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国王花园学猫叫》 第1章 《我在国王花园学猫叫》作者:余几风【cp完结+番外】 简介: 都说人三十岁左右会有大福大祸,人生巨变。 卓霈宁还远未到三十岁,就迎来他的大祸三连击——离婚,被雪藏,变小猫。 而且好死不死,全都跟同一个人有关。 ——离婚。结束与叶时璋两年有余的契约婚姻,哪怕内心喜欢得要命,也坚决不要一个心有白月光的人。 ——被雪藏。失去前夫的保驾护航,拒绝大老板潜规则,获赠黑料缠身和丢掉片约的幸运大礼包。 ——变小猫。每天零点灵魂准时出窍,附在前夫花园的小猫身上。 最后一项,全因卓霈宁大半夜跑去神庙胡乱许愿,抱着神庙柱子死活说要永远守在叶时璋身边,做他的小猫。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就是怎么也想不到,神原来也爱开不合时宜的玩笑。 为了解开束缚回归正常,卓霈宁不得不再度与前夫朝夕相处亲密接触,白天嘴硬不好好说话,晚上原形毕露黏人喵喵叫。 一场荒诞的意外仿佛将一切拨回到从前,又或者说时间一直向前,而卓霈宁却始终走不出叶时璋的迷宫花园。 那颗始终为叶时璋雀跃跳动的心,依然快乐得像只爱黏人的小猫咪。 *叶时璋x卓霈宁,ao年上。 *信息素:曼陀罗花x小苍兰 *abo有私设,主角性格有缺陷,设定胡诌;攻有婚史,另有隐情,互为初恋。 日更。 情投意合、甜宠、he、abo 第1章 变猫 “跟你讲一个秘密,我变成了你家的猫。” 深夜时分,某处古典庄园大门敞开,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正仰头看向台阶上的人,见面第一句便语出惊人。 路灯暗色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能看清他长着一张与长手长腿身材不大相符的脸,鼻梁挺,眉毛浓,眼睛大,眸色偏浅,长相透出一股天真纯然的味道。配合他身后一大片深夜里透着雾气的浓郁绿色,说是从森林幻境走出来的精灵也不为过。 卓霈宁微醺,白皙的脸颊飞起一抹红霞,他瞪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眸,压低声音又重复一遍:“我说真的,我真的会变成你家的猫。” 酒壮怂人胆,这鬼话要不是喝了点酒,他怎么能说出口。 “就是你怀里这只阿比西尼亚猫,叫ryan是吧。”他还伸出手指指认当事猫。 在他三级台阶之上,一个抱着猫的男人正不动声色地看他自由发挥。 这人正是卓霈宁的前夫,准确说是结婚两年、离婚三个月的前夫。 叶时璋比卓霈宁还要明显高出不少,着一身休闲家居服,不加任何奢品点缀,光凭着一张俊美无匹的脸就能勾走人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张精致堪比古典雕塑的脸,五官将东方的柔美与西方的深邃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双眸里藏着整片灰蓝色的海,鼻梁如险峻山峰起伏,刀刻般的轮廓扑面而来一股冷峻锐利的气质,又被如花瓣线条华丽的唇形冲淡不少。 深色的家居服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白皙,半长微卷的棕色头发被随意拢在脑后,其中有一两缕不太听话地垂落在额前,堪堪掩住了眼眸,却依然能看见有繁星倒映在海面上一闪一闪的,好看到耀眼。 卓霈宁在娱乐圈见过不少美人,自己也是生得一副好皮相,但没有哪张脸能像叶时璋这样令他见之不忘。 人如其名,面如美玉。 卓霈宁一看到这张脸就进退失据,来之前在心里打好的草稿瞬间作废,到嘴边就这几句胡话车轱辘转。 明明才三个月不见,却仿佛过了三百年,恍如隔世,只消对上一眼,胸口登时就溢满了汹涌的思念之情。 卓霈宁觉得叶时璋有毒,不能多见,不能多想,不然他铁定要后悔离这个婚。 然而当下是不得不见,这些天他一到凌晨十二点就准时晕倒,跟着意识就穿到叶时璋最宠爱的阿比西尼亚猫ryan身上。 起初他以为不过是个奇怪的梦,甚至还借梦行凶,伸出猫爪在叶时璋健硕性感的胸肌上踩踩奶——要知道结婚两年,叶时璋在他面前总是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神圣不可侵犯,他就没见过叶时璋像这样裸露上半身,还是刚洗完澡身上绕着雾气,湿漉漉地散发着荷尔蒙气息。 叶时璋没完全擦干身子,晶莹的水珠不时顺着结实紧绷的肌肉线条滑落而下,也一滴一滴落在了卓霈宁心坎上,令人着实心痒难耐。 美色当前,不摸白不摸。 卓霈宁当然没有委屈自己,反正是个梦而已,国际也没规定做前夫春梦犯法。 哦,本来小猫咪甚至可以伸舌头舔的,但卓霈宁到底保留了最后一丝生而为人的矜持,他还不至于那么变态。 如今回想起来,他无比庆幸自己坚守住了底线,保住了节操。 总而言之,这时间一久,卓霈宁就发现这个春梦还是一部连续剧,不仅天天准时光临而且如此真实,终于后知后觉到不对劲,很不对劲。 为了验证这份不对劲,最近因为绯闻缠身加被公司雪藏,全无通告闲得抠脚的他与助理俞夏在家你看我我看你,熬到凌晨十二点,终于将自己准时熬晕过去。 果真,第二天他准时六点就醒过来,跟之前好些天经历梦境的过程如出一辙。 第2章 只是俞夏这个小没良心的,每个月收他工资倒是心安理得的,居然就任由老板在沙发睡了一整晚,也不知道将人往卧室的大床上送去。 “哎呀,宁宁我以为你昨晚熬夜玩飞行棋玩累了啊,”俞夏娇声娇气地在电话里抱怨,“至于要我将你弄到床上去,宁宁你身为omega却一米八几还有腹肌什么的,我就一个柔弱的omega力气不够,臣妾做不到呐……” 呵,男人。 卓霈宁没等俞夏说完,就无情地挂掉了电话。 不管怎样,他十二点意识出离,然后附着在叶时璋家的猫咪身上,等第二天六点醒过来,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 然而,直至今晚终于鼓起勇气叨扰叶时璋之前,卓霈宁还是纠结了好几天。尽管他们当初不过出于利益才结婚的,但毕竟这婚是他主动提出要离的,当时还摆出一副死生不复相见的架势,总之算不上好聚好散。 叶时璋听他说完,美人轻蹙眉,抬手抚摸了一下怀里的猫咪ryan,沉默不语。而ryan亲昵地蹭了蹭叶时璋的手背,然后瞪着一双琥珀色的杏仁状眼眸,与他的主人齐齐盯着卓霈宁看,似乎也在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进来再说,外面风大。” 半晌,叶时璋终于启唇,声音低沉性感,像一坛醇厚美酒。 卓霈宁如获大赦,亦步亦趋地跟着叶时璋穿过花园,管家陆东进和保姆凌燕不知何时起就站在门口守候。 一见来人是卓霈宁,凌燕顿时笑开了花儿,脱口而出便是一句“小少爷好”,大概是态度过于熟络热情,被陆东进眼神示意收敛一点。 凌燕可没管这些避嫌什么的,还主动迎上去,就跟平日里卓霈宁回家一样,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宵夜,她这就去做。 卓霈宁离开这三个月,叶家上下最伤心的当属凌燕。叶时璋不怎么在家吃饭,她那十八般厨艺毫无用武之地。以前卓霈宁在家的时候,对她做的菜可是一等一捧场,她每次看卓霈宁吃嘛嘛香的样子,就特别有成就感。 卓霈宁平日运动量大,吃得多且不挑食,凌燕最喜欢这样的孩子。 “不用了燕姐,我就是有事回来一下。”卓霈宁难以招架凌燕这热情,但又不想伤她心,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说实话,他也挺想凌燕做的饭菜,想念程度仅次于叶时璋。 凌燕明白这话里的意思,面露遗憾:“好吧,小少爷如果有需要喊我就行。” 叶时璋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们一眼,淡声道:“等会别让人上楼。” “好的先生。”陆东进和凌燕一同应道。 二楼房门被合上,卧室里只剩两人一猫,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卓霈宁有点局促地站在原地,活像是小学生罚站。他抬头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距离十二点还差十五分钟,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结婚两年以来,他鲜少有机会与叶时璋独处,就像现在这样。他并不了解对方的故事、想法和爱好,甚至未曾真正踏进对方的生活,却因为婚前的寥寥几次见面,就莫名其妙地将一颗心搭上了。 可能是因为叶时璋这张脸太有蛊惑性,令他初见即生出这人好面熟的感觉,一种在爱情故事里通常被描述为“一见钟情”或“见色起意”的感觉,也可能叶时璋此后接二连三出手相助,雪中送炭轻松地攻略了当初深陷于泥泞的他。 总之,喜欢这件事是很不讲道理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喜欢还离婚,当然是因为叶时璋那颗高不可攀的心另有白月光,并非他卓霈宁。反正一开始这瓜就是强扭的,既然怎么都甜不起来,他也没必要放任自己独自品尝苦涩。 短短半分钟,卓霈宁内心就百转千回,万般思绪全涌上来。 “这是要开始变身了吗?”正在他走神之际,一个声音冷不丁在近处响起。 他猛然抬头,正对上叶时璋关切的注视,对方微微低头看着他,俊美的面容近在眼前,这冲击力之大,令人登时就不敢呼吸了。 卓霈宁别开脸去,竭力压抑住如雷的心跳,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没,是我走神了。” 叶时璋了然地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是不想跟我独处。” 这话说得卓霈宁没法接了。 他不是,他没有,天知道他等这样的独处机会等了多久,明明是叶时璋不喜欢他,不肯给他机会而已。 心里委屈得紧但卓霈宁不说,他提离婚他理亏,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就这样不尴不尬等到了时针指向十二,一如所料,卓霈宁意识抽离,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往地毯上倒去。还好叶时璋眼疾手快,将人稳稳地接到怀中,一个横抱放到床上,还给脱掉鞋子、掖好被子,看起来好像很珍视这副躯体。 可惜意识早已脱离肉身,无法感知到这天大的福利。意识附身ryan,透过猫咪的视角目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卓霈宁不免在心里如此扼腕痛惜。 他踱着猫步,一跃而起蹦到床上去,激动地伸出猫爪戳了戳他自己沉睡着的肉身,又戳了戳ryan毛茸茸的胸膛,抬头冲叶时璋喵喵几声。 我就说嘛,我附身到ryan啦,这是他试图表达的。 叶时璋讶异片刻,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似乎这就接受了如此诡异的事实。他伸手将猫咪搂在臂弯之中,脸颊轻轻贴过来,深邃又漂亮的面容无比放大,像是油画一般,令人呼吸为之一滞。 第3章 这张脸也不是头一回看,但换个视角再欣赏,还是忍不住感叹造物主大手笔。 卓霈宁看迷了眼,心口怦怦直跳,情不自禁伸出猫爪,往叶时璋这脸上凑。 叶时璋却勾唇笑了笑,一把接住这猫咪拳头,垂眸看向卓霈宁,房间里温馨的灯光映出他温柔如水的神色,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又是卓霈宁过去没见过的叶时璋。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卓霈宁过去就不怎么有机会见到叶时璋,对方总是忙于工作,总有好多借口不回这里。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叶时璋说,“那你能不能听懂我现在说什么?如果可以听懂的话,就喵一声回我。” 卓霈宁:“喵——” 叶时璋得到答案,又问他:“那你能说人类的语言吗?” 对哦,兴许他就能说呢。 卓霈宁受到启发,尝试回忆身为人类时舌头发声的感觉,连着喵喵好几声,一番尝试宣告失败,不禁丧气地呜咽起来。 “没事,不能说就不能说。” 叶时璋及时安慰,修长的手指钻入柔软顺滑的绒毛里,颇有技巧的抚摸令卓霈宁舒服地喵一声,仿佛灵魂也跟着被按摩,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卓霈宁渐渐平静下来,没死心,又开始练习人类语言发声,还是不行。 叶时璋想了想,找来平板电脑和键盘放到卓霈宁面前,低头贴近问道:“那打字呢?试试。” “喵呜——”卓霈宁应道。 在叶时璋的循循鼓励之下,卓霈宁举起猫爪,一个键一个键小心地按,终于拼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说话不可以,打字可以。” “嗯,真聪明。” 一声好听的轻笑被听觉灵敏的猫耳朵捕捉到。 卓霈宁抬起头看,一双圆滚滚的猫眼映出叶时璋的俊脸。尽管猫咪眼睛无法看清整个彩色世界,还是典型的近视眼,但依然不妨碍他辨认出叶时璋此刻眉目间透出的温柔,那双好看至极的灰蓝色眼眸似乎还愉悦地眯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卓霈宁很没出息地觉着这番变猫,不亏啊。 作者有话说: 新坑,欢迎。 第2章 通灵 翌日六点,卓霈宁意识从本体里苏醒过来,迷迷糊糊往旁边一摸,触及柔软温暖的发丝。 叶时璋昨晚始终没离开,也没让人踏进这房间半步。他不仅陪卓霈宁折腾到深夜,如今还趴在床边睡过去。 他的睡颜安静又美好,睫毛又长又密,仿佛有只蝴蝶敛起翅膀降落其上,半长的棕色卷发披散着,泛着柔顺的光泽,方才随意一碰就知道手感很好。 内心斗争持续三秒钟,卓霈宁伸出细长的手指,很轻地弹了一下那发尾的小卷,生怕惊扰了叶时璋的好梦一样。 他以前听凌燕说,叶时璋家里有外国人血统,灰蓝眸色和卷发都是天生的。 “我觉着吧,先生是混血混得最好看的,”凌燕凑他耳边说悄悄话似的,“小少爷是不是也这么觉得的?” 卓霈宁当时没回答,但答案不言而喻,他一想到叶时璋那张脸,心头就发烫。 就在他漫无边际地开小差的时候,蝴蝶翅膀扑扇了两下,叶时璋缓缓睁开那双灰蓝色的双眸,雾气渐而散去,眼神很快就恢复清明。 卓霈宁整个人僵在那儿,胡乱地道一声早啊。 叶时璋唇角勾出一个浅笑,声线带着些许沙哑:“你回来了。” 卓霈宁愣愣地点了点头。 “看来真像你说的,每晚十二点你的意识会附身在ryan这里,等到第二天六点就会回来。”叶时璋说。 卓霈宁从床上起身,却对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浑然不觉,就顶着这一头蓬松的乱毛,应道:“是这样的。” 他顿了顿,又迟疑地看了一眼叶时璋:“那你、你不害怕吗?” 再怎么看,这都是超自然的灵异事件,普通人遇到怕是都避之唯恐不及。然而叶时璋却一脸淡然,好像这事就跟吃饭睡觉一般寻常。 话刚落下不过两秒,卓霈宁便感觉有温暖的手掌摁住他的头顶,那只手格外温存体恤,修长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很轻地揉了揉。 他仰起脸,叶时璋低下头,目光交汇交缠。不多时,叶时璋启唇,温和的声线给人以莫名笃定安稳的感觉:“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卓霈宁心跳如鼓,除此之外别无想法。 一同走到卧室门口,叶时璋还征询卓霈宁意见:“如果方便的话,这两天暂且住在这里好不好?” 身为前夫,却如此积极帮他解决问题,卓霈宁拒绝不了这份好心。 他心口一暖,垂了垂眸,不怎么好意思与叶时璋对视。 “总之,谢谢你。”他小声道。 叶时璋眼里始终噙着笑意:“不客气,你能找我帮忙,我也挺开心的。” 卓霈宁抬眸看他,愣了一下。 见今早叶时璋过了点仍未下楼,凌燕本想上来瞧瞧情况,正巧碰着这么一幕。 一对伊人就在门前目光相融难分难舍,一个笑容温柔无匹,一个羞涩不敢直视,谁看了能忍住不说一句般配。 凌燕捂嘴笑了,轻手轻脚地撤退了,没出声打扰这美好的一幕。 陆东进从凌燕那儿听说这事,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他早就知道离婚三个月的叶家夫夫昨晚是在一个房间里过夜的。 第4章 事实上,卓霈宁提离婚那会儿,他就打心里认为卓霈宁是在使小性子,暂时离开一下很快就会再回来。 看,这不就回来了么。 当然,叶家其他佣人只晓得结婚两年叶时璋就冷落了卓霈宁两年,卓霈宁无法忍受寂寞提出离婚,他们都只看得到表象却不知内情。 卓霈宁当初离开叶家阵仗多大,如今再度回来就有多不自在,尤其是凌燕特意给他做一顿颇为丰盛的早餐,还跟他说晚饭要给他做最爱吃的菜。 “先生离开前特意交代我的,要做你平日爱吃的,”凌燕凑过来,笑眯眯道,“我就说先生很在意你的,只是他不怎么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一看就知道凌燕误会他俩关系,卓霈宁面露难色,解释道:“燕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他……” “我懂我懂,我不说了,免得你害羞。”凌燕摆出一副全然知晓的神情,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卓霈宁。 罢了罢了,卓霈宁其实也明白,离婚后突然找上门,还和前夫在房间单独过了一晚,这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干脆闭嘴不解释了。 总之,等他恢复正常,好好答谢叶时璋,这事就可以暂告一段落了吧,他在心里如此乐观地想道。 一如凌燕所言,晚饭果然都是他爱吃的,其中主打的还是他最爱的大闸蟹。 更重要的是,素来不在家吃晚饭的叶时璋,居然傍晚时分就回来。说起来,这还是除新婚之夜外他们罕见地在家一起吃晚饭。 卓霈宁喜欢吃螃蟹,但他很少主动吃,理由很简单,他怕麻烦不想剥蟹。 凌燕熟知这点,因此都会对螃蟹进行加工,比如做成蟹肉焗饭、蟹黄拌面或给他剥好。然而今晚这顿,凌燕却一反常态做成清蒸的,直接整只螃蟹就端上来。 “先生交代要吃清蒸的。”凌燕上菜的时候,悄咪咪跟卓霈宁说。 卓霈宁决定自力更生,蟹八件他又不是不会用。 然而,正当他还停留在用签子试图钩出蟹腿肉,叶时璋已经将一只螃蟹干干净净处理好,还摆好碟放到卓霈宁面前。 不仅如此,叶时璋还在他怔愣的时候,将被他“摧残”的半成品端走。 凌燕瞧见这画面,露出了然的笑容,怪不得呢。 这不好吧,居然还要前夫给自己剥蟹,卓霈宁想是这么想,身体却很诚实地享受着剥好的蟹肉。这蟹肉剥得比他的漂亮多了,都不知道原来叶时璋还这么擅长用蟹八件。 “谢谢。”他不怎么好意思地说。 叶时璋轻轻一笑,没说什么。 晚饭过后,两位神秘客人登门造访,叶时璋交代陆东进一干人等不得上二楼,确保卓霈宁的秘密不被知晓。 神秘客人为首的那一位身材高挑,五官浓烈,头发如海藻般披散至腰部,着一身镶满华丽暗纹的黑色绸面长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特别像从上世纪老电影里走出来的古典美女。 而跟在其身后的则是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身后背着几把沉甸甸的刀,扎着一头长脏辫,面相虽俊却极冷极凶,走起路来裤腰周边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浑身仿佛散发着阴郁的黑气。 “他们是我请的通灵大师。”叶时璋解释说。 也对,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虽然不知道叶时璋到底上哪找到如此江湖高人。 “叶先生你好,”那位“古典美女”向叶时璋优雅颔首,开口却是磁性十足的男性嗓音,“初次见面,我叫伊风,这位是我的助手司航。” 那个名叫司航的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只动了动眼皮子,权当打过招呼。 叶时璋对此不甚在意,看向伊风:“情况在此前已经简单说明,这次是特意邀请两位帮忙解决的。”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伊风嫣然一笑,“而且叶先生也相当有诚意。” 说完,他细长的丹凤眼一撇,目光转向叶时璋身旁的卓霈宁,又笑了笑:“这位想必就是附身小猫的卓先生吧,不介意的话可以再详细说说变猫的过程吗?” 卓霈宁将整个过程基本复述一遍,但避开了如何借猫咪的身体觊觎叶时璋身体这些细节。 “唔……听起来很像某人的手笔,”伊风陷入思考状,顿了顿又问,“那卓先生之前有没有到过什么地方求神拜佛?比如什么据说很灵验的寺庙之类。” 卓霈宁苦思许久,摇了摇头。 “噢这样啊,”伊风也没再多纠结,声调拔高,莫名愉快地拍了拍手,“那我们就让最清楚来龙去脉得那位自己亲口说吧。”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突然敛起不怎么正经的笑容,沉声道:“司航,把那个闯祸精揪出来。” 司航得令,从背后拔出一把花纹复杂的大刀,二话不说就杵在地板羊毛毯上,力气之大令人疑心他要直接将地板捅出一个大洞来。随即他单手竖起两指,闭眼念念有词,神奇的是周身竟开始有细碎的光芒浮动起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卓霈宁不禁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在拍玄幻剧吗? 伊风见状轻笑一声,自来熟凑到他耳边说:“唬人的小伎俩,雷声大雨点小。” 叶时璋朝这边无声地扫了一眼,然后便伸手将忙着看戏的卓霈宁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头迎上卓霈宁的视线,淡声道:“小心点。” 第5章 卓霈宁被这神奇的超自然现象吸引住,完全没有半点身为当事人的觉悟,甚至忘乎所以地冲叶时璋咧嘴笑了,压低声音说:“这感觉比拍戏特效还厉害。” 他眉毛飞扬,眼神发亮,整个人显得鲜活可爱,叶时璋将他这模样收于眼底,微露笑意。 正当此时,司航手中刀出现强烈异动,他趁此动静,飞快扯开腰间那串铃铛,将胡乱作动的刀里里外外绕了好几圈,这一连串动作都几乎在瞬间完成,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完事过后,他扛起那把叮当作响的刀,双手递到伊风面前。 卓霈宁看得云里雾里的,脱口问道:“这就……好了?” 伊风一把接过刀,掂了掂,点头道:“好了,始作俑者被捆在这里面了。” 啊,这怎么看起来一股江湖骗子的味道……卓霈宁下意识看向叶时璋。 叶时璋轻蹙眉,道:“既然这样,我们能直接对话吗?” “当然可以啊,”伊风明媚一笑,旋即解开绕在刀柄那一小圈铃铛,“正打算让你们跟这小东西对质。” 他话声刚落,这刀就开始呼哧呼哧地喘气,应该是被捆在里面的东西要说话。 “什么东西!本座不是东西!不对,你们才不是东西!”有声音自大刀传来,出人意料竟是清脆少年音,上来便是一顿气急败坏的输出,“本座是鼎鼎大名、救济众生的灵猫大人,没礼貌的家伙!” 伊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当即大笑起来。 卓霈宁一听这声音却没来由觉得耳熟,总觉得在哪听过,却死活想不起来。 “是谁在笑本座!伊风司航你俩是不是!”少年登时火起,声音听着更加生气了,“你们竟敢这么对你们的大师兄,目无尊长!” 伊风笑够了,终于敛起神色,回道:“是我们,我们奉师父之命将你这惹事精带回去的。” “我不回去!除非你们师父亲自跪着求我回去!不对,跪着我也不回!” “别闹师娘,”伊风几乎脱口而出,旋即改口,“不,是师兄。” 他笑意盎然,很难说这错叫到底是否故意为之。 果然,他这句称呼一出,困在刀里面的灵猫更加火大了,直接怒吼:“什么师娘?!滚!” 看着他们这一来一回好不欢快,叶时璋罕见地显出阴沉的脸色,冷冷打断道:“解释一下。” “噢叶先生,是这样的,”伊风随手将刀扔出去,司航很默契地一把接住,伊风连忙向叶时璋认真解释道,“说起来都是我们的不是,前段时间师门跑丢了一只灵猫,这只灵猫拥有能帮助人建立愿望束缚的神奇力量。” “我们奉命到处寻找,听说附近隐山寺近来特别灵验,几乎是百试百灵,我们就猜极有可能是那只跑丢的灵猫假装神仙。果然,这一路搜集线索追寻气息,终于在今天抓到了。” 伊风说着,嫌弃地看了看司航手中的刀,还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这灵猫自诩是神仙,表面好心帮众人实现愿望实则捣乱恶作剧,着实可恶。” “隐山寺……”卓霈宁敏锐地从伊风的阐述中捕捉到关键信息,突然一个激灵,激动一拍掌,大声道喊出来,“隐山寺!” 叶时璋和伊风双双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哼,”这时候,灵猫冷笑一声,“愚蠢的人类,终于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你当初怎么苦苦哀求本座帮你实现愿望了吗?!” “没,不是这样的……” 将一切前因后果拼凑出来的卓霈宁突然慌了,竭力想阻止这灵猫继续胡说八道,甚至下意识要去抢司航手中的刀。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下一秒,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看来不用本座提醒你了,当初可是你喝醉酒大半夜趴在隐山寺门口,抱着石柱子不肯撒手,哭诉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说你前夫如何不理你,说你如何人不如猫,你前夫跟猫相处的时间比跟你的还多好多,说你宁愿当你前夫的一只猫。本座被你烦得整晚睡不着觉,才好心帮你实现愿望的!” 灵猫这连珠炮似的一顿炮轰,直接将在场的人都轰傻了。 卓霈宁绝望地闭上双眼。 换个星球生活得了。 第3章 玩脱 灵猫绘声绘色,将卓霈宁深埋于心的秘密一点不留全倒出来,完了还气鼓鼓指责卓霈宁:“我这是在成全你!你还应该谢谢我呢!恩将仇报的家伙!” 现场气氛一下就冷至冰点。 卓霈宁只想就此遁地逃之夭夭,他根本不敢去看叶时璋此刻的神情。 倒是伊风很快就悟过来,还冲司航俏皮地眨了眨眼。 司航本来还板着一张冰山脸,因为伊风这一下,黑且深的双眸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叶时璋绷紧后背,周身散发冷峻而危险的气息。他有力地拉住卓霈宁的手,将人护在自己身后。卓霈宁惊讶地看向他,却收到来自对方一如既往的温柔注视,仿佛在无声告诉他没事的。 叶时璋看向司航手中的刀,俨然换上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神情,语气仿佛蕴着冰碴子:“灵猫,醉酒的人丧失并不能完全控制自身言行举止,我想这种情况下说出的愿望并不能作数。而且无端端意识突然俯到别的物种身上,普通人会感觉害怕进而寻求帮助,这是人之常情,跟什么恩将仇报没关系。” 第6章 灵猫冷哼道:“那他许下的愿望总不能是假的吧,我可没冤枉他。” “当然,但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他顿了一下,侧过脸看向卓霈宁,语气瞬间放柔放轻,“霈宁,你也来说。” 卓霈宁欲哭无泪,他还能怎么说啊。 他犹犹豫豫半天,终于咬一咬牙承认道:“我的确有去过隐山寺,当时拍戏剧组的人说那寺庙很灵验,杀青那晚聚餐结束后我就心血来潮去看看,可能还许了愿望吧,但我第二天醒来也不太记得这件事了……” 他说话声量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底气,“可我现在是真不想当猫……” 那会儿头脑发热说好想当叶时璋的小猫,可他说的不是那种真的小猫,那只是一种比喻!比喻而已! “既然事情已经说明白了,”叶时璋看向在场其他人,缓缓道,“我想这种愿望束缚已经不符合当事人意愿,就应该解除。” 伊风面露难色:“叶先生,这……” 灵猫先一步抢话道:“愿望束缚一经建立就不可解除,这是定律。哼,你们还是省点吧。” “愿望束缚的确不能解除,一般来说愿望束缚的效力需要至少三百六十五条,也就是一年才能彻底消除,”伊风怕灵猫再继续口无遮拦,当即将话头抢回来,“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愿望束缚还是可以加速解除的,最快的话我想甚至九十九天就可以结束。” 叶时璋问:“要怎么解除?” “那当然是你俩关系变亲密啊,”灵猫见缝插针,“既然他的愿望是变成你的小猫跟你变得亲近,只要作为愿望对象的你和他亲密亲密,那自然就是在实现他的愿望啊,至于多亲密咯……呵呵呵……” 灵猫没继续说下去,却而代之是几声意味不明的笑。 隐秘心事被一遍遍公诸于众,这谁顶得住,卓霈宁被说得双颊也滚烫起来。这里他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可是叶时璋始终将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笑得太难听了,”伊风又露出那种异常嫌弃的神情,摇了摇头,“师父他老人家品味太猎奇了。” “喂臭伊风你什么意思,你笑得很好听是吧,”灵猫一听再次炸毛,“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和司航俩天天在我楼上颠鸾倒凤,叫得我都睡不着——” 司航话少人狠,铃铛链子往刀柄绕上最后一圈,没再给灵猫任何废话的余地。 伊风当即露出一脸爽快又愉悦的表情,舒心一笑,然后转向叶时璋和卓霈宁,当即来个京剧变脸,语带抱歉道:“叶先生,卓先生,师门不幸,这出闹剧牵扯到两位,造成这么大的不便,着实是我们不对。这次上门通灵就不收费了,除此之外我们还会附赠两次免费上门服务,在加速愿望束缚解除全过程中如果有什么疑问,随时与我们联系,我们会竭诚提供全天候咨询服务。” 他单手扶着胸口,优雅地颔首:“再一次表达我们的歉意和感谢,我们真心希望两位可以顺利解决意外。” 叶时璋看向卓霈宁:“看来只能等了。” 确实只能如此了,卓霈宁丧着脸,对他点了点头。 得到卓霈宁的回答后,叶时璋对伊风和司航礼貌道:“不管怎样,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这点报酬聊表心意,剩下的我们会自行解决。” 伊风也不多推辞,本来要吐出来的钱自然袋袋平安,他笑逐颜开道:“那就谢过叶先生,谢过卓先生了。” 伊风携司航扬长而去,将近零点,叶家庄园复又平静。 卓霈宁却再也无法平静了,隐秘心事被暴露得干干净净,如今他站在叶时璋面前,就不着寸缕没什么两样。 前些日子他在酒席上得罪大老板而失去片约,黑料频出公关都来不及做,还被公司勒令回家反省一段时间,这段日子本来就难受——事业失意,情场上更是输个彻底,还摊上附身变猫这件离奇的事。 人要么不倒霉,要么一直倒霉。 然而卓霈宁也认栽,毕竟愿望确实是他许下的。谁叫他没出息,碰点酒就将喜欢叶时璋这件事扬出去,他就该将这个秘密闷死在心里面。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三楼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从前住的卧室的门口。 “哎,小少爷,”凌燕的话将他思绪一下拉回来,“你和先生完事了?” 这话问得卓霈宁不知如何回答,他下意识辩驳:“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凌燕笑了:“方才先生不让我们上二楼,我一直在三楼跟其他人一块收拾,给你准备今晚睡的房间呢。” 说罢,她推开卓霈宁面前的门,千万束温馨光线一同向他奔来,卧室毫不吝啬地向他展示干净整齐的一面,主色调是他最喜欢的蓝色,各种摆设依然保持着他三个月离开前的模样,仿佛一切从未变过。 “小少爷之前的东西都还在,房间每天也都会打扫一遍。”凌燕说。 卓霈宁愣愣地点了一下头,目光越过凌燕,指向她身后不远处的叶时璋。 两人目光短兵交接,卓霈宁先一步挪开视线。 “噢先生你也来了。”凌燕也发现叶时璋来了。 叶时璋朝她礼貌地笑笑:“燕姐,今天辛苦了。” “哪里的事呢,”凌燕摆摆手,笑道,“那我先走了,两位好眠。” 临走前,她冲卓霈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7章 一看便知道,她又误会了。 然而卓霈宁再也无力挣扎,他进了房间,发现房间里多了几个行李箱。 “我拜托你的私人助理俞夏整理,方才拿过来的,我想愿望束缚解除前,我们待一起会比较稳妥,”叶时璋说,“……你会介意我自作主张吗?” 卓霈宁摇摇头,他想,叶时璋真是个大好人,即使如此还是想着要帮他。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他心里紧张又心虚,没敢直视叶时璋,“等愿望束缚解除我就会走,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说罢,他还佯装淡定地背过身来,打算将行李箱推到衣柜那边。 他一旦紧张就喜欢找点事情做,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叶时璋没接话,他走过来,以近乎背后抱的姿势靠近,接过卓霈宁手中的行李箱,修长的手指还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卓霈宁的手背。 卓霈宁像是被烫着了,条件反射将手抽走。 然而叶时璋并没有就此离开,他依然保持着这亲密姿势,一呼一吸的热气如夏日热浪扑过来,轻易地就拨弄得卓霈宁心跳起起伏伏。 印象中,他俩比此刻还要亲密的瞬间寥寥无几,非要挑一个,大约是婚礼上那个公式化的亲吻吧。 卓霈宁在他怀里抬起头来,脸微红:“你……” 叶时璋也低头看着他,灰蓝色的漂亮眸子仿佛藏着星子,将卓霈宁藏着掖着的那点羞赧情绪都照亮,根本无处匿藏。他很认真地征询他的意见:“像这样靠近的时候,你会不会感觉不舒服?这段时间可能都要习惯,这样才能更快解除束缚。” 他只字不提方才灵猫提到的愿望内容,一脸情意拳拳,还将自己热心助人的姿态无限放低。态度如此诚恳又坦荡,连令人心动的亲密接触也变得理所当然且正义凛然,卓霈宁当然无法拒绝。 更要命的是,叶时璋还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低声细语安慰道:“没事的,我会帮你。” 叶时璋不是第一次这么对他说。 婚礼上面对宾客满堂,他没来由感觉紧张,手指发凉,叶时璋就在这时候突然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的,很快会结束。” 很神奇的是,他还真就不紧张了,就因为这么一句话。 但他不会因此有所误会,毕竟叶时璋心里始终藏着一轮白月光,但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去世多时的亡夫。 卓霈宁竭力平静下来:“嗯,我恢复正常,ryan才能恢复正常。” 伊风临走前对他们说,卓霈宁附身小猫期间,小猫本身的意识会跟着进入沉睡状态。换句话说,只要卓霈宁恢复,小猫也会没事。 叶时璋没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一双眼睛海一般深邃。 第4章 借住 卓霈宁的助理俞夏连夜往叶家送行李,第二天经纪人许心也知道了这事,第一时间给他去电问情况。 “你俩这是火速复合了?”她直接就问。 “不是的,”卓霈宁脸部红心不跳地编造借口,“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应该是之前太累了,需要在叶家这边休养一下,他是出于人道主义接济我而已。” “人道主义?那真要颁一个a国好前夫给叶总了,”许心馨不怎么相信地笑了几声,调侃他说,“那你要不跟叶总说说你最近得罪圈内大老板资源流失严重的事,看他要不要也出于人道主义帮你一把?” “不行,”卓霈宁断然拒绝,“那是我自己的事,不能麻烦他。” “是是是你最有骨气,连大导演的片约丢掉也不可惜。我可心疼死了。你为了新片试镜整整五轮,准备了大半年,就因为得罪那个大老板这一切都泡汤了,还很可能让你对家捡了个漏。不仅这样,之前那个最佳男主角提名十拿九稳,结果到嘴的鸭子也飞走了。” 许心馨越说越气,这段时间卓霈宁就因为拒绝上那好色人渣的床,遭受到的不公和委屈数都数不尽。 卓霈宁是她一手带起来的演员,是她入行以来最引以为豪的杰作。从他刚成年进圈拍第一支广告,她就一眼相中他,觉得这孩子将来铁定能红,几经周折才帮他搞定跟原经纪公司的纠纷,正式成为他的经纪人。 她家的孩子遇到这些糟心事,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这些年卓霈宁能在这圈子出淤泥而不染,表面是他直来直往的棒槌性格使然,不屑于借旁门歪道上位,但说到底还是因为背靠叶时璋。 叶时璋何许人也,稍微关注时事或多或少都听过这名字。此人经常出现在金融新闻里,是当下a国排在第一梯队的富豪商人。出生在富三代叶家,能力超群,手段过人,年纪轻轻即坐拥庞大产业,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其一手主导的峯汇集团资本渗透到各行各业,经济触角延伸至国内外,光是在科技这块早就是难以望其项背的行业领跑者。 无数人企图与之攀上关系,卓霈宁倒好,放着叶时璋合法爱人身份不要。失去叶时璋作为靠山,难怪从前对他毕恭毕敬的大老板都敢把心思动到他头上来。 卓霈宁也不是好惹的性子,人家塞个房卡摸个小腰,就被他一巴掌一杯酒毫不犹疑招呼过去。 许心馨再清楚不过,卓霈宁要真屈服了就不是卓霈宁了。当初他满十八岁一无所有刚进娱乐圈,照样敢拒绝潜规则,哪怕代价是吃了不少苦头,走了不少弯路。 第8章 她拗不过卓霈宁,无奈叹气:“行了我知道了,你这些天就当休个假好好养身体,至于其他的我再去张罗张罗。” 卓霈宁这才软软地应了一声嗯,说:“谢谢你馨姐,辛苦你这些天为我操劳。” “能有什么办法呢,你是我的艺人我的孩子,”许心馨笑了起来,“哪天要是不为你操劳我可就失业了。” 挂掉电话,卓霈宁看窗外阳光很好,天瓦蓝瓦蓝的,给连续阴雨的寒冬送来融融暖意。他走出房间,到花园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园丁李叔在新开垦的一片花田里忙活着,卓霈宁走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李叔抬头见来人是卓霈宁,露出灿然的笑。 “李叔这是在种什么啊?” 卓霈宁也跟着他蹲下来,看起来温顺乖巧,他长相和性格都讨喜,素来很得叶家仆人们喜欢。 “小苍兰啊,”李叔回道,“这种下去,早春就能开,一开可以开三个月呢。” 卓霈宁微愣:“之前的那片花好好的,为什么改种这个?” 李叔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之前先生突然提出要种这个,这里绝大部分都是他闲时亲自种下的,我现在就是做点后续工作。” 偏偏是小苍兰,他的信息素正是小苍兰味道。 卓霈宁稍稍想歪一点,就赶紧将自己思想摆正,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遐想。 正当他走神之际,突然感觉到手背传来毛茸茸的质感,低头一看,原来是ryan,还冲他亲昵地喵了几声。 叶时璋格外喜欢猫,家里养了好几只品种不一的猫,但卓霈宁因为略有些洁癖,不喜欢身上蹭到猫毛,因此一直与叶时璋养的这些猫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关系。反正叶家庄园最不缺的便是空间,多的是地儿分开他们彼此。 与此同时,叶时璋总喜欢在有猫咪的地方待着,他和叶时璋时常同处一个庄园,却长期见不到彼此,比陌生人更像陌生人。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卓霈宁和叶时璋、和猫咪的关系都被愿望束缚所打破。 卓霈宁如今处境可以说是进退维谷,要么乖乖等上一年才能恢复正常,要么与叶时璋亲密接触加速束缚解除。