姑母好似也没那么难唤了。 一声‘姑母’让安贵妃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也心安理得,接受了谢词安作为晚辈的俯首一礼。 而六皇子本人,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他母后派人去催了他几次,他都不愿回宫。 整日跟在惟阳郡主身后,心甘情愿当个书童。 起初,长公主嫌弃他没有出息,自从在外历练几月回来,处事为人也更加稳重。 他把新王府的后院整顿一番后,又为他岳父大人,解决了生意上几件棘手的事。 就是不愿把心思花在朝政和公务上。 听到这个消息,长公主和淮阴侯,除了担心自己皇弟的龙体外。 更重要的是,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和他们之前猜想的一样。他们本不指望赵元哲能干什么大事,对自己女儿好就行。 这下也终于如愿,只是有些担心皇后受不了这个打击。 谢词微彻底没了主意,自己儿子都不愿与她同心。 她不愿放弃,又回了一趟侯府,找到谢庭毓和谢词佑父子俩。 让他们明日早朝上书,驳回九皇子监国的旨意。 谢词微连荣安堂,都来不及回一趟。 就离开了侯府。 陈氏卧病在床,望眼欲穿,最后等来是皇后娘娘已离府的消息。 她呜呜噎噎,不停地捶打住床沿。 自从她病后,皇后娘娘没回来看过她一眼。 自己的小女儿一回娘家,就哭诉着,梁家人是如何薄待她的,又说不完的委屈。 无人在帮她,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谢词微走后,谢词佑思虑一番,说道, “父亲,圣旨来得太过突然,二弟有可能还没做打算,此事找他商量后,再议。” 谢词佑的私心,并不愿意替皇后娘娘出头。毕竟她在宫中的名声,和六皇子的能力都有目共睹的。 “我也正有此意,往军营去一趟,当面问过就明白了。” 父子俩也不明白,谢词安沉默的用意,为何不为谢家的名誉放手一搏,他手上的兵力,可以踏平整个尚京城。 他究竟在畏惧什么? 谢庭毓作为谢家长子,他有义不容辞维护谢家名声的责任,他在朝中还是有许多门生,决定明早上书试一试。 谢庭毓刚出府门,去军营找谢词安。 瑞王赵元哲就让人给他带信,到春朦茶肆一聚。 猜想六皇子和他母亲的目的一样,谢庭毓也没多想,让人驾车就往城北的春朦茶肆赶。 一到茶肆门口,就有人来接应谢庭毓,在前面给他带路。 那丫头,并没把谢庭毓带进茶楼,而是从茶肆的旁边,进了一个小巷口。 谢庭毓停驻不前,不愿进后院时,恰巧看到赵元哲的近侍。 他也没再犹豫,径自迈进院子。 穿过后院的天井,跟着领路人,缓缓踏上青石板铺成的楼梯,正要爬上二楼时。 就听到赵元哲哀嚎声:“你怎能做出如此……” 谢庭毓一愣,快步踏上二楼的厢房。 赵元哲伫立在屋外,屋内谢词微和一男子衣衫不整,慌乱起身的画面,出现在谢庭毓眼前。 屋中的两人也看到了,赵元哲身后的谢庭毓。 “大伯父,哲儿,你们听我说……”谢词微一脸惧意,想解释,却又无法掩盖她与祝北尘不堪的事实。 被最不想看到的两人撞见,她解释再多也无疑。 “孽女,谢家的脸被你……” 谢庭毓来之前,一心为瑞王谋划的决心,被这一幕也激得粉碎。后面几字他气得也说不下去,捂着脸,羞愧地转身下了楼。 第190章 赵元哲恼羞成怒,抓起谢词微身后的祝北尘,一拳挥了过去,接二连三的拳头挥在祝北尘脸上。 谢词微劝阻无用,只好大声说出实情:“别打了,他是你亲生父亲。” 第92章 九十二章自立门户 赵元哲和祝北尘两人都是一惊, 当即呆愣住。 谢词微本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为了她自己的野心,她甚至连祝北尘都没提一个字。 祝北尘脸被打得乌青, 都不愿还手, 再看赵元哲这架势, 今日不打死祝北尘他是不会罢休的。 她不愿看到他们父子俩拳脚相向,不得已只好道出这个秘密。 “当年,你外祖父拆散了我和你生父,等他离开时,我才发现, 我早已有了身孕。为了瞒住这个秘密,我骗过所有人, 听你外曾祖父的话到了宫中。” “哲儿他是你的父亲, 只有他才是一心一意为你谋划。” 赵元哲歇斯底里,捂着自己的耳朵,痛苦喊道:“不是的,我是父皇的儿子, 他不是我的父亲,他不是……” 做了十几年的六皇子, 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落荒而逃。 跑出后院的赵元哲,哪里都没去,直接奔向城外军营。 他的到来,谢词安一点也不意外。 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关于赵元哲的亲生父亲, 他也是近日才知。 这样的秘密, 赵元哲谁都不能说出口,他神色哀伤, 沉默许久。 谢词安也没多问,就默默地陪着他。 于私情而言,谢词安对赵元哲不是没有内疚。 但赵元哲不适合做君王。这样做,也是逼赵元哲自己主动放手,不想让他陷入权力的漩涡。 只要赵元哲人在尚京一日,谢词微就会为了她的私欲,不会罢手,不停地谋划害人。 太子死后,他让人查探后才知,太子的恶疾也是谢词微所害。 她成了权力的奴隶,如果让她再坐上高位,还有更多的人逃不出她的魔爪。 这也是要让谢庭毓,看清她真面目的用意。 半晌后,赵元哲平静下来,终于忍不住出声,“舅舅,我不想留在尚京。” 谢词安早替赵元哲想好了地方,“去吴郡吧,那里百姓富庶地域辽阔,离尚京不远,臣也能护得住你。” “舅舅。”赵元哲忍着泪意,激动地低唤一声。 谢词安难得在赵元哲面前温情一回,拍了拍他的肩膀,委婉道:“这是舅舅欠你的。” 谢庭毓回府后,长吁短叹半天,他才向自己儿子谢词佑,道出事情经过。 父子俩,对谢词微的品行失望透顶,也不敢再为她和瑞王强行出头。 到此时他们才明白,谢词安为何不愿出手。 三日后,瑞王赵元哲带着,自己的王妃惟阳郡主,主动请旨到封底吴郡。 孝正帝点头答应。 他走得匆忙,岳丈一家也是全力支持。 离开那日,赵元哲连华阳宫,都没踏进一步。 这对谢词微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她的马车,紧追在赵元哲身后,无论如何呼唤,赵元哲没为她停留一步。 最后决绝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回到另一处祝北尘落脚的别院后,谢词微一脸不甘,失声痛哭起来。 祝北尘拥着她的双肩,心中苦涩,自己的亲生骨肉,不但不认自己,就连看他一眼,好似都嫌他脏。 到此时,他还忘不了,赵元哲离开时,看他的那一眼。 当知道谢词微当年,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都坚持生下自己的骨血时。 于他而言,他要的已经够了。 就算赔上自己一生,他依然没有任何怨言,只恨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 “算了微儿,殿下有一日会想通的。” “想通如何,我们已没机会了。” “微儿别怕,就算大业最终落在九皇子手上,只要除掉一人,后宫依然是你的。” * 自九皇子监国以来,他自知身上压着重担,才十岁的年纪。 严于律己,卯时一到,就起身入早朝,从未迟到缺席过。 这日是他监国的第十日, 朝堂上,第一个上奏的,就是工部王侍郎,提议重修水运江通渠。 江通渠是尚京通往江东的水运,年年返修年年漏水,尤其到了七八月,干旱时船都行不了,江东的东西也运不进来。 