可一想到要与叶时璋拥抱亲吻甚至更进一步,但其实叶时璋心里还有别人,他就很不滋味的。 他内心相当纠结,又讨厌为这些事纠结的自己。 总之,很不好受。 “对不起啊,害你也跟我一样变得不正常。”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眼前的ryan也一并爱怜起来,温柔抚过ryan脊背。 ryan抬头看他,阳光仿佛将他里外都照亮堂了,映得他琥珀色双眸清亮,一身渐变色茸毛光泽华丽,四肢修长,脚爪纤巧,肌肉矫健,宛若初生小狮子高贵而庄严。 他知道的,这些猫里面叶时璋最疼爱的便是ryan,就连名字也有“小国王”之意。 “这些天我晚上要借你身体待几小时,但很快就好了,相信我。” 他自顾自说着话,还握住ryan的前爪摇晃几下。ryan似懂非懂,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回他两声悦耳的喵呜声。 得到ryan的回应,卓霈宁很满意地笑了:“看来你也很认同,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把身体交给我吧。” 他会争取早日将身体完完整整还给ryan,到那时候他也可以重获自由了。 — 峯汇集团本部大楼,顶层会议室,市场策划部负责人厉承侃侃而谈,向在场股东汇报c市度假村项目最新进展。 汇报结束后,叶家二叔叶起辉长子叶明耀作为该项目策划组一员,积极补充了好些情况,一番话下来的中心思想和主要目的是提振股东信心,保证这个项目方案肯定能在一众对手中脱颖而出,顺利夺标。 他这人长得一副不赖的好皮相,表面颇擅言辞,实则绣花枕头。 叶时璋在一旁安静听汇报,适时打断叶明耀的激情发挥,不着痕迹地将会议焦点转向别处,将会议议程继续推进下去。 会后,厉承与叶时璋私人秘书秦玖越跟随叶时璋一同进了总裁办公室。门一关上,厉承就忍不住吐槽今日叶明耀打鸡血一般的表现,他倒不在意什么风头被抢,他只觉得叶明耀这样过分积极很不对劲。 c市度假村项目涉及投资金额巨大,且与地方经济发展规划息息相关,这能成铁定可以从c市蓬勃发展的旅游产业里分得一杯羹,利润不可谓不诱人。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因此这项目从筹备开始就引起诸多关注,竞争可谓相当激烈。 在叶时璋授意下,厉承此前就做足充分准备,疏通各方关系,对这个项目是志在必得,哪怕他们对手当中有实力不容小觑的鼎声集团。 “叶明耀在眼皮子底下干活,最近还算安分,”厉承讽刺道,“倒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各种使绊子,相反还很积极献言献策主动揽活,我都有点宠若惊呢。” 此前叶明耀不知哪里来的信心,自以为肯定能成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结果叶时璋转头就在例会上将项目直接指给厉承。为此他们一家没少上门闹事,搬出父辈爷爷辈老掉牙的陈年往事,说什么叶时璋排斥兄长不利团结之类的鬼话。 叶时璋对此并无反驳,最终大家各退一步,他放叶明耀进项目组,实则趁机将人放在厉承监视之下。叶家二叔叶起辉自以为闹得成功,叶明耀也认为能从这个项目捞到好处,也就不再跟叶时璋计较。 第9章 厉承与叶时璋从高中开始便是朋友,对叶家这群人可谓知根知底。 他看这群人就跟看小丑一样。这群人没半点自知之明,给他们一点脸色就真以为整个峯汇集团是他们的了,老的个个倚老卖老,嫩的尽是不学无术。他们之所以还能在上流社会维持光鲜亮丽的一面,不过是叶时璋还愿意做做面子工程,从指缝漏点油水给他们罢了。 叶家一个个靠叶时璋吃饭还要背地里算计他,之前叶明耀就帮倒忙,成功让好几千万订单全泡汤,还差点损失一个大客户。要他是叶时璋,就没这么好脾气,早就将像叶明耀这种靠叶家血缘吃饭的无能之徒全都逐出峯汇集团。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意识到厉承有情绪,叶时璋淡声安抚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准备好备用方案且做好保密工作,竞标前不容有失。” 厉承嗯了一声:“我明白。” 从叶时璋提出准备两个方案开始,厉承就知道叶时璋要引叶明耀上钩——要么叶明耀守住底线大家相安无事,要么直接送他换个地方住住,牢房就挺不错的。 叶时璋顿了一下,继续道:“玖越,继续调查叶明耀最近动向,尤其注意他有没有跟什么人频繁来往甚至有经济交易。” 在一旁的秦玖越应道:“好的。” 讲完正事,厉承话锋一转,嘴角扬起别有深意的笑,压低声音:“听说最近你的小老公突然找你,还在叶家住上了,这是要复合的意思吗?” 叶时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来一句:“看来厉部工作很不饱和啊。” 厉承当即举手投降:“行我认输,我还在准备竞标还有好多事要忙,我这就出去好好干往死里干,争取投标会上把你岳父,不,是前岳父,打个落花流水。” 叶时璋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那就预祝厉部成功。” 他想了想,补充一句:“还有,那算不上岳父或者前岳父。” 厉承口中所说的叶时璋的前岳父,正是鼎声集团如今的话事人霍连山,也是卓霈宁的生父。当年他俩的婚事正是霍连山一手促成的,只因当时峯汇和鼎声之间有密切合作,联姻是更好不过的强强联合方式。 然而,一个在儿子刚满十八岁就将其赶出门的父亲,一个为了利益迫不及待将儿子送出去的父亲,到底算哪门子父亲,又算他哪门子岳父。 厉承并不清楚这番内情,还在品着叶时璋这句话。 叶时璋却道:“没什么,出去忙吧,玖越留下。” 厉承也不继续追问,临走前特别看了一眼被点名留下的秦玖越,对方挺直了腰板直视前方,并没有搭理他。 第5章 揉揉 厉承出去后,总裁办公室只剩叶时璋和秦玖越两人。 叶时璋复归冷淡神色,对他说:“解释一下,宁宁最近是怎么回事。” 听闻卓霈宁这几天突然回叶家,秦玖越就料到自己迟早会挨批。他老实交代这三个多月卓霈宁遭遇的种种,包括黑料缠身、资源降级和丢掉提名等在内的一连串倒霉事情,全因为他拒绝一个叫邵开斌的大老板的潜规则,还给对方兜头盖脸泼酒和扇巴掌。 这个邵开斌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把持着影视行业巨头公司,制作多部电影票房奖项双丰收,捧红不少影帝影后,在行业内可谓是掌握资本和话事权的大佬。得罪如此人物,注定在圈子里寸步难行混不下去。 叶时璋听完,当即笑出了声。 秦玖越看着叶时璋,猜他笑是因为听到卓霈宁对邵开斌泼酒扇巴掌。作为总裁的私人秘书,了解总裁性情和喜好,把握总裁情绪变化是他工作内容之一。 然而对于叶时璋如何看待卓霈宁,看待这段因利益联结的婚姻,秦玖越一直不怎么拿得准。说是在乎但又不怎么见面,说不在乎又持续关注对方动态。 前些日子卓霈宁闹离婚离开叶家,正好碰上公司推进大项目的关键期,叶时璋分身乏术,几乎全身心投入工作当中。秦玖越因为叶时璋太忙,加上两人离婚冷战,就斗胆没像以往一样定时汇报卓霈宁的情况。 秦玖越认认真真解释不及时汇报情况的原因,还作了一番自我反省,态度诚恳又坦荡,叶时璋对此并没有再多责怪,最后只吩咐他两件事:一是起起邵开斌的老底,二是今后关于卓霈宁的事必须及时汇报。 秦玖越从总裁办公室出来,迎面便看见厉承在门口走廊等他,衬衫最顶上的两颗扣子扯开,靠在门边双手插着西装裤兜,有种说不出的落拓潇洒。 厉承一见是他,扬眉一笑:“哟,秦秘这是被叶总骂了?” 秦玖越神情和语气都是淡淡的,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没有,多谢厉部关心。” “我猜也是,”厉承倒不介意秦玖越的冷淡疏离,他笑了笑,“你还是看不清时璋啊,就峯汇和鼎声那个合作项目,不至于要他出卖自己跟不喜欢的人结婚。” 厉承说的在理,这点秦玖越必须承认的。他从善如流,朝厉承颔首:“多谢厉部的指点。” 说罢,他转身离开,刚迈出几步,厉承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跟了上来。 “就一句谢谢?”厉承明显不怎么满意,“秦秘是不是该有点别的表示?” 秦玖越站定,直勾勾地看着他,再一次礼貌道谢,说:“这是第二句谢谢,厉部收好了。” 第10章 厉承笑了起来,笑声听来有一种爽朗的感觉。他说:“好歹请吃个饭吧。” 秦玖越瞥他一眼,淡淡道:“厉部不是很忙吗?正事要紧。” 厉承凑近,压低声音说:“工作是正事,和你吃饭也是正事。” 像厉承这样英俊多金的alpha,最不缺omega的喜欢,然而秦玖越是个beta,生理上对一切信息素毫无感觉,心理上也对厉承这样的攻势免疫。 秦玖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附和道:“那厉部的正事可真多,能者多劳。” 毫无灵魂的赞赏。 厉承又是一阵大笑。 笑够了,他就突然顿住脚步,敛起假不正经的神色,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喊了一声,吐字清晰,一字一顿:“齐、可、辛。” 听到这个久违的隐秘的名字,秦玖越登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厉承,眉头紧蹙,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不悦的危险的气息。身为私人秘书,他的表情管理素来很到位,喜怒不形于色,但厉承总有办法令他破掉这层精心建构的外壳。 “厉承你到底想怎样?”他语气很冷,已经有怒气发作的前兆。 “阿玖,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厉承微微弯腰与秦玖越直视,姿态放低语气放轻,活像做错事祈求主人原谅的巨型犬,仿佛方才故意戳秦玖越痛点的并非他本人,“今天我生日,下班陪我吃个饭,我只有这个请求。” 秦玖越透过眼镜瞪着他,脸色依然僵冷,态度上看不出有半点要松动的迹象。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厉承微叹一口气,低着眉顺着目,然后轻轻来一句:“记得吗,我们是在我生日那天分手的,之后我好多年没过生日了。” 秦玖越也不过普通人,厉承这话就跟小石头,在他心湖激起了阵阵涟漪。 读大学那会儿,在高大英俊的厉承奔向他的时候,他就应该躲得远远的,而不是明知对方是传闻中的花花公子,明知道对方目的不纯还要迎难而上,这样或许就不会有之后那点破事,就不会时至今日仍会被厉承拨弄心绪。 两人目光交战好几个回合,秦玖越脸色总算缓和下来,他做出让步:“只吃饭。” 厉承闻言瞬间阴天转晴朗,冲他笑着眨了眨眼睛,春风笑意配上那张俊脸,相当迷人。 秦玖越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了。 — 得罪大老板丢掉工作后,卓霈宁跟个无业游民似的,整天待在叶家哪里都不去,日常生活除看书运动上表演课,现在还多了一项活动,那就是和猫待在一块。 他这举动一反常态,从前和叶时璋养的猫基本各过各的。 凌燕问卓霈宁这是怎么了,不是不喜欢身上沾着猫毛吗。卓霈宁总不能跟她实话实说,他晚上意识会附着在猫身上,因此现在对猫多了几分莫名的亲切感,甚至好奇起猫的日常生活。 “我就是好奇一下。”他说。 凌燕笑了:“是好奇小猫,还是好奇先生的爱好?” 卓霈宁矢口否认:“……就是对猫好奇。” “其实先生这么喜欢猫也是有原因的,”凌燕回忆片刻,继续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猫可以说是先生唯一的朋友” 这是卓霈宁不知道的事。 他不解,问道:“那他的家人呢?” 凌燕面露难色,摇摇头:“这就不是我这样身份能说的了,小少爷如果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先生,或许他愿意跟你聊这些。” 卓霈宁满腹疑惑不得其解,他当然不会亲自问叶时璋这些事,他们的关系还没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尽管他渴望了解关于叶时璋的一切。 眼看晚饭点差不多到,凌燕离开一阵,说是回厨房张罗晚饭。 “今天先生回家吃饭哦。”她临走前说。 卓霈宁一愣,借住叶家的这段日子,叶时璋几乎天天晚上回家吃饭。从前他们可是好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那时候他看叶时璋,觉着对方是统领着庞大商业王国的国王,人群中能令人一眼即看见,年轻而孤独,遥远不可及。 这种感觉至今依然强烈,即使他们曾经是名义上的夫夫。 “你们都能成为他的朋友,但我却对他一无所知,”他捻起一根逗猫棒和几只小猫玩耍,嘴里念念有词,也不介意对方压根儿听不懂,“我都不知道怎么靠近他,靠近他会紧张得不会说话,也会因为他心里还有别人而怄气。” 因此,他也总是在白白浪费难得相处的时光。 卓霈宁看ryan跟另一只名叫lucas的阿比西尼亚猫玩得很好,两只公猫几乎整天黏在一块,互相舔来舔去。今个儿更是亲密得过了头,ryan居然开始舔lucas后头的毛。 “咦惹,你别什么都舔,不干净!”卓霈宁见状赶忙分开他俩,龇牙咧嘴的,一脸显见的嫌弃表情。 他握住ryan的小爪子,佯装凶狠训道:“嘴巴脏脏,关系好也不能舔那里。” ryan似乎能感觉他的情绪,委屈巴巴地喵呜一声。 卓霈宁态度瞬间软化:“好了好了,不是怪你,是告诉你不能随便舔知道吗?很多细菌的知道吗?ryan你要做一只爱干净的小猫咪知道吗?” ryan貌似还真听懂了,拿自己毛茸茸的下巴去蹭卓霈宁的手腕,卓霈宁也相当配合地将伸手,还用另一只手揉揉ryan。 第11章 这一幕让叶时璋看到了。 他回家第一句话便是问卓霈宁在哪,管家陆东进给他带路。两人正巧碰见卓霈宁在花园草坪上铺了毯子,坐在那儿一边晒太阳,一边和几只猫碎碎念。 陆东进正要出声喊卓霈宁,却被叶时璋食指竖在唇前,很轻地嘘了一声。 接着,陆东进就看到那点清浅笑意,在叶时璋棱角分明的侧脸慢慢晕染开来。 卓霈宁没有察觉背后有人,见时间差不多就将ryan和lucas从自己身上抱到一边,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猫毛——还好阿比西尼亚猫都不怎么掉毛,而他方才光想着和小猫相处,也没想怎么顾忌沾上猫毛这点。 习惯还真可怕,这才几天他就开始能接受猫毛沾身上了。 这么想着,他一个转身,就跟在一旁看戏许久的叶时璋对上了视线。 卓霈宁:“……” 他到底什么时候就在的,是不是也听到他对着猫嘀嘀咕咕,卓霈宁如此一想,一团火直接从脖子烧到脸颊,白皙的皮肤透出不寻常的红。 叶时璋看面前的omega都快成了熟透的虾子,心下觉得好笑,目光很快便落在对方踩在地毯上光裸白皙的脚,眉头蹙起。 卓霈宁也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慌乱地东看西找:“对哦我的鞋子……” 方才他贪图冬日暖阳舒服,干脆脱掉鞋子,让的脚丫也跟阳光亲密接触一下。 “在这里。”叶时璋先一步找到,半蹲下,将那双鞋子轻放在卓霈宁面前。 卓霈宁顿时更慌乱,连忙蹲下身想要自己穿鞋,没想这一下太过鲁莽,脑袋直接跟叶时璋的额头正正撞上,发出好一声闷响。 在旁的陆东进一脸难言的表情,他瞧着都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跟着痛起来。 卓霈宁本就迷迷瞪瞪的,这一撞整个人更迷糊了,喊一声“痛”,然后就软软瘫倒在地毯上。叶时璋伸手,顺势将人揽入怀中。 “疼不疼?”叶时璋声音里难掩笑腔,手指插入卓霈宁发间,摸到一出微微隆起的包,力度很轻地揉了几下。 卓霈宁皱着眉唔了一声,任由叶时璋给自己揉揉按按,舒服得靠着叶时璋不肯走。直至对方开始给他穿第二只鞋,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如今正依偎在叶时璋怀里,而旁边陆东进全程看着呢。 “我来我来就好,”他连忙从叶时璋怀里撤退,坐直身子将鞋子夺过来,自己三两下就给穿上,他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你疼不疼啊?” 叶时璋蹲着身看他,灰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玩味笑意,突然来一句:“如果我说疼,你要给我揉揉吗?” 卓霈宁愣了愣,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叶时璋这是在逗他。 什么嘛,这是把他当成小猫来逗吗。 原来看起来板正的叶时璋也有这一面。 “不要,”他顶着又开始发烫的双颊,按捺住狂跳的心,嘴硬回道,“我的手刚碰了鞋子,很脏的。” 叶时璋轻笑,笑声煞是好听。 第6章 社死 叶时璋先一步起身,将卓霈宁拉起来,却没有松开手。 卓霈宁很轻地拽了一下,没挣开,他闷声闷气道:“不松手吗?” 叶时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用只有他俩听到的声量说:“这算亲密接触,不是么?” 卓霈宁抬头看他,竟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戏谑的意思。这个眼神竟令他的心脏胡乱地跳了跳,他掩饰般别过头去:“……我不知道。” 叶时璋语气认真道:“那待会我请教一下伊风。” 一想到这种细节还得跟别人说,卓霈宁就更觉羞耻,他立即改口:“其实我觉得算的。” 叶时璋噗嗤一声笑了,故意问他:“那我们就这样牵着?” 在场还有第三个人看着他俩讨论牵不牵手的问题,卓霈宁一时间窘得只想赶紧挖个地道逃走,他着急应道:“牵!我们快回去吧!” 陆东进等候多时,在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识相别过视线,装作没看见方才一幕。 凌燕和两个小妹端菜上桌,看到两人手拉着手进来,忍不住笑,但很快就拉着两个小妹进厨房做事,将空间还给他们。 “可以松手了,”尽管还想跟叶时璋多牵会儿手,但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卓霈宁迟疑着提出建议,“我要洗手吃饭。” “好。” 叶时璋尊重他的意思,松开了手。 今晚这顿又是叶时璋亲自剥蟹,联想到这些天对方几乎天天回来陪他吃饭,卓霈宁心中隐隐冒出一个不大确定的想法,他凑到叶时璋身边,小声问道:“你这几天天天回来吃饭,也是在亲密接触吗?” 叶时璋闻言,侧过脸看向卓霈宁。 omega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睫毛长又密,加上瞳色偏浅,专注看着人的时候总显得眼神格外清澈,格外真诚,有如倒影于湖心的皎月。 “嗯,”叶时璋声音很轻很柔,一如他此刻的眼神,“你喜欢吗?” 卓霈宁被叶时璋盯得心虚,顾左右而言他:“我吃饭了。” 一如既往口是心非的家伙。 叶时璋笑了笑,继续吃饭,不多时,一小碟蟹肉被缓缓推至他面前。他循着方向看去,卓霈宁没看他,佯装平淡地说:“谢谢你。” 这小碟蟹肉剥得倒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粗糙又用心。 第12章 看着眼前这小碟蟹肉,叶时璋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卓霈宁意识附身到ryan好几天了,自以为早已完全习惯猫咪的身体和习性,不料这天晚上却遭遇最为艰巨的也最一言难尽的挑战。 人有三急,猫亦如此。 卓霈宁附身ryan可以忍着肚子饿不吃猫粮,但他可不能憋着不上厕所。可要是学着ryan去他的猫砂盆解决吧,卓霈宁记得今早ryan已经在里面方便过,他始终放不下作为人的身份和习惯,对在已经用过的猫砂盆里方便这件事充满了强烈的排斥和抗拒。 他忍着肠胃翻江倒海的感觉,打算找个带独卫的卧室,关上门偷偷解决。然而作为猫咪行动起来完全没有他作为人的时候方便,好不容易跑到二楼一间卧室前,正想一蹦而起尝试着开门。 尽管他还不能很好地操纵猫咪的身体,成功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几次跳跃尝试无果,蹦来蹦去还加剧了肚子疼痛,变得更加难以忍受了。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被人一把抱起来,还重新带回到一楼。 雪上加霜。 “小ryan可不能来这儿,这房间先生吩咐过谁都不让进的。” 凌燕的声音在他头上徐徐响起,但他已经无暇细究内容。他眼泪在心里流,肚子绞痛异常,需要马上就解决人生大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凌燕不仅慢悠悠地将他抱回一楼,还要在放他落地前爱抚般揉揉他肚子,这反复折腾之下卓霈宁附身的身体终于没忍住,猫爪子刚沾地毯,就彻底释放自我。 凌燕见状惊呼:“哎呀小ryan你怎么……” 卓霈宁从没试过如此丢人,哪怕他现在只是附在小猫身上,可意识和灵魂都是作为人类的他自己啊——这感觉就跟他用本体做出这种羞耻事情没什么区别。 就在他最为不知所措的时候,身体突然一轻,他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醇且厚的声音旋即在头顶响起:“燕姐,麻烦叫人收拾一下。” 这是来救他的盖世英雄。 卓霈宁靠在叶时璋臂弯里,心里委屈又窘迫,声音也跟着呜咽起来。叶时璋动作轻柔地揉了几下他的脑袋和肚子,垂下漂亮的眼眸,朝他露出宽慰的笑容。 “没事的,”叶时璋轻声安慰,“这是特殊情况,不丢脸。” 这句话一出,卓霈宁情绪彻底没绷住,如洪水缺堤,喵呜声都染上了哭腔。 叶时璋越温柔,他就越受不住。 叶时璋没有嫌弃ryan身体方才就地方便脏兮兮的,而是将他抱回自己的房间里,细心开好暖气调好水温,亲自给小猫洗澡。 事已至此,卓霈宁也就放弃与羞耻心抗衡,干脆破罐子破摔,将作为猫的主动权完全交出去,任由叶时璋颇饶有技巧地帮搓动猫身、轻柔按摩。 很快,卓霈宁就将方才的窘迫和难堪抛诸脑后,完全沉浸在叶时璋的贴心服务中。他全身被揉按得舒爽,灵魂也跟着迷糊了,真当自己是猫咪,还探出湿漉漉的小脑袋蹭了蹭叶时璋手背撒娇:“喵呜——” “宁宁真乖,”叶时璋轻笑,指尖点了点猫鼻子,“能听见我在叫你吗?” 当然听得见,两只猫耳朵都听见了。 这亲昵小名如同点着了一把火,从猫耳朵一路燃烧,直至藏匿在猫身之中的灵魂,卓霈宁登时被烧得心怦怦乱跳——身体还是猫咪的身体,但叶时璋唤的却是他作为人的名字,还是他的小名。 他的灵魂透过圆滚滚的猫眼睛看向眼前人,而叶时璋的眼睛好像也能透过这猫咪的身躯,与藏在深处的他的灵魂互相凝视。 头一回庆幸此时此刻能够躲在小猫的身体里,藏好他害羞又紧张的情绪。 “喵——” 他回了一声软绵绵的猫叫。 叶时璋放着宠物烘干机不用,用浴巾刚洗完澡的小猫裹好,抱在怀里,用电吹风慢慢吹干。不一会儿,小猫的毛发重新焕发柔顺光泽,还带着一股清新的沐浴露香气 “好了,舒服了吧?”叶时璋举起小猫,笑得眼睛眯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 卓霈宁猫爪挥了挥:“喵——” 洗了个温水澡后他的确感觉全身心舒爽多了,好像连同方才随地方便带来的羞耻感和挫败感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等会儿再在大床上窝在被子里美美睡上一觉,这糟糕的一晚就算过了,他还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结果叶时璋下一句话却是:“既然洗完澡你就乖乖回猫窝睡觉吧。” 人言否? 卓霈宁这么大一只猫就定在了那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猫眼。 几秒前不都是对他极尽温柔,怎么态度说变就变?之前几个晚上不都是叶时璋抱着他回他的卧室,跟本体一起睡觉的,怎么今晚就要他自力更生了? 卧室大门可是紧闭的,而他根本不能像ryan那样一跃而起打开门把手,刚才紧急关头几次尝试都失败了。叶时璋要是不肯抱他回房间,他今晚注定只能在猫窝将就。 “好吧,看来你也同意这点,”叶时璋见他没反应,伸手揉揉他的猫脑袋,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今天你已经成长为一只成熟的小猫咪了。” 说罢,叶时璋将卓霈宁带出自己的房间,很贴心地送到一楼,然后将他放到已经清洁换新的地毯上,假装要走。 第13章 在客厅闹腾的几只猫听到这动静,都纷纷凑了过来。其中一只平日里就跟ryan不对付的布偶猫adam当然没放过这个机会,冲卓霈宁凶狠地张开嘴巴,发出低吼,狠狠嘲笑他方才随地大小便的丢脸事迹。 卓霈宁无暇顾及这些猫咪间的“派系斗争”。眼看叶时璋越走越远,他万分着急,终于舍弃最后一点作为人类的矜持,一边以生平最快速度拔腿追上去,一边发出几乎可以凄厉来形容的叫声—— 叶时璋,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说好要帮我的!他竭力用猫咪的声线和语言想要表达心声。 眼看叶时璋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卓霈宁找准时机,一个猛扑,直接冲进叶时璋怀里。这一下力度没刹住车,身材高大的alpha都被他扑倒在沙发里。 “喵呜——” 不同于几秒前的惨叫,卓霈宁这声充满柔软的依恋,明显是在跟叶时璋撒娇。 一声好听的轻笑适时响起,抬眼一看,叶时璋正单手撑起侧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瞧着心情不错。睡袍微微敞开透露些许性感的胸肌线条,半长的卷发有些缭乱地散开,颇有几分慵懒随性的味道,一双盯着人看的深长眼睛也流露出迷人光彩。 “只是个玩笑,”叶时璋唇角勾出一个玩味的笑,伸手揉了揉小猫下巴,“不会丢下你。” 刚刚那一出居然在诓人,卓霈宁傻乎乎真以为叶时璋不要他了。 叶时璋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总爱逗他戏弄他。难道他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而他以前没怎么机会深入了解和见识到这一面。 卓霈宁心里窘迫到不想面对任何人,他别过脑袋,猫爪乱挥,结果却被揽入更深的怀抱中,鼻底嗅到温暖而清新的味道——叶时璋身上也沾了猫用沐浴露的香气。 现在他们身上是一样的气味了。 淡淡的芬芳萦绕在他们之间,叶时璋那张俊脸越靠越近,最后与卓霈宁脑袋互相靠着,那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并经过头骨震动传至卓霈宁灵魂深处。 “宁宁,现在我们也在亲密接触,”叶时璋低声道,“我说我们的意识和灵魂。” 这样的氛围宁静又舒服,就像叶时璋此时的臂弯和抚摸。 卓霈宁在心里哼了一声,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叶时璋方才捉弄他的行径,放心投入他怀中眯上了眼。 第7章 亲吻 卓霈宁本来还摇摆不定,不知要不要与叶时璋加深接触加速束缚解除,然而昨晚那出给他带来的冲击过于巨大,促使他立下决心尽早摆脱这样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从本体苏醒过来,他就在心里打好草稿,暗暗给自己鼓劲,到二楼敲响了叶时璋卧室的门。 这段时叶时璋起床后都会先运动,然后在家用过早餐再去公司。 叶时璋结束运动后冲了把冷水澡,才刚套上一件白衬衫就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门口乖乖站着个omega。 “叶时璋,我有话想对你说。”omega向来藏不住情绪,飘忽的视线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忐忑紧张。 叶时璋侧身让开路:“进来再说。” 说着,他就走到衣帽间继续未完的穿着。 卓霈宁跟着进去,看他衬衫扣子还没扣好,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当即从衣柜里挑出一条宝蓝色的领带,特别殷勤地递上去:“这个好看。” 他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而他从前就觉得叶时璋跟蓝色也特别相配。 叶时璋就笑了,他微微俯首,示意卓霈宁帮他佩戴。 卓霈宁没试过给人戴领带,平日穿着也不怎么用得着正装,因此打领带的手法极其生疏,但现在有求于人要先示好,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他踮起脚给叶时璋套上领带,然后开始循着记忆中的步骤摸索起来,结果半天都不成型。 “我记得明明是这样的……”他眉头紧锁,嘀咕着,“奇怪,怎么不对?” 这时候,一双手将他有些无措的手包住。那双手指节分明又修长,掌心和指腹覆着一层发硬的薄茧,随着交缠起伏的动作反复摩擦他的手背。 叶时璋在耐心引导他如何系好一个温莎结。 “记住了吗?”叶时璋带着笑意的声音近在咫尺。 卓霈宁俨然好学生的模样,他一时间忘了正事,只想学会如何打好领带。他问叶时璋:“可不可以让我再试一次?” 叶时璋笑了笑,将系好的领带松开,默许卓霈宁再自己试一次。 这次卓霈宁很顺利就打好领带,还伸手给叶时璋抹平衬衣上的小褶皱。 “好了,是不是很漂亮?” 他抬起头来,模样可爱地咧嘴笑了,下意识就向叶时璋邀功。结果一对上叶时璋深深的注视,人就清醒过来,笑容瞬间凝滞在脸上。 如此对视两秒,叶时璋抬手在他鼻梁上轻刮了一下。 心跳如鼓的感觉又来了,卓霈宁松开手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有话要说,你要上班,我就长话短说好了。” 叶时璋颔首:“嗯,你说。” “昨晚的事挺尴尬的,谢谢你帮忙,”卓霈宁搬出打好的草稿,“我认真想过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还是没办法完全适应ryan的身体和生活,而且拖太久也会麻烦你太多,都挺不好的。” “所以,所以我就想……”说到关键的部分,他下意识做了个深呼吸,“我们或许可以再多一点亲密接触,再亲密一点的接触,不只是牵手。” 第14章 他飞快地看了叶时璋一眼,发觉对方也在安静地审视他,目光深且沉,辨不出其中情绪。如此一眼就令他心跳加速,喉咙发紧,但他还是强撑着把准备好的话说完:“你看,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我恢复正常ryan也会重获自由,也不用一直赖在这里打扰你。至于亲密接触的话,我长得也算好看,跟我你不亏,我知道我这样请求是在强人所难,所以如果你不想我也不会怪你,我就是提这么一嘴……” 卓霈宁翻来覆去罗里吧嗦,只怕叶时璋看透他的心思,误会他的意图。 他更怕叶时璋会拒绝他。 叶时璋沉默片刻,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问他,什么算亲密接触。 “我们之前的牵手和拥抱也算亲密接触,不是么?” 叶时璋很认真地向卓霈宁发问。他眼廓很深,眸色却是很纯粹清澈的灰蓝色,令他注视人的眼神时常像天空一样清澈,像大海一样深邃。 卓霈宁被盯得心头一紧,说话开始有些磕巴:“当然、当然算啊,可我说的不只是牵手和拥抱,还有……” 他声音越来越小,直至细弱蚊吟,“亲吻”这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两个字,就这样从他嘴巴里说出来。 比牵手和拥抱更亲密的亲密接触,他能想到的只有亲吻,更进一步的接触他想都不敢想。 叶时璋明明听得清楚,却佯装疑惑:“你说什么?” 说一遍尚且如此吃力,叶时璋却要他再说一遍。卓霈宁本以为叶时璋是真听不清,但几秒钟后他竟从叶时璋的眼睛里看出了玩味的笑意。 他又在逗他。 不就是要他大声点再说一遍,他这就满足他。 卓霈宁一不做二不休,深呼吸,踮起脚冲叶时璋大喊:“我说我要亲亲!” 这一句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让站在门前准备敲门的陆东进也听个清楚。 陆东进见时间差不多,特意上楼提醒叶时璋。 不过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他安静离开,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比起凌燕分外偏爱卓霈宁,明面上就特别希望撮合他俩,陆东进对两人关系向来保持中立意见。作为服务叶家多年的管家,他的准则从来是叶时璋,只要叶时璋喜欢,怎样都行,是谁都行。 卓霈宁话音刚落,叶时璋就笑出声来,笑得卓霈宁脸红耳赤。 这人着实可恶着实混蛋,不知哪里来的坏心,明知道他现在这情况就只能依靠他,还整天就爱戏弄他。 他气不过转身要走,被叶时璋拉住手,带着笑腔问他:“那还亲亲吗?” 本着这脸不能白丢的原则,卓霈宁脱口而出:“亲就亲!” 说罢,他闭紧眼睛,踮起脚尖,微微嘟起嘴唇,在叶时璋又红又润的唇上留下一枚啄吻,蜻蜓点水,一碰即止。 这是他头一回主动吻叶时璋,而此前他们唯一一次亲吻是在两年前婚礼上。 他做了他在梦里一直想做的事,尽管事出有因,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做了。 持续不到一秒的浅吻就足以令他脸发烫、心狂跳。 就在他准备后撤的时候,腰上突然一紧,被一下带入怀中,眼前这张俊脸再度扩大,一声悦耳的调笑在近处响起,伴随灼热的呼吸烫得他脸颊更红:“亲亲不是这样的。” 卓霈宁还愣着,下一秒嘴唇即被叶时璋覆住,开始是唇瓣贴合在一起,轻柔摩挲,很快就叩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颇有技巧地舔舐他的口腔,吮吸他的舌尖。 尽管身处娱乐圈大染缸,但卓霈宁生理上却是未经人事,根本招架不住叶时璋这来势汹汹的深吻。他被吻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发烫发软,手下意识按在叶时璋胸膛上却没有力气推开,只会一直张开唇齿,接受来自叶时璋温柔中隐含暴烈的亲吻。 他想象中的亲亲,只是嘴唇和嘴唇厮磨,还远没到唇齿相缠的地步,就连他平日拍吻戏也没有到这程度的。 至于婚礼上他给叶时璋的那个初吻,也只是嘴唇形式上碰一下,纯情得不行。 短短十来秒,卓霈宁只觉得心脏在胸膛猛烈乱撞,几乎要冲破肋骨跳出来,耳朵再也容不下任何声音,唯有那越发急促地交缠在一块的呼吸声,以及叶时璋那暧昧又绵长的亲吻声。 卓霈宁嘴唇被吻得红肿,目光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白皙漂亮的皮肤也染上暧昧的红,较平日更添几分摄人心魂的美丽。 叶时璋目光深深,垂眸看了他一眼,再次拉近彼此的距离。卓霈宁先一步反应过来,以手掌挡住嘴唇,阻隔了这个吻的发生。 叶时璋不在意地勾唇一笑,他的吻落在了卓霈宁柔软的手心里。 两人隔着手掌距离相视一眼,叶时璋眸光流转,像大海落满星辰般闪耀动人。 “你……”卓霈宁愣了几秒,才想起要控诉叶时璋,“你怎么能这样亲我!” 叶时璋却一脸无辜:“不是你说要亲密接触,要亲亲。我是按照你说的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这么一说,倒成了卓霈宁无理取闹。 “可我,可我,”卓霈宁急得不知所言,“我没说这么深、深……” 这话连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烫嘴。 叶时璋笑意盎然,眸光温柔,就这样宽容地看着急红了脸的卓霈宁。或许也正因为这样,卓霈宁觉着自己是一拳打在棉花里,突然就不知道控诉什么了。 第15章 “这次是我不对,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也因为我们对亲亲理解上有出入,”叶时璋从善如流,“以后亲你之前我会先征询你的意见,会问你只是碰碰嘴唇,还是可以更进一步。” 他微微弯腰,与卓霈宁平视,态度格外诚恳:“这样可以吗,宁宁?” 一想到以后还要继续亲,还要像刚才那样亲,卓霈宁就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感,他别扭跟麻花似的,说:“以后再说。” 扔下这句,他就以兔子逃窜的速度,飞快离开了叶时璋的卧室。 第8章 帮助 叶时璋的吻后劲很大,卓霈宁心理作祟,一天下来竟觉得嘴唇还残留着那种酥麻的感觉。 原来他这么会亲吻的啊。 卓霈宁脑袋瓜子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对啊,叶时璋的吻技未免太过纯熟了吧。 他对亲吻的认知几乎都来自片场拍摄和模仿前辈演员,私人生活实践方面一片空白,叶时璋却能用一个亲吻就轻易扰乱他的心智,拨乱他的心弦。 差点就忘了,叶时璋还有个白月光亡夫,尽管人在天堂,但人也在他心里。如此说来,他吻技纯熟也就说得通了。 一想到这点,卓霈宁心头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刺了,泛起一阵浓重的酸涩,连着几天心情都不怎么好。 他跟个小孩似的,自己不痛快了,就把气撒别人身上。具体表现为,故意不给adam小鱼干,独宠ryan和lucas。 谁让adam跟他作对,还嘲笑他,不,是嘲笑ryan随地方便。 说是这么说,然而当adam顶着一张漂亮小脸,凑到他身边轻柔叫唤,还用他那蓬松柔滑的猫毛蹭啊蹭,好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卓霈宁就狠不下心来,到底把小鱼干也分给adam。 “以后不许欺负ryan,”卓霈宁板起脸训adam,看着却毫无震慑力,“都是一家的小猫,要相亲相爱知道吗?” adam光顾着享受小鱼干,且说能不能听得懂人话,就算听得懂也是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 卓霈宁跟猫咪在庭院里玩了会儿,回屋子前碰到李叔又在花丛中忙活,就打了声招呼。不同于平日,李叔身后还跟着一个瘦瘦高高、面容清秀的年轻人,一见到卓霈宁就瞪大眼睛愣了神,直至李叔拍了一下他的背,小声提醒:“这位是小少爷,还不快点叫人!” 年轻人这才一脸如梦初醒,忙不迭鞠躬,怯生生地叫小少爷好。 卓霈宁连忙摆手,笑眯眯道:“随意一点就好。” 李叔脸带歉意,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小少爷,这是刚来的园丁小徐,他可能头一回见着明星本人,所以有点吃惊。” 小徐忙不迭点点头,冲卓霈宁羞涩一笑:“我是您的影迷,喜欢您好几年了。” 卓霈宁有些讶异,随即挑眉一笑,显出几分俏皮:“谢谢喜欢啊,没想到在这也能遇到影迷,看来我很受欢迎嘛。” “当然!”小徐像是一下被刺激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量也提高好几个度,“小花你是最棒的,我们蓝宝石会一直支持你的!” 卓霈宁早年凭借一则咖啡广告出道,刚出道那会还顶着什么氧气花美男的名号,因此影迷们都喜欢叫他小花。至于蓝宝石则是他的影迷名,原因很简单,蓝宝石是他的生辰石也是他最喜欢的宝石。 原以为小徐说是他的影迷是客气而已,如今一听还真是。 卓霈宁再次礼貌谢过,转头就签一张自己的海报送给小徐。毕竟,身为演员,能够演绎好角色,能够被人喜欢是一件幸福的事, 陆东进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了叶时璋,对方在电话里轻笑了一声,说他开心就好,但要注意做好对小徐的管理,以防他回头就把卓霈宁的隐私扬出去。 叶时璋还特别多问了一句,关于小徐的性别。 “是omega,”陆东进说,“不过和小少爷有点类似的是,都长手长脚长得挺高的。” 尽管叶时璋并未点明,但陆东进知道的,叶时璋不喜欢alpha接近卓霈宁,家里佣人基本是beta或omega。 “对了,进叔,”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叶时璋还特别吩咐,“麻烦在他卧室独卫准备干净全新的猫砂盆,每天清晨都要清理一遍换上新的,平日也不要让别的猫进他房间用那个猫砂盆。” 对于这个奇怪的要求,陆东进并未多问多想,一切照办。 卓霈宁注意到自己卧室独卫多了个干净的猫砂盆,不用问也知道是叶时璋安排的,大概是因为看出他很在意那晚出糗,也知道他爱干净不想用ryan白天用过的猫砂盆。 总之,叶时璋在无声地照顾着他的情绪。 卓霈宁上一秒还在恼叶时璋吻技过于纯熟,下一秒就在心里很没出息地品尝着这点甜。 经纪人许心馨的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情绪,上来的语气有些着急,让他赶紧打开手机看看她发给他的新闻。 卓霈宁平日里一心都在演戏跑通告,几乎两耳不圈内事,连网友或影迷评论都基本不关注,工作之外就回归普通生活,因此也很少跟圈内人私下里走动来往。许心馨和俞夏觉得有必要让他了解的,自然会筛选过后再给他看。 许心馨给他发了几则新闻,全跟此前企图潜规则他的大老板邵开斌有关,清一色披露他性侵性虐待未成年人,给权贵拉皮条之类的腌臜事儿,其中许多细节特别骇人听闻。 第16章 比如他公司的孩子成为训练生到出道期间,无论abo都要接受他的“全身检查”,有的留着自己用,有的则会被送到喜欢小孩儿的权贵床上“开*”。 又比如邵开斌开办的“未来之星”影视学堂,请来诸多从他公司走出去的大牌明星站台宣传,实际上只是为了更加方便他继续作恶而开设的“选妃基地”。而那些如今成长为光鲜亮丽的明星,摇身一变加害者为邵开斌卖力吆喝,这其中又有多少是曾经的受害者,细思极恐。 几则新闻看下来,卓霈宁只觉毛骨悚然,一股怒气腾地升起,气得骂了句畜牲。看来当初泼红酒扇巴掌轻了,他就应该狠狠揍邵开斌那禽兽不如的一顿。 他回拨了许心馨的电话,对方接通后说:“看完了吧。其实这事圈内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之前我也听说过有受害者合起来举报邵开斌但都被他用钱权压下来了。只要邵开斌一日得势,他做的腌臜事就绝不可能被揭露。” 于是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邵开斌的罪行就是这房间里的大象,硕大无比,显眼至极,大家明明都看得见却没有人敢指出来。 卓霈宁听得眉头微蹙:“为什么现在媒体又敢爆出来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打听了一下说他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加上后台势力最近遇到麻烦顾不上保他,他成了弃子就被捅出来了,”许心馨说,“据说他得罪的人甚至还帮了受害者一把,给他们请好律师团,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个曾经的训练生站出来指控邵开斌,这人数估计还会上涨。官媒纷纷站出来表态以正风肃纪,社会上也由此引发一阵关注未成年人性侵的舆论浪潮。” 她顿了一下,才总结道:“总之,邵开斌这回是死定了。” 卓霈宁冷哼一声:“他也就因为靠山不行了,还得罪了人才会被爆出罪行,要是没这样他还会一直得势一直作恶,受害者只会越来越多。” “好啦别生气了,毕竟现在也算恶有恶报,”许心馨话锋一转,“你怎么不问问他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物啊?” 卓霈宁微愣,呆了两三秒:“跟我有关系吗?” 许心馨没好气:“你说呢?你身边不就有位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吗?” 卓霈宁显然不怎么相信,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一句:“……邵开斌的事和叶时璋有关系?!” “应该是,”许心馨回他说,“我动用人脉四处打听,圈内人对这件事都讳莫如深,谁都不肯多说,大概是怕受牵连。但我知道律师团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与叶家存在长期合作关系,所以我猜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多少有叶家在推波助澜。” 她说:“别忘了,邵开斌整过你的,为什么这次被整的偏偏就是他?不信你可以直接问问叶时璋。” 挂掉电话后卓霈宁有些茫然,许心馨说的都很在理,而且这其实不是叶时璋头一回在背地里这么保护他。 此前曾有同剧组已婚的alpha演员半夜敲开他的房门,明里暗里都企图诱惑他搞什么剧组夫夫露水情缘,被他断然拒绝。谁知那演员的对家早就安排好记者在酒店蹲拍,拍下了颇有误导性的照片和视频,正准备来一波通稿抹黑,结果全被截在半路无法曝光。 涉事的两位演员后续也相当倒霉,资源降级加黑料缠身,事业萎靡不振了好长一段时间。 卓霈宁对这些内幕一概不知,直至离婚后某次活动碰到曾经试图勾引他的alpha,对方见他就跟见鬼似的躲都躲不及。他们在后台不可避免狭路相逢,对方坦白直说我现在可不敢惹你,惹你得倒霉三年。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叶时璋对他并非全无关心关注的。他努力劝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告诉自己也许叶时璋在意的只是叶家的面子。 然而现在他俩已经离婚了,他和叶家可以说毫无瓜葛,叶时璋对他却一如既往,甚至更加直观、更加近距离让他感受到他的温柔他的好。 卓霈宁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多想。 卓霈宁盼望早点见着叶时璋,好当面问清楚,叶时璋也像是洞察他想法一样,当天下午就从公司回来。 叶时璋难得白天在家,这是卓霈宁印象中的第一次。 凌燕告诉卓霈宁,先生难得提早回来,就在花园里射箭呢。 卓霈宁按捺住莫名激动的心情,假装平淡地回了一声哦。 凌燕看着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我这会儿忙不过来,可以麻烦小少爷把果盘端过去给先生吗? 放着这么好的借口不用就太可惜了,卓霈宁当即答应,端起果盘,步伐轻快,这就去花园找叶时璋。 第9章 初见 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李叔和小徐,卓霈宁打了声招呼。小徐红着脸送给他一束纯白小苍兰,说是今天刚开的花。 卓霈宁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接过那束花,问他,小苍兰冬天也会开花吗? 小徐点点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就不敢多看,形容腼腆地回道:“会的,如果秋季种下冬天会开,也有的早春再开。小苍兰的花语是纯洁幸福,收到的人会有好事发生的……” “你……”他憋了半天,手不安又紧张地比划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完剩下半句,“花,很配你。” 卓霈宁将花凑到鼻尖嗅了嗅,一阵清新淡雅的芳香扑面而来,与他身上的气味一直。他眯着眼睛笑得粲然,声调高高扬起,冲小徐说了句“谢谢小徐”。 第17章 小徐脸当即涨成猪肝色,低着头不敢再看卓霈宁。 告别李叔和小徐,卓霈宁继续往前,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些类似射箭中靶的声响,于是循着声响又走了几步,拨开一片花草,一看到眼前这幕就怔住了。 一片浓郁苍翠之中,叶时璋扎起半长的棕色卷发,露出极其优越的侧脸,上身几乎不着寸缕,只穿半边黑色护胸马甲,单手戴黑色护臂及护指手套,正全神贯注直视前方靶子,挽弓搭箭。 alpha体格强壮,肩宽腰细,手臂肩背腹皆有肌肉但不夸张,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程度。阳光给他白皙的肌肤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勾勒出蕴含美感又不失力量感的肌肉线条,远看有如洁白无瑕的美玉,也像巧夺天工的古典雕塑。 嗖——啪—— 锐不可当的一箭划破空气,正中靶心,力度之大速度之快,在靶子激起了一阵余震。 卓霈宁整颗心似乎也随震动着的靶子,不合节奏地跳了跳。 他不是没见过叶时璋射箭,上一回还是几年前一群所谓上流人士在庄园聚会。热衷于扯皮条的前经纪公司老板坑了他一把,将他骗到这种场合来,还打算将他介绍个某个矮且挫的中年alpha,听说是某个想在影视圈撒点钱玩玩儿的房地产老板。 彼时卓霈宁还不到二十,青涩靓丽,像极了将熟未熟的水蜜桃,透出一种不染尘埃的天真纯净,凑近些欣赏似乎还能感受到其中散发的甜蜜气息。 房地产老板一见着卓霈宁就双眼放出诡异的光,整张胖脸合力挤出一个油腻的笑容:“哟,小鲜肉呢,今个儿来这派对玩玩儿?” 玩玩?眼前这alpha肥头大耳,表情油腻,谢顶的脑袋在阳光折射下锃亮得像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卓霈宁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不尊重。 然而当时卓霈宁很需要混口饭吃,他也付不起前经纪公司天价的违约金——进娱乐圈最初目的单纯是为了生存,没想到却跳进黑心公司的天坑。 卓霈宁年满十八未能成功分化成alpha,与他小时候接受的分化预测结果截然不同。根据他那重a轻o的外公留下的遗嘱,作为omega的他无法继承所有财产,甚至连妈妈生前特意为他设计的蓝宝石项链也未能拥有。 至于他那生父霍连山,早就迫不及待地将一切家产据为己有,等他一到十八岁就将他逐出家门,放他自生自灭。 因此,尽管卓霈宁当下感到无比恶心,他也只能先忍着,直至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上,他头一回见到叶时璋,赫赫有名的叶氏家族唯一继承人,家里排行老二,在场的人跟他熟的都叫他叶二。 先是有人突然叫了一声“叶二”,顿时引起一片喧哗,人群自觉分出一条道来。卓霈宁跟随众人回头一望,莫名其妙生出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第一眼即从人群里认出他们口中所说的叶二,那个比明星还要漂亮的叶二少爷。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砰砰地往胸腔乱撞。 叶时璋漂亮得有如天神降临,遥远又华丽。 除了赞叹和震撼,他还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莫名熟悉。 大概是他亵渎的眼神过于直勾勾,叶时璋很快也注意到他的存在,越过人群投来一眼,视线在他和肥头大耳的房地产老板之间逡巡一圈,接着眉头明显皱了皱,灰蓝色的眼眸如深深的漩涡,似乎要将人吸进去。 卓霈宁有些受不住那种眼神,深沉至极,掺杂着说不上是怜悯或是惋惜之类的情绪。 尽管他并未接受任何潜规则,也不打算靠出卖自己上位或谋生,但他依然感觉自己此刻的窘迫和局促在叶时璋面前无处遁形——哪怕他们之于彼此,都不过是个初见的陌生人。 作为一手操办此次聚会的主人家,那个穿得跟花孔雀似的富二代问叶时璋要不要来一手,向大家展示传说中的高超箭术。 “叶二能来就不错了,”在旁有人当即调侃叶时璋,“他一向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 “那是因为赌注不够诱人,”富二代笑得暧昧,“这样吧,咱们比一场,要是你赢了,你可以带走在场任何一样。” 正当大家都以为叶时璋不为所动的时候,他却冷不丁来一句:“带走什么都可以?” 一听有戏,富二代笑得更欢:“当然,什么都可以,不论是东西……”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环视四周一圈,才将自己的话补充完整,“……还是人。” 得到富二代的当众保证,叶时璋也不多废话,罕见地在众人面前挽弓展现箭术。毫无意外,近乎以碾压的水平大获全胜,也印证了叶二少爷百发百中的传闻。 卓霈宁在一旁看得入了迷,叶时璋是他见过的箭术最厉害的人,比起霍连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小时候也学过一点儿箭术,还是霍连山教他的,然而他的最高水平只是不脱靶。 富二代输了也不觉得丢脸,他私下里见识过叶时璋箭术,当知道他俩水平差别巨大,他绝不可能赢得了叶时璋。攒这个赌局不过是赌叶时璋会感兴趣,赌叶时璋或许愿意现场展现箭术,好给这场聚会添彩加色。 难得看到了叶时璋也有胜负欲强烈的一面,这赌局不亏。 “愿赌服输,”富二代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时璋,“现在你可以挑选在场任何一样带走。” 第18章 众人视线几乎黏在叶时璋身上,都想知道叶时璋如此认真比一场过后最想要的是什么。 叶时璋表情很淡,似乎不怎么在意众人的关注。他再次望向人群之外的卓霈宁,用深邃的目光牢牢锁定。众人循着叶时璋的视线纷纷看过来,不入流的小明星卓霈宁一时间竟成了全场焦点。 富二代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他扯了扯嘴角,假装不知又问了一遍:“叶二你这是要带走什么啊?” 叶时璋也不跟他来虚的,直截了当开口:“我要带走他。”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都在议论作为故事主角的卓霈宁是何许人也。 而卓霈宁立在原地愣了半晌,直至叶时璋越过人群,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站定,与他近距离对视,心头依然被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摄住。 叶时璋当着众人的面,轻声问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卓霈宁掌心微微发汗,看叶时璋的眼神带上几分警惕和疑惑,没有立即回答。 他和叶时璋不过见过一面,对上一眼,对方突然说要带走他,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从身世经历来说,他从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变成朝不保夕的十八线艺人,堪称落难的辛德瑞拉,但他从不把拯救的希望放在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身上。 因此,他没有浪漫化叶时璋如此当众伸出援手的行为,也并不认为叶时璋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王子。 倒是卓霈宁当时的经纪公司老板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将卓霈宁推到叶时璋面前,恨不得他俩马上发生随便什么关系——能攀上叶家可是一辈子烧高香都求不来的好事。 对于经纪公司老板这种把他当成待价而沽的商品的行为,卓霈宁由衷地感到恶心厌烦。但现实点承认,在这一套不把人当人看的观念下,叶时璋确实是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里条件最好的买家,而且最重要的是买家现在对他貌似很感兴趣。 尽管拿不准叶时璋选他的原因,但两弊相衡取其轻,卓霈宁倒是宁可跟叶时璋逃离现场,也不愿继续忍受这里的一切。 “嗯,我跟你走。”他终于答应。 七拐八绕走了半天,黑色跑车终于带他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车内异常寂静,林荫和阳光自窗外飞快掠过,叶时璋线条精致的侧脸在变动的光影中忽明忽暗。 卓霈宁提着一颗忐忑的心,在这诡秘的氛围中开了口:“叶先生,谢谢你的帮助,但我的谢谢只能到此为止。” 叶时璋本是安然地合着眼睛歇息,闻言眼睛一睁,侧过脸看他,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微露笑意,低声道:“只是带你走。” 言下之意,没想要和你发生什么。 卓霈宁瞬间明白是自己会错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脸唰一下就红了。他扭着脸假装看窗外景色,尴尬无言。 第10章 再见 跑车驶出高档别墅区,叶时璋主动问他,家住哪里? 卓霈宁乖乖报出一个地址,随即想到他住的是那块人口密集且小巷狭窄,叶时璋这高档跑车铁定进不去。他马上又说:“在大路口放我下车就好,车进去了不好出来。” 叶时璋看样子似乎知道那一带是老旧的城中村,皱了皱眉:“怎么住那里?” 大概是叶时璋的长相太具欺骗性,尤其是他微微蹙眉认真凝视的样子,让人莫名相信他这一句不是富贵人家的何不食肉糜,而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租金便宜,离公司近,附近很多吃的。”卓霈宁也诚实回他。 叶时璋继续发问:“那像今天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吗?” 卓霈宁愣了一下,心想叶时璋果然一眼即看出来,被这么一问,他突然生出一种在叶时璋面前被扒光了衣服的羞耻感,很奇怪的羞耻感。他别扭地移开眼睛,闷声道:“只要在这个圈子里,这些事本来就避无可避的。就像走在大雨里,没有伞的人总会湿身,但我会想办法让自己保持干净的。” 就像今天,哪怕没有叶时璋心血来潮整一出英雄救美,他依然可以脱身,大不了跟老板撕破脸皮,做不了演员就在后台打杂,总有办法给自己支付赔偿金赎回自由身。 叶时璋一言不发,过会儿才道:“抱歉,是我冒犯,不该问这么多。” 意识到气氛被自己搞糟了,卓霈宁摇摇头,迟疑几秒,续道:“不管叶先生出于什么目的伸出援手,今天是我该说谢谢,不然也不可能顺利脱身。” 叶时璋勾了勾唇,淡淡一笑:“不客气。” 车停在路口的时候,大晴天骤然来一场过云雨,叶时璋正想开口让司机给拿把伞,卓霈宁却先一步下车,站在雨中抬手挡住自己脑袋,弯下腰冲车内的叶时璋露出灿然的笑容,眼睛眯成两道好看的月牙,声量扬起几个度:“谢谢叶先生!再见叶先生!” 说罢,他就小跑地冲进洋洋洒洒的雨中,很快就消失在来往人群之中。 卓霈宁印象中和叶时璋第二次见面是在某个慈善晚宴上,叶时璋作为压轴嘉宾出场,而卓霈宁只是充当背景板的礼仪小哥。 彼时卓霈宁已被前经纪公司彻底视为弃子。老板见他与叶家二少爷的交集不过这么一回,怨他不懂抓住机会上位,加上后来他几番明确拒绝陪酒陪睡,老板觉得他简直朽木不可雕也,也就懒得再在他身上花心思了。 第19章 卓霈宁终于耳根清净,反正他蹲在影视城跑个龙套,或是到酒吧卖个唱,照样可以活下去。等熬完剩下几年合约解除,他就真正恢复自由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福气尚在后头,比如经历几轮面试脱颖而出被选为成名作的男主,比如遇上绝世好经纪人许心馨帮他跟原经纪公司断干净,又比如原经历公司恰好那时候爆出丑闻直接被拖垮等等。 这天卓霈宁本是在后台打杂,但原定的礼仪小哥临时有事来不了,导演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环顾四周,一眼就相中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他,说这皮肤妆都不用化了,赶紧换个衣服上台去。 卓霈宁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但他还跟导演再三确认,扮演礼仪小哥,这是另外的价钱,得加价。在得到对方拍胸脯保证后,他才肯去换衣服。 叶时璋是那场慈善晚宴主角般的存在,原因是他捐出全场最价值不菲的古董用作慈善,同时他以令人震惊的成交价拍卖下一颗硕大的蓝宝石。 卓霈宁是在候场的时候听到这消息的,跟他都挤在后台的几个礼仪小哥相当震惊,纷纷道这叶家真是财大气粗,随便就一掷千金。 “我好羡慕他另一半啊,这颗宝石肯定是送给他家那位的。”其中一个alpha两眼发光,由衷感叹,“英俊多金有能力还是好老公,怎么有人这么完美呢。” 另一个alpha看不惯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往他腰间来一肘击:“别发*,就算单身也轮不到你,你前面还排着一堆漂亮百倍的omega。” “我听说他家那位还是他从他那死了的哥哥那里抢过来的,据说他哥尸骨未寒他俩就在一起了,嫂子文学哎。” “真的假的,这么刺激?!有钱人好糜烂啊!” …… 卓霈宁默默听着他们一堆人围着聊富豪八卦,却没有半点兴致。他素来不爱探听圈内轶事,也不喜欢与圈内人来往,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叶时璋已婚。 反正他没想和叶时璋发生什么,卓霈宁想是这么想,但就是怎么都提不劲来。 晚宴主办方为叶时璋授予年度公益人物,以表彰他在过去一年在帮助被拐妇女儿童等领域作出的贡献。卓霈宁捧着花,跟随一位捧着奖项的小哥上台去。 本以为作为背景板不会被注意到,谁知叶时璋一上台就冲他这边投来一眼,旋即露出淡淡的笑,好看得要命。不同于初见那会的休闲穿着,今天叶时璋一身笔挺西装,出众裁剪很好地展现他的挺拔身材,领带是宝蓝色的,袖口也点缀着两颗熠熠生辉的蓝宝石。 他最喜欢的蓝色与叶时璋可真般配,卓霈宁一时间看痴了,不由得想。 想法转瞬即逝,卓霈宁很快便清醒过来,他告诉自己,叶时璋是有妇之夫,哪怕想想都是不可以的。 本以为与叶时璋交集到此为止,然而这天下班后一场大雨将他困在会场大门外,眼睁睁看着其他礼仪小哥三三两两离开,而他却因为没有伞又打不到车,只能苦等雨停。 就在这时候,一辆车牌号熟悉的黑色跑车在他跟前停下。卓霈宁心跳骤然乱了节拍,果不其然,车窗降落,一张同样熟悉的英俊侧脸出现在眼前。 “又没带伞了?”叶时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卓霈宁愣愣地点了一下头:“嗯,又被你看见了。” 叶时璋笑意更深:“那再捎你一程?” 大雨滂沱,卓霈宁到底没抵住诱惑,上了叶时璋的车。 叶时璋清楚报出他住处,将他再次送到相同的路口。这次没让卓霈宁逃跑,叶时璋早一步递上雨伞,一把蓝色的雨伞。 见卓霈宁顾着发愣杵着不接,叶时璋淡淡一皱眉:“不喜欢伞的颜色?” 卓霈宁像是被按了某个特殊开关,叶时璋这么一说,立即就伸手接下,轻轻道一声:“谢谢叶先生。” 叶时璋笑了,他说:“下次记得带伞,不要再让自己淋雨了。” 车扬长而去,留下卓霈宁撑着伞呆呆立在雨中。 不久后,卓霈宁背着前公司偷偷跑去面试大导演的作品,片名《春潮》。他从素人海选开始一路过关斩将,到最后一轮。大导演亲自给他出题,想看他自由演绎一段,主题就定为与电影相关的“越轨的情感”。 几乎就在一瞬间,卓霈宁不可抑制想起某个高大身影,想起那张蛊惑人心的脸,情感发乎内心深处,自然而然地演了下去。 一场自由表演结束,大导演向他投来赞赏的目光,他问他,方才人物故事和内心是怎样的。 卓霈宁几乎脱口而出:“我,我爱上了一个alpha,一个有妇之夫,他英俊温柔得像遥远的天神,突然就降落在我的生命里。我们仅有两次接触,两次都让他看到我的窘迫和狼狈,两次都让他伸出援手。我也分不清对他算不算喜欢,以为是一闪而过的暧昧,过段时间就自然就会平复,没想到直到此刻想到他依然心砰砰乱跳。” 他深呼吸一下,眉间聚满了痛苦挣扎的情绪,仿佛角色本人在艰难地剖析自我:“我的理智始终谨守道德底线,我的理智判处我情感有罪,我为此深深忏悔和愧疚,哪怕这一切越轨仅存在于我的内心。” 大导演一锤定音,当场就定下卓霈宁,这是改变他整个职业生涯发展的重要角色。他不仅斩获不少主流奖项提名,还因此和现任经纪人许心馨搭上线,对方很快就帮他解决好与前经纪公司的纠纷。 第20章 后来大导演跟他关系熟了,还开玩笑说,当年最后一轮试镜的自由表演环节,卓霈宁太过入戏,以至于他某瞬间还信以为真,以为卓霈宁所说的人物故事正是本人亲身经历。 大导演豪迈大笑,说,没想到你会是个恋爱都还没谈过的雏儿。 在场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卓霈宁脸上泛起可疑的红,嘴硬道,那是我现编的。 — 卓霈宁正一通胡思乱想,某个声音突然将他拉回现实:“在想什么?” 记忆中的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连同藏在内心多时的秘密也呼之欲出,卓霈宁顿时吓了一跳,差点就连累手上的果盘和花束。 叶时璋及时伸手托住,将果盘和花束都一同稳稳地搁在桌上,他勾了勾嘴角:“没见过这么不称职的小男仆。” 卓霈宁佯装淡定,微微仰起脸来:“那你现在见到了。” 叶时璋这就笑了起来,阳光洗涤过的笑容格外耀眼,几缕卷发汗湿贴在额前,更添上几分野性魅力。 卓霈宁一时间迷了眼也迷了心,竟伸手替叶时璋将发丝往后拨。 两人近距离对上视线,叶时璋笑了笑:“我要收回我的上一句话,小男仆比我想象中要贴心。” 卓霈宁接不住这眼神,也接不住这句话,他松开手挪开眼,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以前都没见你白天在家,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叶时璋看着他,淡淡一句:“以前你不愿见我,不是么?” 这话说得倒没错,当初他俩因为利益不得不结合,婚前卓霈宁就主动提出签订协议书不想蹭叶家一分钱,还摆出一副郎心似铁的样子,说他们就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契约结婚。 然而,卓霈宁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他犟脾气上来,非要跟叶时璋掰扯这事,哪怕现在他俩已经离婚两清了。他闷声闷气道:“如果抛弃你很多年的生父拿妈妈留下来仅有的遗物要挟你,还把你当成交易的筹码,你也会像我一样生气的。” “而且我那是气头上说的话,你都当真,”他越说越气,“难道我说什么你都信都听吗?!” 叶时璋淡淡地笑了。他的眼神很奇特,像深夜坠落的陨石,表面温度奇高,挟带花火一路高速直坠到卓霈宁心坎上。他什么话都没说,但卓霈宁从这一阵沉默的对视之中仿佛知晓了答案。 也许,他会说是的。 叶时璋看起来认真极了,卓霈宁却莫名怂了。 他突然觉得邵开斌那事也不必问了,答案大概率便是他不敢多想的那一个。 第11章 射箭 叶时璋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卓霈宁:“想射箭吗?” 卓霈宁双手背在身后,很轻地摇了一下头:“我小时候学过,但经常脱靶,水平很一般的。” “是吗,”叶时璋笑了,“我倒觉得应该会不错。” 卓霈宁瞥他一眼,嘟嘟哝哝:“……你又没见过我射箭。” “说不好我就见过呢,”叶时璋半开玩笑半认真,说着给卓霈宁递上一把弓,“今天就让我见见好吗?” 卓霈宁迟疑片刻,伸手接下那把弓:“是你说要看的,等下脱靶了不许笑我。” 叶时璋假装敛起笑容:“嗯,我保证不笑。” 他让陆东进取来新的护具,给卓霈宁戴上,又示范一遍正确的姿势,才让卓霈宁真的上手拉弓放箭。 卓霈宁放的前几箭都毫不意外地脱靶了。 “我就说我是来献丑的,我做不到……” 他不怎么高兴,倒不是因为箭术糟糕,而是突然想到小时候妈妈经常陪他练习,虽然那时他年纪小做不到跟霍连山一样好,但妈妈总会在身边鼓励他支持他。 “宁宁只是年纪还小,不是做不到。”妈妈总是这么对他说。 妈妈去世之后,他就没有再碰过射箭——本来就谈不上有多热爱,更何况这其中蕴藏着太多美好的快乐的回忆。而每每想到妈妈给过的又戛然而止的温暖,卓霈宁只会打心里感到难受,但他不指望旁人会理解他这些隐秘的情绪。 弓箭随着手无力垂下,卓霈宁别过脸去,正打算说他先回屋里去。没想叶时璋却在这时从背后环抱住他,双手分别覆上他的手,将弓箭再度举起,对准靶子。 他侧脸贴着卓霈宁的耳畔,动作亲昵但不显轻薄,沉稳的声线给人以力量:“宁宁只是还没掌握窍门,不是做不到。” 从叶时璋嘴里听到熟悉的话,卓霈宁先是一怔,接着喉间泛起一阵苦涩,嘴上却不肯服软:“……我又不是小孩,我不会半途而废的。”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半分钟前说“我做不到”的并非他本人。 叶时璋很纵容地笑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叶时璋“贴身”指导下,卓霈宁的箭术肉眼可见好起来,至少这箭开始频频命中靶子,虽然离靶心仍有一定距离。 “哼哼,假以时日我会超过你的。” 卓霈宁这就骄傲自满起来,一时兴奋,甚至不知好歹要挑战教会他射箭的人。 叶时璋走近两步,手掌隔着衣服抚过卓霈宁的脊背,最终停在尾椎处,揉按了一下,他悠悠调侃一句:“这里长出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卓霈宁一阵脸红,嘀咕道:“反正我会赢你的,时间问题而已。” 第21章 叶时璋饶有兴味地笑了:“好啊,要是哪天你赢过我,你可以带走叶家任何一样。” 卓霈宁惊讶,叶时璋居然还记得他们初见时发生的事说过的话。 “怎样?”叶时璋笑着问他。 卓霈宁也看着他:“就不怕我要的,你不舍得让我带走吗?” 叶时璋认真道:“我愿赌服输。” “这里没有我要的,还是不赌了。”卓霈宁被他这过分深邃的目光盯得心头发慌,移开视线胡乱作答。 叶时璋被拒了也不可惜,他浅笑道:“人的想法是会变的,这个赌约长期有效,等你哪天有了想要的,欢迎随时来挑战我。” 卓霈宁攥紧了手上的弓,心中思绪万千都缠绕在一块。 叶时璋从灵猫处得知他的隐秘心事,之后对他各种关心照料,如今又有这些暧昧的言行,尽管如此卓霈宁依然不敢清楚明白问叶时璋对他的心意——他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也怕听到他想听到的答案。 他依然耿耿于怀于叶时璋心里有别人,耿耿于怀当初叶时璋和霍连山合谋,和他结婚不过是利益所图。 而这份复杂情绪如今更添了一份挫败感。从初见、结婚到如今离婚后再相对,在场关系拉锯战之中,他总是在仰望叶时璋,总是在猜测叶时璋。 叶时璋于他是水中月镜中花,总是可望不可即,总是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如果可以,他想让叶时璋也尝尝他的苦恼和纠结,尝尝他的自卑和难过。 卓霈宁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只有他喜欢人会喜欢得这么不明朗、不干脆。 正纠结这会儿,陆东进突然出现,说秦秘书带了个人过来,要见一见先生。 “让他们进来。”叶时璋淡声道。 等陆东进得令离开后,叶时璋问卓霈宁:“要不要再单独试试?” 卓霈宁讨厌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心里交战了好几个回合,索性就不管了。他点头,再度举起弓箭,对准靶心又放了好几箭,似乎是要借此发泄一通。 正当他又一次挽弓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叶总,这是邵开斌邵总,他说要见您,所以我把他带过来了。” 秦玖越刚介绍完,邵开斌就忙不迭哈着腰靠过来,满脸褶子夹着笑,特别殷勤地伸出手来:“叶总您好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闲情逸致了,我是邵开斌,沸点娱乐总裁,久仰大名。” 在无权无势的受害者面前耀武扬威、为非作歹,在权势地位远超他的上位者面前却奴颜婢膝,全无自尊地摆出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秦玖越看得眉头嫌恶地皱了皱,强忍着一阵涌向喉咙的恶心劲。 叶时璋淡淡地扫了邵开斌一眼,面无表情,辨不出任何情绪。他无视了邵开斌尴尬地滞在半空中的手,转过身去,不顾旁人的目光从背后抱住卓霈宁,恢复方才双人教学的姿势。 卓霈宁听到邵开斌的声音,惊讶万分,木了好一会儿,本来正要转身看人,却被叶时璋这突然的拥抱困在了怀中。叶时璋的声线在他耳边随即响起,语气有如蕴着冰碴子一般,冷入心扉:“邵总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什么赐教呢?” 话音刚落,箭嗖一声放出,正中靶心。 这恩爱秀得旁若无人,到底是谁说他俩感情破裂离婚的,邵开斌看到这一幕,恨不得咬舌头自尽。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当初就不该动了想要动叶时璋的人的心思。哪怕叶时璋玩腻了不要了,那也还是叶时璋玩过的人。 邵开斌自讨没趣,悻悻地收回了手,然后开始又一番发挥,痛陈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招惹了叶总的人,癞蛤蟆居然想吃天鹅肉,着实可恶,着实该死,只求叶总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不要把他往死里整——讲到后来更是声色泪下,涕泗横流,令本就纵欲过度的丑陋外表更添恶心。 联想到邵开斌干的那些破事,卓霈宁听得小脸都皱起来。 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叶时璋轻笑了几声,笑声充满了嘲讽和揶揄。明明笑着,声音却较方才更冷了。他一边抓着卓霈宁的手,慢悠悠地换上新的箭,一边说:“邵总说的这些事我大概了解,都是我的秘书在负责。玖越,说说怎么回事。” 秦玖越镇静回道:“叶总,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邵总的黑料确实是我放出去的,受害者律师团队也确实是我聘请的,但我不认为这是在跟邵总作对。” 叶时璋:“哦?”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玖越继续道,与叶时璋唱起双簧来没有半点脸红,“如果邵总没做出那些伤天害理行为,也不会招致今日这一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且我见不得人受苦,这不过好心出手帮了受害者一把而已。” 叶时璋爽朗大笑起来:“这么说来,我的秘书还是替天行道呢。” 秦玖越虚心道:“倒也不是,天道是人难以企及的,我也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但如果因此得罪邵总,还望邵总见谅。” 这一对主仆一唱一和,彻底把邵开斌整蒙了,他脸色大变,如今表情不知是哭是笑,总而言之狼狈且难看。 与此同时,叶时璋本来将弓箭对准靶子,谁都没料到,就在准备放箭的时候他骤然来个大转弯,将发未发的箭瞬间直直对准邵开斌的脑袋,拉弦的三指还故意往后缓缓用力,将弓拉得更开了。 第22章 他低头,贴着卓霈宁的耳朵,带着笑腔模仿箭的声音:“咻——” 仿佛下一秒,箭从弓出,即将要狠狠贯穿眼前的人。 “叶时璋!” 卓霈宁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以为叶时璋真要冲邵开斌放箭。然而叶时璋力气很大,死死攥着他的手及弓箭,他根本使不上劲。 邵开斌是可恶是该死,但叶时璋也不能因此越过法律滥用私刑。 他喊声刚落,叶时璋就迅速改变弓箭指向,稍稍一歪,箭飞快地穿破空气,插入不远处的某处树干里头。 “哎,没射中。” 叶时璋一脸无邪地笑了,似乎真心为箭射歪了而感到可惜。 劫后余生的邵开斌被吓得不轻,腿脚一软倒在地上,喘得跟狗似的。 危机解除,卓霈宁总算松口气,彻底软在叶时璋怀里,侧脸贴住他胸膛。 “好了,只是个玩笑。” 叶时璋单手捧着卓霈宁的脸,将人按在怀里安慰,在外人面前半点都不避嫌。 作为目击者之一,秦玖越还是那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他很清楚,叶时璋这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正常”的,偶尔疯是疯,但也疯得很有分寸感。 换句话说,他很清楚自己在“疯”。 比如方才,秦玖越相信,叶时璋必然很有信心箭并不会真的落在邵开斌身上,所以才会将如此放肆地箭对准邵开斌。 “方才我秘书说的,邵总应该也听明白了,”叶时璋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口,“一报还一报,我秘书都懂的道理,邵总不会还不懂吧?” 邵开斌此刻已是面如死灰,完全说出话来。他本就是走投无路,来这边碰碰运气的,没想到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你不应该在这里求我,去求那些被你害了一辈子的受害者,看他们愿不愿意原谅你,”叶时璋看邵开斌的眼神有如看垃圾,淡声地一字一句道,“邵总还是花钱请个好律师吧,请律师打官司这点钱可不能省,或许还能争取个无期。我的律师团也会尽力帮那些受害者,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叶时璋摆摆手,秦玖越会意,做了个请的姿势:“邵总,您请。” 邵开斌还没缓过来,最后是被叶家的保镖架着带走的。 第12章 阴暗 卓霈宁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当即从叶时璋怀里慌忙撤走。 答案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下场整邵开斌果然是叶时璋授意为之。此前邵开斌与叶家毫无瓜葛,事情起因显然是卓霈宁。 他没忍住开口:“馨姐告诉我,邵开斌的罪行是你有意揭发的,是因为之前他跟我闹不愉快。” “是,但也不完全是,”叶时璋淡淡一笑,“本来只想小小惩戒,但发现还是个大毒瘤,就干脆都揭开好了。” 想及新闻和许心馨提及的种种,卓霈宁皱了皱眉:“他不仅自己强奸幼童,还给好些权贵牵线搭桥,你会不会因此得罪他们?” 叶时璋看向他,嘴角似笑非笑地翘了翘:“你在担心我。” 这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句。 卓霈宁没有否认,这事毕竟是与他有关、因他而起,他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支撑他最主要的那股势力不过强弩之末,现在因为斗争失败被清算,自身难保,邵开斌早就是弃子。但这桩案子到最后估计会是邵开斌顶下绝大部分罪行,藏在他身后那群人大概率安然无恙,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一个邵开斌倒台,还会有下一个邵开斌继续换着法子、变着花样服务那群人。能够谋求的正义永远是有限度的正义,是既得利益者允许你取得的正义。” 叶时璋直视前方,拉弓搭箭,姿态优雅从容,说话却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 午后阳光很好,叶时璋站在树荫与阳光交界处,他的脸一半被阳光照亮,一半却匿在阴影中。 社会和生活好比大舞台,人人皆是这出戏的演员,你方唱罢我登场。叶时璋同样有装满一整个房间的属于自己的面具,在对手眼中是不择手段的大野心家,在媒体报道里是热心公益的善长仁翁,在卓霈宁心中是遥远不可及的年轻国王,但唯独不是正义热血小青年。 凉风掠地而起,卓霈宁立在其中,久了,忽而感受到丝丝凉意。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曾真正认识叶时璋,并非仅是部分不了解,他对他的喜欢是如此肤浅。 正因为如此,他看叶时璋,总是遥远又靠近。 “在想什么?”叶时璋注意到他走神,走近问他。 卓霈宁眼睛不离看着他,半晌才道:“我在想,我好像不怎么了解你。” 哪怕他们有过两年的婚姻,哪怕他一厢情愿喜欢他许久。 叶时璋闻言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唇角一勾,笑意却不达眼睛,一双灰蓝色的眼眸没什么温度,他说:“我可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不会想要了解太深的。