才一提,户部就裘尚书就坚决反对,开始诉苦,抱着侥幸心态附议。 工部尚书陈庭舟被罢官以来,工部就由王侍郎全权负责。 以往,陈庭舟也是按裘尚书说的这般做,见雨水充沛就放任不管,到三四月见雨水稀薄,才开始返修。 今年雨水储备充足,意思是不用再修缮,可以省下一笔银子。 这王侍郎,是从外县调回尚京,靠实绩升上来的,他做事从不偷奸耍滑。 他据理力争,不肯妥协。 “还请九皇子做主,此事拖不得。到时不能行船,江东一带商户们闹起来,可是臣等的失职。” 往年陈庭舟圆滑,遇到行不了船时,他就推卸责任。 第191章 到最后,六部多多少少都有问题,最后也只是被皇上训斥几句。 就连皇上也是持保留意见,一直没有主张返修。 今日这个王侍郎又奏了上来,九皇子也是左右为难。 下意识地,九皇子又看向,伫立群臣首位的谢词安。 见谢词安依然像往常一般,并未给他回应,脑中又想起谢词安,之前对他的鼓励:别怕,臣就在你眼前,大胆些。 九皇子迟疑一番,又看向群臣,大声问道:“各位大人,不知有何高见?” 询问一番,意见基本和裘尚书的一致。 “如若不修,今年夏日,再出现干旱不能行船时,再来补救为时已晚。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各位大人可有想过。” 九皇子话音刚落,六部其他几位尚书,就抛出他们的难处。 “殿下,照这样说,我们兵部要采买的东西,比修水渠可重要多了。此渠不通,走另外一道就是。”见谢词安也没出声制止,张越发不依不饶。 刑部杨尚书,也接过话题:“还有我们刑部也是,天牢也是年久失修,那木门一脚也能踹开。” 听得九皇子头都大了。 就在礼部孙尚书把笏板一抬时,谢词安终出声打断,“殿下以为该当如何?” 九皇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他神色严肃,正色道:“本宫以为,宁愿万无一失,也不能侥幸而为,必须修缮。” “殿下小小年纪,能考虑周全,臣等自愧不如。既是如此,王侍郎按章程走就是。”谢词安一言中的。 谢词安一出声,整个大殿也安静下来。 这几日早朝,他都未多发一言。 众臣以为,六皇子是被皇上赶出尚京的,谢词安心中有怨,是不会支持对九皇子,说不定正在酝酿一场大计。 接连几日,为难九皇子的声音,就没停过。 今日他这一表态,倒让大家看清了形势。 “江通渠年年返修,的确耗费人力物资。臣会向皇上请旨,选合适的区域,重心修建。” “这也得一两年时日,这期间,江通渠该修缮时,却不能偷工减料。” 这几日面对众臣的异议,不是谢词安不出言帮扶九皇子。 而是想九皇子独立面对,不知不觉中,九皇子从不敢开口,到能独立应对了多位官员的刁难。 也算是一大进步,比他第一日到大殿上,不敢出声要好许多。 九皇子小小年纪,悟性极强,他记住谢词安地提议,先按自己想的来,错了也无妨,但一定要发声。 自己不能确定的,一律回应回去问他父皇。 今日谢词安的态度,也是对他前几日的肯定。 回到自己住的甘泉宫,九皇子就把这一好消息,分享给她母妃。 安贵妃自是替他高兴。 这些日子她又要照顾皇上,又要担心九皇子到了早朝,应付不过来。 如今看来自己儿子,才短短几日就适应了君王的生活节奏。 这也是她,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她儿子一点也不排斥朝政,甚至信心满满。 陆佩显夫妇俩到尚京后,谢词安为她们安排好了一切,初来乍到的忐忑不安,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余亮把人带到她们自己的院子后。 江氏马不停蹄,就要去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和外孙。 到了伊冉苑,只有循哥儿一人在。 方嬷嬷怕老太太发现,把江氏叫到一边,才支支吾吾说出实情。 犹如一盆冷水,把江氏浇了个透心凉。 连住在武馆的陆伊卓,都没心情去看了。 * 金陵的冷,陆伊冉这次是见识到了。 四月的天,依然要裹住厚厚的皮袄和斗篷。 只有在屋内才能穿轻便的褙子。 陆伊冉刚随老太太巡铺子回来,她迫不及待地脱掉,金陵人都爱穿的皮袄。 小腹也愈加明显。 自从碧霞和如风,知道陆伊冉有怀的是,自家侯爷的骨肉后,两人对她的态度也变了不少。 几乎是言听计从。 弄得陆伊冉哭笑不得,想起自己调教如风费了不少精力。如果之前,不是怕关韶起疑,用肚里的孩子要挟两人只怕效果更好。 “姑娘,阿依娜在客厅等你。” 陆伊冉刚想歇下,如风就来禀报。 她不想起身,就让人把她带到自己厢房。 阿依娜大腹便便,被人扶了进来。 云喜为她垫上厚厚的软毯。 “以后有什么事,让人来说一声就行,不必你亲自走一趟。” 陆伊冉实在有些困倦,也没起身,就坐在床榻上与阿依娜说话。 “陆娘子救了我们母子俩。你交代的事,我没办好,实在有些对不住你。” 为了与关韶少接触,更不愿让他进自己的闺房。 陆伊冉就把主意打到了他之前那些小妾身上,这些小妾她不熟络,就让阿依娜去接触她们。 传达她的意思,也让她对自己少些敌意。 结果却不是很理想,白日关韶大多时间,都是在外忙生意。到了晚上一回府,那些小妾就往他跟前凑,他也烦了掉头就走。 第192章 有好几次,都歇在阿依娜的院中。 “这与你无关,你也别伤心。如今你大着肚子,等生下孩子,再去伺候六爷也不迟,你的相貌出众无人能及你。六爷对你还算上心,不然之前,他为何要把你偷偷藏在府外,而不是直接给你一碗打胎药。” “我也不会主动再提给他纳妾,等你生下孩子,身子养好了,多给六爷多生几个。他对你只会越来越好。” 阿依娜有些惊讶,之前还怀疑陆伊冉对自己别有用心,如今一看,她真的与自己所求不同。 心中也释然不少,更愿意和陆伊冉一条心。 陆伊冉也看出了,关韶对阿依娜还有几分真心。既然那些小妾入不了关韶的眼,她又改主意,就极力撮合两人,让阿依娜拴住关韶的心。 至于关韶想要的嫡子,就让阿依娜去生,到时寄养一个在她名下就可。 两人的婚事定在六月,按照之前的约定,关韶顺利当家后,会给她三万两的银子。 因为她有身孕瞒着关韶,他突然改了主意,只给了陆伊冉一万两。 这已经失言了,想要让她与自己大婚,陆伊冉必须拿到这两万两银子。 她以后的打算,是要脱离关家,自立门户的。 而不是安安心心,做他关家的当家人,那她和之前在谢家有何区别。 第93章 九十三章搏命 每日与老太太巡铺子, 陆伊冉也仔细留意着,金陵的生意。 关家的生意做得广,除了酒楼和小吃没有涉猎外, 其余赚钱门道, 基本已垄断。 她不能与关家硬碰硬, 就做他们关家没有的,金陵也少的。 多日地查看,才发现金陵人,很少有糕点铺子,他们的膳食多数都以肉食为主。 偶有几家糕点铺, 大都是牛乳糖和肉干,乳糖又甜又腻, 肉干则是硬得可以崩坏一口牙。要么就是粗糙的杂粮饼。 作为吃过精细糕点的大齐人, 那些糕点,她实在难以下咽。 脑中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她要在金陵继续做糕点生意。 她初次到关家,提过做糕点。而关家却没人尝过她亲手做的。到时铺子做大了, 也怀疑不到她。 老太太对她照顾,也仅仅是因为, 她是关韶未婚妻这一重身份。 有了在谢家的教训,她再也不会掏心掏肺对别人好,以后与关家没了利益牵扯,她也能洒脱不少。 这日她与老太太巡铺子时,发现主街上, 有一家糖果铺子要出售。 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回来就让碧霞找人买了下来,一并买下了铺子里出售的糖果。 回到自己院子, 没了外人,碧霞才问道:“姑娘,这样实在划不来,只怕要亏。店家就是因为这生意难做,才出售铺子的。” 陆伊冉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淡声道:“无妨的,这两月就卖原来的老样式,让她亏着。以后我们每隔一段时日,就增加一些新品,生意好了,也不会让人注意到我们。” 她如今的身子不能这么劳累,等她生下孩子时,便是她大展拳脚的时候。 * 接连一个月过去,孝正帝的嗓子依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也慢慢接受了,自己彻底成了哑巴的事实。 这一个月里,他病痛的同时,也享受了之前从未享受过的天伦之乐。 太子死后,加之自己的病情,孝正帝一度消沉颓废。 安贵妃每日陪着他,九皇子每日来汇报朝堂之事。 是眼前的两位至亲之人,治愈了他。 从前的远大抱负,有自己儿子代他完成,他也能欣然接受。 “父皇,你安心养病,有了大司马的辅佐,儿臣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等你康复那日,御案上不会给你留一封奏折。” 孝正帝不能出声,只能频频颔首。 他紧紧握住九皇子的双手,满眼欣慰。 随后又拉过元昭公主的手,眼中尽是愧疚。 元昭公主的婚事在六月十六,剩下还不到一月的时间,她陪着自己父皇和母妃的日子不多了。 “父皇,女儿从没怨过你。皇弟年纪稍幼都知道为你分忧,女儿能嫁到西楚,就当为大齐出上自己的一份力吧。” “你不用担心,后院的事女儿应付得过来。” 安贵妃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十分平静。对将来之事,也没有之前那么惶恐和抗拒了。 自从谢词安对她表态以后,以及在朝堂上他对九皇子的支持,如今,自己母子俩不再是孤苦无依,身后有人倚仗时,就更加从容。 姐弟俩退下后,孝正帝默认半天,拉过安贵妃坐近自己身旁。 写下自己传位的想法。 安贵妃按住他要盖玉玺的手,劝道:“皇上,再等等吧。” 六皇子离开尚京后,华阳宫就更加冷清了。 谢司马扶持九皇子,放弃了皇后和六皇子,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谢词微大势已去,宫中人人幸灾乐祸皇后的落魄。 就连谢词锦,都不愿再踏足她的华阳宫,何况其他嫔妃。 如若不是忌惮谢词安的权威,只怕众妃早已对谢词微下手,要讨回她们之前受的委屈和伤害。 第193章 也无人再去华阳宫给她请安,见了她的面也懒得再装,无视她的存在掉头就走。 人情冷暖,这是谢词微入宫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体会。 眼看自己身边人,一一背叛远离她,心中不甘的同时,更加嫉恨安贵妃母子俩。 上次被自己大伯和儿子捉奸,才知道是方情所为,她早已投靠了自己二弟。 她与祝北尘的事情,每日都会被方情通报给谢词安。 事后,方情也难逃一死,被祝北尘一剑刺死。如今自己身边除了祝北尘,真的再无人能用。 她去正辉殿求见几次,孝正帝都不愿见她。 九皇子登基,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她想最后为自己博一回,让皇上念在谢家的面上,传位新帝时奉旨升自己为太后。 这条路行不动,她又堵在谢词安去奉天殿的路上,想再见一次谢词安。 早朝后,她在奉天殿外终于见到了谢词安。 谢词安一脸冷清,也没了往日的恭敬,眼眸一抬,只敷衍地了应了个拱手礼,便从她身旁而过。 谢词微忙出声唤道:“二弟,本宫有话对你说。” 她本以为,谢词安不会在人前驳自己的面。 谁知,下一瞬,谢词安走近她几步,寒声道:“娘娘来找臣之前,应该先数数自己,做过多少伤害臣的夫人和臣的事。倘若你数明白了,就该知道,这一趟你来了也没用。” “还有一件事,臣要当面要告知娘娘,你的毒白投了多年,臣有位好夫人,臣无事。” 说罢,谢词安大步踏上玉阶,冷漠离去。 谢词微就如风中的落叶,彻底没了根,她脚步踉跄。 知道,谢叔在侯府离奇失踪后,她还抱着侥幸心态,谢叔是提前逃走了。 哪知,谢词安早已发现了真相,这下,她彻底失去依靠。 要不是一旁的宫女扶着她,只怕谢词微早摔在了地上。 众叛亲离便是如此,她绝望地呵呵一笑,推开宫女的搀扶,摇摇晃晃离开了奉天殿。 一路上她不知跌了多少次,短短的一段路,她好似走了一辈子。 回到华阳宫,她眼神空洞蓬头垢面,瘫倒在地。 “微儿。” 这个大殿空荡荡的,这一声,好似才把她叫醒。 祝北尘几日不见谢词微出宫,他担心,不顾个人安危,偷偷进了宫。 “北尘,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宫女都在殿外候着,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微儿,还有我,后面的事交给我吧。” * 九皇子监国以来,谢词安大部分时日都留在宫中,还好有郑仆射和几位尚书从旁协助。 不然他就是分身乏术也忙不过来,他心中惦记着循哥儿。 每日再晚都要回府一趟。 这晚他回到惠康坊已过亥时。 陆伊冉的厢房还留着灯,他进屋一看,陆佩显夫妇俩都在。 江氏眼眶微红,见谢词安进来,忙起身。 “姑爷你回来,厨房我温了参汤和膳食。” “不用了岳母,我回来就想看看循儿。” 床榻上的循哥儿睡得香甜无比,陆佩显有些心事重重,招呼一声谢词安,也没了回音。 谢词安看出了端倪,主动询问:“岳父有何烦心事,可是在衙门有何委屈。” 陆佩显为谢词安倒上热茶后,淡笑一声,说道:“在尚京城,谁敢给我委屈,宫中贵妃和殿下有你扶持,我们也放心。就是……” 话还没说话,陆佩显停顿一息,担忧道:“我只是放心不下冉冉,听说她已有了身孕。” 夫妇俩来尚京一月,原本从未在谢词安面前提过陆伊冉,怕他伤怀。 今日,还是阿圆不小心说漏了嘴。 之前,谢词安瞒着两人陆伊冉有孕的事,也是怕她们忧心。 如今两人知情后,如何能心安理得装着不知。 这一整日,江氏都心不在焉。陆佩显到了衙门还有公务要料理,倒可以分散些注意力。 江氏连给武馆的陆伊卓,送午膳的事都忘记了,还是袅袅自己回来拿的。 她们早已把谢词安当自己人看,说话也没了之前的瞻前顾后。 江氏心中着急,劝道:“姑爷,你去把冉冉接回来吧,如今她心中没了顾虑,会慢慢接受你的。” “如果她对你,没有一点心,是不会留下肚里的孩子的。” 一提到陆伊冉和肚子的孩子,谢词安心口的痛意,又蔓延开来,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自从陆伊冉离开后,他用公务来麻痹自己,不去想她在那边如何?有没有人欺负她。 就想用自己的方式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她没有顾虑回来自己身边。 白日有公务忙碌,夜深人静时,一闭上眼睛全是陆伊冉的身影。 谢词安一脸痛楚,迟疑道:“我不想再让她失望,我想再等一等,等一切尘埃落定时……” “可是她与那关韶真的成了大婚……”江氏不明白谢词安的苦心,大声道。 谢词安倏地起身,有些不敢面对此事,“小婿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他一夜难眠,脑中都是陆伊冉穿着红嫁衣,嫁给关韶的一幕。 第194章 早上起身去宫中时,一脸憔悴。 