而且,袒露真心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袒露真心很困难吗?” “你说呢?”叶时璋笑着反问。 卓霈宁直觉自己又被带到坑里,滞了滞,没想叶时璋从他带来的小苍兰花束中取出一朵开得最烂漫的,轻轻别在了他耳边,期间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 叶时璋这双眼着实令人着迷,眸色独特又神秘,眼型生得多情又诗意,睫毛又密又长。这样一双眼睛放在一个杀伐果断的上位者脸上,多少太过柔和了。 第23章 卓霈宁又一次没招架住这双眼的凝视。 “花太好了,”叶时璋垂着眼睛看他,话里似有深意,“不该被玷污的。” 不论是被世界的阴暗面,或者被他本身的阴暗面。 “还有一点,在我这里,你从来不是筹码。” 说罢,他冲卓霈宁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卓霈宁又砰地猛跳了下,就因为叶时璋这么一句话。 终于摆平邵开斌这渣滓,这些天被其苦苦纠缠,秦玖越就一个烦字。 对像邵开斌这种外强中干、虚伪无耻的所谓上流人士,秦玖越嗤之以鼻,特别是清楚知道邵开斌的各种禽兽行径之后。但说到底,邵开斌不过是服务那些权贵的一枚棋、一条狗,没有邵开斌,还会有邓开斌、徐开斌之流。如今大家都高声庆祝恶人终有恶报,却不知更加恶的人轻易地逃开了法律制裁。 倘若邵开斌后台没有倒塌,倘若邵开斌没有对卓霈宁动歪心思而因此得罪叶时璋,那么邵开斌造成的受害者只会有增无减。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又无力。 在揭露邵开斌之前,秦玖越对叶时璋说,尽管邵开斌后台势力式微,但这事到底还是牵扯到其他权势,他们就这么贸贸然掀了邵开斌的老底,恐怕会得罪相关方,甚至对叶氏产业和峯汇集团造成不好的影响。 叶时璋满不在乎,微露一笑,说,得罪就的得罪吧。 秦玖越并不认为叶时璋会是冲冠一怒为蓝颜的那类人,之所以要将邵开斌往死里整,大概是因为对方背地里还涉足儿童拐卖和儿童色情——这正是叶时璋的雷区所在。 叶时璋小时候曾被拐卖,与叶家失散近十年,没有人清楚年少的叶时璋到底是怎么熬过这十年且活下来的,因为他从不在人前暴露或展现伤疤。 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即使知道也不敢多提。 秦玖越驱车驶出别墅区,期间手机震动个不停。他回到公司,在地下停车场翻开通讯工具,发现消息全来自同一个人,万年甩不掉的厉承。 ——睡了我,转头就在我枕头底下塞张支票,我感觉我像鸭子一样。 ——委屈巴巴掉金豆豆.jpg ——不过我比白马会所的头牌应该还值钱,毕竟秦秘给的实在太多了。 ——附赠alpha出浴腹肌湿漉漉帅照.jpg ——请秦秘给个五星好评,下次小厉将继续为您竭诚服务。 秦玖越越看越头疼,没眼看,干脆拉黑了事。反正这是厉承的私人号,拉黑也不影响工作交流。 作为beta他不受信息素影响,但脑子受酒精支配,心跳受厉承美色撩拨。 他要戒掉这一切影响他行动,左右他思想的东西和人。 — 有了单人隔间专属猫砂盆,解决一大问题,卓霈宁夜晚当猫的生活顺利许多。 然而,要想融入猫咪集体生活,绝非什么易事,而卓霈宁的解决办法是不融入。他始终放不下人类的架子,不想跟猫咪一般见识。 最明显的一点,当别的猫咪都凑到叶时璋跟前争宠,他却不为所动,远离猫群,立在沙发上扬起高傲的猫头,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子,嚣张又骄傲。 叶时璋仿佛自带特别能吸引猫的体质,且撸猫逗猫花样甚多、手法纯熟,叶家的几只猫都特别喜欢他。无论猫品种本身性格如何,碰上叶时璋都自动开启黏人撒娇模式,任由他搓圆按扁随意处置。 卓霈宁白天待他们也算好的,但享受到的待遇不及叶时璋的几分之一。 这会儿,一群猫正在叶时璋面前拼命展现可爱的乖巧的一面,各显神通争夺叶时璋的关注和宠爱,比如摸摸脑袋、揉揉肚皮、抚抚脊背之类的。 叶时璋活像是古时候坐拥三宫六院的皇帝,轮番临幸各色妃子,好不幸福。等耐心地雨露均沾后,叶时璋让人取来一大桶酸奶,亲自分给几只猫咪。 一群猫咪埋头舔着盆子里酸奶,都吃得很香,不一会儿鼻头、猫须等各处都沾上奶渍,一只只全成了小脏猫。 卓霈宁懒散地窝在毛毯里,半眯着猫眼看着他们,只觉得小猫咪果然都傻乎乎的。虽然他看着看着也挺想尝几口酸奶,但他才不想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还是等意识回到本体的时候再吃吧,他忍得了。 叶时璋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将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等小猫咪们吃完后,他吩咐佣人帮他们简单清洁,自己则走过去抱起在毛毯里窝成一团、几近打瞌睡的卓霈宁,低头与他亲昵地贴贴。 卓霈宁喵呜一声,举起猫爪,生气地往他胸膛戳了戳,尽管力度上就跟撒娇没什么区别。 这人怎么回事,宠幸完所有小猫咪,才想起角落里还有一只他的猫是么。 叶时璋握住卓霈宁乱挥的猫爪,捏了捏软乎乎的肉垫。卓霈宁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冲动想反过来舔舐叶时璋,以此作为对主人的回应——这铁定是ryan猫身本来的习惯,还好他忍住了。 卓霈宁脾气不好不让摸,冷酷地收回了爪子,还别过小猫脑袋不理人。 叶时璋也不生气,温柔地揉揉卓霈宁的猫脑袋,然后在冰箱取出一小盒酸奶,用小勺子挖下一小块,送到卓霈宁跟前,还跟喂小孩儿似的“啊”了一声。 他似乎知道卓霈宁此时此刻挺想吃酸奶,但又不喜欢吃得脏兮兮的样子,所以才亲自喂的,喂的还是卓霈宁平日里习惯吃的那款。 第24章 这是单给他一只小猫的待遇,别的小猫都没有的。 如此一想,卓霈宁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乖乖地伸出舌头舔勺子里的酸奶。 一勺接着一勺,叶时璋还不时用纸巾给他擦嘴巴,以确保他始终干干净净的。 一盒酸奶很快见底,叶时璋勾唇笑了笑,将猫咪搂入自己怀中。卓霈宁刚享受了美味的酸奶,余劲尚在,人是迷糊的不清醒的,瞥见叶时璋手背蹭了一星半点的酸奶,遵循猫咪的本能伸舌头亲昵舔舐。 “宁宁真乖。” 叶时璋伸手点了点猫咪的鼻头,嘴角弧度更深。 卓霈宁一听到自己的小名,登时便醒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但也只是一瞬,叶时璋揉得他全身舒爽,他可耻地败在了感官本能上,当即决定推卸责任。 那手背是ryan舔的,与他卓霈宁有什么关系。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意识附身在猫咪身上的他,比起作为人类的时候,更愿意表露本身的脾气和情绪。 第13章 争宠 就跟往常一样,叶时璋正打算抱卓霈宁回卧室休息,然而叶家几只猫咪今日不知怎么黏人得很,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叶时璋进了卓霈宁的卧室。 为首的adam平日里与ryan关系不怎么好,经常有肢体冲突或是争吃的玩的,现在连睡的也要争。作为布偶猫的adam本就长得精致可爱,浑身毛茸茸的甚是讨人喜欢,再配合嗲声嗲气的猫叫,谁舍得将这只猫咪赶下床去。 果不其然,叶时璋还真就将他搁一边,转头就去抱起adam,拥入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跟ryan关系亲密得不行的lucas也来了,但他的目标并非主人叶时璋而是ryan,一跃而起跳到床上来,扑倒了卓霈宁开始亲亲热热地舔他的毛发。 在猫咪的世界里,彼此都是依靠气味辨认对方的,互相舔毛是感情亲密的表现之一,目的在于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这是卓霈宁屡次阻止哥俩互舔,教育他们不要随便舔奇怪的部位屡次失败后,询问宠物医生才知道的。 如此想来,猫咪这行为不就跟alpha和omega差不多,都想在彼此身上留有自己的气味,以此确认亲密联结——你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你的。 卓霈宁不过分了分神,整只猫就被身形更厚实的lucas死死压住,只能躺平接受他暴风雨般的舔舐。 这份爱ryan或许乐在其中,但对卓霈宁来说太过窒息了。 他猫爪乱挥,喵喵直叫,下意识向一旁的叶时璋拼命求助。叶时璋总算察觉到这边的异样,当即放下adam,将卓霈宁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随即,叶时璋让佣人将其他猫都带出房间,很快只剩一人一猫,以及卓霈宁那沉睡的本体,房间里总算回归安静。 卓霈宁“劫”后余生就莫名来气,说不上什么原因,得救后怎样都不肯让叶时璋抱,径直走到自己那睡得安稳的本体旁边,趴了下来。 “怎么了?生我的气?因为我抱了别的小猫?” 叶时璋靠过来,脸颊跟柔软的猫耳朵互相蹭了蹭,染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在咫尺响起,连同吐纳的热气撩得卓霈宁心发痒。 他忍住这就被哄好并开始下意识想摇头摆尾的冲动,合着眼睛歇息,就是不理叶时璋。 “唔……看来确实是我不对,”叶时璋的声音又起,语气还颇为认真,“这样吧,我明天就把其他猫都打发走,这里以后就只有你一只小猫了。” 这话像极了古代荒淫无道的昏君。 一听到叶时璋要把所有猫咪遣散,卓霈宁惊得喵一声,睁开猫眼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叶时璋。没想落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轻笑声萦绕耳畔。 “骗你的。” 叶时璋揉了揉他的肚皮,笑着说。 卓霈宁后知后觉又被逗了耍了,愤怒伸出猫爪,按住叶时璋的额头,阻止他企图凑近亲他的肚皮,还毫无震慑力地龇牙咧嘴叫了几声。 他想说,混蛋!大骗子!又拿我寻开心! 当然,这些话他作为人的时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绝不敢诉诸于语言。 叶时璋将抗拒的猫爪重新握在手里,顿了顿,眼神里似乎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无奈情绪:“给你配了专门的平板电脑,是希望你附身在猫的时候也能表达自己,结果就跟作为人的时候一样,都是靠猜。” 卓霈宁愣了一下。 “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小猫,但小猫比你好猜多了。” 叶时璋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出这句话,仿佛不过普通玩笑。说罢,他往床上随意一靠,就躺在了卓霈宁本体身侧,然后将小猫放在他胸口上。 卓霈宁心乱如麻,接着就生出惆怅之感,他想,他面对叶时璋何尝不是靠猜。 其实不论作为人还是猫,他都不止一次想过诚实袒露自我,或许这样就能换来叶时璋同样敞开心扉,或许这样他们关系就能更进一步。 但是他不想,也不敢。 说到底,他只是个胆小鬼。 他并非害怕看到叶时璋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他害怕的是暴露自己,害怕换来的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有时候他会觉得,国王叶时璋坐拥一整个私人花园,而他始终徘徊在门外。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是叶时璋不放他入内,还是他不敢也不能入内。 第25章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大概便是如此。 卓霈宁在这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渐渐生出了睡意,随着叶时璋胸膛一起一伏,居然就真的睡了过去。 要睡未睡朦朦胧胧,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轻盈起来,不一会儿便在一个温暖的臂弯里稳稳着陆,一个轻若羽毛的吻翩然落下,像春天里的一阵风。 “即便如此,我依然甘之如饴。” 他隐约听到了这句,不知真假。 他想说,其实他也是的。 清晨时分,卓霈宁做完运动冲了把澡,打算到下楼吃早餐,看到叶时璋在翻看什么资料,旁边架着一部平板电脑。卓霈宁小心拉开椅子在餐桌对面坐了下来,端起一杯酸奶,安静看叶时璋和别人视频聊天。 视频对象口音重语速快,叽叽呱呱说一通,叶时璋大部分时候都在听他说,不时以法语回复一两句。 卓霈宁听不太懂他们讨论的内容,只一个劲盯着叶时璋的脸看。 叶时璋整张脸他都很喜欢,且不说那双深邃迷人的灰蓝色眼睛,嘴唇也生得极好,唇线微微上翘,唇峰明显,唇珠圆润,总是水水的、红红的,让人看了就无端生出想要亲吻上去的欲望。 说起亲吻,那天激烈过了头的初吻过后,说要加深亲密接触,但第二吻却迟迟没来。卓霈宁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也不好意思腆着脸主动索吻,而叶时璋说好了帮他但也没有主动亲他。 一想到这个,卓霈宁就不由得皱起脸来。 要真按照这停滞不前的龟速进度,他还真要等上一年才能脱离猫身。 绝不能再这么扭扭捏捏了,他在心中给自己鼓劲,且不说他有正当理由,再者叶时璋也跟他事先约定好,四舍五入他和叶时璋亲吻是持牌上岗,合理合法。 正当这时候,陆东进就抱着一大束花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 卓霈宁这才想起,许心馨前不久跟他说过,影迷这些天寄给他的礼物都在公司堆成山了,这两天就找个时间一并送过来——熟悉他的影迷都知道,他从不收取影迷任何礼物,除他们的亲笔信或亲手做的以外。 他连忙迎上去,从陆东进手里接过那一大束小苍兰,冲陆东进及其他几位帮忙的佣人说了好几声谢谢。 “这是应该的,”陆东进礼貌颔首,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您的卧室隔壁还有闲置的房间,这几大袋就先搁在那儿,您看这样可以么?” 卓霈宁点点头:“可以的,麻烦进叔了。” 比起凌燕亲切可爱,管家陆东进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活像是个严格执行命令的机器人,卓霈宁始终不知怎么跟他亲近起来,与他之间一直像现在这样礼貌而疏离。 抱着花回到座位上,卓霈宁迫不及待地拆开夹在小苍兰里的小卡片,苍劲有力的字迹相当熟悉,署名依然是mr. secret。 mr. secret在信里说,得知最近卓霈宁深陷无端风波,非常忧心于他过得好不好,“小苍兰看似小巧玲珑,却能在严寒冬季中顽强生长甚至开花,相信你也一样。希望能在新的故事里看到你的精彩演绎,我会一如既往地期待你、等待你。 ——你最忠诚的影迷 mr. secret” 看这张小卡片,卓霈宁不禁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在看什么?怎么笑了?”一个声音突然在对面响起。 卓霈宁闻言抬起了头,发现叶时璋不知何时结束了视频通话,正单手撑下巴,笑着看过来。他收起小卡片,将花搁在旁边的凳子上,如实回道:“一个影迷写的信送的花,从我出道不久就一直支持我。” 这位mr. secret堪称是他最为长情的影迷之一,从他在娱乐圈还排不上号的时候就默默支持他、鼓励他,从不错过他的任何电影或话剧,还一直送他小苍兰和小卡片,却人如其名极为神秘,从不现身。因此,卓霈宁至今都不知道mr. secret长什么样子。 叶时璋笑道:“看来是你的忠实影迷。” 提及影迷,卓霈宁心情显见地好起来,话也多了起来,他弯起眼睛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我想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一直在背后支持我关心我。有好几次灰心丧气,看到他送的花写的信就觉得很温暖。只要还有人看得见我,只要脚下还有舞台,就一定可以继续演下去,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他难得在叶时璋面前吐露心声,情不自禁就一次性说这么多。 他看向叶时璋,对方也正专注看着他,嘴角还噙着几分笑意。他说:“他喜欢你必然是因为你很好。” 卓霈宁总在与叶时璋这种过于直白的话语或眼神交锋之中,很轻易地露怯或败下阵来。比如此刻,他强装镇定,掩饰那些快要涌到脸上来的羞赧,闷声道:“我知道我自己很好……” 叶时璋轻笑:“的确,太显而易见了。” 卓霈宁没理他,埋头吃早餐,耳尖却悄悄发烫发红。 第14章 索吻 早餐结束后,叶时璋稍稍整理就准备出门,卓霈宁见时机正好,赶紧灌几口水清洁口腔,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小跑追上去。 叶时璋本是阔步向前,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卓霈宁刹车不及,几乎一头冲进对方怀中,还好叶时璋伸出双手扶住了他。 第26章 “怎么这么急?” 卓霈宁勉强稳住,飞快地看他一眼:“找你有事。” 两人此时正站在花园的石板道上,清晨的阳光很好,铺天盖地而来,将人里里外外都照了个亮堂,也让卓霈宁白皙肌肤透出的那点可疑的红无处遁形。 叶时璋看在眼里,勾了勾嘴角:“嗯,你说。” 卓霈宁闷了闷:“……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他抿了抿嘴唇,本就红润润的嘴唇更显殷红,一副等待被亲吻的样子。 叶时璋大概猜到了意思,但他偏要装得无知,反问:“我答应了你什么?” 呵男人,说过的话就是放过的屁,果然忘了。 卓霈宁哼了一声,不满嘟哝:“你说过帮我的……亲密接触。” 他没敢说太大声,尽管眼下花园里四处无人,给他计划实施提供了良好的场合。 叶时璋笑了笑:“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可是我不是要先征询你的意见吗?”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但叶时璋也没主动问啊。卓霈宁皱着眉头:“……那你现在问问看。” 看卓霈宁神情着急又别扭,叶时璋轻轻一勾嘴角,故意又问:“我现在可以问吗?” “可以!你不想亲我就算了!” 卓霈宁脸皮薄,主动索吻本就鼓起勇气为之,现在更觉着叶时璋是存心戏弄他,一下就急得说气话。 “好了好了,我问,我想问的,”享受了逗猫的乐趣过后,叶时璋见好就收,伸手掰正这气头上的人,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轻声开口,“宁宁,现在我可以吻你吗?” 见卓霈宁不理他,他又乘胜追击补上一句:“是嘴唇碰嘴唇的亲亲,还是上次那样交缠深入的深吻?是——” 叶时璋说得直白,问得一本正经,仿佛在进行严肃学术研讨。卓霈宁听得害臊,连忙上手捂住对方的嘴唇,怕他说出更加羞耻的话来。 “让你问,没让你问这么细!”卓霈宁视线漂移,支吾道,“……我不知道。” 叶时璋便也轻声笑了,伸手一捞细腰,将omega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看来是都要。” 眼看叶时璋这张染着笑意的俊脸越发靠近,明明并非第一次亲吻,但这种犹如慢速特写镜头拉近的观感还是令卓霈宁紧张得都忘记了呼吸,他下意识闭紧了双眼,嘴唇也紧张得微微发颤。 “别紧张,”低沉声线萦绕耳畔,卓霈宁感觉有人握住他的指尖,抚在触感柔软的嘴唇上,亲了亲,发出暧昧的啵一声,“……会快乐的。” 叶时璋捧着卓霈宁泛起红云的脸,自额头吻下去,从眉心、眼睛、鼻尖……卓霈宁在这阵如煦风细雨的吻中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很自然抬起了下巴,模样可爱地微微嘟唇,迎接叶时璋的亲吻。 叶时璋将他拥在怀里,吻得忽深忽浅,时而含着他的嘴唇、他的舌尖轻柔地吮嘬舔*,时而极具侵略性地肆意掠夺,叫卓霈宁无法招架又乐在其中。 他全身发软,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这冬日的阳光中。 他像一只在花海中迷了路的蜂。 冬日阳光敷在肌肤上暖烘烘的,微风捎带花香而来,已然能感受到几分隐秘的春意。在如此静谧美好的花园中相拥亲吻,本身即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如果不是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踩碎落叶的脚步声。 热吻戛然而止,卓霈宁回过头,目光恰好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脸色潮红,神情中透出几分的不防备和迷茫,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叶时璋的吻里清醒过来。 “小徐?”他脱口而出。 怕是小徐不小心撞见他俩这样,仓促逃离现场吧。 “他就是小徐……”叶时璋轻轻一皱眉,他对这号人有印象,陆东进说是卓霈宁的影迷,他望着小徐仓皇逃走的高大身影,一会儿才续道,“他是omega?” 陆东进告诉他,小徐要比一般omega要高,但验证性别确实为omega。可这未免太高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alpha——这个小徐给他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是啊,你是不是觉得他太高了,”卓霈宁看出叶时璋的怀疑,“我也很高啊,可我是omega。” 说着,他还拿手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身高,虽然身高体格都不及叶时璋,但站在对方身边却不显娇小。或许也正因为这种ao难分的外在,站在一般omega身边像alpha,站在不算太壮的alpha身边像同类,他倒经常在电影里扮演alpha角色。 叶时璋看着他如此比对,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笑意爬上嘴角。他手臂一展便将人拥进了怀里,也用手比了一下,认真道:“确实挺高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alpha。” 卓霈宁在他怀里闷声闷气道:“我要真是alpha,外公的财产就不会全让霍连山抢走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自己是alpha还是omega,性别本就没有对错之分。他倒觉得以性别限制财产继承,限制作为omega的妈妈生前施展才华,还非要找个alpha女婿令卓家产业如今全改了霍姓的外公才是不对的。 叶时璋看出卓霈宁并不喜欢这个话题,想及卓家那些事,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和脸,安抚道:“那是你外公不对,跟你没关系。” 卓霈宁轻点头:“我知道。” 他整理好情绪,从叶时璋怀里撤走,不经意来一句:“你之前就知道小徐啊。” 第27章 他以为国王只关注大事要事,都不怎么过问花园里有什么人。 叶时璋抬手,替卓霈宁将几缕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顺势在卓霈宁鼻梁轻刮一下,似笑非笑地一勾嘴角:“如果我说,我了解掌握所有靠近你的人的情况,你信么?” 这个微妙的问题叠加叶时璋那深沉目光,烧得卓霈宁心发慌,他胡乱回道:“你,你知道这么多干嘛……” 此话一出,叶时璋眉头微蹙,美人多情的眼眸透出几分无辜和委屈,连同语气也低落了些许,如同一朵盛放正好的花儿骤然凋零,叫人不忍细看。他问卓霈宁:“你的事我不能知道吗?” 闻言,卓霈宁眉心顿时狠狠一跳,只觉得这样的叶时璋杀伤力太甚,对方貌似很清楚自己长得很美,而且在他面前运用起美色来也是手法纯熟,就和他撸猫逗猫一样。 当然,这一切都是卓霈宁并不负责的猜测。 “你想知道就知道……” 叶时璋这张脸太能蛊惑人,卓霈宁没抵挡住,直接就这么说了。 不怪他不坚定,只怪前夫太迷人。 叶时璋轻笑一声,低头看着他:“宁宁,谢谢。” 到底谢什么呢,卓霈宁也想不懂,他只会来一句败坏氛围的提醒:“你该上班了,要不然就迟到了。” “可怎么办呢,”叶时璋状似苦恼,感叹道,“我的领带乱了。” 卓霈宁一看,不仅领带是歪的,就连衬衫也起了褶皱。方才他沉醉于亲吻,扯着叶时璋的领带,揪着叶时璋的衬衫——这些都是他过分投入的“罪证”。 他顶着发烫的耳根子,上手给叶时璋重新系好领带,还用手抚平衬衫,假装淡定,假装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还好他记得叶时璋上回教他如何打温莎结,手法也纯熟多了。 他抬起头来:“好了——” 话音未落,唇边又落下一吻,吻得不深,一碰即止。 “这是奖励,”叶时璋话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你还记得怎么系领带。” 卓霈宁好像突然尝了一口蜜,面上却嘴硬道:“我又不是你的猫,这算什么奖励。” 说起来的确如此,叶时璋也喜欢拿这套对付叶家的猫咪。 “是的,”叶时璋笑道,“你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晚上是。卓霈宁哪能读不懂话里的这层意思,连他自己也曾经在神明面前稀里糊涂许愿,要成为叶时璋的小猫。 或许,从他喜欢上叶时璋开始,他就是叶时璋的小猫。 卓霈宁脸红了又红,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伸手推搡了叶时璋一下:“好了好了你快上班,我先走了!” 扔下这句话,他就逃也似的走了。 然而,与叶时璋分别好一阵,卓霈宁还在回味花园里的吻。 他也不想这么没出息,可是叶时璋又一次吻了他,仅仅回忆都会感到一阵眩晕感,鼻底甚至还残留着叶时璋的味道——热吻最酣之际,一阵淡淡的芬芳将他包围,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气味。 他被亲得迷迷瞪瞪,后知后觉这是叶时璋信息素的气味,这好像还是印象中叶时璋头一回向他展示他的信息素。 尽管定期使用抑制剂,卓霈宁对alpha的信息素基本免疫,但不知为何,这阵似有若无的芬芳还是撩得他皮肉骨无一处不在痒。 唇舌交缠湿吻过后,叶时璋揉了揉卓霈宁被吮得更加艳红的嘴唇,又似不舍地啄吻一下,分开始时轻声道:“那是我的味道,宁宁喜欢吗?” 卓霈宁这会还迷糊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时璋看,连问题也忘了回答。 看着omega懵了的可爱模样,叶时璋眼睛一弯,带出一个温柔的笑。他心痒难耐,决定再逗一逗猫:“这种气味来自一种叫曼陀罗的花,花语是死亡和复仇,有剧毒,你可要小心了。” “……才不信你呢,”看出叶时璋眼里明显的戏谑笑意,卓霈宁这回没上当,“只是信息素气味,又不是真的曼陀罗花。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咕哝道,“我觉得挺好闻的。” 话音未落,他唇边又落下一吻,像从窗边偷走的阳光不小心跳到他的脸上来,很奇特的感觉。 他惊得抬头看向叶时璋:“你……” “没别的意思,”分开后,叶时璋垂着眼看他,笑了笑,“只是靠近一些,想让你闻得更清楚。” “而且,你总是不肯跟我对视,我想让你看着我。” 这话说得倒是委屈巴巴的。 第15章 痴人 卓霈宁这边还在想东想西想叶时璋,许心馨那边电话就来了,除了寻常问候,她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此前因为邵开斌泡汤的片约,如今又一次找上门来。 “莫导很喜欢你很欣赏你,”许心馨说,“之前也是迫于邵开斌的压力,才不得不放弃你的。” 卓霈宁说:“我明白,我知道他也尽力在保我。” 这圈子里,资本拥有对一切的绝对话事权,名气颇大的导演也逃不过资本的控制。 许心馨问他:“那你的意思?” “我不能接,接不了。”卓霈宁叹了叹气。 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拍不了夜戏,而这部电影夜戏恰恰特别的多。 莫至勋导演的电影《无名者》筹备多时,本来按照原定计划早就应该开机,这会儿估计都要拍完才对。但因为他本人要求高,男主角迟迟未定,好不容易定下又来一出撤角风波,才折腾至今还没开始。 第28章 这话听得许心馨稀里糊涂的,她说:“什么叫不能接和接不了?你之前不是特别喜欢这本子,不仅写信给导演自荐,还为这个角色准备了这么久,光是试镜就好几轮才确定。” 许心馨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可卓霈宁如今是有心无力。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颓丧:“馨姐,我知道,我想演这个角色想和莫导合作想很久了,可我现在身体真的不适合。” 什么样的身体不适合拍这戏,这戏以文戏为主,打斗场面统共就一场,而且那一场打斗戏里卓霈宁所扮演的角色也没什么武打动作。 许心馨更懵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几乎脱口而出:“啊,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卓霈宁:“啊?” “难道不是吗?你这些天说是养身体神神秘秘的,但又不肯告诉我具体什么问题,”本来只是灵光一闪,许心馨却越发觉得这结论在理,“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明明和叶总提离婚了,转头又搬回去,他还帮你摆平邵开斌的事。” 卓霈宁一时语塞,过了会儿才说:“我的好姐姐,你想的什么乱七八糟,我和他……”他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我和他不可能有孩子好吧,你这结论太吓人了。” 他甚至今天上午才头一回知道叶时璋的信息素气味,遑论标记、成结乃至生孩子。 叶时璋第一段婚姻倒是有过孩子,对方似乎还是大着肚子嫁给他的,不过后来却出车祸一尸两命,圈内还因此流传一种说法——叶时璋这人命里克亲。 这些都是卓霈宁婚后不知从哪听来的。 “那你说说看,你身体怎么回事?为什么拒绝这千载难逢的片约?又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住叶总那儿?”许心馨连珠炮似的问他。 卓霈宁无奈,他总不好和许心馨实话实说,像这种怪力乱神的超自然现象,一般人哪会信啊,还不如他怀了叶时璋孩子这个说法来得靠谱。 他思前想后,着实没辙了,只道:“馨姐,你要是相信我就不要问了,我有难言之隐。这部电影我确实接不了,我比任何人都想出演,真的是万不得已。” “至于我为什么借住叶家,不是你想的那样,等过段时间我就会搬走的,”他语气极其诚恳,还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馨姐你就信我一次,我能说的真的都跟你说了,姐!” 许心馨拗不过他,也是无奈:“行吧行吧,别姐来姐去的了,我怕了你了。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会勉强,我信你是有苦衷的,但是如果需要我的话我也会尽力帮你的。至于这部戏,我再去沟通一下吧。” 挂电话前,许心馨还关心了一下:“对了,宁宁你的发情期还有一两天就到了,要记得提前用抑制剂,等发作再用就没什么效果了。不够的话,我让小夏送过去给你。” 她顿了顿,不知怎地自己就笑了起来:“不过,你要是不想用抑制剂,还有别的办法纾解,我也不会干涉的。” 卓霈宁听出她这话里有话,着急说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今日阳光甚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加上气温有所回暖,恍然有种春天要提前到来的感觉。卓霈宁一如平日的习惯,午后到花园树荫下逗猫晒太阳。 这里一般时候都不怎么有人打扰,是个寻清净的好地方。 树荫下铺着一张花纹复杂的毯子,而卓霈宁脱掉了鞋袜,撸起了裤筒,整个人摊在这上面,让雪白的小腿和脚丫子都暴露在阳光之下。他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衣,风不时撩起衣服一角,隐约可见那细腰及腹肌线条。 叶家几只小猫就趴在他身侧或身上,他合上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怀里的ryan——他本来不怎么会,全因为叶时璋晚上酷爱揉他弄他,时间一久耳濡目染,他自然就学会了如何让猫舒服。 ryan舒服得眼睛眯了起来,撒娇般喵了一声,卓霈宁也跟着懒懒散散地跟着喵呜一声,叫声学得有模有样的。 他彻底放松自己,全然不知灌木丛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看,以目光贪婪地描摹他漂亮精致的脸部轮廓,他修长健美的四肢——人光是简简单单躺在那,就美得如同一幅精致画报。 如此谪仙一般的人,怎么能自甘堕落,甘心做富商的笼中雀。 想到方才在花园不小心碰见的那一幕,想到这么纯洁无瑕的人被禁锢在某个alpha怀里予取予求,那漂亮的脸蛋、那清澈的双眸都染上了情欲的颜色,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渴望就不断蒸腾,蒸得徐祖宏全身发烫发热,理智也被巨大的情感瞬间吞没了。 他的心无以复加地痛了起来。 他才不是什么园丁小徐,要不是为了接近卓霈宁,他才不会费尽心思挤进叶家当个佣人,还要每天装成纯良羞涩的omega。 经历好一番思想挣扎,徐祖宏终于从灌木丛中走出来,在卓霈宁跟前站定,然后单膝跪在地上,轻轻俯下身来,大半个身体裹挟阴影而来,轻易地就将卓霈宁笼罩其中。 叶时璋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尽管徐祖宏和卓霈宁都是omega中少有的体格像alpha的,但在徐祖宏面前,卓霈宁也多少显得有些单薄了。 几只猫顿时被吓得四散逃开去,唯独ryan还守在一边。他似乎察觉到来者不善,身上毛发忽然竖起,弓起背部,龇牙咧嘴发出低沉的吼叫咆哮,像在吓唬即将作祟的坏人,也像在叫醒睡得昏沉的卓霈宁。 第29章 徐祖宏嫌弃ryan吵闹,他早就看不惯叶家的猫许久了,动作粗鲁野蛮地往ryan这边一扫,直接将ryan甩到一边去。 “小徐?” 卓霈宁睁开惺忪睡眼,发现对方正撑在自己身上,靠得特别近,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再一看,ryan正趴躺在地上,一脸惨痛地喵喵直叫。 “ryan!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就要起身去够不远处的ryan,结果被徐祖宏双手按住肩膀,力气之大,令他不禁一阵生疼。 “我不叫小徐,我叫徐祖宏,”徐祖宏管不上这些,反而很认真地纠正他,“宁宁,我不喜欢被你叫小徐,叫我的全名。” 卓霈宁神色冰冷,眼神里满满的警惕和防备:“放开我!从我身上起来!” 徐祖宏顿时怔住了,他可没见过这样冷漠的卓霈宁,浑身透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可怕气息。卓霈宁平日脾气很好,对叶家佣人和影迷都是笑眯眯的,可那一面只会为喜欢他的人开放。 “你……我……”徐祖宏不知所措,半天说不上话来。 不对,他的男神怎么会是这样子?他怎么能这样对他?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他感觉自己的世界似乎在瞬间崩塌了。 卓霈宁直觉徐祖宏有问题,他对这种毫无分寸的亲密接触很敏感也很反感,一瞬间就想起从前酒会饭局上各色大人物占便宜之举,胃部涌上一阵强烈不适。 而且,最重要的是ryan现在就病恹恹地躺在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起开,唔——” 卓霈宁失去耐心跟徐祖宏继续纠缠下去,他起身直接伸手要推他,谁知却招致徐祖宏猛烈回击。对方慌乱之中捂住他的嘴巴,抓住他的手将他狠按回到地上。 卓霈宁被撞得后脑勺和后背一阵生疼,心头火起,全身更加竭力地反抗,然而力量上根本不是徐祖宏的对手,挣扎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摆脱对方的束缚。 这力气哪里是什么omega,分明是alpha! 看着卓霈宁在身下挣扎不得,徐祖宏心中腾地燃起一股隐秘而变态的兴奋,几乎在瞬间主导他的一切行动——甚至,卓霈宁越挣扎,他就越兴奋。 “宁宁,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最喜欢你了,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从你演电影《春潮》我就开始喜欢你,你那几段床戏裸戏我反复看,我能清晰记得你表情和身体每一个细节。” 他死死压住卓霈宁的身体,手不安分地四处游走,还伸出舌头将他小巧的耳垂叼在嘴里吮吸,齿间似乎品出一丝甜意,声音里更是充满了疯狂和狂热,“宁宁你知不知道你太美了!你就是我的梦我的唯一!” “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嫁给别人!你其实更喜欢钱权对不对!”徐祖宏不知道有什么毛病,上一秒还在发情,下一秒就开始发疯,突然就骑在卓霈宁身上,死死掐他脖子,“叶时璋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摇头甩尾跟条狗一样赖在他身边!明明我才是最喜欢你的人!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徐祖宏的脑子已经完全被情绪烧坏了脑子,如今毫无理智可言。他眼眶通红,目眦尽裂,胯下的欲望坚硬得发胀发疼,胸腔被妒忌、恼怒之类的情绪塞得就要爆炸开来了。 好想,好想彻底占有他。 第16章 逃脱 卓霈宁被掐得满脸通红,完全喘不过气来,濒临死亡之际感觉自己似乎被笼罩在某种浓郁难闻的气味当中,怎么样也逃脱不得。很快,他的身体跟着发软无力,一股奇妙又酥麻的通电感在全身到处乱窜,令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他自成年分化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来势汹汹的情热。 徐祖宏觉察卓霈宁的异样,愣愣地松开了手,看着双目水润润,双颊红扑扑,大口大口喘着气,手脚还不自主到处乱蹭的卓霈宁,忽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过来,接着便是一阵疯狂大笑,五官极度扭曲丑陋。 “宁宁,你有反应了!你是爱我的!” 徐祖宏欣喜若狂,俯下身胡乱亲吻着卓霈宁颈侧,还试图在他颈部留下标记。卓霈宁一边使劲大喊救命,一边试图挣开狂徒,裸露在外的手臂、小腿在地面石头上磨出道道血痕,疼痛却让卓霈宁勉强维持住最后的清醒。 就在挣扎的时候,卓霈宁无意间摸到身侧不远处的一块石头,是他之前用来压住随风乱飞的毯子的,体积不大,刚好够他一个手掌拿起。 他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用力一抓,直接往徐祖宏后脑勺招呼上去。 徐祖宏吃痛一声,往后脑勺一抹,满手掌都是血。 