早朝后,谢词安刚出大殿,余亮就一脸慌意走了过来。 路上全是陆陆续续地出大殿的官员。 谢词安避开人群,走到一角落。 余亮才小声说道:“侯爷,刚刚暗卫来报,安贵妃今日出了宫,说是……夫人相约到云山寺,可夫人根本没在尚京。” 谢词安神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他心道;不能让安贵妃有事,否则,冉冉回来会伤心,会对他失望。 当即问道:“贵妃娘娘出宫有多久了?” “应该不久,娘娘一出宫,暗卫就来告知属下了。”余亮回道。 谢词安不敢停歇,疾步向宫门走去,余亮紧跟在他身后。 “联络上跟着娘娘身后的暗卫。” 余亮没接他的话,而是担心劝道:“侯爷实在太过危险,你不必亲自到场,交给属下和童飞吧。” “此人武艺高强,还善用毒,你二人,不一定应对得过来。”谢词安健步如飞,一边向西华门走去,一边对余亮解释。 他心中大概已猜到是何人所为,昨日谢词微来找他,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晚上,华阳宫的人也来回禀,祝北尘竟然胆大妄为,偷偷进了宫。 便在安贵妃和九皇子身边又添了不少人手。 在宫中没有下手的机会,他就把人骗到宫外动手。 一出西华门,谢词安便抢过一位武官的坐骑,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余亮紧跟在他身后。 主仆两人刚到外城门口,就看到了暗卫一路留下的记号。 两人随着记号,一路跟到城郊的山林处,就听到了前面的打斗声。 下马后,两人谨慎靠近。 在一处悬崖边,谢词安终于看到了暗卫身后的安贵妃。 他派去的暗卫,多数已遭了毒手,还有两个身受重伤的侍卫,护住贵妃娘娘往身后的山林退。 安贵妃和连秀藏在暗卫身后,吓得索索发抖。 谢词安从身后,就辨出了蒙面的祝北尘。 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祝北尘一转身,就看到谢词安已到了他跟前。 他来不及后退和防备,被谢词安重重一掌,打飞出去。临近悬崖边,他凌空几个跟头又翻到了平地处。 “带娘娘走。”谢词安头也未回,交代一句。 安贵妃见到谢词安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踏实不少。 可看他们只有两人,还是舍不住担心道:“大司马你……” “娘娘,快走吧,莫要成了我们侯爷的负担。”其中一个暗卫见行事紧张,出声提醒。 这个空当,暗卫们护着安贵妃麻利地上了马车。 祝北尘却不愿错失这个机会,跃上车顶,一剑刺向马车内。 谁知谢词安,比他快一步,拉出了两人。 祝北尘剑锋刺空,他狠声道:“你为何要帮外人,她才是你姐姐。” 谢词安趁机飞上车顶,再次与祝北尘刀锋相见,缠斗在一起不死不休,不给他留一点机会接近安贵妃。 刀锋狠厉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把祝北成逼至死角。 谢词安冷声回道:“她从来就不是我的姐姐,而是我的仇人。” 祝北尘长腿一扫,谢词安身子一跃 两人被迫分开,各自落回平地。 眼看余亮带安贵妃绝尘而去,祝北尘快速跃起落于马背,追了出去。 谢词安岂会给他机会,再次从他背后袭来,两人又是一番激烈的厮杀。 眼看人越走越远,祝北尘彻底慌了神,一时没留意,被谢词安一剑刺中他的后背。 祝北尘反手就是一把药粉洒了出来,趁谢词安遮挡时,一把短刀插进了谢词安的胸膛。 第94章 九十四章清理门户 陆伊冉午膳歇息时, 云喜在床榻边整理衣衫。 突然,床榻上的陆伊冉大喊一声:“不要。” 惊得云喜手一抖,衣裙掉落在地。 她捡起地上的衣裙时, 陆伊冉已坐了起来。 陆伊冉满头大汗, 一脸惧意。 “姑娘, 你做噩梦了。” 云喜用手帕替她擦了汗,劝道:“姑娘,你再歇会儿吧。还早着了,今日老太太……” “我想出去透透气。”陆伊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心有余悸, 还沉寂在刚刚的梦境中。 她梦见谢词安,被人一刀刺中胸口。 虽然只是一个梦, 醒来后, 脑中一直定格在那一幕。 心口闷痛,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来金陵三个月了,时常挂念着循哥儿,却很少想起谢词安。她自己也觉得, 应是忘记他了。 可为何,梦到他被人刺中时, 会那么难过。 出了院门,陆伊冉没有目的乱走,不知不觉却到了关韶的院落外。 她正将离去时,就听院落传来关韶熟悉的声音:“之前五殿下答应娶的那位公主,看重的就是她的母妃势单力薄, 可谁知?” 关韶顿片刻, 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如今大齐已经变天了。太子已死, 孝正帝重伤,六皇子去了封地。九皇子监国,他便是日后大齐的新帝。你的岳母便是大齐的太后,有了这样的靠山,与你之前的初衷背道而驰,你岂不是要退了那位公主。” 第195章 陆伊冉混沌的脑袋瞬间炸开,她扶着院墙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这和前世的结局截然相反。 云喜见她脸色苍白,忙扶住她,想带她回自己院落。 又听到,一阵清冷声接着说道:“这与她无关,这背后一切真正掌舵的是谢词安。” 陆伊冉猜测此人,便是西楚的毓王五皇子。 这一计闷棍把她打得措手不及,她宁愿相信两人是骗她的,也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谢词安为何要这样做,他不是把谢家的利益和名誉,奉为圭臬吗,为何要扶持自己表弟。 究竟是为何?为何? 她舍下一切来西楚,就是为了改变陆家人和自己的结局。 结果却是如此。 不知不觉她早已泪流满面,这三个月来,她强撑着一口气。 不去想结果,也不计较得失,一门心思要在西楚站稳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可老天却给了她这样一个结果。 她推开云喜地搀扶,急着逃离,慌不择路撞翻了花盆。 ‘哐当’一声,惊得院中人惊呼出声:“何人?” 小厮出院门一看,院外根本没人,一橘花猫站在院墙上冲他喵喵直叫。 陆伊冉回到自己房间,平静下来后,唤来碧霞和如风。 “我知道你们有办法联系到暗卫,我要知道尚京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有……还有谢词安的事。” 见两人一脸讶异,陆伊冉出声催促。 “此刻就去。” 顿悟过来的两人一脸欢喜,应道:“是。” 实际上,林源派来的人早已联络上了她们,只是没有传消息出去而已。 林源按谢词安的吩咐,派人守在她们周围,保护陆伊冉的安全。 如今陆伊冉自己主动想知道他们侯爷的消息,两人当然高兴。 * 而惠康坊这几日,人人过得提心吊胆。 谢词安那日被祝北尘刺中心口后,已经昏睡了五天五夜都没醒过来。 祝北尘当时殒命,而谢词安自己也没讨到好,被祝北尘用淬毒的短刀刺成重伤。 童飞把人带回来时,谢词安的嘴唇都已乌青发黑。 安子瑜配药给他解了毒,他却一直没醒过来。 老太太守在谢词安身边,眼睛都哭肿。 江氏和陆佩显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寸步不离地。 女儿人还没回尚京,女婿又出了事,想到陆伊冉和两个孩子,江氏的眼泪就没停过。 “姑爷,你可不能再睡了,冉冉还等你去接了。” 陆佩显见所有方法都试过了,依然不行,“老太太,去把循儿带回来吧,说不定孩子唤一声,比我们唤几日都强。” 这两日,老太太也知道了,陆伊冉离京的实情。在老太太眼中,谢词安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是她们谢家的天,而他却为了救陆家人,连命都不顾了。她心中有怨,沉声道:“他心心念念想的是谁,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如果谢词安好不起来,老太太也有,随自己孙子去了的想法。 江氏夫妇俩心中愧疚,只能沉默。 谢词安受伤的消息,目前只有他亲近的几人知道,就连循哥儿她们都瞒着,怕吓着孩子。 方嬷嬷就把循哥儿带到,隔壁江氏夫妇俩的院子。 朝堂上,九皇子宣称,大司马去了外地军营处理公务,这几日是郑仆射辅助着朝中大事。 长此下去,显然是行不通。 秦大夫和安子瑜两人医术了得,该用的药,该想的法子都用上了,到此时,两人也束手无策了。 而一直昏迷不醒的谢词安也不好受,毒虽然解了,身子疲惫得没有一点力气。 身边又好似有一层屏障,把他隔在了另一个天地,只余他一人。 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回应不了。 他一直陷入一个恶性循环,脑中总是出现,陆伊冉和别人拜天地那一幕。像是催命符一般,总在谢词安脑海中出现,挥之不去。 他无法接受这一幕,任命闭上眼睛不愿醒来。 直到第十日晚上,从西楚传来的消息,余亮好似看到了救星。 等屋中几人稍稍离开后,他悄悄凑到谢词安耳边,悄悄说道:“侯爷,金陵传消息来了,夫人还没与那人大婚,夫人想知道你的消息。” 余亮的一席话,就像给谢词安黑暗的世界,照进一束亮光。 让他渐渐清醒的脑中,想起了京郊那片,自己特意为陆伊冉修建的草坪,绿油油地充满了生机。 他记起,自己还没与她一起去草坪骑过马,如何能这样一直睡下去。心中有了期盼,他拼尽全力睁开了眼。 余亮高兴得像个孩子,他又哭又笑大声喊道:“我们侯爷醒了,我们侯爷醒了。” 看着一屋人关心的面孔,谢词安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把信给我。” 余亮忙递上信件,谢词安吃力地拆开,信中内容和余亮叙述的大致一样。 第196章 才淡淡一笑。 他见屋中没有循哥儿,虚弱问道:“循儿?” 大家知道他惦记循哥儿,把熟睡中的循哥儿抱到身边,他才一边握着循哥儿的手,一边拿着陆伊冉之前给他缝制的荷包,又昏睡了过去。 老太太以为谢词安依然没醒过来,哭喊一声。 秦大全却安慰道:“老太太放心,侯爷只是太过虚弱,需要休养。” 又过了三日,谢词安才大好起来。 而正辉殿中,安贵妃整日惶恐不安,自责不已。 这边的谢词微,在御花园看到安然无恙的安贵妃时,就知道她们的计划失败了。 她不死心地等了多日,也不见祝北尘进宫。 心也一天一天往下沉。 终于等到第五日,她的厢房门口,插了一朵大紫薇花。 这时她与祝北尘的暗号,他人没来,却只留了花。 谢词微已猜到他出了事,她的天再次塌陷。 她像疯了一般,衣衫都懒得换,就要出宫去寻祝北尘。 刚出华阳宫,就在甬道上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太后。 太后见她如今落魄不已,幸灾乐祸的同时,还想再利用谢词微一次。 “皇后这般慌张,是要去何处?”太后拦住谢词微身前,不让半分。 谢词微哪还有心思应付,目光无神,身边一个丫头都没有,木然越过太后,直直往前走。 太后不愿让步,“皇后这是要出宫,身边佣人都没一个,谁来照顾你。” “给本宫滚开。”谢词微终是恼了。 太后见她今日有些失常,语气稍缓示好道:“皇后,你别慌,哀家是来救你的。你还有机会翻身,只有你配合哀家。” “本宫怎会还有机会,哈哈哈。”谢词微绝望地大笑几声,推开太后,踏步离开。 太后娘娘见此,开门见山说道:“听哀家的,只要你把这包药粉倒在谢词安的茶盏中,不出半日,就连神仙都救不了他。” 太后把一包药粉塞在谢词微手上,悄声对谢词微耳语道。 “到时哀家皇儿入了尚京,做了天下的主,哀家答应你,你依然是皇后如何?” 谢词微目光黯淡无神,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回道:“不需要,本宫什么都不想要了。” 见她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太后一把拉近谢词微,恐吓道:“那可由不得你,那日我见你身边的侍卫,眼熟得很呀。后来哀家回去一琢磨,六皇子和他的眉目极像。那种像,可是只有亲生父子才会如此。” “如果,哀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当今圣上,你的皇儿,还能在封地做个潇洒王爷吗,只怕命都难保。” 谢词微怔住,想否认,可看太后得意的表情,脑中不禁想起一句话。 只有死人才能保密。 没有一点迟疑变被动为主动,抓住太后发髻一扯,拿起手中的药粉,麻利倒进太后娘娘嘴里。 两人靠得太近,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反应过来,连踹带打。 谢词微就是不放手,死死捂着太后的嘴,不动分毫。 等太后娘娘咽下药粉时,谢词微才松开手。 把太医叫来,也于事无补,药已咽下。 太后娘娘,做梦也没想到,害人终害己,半日不到就饮恨西北去了。 九皇子下令,把谢词微囚禁在华阳宫。 半月后,谢词微没有等来她想等的人,却等来了谢词安。 几日前,她特意带信给长公主,想再见一见自己的儿子。 信是带出去了,却迟迟没有回音,她知道,自己儿子依然不肯原谅自己。 谢词安走进殿中那一刻,看到谢词微如今的模样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从前那个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短短半月时间,竟变成一个头发花白,衣衫破败不堪,如疯妇一般。 谢词微迷糊地望向谢词安,讽刺一笑,“你终于还是来了,本宫的好二弟。你假模假样的,不要说是,念及谢家的那点旧情,来看本宫的吧。” “臣不是你的二弟,你我之间只有仇恨,更没有旧情。看在祖父和哲儿的面上,今日就让臣来送你最后一程。” 谢词微进皇宫,是谢老侯爷一手促成的,鉴于此,谢词安就当是为自己祖父做最后一件事,清理门户。 他怜惜赵元哲,一旦赵元哲的身份被人发现,只怕连谢词安想保都保不了。 一声令下,童飞端着酒壶走了进来,倒满一盏,递给谢词微。 谢词微神色平静,脸上竟出现了解脱。 数日前,祝北尘的人偷偷潜入宫中,告知了祝北尘的死讯。这世间再,也没什么值得谢词微留恋的了。她也不反抗,麻木接过酒盏。 想起谢词微一手的无辜人命,谢词安冷漠转身,跨步离去。 却听到谢词微开口唤道:“二弟,我想求你最后一件事,看在哲儿的面上,把我和北尘藏在一起可好?” 谢词安冷漠回道:“只怕不能让你如愿,为了哲儿,你们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 “不……不……”凄惨的喊声,没能唤回谢词安一点怜惜。 第197章 之前的死而无憾,最终成了死不瞑目。 第95章 九十五章尘埃落定 谢词安为了赵元哲, 算是保住了谢词微最后的名声。 孝正帝对他这个皇后,并没多少感情,看在谢家的面上, 追封她谥号敬端。 太后和皇后相继薨逝。 秦王自是要来吊唁他的母妃, 孝正帝怕他借为太后出头的理由, 另作打算。 当日就颁了,擅位于九皇子的圣旨,等太后和皇后的丧礼一过,即将举行新帝登基大典。 有了新帝,秦王稍有风吹草动, 舆论就会直指他名不正言不顺。 半月后,秦王从河西赶到尚京。 他无论如何, 也不会相信他母后是与皇后争执而气死的, 誓要为自己母妃报仇。 离开河西时,就带上自己部分精兵强将入京, 谁知,到河西郡县的渡口时, 却被周围的驻军拦截在渡口。 各不相让,眼看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秦王一旦反击, 将坐实他谋逆的罪名。 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斗倒谢词安的机会不大。 不但自己生母的棺椁入不了皇陵,就连自己想要出河西,打败这支驻扎军,都不知道等到何时。 只怕那时, 他早已被大齐标上了逆贼的称号, 坐上那个他心心念念的高位,也是不得人心。 他心中明白, 自己早在放走谢词安那一刻,便失了先机,只是不甘,想做最后的挣扎。 结果依然是挑不出谢词安的掌控。 一番深思熟虑,他只好带几位近身侍卫进京,到了尚京再找突破口。 入京后,秦王当即找来大理寺少卿和仵作,要在太后娘娘的灵堂上,开棺验尸来为自己母妃寻求公道。 此时孝正帝,已把朝政转交给了新皇,解决这棘手的问题,也就落到谢词安这个辅政大司马身上。 谢词安也没推辞,答应了秦王的要求。 灵堂的众人,都是皇亲国戚和官宦贵夫们,个个惴惴不安。 尤其是赵元启。 太后娘娘如何薨逝的,他心中比谁都清楚。 谢词安立于他身后,在赵元启转身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和一丝极浅的笑容。 赵元启才能,神色平静地面对秦王和众人。 “启禀皇上,秦王,大司马,太后娘娘是中毒而亡。” 验尸仵作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纷纷变了色。 尤其是秦王悲愤交加,怒视着赵元启和谢词安两人。 “本王为大齐驻守在河西边境,本王的母妃却要遭此劫难。倘若皇上不给臣个说法,本王是不会罢休的。” 看着自己母妃,已经变相的面容。秦王神色哀戚,一膝跪在太后娘娘的棺椁边,哽咽道:“母妃,孩儿不孝,让你受苦了,孩儿一定要他们还你一个公道。” 声情并茂,听得一众人心情复杂,对秦王既害怕他会大动干戈,又同情他不能在生母面前尽孝。 让生母被人暗害致死。 秦昭也深受感触,抬手一拱,向秦王保证道:“王爷,本官在此,定不会让太后娘娘不明不白含冤。” 面对秦王的挑衅,谢词安高大的身影,把赵元启护在身后,他神色威严,没有半点退缩。 气氛再度僵持下去,人人屏声静气等待仵作的查验结果。 片刻后,仵作查验完毕,“回禀皇上,王爷,太后娘娘中的是剧毒黛山,民间也称他为半日倒,这是宫中禁药。” 仵作话音方落,灵堂一片哗然。 秦昭也是一脸惊讶,涉及到后宫,他神色复杂,看了眼,到此时依然处事不惊的谢词安。 谢词安冷声接过话题:“宫中禁药,竟然被人偷偷拿出来害人。这是臣的失职,不找到这个源头,臣没法向皇上和众人交代。秦大人,此事就不劳烦你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本官吧。” “说到宫中禁药,这倒让臣,想起了另一桩案子。” “来人,把范阳候中毒的案卷拿出来,让秦大人拆给王爷看看。”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有人把卷宗呈了上来。 见上面盖的是,他们大理寺特有的官印,便知卷宗做不了假,秦王也没异议。 秦昭拆开卷宗,迟疑说道:“太后娘娘中的毒,和当年范阳侯被投的毒是一致的。” 这一下,灵堂出奇安静,人人屏住呼吸。知道事情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谢词安大袖一挥,笃定喝道:“既是如此,本官定要查出,两件案子究竟有何关联。不然,整个后宫如何安宁。” 秦王的心一咯噔,脑中快速闪过不好的预感,他正想出口驳回,谢词安牵扯出无关紧要的人时。 谢词安已快他一步,大声宣道:“带犯人李慕容。” 消失已久的李慕容被人带到了灵堂。 秦王一脸惨白,他实在不敢相信,被自己人杀死在天牢的李慕容,为何会活着出现在他面前。 “李慕容如今,可以向众人交代了,当年你是受何人指示了吧。” 李慕容早看清了秦王的真面目,如实道出:“回谢大人,草民都是受秦王指示,要草民栽赃到你头上。事情暴露后,秦王为了杀人灭口,倘若不是谢大人,草民只怕,早就成了他的刀下冤魂了。” 第198章 当年范阳侯的属下李慕容,也是给他投的此毒。 幸运的是,范阳侯并没饮用,早一步发现了李慕容的动机。 “谢词安,你好得很,早已设好圈套,串通一气来冤枉本王,本王不认。” “臣会让王爷输得心服口服,来人带太后娘娘的身边伺候的老嬷嬷。” 那老嬷嬷浑身颤抖,被人带到秦王面前。 老嬷嬷看到自己的儿子李慕容,好好活在人世间,她再也忍不住,抱着李慕容失声痛哭起来。 当日太后娘娘告知,李慕容被谢词安害死后,她只能恨自己无力为自己儿子报仇。 刚刚她在殿外听得清清楚楚,是秦王要杀她儿子。 老嬷嬷低声哭泣道:“王爷,你怎么那么狠的心呀。” 见自己母妃身边的嬷嬷,竟然会当场指控自己。秦王一把提起飕飕发抖的老嬷嬷咬牙道:“你在说什么疯话,本王何时害得你儿子,莫要听人挑拨。否则本王饶不了你们母子俩。” “没有人挑拨,是你……” “住口!”秦王一耳光扇了过去,打得老嬷嬷嘴角流血,脑袋嗡嗡响。 在他的第二拳将落在老嬷嬷脸上时,李慕容红着眼眶,挣脱开护卫,一脸恨意把自己母亲护在身后。 “娘,你快把实情都说出来吧,她们母子俩,从未把我们当人看过。” 老嬷嬷没了顾忌,把太后娘娘威胁,皇后暗害谢词安,而反被皇后娘娘喂毒一事,交代得明明白白。 后来秦昭听了老嬷嬷的交代,带人到太后的寝宫一搜。果然找到了太后娘娘的密室,不但搜出大量的药粉。还有许多与秦王秘密往来的书信,内容大致,都是如何密谋暗害谢词安一事。 这些信件笔迹,和秦王为自己母妃写的悼文,一对比就能看出,是秦王的字迹。 人证物证一一核实,秦王的真面目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到了此时,他也缓过了神,自从进宫那一刻,早已中了谢词安事先布局好的反间计。 如何处理秦王,谢词安把这个决定交给了新皇。 赵元启听从了自己父皇的建议,为了大齐的太平,把秦王赵孝稷囚禁在太后寝宫。 一切尘埃落定。 皇后葬礼一过,钦天监找了个吉利的日子,新帝的登基大典,选在了六月初六这一日。 年号为盛元。 礼炮声响彻尚京城。 看着这喜庆的一幕。 谢词安的心不自觉,也飘向了他心心念念的远方。 * 陆伊冉收到赵元启登基已是在半月后,这消息假不了,今日出府时,在茶肆就听到有人在闲聊。 还有议论五皇子和大齐元昭公主,婚期延后的事。 因为大齐的太后和皇后相继过世,元昭公主被定在今年六月十六的大婚,因为丁忧,改在了来年的六月。 回来后,陆伊冉一人坐在床榻上,久久呆愣,也不出一言。 旁边放着,五日后她成婚的嫁衣。 今日成衣铺子的掌柜,亲自送了过来。 陆伊冉看也没看一眼。 衣衫越薄,小腹隆起地越发突出。 孩子已有五个月,早已会动,时不时就会踢一踢她的肚子。 