卓霈宁趁机从他身下逃走,起身时还利用惯性将人往后推倒了,接着就捞起趴在地上的ryan,往自己怀里一塞,然后就跌跌撞撞地往叶家大宅跑去,还一边跑一边大喊。 叶时璋正与市场策划部召开例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秦玖越突然敲门打断,手上还拿着他的私人手机,脸色罕见地沉重。 如果没有极为重要的突发情况,秦玖越是不会打扰进行中的会议。 厉承停止演示,目光在叶时璋和秦玖越之间来回逡巡一周。 “叶总,”秦玖越将手机递上去,俯身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是陆管家来电,说卓先生出事了。” 厉承看着秦玖越在叶时璋耳边说了不到半分钟,叶时璋脸色迅速沉了下来,眼底甚至闪过一丝狠厉的光。紧接着他霍然起身,冷冷扔下一句“会议结束”,然后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 第30章 “风风火火的,头一回看他这么不淡定,怎么回事?” 厉承与叶时璋相识多年,当即看出他的不对劲,事后编辑好信息,正打算问问秦玖越。 其实他早就猜到这事十有八九和卓霈宁有关,也清楚知道关于叶时璋的事情,作为私人秘书的秦玖越素来是守口如瓶。 一句话,他问了也是白问。 然而,厉承就是偏要问问秦玖越,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谁让秦玖越那天跟他睡了,也不等他起床来个抱抱亲亲,直接往他枕头底下塞支票,然后就提起裤子不认人——这算什么男人。 而他事后不过多撩几句,转头就发现秦玖越把他拉黑了。 没关系,他可以找个新的电话卡再加一遍好友,信息正要发出去,发现他又一次被拉黑了。 哎,秦玖越怎么总是在逃。 一般人遇到这般对待,十有八九就会放弃,谁都不愿热脸贴冷屁股,可只要一想到秦玖越那张算不上漂亮还冷若冰霜的脸,想到这皮囊之下的冷淡与脆弱,历承就心痒又心疼。 哎,他怎么总在犯贱还乐此不疲。 — 叶时璋以最快速度赶回叶家,他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仿佛只有走得比心跳还快,才能勉强压抑焦躁忧心的情绪。他几乎不曾有像这种慌乱紧张的时候,大概因为他从不担心会失去什么,这一刻是例外。 一踏进家门,他就敏锐地感受到一股清新的小苍兰香气,正从二楼断断续续地散发开来。 叶家佣人以beta为主,即使极少数是omega也要接受严格管理,定期检查其抑制剂是否按时使用,因此都对这空气中充斥的浓烈的信息素气味都没什么感觉。 叶时璋不一样,他是这屋子里唯一的alpha,而他不会认不出这是他的omega的独有气味。 他咬一咬牙后槽,加快进屋上楼的步伐。 事发突然,陆东进马上联系林宇轩过来一趟,然而如今他俩都站在卓霈宁的卧室门外一筹莫展。 林宇轩从父辈开始就是叶家专用的家庭医生,他看起来很年轻,看不出将近四十,戴着金属细框眼镜,是个说话温和、文质彬彬的男人,也是极少数被允许自由进出叶家的alpha。 “怎么回事?”看到此幕,叶时璋眉头锁得更深。 “时璋,你回来正好。是这样的,小少爷已经进入发情期,现在用抑制剂对他效果不大。刚想给他用镇定剂稳住情绪,因为他身上有几道伤口要处理,但是他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应该是出现应激反应,我怕强来会伤着他,”林宇轩一见救星终于来了,赶紧迎上去认真解释,他顿了一下,声音随即压得更低,“他现在最需要alpha安抚,如果他不抗拒你,现在就只有你可以接近他了。” 叶时璋闻言脸色变了变,紧紧盯住林宇轩看了几秒,才问道:“他身上的伤严重吗?” “他不让我近身,我只能在不远处粗略看了一下,”林宇轩说,“主要是手臂和小腿有擦伤,怎么处理伤口你也知道的。” 叶时璋的确知道,因为最初他并非叶家的继承人,大学专业正是临床医学。 “好,我知道了,”叶时璋从陆东进手里接过医疗箱,干脆利落戴上医用手套,“我试试。” 叶时璋先是敲了敲门,等不到回应,才试探着推开了门。 卧室里的信息素浓度高得可怕,扑面而来全是馥郁芬芳的气息,叶时璋理智防线瞬间就灼烧起来,骨子里血肉里流淌着的alpha侵占的恶劣本能趁机叫嚣起来。他稳了稳心绪,才继续往里面走去,每一步都很轻,生怕吓到了处于应激状态的卓霈宁。 尽管已经作了心理准备,等真的见到卓霈宁本人的时候,叶时璋向来平静无澜的面容还是扭曲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卓霈宁如此脆弱的一面,omega抱腿蜷缩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身上衣服几乎都被蹭掉了,只裹着一张薄毯子,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红扑扑的,修长大腿和手臂大部分都裸露在外,白皙肌肤上一道道血痕显得触目惊心。 一听见有动静,缩成一团的omega惊吓般动了动,接着又将自己继续往墙脚里塞,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幼兽。 叶时璋喘了口气,单膝跪下,尽可能放轻放柔声音:“宁宁,是我叶时璋,你别怕。” 这名字仿佛一下触及身体某个开关,卓霈宁当即抬起头来,与叶时璋对上目光,漂亮的双眸氤氲着一层迷蒙水雾,吐纳呼吸间充盈着滚烫的香气,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模样,实在很难不激起人内心深处的保护欲和侵占欲。 “叶时璋、叶时璋……” 他低声呢喃,目光朦胧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认眼前来人是谁,旋即如倦鸟归巢猛地扑进叶时璋怀里,沙哑声线掺着几分呜咽哭腔,一句句重复着叶时璋的名字,好像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记得的语言。 身体被巨大的不安和恐惧腐蚀掉好大一块,又被来势凶猛的情欲反复冲击,冷风源源不断地从那个缺口灌进来。他冷得浑身发颤,眼泪一直唰唰地往下掉,那么无助,那么无措,感觉怎么填补都不够。 叶时璋在就好,只要他在就好。 卓霈宁心底只剩这个想法,于是伸手环住叶时璋的脖子,让身体尽可能地贴近对方,像是抱住无边大海漂浮的唯一一根浮木。 第31章 毯子顺着他身体滑落了大半,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后背,他体温高得吓人,一呼一吸都灼热得像烧过的炭火,大冬天里不着寸缕也不觉寒意。 “我在的,我在的……” 叶时璋也一遍遍回应着,如此低沉醇厚的嗓音,给人以安心的力量。 直至怀内的人哭声渐停,他连着毯子将卓霈宁轻柔地拢在怀里,一边低头吻住他被汗濡湿的碎发,捧着他泪津津的脸,顺着他的额头、鼻子到嘴唇一点点吻下去,吻得格外细致缱绻,一边却以强大的意志力压抑住早就泛滥成海的情欲,极为克制地释放信息素加以安抚,一切都以卓霈宁感受为主。 他的拥抱和安抚都尽量避开卓霈宁身上的伤口,像是对待易碎的稀世珍宝,只怕碰伤了磕坏了。 卓霈宁受不了叶时璋这般温柔对待,他的声音、他的抚摸、他的亲吻……这一切都温柔得让他想哭。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叶时璋像现在这样温存柔软得像天边飘来的云絮,引着他一步步走向他的私人花园里,直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为何,卓霈宁体内突然升腾起一种奇怪而陌生的欲望,他是如此渴望被叶时璋的暴烈所侵蚀,渴望与之彻底融为一体,就像鱼儿渴望大海一样。 即使情热冲昏了头脑,欲望粉碎了防线,他渴望叶时璋的愿望是如此强烈而不可避免。 昏暗中他粗鲁扯掉自己身上唯一一件毯子,翻身坐到叶时璋腿上,开始胡乱地撕扯对方的领带和衬衣,毫无技法地啃咬舔舐对方的嘴唇,还剥掉了叶时璋那碍事的手套,大着胆子抓住他的手一路向下,从胸膛、腹肌再奔向那早就含苞待放的花蕾。 那儿湿答答的,花蜜就要漫溢出来,透出甜美芬芳的感觉。 “我要你,叶时璋。”卓霈宁说。 第17章 炽热 卓霈宁说出了平日里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说的话。 这是他认定的唯一的alpha,他的欲望只能由他来纾解。 美色当前,竭力克制守礼的叶时璋却显得相当不解风情。他反握住卓霈宁不安分游走的手,镇静自若道:“宁宁,你身上有伤,我先帮你处理。” 明明身上散发的信息素渐浓渐酣,面上却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我说我要你,叶时璋,”卓霈宁身上热度更甚,驱使他更迫切要与叶时璋结合,他在他怀里乱蹭,热切亲吻他的唇却依然换不来相同的回应,他急了,喉间不禁泄出哭腔,“我说我要你!” “宁宁,你现在不清醒,”叶时璋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光信息素安抚还远远不够,卓霈宁全身心都被情欲灼烧,难受到了极点,然而哪怕他使劲浑身解数笨拙勾引,叶时璋依然不为所动。 “你总是这样……”几番尝试失败,卓霈宁皱着脸吸了吸鼻子,用力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渍,闷声闷气道,“你结婚只是为了跟霍连山合作,是我勉强,是我奢求……” 从过去累积至今的委屈一并涌上心头,心脏隐隐有抽痛感,一阵一阵的。 他忍住身体深处不断涌上的情热,强行支起软弱无力的四肢,颓然冷淡来一句:“叶时璋我不要你了,我上大街随便找个alpha都要比你知情识趣温柔体贴——” 然而,叶时璋并没有给他机会,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他就整个人被横抱起来,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被狠狠压在床褥里。叶时璋身体完全覆上来,粗暴啃噬他的唇,非要将人拆骨剥皮吞进肚子不可。 卓霈宁被迫仰起脖子迎接他的吻,承受着对方嘴唇和舌头的入侵和抚慰。他试图别过头,却被叶时璋用手握住下巴将脸掰正。 两人眼神迷蒙地对上一眼,叶时璋再次低下头亲他,两人的唇火热纠缠,吻得难分难舍。 两股信息素味道热烈地交缠在一块,自门缝泄露出去。 林宇轩和陆东进在门外等了许久,始终没等来叶时璋开门。作为alpha的林宇轩敏锐感受到卧室里散发出一股越发浓烈的气味,辨认出其中就有叶时璋的信息素味道。 叶时璋不太经常展现信息素,而表现得如此有侵占性更是从未有过。 林宇轩很轻地笑了一下,对还在一旁焦急等候的陆东进说:“进叔,可以先去歇息了,时璋会把事情处理好。” 或者说,已经在处理了。 陆东进疑惑地看向林宇轩,但很快也明白过来。 “进叔,我医院有事就先走了,”林宇轩往外走,“下次再喝你泡的茶。” 他脚步一顿,又笑了笑:“两三天会再见的。” 毕竟,发情期ao结合过后,还有用得上医生的地方呢。 一阵热吻后,叶时璋直起身,单手扯开领带,一颗一颗扣子解开衬衫。 他动作不慌不忙,像一只在草丛中目光锚定猎物、随时伺机反扑的凶猛野兽,垂眸欣赏他的omega。 卓霈宁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既有alpha修长的四肢,身体每一处都锻炼得恰到好处,并非风中摇曳的扶风弱柳,而且皮肤细腻,五官精致,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就连手臂和小腿上那几道红痕都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失去了叶时璋体温的卓霈宁,犹如大海上漂浮的孤舟。他被泪雾蒙住了眼,看不清眼前,方才在花园经历的恐惧感再度找上了他,他慌乱地伸出手去一顿抓摸,然后被重新握住了双手。 第32章 那人的手好大好暖,一只手就将他两只手牢牢握住。眼前的轮廓突然变得清晰,那是一双熟悉的灰蓝色眼眸,透出的情绪却是他并不熟悉的,更像凶残嗜血的掠食者,仿佛下一秒要吃掉他。 卓霈宁并不知道的是,叶时璋确实想吃掉他。这种想法由来已久,从进门开始,又或许从见成年后再见开始。 并非简单的吃掉。他要用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双手,他的滚烫,将卓霈宁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处都慢慢品尝、狠狠碾压、细细琢磨,连同那美丽的皮囊、那坚硬的骨头、那滚烫的血肉,以及那颗总是猜不透的心,都一一吞进肚子里、揉进他的血肉骨里,直至他们灵肉合一、不再分离。 他拼了命忍耐,装成有教养的上流绅士,想给予卓霈宁尊重和自由,不想让他醒来的时候会后悔。 又或者说他本意也并非这么美好,他只是为了引诱omega上钩,所以装出彼时omega可能喜欢的样子而已。 他给了卓霈宁不止一次从他逃跑的机会,是卓霈宁不好好珍惜,三番四次将自己送到他眼前。 那些笨拙又可爱的撩拨他都挡下来了,唯独受不了卓霈宁那句上大街随便找个alpha。尽管他很清楚那不过是气话,但就连随便说说他也无法忍受。 ——既然你那么渴望我,我当然该好好满足你,我的omega。 向来温柔待他的叶时璋,怎么会有如此暴虐的情绪。 他手腕仿佛没骨头一样,柔弱无力地推了推叶时璋,“我痛,我怕……” “不怕,我在。” 叶时璋亲亲卓霈宁脸上的细汗,耐心安抚,轻声哄道。一句句“宁宁”或“宝宝”都有如海妖塞壬引诱,短暂麻醉了他的痛感。 “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痛了。”卓霈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撒起娇来。 叶时璋心软得一塌糊涂,满脸怜惜地拥住他。 细吻如雨点纷纷落下,温存而缠绵,叫卓霈宁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叶时璋以臂弯将人抵在床上,以唇描摹omega那纤细漂亮的脖子,尖细的虎牙在后脖子处反复研磨,伴随潮起潮落,在最猛烈的瞬间咬破腺体,信息素融入翻腾的血液奔向omega全身。 痛苦又兴奋,狂热又迷醉,这是卓霈宁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他粗声粗气地喘着,在茫然无措之际第一反应便是喊叶时璋的名字。 “好奇怪……”卓霈宁环住叶时璋的脖子,贴着他耳畔小声呢喃,“我们怎么?” “如你所愿,”叶时璋浊声浊气地笑了,他亲吻他耳垂,性感的声线绕着水汽,“我们在一起了。” 卓霈宁有点懵地重复他的话:“我们在一起了……” 他突然睁大了迷瞪瞪的眼睛,看向叶时璋:“那你还会走吗?” 叶时璋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一直没离开过。” 卓霈宁很满意这个答案,更紧更近地抱住叶时璋,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身心都由衷感觉满足和安全。 两人共赴情海,一趟又一趟,不知归途。 到最后,卓霈宁沾满叶时璋的气味,筋疲力尽地趴在叶时璋身上,舒服得颤抖了好一会。 叶时璋将人往怀里拢了拢,单手捧起他的脸,亲亲蹭蹭他的鼻子和嘴唇,温柔得与方才那个霸道掠夺的alpha判若两人。 卓霈宁闭着眼仰起头,两人交换了一个黏腻的湿吻,叶时璋捏住他的下巴,突然说了一句:“以后不许。” 卓霈宁掀了掀眼皮,满眼茫然:“嗯?” “不许说找别的alpha,”叶时璋说,“哪怕气话也不可以。” 卓霈宁溺于欲海中,似乎没听明白叶时璋说的,但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 第18章 问题 临近凌晨十二点,这场缠绵情事才不得不暂告一段落。 意识即将离开身体,卓霈宁对叶时璋却越发难舍难离,恨不能挂在对方身上。连着喊着一个下午及晚上,声线沙哑,就连撒娇的低吟也变得不好听,卓霈宁干脆闭上了嘴。 叶时璋看卓霈宁一脸气鼓鼓的,不禁笑了。他将omega拥入怀里,问他:“给你泡杯蜂蜜水,好不好?” “你抱我去,喂我喝。”卓霈宁抱住他脖子,哑着嗓子说话,声音含混不清,说不出的可爱。 平日里别说撒娇,就连一句真话好话都很难从卓霈宁嘴里听到,唯有在发情期这会,完全放下所有束缚,才肯暴露那个最真实的自我,最纯粹的感情。 此刻的他粘人又温软,像极了一块刚出锅的甜糕。 安顿好卓霈宁,叶时璋将ryan抱到卧室里亲自照料。ryan为保护卓霈宁被甩一边去,兽医上门做了仔细检查,对爪子上的伤口消毒包扎,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没伤及骨头,并无大碍。 意志脱离了本体,短暂摆脱发情期的煎熬,加上有叶时璋的信息素和临时标记加以安抚,肉体和精神状态应该都还算稳定才对。然而,卓霈宁精神上依然极度依赖叶时璋,哪怕附在ryan身上也寸步不离叶时璋的怀抱,不时又蹭又舔,嗲嗲地喵呜直叫。 整整三天,他们形影不离跟连体婴似的,卓霈宁连卧室都不曾踏出一步。 这几天都是凌燕往楼上送水送饭,有一两次敲了半天卧室的门,半天也没见人开门,彼时他俩正如胶似漆看巫山云雨,自然没顾上这敲门声。 第33章 还有一次,好不容易等来开门,结果就看到叶时璋用毯子将卓霈宁裹在怀里,就这样一块来把饭端走的,就连短暂分开片刻也不舍得。 宽大的毛毯将omega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半张又红又白的小脸,以及一双格外秀气好看的脚——还是踩在叶时璋的脚上。 凌燕还没见识过这样如胶似漆的。 之前都不怎么觉得卓霈宁身板小,尤其对比很多omega都要显得高挑挺拔,但如今被叶时璋一手臂揽在怀里,突然就显得娇小了、乖巧了。 凌燕憋着欣慰的笑意,说这两天饮食营养均衡,都是小少爷喜欢的。 叶时璋笑了笑,单手接过,对怀里的人说,宁宁,燕姐给你做了好吃的,要怎么说啊。 没几秒,怀里传来瓮声瓮气的一句,谢谢燕姐。 卓霈宁刚出事那会,凌燕可要担心死了,尤其是看到他满身血痕摔倒在门口那一幕。如今看来,还好叶时璋在。 一如林宇轩所料,不出三天,他又一次光临叶家。 本以为只是循例检查,没想却碰到了新问题。叶时璋让他来一趟当然不只是简单善后,譬如消肿上药之类的他自己也会,犯不着别人来。 关于卓霈宁的事,叶时璋能自己做的就绝不会假手于别的alpha。 按理来说,alpha给予omega的临时标记一般七天后才会消退,但卓霈宁却一反常态,叶时璋留在他后脖子的咬痕不到两天就淡了大半。 这也是叶时璋请林宇轩亲自来一趟的原因。 “确实很不寻常,”林宇轩仔细查看,也露出了疑惑之色,思索许久才道,“alpha咬破omega腺体留下的标记怎么可能消失得这么快,就好像……” 他看向叶时璋,刻意停顿了一下。 叶时璋也看着他:“好像什么?” 林宇轩才将自己的话续上:“好像他无法被标记一样。” 叶时璋脸色微微变了变,却道:“你继续说。” “你知道的,alpha是无法永久标记alpha的,所以即使咬破腺体注入信息素,不出三天所谓的标记也会完全淡化,”林宇轩说,“而霈宁这体质更像是alpha,可他明明是omega啊。” 他说着,猛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歹徒徐祖宏,你知道他是怎么骗过性别测试的吗。他服用了一种名叫dah的禁药,不过这种药已经禁止生产很多年,他用的只是成分相似的仿药。” “这种药最大的功效就是抑制alpha激素生长,如果长期服用会让人从激素水平乃至外貌特征更加接近乃至成为omega,这就是为什么他可以逃过性别测试。当然这种抑制是暂时的,一旦停止服药,过段时间就会恢复。” “但是,如果从青少年时期就开始服用这种药,会直接改变分化方向,会让本该分化成为alpha的服用者发育出生**,成年后分化为omega的几率会大幅提高。这其中也有部分分化不完整的,比如生**发育不良。” 林宇轩说了一通,注意看了看叶时璋的神色,微笑道:“当然,只是这两件事恰好联系在一起,我就不负责任地做了个猜想,不一定对的。” 事实上,在卓霈宁还是小孩的时候,这种药就因为药效凶险且副作用不确定,加上人为干预性别可能导致系列问题而遭到质疑。随后不久,药企更是被曝出在a国违规开展试验的丑闻。 dah很快遭到公众一致反对,dah由此被禁止继续生产和出售——尽管黑市上还流传着这种药,但都是仿药且药效大不如dah,甚至有的只是淀粉制作的安慰剂。 因此,找到这种药且大剂量长期服用,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叶时璋沉默了挺长时间,情绪莫测,然后来一句:“他小时候做过性别分化预测,分化结果是alpha。” a国针对青少年都可以到指定医院进行性别分化预测,预测的准确率几乎百分百,鲜少有预测失败的例子。 这还是林宇轩头一回听说的。不过仔细想想,卓霈宁外形上也确实有alpha特征,比如长得很高,比如肌肉较一般omega发达。 “这样吧,我先给他抽血检测。人体很难完全分解dah成分,如果长期服用必然能在血液里找到这种成分,”林宇轩提议道,他顿了顿,“不过我这只是不负责的猜测,标记这事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也说不定。” “毕竟,”他说,“霈宁也没这个理由或机会接触到dah这种药。” 叶时璋默许林宇轩抽血化验的做法。他静静地看着陷入床褥里、睡得安稳的卓霈宁。卧室里光线不明,他线条锐利坚硬的侧脸就隐没在阴影之中,显得有些晦暗模糊。 卓霈宁也不是不可能接触到这种药,毕竟卓家财产仅有alpha才能继承。 想到这里,叶时璋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等卓霈宁发情期差不多结束,叶时璋才有心情和时间,好好处理这次风波的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徐祖宏被砸伤了脑袋,不过是轻伤,死不了。事发后陆东进命人马上将他控制住。徐祖宏惊慌失措之下全认了,还交代他是alpha装omega混进来的,他不仅串通医生伪造性别证明,还用了一点小手段瞒过了叶家的性别测试。 所谓小手段,其实就是服用从黑市上高价购入的dah仿药。 叶时璋命人将徐祖宏送去林宇轩的医院,让林宇轩亲自给他治病。毕竟,就这么让他直接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了。 第34章 事发三天后,叶时璋才想起有这么个人还没处理。 卓霈宁尽管因为情热全身无力,但生死关头拼命一搏还是对徐祖宏造成不小损伤。徐祖宏这几天人因为颅脑损伤和手术麻醉药效昏昏沉沉,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恍然间不知身材何处。 放眼皆是一片死寂的苍白,从摆设来看,应该是档次不低的单人病房。 再定睛一眼,病床前不知何时开始站着个alpha。黑色高领毛衣搭配黑色长款大衣衬得身材修长,随性慵懒的卷发此时都一丝不苟以发胶固定着,露出线条完美得堪比雕塑的一张脸。 alpha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他的眼神隐没在阴影中,面无表情,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温度,让人光是看上一眼就不禁胆寒。 叶时璋往病床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睨着徐祖宏,那冰冷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 徐祖宏本来人还是懵懵的,被这么看上一眼登时就清醒过来。 进手术室前,他本以为自己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这医院是叶家投资的,这主刀医生是叶家私人医生,制造医疗事故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叶时璋看着他,勾起嘴角笑了,声音温和:“看你一直没醒,我非常担心,还好抢救及时,手术也非常成功,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好。” 他目光深邃,有如波光粼粼的湖心,笑容很是亲切,看起来很像是真心替徐祖宏担忧,跟方才的冷漠截然不同——几乎就在一秒间变了个脸。 见状,徐祖宏内心没来由一阵发毛。 他虽然蓄谋已久潜入叶家,但最初想法不过是远远看着卓霈宁,没想人心不足蛇吞象,越是远观越是想要更多,以至于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猥亵卓霈宁全是一时情欲上头所为。如今人清醒了,他终于由心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恐惧——他可能真的要死在一时色欲熏心,死在叶时璋手里。 叶家在a国虽然到不了一手遮天这么夸张的程度,但要掐死他这么一只小蝼蚁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叶时璋漫不经心地从桌上的果篮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在病床前坐下来,开始相当熟练地在指间玩弄。 那水果刀在眼前不停舞动,寒光闪闪,看得徐祖宏全身一僵,条件反射般往后躲了躲,却发现手术后他根本没什么力气,声音也跟生锈许久的机器一样,连基本发声都很难。 看徐祖宏那张白得跟纸一样的脸上浮出显而易见的恐惧,叶时璋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徐祖宏对他的强烈抗拒,他悠悠道:“你看起来很怕我,怕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徐祖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句求饶:“我,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应该那样做的。” “哪样做?”叶时璋笑了起来,停止了手上玩刀的动作,“你做了什么?” “我,我不该觊觎的,”徐祖宏不禁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又嘶哑,“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不该,是我不该……”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不顾手上还扎着针,开始在叶时璋面前抽自己巴掌。 叶时璋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相当温柔地问他:“知道不该,为什么要做?” 徐祖宏愣住了,张了张口,不知作何反应。 “不惜高价购买禁药装omega,还敢在叶家对我的爱人做出这种龌龊事,”叶时璋完全敛起笑容,站起身来,一个反手,干净利落地将水果刀重新插到果篮里,他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做了这么多不怕死的事,到头来却是个怕死的人。” 还真是……成功恶心到他了。 那刀插进苹果那瞬间的声音,吓得徐祖宏心颤了颤,就好像这把刀狠狠捅进他的心脏,血液顿时喷涌而出。 “这里是这家医院的最高级的私人病房之一,”他俯视着床上的徐祖宏,淡淡道,“不过现在看来徐先生似乎住不太习惯,很快警察会来这边,帮徐先生搬个家换个地方住住。” 他慢步踱出病房,关上门之前他对徐祖宏露出一个微笑,依然彬彬有礼:“祝徐先生好运。” 门一合上,徐祖宏面如死灰地瘫在床上。 第19章 清醒 秦玖越在医院外等候叶时璋,想起方才叶时璋来时路上开的所谓玩笑。 彼时,叶时璋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脸上没什么表情。车停在某个十字路口等绿灯,他冷不丁来一句:“他的眼看过他,他的手摸过他,他的嘴亲过他……不如挖他的眼,砍他的手,缝他的嘴,我们就这样定好不好?” 叶时璋语气十分寻常且认真,仿佛真在征询秦玖越的意见。 秦玖越一直认为叶时璋很会控制自己,但那都是正常情况下。这件事正中叶时璋雷区,而事件受害者对叶时璋来说有着不可比拟的重要性,秦玖越突然对这个长期形成的认知不怎么确定了。 他稳了稳方向盘,带着劝诫和试探意味喊了一声:“叶总。” 在秦玖越的认知中,有钱有权如叶时璋当然可以这么处置得罪他的人。但他并不认为叶时璋让自己手上沾血是一种理智的解决问题方式,没这个必要。 似乎在这一阵沉默中感受到秦玖越的忧心,叶时璋骤然笑了起来,笑声中似有若无透出一种压抑着的疯劲,笑够了他才慢慢道:“只是开个玩笑,我可是守法好公民,怎么能做这种事。” 第35章 “不过,”他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我听说铁山环境很不错。” 铁山,关押的都是重刑犯。像徐祖宏这种以暴力手段违背他人意愿强制猥亵他人的,怎么也要判个一年半载,倘若能在铁山这样的好地方待着,必定是一次相当难忘的经历。 秦玖越心领神会,应了一声好。 叶时璋离开家去医院“探望”徐祖宏这段时间,卓霈宁终于恢复了理智,过去三天发情期发生的种种都很朦胧,回忆起来像是隔着一层雾。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次是他主动邀请叶时璋的,他俩越过底线发生关系,绝不是叶时璋违背他意愿所为。这事既然因他而起,他自然敢作敢当,绝不会矫情或幼稚地要追究谁的责任。 反正,他不是要加快解除愿望束缚么,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只会有利而无害。他在内心这么说服自己。 卓霈宁模糊忆起这几天他黏着在叶时璋撒娇承欢,还是觉得丢脸,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扎进浴室里冲个冷水澡。 然而这冷水澡却越洗越热,仅仅想到叶时璋的眼、唇、手……卓霈宁就感觉双腿发软,竟不自觉有所反应。 四肢伤痕已结痂,身上其他地方也是干净清爽,完全不觉疼痛或红肿,显然有人早已为他妥善处理好。光是想想那天神一般的人抱着他,带着薄茧的手掌抚过他身体每一处,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再小心上药,卓霈宁便心跳如擂鼓。 冷水柱将身体打湿,卓霈宁想得出神,忽然发现叶时璋不知何时走进来。对方视线正透过镜子反射在他身上,目光里不带任何灼热的欲望,就这么直勾勾看过来,却让卓霈宁一阵心慌意乱。 “我敲了好几下门,见你没应就进来了。”叶时璋这话说得坦诚,卓霈宁也无法验证其话的真实性。 他慌不择路往后退了两步,手僵硬地摆放,也不知改不改遮挡,一时间没注意脚下,地面一滑脚踝便跟着崴了崴。他疼得整个人一屁股墩坐在地上,相当狼狈地“啊”一声叫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时璋跨过台阶走来,关掉花洒,拿起浴巾裹住卓霈宁,然后单膝跪在地上,将卓霈宁受伤的那条腿往自己这边轻轻拉一下,垂着眼查看起脚踝。 白皙皮肤透出一片红肿,特别明显,旧伤未平又添新伤。 卓霈宁既不敢将腿撤走,也不敢回叶时璋这句。经历那三天的抵死缠绵后,叶时璋此刻的温柔体恤,叫他特别不自在。 叶时璋修长的手指在脚踝处摩挲几个来回,似乎是在查看脚踝的情况,很是细心的样子。结果某一下恰好按在了最痛的地方,卓霈宁疼得条件发射向前蹬直小腿,好死不死脚心刚好擦过alpha 某处,深色西装裤立即被洇湿一小片。 卓霈宁窘得无以复加,只想马上挖个地洞潜逃走人。可他又逃不掉,只好自欺欺人用浴巾裹住自己整个脑袋,想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叶时璋倒不觉尴尬,反倒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歪着头欣赏卓霈宁这反应。迟迟没等来卓霈宁下一步反应,看来是打算当个缩头乌龟,alpha恶作剧本性又开始作祟,他突然抓起卓霈宁没受伤的那只脚踝,然后贴近、摩挲。 蓄势待发的野兽起了变化,无声之中发出一阵阵欲望的怒吼。有一团火自脚心熊熊烧起来,一路燃遍全身,卓霈宁旋即全身通红。 他蒙在浴巾里一开始没感觉,这会儿猛地醒悟过来,先是慌急忙乱地手脚并用推叶时璋,谁知这alpha浑身结实肌肉,跟花岗岩石一般纹丝不动,脚踝反倒被钳制得更牢了。 他急得扯下浴巾,看清眼前这幕后觉得更加羞耻不忍直视,立即又重新蒙住自己的脑袋,还脱口而出骂道:“叶时璋你个变态!你快住手!” 这还是他头一回骂叶时璋变态,过去他哪能想到,纯洁无比的高岭之花叶时璋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钳制他脚踝的手停了下来,片刻后他便感觉身下一轻,整个人被腾空打横抱了起来。他从浴巾里探出一双眼,与叶时璋正好对上视线,对方眸若灿星,嘴角一扬冲他微微笑起来,美得让人瞬间原谅这世界上的一切。 即使再美丽,那也是美丽的变态。 卓霈宁没忍住,竟又不怕死地又来一句:“变态。” “我是变态,那你呢?”叶时璋也不恼,反倒更愉悦地笑起来,“流氓。” 卓霈宁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他急道:“我那是疼得条件反射,不小心、不小心而已,谁让你刚好跪在那里……” 叶时璋笑意更深,也不跟他掰扯。 他抱着卓霈宁走出浴室,小心放到床上。床褥干净而柔软,还残留着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类似曼陀罗花和小苍兰交缠的气味,卓霈宁滴着水的身体陷进大半,手却环住叶时璋脖子没松开。 两人咫尺相对,吐纳相融,鼻尖似有若无地互蹭了一下。 卓霈宁身上的浴巾散落了一些,正与叶时璋毫无距离贴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头猛兽已经锚定了猎物,血红了眼睛,正伏在草丛中伺机而发。 尽管记忆模糊,但他的身体还清晰记着与这猛兽共舞的快感,就这么贴着,深处即传来一阵很轻微的颤抖,如同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不断向外扩散,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第36章 然而,叶时璋却一点点掰开他环住脖子的手指,要从他身上离开。 卓霈宁以为他要走,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巨大的不安和不舍,嘴巴先于脑子作出反应抛出一句:“不继续吗?” 叶时璋停止动作,撑在他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希望我继续?” 卓霈宁眼睛看向别处,很含糊地点了点头。他遵循内心的欲望本能,难得坦诚这一回。 叶时璋对此却不怎么满意,他伸手轻轻掰正卓霈宁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和他直视:“说出来。” 被逼袒露内心实在太过难堪,卓霈宁突然搂住叶时璋的脖子,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然后亲密地贴在他耳边嗯了一声。 “我想继续。”他破罐子破摔了。 这是他清醒时候能做到的极限了。 好不容易吐露心声,叶时璋却根本不给他继续再说的机会,捏住他下巴,顺着他修长的脖子一路向上,绵长而滚烫地深吻着。alpha吻技极高,很懂怎么令人舒服,反复搅弄,似哄似骗,两三下子就勾出卓霈宁那点情欲。 卓霈宁被亲迷糊了、妥贴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最开始还嘴硬不肯认,偏要说这只是亲密接触,只是加速愿望束缚解除——他明明那么想要叶时璋,却又怕一旦尝过就食髓知味,怕从此就戒不掉了。 就在这时候,叶时璋却挺起上身,缓缓从卓霈宁怀里离开。 怀里的温度骤然冷下来,那种要命的不安感又一次扑面而来,卓霈宁委屈地皱起了小脸,向叶时璋伸直了双臂,索要拥抱:“你又要走……” “刚从外面回来,”叶时璋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温声道,“我得好好洗个澡,毕竟我们宁宁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 这理由相当充分,还很体贴。 卓霈宁抱着毯子趴在床上,一直望向浴室所在方向,咬着手指等待着,内心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过,痒痒的,麻麻的。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叶时璋迟迟不肯美人出浴,流水一直哗啦啦地响啊响,响得卓霈宁更加心烦意乱。 很奇怪,明明不在发情期,但他体内热度始终高居不下,对叶时璋的渴望似乎也是有增无减。 转念想到方才自己的急色模样,卓霈宁双颊连带耳根子瞬间就红烫起来。 难道果真如叶时璋方才调侃的,他是个觊觎人家美色的流氓。 可叶时璋也是个变态,这么算来他们也是半斤八两。 他很不服气地想。 第20章 直面 不多时,叶时璋终于从浴室出来,下半身只围着一条浴巾。他半长的卷发还是湿的,走到距离床前不远处的落地镜擦头发。 不过简单的抬手反复擦拭动作,腹部肌肉方块明晰,手臂肌肉紧绷,后背肌肉虬结,都在无声展现着这副躯体蕴含的磅礴力量感。 卓霈宁眼睛一眨不眨,趴在床上看入迷了。 叶时璋透过落地镜,将卓霈宁的痴态看得一清二楚,他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冷不防来一句:“好看吗?” 卓霈宁被当场抓包,红着脸哼一声,将脑袋转过去。 不看就不看,他忿忿地想。 alpha身体近在咫尺,挟一阵清新气息靠近,仿佛春日雨后幽谷。卓霈宁背对看不见却能清晰感觉出来,光是灼热胸膛贴近他的后背就令他有些口干舌燥,羞得将脸埋在被褥里。 他还不知道清醒时该如何开始一场情事。 叶时璋俯身靠近,一只手掰开卓霈宁紧张得揪住床单的手,沿指尖慢慢插入,成十指相扣状。另一只手则抚摸丝绸似的一直往下,一点点撩开卓霈宁身上的薄毯。 他半个身体覆在卓霈宁背上,用唇、用手细致地描摹那清晰的脊柱沟,直至抵达后脖子腺体所在处——三天前留下的标记淡得几不可见。 叶时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然后低头在卓霈宁后脖子处轻柔地亲吻、舔舐,直至那一小寸皮肤发红发烫。 卓霈宁舒服得全身瑟缩了一下,从脖子延伸到后背的肌肤都敷上一层薄薄的粉色,诱人又可爱。 那是他的敏感点之一,现在让叶时璋拿捏得死死的。 他喘了喘气,闷声求饶:“别弄……” 叶时璋却带着恶作剧意味在卓霈宁耳边吹气,压着性感嗓音亲密耳语:“谁让宁宁不肯看我,我现在伤心透了。” 卓霈宁无奈投降,翻了个身,红着脸与叶时璋对上一眼,就抬起手肘挡住眼睛,这面对面的羞耻姿势着实让他不知如何面对。 叶时璋挪开他的手臂,捧住他的脸,吻他那双故意紧闭的眼睛,柔和的吻春风化雨落在眼皮和眼角上,饶是坚冰也融化成一滩水。 看着我,看着我……他低声呢喃,像一种虔诚央求。 卓霈宁禁不住诱惑睁开了眼,却意外发现叶时璋此刻双颊透红,正专注地盯着他看,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眸波光流转,藏着无边闪烁的星空——明显也情动了。 他以为只有他初体验紧张又忐忑,像不知方向的蜂被困在迷宫一样的花园里。原来他也网住了叶时璋,他酿就的花蜜也令他迷醉了。 在这件事上,原来他们是平等的相同的。 这么想着,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指,虚虚地抚过叶时璋的脸颊和眼睛,最后又在叶时璋嘴唇点了点。叶时璋抓住他的手指细细亲吻,卓霈宁看得呼吸急促起来,情不自禁扬起脖子将自己的唇送上去。 第37章 叶时璋单手扣住他后脑勺,加深这个吻。