往日,这时她总会,一脸柔色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嘴里还小声呢喃两句。 今日没一点回应。 云喜撩帘进来,就看到陆伊冉眼中有泪,视线定在某一处,呆呆地坐在床榻边。 她知道自己姑娘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拿走嫁衣,却被陆伊冉阻止:“放下吧,总是要试一试的,到时太紧了,会被人笑话的。” 其实陆伊冉是想说,太紧了,被宾客看出来,自己有孕成婚,她倒不在意名誉,就怕以后孩子出生后,被人当笑话。 关家的人都知道陆伊冉有了身孕,但老太太还是吩咐,对外人要隐瞒此事。 至少不会有人在她跟前,骂自己的孩子。 “姑娘不喜欢,放在眼前,让你闹心。” “喜不喜欢又如何,是自己选的,” 邻近院子的吵闹声打断了两人,也许是陆伊冉住到的青莲院太过安静了,相邻的院子说话声,就显得尤为刺耳。 今日早上,关老太爷当着关家人的面,宣布了关韶成为掌家人的喜讯。 并把家中重要的几把钥匙,也转交给了他。 关韶心情好,一众好友,上门前来贺喜,他也没拒绝,都聚在他的主院,吵吵闹闹一片。 刚刚关韶派人,来请过陆伊冉,让引荐给他的好友,被她以身子不适拒了。 前两日,阿依娜为关韶生下一个男婴。 对他来说,双喜临门,他当然欢喜。 “云喜,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陆伊冉心情烦躁,也不想听云喜聒噪。 云喜出了屋子,陆伊冉转身又躺回床榻,思前想后,心也安静不下。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黑,屋中没点灯,她睁开惺忪不清的双眼,就看到,埋首在眼前的一张熟悉的脸庞。 第199章 修长的手掌,小心翼翼贴上了她隆起的小腹。 那一刻,她眼泪也夺眶而出。 她轻声呢喃道:“我怎么梦到你呢?” 第96章 九十六章正文完结 “不是梦, 冉冉我来了。”谢词安嗓子嘶哑,艰难回道。 这一声,让陆伊冉彻底清醒, 她两手肘一撑就要起身。 谢词安护着她的肚子, 顺势把她扶了起来。 她不确定地又摸上谢词安的脸庞, 上颌和下巴处的胡茬,扎得她手指痛。 陆伊冉像烫到似的,忙往床榻里侧挪,喃喃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趁着从窗棂投射进来的月光, 陆伊也瞧得真真切切。 谢词安拉过陆伊冉的双手,他修长的手指插进陆伊冉的指缝, 与她十指相扣。 手掌处的老茧, 磨蹭着陆伊冉柔软的肌肤,这真实的触摸,让陆伊冉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谢词安压抑着自己悲伤激动的情绪,努力对陆伊冉挤出一丝微笑, 当目光接触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时,最终没能忍住潸然泪下。 他嗓子沙哑, 低声道:“冉冉,对不住,为夫来晚了,让你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想到接下来自己与关韶的大婚,已是不能更改的事实, 陆伊冉一脸消沉, 苦涩道。 “你为何要来,来了又如何, 我们回不去了。” 陆伊冉的言外之意,让谢词安有些慌,“如何就回不去了,你们还没大婚,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陆伊冉也没回他,垂首不语,泪花涌动,又想起循哥儿,“循儿好吗?” “好,也不哭闹。就是天天念着你,时不时就问何时下雪。”谢词安不敢靠她太近,伸手想为陆伊冉抹泪,却被她歪头躲开。 陆伊冉听后心中也不是滋味,终是小声哭出了声。 谢词安想也没想,把陆伊冉紧紧拥在怀中,心疼落泪。 “冉冉,我们回家可好?” “岳父岳母都在等着你,太后娘娘日日问我,你何时归家。” 陆伊冉抬起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嗡声道:“你为何要改变主意,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两人额头相贴,谢词安低声道:“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更不想我的两个孩儿,从小就没有爹娘疼爱,那种苦,我经历过,不想再让两个孩子尝了。” “日后你入宫,再也无人敢给你气受,脸色看了。” “再信我一次可好?” “我信你,可我们没有重来的机会了,承诺关韶的事,我不能失约,你走吧。” “不……” 一句话,把谢词安再次拽入深渊,他痛苦不堪,绝不能忍受,陆伊冉带着自己的孩子嫁给别人。 “你答应过我,不会强逼我的,多谢你我做了那么多,以后,你就带着循哥好好过吧,这几月承蒙关韶照顾,我不能这么做。如果……” “别说,冉冉别说了。”谢词安忙打断陆伊冉,有些承受不了她的决定。 两人加在一起说不到十句话,她却提了关韶好几次,让谢词安嫉妒得发疯。 更不敢去想,陆伊冉与关韶,如今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就怕陆伊冉说出心中再也无他,而有了别人之类的话。 陆伊冉不愿回尚京,他可以慢慢等。如果陆伊冉移情别恋,那对他来说无异于万劫不复。 他逃也似的从窗户,一跃而出。 等云喜推门而入时,只看到自家姑娘,怔怔出神望向窗口。 无论她如何询问,就是不答一言。 好似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接连几日都没见谢词安。 陆伊冉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经常走神,时不时就看向窗口。 谢词安撂下身后所有公务,不辞辛劳,二十多日的路程,半月就赶到了金陵,本以为能顺利带回陆伊冉。 谁知陆伊冉依然不愿与他回尚京。 他一蹶不振待在落脚处,对周围的事一律不闻不问。 随着陆伊冉与关韶的大婚之日越来越近,他的心好似死了一样,痛得麻木做不出任何回应。 大婚的前一日,碧霞着急找到谢词安,看着躺着圈椅里没有半点生气的自家主子。 不得不僭越礼仪问道:“侯爷,你既然来了金陵,为何不带走夫人走,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她嫁给关韶。” 谢词安这才迷茫地看向碧霞,目光游离半天才说道:“她不愿与我回尚京,她想要留在金陵与关韶成婚。” “不可能的侯爷,夫人心中有你,不会拒绝与你回尚京的。” 这几月来,碧霞和如风,从没把陆伊冉在关家的情况,告知给任何人。 谢词安自不知实情。 “夫人与关少爷清清白白,夫人到现在,都不愿让关少爷进她的厢房。平时两人有事,多数是在大厅中谈。” “自从那夜你走后,夫人越发沉默,这几日膳食都不怎么用,就看向窗口。” 好似枯木逢春。谢词安倏忽直起身子正襟危坐,半信半疑说道:“可在她心中,与关韶的约定,比我和循儿都重要。” 这消沉的这几日,心中总想着陆伊冉已看上了关韶,他的日子看不到一点光。 第200章 事实却是如此,自责的同时又激动不已。 碧霞不知两人往日的矛盾,擅自替陆伊冉回答道:“夫人在关掌柜面前只认银子,不是关掌柜重要,是他的银子重要。你和哥儿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不然一个月前,她为何要知道你的情况。” 碧霞一席话,解开谢词安心中多日的死结。 他眼中重燃希望,脸色雀跃,大声道:“今日你立了大功,回京后,想要什么赏赐,告诉童飞即可。” 碧霞羞涩一笑,“多谢侯爷,别的要求没有,就想下次有任务,别总把如风派给我,能不能换个人。” “你想换谁?” “属下,想换到童飞身边。” 谢词安心情一好,也有了吃瓜的兴趣,打趣道:“你看上了童飞,我自当成全。” 当即吩咐道:“那你以后,就在夫人身边当差如何?” “多谢侯爷。” “你先回去吧,记得今晚叫醒夫人,我来接她。” * 关宅半夜烧起了一场大火,烧的就是关六爷未婚妻住到青莲阁,等众人来灭了火以后,只剩下四具焦黑的身体,惨不忍睹。 关韶吓得当时就瘫软在地,老太太则是晕死了过去。 这好好的一场大婚,也就只能成为葬礼了。 而陆伊冉这边,等她消了气,愿意与谢词安说话时,已是第二日,客船已出了金陵城。 她推搡着谢词安,靠过来的身子,嗔怪道:“何至于此,好好的院子烧了多可惜。” “不烧院子,夫人不愿与我离开,我只能苦苦在尚京盼你一辈子。而烧了院子,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难道夫人不想速战速决,回去给循儿过生辰。” 陆伊冉被他赌得哑口无言。 这一次谢词安帮她做的决定,她也只能默然认下。 在大齐谢词安帮她解决了后顾之忧,她的心也早飞回了尚京。 对关韶的内疚,和上一世的结局,让她心中始终下不了决定。 随着大婚日子的越近,她心中也隐隐期待,谢词安能带她离开。 今生和前世结局完全不一样,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看清谢词安为她做的改变了许多。 就算为了自己的孩子和陆家的亲人,她试着再给谢词安一个机会。 也算给自己一个机会。 远走金陵她不后悔,就当是逼迫,谢词做了有利于她和陆家人的选择。 回到尚京,已是七月。 循哥儿像往常一样,和阿圆从坊院回来后,抱着藤球在院中玩。当陆伊冉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迟疑半天不敢确定,主要还是陆伊冉突起的小腹。 “循儿,我是娘亲呀,你不记得娘亲了吗?” 样子有些变化,声音他还记得,那一声呼唤,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他丢掉手中的藤球,直接扑进陆伊冉怀中。 什么也不说,就抱住陆伊冉伤心地大哭起来。 这几月,他天天想着自己娘亲,找不到,又不能哭。 因为他答应过自己娘亲,哄循哥儿不哭。 埋在心中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谢词安怕循哥儿踢到陆伊冉的肚子,又把他抱到自己怀中,哄了半天,他才收口。 方嬷嬷和阿圆从厨房跑了出来,两人早已泪流满面。 “姑娘,回来就好。”方嬷嬷还要顾及面前的谢词安,多得也不敢说。 而阿圆却是眼眶微红,拉着陆伊冉就不撒手。 无论陆伊冉如何解释,她都不放手。 最后还是谢词安一句:“你累着我的夫人和孩儿了。” 片刻后江氏也赶了过来,她看着陆伊冉的肚子,眼中有泪,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老太太本对陆伊冉有怨气,可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再一看自己孙子,宝贝得紧,她哪还能有半句微词。 晚上陆佩显下衙,陆伊卓和袅袅晚上也赶了回来,一家人又能在一起。 次日,陆伊冉穿着,方嬷嬷为她做的,那件云绫锦的红色薄褙子进宫,见自己姑母和新皇。 陆伊冉每一次进宫,陆佩瑶都会特意准备一些零嘴和糕点。 如今已是太后的陆佩瑶,因为要照顾太上皇,依然住在清悦殿。 孝正帝知道姑侄俩有体己话要说,让薛禄带他御花园去逛逛。 陆佩瑶等在院中,听到循哥儿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后,忍不住走到院门口,去迎母子俩。 姑侄俩,此次见面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诸多顾虑,两人喜笑颜开,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话题都是围绕着,陆伊冉肚子里的孩子展开。 根据陆伊冉越来越爱吃甜食来判断,陆佩瑶也看不出她究竟是生男还是生女。 一桌子糕点,不知不觉都进了陆伊冉的肚子,陆佩瑶有些担心会撑着她。 然而,下一瞬,陆伊冉对着连秀又道:“连秀姑姑,不用担心,我不会积食。你再给我煮些暑汤可好?” “伊冉姐姐也说到朕心坎上了,朕也要喝。” 听到赵元启雀跃的声音,陆伊冉带着循哥儿忙起身行礼。 “伊冉姐姐,快些免礼。等会儿,大司马可要怪朕了。”赵元启看了眼身后的谢词安,调侃道。 第201章 这时,几人才看到谢词安也跟了过来。 “臣见过太后娘娘。”谢词安柔软的目光扫过陆伊冉后,向陆佩瑶抬手一礼。 “我们是一家人,大司马何须这般客气。”陆佩瑶扶着陆伊冉,也起了身。 “礼数不可废。” 谢词安客气有礼后,走近陆伊冉伸手扶了过来。 赵元启许久没见过陆伊冉,唠唠叨叨说了许多朝堂之事,言语之中都是对谢词安的崇拜。 直到用过午膳后,赵元启要午休。 谢词安才带着自己妻儿离开。 马车经过护国侯府时,陆伊冉看到正门处挂着的白皤,灯笼也换成了白色。 两人面面相觑,均是神色复杂。 陆伊冉又想起了,方嬷嬷打探来的消息。 侯府大房长媳周氏,本与谢词佑的夫妻关系有所缓和,谁知,只因田婉又有了身孕。周氏的也彻底崩溃。 趁着谢词佑上衙后,把田婉推进院中的深井。 田婉也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把周氏也拽了下去。 等打捞上来,两人都没了呼吸。 自己的一妻一妾,双双殒命,谢词佑难受打击,晕死了过去,听说到今日都没醒过来。 而袁氏天天在自己院中说闹鬼,疯疯癫癫的。 如今府上的丧事都是谢词婉,夫妇俩在操持。 大房如此,二房谢词安搬走后,就剩下个荣安堂的陈氏,她瘫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半步,无人再去看她。 日日在屋中哀嚎。 一屋又脏又臭,只有谢词仪隔三差五去收拾。 而谢词仪也是一言难尽,谢词微一死,谢词安也不愿关照。 梁家人日常虐待她,梁既白经常对她拳脚相加。 陆伊冉收回复杂的心思,不得不想起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 她在谢词安怀中,想起谢词安的真实身份,不由得心疼起小时候的他。 才知道,他为何他人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陆伊冉伸手抚了抚,谢词安微皱的眉头,应当也是看得侯府如今的模样,心情难辨吧。 “以后,不需再皱眉头,我不喜欢,我喜欢看你笑。” 谢词安抓住陆伊冉的纤细手指,低头吻了吻,眼神如丝悄声道:“有夫人疼,为夫的眉头不会皱,皱的是塌上的被褥。” “坏胚子,快别说了,”臊得陆伊冉脸色通红,粉拳乱捶。 惹得坐在一旁玩水晶球的循哥儿,呵呵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