卓霈宁最初全身绷紧,仿佛扯着一根不肯断、不肯松的弦,但叶时璋的吻从一点火星开始,转眼燎遍整个原野。卓霈宁无法招架,那根弦突然就崩了,整个人软化在叶时璋怀中。 …… 这是卓霈宁第一次清醒状态下与叶时璋共赴欲海。 卓霈宁自以为能很好地消化掉那天险些被猥亵的事,但当他望着强大结实的alpha慢慢靠近的时候,心底还是不可自抑地涌上强烈的恐惧和不安,接着身体也泛起一阵又一阵鸡皮疙瘩。 他不自觉往后瑟缩,可怜兮兮道:“叶时璋我怕……” “别怕,宁宁……” 叶时璋细声安慰,将他抱在怀里,埋脸于他颈脖间,绵长而柔和地吻着他的脖子、肩膀和耳垂,直至卓霈宁渐而放松下来。 卓霈宁抱住叶时璋如同抱住悬崖边上唯一的绳索,禁不住发出哭腔似的声音,一遍遍喊着叶时璋的名字。 “看着我,宁宁,”叶时璋温柔地亲着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害怕的时候就看着我、想着我。” alpha耐心柔情,领着卓霈宁一时沉入深湖底欣赏月圆,一时登上山巅迎接劲风。一波接一波的欲海波澜似乎将那些伤心的、恶心的都一并冲刷干净,卓霈宁意识模糊,唯独记得alpha那双闪烁着星子的眼眸,以及那头在体内驰骋的凶猛野兽。 再度醒来的时候,时间指向五点四十。 卓霈宁猛地坐起身来,全身散架般的酸痛感紧随而来,他不禁哎呦了一声,但顾不上这些,扶着腰去寻床头上的手机确认时间。 如假包换的五点四十,他竟然提前二十分钟从本体中苏醒,比起之前提前一两分钟,这次不可谓不是突破性进展。 看来那伊风所言不虚,加速愿望束缚解除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与愿望对象进行亲密接触,而他们所说的亲密接触原来不止拥抱、亲吻,还有灵肉合一。 一想到未来一段时间,会以此为由和叶时璋做着那些事,卓霈宁内心抑制不住一顿又羞又喜,紧接着理智就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流氓。 果真让叶时璋看透了本质么…… 等恢复正常他就抽身离开,绝不打扰叶时璋,也不会拖泥带水演苦情戏,他再次很慎重地告诫自己,不可以因为美色当前就忘记初衷。 第21章 驯服 alpha作息极为规律,五六点就起床运动,几乎雷打不动,就跟上发条的机器人一样。 卓霈宁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冲了个冷水澡,第一件事便是去查看ryan的情况——从发情期到现在,他几乎都在床上度过,今天终于正常自由活动,尽管腰腿还隐隐酸痛。 ryan趴在垫子上,因伤口行动不如平日自在,兽医恰好也在,刚给ryan小腿换了药。 一见来人是卓霈宁,ryan当即挺起身子,冲他中气十足地喵呜一声,撇开伤腿来看便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骄傲得像个勇敢无畏的小英雄。 ryan是为保护他才受的伤,卓霈宁满心说不出的心疼,小心地将ryan抱在怀里,尽量避免触碰到伤腿,逮着ryan又亲又蹭的。 他跟兽医详细了解一番,确认ryan伤口愈合情况良好且不会对日后造成影响,这才舒了口气。 “小猫咪要先保护好自己,”卓霈宁捏捏他爪子上的肉球,下次不要做这种傻事了,知道吗?我会很担心的。” ryan也不知听懂了没,毛茸茸的侧脸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卓霈宁陪了ryan玩了一会儿才离开的,下楼的时候却不见叶时璋的身影,往常这个时候叶时璋一般在吃早餐了。 “先生在花园里呢。” 卓霈宁问声回头,凌燕笑着迎上来,关心起他的身体。 这还是他自发情期以来,头一回自己下楼吃早餐。 “我挺好的,”卓霈宁露出一口白牙冲她笑,“谢谢燕姐关心。” 凌燕若有深意地笑了笑:“的确,先生这几天把你照顾得很好,什么都亲自来,上心得不行。” 卓霈宁听得耳热,打了个哈哈就去花园找叶时璋。 令人意外,国王亲自料理他的花园,而且有模有样,看得出并非心血来潮的新手。 李叔一见是卓霈宁,本打算出声,却被他先一步嘘声阻止。他看出卓霈宁意图,识趣离开了,把空间腾给他俩。 他蹑手蹑脚接近,存了一份恶作剧的心,想从背后吓一吓叶时璋,谁叫叶时璋床上床下总爱开他玩笑。 正当他准备行动,就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飘散在晨风里,叶时璋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小苍兰,悠悠道:“从前花园里有个调皮的小朋友,总爱从背后偷袭别人,捉弄别人,然后有一天神把他变成一只小猫。” 卓霈宁一听又拿自己取乐,不忿道:“那这个神也太可恶了,居然就因为这事把人变成小猫。” “是挺可恶的,”叶时璋站起身来,将手里那朵还沾着晨露的小苍兰递到卓霈宁面前,笑了一笑,“早啊,小猫。” “我是小猫那是你什么?”卓霈宁绷着脸接下,用手指捻了捻花瓣,不服气又反击一句。 叶时璋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 卓霈宁看他一眼,闷了闷,如实回道:“国王。” 叶时璋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感兴趣,他挑了挑眉头,沉声笑了一下:“我为什么是国王?” 第38章 “你猜,”卓霈宁突然就卖关子了,“我不告诉你。” 他才不会告诉叶时璋,最初觉得他像国王,是因为他看起来是那么遥远,那么神秘,又那么孤独。 直至现在,他还是这么觉着的。 卓霈宁当即转移话题,第一次跟叶时璋聊到徐祖宏的事,他问叶时璋,徐祖宏是不是alpha。 那天下午他只记得徐祖宏突然一反常态试图猥亵他,力气很大且能释放压制他的信息素,结合他本就比omega突出的个子,怎么看都不像是omega。 “他是。”叶时璋回道。 对于能够进去内宅工作的佣人,叶家都有一套严格的程序进行审核。卓霈宁有些不解,问道:“那他是怎么装成omega混进来的?” 叶时璋眼神变了变,他就这么看着卓霈宁,说:“他服用了一种从黑市收购的药,这种药成分和一种叫dah的禁药很相近,可以让alpha短暂或永久变成omega。” 卓霈宁听得一愣一愣的,脱口而出:“有这么神奇的药?” 叶时璋依然看着他,很轻地皱了皱眉:“你不知道这种药?” 卓霈宁有点懵:“我应该知道吗?” “没什么,”叶时璋抬手,很轻地摸了摸他的头,“这种药还是不知道好。”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卓霈宁和这种药永远都不要扯上关系。 “对了,”卓霈宁顿了顿,又问他,“因为这件事你让进叔回家休息一个月,你是不是要解雇他?” 这事还是凌燕方才告诉他的,说先生这次很生气,处理了与这件事直接有关的一干人等,负责人员管理的陆东进受到的惩罚必然最重。 “工作有疏忽,该罚,”叶时璋语气很淡,他看了卓霈宁一眼,“你想替他求情?” 卓霈宁的确有这个意思,他说:“你都说那个人吃了禁药蒙混过关,百密有一疏在所难免。进叔一直以来工作都很认真负责,而且我听燕姐说他为叶家工作很多年了,就因为这个要解雇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叶时璋看着他,勾唇笑了,却还是不肯松口:“叶家有叶家的规矩。” 此话一出,卓霈宁就噤声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叶家有叶家的规矩,而他又不是跟叶家有关系的人了,哪轮得到他置喙。但他还是不服,撇撇嘴骂了句:“这叶家规矩谁制定的,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当知道现在叶家就叶时璋一个人说了算,没有人比他更有话事权的,骂的就是眼前这人。 叶时璋笑意更深,眼睛里生出丝丝谑意:“也不是不近人情,你可以用你的人情试一下。” “我的人情……”卓霈宁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挪开眼睛骂了声,“流氓。” 话刚说完他就踮起脚,在叶时璋唇边落下很轻很轻的一枚吻,虽然不过两三秒的事,他却紧张得快要把手里那朵小苍兰捏坏了。叶时璋相当赏脸,几乎条件反射地弯腰迁就他的身高,单手揽住他的细腰,在他吻上来的那一瞬还嘟起嘴唇迎合。 紧张很快就融在这一吻里,卓霈宁十分上道,双手揽上叶时璋的脖子,一吻过后又自然而然地继续。 两人在清晨的花园里无比自然地贴脸亲吻,吻得缠绵又亲昵。 卓霈宁手捻着的那朵小苍兰,环绕叶时璋的脖子,撩过他俩相贴的脸颊,似有若无地散发着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芬芳了这个清晨的吻。 卓霈宁这是一时头脑发热,不知怎地就将叶时璋说的人情理解成这样的。可是此情此景之下,他俩过去几天在床上床下都不知道缠了多少次,炙热得容不下第三个人,任谁都会把叶时璋这句解读为调情之举。 反正再亲密、再羞耻的事他俩都做过,亲个嘴也就算不上什么了——卓霈宁很快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毫无负担地主动献吻。 他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是被“驯服”了,明明一两个星期前,别说主动亲叶时璋,光是想想他都面红耳赤的。 这一吻过后,四片唇要分未分,叶时璋笑了,开玩笑的口吻说,这人情太大了,得把整个叶家给你才行。 卓霈宁从他怀里撤走,轻哼一声:“我不稀罕。” 他当初嫁给叶时璋是为了保住妈妈留下的蓝宝石项链,而他也确实说到做到,从头到尾只要了那条本该属于他的项链,叶家其他东西再宝贝他看都不看一眼。 “我也不稀罕,”叶时璋也不恼,反倒笑了起来,“只不过站得更高、拥有更多,才有能力创造我想要的。” 卓霈宁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问一句:“那你实现了吗?” “差不多,我想我很快就能实现了,”叶时璋顿了一下,“为什么不问我,我想要的是什么?” 国王鲜少坦露心迹,卓霈宁乖巧回道:“你想说,我就听。” 答案出乎他的意料,叶时璋想要的东西并没有很复杂——一个花园。 “一个花园?”卓霈宁疑惑。 “嗯,一个花园,”叶时璋笑笑,“一个大得可以容纳好多东西、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的花园。” 卓霈宁闻言一愣,儿时他也有过差不多的愿望。不过那会他自以为会长成alpha,妈妈问他以后要送喜欢的人什么,他不假思索回说,他要送对方一个很大很大的花园,一个没有人可以打扰到他俩的花园。 第39章 其实他对过去的事大多记得不清,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离世对他造成的打击太过,以至于他选择性封起那部分记忆——抵不过某些片段突然跑出来作祟。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叶时璋就用那双极其深邃的眸子盯着他,漩涡一般,翻滚着许多难以言明的情绪,要将人一并拉进去。 “那天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半晌,他一字一顿,“不会再有人打扰。” 卓霈宁心被莫名地砸了一下,说不上为什么。 他没问叶时璋是怎么处理徐祖宏的,但他大概也猜得出个七八。就连服侍叶家多年的陆东进都因为所谓工作疏忽差点儿被解雇,更别说骤然扰乱花园的歹徒。 第22章 旧爱 度假村项目进入招投标关键阶段,叶明耀果真露出马脚,频频与竞争对手公司接触,更直接出卖竞标方案。 厉承将派人调查跟拍的照片狠甩在桌上,气极反笑:“叶明耀猪脑子吗?还真跟外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家,而且天真以为凭这些就能搞垮你?” “这只是一部分,”一旁的秦玖越说,“他正搜集相关证据,应该是打算举报叶总或向媒体爆料。” 厉承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单细胞生物好了。 “举报我,”叶时璋坐在椅子里,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一脸淡然地笑了笑,“听起来挺新鲜的。” 能在这个位置坐稳的,没几个敢说自己是清清白白的,但叶时璋年纪轻轻却能抵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敌对,至今把持叶家产业屹立不倒,自然有过人本事。 叶家那群摆不上台面的亲戚,靠他吃饭借他风光,现在居然敢打翻饭碗不认人,看来还是这口饭喂得太舒服,给了他们理所当然的错觉。 叶时璋父亲作为家中大哥,辛苦操持家业,拖着一群不成事的兄弟姐妹前进,无限包容那群蛮不讲理的吸血鬼,在世前还三番四次跟他强调都是一家人要守望相助,有能力就要多多照拂。 叶时璋离家多年,本就对叶家没什么感情,拖着他们走只是为了完成父亲遗愿而已,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既然对方不肯乖乖地跟他一条船一条心,甚至打算把船烧了逃之夭夭,那他也没什么好仁慈的了。 “按原计划进行,”他屈起修长手在桌面敲了两下,冷面冷心道,“等事情结束,给叶明耀换个地方住吧。” 换成牢房就挺好的。 事情敲定后,厉承和秦玖越先后离开办公室。果不其然,秦玖越又在走廊被厉承拦住,这些天两人因为工作、因为秦玖越单方面拉黑,都不怎么有机会接触。 厉承把人拦在半路,也不说话,一直拿眼睛瞅着盯着人,半晌就骂了一声:“负心汉。” 看样子,他还真就委屈上了。 秦玖越不为所动,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厉部,我想我们还是将时间花在正事上比较好。” 厉承充分发扬“我不听我不听”的优良品质,继续厚着脸皮胡搅蛮缠,他叹叹气摇摇头,语气伤心:“我懂我都懂,对秦秘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可怜的只是我而已,被睡了还被拉黑了。” 他和秦玖越,到底谁睡谁,到底谁一遍又一遍。 秦玖越熟悉厉承的套路,在外青年才俊人模人样,一到他面前就大耍流氓赖着不走。他难得耐心解释:“那只是意外,大家各取所需不拖不欠,钱是给你看医生的。” 之所以看医生倒不是厉承不行,相反的是他太行了,把持不住弄了几近整个晚上,最后成功磨秃噜皮了,痛得嗷嗷直叫。 厉承脸色当即变了变,秦玖越这钱原来是这么用的啊。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秦玖越的答案好呢,还是把他当鸭子这个原本的猜测更好。 “至于拉黑,”秦玖越面不改色继续道,“这是我的自由,不影响工作就行,如果有需要联系的事,发邮件、公司当面讲或者工作群说都行。” 秦玖越这几句下来,四两拨千斤,将厉承的招一一挡了回去。 厉承看起来没招了,人蔫了,跟被主人抛弃在路边的大狗差不多。秦玖越忍住一时意动,冷着心绷着脸问他:“厉部,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谢谢秦秘对我弟弟的关心,”厉承点点头,样子还有点儿莫名的乖,“你走吧,不耽误你了。” 秦玖越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想的是今天厉承出奇的好对付。事实证明这果然是错觉,他刚迈出两步,就听见厉承在背后咳嗽了几声,光听声音觉得这人快要把肺咳出来,都虚弱得一只脚踏进棺材了。 “你……” 秦玖越到底没狠下心离开,哪怕知道对方可能演戏,他还是回头查看一下。他想,如果这回厉承是演戏,那他下次遇到相同情况的时候拒绝起来也就有理有据了。 然而并非演戏,厉承确确实实病了,一探额头,烫手的。 怪不得今天比一般时候情绪化,原来是身体不舒服。 秦玖越抬手给他探热,他就乖乖蹲下身迁就秦玖越的身高,而且今天他没像平常那样用发胶固定发型,任由柔软的头发在额前耷拉着,摸起来很像手感很好的公仔。 有别于平日张扬锐利,此时alpha这么一个英俊帅气的大高个却垂头垂脑、温声细语,很容易就惹起人的怜爱之心。 “打抑制剂了吗,”秦玖越该死的又心软了,给他用手探热后脱口而出便是关心,“生病还是易感期?” 第40章 厉承出身不错,父母皆是银行高管,他很早就开始在外留学独立生活,事业上也是独当一面,行事雷厉风行,但那都是神志清醒的时候。每到了生病或易感期,这哥们就会变得特别娇贵,特别黏人,也特别烦人。 秦玖越不知道,这世界是不是唯有他见识过这样的厉承——过去他不敢求证,现在是没必要求证。 大学那会他俩还在一起,厉承有段时间激素水平很不稳定,易感期时不时不打招呼就来,比一般alpha都要频繁得多。于是他就搬出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下一套房子,更方便和秦玖越二人世界,不被打扰地度过易感期。 那段时间,秦玖越一边打工赚外快和复习功课,一边在和厉承这段关系里毫无保留地相处,再累再苦也甘之如饴。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将厉承看得和他的前程、和他自己一样重要。 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知道,可能是熬夜加班累垮,也可能是易感期,”秦玖越这么一问,厉承好像一下子就回到大学那会,自然而然地用鼻音跟秦玖越撒娇,像极了经不起折腾的娇花,他有点委屈地抱怨,“昨天半夜突然发烧烧到三十九,我好想听到你的声音就打电话给你,才想起你把我新号码也拉黑了……” 秦玖越呼吸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他攒着有好多句冷漠无情的句子,用于应对厉承的纠缠不休,但此刻是一句都说不出口来。 他不忍心伤害他的大狗狗。 厉承可能不知道,他耍帅撩人花招百出,全都不如此时此刻,他毫无保留地向他展现他的脆弱和狼狈。 不需要任何刻意的技巧或浪漫,只需要露出柔软的肚皮,垂下高傲的头颅。 大概也应了那句流行语,心疼alpha是倒霉的开始。 “你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半晌,秦玖越才憋出这句。 “不行,等下还有会,”厉承摇摇头,突然抬眼看着秦玖越,“阿玖,我好想抱抱你,电量不足了。” 这是他俩之间的一个老梗,每回厉承说我要电量不足,他俩就会拥抱亲吻,这是厉承说的充电方式。 秦玖越扫视四周,尽管这里是总裁办公室所在地,不怎么有人来往走动,但毕竟是工作场所,而且走廊抬头不远处即有摄像头正对着他俩。 “下班,等下班以后可以吗?” 他被眼前的人糊了心迷了眼,第一反应是什么时候以及在哪充电,而不是他俩已经不是可以随便充电的关系了。 “我想现在,等下还要打仗……”厉承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他双颊有点红,“就一下下,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个口罩,还给自己戴上,闷声闷气继续说道:“我会做好防护,不会传染给你。” 他姿态低到尘埃里,还开出花儿来博取秦玖越一笑。 秦玖越没辙了,拉着厉承到厕所一趟,给他充电。 安静而狭窄的空间里,他们贴在一块儿,藤绕树树缠腾,好像永远不会再有分离一样。 秦玖越数着心跳节拍,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有力搏动。多年淬炼令他心肠变硬,现在已经很少有影响他心跳节奏的人或事——此刻此人是个例外。 他讨厌任何影响他心跳的人或事,但有句话说的是,最讨厌的恰恰是最热爱的,也许就连厉承爱得毫无分寸这点,他心里其实也是喜欢着的吧。 “阿玖。” 怀里的大狗狗终于动了动,哼了一声。 秦玖越难得温柔应道:“嗯。” “你身上好香啊。” 厉承埋脸在他脖颈间,呼吸和发丝挠得他皮骨肉心都在发痒。 这不是厉承第一次这么说了,以前他就老往他身上凑,说他身上有味,闻久了会上瘾。 秦玖越一直想知道厉承说的香味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信息素,也没有喷香水,”他说,“我身上不会有香味的。” “可我就是闻到了,很香很香,”厉承顽固地坚持己见,就跟个孩子一样,“是一种只有我闻得到的香气。” 秦玖越噗嗤一声笑了,还笑了好一会。他并非爱笑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挂着一张寡淡的冰山脸,和厉承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他笑容最多的时候,因为厉承总有数不尽的花样逗他笑。 厉承定定地看着他,看呆了,然后他大着胆子摘下了秦玖越的金丝眼镜。 秦玖越敛起了笑,他当知道这氛围之下厉承下一步要对他做什么,然而厉承刚把脑袋向他这边凑近了一点,就赶紧又撤回去,给秦玖越重新戴上眼镜。 “为什么不亲?”秦玖越直截了当问他。 “不能亲,我说了不能传染给你,”厉承戴着口罩,只露出又黑又亮的一双眼,“生病很苦,我不想让你苦。” 秦玖越看他这样,心下觉得好笑,他说:“好,那就不亲。” 没想厉承下一句却是:“这一次亲亲就存着吧,等我病好再亲,就这么说定。” 这家伙到底跟谁说定了。 秦玖越本来可以来一句扫兴的话,但话在唇边始终没吐露。 算了,厉承病了,这次就当让他的吧。 第23章 狐狸 峯汇棋高一着,击败鼎声在内多家企业,成功中标拿下c市度假村项目。 第41章 招标会结束,叶时璋成了全场最忙的人,忙着接受各方祝贺。这过程中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笑意未达眼睛,这班老狐狸无论说什么都被他四两拨千斤给推回去。 “时璋,恭喜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叶时璋回过头,迎面即是一位高大英俊的alpha,张开双臂要与叶时璋拥抱庆贺,看起来倒比方才那些人要真心实意多了。 他发型一丝不苟,西装挺括有型,保养得当,丝毫看不出年龄感。明明长着一张与卓霈宁像了七八分的脸,五官纯真又漂亮,笑容却染上几分邪气,像极了一株鲜艳却有剧毒的花。 来人正是鼎声集团的执行总裁,卓霈宁生父霍连山。 “谢谢霍总。” 叶时璋一脸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要与对方握手或拥抱的意思。 “这称呼可真生分,不过也是……”霍连山被怠慢也不生气,依然笑意盈盈,“之前宁宁不懂事要跟你闹离婚,是我这个爸爸教得不好。作为omega啊就应该顺从alpha,乖乖听话才对的是不是。” 他眉头皱着摇头轻叹,看起来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还真像个担心孩子成长的寻常父亲。 可不是,的确是好父亲,在卓霈宁刚满十八岁分化成omega就迫不及待将人赶出门的好父亲,以及涉嫌为争夺家产给亲儿子长期下禁药的好父亲。 叶时璋轻轻一笑,眸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海。 “宁宁不需要懂事或听话,”他说,“他本身就很好。” 如此腻歪的话,到他嘴里说出来却如此自然,仿佛他信奉的天理如此。 霍连山闻言微微惊讶,用发现新事物的眼神打量叶时璋,别有深意一笑:“我听说宁宁最近在叶家赖着不走,本以为是他不懂事打扰你,现在看来是我想得不对了。” 叶时璋淡淡笑了,也不接他这句。 意识到叶时璋待他态度不咸不淡,霍连山也不是爱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他笑笑,转而给出一个特别善意的提醒:“最近你家里的人频频有小动作,我呢因为你和宁宁这层关系,始终不愿意用那种下作手段,就不想搭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时璋可要小心了。” 他扮演起苦口婆心的长辈,拍了拍叶时璋的肩膀。 他俩身高有差,霍连山比叶时璋稍矮,但彼此眼神交锋,一时难分胜负。 短暂对视过后,叶时璋笑了,不紧不慢回一句:“谢谢霍总提醒,代我向齐总问好。” 霍连山也笑:“好啊,改天再来看你和宁宁。” 两人和和气气结束,演起关系融洽的翁婿还有模有样。 霍连山前脚刚走,厉承后脚就来,还假装不经意地往叶时璋四周看了一圈,没发现秦玖越的身影。 叶时璋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淡声道:“玖越在门外。” 被戳穿了,厉承也就懒得装了,爽快回了一句谢谢,但人还定在这没走。 “不是要找人?”叶时璋问。 “是啊,不过刚刚看你和前岳父交手几个回合,”厉承挑眉头笑了,显得有些痞里痞气,“他都说了什么?” 叶时璋言简意赅,转述了霍连山方才的善意忠告。 他说:“他看出叶明耀给他的方案是假的,所以今天也根本没有采纳。”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霍连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吃的盐比叶时璋吃的饭可能还要多。那个掩人耳目的方案做得再逼真,也就只能骗骗脑子不太好使的叶明耀,瞒不过霍连山这只老狐狸。 想想霍连山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凭借漂亮皮囊和花言巧语将千金小姐迷得晕头转向,还令老谋深算的卓家老爷子放心将卓家产业交给他打理,直接给卓家产业改了姓。后来为了攫取更大利益,更不顾上流社会流言蜚语,以卓家老总身份与齐文泊联姻,哪怕他俩都是alpha,哪怕他背地里被讽刺是靠出卖色相一路爬上去。 如此之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力也在常人之上,自然并非一般池中之物。 “本来就没打算骗得了他,他这火眼金睛的老狐狸瞒不过,”厉承也不惊讶,他语带讽刺地笑了声,“也就叶明耀会信,哪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拿到完整的标书,这会估计人都要吓没了。” 他转而把话题扯到霍连山身上,说:“不过你前岳父是真的厉害,今天差距其实不大,要不是我们比他多了一层官方关系,还真不一定能赢。” “齐家虽然富贵,但能有今天这么富贵,甚至偶尔能和峯汇掰手腕,还真是你前岳父的功劳。”他叹道。 婚后,齐家真正的掌权人齐文泊就因病退居二线多年,深居简出,几乎不怎么在公众面前露面。鼎声集团能有今天质的飞跃,全靠霍连山一手操持。就连那本就是落日余晖的卓家,到了霍连山手里也变了个样。 霍连山人不怎样,能力却令人不得不服。 叶时璋默了半晌,才道:“只靠以色侍人走不到到现在。” 挥别叶时璋,霍连山本来笑着的脸慢慢冷了下来。 这时候秘书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齐总来了。 霍连山脸色微变,很快又用玩笑的语气啐了一声:“他怎么跑出来疯了?” 这话秘书可不敢接,这天底下能大大方方当面说、背地里也说齐文泊是疯子,还能不惹怒齐文泊本人的,就只有霍连山。 第42章 “齐总今天去医院复诊腿脚,顺道过来接您的。”秘书回道。 “接我……”霍连山哼笑一声。 他没说出口那句是,到底来接他,还是来干他。 他又问:“今天齐总心情怎样?” 秘书想了想,如实禀告:“不太好,在医院里冲帮助复健的护士发脾气,因为小姑娘让他慢点走别摔,他就说对方是在讽刺他腿不行。” 霍连山见怪不怪,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行了知道了。” 他正想向齐文泊那边走去,对方的车已经在路边等着,结果快到的时候视线却突然捕捉到一位有趣的小朋友,于是心血来潮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走去——就在齐文泊眼皮子底下。 反正那疯子今天心情不好,那再添几分不快也没什么的。 秦玖越始终在会场外候着,结果先等来了霍连山。对方一如多年前的初见,岁月似乎格外偏心优待这位美人,就连半点痕迹也不舍得在他身上留。 人人都夸卓霈宁貌美,却不知其生父更甚。 初见霍连山,美人见之不忘,秦玖越深受震撼,没想过这世界上会有这么漂亮的alpha,一颦一笑跟仙子一样美好。看他眼睛都快掉地上,彼时霍连山就抓起他的小手,往自己那张好看得不真实的脸上捏了捏,细腻的,柔软的。 “小九月,”霍连山冲他一笑,话里带着好听的笑腔,“跟人下棋的时候眼睛要专注观棋局,可不能暴露自己的想法哦。” 可惜,美人有一副蛇蝎心肠。 霍连山大步朝这边走近,秦玖越恭顺低头,叫一声霍总好。 “我记得你,”霍连山露出和善的笑,声音也煞是好听,“秦玖越,叶总的得力助手。” 秦玖越不卑不亢,淡淡回道:“谬赞,很荣幸霍总还记得我。” “我这夸人可是真心实意的,”霍连山说,“那次酒会你的法语和西班牙语都特别流利,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要是我的秘书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秦玖越还是油盐不进,礼貌道谢。 这时候,秘书接了一个电话回来,面露难色,在霍连山耳边小声道:“霍总,齐总在催。” “知道了,”霍连山随意摆一摆手,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转向秦玖越时再次展露欢颜,“还有事就失陪了,下次有机会再跟秦秘书聊聊,我对你可非常感兴趣。” “对了,”他没走几步,突然回过头冲他嫣然一笑,“下次见面,能叫你玖越吗?以前我认识一个小孩,小名同音就叫九月,我还教过他下围棋,想想还有点怀念呢。” 秦玖越微微笑了:“当然,霍总喜欢就好。” “就这么说定了。”霍连山扔下这句,潇洒地扬长而去。 秦玖越定在原地,久久望着霍连山的背影在视野里逐渐变小,脸上笑容仿佛冻住一般始终不变,背在身后的手却攥紧了拳头,不住地颤抖着。 亲手摧毁这一切的人,在受害者面前说他无比怀念最初。 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 视线顺着霍连山离去的方向拾级而上,秦玖越再度与那双嗜血阴沉的眼睛遥遥相望,对方落下车窗露出个苍白阴郁的侧脸,眼神冰冷锐利,如同看死人一样朝他这边望了一眼。 秦玖越全身血液几乎在瞬间凝结。 作者有话说: 宁宁:又是没有我的一章,哼。 第24章 母子 这双眼睛,秦玖越无数次在噩梦里见过。 一个并不真实,却极具象征意味的梦。 熊熊大火燃烧一切,父母双双惨死倒在血泊中,滚烫的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双眼被泪水血水交织的网蒙住了,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拼了命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爸爸妈妈的样子,却被一只沾着血腥的手挡住了,眼前一片无边黑暗。 “九……月……” “闭……眼……别……看……” 爸爸妈妈的声音响起,那么虚弱,那么遥远。 坠入黑暗地狱前,那双仿佛染了血、淬了毒的丹凤眼,这是他最后的记忆。 这一眼,他要把杀亲仇人牢牢刻在骨血肉里。 “阿玖,别看。” 此刻,又有一双手将他眼前视线挡住,一股温暖的香味将他发冷发颤的身体从背后轻轻拥住,体温互传互送,让他渐渐找回了人间的感觉。 他从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记忆中抽身,恢复理智和情绪,伸手掰下厉承挡住眼睛的手,转过身面对厉承:“我没事,谢谢。” 方才是他差点失态了,还让厉承逮个正着。 厉承无声笑了,本想抬手摸摸秦玖越的脑袋,毕竟对方难得在他面前低头,可是秦玖越发型一丝不苟,他到底按捺住冲动。 “骗子,”他骂了一句,“这才不是没事的样子。” 秦玖越被厉承瞧见了狼狈的一面,莫名觉得理亏,他别过眼去,依旧摆出铜墙铁壁:“……就算有事也会没事的。” 无数次噩梦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可以靠自己挺过来。 厉承看他这样子,突然感觉拿他没办法,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 “你叹什么气?”秦玖越瞥他一眼。 “没什么,我不会说我要做你的王子保护你这种土话,因为我知道你必须亲自去做这件事,而且非做不可,”厉承难得正经起来,眼神认真地看着秦玖越的眼睛,一字一句,“但如果你需要刀,我会负责递给你。” 第43章 说罢,他将手放在胸前,坚定得像个英勇无畏的骑士。如此幼稚又刻意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却不显得虚假,反倒有几分赤诚和可爱。 对于秦玖越的一切,厉承是极少数了解得一清二楚的人,他自然也无比清楚秦玖越过去经历了什么,以及他现在和未来要做什么。 秦玖越脖子梗着,腰板挺直,整个人始终绷着一根弦似的,就这样定在原地看了他很久很久,突然噗嗤一笑,他摇摇头:“可我不需要啊。” 这条路,他自己一个人走就足够了,一直都是这样的。 “那我就在这条路的终点等你好了,”厉承也不气馁,“一条路结束后,如果不知道下一条路去哪里,我就当你的领路人,如果你已经想好接着怎么走,我就当你的同路人。” 他朝秦玖越露出一个爽朗阳光的笑,“总之你是逃不过我了。” 不得不承认,厉承长得相当帅气,但不同于叶时璋自带气场和距离感的每,他的五官轮廓深刻优越,即使不笑也流露出活泼生机,更别说他个性张扬、情绪外露,本就英俊的相貌在这种大鸣大放的性格中平添几分说不出的吸引力。 秦玖越被这个笑容慑住了,一时间有些愣神。 他们早在大学那会儿就结束了,至少是秦玖越单方面认为结束了,但厉承这么多年始终抱着非君不婚的念头追逐他、陪伴他,并且在无数次碰壁中越挫越勇。 某种意义上,这样的厉承早就与他同路并行许久了。 而他似乎也在对方一次次明目张胆的进攻过程中,不断将边界往后挪,哪怕每次都只是一点点——或许他们之间的纠缠不清,也是他默许的。 “厉承,”秦玖越头一回意识到,自己拿厉承完全没办法,他难得流露出无奈之色,“你这人真不要脸。” 厉承哈哈笑起来,这一笑说不出的潇洒,他说:“追男朋友,要什么脸。” 秦玖越:“……” 他转身离开,才不想继续搭理这人。 霍连山慢悠悠地打开车门,屁股刚沾到车后座,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拽一下,下颌被粗鲁握住,狂暴的吻紧随其后,不由分说封住他的嘴唇和呼吸。 两片唇被粗暴地啃咬出血,又和着血柔柔地吮吸了两下,舌头旋即钻入口腔,越发深入,越发放肆。霍连山被另一个alpha强硬地摁住后脑勺,先是压在车后座上强吻一通,直至整个嘴里都是血腥味,然后又被翻了个身侧压住,扯落了大半衬衣,在后脖子和锁骨处留下深深浅浅的一圈牙印。 雪白肌肤上绽出朵朵花,猩红鲜艳。 车内回荡着又湿又黏的响声,充斥着浓烈的信息素味道,霍连山始终不反抗,予取予求,甚至对方啃咬自己种下无效标记的时候,伸手环抱住对方,轻柔抚摸头发和后背,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地拍打。 坐在前座的司机和秘书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将挡板升起来,音乐声量调大。 直至察觉火热铁柱顶在身下,霍连山才伸手反捏住对方的下巴,稍稍拉开点儿距离,染上情欲的声音沙哑又性感,说话跟唱歌似的一样好听。 同为alpha,论力气他怎么会比不过一个腿瘸了的alpha。 “好了好了,在外面别发疯,嗯?” 他语气里带着诱惑人的笑腔,像是一张网将人的心轻易圈住,说着还扬起优美修长的脖子,在齐文泊薄唇上安抚般又亲了亲。 “你刚刚说话的那个是谁?”齐文泊不买他的账,掐住他脖子将他人再次压在车座上,拒绝霍连山拿亲吻敷衍了事。他眼里漫起一股阴狠的冷意,周身更散发出骇人戾气,“我在等你,你却跟别人说话,还对他笑。” “那是叶时璋身边的秘书,简单搭个话,”霍连山见状也不怕,反倒把玩起齐文泊别在衣服的宝石胸针,笑道,“之前我为了项目合作都把我那漂亮又可爱的乖儿子给他,结果他不知感恩转头就抢走我的大客户,害我损失了几千万订单。我当知道他不可能让叶明耀拿到真标书,这次就是要恶心他一下。” “不过是一个连家族内部有二心都摆不平的毛头小子,就是命太好了,生来就在罗马,”他慢悠悠地说着,“文泊,叶时璋的产业,叶时璋的收藏,叶时璋的庄园,叶时璋的团队我都很喜欢很喜欢,我们鼎声什么时候可以扳倒峯汇,那就可以把那些都抢过来了。” 这话说得异想天开,跟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似的,叫人辨不出他到底是玩笑话还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像峯汇这样的庞然大物,旁人要知道霍连山打了吞并的主意,定会笑他不自量力。可是按照鼎声如今吓人的发展势头,假以时日,一切皆有可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生意场上风云变换有时候只在一瞬间,谁又能保证自己能一直处于发展风口,一直屹立不倒呢。 齐文泊直勾勾地盯住霍连山,双目锐利如鹰隼,那眼神像是要往人的肉里、骨子里盯。霍连山也这么对上他的视线,还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语气放柔撒娇道:“喂啊,跟你说了这么多,车都快开回家了,还生我气呢?” “那就都抢过来,”齐文泊用指腹揉了揉霍连山的嘴唇,布满阴翳的脸上浮起几分奇异的柔和,“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行。” 霍连山仰着脖子朗声笑了起来。 第44章 两人再度抱在一块儿,腻腻歪歪地亲吻,车内温度再次攀升。 度假村项目进入正轨后,叶时璋找了个天气晴朗的周末,只身一人开车到普爱疗养院,基本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来上一趟。 疗养院位于据说风水很好的百灵山半山腰,掩于一片苍翠之中,环境安静风景怡人,硬件和服务都是百里挑一,是a国权贵最热衷的疗养胜地之一。 叶时璋跟负责医生简单了解情况,推开房间的门,风掀起白色窗纱,一个身着白裙的女人正端坐在窗前,一头浓密棕色卷发如海藻般散落,看起来有如同颈项纤长的天鹅,姿态无比优雅。 实在很难想象,眼前面容姣好的女人精神患病多年,如果忽略那双了无生气的蓝色眼眸,以及眼角眉梢掩藏的几分憔悴。 终于意识到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女人转过头来,目光由黯淡一点点聚起了光,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语气无比温柔:“钰儿,你来看妈妈啦。” 叶时璋了然,今天他该扮演去世多时的叶家长子叶时钰。 他习以为常地走向生母赵慕卿,也不应她的话,而是陪她一同坐在窗前,安静看那四季不变的绿山苍林,听她对那些他并未参与的、激不起他任何情绪水花的过往娓娓道来。 在赵慕卿这里,扮演叶时钰是最安全的,倘若被她清醒时认出是叶时璋本人,会招致歇斯底里的谩骂和毒打。 ——当年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赵慕卿嘶吼,来来去去不过这个意思。 当年那场绑架案轰动一时,悍匪为钱为名绑走叶家掌权人叶起云的两个儿子,并在潜逃之时残忍杀害长子叶时钰,次子叶时璋在这过程中受了重伤,差点也把命搭上。 中年经受丧子之痛最是残忍,死的还是最引以为豪、最备受看重的长子,叶家伉俪坐拥商业帝国但也不过是寻常父母,为此大受打击,一个病了,一个疯了。 而小时候被拐走多年,直至青少年时期才被找回来的叶时璋,在所有人都不期待、不看好的情况居然活了下来,并且步步登高,最终坐上了叶家第一把交椅。 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时也命也,或是阴谋如此。 ——当年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哪怕高高在上坐拥一切,他依然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潜藏在四周,不断回荡,响得吓人。唯一不同的是,赵慕卿直截了当说出口,而其他人都只敢心里默默说。他当时年纪虽小,却完全看透了身边所有人卑劣而阴暗的心思,或者称之为遗憾更合适。 为什么死的不是半路找回来的野孩子,毕竟长子才是叶家生叶家养的才俊? 反正这个野孩子走丢多年,在家族也没什么存在感,哪怕彻底消失了也根本不会有什么人记得。 为什么偏偏造化弄人,最为宠爱的孩子反而惨遭毒手? 叶时璋刚出生那几年还是含着金钥匙的小少爷,万千宠爱于一身,等他流落在外好不容易熬过近十年的苦,重新回到叶家,却成了最不被期待的人——就连活着也不被期待。 然而,这些无法影响叶时璋。他没什么闲情逸致演苦情戏码,也并不期待从赵慕卿这里得到所谓的母爱,更不会觉得代替叶时钰活下来的自己有什么错。 他也是扛过一场凶险万分的大火,扛过烧伤枪伤九死一生才活下来的。同样道理,他之所以能够拥有叶家,也是因为他有能力担得起。 他配得上他如今获得的一切。 第25章 禁地 叶时璋在病房陪了赵慕卿大约一个小时才离开,出来的时候恰好碰见舅舅赵慕霖。 赵家姐弟感情笃好,赵慕霖可以说是赵慕卿一手带大的,赵慕卿疯了的这些年都是赵慕霖亲自照顾的。 与赵慕卿面容相似,赵慕霖长得混血特征明显,隆鼻深目,哪怕如今年纪感上来了,身材、相貌和气质混在人群中也还是鹤立鸡群。 赵慕霖没想会在这里遇到叶时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倒是叶时璋先礼貌颔首,喊他一声舅舅,尽管这声舅舅客气疏离。 赵慕霖对叶时璋这个外甥谈不上什么感情,毕竟相处机会不多、了解不深,但也知道他这些年应该是不容易的。他曾目睹赵慕卿好几次病发时对前来探望的叶时璋又打又骂,赵慕卿对长子叶时钰有多深爱,对次子叶时璋留有多残忍。 “谢谢你还愿意来看姐姐,”他迟疑了一下,“今天她没有对你……” 叶时璋语气很淡:“没有,她把我当成叶时钰了。” 他们兄弟俩虽然年纪相差几岁,但长得却有七八分像。要是叶时钰还活着,他俩估计会被当成孪生兄弟。 赵慕霖一哽,更加说不出话来,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半晌,他叹了叹气:“辛苦你了时璋,你妈妈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没办法接受事实,精神上病得很重。” 叶时璋笑了一笑:“舅舅,难道我是活该的吗?” 赵慕霖彻底噤声了。 事情的确如此,叶时璋是这些事情里最无辜、最底层的受害者,他不仅遭遇绑架身受重伤,还要被亲人责备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这样的前提下,还要求叶时璋理解其他加害于他的人,未免太过分了。 “……时璋,是我们对不住你。”他痛心又无奈地承认道。 第45章 叶时璋笑得更深,眸色却没什么温度:“舅舅不要误会了,我不需要道歉或忏悔。不管怎样她都是我的母亲,我会尽我应尽的义务。” 赵慕霖讪讪地点了点头。 叶时璋也不多逗留,礼貌道别后离开,刚出医院便接到来自林宇轩的电话,对方特意告诉他卓霈宁血液化验报告出来了。 “他的血液里的确残留着相当部分的dah主要成分,”林宇轩语气凝重,“就这含量来看,我推测他至少服用这种药物三年以上,而且应该是在发育最关键的那几年服用的。” 叶时璋听着,下颌线绷得更紧,脸色越发不善。 “时璋,你在听吗?”林宇轩迟迟得不到回应,不确定地问了句。 “我在听,你继续。”叶时璋冷冷道。 林宇轩料到叶时璋会是这么个反应,连他自己看到化验报告也很惊讶,dah在血液中的浓度太过,明显长期服药所为,而且很可能就是这种药逆转了卓霈宁的分化方向。 “关于dah对身体造成的影响,目前学界已经有一定研究,但这因人而异,”林宇轩说,“比如有的患者服用该药之后诱发终身免疫病,所以我现在不好说这药对他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他叹了口气:“他服用剂量太大了,服用时间也太长了……” “我明天就带他来医院做全身检查,”叶时璋当即接道,“到时候你们团队再进行评估。” 林宇轩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就这么说定了。” — 无业游民卓霈宁这几天在叶家过得太懈怠,以至于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腹肌线条浅了些许,他一发现不对,就一头钻进健身房挥洒汗水。 失业无业只是暂时的,等他摆脱这个奇怪的愿望束缚,他可是要杀回娱乐圈继续演戏的。 虽说他最开始打这份工是因为急需用钱,又跟他外貌条件贴合,但是撇开圈内那些糟心的腌臜事不说,在日积月累的实践尝试中,他确确实实喜欢上演戏这行当。 高强度运动过后,他洗了个冷水澡,就看到ryan不知何时窝在他床上,一见他出来就探起头来,喵喵地撒娇要抱抱。 他现在对ryan可以说是无限宽容、无限宠溺,就连睡他床、蹭得他衣服沾毛也不介意,反正ryan喜欢就行。毕竟,他和ryan现在可是生死之交兼革命战友呢。 “喵喵喵——” 他一边将ryan单手捞进怀里全身上下揉搓一把,一边还哼起歌来,调子是他小时候特别喜欢的电影《绿野仙踪》的主题曲over the rainbow。 卓霈宁运动过后神清气爽,便抱着ryan到侧屋,顺道给叶家几只小猫投喂零食。他分外偏心地给ryan多投喂两块小鱼干,结果adam偏要和他对着干,眼疾手快直接给叼走了其中一块。 不论是他当人还是当猫,adam这小坏猫都特别喜欢跟他作对。 卓霈宁气不过,为了一块小鱼干和一只胖嘟嘟的布偶猫计较起来,当即撒腿追出去:“你小子别跑,看我不逮着你!” adam虽肥美但灵活,一路飞快逃窜,但最终还是让卓霈宁在二楼走廊尽头处的那个房间门前逮住了,彼时adam正享受着他的胜利果实,一个不留神就猫赃并获。 “哼,想吃就冲我撒娇啊,”卓霈宁提起adam,指着他的猫鼻子训道,“但不可以抢,知道吗?!” adam似乎终于感受到卓霈宁的情绪,嗲声嗲气地叫起来,试图萌混过关。卓霈宁也是毫无原则,adam撒个娇他就不训了,抱怀里揉揉摸摸起来。 “好了好了,回头给你补两块。”他说。 他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所谓的叶家“禁地”,就差推门而入。从他们结婚后他搬进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二楼走廊尽头处的房间是不能进的,当时陆东进再三叮嘱他,这里是先生谁都不让进。 上回他变猫后糊里糊涂摸到这里,一时情急都忘了这茬,还打算开门闯进去,却被凌燕当场抓包揪了回去,继而就酿成了至今都不愿回首的光荣事迹。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叶时璋之于卓霈宁有如眼前这禁地,是一间始终紧闭的房间,其中藏着许多不为他所知的秘密和故事,直至现在他都这么觉得的。 卓霈宁怀抱adam,在这房间前闷了好一会儿,鬼使神差竟将手扶在门把上,这是他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想做的——他想走进叶时璋的房间里,看看他紧闭的心。 他屏住呼吸,咬住牙关,正准备抓住这热血冲头这一瞬间的劲儿,就这么不计后果地闯进去,有个声音及时制止了他。 “小少爷。” 来人正是陆东进,卓霈宁那天在花园里献上一份巨大的人情后,国王一言九鼎,第二天就让陆东进回来继续当这管家。为此,陆东进还特意郑重地向他道歉和致谢。 卓霈宁一脸空白地转过头,懵懂得跟个孩子似的。 “我、我……”他没来由心虚,说话也有些磕巴,“adam跑过来了,我抓住他不让他到处乱跑。” 他还此地无银三百两,连忙将adam举到面前给陆东进看,像是给自己的行为佐证。adam在他手里,瞪着一双圆又亮的猫眼睛,一脸纯真无邪,完全不清楚此刻自己被卓霈宁当成掩饰真心的人质。 心思全写在脸上,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却还在那努力给自己找补。陆东进看着这样的卓霈宁,突然觉得他和叶时璋就是典型的小白兔和大灰狼,倒也般配。 第46章 陆东进看破不说破,道一声好的,却在离开前状似不经意留下一句:“房间是锁着的,钥匙在先生那里。” 他向卓霈宁一点头,然后离开,留下对方木在那儿,也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 陆东进知道了,就等于叶时璋知道了。 果不其然,等到晚上两人独处的时候,叶时璋就主动提起这件事:“进叔说你想进房间里看看。” 卓霈宁矢口否认,还是那套说辞:“我没有,我抓adam刚好到那而已。”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明明心里很想,行动上却很怂。 “真不想看?” “不想。” 卓霈宁躺到床上去,一掀毯子将自己脑袋也裹住,闷闷的声音随即从被窝里传来:“我准备变猫了,我先睡了。” 叶时璋坐到床边缘,单手撑在身后,歪着脑袋看这忙不迭钻进被窝里的小猫,眼里溢满了纵容的笑意。 这片刻的寂静最为折磨人,卓霈宁心在数着节拍,始终难以平静,正要往外探头看看外面什么个情况,却在前一秒被连人带毯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清浅的花香无孔不入地渗进来,叫他心头发痒。 他被alpha从被窝里刨出来,四目相对,alpha伸手抚他凌乱的头发,微红的脸蛋,再一路滑到嘴唇上,指腹轻轻来回摩挲。 叶时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不带欲望,垂眸看人时,密且长的睫毛掩住波光流淌的深邃眼眸,如岸柳映于湖畔。 卓霈宁微微屏息。 “房间里藏了很多关于我的秘密,但未必是你想的猜的那样美好,”他笑了笑,语调慢慢,“等你做好准备、下定决心就来找我吧。” 第26章 闹剧 卓霈宁心跳快得跟打鼓一样,两只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毯子一角。 “我……” 他刚要开口说话,人就骤然失去了意识。 叶时璋替卓霈宁本体掖好被子,回头就看见ryan不知何时推开了卧室的门——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卓霈宁俯身猫咪后可谓越来越得心应手,早就学会如何开门。 “看来我刚刚似乎错过了什么,”叶时璋走过去抱起小猫,揉了揉,“我们好像很久没玩过平板了,今晚再练习一下怎样?” 卓霈宁全凭一时头脑充血才敢吐露真话,而这股劲儿稍纵即逝,再重拾勇气说出口就变得相当困难。哪怕此时此刻意识附着在猫咪身上,多了一层外在的掩饰,同样很困难。 不过叶时璋也没执着于他昏厥前的那句不完整的话,反倒开始寻他开心。这不,说好了让他试试平板打字,结果却拿来一根触屏笔,轻易捻起后又搁在桌上,示意卓霈宁用猫爪子拿起来。 “用这个吧,”叶时璋单手肘撑着下巴,微眯着眼睛一笑,“又能写又能画。” 敢情都开始真拿他当成小猫训练。 卓霈宁自然不为所动,他挥了挥猫爪,将触屏笔“粗鲁”地扫一边去,然后朝叶时璋喵两声,言下之意是他才不玩这个。 “好吧,我以为你会感兴趣,毕竟所有猫咪都会这个。” 叶时璋故作遗憾,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明显是在寻他的开心。 卓霈宁这暴脾气一点就着,生气得伸出猫爪,在平板电脑上用力地连着按了几十下下,平板屏幕都差点让他按出火花来。他骂道:“叶时璋,我才不是猫!你再这样逗我我就生气给你看!” “你名字好难打出来,哼!” 末了,他还加了这么一句控诉。 叶时璋低低地笑了,怎么都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不开这种玩笑了,”他笑够了就将气鼓鼓的小猫抱怀里,顺了顺毛发,哄道,“那就吃一小盒酸奶再睡觉吧,怎样?” 卓霈宁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哄得很,竟觉着这建议还算不错,便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不再撒气了。 没想这酸奶最后还是没吃上,反倒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死命地砸门,在深夜时分显得格外刺耳吓人。 打开门,叶家二叔叶起辉为首的一大家子一拥而进,这浩浩汤汤的气势挡也挡不住,一群人聚在客厅七嘴八舌吵个不停,本来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的叶家顿时成了吵哄哄的菜市场。 叶时璋就站在二楼俯视这一群人,面无表情,眸光凛冽。 卓霈宁没见过这阵仗,吵得他猫耳朵疼。他有些担忧,有些疑惑,抬起小脑袋冲叶时璋喵一声。他想问叶时璋,这群人这么闹没关系吗? 他和叶时璋结婚这两年,只在婚礼上见过这群人,隐约也听过叶家亲戚的种种“事迹”。当时他还震惊于叶时璋和那群上流社会蛀米大虫竟是一家人,从性格、能力到气质都不像同一个环境里养出来的。 叶时璋似乎也明白卓霈宁的意思,回他一个笑,还轻轻揪了一下他那小巧精致的猫耳朵,淡声道:“宁宁,今天我们换个睡前节目,就看一部低俗喜剧电影怎样?” 卓霈宁听罢更疑惑了,但还是乖巧地窝在叶时璋臂弯里,看就看吧。 叶起辉这一家闹这么一出,叶时璋早有预料,毕竟叶起辉唯一的alpha宝贝儿子如今丑闻缠身,今晚突然被扭送警局就要吃牢饭了,能不火急火燎么。 度假村项目招标过后,他命秦玖越将全部证据一并寄到警局和报社,帮他的好堂兄换个地方住住,半分血缘情分都不留。 第47章 叶明耀不自量力要举报他,到头来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半天搜刮不出一丁点有用的证据,反倒是他手里叶明耀为非作歹的证据一箩筐,足够叶明耀蹲个十年八载的牢房。 叶时璋之前不想把人赶尽杀绝,并非顾念什么旧情,纯粹是怕麻烦,而闹到如今这局面怪就怪叶明耀靠他活命还要算计他——叶明耀不仁,休怪叶时璋不义。 他们这群人吵来吵去,说是要见叶时璋,结果个个都是眼瞎的,半天才发现叶时璋就站在二楼看戏。 叶起辉腰腿不方便,拄着拐杖,叉着老腰,一手隔空指着叶时璋大骂:“你个不孝子!居然敢把你堂哥送监狱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叔?!还有没有叶家?!” “对啊对啊,你疯了吗?那可是你堂哥,这不是给别人当笑话吗?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叶家怎么说你么?说你这是无情无义冷血没人性,连堂哥也送去坐牢!” “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老爸吗!他生前三番四次强调这叶家不能散,他才走了才多少年你就掀他棺材盖违背他的遗言了吗?!” …… 七嘴八舌,全是胡言乱语,道德绑架。 这群人张口闭口都是叶家,但是他们除了命好都姓叶,除了都在叶家庇荫下优哉游哉当着吸血虫,又有哪位真心实意为叶家着想,为叶家发展作出过贡献。 叶起云都快翘辫子还一心念着的叶家,实则一盘散沙,一群废物。 不过,他们有一句倒是骂对了,叶时璋的确无情无义,他对这个地方、这群人没有任何一丝感情。过去他看在叶起云份上做做样子,但就在这一刻他决定装都不装了。 “叶家叶家叶家,一个个说的比唱的好听。这叶家到底是谁的叶家?这叶家到底谁说了算?看来大家还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叶时璋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他怀抱着毛色漂亮的猫,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到他们面前,凭着优越的身高和强大的气场压他们一头,冷得有如蕴了冰碴子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站定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既然今天人齐了,那就把话说清楚了。所谓的叶家是我爸和我拼出来的,没有我们就没有叶家,更没有如今你们个个高枕无忧。现在,叶家是我叶时璋的叶家,叶家由我说了算。” “再说了,出卖商业机密、偷税漏税、做假账贪污等等,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您宝贝儿子干的吗?与其摆起长辈架势替人教子,不如先回去教好自己的儿子。养不教父之过,这回您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还有在场其他人,你们手头的产业、所在的岗位、依赖的人脉,都跟我的叶家息息相关。你们手上的资产、你们过上的生活都是我乐意给的。同样,只要我乐意,你们也可以一无所有。” 说罢,他淡淡地扫视一周,而后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上一秒种种威慑都并非出自他口,语气也极其温柔:“我这么说,都明白了吗?” 叶时璋平日四平八稳,生意场上喜怒不形于色,鲜少会像现在这样锋芒毕露,显出这么明白的情绪,仿佛一把淬了毒的锋利无比的刀,光是起锋芒就足以封喉。 这些话一出,本来鸡飞狗跳的各位都怵了,噤声了。 没有人怀疑叶时璋会说到做到,他说的都是实话。 就连这里辈分最大的叶起辉也被镇住了,他从没见过如此严肃又锐利的叶时璋,其身上散发的强大慑人的气场根本容不得人招架或回避——这就是掌控整个叶家的实权者。 他心底不由得漫出怯意,但那腐朽恶臭的长辈架子不允许他在叶时璋面前轻易低头,他全身就靠这一口气撑着,拐杖往地上狠戳两下,指着叶时璋鼻子继续开骂:“不是叶家养的到底不亲,起云居然生出你这么个个无情无义残害手足的白眼狼、野种——” 他一句话都还没骂完整,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本来一直慵懒窝在叶时璋怀里的阿比猫朝骂骂咧咧的叶起辉猛地一个扑身,不仅将这副老骨头直接扑散架了,还大张虎口朝他那张狰狞又皱巴的脸上咬了一口,这一口格外的狠,直接见血。 众人先是怔愣几秒,旋即炸开了锅,一窝蜂上去扶起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的叶起辉,也有的跑去逮那只可恶的咬人猫。还好小猫身手灵敏,到处逃窜躲避追打,根本不得近身,绕了一个大圈又扑回叶时璋怀中。 事出突然,就连叶时璋也始料未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及时将猫护在怀中,朝那几个追扑小猫的叶家人看上一眼,冷然道:“谁敢动我的猫。” 这一眼、这一句极具震慑力,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动了。 “你、你不仅顶撞长辈,还纵容恶猫咬人,”叶起辉在旁人搀扶下总算从地上爬起来,他捂住流血不止的侧脸,痛得五官扭曲,最嘴上还不饶人地颤颤巍巍地骂着,“叶时璋你、你……” 哼,说我恶猫,你还恶人呢。 卓霈宁愤懑在心里驳斥,恨不能立即回到本体,指着这里在场每个人的鼻子都骂上一通。 叶时璋怀里的猫咬了人还理直气壮,气得浑身炸毛,探出脑袋冲骂都那不清楚的叶起辉嘶吼两声,像是在替主人骂回去。 叶时璋见状很纵容地笑了起来,他低头揉了揉猫咪脑袋和下巴,温柔安抚道:“嘘,好了好了。” 第48章 卓霈宁也就听话不闹了,重新窝进叶时璋臂弯里,不然他还能将叶起辉的另一边脸也给咬了,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可恶。 叶时璋这才有空搭理早就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叶起辉,笑盈盈、慢悠悠地回敬一句:“不好意思,我家的猫跟我一样,是你们瞧不上的野种,没什么素质。” 叶起辉差点儿气昏过去。 在场其他人都敢怒不敢言,这不看僧面得看佛面,打猫也得看主人呐。 显而易见,在叶时璋这里,他们都不如一只猫呐。 第27章 维护 闹到这份上,算是彻底撕破脸皮,谁都不知这茬该如何收场。 有人到底没忍住站出来,摆出一副和事佬的口吻,委婉劝道:“时璋,你看今天都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一家人和气生财为好,耀明再多不对也不该就这样将他送到警局,你说对不对?” 劝的人正是叶耀明的姐姐叶明岚,气质温和,自带书卷气,是个beta。 叶起辉一家重a轻o,宠唯一的alpha叶耀明宠上天,结果宠出个作奸犯科、不学无术的废物。作为姐姐的叶明岚长期备受忽视,哪怕她懂事能干,是叶家除叶时璋之外少有的智商和学历双高,且靠实力闯出一片天地的人。 这一家子个顶个都是奇葩,显得正常的叶明岚在其中格格不入。 叶时璋勾起嘴唇一笑,抱着猫向叶明岚走近一步,然后弯下腰来凑到耳边,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说:“如果我是你,我这时候会乖乖闭嘴,劝走在这里闹了半天的家人。叶耀明现在是神仙难救铁定要蹲个十年八载的牢,你们家老的老残的残全靠你撑着,以后一切就都归你一个人的了,而且本该也是你的,不是么?” “论出生先后、论资质才能、论勤奋用功,你哪样不远超叶耀明,凭什么他可以而你不可以,就因为你只是个beta吗?不觉得很可笑吗?”他缓缓道,“现在你终于有机会掌握实权,你可以掌握你父母的命,掌握你弟弟的前途,如果我是你,我会去把属于自己的一切拿回来,把受过的委屈都一一加倍奉还。” 叶明岚微微侧过脸,近距离看了他一眼,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叶时璋与她对视如对峙,又很轻地笑了声:“可不要让我失望了,姐姐。” 他点到即止,往后退回到正常距离,依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漂亮模样,叫人根本辨不出、看不透他真实的情绪和想法。 叶明岚死死盯着他看了许久,似乎要在他脸上搜刮出更多信息,复杂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化作嘴边一丝有些古怪的浅笑,意味不明。 叶起辉还在几步之外,脸上的伤口刺拉拉地痛,顾不上形象嚷嚷直叫,其他人搀扶着他眼下颇为无奈又忧虑——本来只是跟着叶起辉来充充人数、壮壮气势,没想闹到最后竟得罪米饭班主,以后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叶明岚回去扶住叶起辉,温声劝他暂且离开,谁知他给台阶也不肯下,还要继续骂:“我不走!今天我就非得赖在这里了!我还要向报社爆料,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叶时璋残害长辈和手足的丑陋面目!” 他拿手帕按住自己的侧脸,越激动血就渗得越快。 既然软的不吃,那只能来硬的了,叶时璋瞥了在一旁候着的陆东进一眼。对方早就通知安保在外面等候多时。 “二叔不妨一试,”叶时璋笑了笑,“对了,虽然我的猫定期补疫苗,但二叔最好赶紧去医院处理伤口打狂犬疫苗,毕竟你现在就有发病迹象了。” 卓霈宁忍不住在心里发笑,这不是讽刺叶起辉现在就跟疯狗一样嚷嚷乱叫吗。 话音刚落,一群身材魁梧的黑衣人破门而入,将闹事的那群人围了起来。 叶起辉还想骂,话没出口就被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架着扫地出门了,其他人也很识相,用不着黑衣人动手就自觉离开。 其中有好几个胆小的当场软骨病发作,临走前还给叶时璋一个劲赔不是,将黑锅直接甩给叶起辉,说自己也是被硬拉过来的。 黑衣人自然没给他们把话说完的机会,很快也都赶走了。 一场闹剧到此为止,叶宅总算复归平静。 陆东进从外面进来,说已经派车将那帮人都扭送离开。 叶时璋淡淡地应了一声,吩咐道:“这几天在外面加强安保,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 “还有,”他顿了顿,“客厅大扫除,地毯之类的都换新,太脏了。” 说罢,他抱着猫款款离开。 这场闹剧结束已是近凌晨两点,卓霈宁的意识不堪劳累,加上叶时璋怀抱温暖、抚摸舒服,他很快便起了浓重睡意,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连半个梦都没做。 意识再度醒来是在五点三十五,又比前几天提前五分钟,卓霈宁在心里浅浅地雀跃一番,后知后觉自己正卧在叶时璋怀里,对方合着眼却没睡着,手掌在他后背一下一下抚摸。 很不对劲,平常这个时候,叶时璋应该在运动锻炼才对。 “醒了?” 叶时璋睁开星眸,改成侧卧姿势,单手肘撑起头看他。 卓霈宁抬眼与他对视,懒懒地嗯了一声。 “张开嘴。”叶时璋突然下命令。 很奇怪,但卓霈宁刚睡醒还有点懵,意识没反应过来,嘴巴倒是听话张开。 第49章 没想下一秒,叶时璋将修长手指探进卓霈宁嘴里,手指压着他的舌根,指尖抵在喉咙深处,另一根手指则依次扫过他的贝齿。 他垂眸细看,眼神专注,像在检查什么。许是觉得有趣,检查一番后,开始挑逗搅弄他的舌头,缓缓拔出又送入,反复着这么一个引人遐想的暧昧动作。 骤然忆起那一回叶时璋以舌头和口腔讨好他,卓霈宁脸蛋顿时充血地红起来,最后一丁点睡意一扫而空,双手握住叶时璋的手腕,唔唔两声抗议,然而抗议无效,论力气他根本不是叶时璋的对手。 叶时璋终于抽出手指,唾液黏了一手,连同卓霈宁嘴角也溢出些许。 抗议的话尚在半路,他就被堵住了嘴唇,起初还是和风细雨,一旦唇舌交缠短兵相接,就开始猛烈地攻城掠地。一吻才结束,叶时璋又一路吻到他耳畔,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地继续舔吻着。 卓霈宁身上敏感点不少,脖子以上就耳垂和腺体所在处最为敏感,全让叶时璋拿捏住,舒服得哼哼了几声。他强打起精神来,推开叶时璋的脸,支吾道:“……你这是白日宣淫。” 叶时璋闻言却在耳畔低低笑了起来,听得卓霈宁耳朵一热,然后便听到叶时璋说:“我只是在检查你的牙,以后别什么垃圾都咬,很脏的。” 哪有像他这样检查牙齿的,而且咬人用的是ryan身体,又不是他这副本体。 一听这是在说昨晚冲动之下咬伤叶起辉那事儿,卓霈宁这就来气了,他当时明明在尽自己的能力维护叶时璋。他听不得旁人诋毁中伤叶时璋,忍不住旁人玷污他的心头宝,情急之下哪怕身体还是猫咪也照样冲上去。 叶时璋于他而言是坚如磐石的国王,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下意识想要当那个护在国王身前的骑士。 那一瞬间,叶时璋比天都重要,而他也根本没想掩饰那份爱人心切。 以为叶时璋不领情,卓霈宁没来由觉得委屈,当下就抓起他的手指放嘴里报复似的咬了一口,用了力气,留下不浅的一圈牙印。 叶时璋却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卓霈宁的头发,然后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吻,仿佛和煦清风拂过,同时捎来一句很柔很轻的“谢谢”。 卓霈宁松开了他的手指,愣愣地看向他。 “来抱抱。” 叶时璋张开双臂,俯身贴近。 卓霈宁也乖乖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两颗心脏隔着毯子和衣物,却无比贴近,仿佛能感受到彼此搏动的节奏。 “虽然我自认为不需要任何保护,但是你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被保护的感觉。” “所以,我想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份美妙的情感体验。” 叶时璋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将卓霈宁更深地揉进怀里。 卓霈宁又是一怔。 叶时璋说过,袒露真心于他而言相当困难,但此刻他却对他如实坦承感受。 卓霈宁莫名眼眶一热,鬼使神差竟有点儿想哭的感觉。 真糟糕,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放不开叶时璋了。 叶时璋起床后换了一身便服,半长的卷发随意拢在脑后,别有一番慵懒而随性的味道,看起来不像是要去公司。 卓霈宁鲜少见叶时璋有西装之外的打扮,眼睛落在他身上,舍不得移开。 直至被逮了正着,他别开眼去,问他,今天是不用上班吗? “嗯,陪你。”叶时璋很直接回道。 这话说得太过自然,仿佛他俩在过已婚夫夫日常生活。 卓霈宁也确实是这么想着的,就当他几个月前签下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不存在,竟从中感受到一丝丝甜。 “那我们今天做什么?” 他起了不该有的期待,手不自觉就拉着叶时璋的袖子,还抬起头来拿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瞅着人看。 叶时璋也垂眸看他,看他雀跃的可爱模样,笑了笑:“去医院。” 卓霈宁眼眸里跳动着的小火苗瞬间熄了,语气也丧了起来,他嘟嘟哝哝抱怨起来:“去医院做什么?哪有人大晴天去医院的。” “你需要做个全身检查,”叶时璋说,“意识附在ryan身上有一段时间了,伊风他们建议去检查一下,看会不会影响本体。” 他态度自然地编着谎话,卓霈宁不疑有他,勉强应下了。 关于标记异常和血液里dah超标之类的事,叶时璋想等真相明了再慢慢告诉卓霈宁,毕竟现在一切暂时尚无定论。 叶时璋又抬手按住卓霈宁的头顶,柔声哄道:“身体检查用不了很久,等结束后陪我去看电影吃饭怎样?” 卓霈宁心情就跟六月天似的,转眼间转阴为晴,情绪全写在脸上,嘴上却要矜持一番:“看电影吃饭太老土了。” “老土吗?”叶时璋微微笑着,感叹道,“怎么办,这么老土的我都没试过呢。” 卓霈宁一愣。 这不过寻常恋爱都会做的事,叶时璋有过一段婚姻,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忍住深入探问的冲动,顺着他话问:“那你第一次是跟我,不可惜吗?” 叶时璋看他,轻笑一声:“我们不是已经有过不少第一次吗?你会可惜吗?” 卓霈宁瞬间就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一热,当即转移话题:“不是要去医院吗,现在就去吧。” 第50章 背后传来又一声笑。 当然不可惜,卓霈宁脸热心更热,这么想着。 他觉得自己和叶时璋不论尝试多少个第一次都是值得珍藏的回忆,他早就在内心找好一个巨大的收藏室,小心翼翼珍藏好他们相处的每个瞬间。 哪怕以后不在一起,他依然可以拿出来反复回味。 第28章 混乱 秦玖越早早在庄园门外等候,体检之事由他一手安排。 关于卓霈宁的身体,他是除了叶时璋和林宇轩之外唯一知晓的人。 从叶时璋那里获知这消息,他思忖片刻,说,这很有可能就是霍连山主导的,他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条件。 叶时璋眉头微蹙,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霍连山那段时间有过地下情人,叫于楚琼,据我了解是a国国立大学医学院的副教授,”秦玖越一边回忆一边说,“尽管那时候dah已经被禁,但dah对她来说应该不难复制出来,dah研发团队主导人正是她的恩师,她也曾经参与dah研发。” 叶时璋没有怀疑秦玖越为何对霍连山为何了解这么详细,毕竟了解仇人胜于了解自己,这是报仇的先决条件之一。 他顿了顿,“那现在于楚琼在哪?” “失踪了,”秦玖越说,“我雇佣私家侦探找她很久,始终没打探到下落。她和霍连山在一起那几年参与了霍连山很多事,知道越多就越危险,只怕她极有可能……” “继续找,”叶时璋神色凝重,“包括当初服务卓家的佣人,特别是曾经照顾宁宁的,都好好找一遍问一遍,看看有什么线索。” 秦玖越应下这任务。 他走神片刻,便看到叶时璋同卓霈宁一道走出来,看起来好一对璧人。 他们当初那场在古堡举办的婚礼梦幻得堪称世纪婚礼,两人相貌极为般配,都是有如天仙的美人,婚礼现场照片一出即收获如潮水的赞美。而卓霈宁作为叶家掌权人伴侣身价不菲,更被媒体戏称为全娱乐圈最贵的omega。 不过比起婚礼上冷着一张苦瓜脸,连和美人叶时璋亲吻也不情不愿,还是如今的卓霈宁看上去更愉快自如。 卓霈宁惊喜见到秦玖越,跟他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对方回以淡淡一颔首,礼貌之中透出疏离。 他知道秦玖越是跟在叶时璋身边多年的得力助手,以往两人时不时接触,但秦玖越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礼数周到却让人难以接近。 秦玖越充当司机,送他们到林宇轩的医院进行体检。 卓霈宁从小就怕到医院,想到白大褂和扎针见血就害怕,去往医院这一路上都暗自忐忑,紧张得几度往窗外望去,问了不止一次是不是快到了啊。 叶时璋也注意到他状态不对劲,于是去握他的手,分开他两只攥得紧紧的手,捂暖他发凉的指尖。 他还没说话,卓霈宁就先开口解释:“我只是有一点点紧张,只是一点点。” 叶时璋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包容:“只有一点点吗?” 许是叶时璋的目光某种程度上鼓励了卓霈宁,他实话实说:“我怕医院也怕生病,我十几岁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浑身总是很痒很红,整个人很虚弱,要一直吃药一直去医院。” 他想起那段日子就难受,深吸一口气缓缓,才道:“叶时璋,我怕。” 叶时璋捕捉到这话里的关键信息,卓霈宁青春期曾有长期服药的经历,这和他们的猜想相当吻合。但比起这个,还是卓霈宁当下的情绪更重要。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宁宁,过来。” 秦玖越分心注意到车后座情况,这时候将挡板升起,将独处空间交予二人。 卓霈宁没怎么犹豫就过去,被叶时璋抱进,跟侧着抱孩子一样的姿势,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却服帖地软在叶时璋怀里。手像软绵绵的风拭过他的眉心眼眶,然后是脸庞,叶时璋柔声安慰他,不怕,我在。 “还是怕。”卓霈宁用鼻音说话,听着像撒娇。 叶时璋垂着眼睛看他,温情款款:“那给你讲个故事?” 卓霈宁点头:“嗯。” “我大学学医,一开始怕血怕看到伤口,”叶时璋语调很慢,听着很舒服,“但想要成为医生,不仅不能怕而且要习以为常。” 对于叶时璋大学专业,卓霈宁也听凌燕姐说,先生差点就是外科医生了。但叶时璋主动提及,与道听途说,又大不一样。 “那你怎么办啊?”卓霈宁在怀里仰脸看着叶时璋。 “不怎么办,”叶时璋看着他,唇边笑意渐深,“越是恐惧我就越是接触,越是将自己暴露在恐惧之中,接触越多反而就克服了。” “事情就是这样奇妙,你越是想着自己很害怕就越是会感觉害怕,人的情绪很大程度上是被想法所操控的,”他顿了一下,修长手指在卓霈宁额头上点一点,“过去的事已经没办法影响到你,现在的你不再是什么都交给别人决定的小孩,你可以决定你自己,而且你身边有我在。” “所以,不怕。” 他递给卓霈宁一个安抚的笑。 卓霈宁抱住他脖子,对视良久,然后无比熟稔地将脸贴近叶时璋,难得主动附上一个吻,轻柔厮磨,甜蜜又梦幻。 自从越过那条界线之后,两人在亲密接触这方面就越发自然、越发默契,经常是彼此一个眼神对视就对上,或是一个人主动开始另一个人就紧随配合。 第51章 卓霈宁时常沉溺于这种亲密的幻觉中,并且希望能再尽情沉醉地做个美梦,哪怕知道这可能会随着愿望束缚解除而结束。 他是一只温水里的青蛙,在温柔乡里渐而忘记温度,忘记距离,忘记时间。 其实叶时璋不在的时候,他是不会感觉害怕的,或者说即使害怕他也会咬紧牙关逼自己直面。但如今叶时璋在身边,他的温柔令他沦陷,也令他变得愿意暴露,背后潜藏着一个很奇怪也很简单的心理——他希望叶时璋在他身上倾注的温柔再多一点、再久一点。 他好像被叶时璋的情欲和温柔网住了。 林宇轩早就安排妥当,卓霈宁一到医院就被引导开始系列全身检查,这过程中叶时璋始终陪在左右。 检查进展顺利,一个上午不到就结束,正当他们准备开始今日约会行程,秦玖越接了个电话就赶紧来报告,说叶起辉不死心又闹事,这次直接电话找上生着病的赵慕卿,狠狠数落叶时璋一通。赵慕卿本就有病受不了刺激,这会情绪激动嚷嚷着要见叶时璋,医护怎么都阻止不了。 卓霈宁在一旁听着,气得七窍生烟,这都一群什么家伙。 叶时璋眼神冷了几分,他听完正打算开口让秦玖越先送卓霈宁回家,结果卓霈宁抢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说:“我陪你一起去。” 叶时璋侧过脸看着他,不作声,卓霈宁以为他要回绝,连忙补充:“我保证这次我不会咬人,我只是想陪着你。” 想及叶起辉来闹的那晚上混乱场景,卓霈宁绝不放心让叶时璋一人面对那些恶毒谩骂,尤其这次还涉及到叶时璋的母亲赵慕卿。 结婚两年,他从未见过叶时璋的母亲,只知道她病得很重,常年在疗养院不见外人,也隐约听说叶家母子关系似乎不怎么好,原因不明。 “好,到时候乖乖待在我身边。”叶时璋终于松口。 他们一行马不停蹄从医院赶去疗养院,赵慕霖一见来人是叶时璋,火急火燎迎上来,简单说明方才的情况。 赵慕霖愁得不行,他本以为叶起辉打电话是来专程关心姐姐的,没想居然会整这么一出,他说:“叶起辉一通电话之后姐姐情绪就突然暴起,大喊大叫摔东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动,谁都不让近身。刚刚有医生想靠近差点让她拿刀伤了,她还拿刀架自己脖子上威胁我们。” 强行制服不是不可以,但考虑到赵慕卿如今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怕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她现在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谁都不见,点名一定要见你,”赵慕霖露出恳切央求的神情,“时璋,姐姐就靠你了。” 叶时璋面无表情地听完,对主责医生说了一句:“镇静剂。” 主责医生闻言赶紧让护士递上来,剂量配好,只需要找准上臂外侧位置扎下去注射即可。他是叶时璋的同门师弟,当然知道叶时璋当年差点就做成医生,且理论和实践水平在同一批学生中格外拔尖。 如今事从缓急,只有叶时璋能靠近赵慕卿,只好由他来负责注射。 叶时璋敲门说是他,果不其然,门很快就打开,卓霈宁正想跟着进去,被秦玖越一把拉住。秦玖越对他说,里面危险,卓先生还在等在外面比较好。 卓霈宁忧心叶时璋,却只能趴在门边,透过观察窗查看里面的情况。 赵慕卿也不是头一回发病,叶时璋早就习以为常。每次一发病,平日里如仙女般的赵慕卿就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五官狰狞可怕,声音尖细吓人。今天也不例外,红着眼,白着脸,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魅。 起初一听见叶时璋的声音,赵慕卿就忙不迭开门将人拉进房间,还懵懵懂懂地拉住他的手,一口一句“钰儿”亲热喊着,说怎么今天突然来看妈妈啊。 叶时璋冷冷地垂眼看着最近又瘦削不少、越发形如骷髅的她,正准备趁她认错人的时机按住她注射镇静剂了事。谁知这时机转瞬即逝根本抓不住,赵慕卿情绪转变堪比过山车,眼神骤变,忽然亮出獠牙冲他大吼,指着他鼻子开始歇斯底里大骂,内容不外乎往日种种折辱和伤害话语。 赵慕卿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开始砸东西发泄,扯着嗓子大喊,还抓起水果刀指向叶时璋:“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野种?为什么死的偏偏是钰儿?一定是你命太硬克死了钰儿!还是你当年被绑架的时候故意推他去死!既然你都跑丢了拐走了就不要回来!” “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就想关着我,独占叶家所有财产!”赵慕卿越说越离谱,“你现在居然还敢残害长辈和手足,我和起云都没你这样无情无义冷漠冷血的儿子!还有门口那群人都是你派来监视我的同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叶时璋任由这些话语狠狠砸身上,始终注意与刀尖保持距离,冷静观察,正打算一个躲避反手将人压在床上,尽量将伤害降至最低,毕竟如今赵慕卿这身子骨风一吹就散。不料赵慕卿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突然以最快速度破门而出,连叶时璋也没反应过来。 赵慕卿就这样持刀冲出去,顿时吓到了一众等在门外的人。 卓霈宁本站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根本料不到情况突变,对赵慕卿的刀躲闪不及,靠近下颌线的地方立马就撕开一道口子,火辣辣地刺痛起来,抬手一抹手上便沾了血。 第52章 秦玖越猜不到还有这一出,反应慢了一步,没来得及护住卓霈宁。他见状眉头紧皱,脸色黑沉,一把抓住卓霈宁的手将人挡在身后,问他要不要紧。 “我不要紧,叶时璋怎样了!” 卓霈宁现在顾不上痛,还想扒开挡在前面的一堆人,看看叶时璋情况如何。方才病房门虽然掩着的,但他依然能隐约听到赵慕卿的话,每一句都像针一样往他心里扎——他从未想过叶时璋会独自面对这样可怕的亲子关系。 第29章 心软 千钧一发之际,叶时璋一个箭步将赵慕卿拦住,一手抓住她持刀的手腕,将人直接钳制在疗养院走廊地上,制服的同时将镇静剂注入。动作干净利落,短短数秒即完成。 本不想伤及赵慕卿,但当下情况紧急,叶时璋还是出了手。 赵慕卿很快就昏睡过去,在场医护合力将人安置到床上去。卓霈宁也得以拨开人群跑到叶时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查看,果真,手掌留下一道深深血痕,溅出鲜血染红了浅色袖口。 方才凶险万分,叶时璋制服赵慕卿时不可避免被刀伤及。 叶时璋一眼就注意到卓霈宁下巴的血痕,脸色顿时阴沉下去,他用没伤的那只手捏住卓霈宁下巴,查看起来。 “怎么回事?” 他眸色冰冷,声音仿佛蕴着冰碴子,明显透出一股将发未发的怒气。 在旁的秦玖越马上领罪:“是我保护不力,让卓先生被夫人的刀划伤了。” 卓霈宁这下才后知后觉感到刺痛,疼得低低地嘶了一声。刚才情况混乱且突然,谁都料不到会是这样,秦玖越哪怕再有能耐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事事周全的。他怕叶时璋责罚秦玖越,双手握住叶时璋捏他下巴的手,小声解释道:“刚才不小心弄到而已,都怪我自己身手笨没来得及躲,只是很浅很浅划一下,倒是你得赶紧处理好伤口。” 主责医生刚从赵慕卿病房出来,看见两人都负了伤,立马带他们去治疗室处理。叶时璋很快就处理好自己手上的伤,纱布将骨节分明的手缠裹包扎起来,见护士在给卓霈宁处理下巴的伤,便提出由他来接手。 “先消毒,可能有点疼。”他低声说着,用双氧水仔细又消毒一遍。 此后整个过程他都没再说一句话,一直垂着眼睛,睫毛密长遮住星眸,辨不出其中蕴藏的情绪。 直至伤口处理完毕,卓霈宁抬手摸摸叶时璋的眉弓,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叶时璋抬眼看他,“你不该跟我来,受了惊吓还受了伤。” 是我不好,这是他心底没吐露的后半句。 “我真没事,这么浅也不会留疤的,”卓霈宁冲他轻松地笑了笑,他双手轻轻抬起叶时璋那只被纱布缠着的伤手,凝着眉仔细端详,然后抬眸问他,“倒是你,这么痛……是不是以前经常发生这种事?” 叶时璋抽回那只伤手,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淡淡一笑:“只是个意外,不会再有第二次。” 卓霈宁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了拒绝和回避,尽管内心蕴着千言万语、千头万绪,话在唇边却怎么也无法吐露。 为什么叶时璋总要让他猜? 卓霈宁感觉自己又一次现在国王的花园门外,他敲门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可他还是想进去看看——他无法抑制这股自心底不断涌上的渴望。 叶时璋让秦玖越领着卓霈宁先到车上坐会儿,自己则与主责医生、赵慕霖就赵慕卿目前的情况详聊。 车内一片诡异的沉默,秦玖越静了静,先开口道:“卓先生,方才的事谢谢您。” 尽管事出突然,但他没保护好卓霈宁也是事实。在情在理,卓霈宁替他开脱求情,他都应该感谢的。 卓霈宁摇摇头:“我说的是事实,而且我也不需要谁保护,方才是我自己躲闪不及才受的伤,跟谁都没关系。” 他将目光转向驾驶位上的秦玖越,顿了顿,冷不丁来一句:“……玖越,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秦玖越跟在叶时璋身边多年,必然知道很多关于叶时璋的事。既然叶时璋不愿意亲口说,那他就自己找人问去——卓霈宁被拒后本是闷闷不乐,但越想就越感觉到委屈和不甘,直至向来怂包的他终于迈出这一步。 他很清楚意识到,他不想再猜了。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不想再猜了。 没有人会在生母这般残忍对待后不感觉到受伤的,哪怕他自认为对生母毫无感情,哪怕他自身内心坚若堡垒。卓霈宁目睹今天赵慕卿用言辞、用尖刀伤害叶时璋,直觉告诉他,像这样的场景过去曾经无数次上演,而叶时璋都一个人默默面对。 不论叶时璋需不需要他的安抚,他都不能坐视不管,他不想叶时璋就这么独自自舔伤口。 对于卓霈宁要问的,秦玖越早有所料。 “您想知道叶总和他生母究竟怎么回事,是吗?”他先于卓霈宁这么说。 卓霈宁点点头,不太确定问他:“你可以告诉我吗?我保证不会出卖你,如果你怕被叶时璋责罚。” 秦玖越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他:“您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事?这应该跟您没什么关系吧。” 不论知不知道这些事,他在叶时璋这里的地位都是独一份,但知道了反而可能触及叶时璋心病甚至惹怒叶时璋。在秦玖越看来,卓霈宁的确没什么必要好奇。 第53章 “他是这么觉得的,你也是……”卓霈宁垂眸,很轻地叹了叹,“我只是在想,像今天这样的事是不是一直都在发生,他一直在受伤,而我一直都不知道……” 又是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正当卓霈宁以为自己在秦玖越这里也碰壁的时候,秦玖越却开始说起来:“叶总小时候被拐走,离开叶家将近十年,大家都以为他很可能死了,就连老叶总和夫人都不抱希望,正打算放弃寻找的时候就突然找到了。” 秦玖越平静叙述,不带一丝感情,冷淡的声音在车内回响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这十年怎么过来的,因为他从来不说,但是据找回他的警察说,他被辗转卖了几次,最后是在一个偏僻的乡村里找到的。那时候他才刚上初中,又矮又瘦发育不良,身上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村里人都说他养父酗酒成性醉后打人,他养母不堪其辱离家出走没再回来过。” 卓霈宁听得心头一揪一揪地痛,倒吸一口凉气,问道:“……那后来呢?” “叶总刚回到叶家那会,老叶总和夫人都尽力弥补,但毕竟中间隔着快十年,感情怎么弥补都来不及,他们之间始终有隔阂。叶家众人的关注点大部分时候都在叶家长子叶时钰身上,他年纪轻轻才华横溢,为人谦逊有礼,大家都默认他会是下一代叶家掌权人。” “就这时候意外发生了,有个不要命的悍匪将他们兄弟俩绑走。悍匪狮子开大口,叶家正处困难时期,一下拿不出这么多现金,结果就在周旋过程中悍匪情绪失控杀了叶时钰,还在仓库放火差点把叶总也给烧死,还好警方及时赶来将悍匪击毙,救出了叶总。” 提及叶时钰的死,秦玖越眸光微微一动。 “那他伤得重不重?”卓霈宁一心想着叶时璋,着急追问,丝毫没注意到秦玖越此刻的情绪异样。 秦玖越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很重,又是枪伤又是烧伤又是粉碎性骨折,枪伤离心脏挨得特别近,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烧伤部分主要集中在大腿。叶总躺了重症监护病房三天才醒过来,之后复健花了整整一年。” “老叶总和夫人都没办法接受长子去世的事实,老叶总因此病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把叶家交到那时候准备从医的叶总手上,夫人则开始精神失常。当时候流传的说法是,叶总是天煞孤星命太硬把哥哥克死了。夫人大概也信了,把长子去世怪到叶总身上,清醒时对他又打又骂,不清醒时就把他当成长子。” 秦玖越根据自己所了解的,尽量简单概述叶时璋的过去,实际上他所看到的知道的,以及叶时璋亲身经历,远不止于此。 世界上并不存在感同身受,就连他作为几乎见证了全程的人,都很难说自己能够完全理解这故事里每一个人经历的痛苦和挣扎,尤其是性格深沉的叶时璋。作为最底层、最无辜的受害者,却又是承受最多、经历最多的那位。 作为只听命于叶时璋的私人秘书,秦玖越应该谨守秘密,不该将叶时璋的过往和盘托出,但不知为何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被卓霈宁的情绪感染到。 卓霈宁是真心实意为叶时璋难过的,他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事实也确实如此,就在他把故事言简意赅讲完,许久等不到卓霈宁的回应时,他回过头查看卓霈宁的情况,见状也明显一怔。 不知何时开始,卓霈宁流泪满面,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他起初只是无声地掉眼泪,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砸,忽然就哭出了声音,哭得如此无助,如此悲伤,仿佛叶时璋过去应该为这些事流的悲伤的眼泪,全让他一个人在此刻代劳了。 卓霈宁不是第一个听这故事的人,却是第一个真心为叶时璋掉眼泪的人。 第30章 宝石 秦玖越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过去他一度因为卓霈宁是霍连山之子而对他有所防备或偏见,但又因为叶时璋在意他而不得不接触。 他一直以为卓霈宁只是个娇惯的小少爷,叶时璋喜欢他就跟喜欢漂亮又高贵的宝石一个道理,直至他看到卓霈宁的眼泪。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真心为你悲伤、为你掉眼泪的人。 秦玖越就这样无措地看着他掉眼泪,直至过了很久很久,眼看叶时璋就要从疗养院出来,他递上纸巾,无奈放轻语气:“卓先生,叶总很快就来了,你这样他也会难受的。” 卓霈宁哭够了,哭累了,从他手里接过纸巾,哽咽地说一声谢谢。 “我不想哭的,但就是忍不住……”这一声险些又要哭出来了。 他皱了皱鼻子,用纸巾蹭去还糊在自己脸上的泪痕和鼻涕泡儿,双眸盈着一片丰盛水光,话里还带着沙哑的哭腔,“玖越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秦玖越看着他哭得形象全无,真挚纯粹得像个孩子,自己还伤心着却还要顾及旁人尴尬与否,不知怎地心底油然生出些许奇异的柔软,语气也跟着放柔了些许:“没关系,卓先生也是心疼叶总,才会情不自禁为他掉眼泪的。” 卓霈宁一听见这句,当即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眼睛也瞪得圆又大:“哈?我看起来很明显吗?” 秦玖越忍住好笑的冲动,以拳掩嘴,摇了一下头。 哪能不明显呢,就差把“我最喜欢叶时璋”几个大字凿在脑门上了。 其实卓霈宁也知道秦玖越在哄他,他喜欢叶时璋的心思早就掩盖不住了,他脑袋耷拉,眼眉低垂,小声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是挺明显的……” 第54章 “不过,”他又抬眸看向秦玖越,双手合十做出祈求手势,“玖越,我刚才为他哭的事千万千万帮我保密,拜托了。” 秦玖越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叶时璋很快就回来,一坐进车里就注意到卓霈宁下巴贴着的纱布浸湿了,还渗出血丝。再看卓霈宁眼眶红红的,跟小兔子似的,两人对上视线后卓霈宁慌忙挪开眼睛,转向另一边假装看窗外风景。 心虚得不能再明显。 叶时璋没说什么,只淡淡一声:“回吧。” 秦玖越得令开车载他们回家,等目送他们进去之后,秦玖越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叶时璋的私人电话,接通后第一句便是:“叶总,关于卓先生的事,我想我需要坦白的。” …… 时针指向十一,卓霈宁回家后冲了把澡,犹犹豫豫半天,最后找了个借口,端着一杯热牛奶敲响叶时璋书房的门。 叶时璋来开门,应该也是刚洗完澡,身着睡袍,卷发还是半干湿的状态,慵懒地搭在脑后。他低头看了一眼卓霈宁端着的还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没等他开口就先说一句:“进来吧。” 卓霈宁进书房后将牛奶搁在大理石桌面上,然后就跟小学生罚站似的双手背在身后,局促地在站那儿动也不动。 他本意只是来确认叶时璋怎样,哪怕什么都不说,陪陪他或许也是好的。 叶时璋回头一看,欣赏了几秒卓霈宁乖乖罚站的姿势,不禁露出了点儿笑意。他坐在沙发上,将医疗箱搁在旁边,向卓霈宁伸出那只伤手:“过来。” 卓霈宁本想在他身旁挨着坐,将手递上去,被轻轻一拉,人就被抱坐在他腿上,距离一下就拉近了。偌大的书房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很暗,月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一地银光,给周遭的一切镀上一种朦朦胧胧的静美和安宁。 两人对视片刻,安静得连彼此呼吸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叶时璋抬起伤手,很轻摩挲卓霈宁下巴的伤口,贴在上面的纱布还是湿的。 “怎么弄湿的?”他低声问。 先是被眼泪打湿,接着又在洗澡时沾了水,大抵是这么个过程。卓霈宁自然隐瞒前者,回说是洗澡时不小心弄湿的。 叶时璋听着,打开了一边的医疗箱,小心撕掉原本的纱布,消毒后再换上新的。如此过后,他忽然抬眸看向卓霈宁:“不是眼泪打湿的?” 卓霈宁当场露馅,愣愣地瞪着眼睛看着叶时璋,半晌显出一脸委屈不服气,嘴唇微微撅着嘟哝一句:“玖越真不讲义气,说好了替我保守秘密的。” “是我给他发工资,他当然应该告诉我,”叶时璋轻笑,抬手在他鼻梁上轻刮一下,“他说你哭得很凶,就为了我过去那点事。” 接着,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宁宁,你不应该知道那点事的。” 卓霈宁就该一直明媚晴朗,不该背负他的那些阴暗和沉重。 这话卓霈宁听着刺耳,他当即反驳:“那不叫‘那点事’,那是很大的事,家里没有佣人敢跟我提起,你也不愿意告诉我,直到现在我才知道……” 他甚至后悔没有早一点知晓叶时璋那么悲伤的过往。 他的母亲卓诗筠很早便去世了,但她很爱他,给他留下一个完整而鲜活的母亲印象,人生困顿之时每每想起都会复又充满力量,母亲就是这样陪伴他一直走到现在,仿佛从未离开过。 然而叶时璋又从母亲那儿得到了什么?除了折辱、伤害,还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他鼻一酸,就这么定定看着叶时璋,双眸一眨不眨,渐而又蒙上一层湿漉漉的雾气。叶时璋微愣,刚要抬手抚他说红就红的眼眶,恰好一大颗滚烫的泪珠子就砸在他伤手上,瞬间融入纱布里。 一颗接着一颗,就像是晶莹的宝石,滴在他手背上,砸在他心底柔软处。 头一回,有人为他真心落泪。 他胸膛里搏动着的那颗心,似乎给无形的手抓住,紧紧拧在一块,难受极了。 面对这般陌生而炽热的情感体验,叶时璋一时间也愣在那儿,良久都没反应过来。卓霈宁的眼泪击碎他的防备,让他成长至今第一次无措得像个孩子。 两人就这么隔着泪帘相看,感受着某种不寻常的心潮,在他们之间缓慢涌动。 传说孤独的年轻国王有一段悲伤黑暗的往事,以及一顶世间最为珍贵的王冠,王冠上镶满嵌满独一无二的宝石,那是挚爱之人为他真心落下的眼泪。 卓霈宁没忍住泪水,没片刻,就把叶时璋手上的纱布濡湿了一小片。 叶时璋用伤手捧住卓霈宁泪津津的脸,贴近蹭了蹭,尔后亲吻。 他亲吻稍带了点儿咸味的泪珠,亲吻为他落泪的一双眼睛,亲吻为他哭红得像熟透了的山楂的鼻子,最后吻上那说着心疼他的话的嘴唇。 极轻极轻的一吻,不带任何想将人拆吞入腹的情欲,却蕴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充满了抚慰人心的力量。 唇舌交缠之间,卓霈宁终于从巨大的悲伤情绪中恢复过来,停止了抽泣。 “谢谢你的眼泪,”结束这缠绵一吻,叶时璋与他鼻子互相亲昵抵着,声音同他今晚的吻一般温柔,“这些都是我的宝石。” 卓霈宁被他注视着,听着他说的情话,脸慢慢地红了。 第55章 他哼哼小声道:“那你要不要收集起来做成项链啊?” 他突然有些羞赧,脑袋发热,就这么顺着叶时璋的话说了。 “好主意。”叶时璋笑了笑,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临近凌晨时分,卓霈宁骤感不舍,他抱住叶时璋的脖子,靠在他的颈窝里,喃喃道:“如果我今天不问玖越,而你一直不肯说,我大概会永远错失这份悲伤。” 叶时璋拍拍他的手臂,轻声道:“那些事都太沉重了,知道了不好。” “谁说的,”卓霈宁忽然抬头看他,“只要是关于你的事,就没有不好的。” 氛围都到这儿了,他的一切坦然都来得水到渠成。 卓霈宁这双眼睛太亮了,跃着灼灼火焰,就这么直勾勾不加掩饰地看着他,将他照得里外透亮。叶时璋竟觉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将人按回到他的胸膛前,才肯开口吐露:“事情发生那一刻我的心是冷的硬的,直至今天看到你的眼泪,我才后知后觉有了痛感。” “对我来说是很陌生也很宝贵的感情体验,我很喜欢。”他说。 卓霈宁带他领略这份迟来了许多年的痛感,在感到痛的那一瞬间他也同时被治愈了——卓霈宁的眼泪是他的宝石,也是他的良药。 叶时璋始终认为,暴露内心是危险的,向卓霈宁坦露阴暗是不该的,可没有人会抗拒真心的眼泪。尤其是这眼泪蕴含着接纳、心疼、共情之类的情感,之于没怎么体验过正面感情的他来说,美好得太过不真实,一旦拥有就不想放手。 “叶时璋,你心跳好快。” 这时候,怀里的omega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叶时璋怔了怔,旋即大笑起来,卓霈宁仰起脸看他,听他笑着“抱怨”一句:“你非要在这时候拆穿我吗?” 他抓起卓霈宁的手,按在胸膛那里,看着他说:“这里一直暗无天日,第一次看到太阳,太耀眼不习惯。” 卓霈宁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甜丝丝的笑:“多看看就习惯了。” 叶时璋与他相视一笑:“那你以后要带我多看看。” 卓霈宁重新躺回到他怀里,侧脸吻着他的胸膛,伴着强有力的心脏搏动,很郑重地嗯了一声。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走进国王的花园,并且在那里为他留下了一朵花,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事了。 第31章 治愈 一过十二点,卓霈宁准时附身ryan,他踱着猫步走进房间的时候,叶时璋刚将他的本体打横抱到床上,小心放下,掖好被子。 卓霈宁轻盈一跃便跳上了床,将毛绒绒的小脑袋凑到叶时璋身旁,蹭了蹭他左手的伤口,扬起小脸冲他喵了一声。 叶时璋也用手背摩挲他的脸,温声回道:“乖,不痛了。” 他将小猫抱到他俩中间,让小猫枕着他的臂弯,就这样两人一猫,叶时璋和他的皮囊、他的灵魂都亲密依偎在一块儿。 “晚安,宁宁。” 叶时璋贴着他的猫耳朵,柔声道。 第二天清晨,卓霈宁又提前了五分钟醒过来,并且是在叶时璋怀里稳稳当当地醒过来,至于ryan则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撒欢了。 昨日并无太多亲密接触,非要说的话,昨天两人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贴近彼此,更多的是心与心之间的亲密接触。 可是,这同时也意味着卓霈宁距离愿望束缚解除又进了一步。他不禁惆怅起来,以前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现在又盼着这一天永远不要来。 他侧身卧着,微微仰起脸,用目光尽情描摹沉睡中的叶时璋,丝毫不掩饰他内心深处对叶时璋的渴望与贪婪。 人总是这样不知满足的,得一就会想二,起初只盼望走进他的花园,等走进来了又开始盼望逗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还想为叶时璋留下更多的花。 许是袒露真心后相拥入眠的感觉太美妙了,以至于叶时璋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失灵,清晨时分他做了个梦,梦见有只漂亮小猫钻进他的睡衣里,细腻冰凉的小脸就在他胸膛前蹭啊蹭。 他在这一阵越发真实的触感中睁开了眼,睡衣胸前拱起一团,热气似有若无地洒在他心房所在位置。他抬手按住胸前那团毛茸茸,稍带疑惑地来一句:“宁宁?” 话声刚落,卓霈宁便从他宽阔的睡衣领口处急忙钻出来,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瞪着一双明亮如星的眸子,与他正正四目相对。 “我、我……” 卓霈宁双颊飞起一片可疑的红,支吾半天,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奇怪行径。 叶时璋扬唇笑了,伸手摸了摸卓霈宁细软柔软的头发,调侃道:“只有ryan会钻我衣服,你还真把自己当小猫了?” “我不是。”卓霈宁立即驳道。 叶时璋又笑道:“那你就是流氓。” “我才不是,我就是……啊……” 卓霈宁急得再次反驳,猛地一抬头却被领口宽度所限制,一下又贴回到叶时璋胸前。 “还说不是流氓,”叶时璋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胸膛剧烈震动,“大清早就钻进我的衣服鬼鬼祟祟的,嗯,现在手放哪了?” 卓霈宁方才没注意,顺着叶时璋饶有深意的目光往下看,自己的手还按着人家胸肌,矢口否认自己不是流氓,确实没什么可信度。 “哼,反正就不是馋你身子,”卓霈宁脸顿时一红,忙急忙乱从他睡衣钻出来,跟弹簧似的从床上坐起来,低着头闷出一句,“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胸口的伤。” 第56章 叶时璋也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他听见卓霈宁这么一说,也不禁愣了愣,摸上自己心房所在位置。 “那你看到了吗?”他问。 他做过疤痕修复淡化,曾经狰狞的伤口变得微不可察,仿佛从未受过伤一样。 卓霈宁冲他点点头,说:“很小很小,我以前都没注意到,玖越说这个伤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说完,他又显出有些悲伤的表情,“那时候一定很痛。” “傻瓜,我这不是活下来了吗?”叶时璋心底柔软,抬手摸摸卓霈宁的脸。 卓霈宁看着他,又问:“那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疤痕?” 他记得玖越说,那场绑架案里,叶时璋不仅胸口中枪,还差点死在火场里的。 叶时璋没直接回答,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全身上下你哪里没见过?你不是应该最清楚我有没有疤痕吗?” 这逗猫手段百试百灵,卓霈宁脸上又热了,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控诉道:“之前都让你按着弄,哪里有精力分心看……” 而且,陷入情欲的叶时璋实在太迷人了,他既想一眼不眨地将这只属于自己的一幕完全收于眼底、印在脑中,又有些羞赧,不敢细看。 叶时璋用大海一般的眼睛凝视着他,良久,冷不丁开口:“我腿上有伤,有的大火烧的,有的是人**打的。事后我做过修复,但依然能看到很淡的疤痕,你要看吗?” 卓霈宁也看着他的眼睛:“你愿意让我看我就看。” 叶时璋笑了,笑容里带着点谑意:“那我要不愿意呢?” 卓霈宁知道他在逗自己,他也笑了:“哼,那我就耍流氓偷看。” 就这样,叶时璋将疤痕悉数展现给卓霈宁,在卓霈宁的目光注视下,不知为何竟感到一丝丝局促和紧张。特别是卓霈宁低头看得格外认真,像是要用目光将他那些早已淡去的疤痕细细描绘一番,如此过了好一会,改成指尖轻触,若即若离的触感在他皮肤瞬间激起一阵很轻微的鸡皮疙瘩。 本以为到此为止,谁知最后卓霈宁竟贴脸上去,在大腿上的疤痕轻轻擦蹭了几蹭。omega的肌肤细腻,体温微凉,沿着叶时璋结实健美的大腿肌肉来回摩挲,直至体温互相传导,像是一块冰渐而融化成水,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叶时璋倒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修长手指缓慢插进卓霈宁细软的头发间, 情不自禁轻叹一声:“宁宁。” 闻声,卓霈宁微微抬起头,与一双灰蓝色的眼眸正对上视线。叶时璋此刻眼睛里的蓝与往常都不太一样,却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硬要形容的话,平日蓝得深邃而干净,令人很轻易地想起了平静无垠的大海,此刻的蓝却是混浊不清的,深处似乎正有暗涌翻滚着,且即将制造一场骇人灾难。 对视了好一会,直至叶时璋用指腹抚摸揉按他的唇瓣,卓霈宁才意识到这眼神原来暗藏一片欲望之火。 “宁宁。” 叶时璋又呼唤一声,声线压得更低,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混浊的水汽,要将人都给困在其中不知归路了。 大早上的,他把叶时璋给蹭得上火了。 卓霈宁心头一紧,目光下移,不禁咽了咽口水,口齿含糊道:“我、我没做过那种事,可能会让你不太舒服……” 他越说越脸红,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整了整情绪,再次抬眸看向叶时璋:“我可以试试。” 叶时璋在卓霈宁身上开垦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带他领略了水乳交融的快乐,他和叶时璋在这方面做的几乎任何一件事都是头一回,比如此时此刻。 卓霈宁怎么也想不到,爱干净如他,竟会做这种事,而且对象还是叶时璋。 发情期到来前,他都会乖乖定期使用抑制剂,绝大部分时候都欲望平平,并无替自己纾解的强烈意愿,因而也缺乏锻炼纾解技巧的机会。 他凭着上次叶时璋讨好他的记忆,再添几分本能和直觉,与那尺寸惊人又精神饱满的家伙交手,一开始还近乡情怯略显生疏,再后来就慢慢得其要领。 叶时璋满意地仰起脖子,体表越发滚烫,喘息越发粗重,直至某一个节点浑身肌肉绷得极紧,几乎喷涌而出。 卓霈宁躲闪不及,炽热湿黏顺着眼角和嘴角蜿蜒划过他的脸颊。叶时璋将可怜得要命的omega揽在怀中,用湿纸巾替他擦拭干净,完事了便亲他发红的眼角和略有破损的嘴角,夸他方才做得很好。 想到方才自己就跟吞食蛇一样,一阵羞赧涌上心头、浮在脸上,卓霈宁把脸往叶时璋胸口埋了埋,不想见人。 叶时璋瞧着omega这可爱模样,低低笑了,他单手托着omega的脸从他胸口处挪开,说:“宁宁看我。” 卓霈宁被迫睁开眼与他对视,眸里还残余着春潮水光。 叶时璋问他,讨厌吗? 卓霈宁摇摇头,却没回答。 叶时璋说,不讨厌,喜欢吗? 卓霈宁还是摇头,就是不肯跟叶时璋说话。 “不讨厌,又不说喜欢,宁宁你让我很苦恼啊。” 叶时璋没肯饶过他,从背后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低头含住他的耳垂,似哄似诱的慵懒声线自耳道钻进去,搔得卓霈宁连灵魂发痒。 “宁宁也是喜欢的,是不是?” 他缠着卓霈宁非要一个答案,问得卓霈宁羞耻难当,情急之下就反抱住他脖子,在他喉结处咬了一口,完了还凶巴巴瞪他一眼。 第57章 就跟上次咬他手指一样,一害羞就咬人,奇怪又可爱。 叶时璋被卓霈宁逗乐了,笑个不止:“你应该咬后脖子才对,这样才算标记。” 卓霈宁觉着叶时璋这人忒坏了,不想跟他再多废话,一把推开他,从床上爬起来,扔下一句“我去洗澡”就跑了。 身后一串爽朗笑声。 第32章 真心 将叶时璋和卓霈宁送回家后,秦玖越开着车绕出别墅区,然后他的车就跟他的人一样,突然变得漫无目的,开始在城市大街小巷游车河吹风。 车内播放着不知名的小调,这期间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始终是卓霈宁在车后座哭特别伤心的样子,明明不为他哭,明明与他无关,却偏偏能触动他的心弦。 他这人不论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都不是感受情绪如何,而是先理性分析情况兼剖析自我,这次也一样。 父母去世他年纪实在太小了,不知道如何化解这份巨大的悲伤,他哭得特别特别伤心,一直哭一直哭,哭得高烧不退九死一生,似乎把余生要流的眼泪都流尽了。于是自此之后,他既没有再为谁流过泪,也没有得到过谁的泪。 予他新生的叶时钰并没有无条件温柔地安抚他,而是一反常态,特别严肃认真地告诉他,可辛,眼泪之于爱你的人来说是软肋,他们会心疼你安慰你,但之于恨你的人来说却是弱点,他们只会伤害你毁灭你。 “所以不要哭,”叶时钰神色显出几分冰冷,语气不容置喙,向来温润的玉此刻却如锐利兵器冒着令人畏惧的寒光,他说,“眼泪对于复仇的人来说太奢侈。”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眸中闪过一丝悲伤和失落,喃喃道:“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实力。” 在那场人为策划的所谓意外中,他失去了挚爱的父母,叶时钰也失去了等同半个父亲的恩师。 齐家长子夫妇惨死于大火意外,唯一的孩子当时并不在家里逃过一劫,却一直下落不明,最后以仇家报复草草了结,全因为彼时齐家掌权人恶臭的私心——日暮西山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已经失去了赖以为荣的长子,决不能将家丑抖出去,再把诸多孩子中最有希望的那一位也给搭上去。 叶时钰冒险保护恩师唯一的孩子,企图揭发策划这场大火的幕后黑手,却被叶起云出面拦住,理由是叶家和齐家正在推进一个关系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发展的重大项目,决不能有任何差池,默许叶时钰秘密保住秦玖越已经是叶起云能做的最大让步。 第一次,叶时钰看不懂向来宅心仁厚的父亲,看不懂这个充满肮脏算计和利益纠葛的成年人世界。说到底,是他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看不到光明背后的阴暗面。 叶时钰到底没能在这成年人世界活下去,秦玖越却在这个成年人世界里长大成人,变得铁石心肠。他怀揣二十年的一场几乎不可能的大梦,在这个凭实力掰手腕的丛林世界里谨慎前行,也丢了那个柔软的自己。 就在看到卓霈宁真心为叶时璋落泪的时候,他忽然有那么几个瞬间,想起了那个被他丢在身后的曾经的自己——只是很单纯地想起来,但也并不想回到过去。 他就这样一直头也不回走下去好了,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如此穿街过巷绕了一圈,临近十二点,秦玖越驾车来到一家外观平平无奇的拳馆。这家拳馆最大的特点是,老板是个人傻钱多的主儿,因为追求的男朋友心情不好就喜欢大半夜打拳,于是干脆掏腰包买下一家拳馆,承诺不管刮风下雨、白天黑夜、春夏秋冬都照样开张。 这不,大晚上一个电话,老板就亲自赶来接客,红得骚包的限量版跑车在深夜街头照得格外夺目。 秦玖越理智上特别清楚自己不该受厉承这份人情,可他一整晚都被某种很奇怪的情绪所控制,这是从未有过的奇怪的事情。 在这种时候他只想到两件事,一是打拳发泄,二是见见厉承。 秦玖越高估了自己,复仇路上他不需要同路人,但并非任何时候都毫无弱点。 就在今晚,他想稍稍放纵自己,如果不能人前落泪,也该让他发泄一下。 只有厉承看得到,这样也没关系的,他告诉自己。 厉承敏锐察觉到秦玖越的不对劲,对方主动找他这点本身就不对劲。但他尽量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如既往跟他打招呼,说着俏皮话讨他嫌。 两人换了一身衣服,在空荡荡的拳馆里对打了好几个回合,有来有往,难分难解,一时间也说不上谁更占上风。 按理来说,alpha体格和力量都远胜于beta和omega,他俩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但妙就妙在秦玖越是一个酷爱打破常理的人。哪怕天资不如alpha,身为beta的他从读书时代就开始打败一众alpha,无论学习还是拳击。 学习靠的是没日没夜死命勤奋,拳击靠的是吃脑子、会闪避、掐时机。 厉承至今都记得秦玖越头一回在拳击上赢过他,秦玖越看都不看瘫地上的他,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陪练,就这么冷漠离去,还是他忙不迭追上去要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下次再见你,我希望能记住你的名字,而不是你是个beta。” 他笑得粲然,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挡他这种健康又爽朗的笑容,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冷冰冰的人会特别有意思。 第58章 然后秦玖越却可以,他淡淡地扫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但还是给了名字和联系方式。他说:“希望你对所有人的判断基准都只是他们本人,而非他们的性别。” 他走了,留下厉承在原地进退失据。 此后他们身处同一所大学,无数次交锋,从奖学金竞选、辩论比赛甚至学校论坛人气评选,各有胜有负——此前谁都没想到,bate居然能比得上alpha。 秦玖越却以实际表现打了所有人的脸,告诉他们,用性别衡量一个人是一件无理又无聊的事。 厉承越来越喜欢与秦玖越交手,即使输了也丝毫没有身为alpha居然输了的傲慢或自恋,相反的没来由感觉到兴奋,连他本人都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受虐狂。 当时身旁不少人打着各种旗号,怀着各种目的,上赶着来厉承这里替他打抱不平,说起秦玖越的时候开口闭口都是那个beta如何如何,厉承听着格外刺耳,就好像在当面辱骂他一样,他一脸不爽,斥道:“他不叫那个beta,他叫秦玖越,给我放尊重点!” 那些人都太肤浅,不懂秦玖越的好,这人不仅有意思,还长得很对他审美,冷冷清清一张脸,谈不上漂亮,却令人见之不忘,见了还想再见。 不得不承认,彼时秦玖越勾起他作为alpha原始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他竟生出想法是,不知道秦玖越为谁意乱情迷会是什么样子呢,那必然很有意思。 然而,如此特立独行又尖锐清冷的人只困于小情小爱之中,那就更没意思了。 身边有猪朋狗友看出他这点心思,如同魔鬼在他耳边来了个提议。 “打个赌,你追秦玖越,追上你算你赢,追不上算他赢,怎样?” 事后回想起来,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这个傻缺的建议。 为了这个头脑一热犯下的错误,他花了快十年的时间不断追求秦玖越。 对上秦玖越,他永远都注定是输家,从他觉得秦玖越有意思开始,从他的目光只为秦玖越逗留开始,只是他自己当时还看不清楚。 两人互博了许久,直至彼此几近力竭,各自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秦玖越先恢复过来,戴上眼镜,站起身走过去,用脚踢了一下还躺地上装死的厉承。 “去洗澡,很臭。”他很冷淡地来一句。 厉承一秒钟活过来,却只是坐起身,抱住秦玖越的小腿,扬起那张人上至八十下至八岁都喜欢看的俊脸,咧嘴一笑:“告诉我,跟我打完拳开心吗?” 这笑容实在太亮,秦玖越俯视着他,诚实地嗯了一声。 厉承笑意瞬间扩大,向他竖起大拇指,语调爽朗又道:“请给我一个五星好评,欢迎下次光临!” 秦玖越无语,自从上回“做鸭”事件后,这家伙就喜欢上服务行业游戏,整天要他五星好评。 他佯装冷淡瞥了厉承一眼,说:“我要给你差评。” “为什么?!”厉承大声抗议,还抱他腿更紧了。 “你现在抱着客人的腿不放,”秦玖越说,“已经构成骚扰了,你说为什么给你差评。” 厉承不服气地哼哼唧唧起来:“那我更要抱!陪你打拳打到腰酸背痛,你连个五星好评都不给!” 秦玖越永远猜不到厉承还有多少赖着不放的花招,理直气得好像他才是不对的那一个。秦玖越无奈服软,举起大拇指在厉承额头上用力摁了一下:“滴,五星好评,我真要去洗澡了。” 他怎么大半夜会自投罗网,在厉承专门用来逮他的拳馆里和他打拳,然后还陪他玩这种幼稚兮兮的游戏。秦玖越感觉自己一番碰上厉承,就会变得容易妥协,容易心软,容易情绪化。 厉承大概是有毒的,秦玖越当即作了这么个判断。 “好啊,客人这边请,”厉承一个挺身站起来,一把抱住秦玖越的肩膀,嘴上还很殷勤道,“我带您过去。” “我知道在哪。” 秦玖越虽是这么说的,但也没有挣来厉承的手,任由他一路抱着他直至休息室的淋浴间。 厉承单手脱掉汗湿了的背心,刚跨进淋浴间,却在门口顿住了——秦玖越也跟在他后边儿,似乎要一起进去的意思。 这拳馆单格淋浴间可容不下两个成年人,他俩负距离结合除外。 第33章 分寸 厉承转过身,懒懒散散地靠在门边上,扬起嘴角暧昧一笑,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他手指勾了勾秦玖越背心带子,笑道:“客人这是要对我做什么啊,就这么跟我进同一格淋浴间我很困惑的。” 赤裸裸的眼神,不加掩饰地发射信号,厉承在撩拨他这方面已经是驾轻就熟的老油条了。 秦玖越问他:“拳馆除了陪练没有别的服务吗?” 厉承摇摇头:“客人,我们这里可是很正经的拳馆。” 秦玖越反问他一句:“深夜还在开的拳馆能有多正经?” 厉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很认同地颔首:“的确,老板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他顿了顿,看着秦玖越,“所以,客人这是需要什么服务吗?说出来。” 秦玖越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上次让你去看你的小弟弟,后来怎样了?” 厉承一愣,但很快就乖乖回他说:“我去找了林医生友情看了看,就磨破皮了,现在都好了。” 第59章 没想秦玖越接下来这句才是最惊人的,只见他摘下眼镜,淡定道:“我看看。” 厉承这回愣的时间更久了,不仅仅因为秦玖越主动邀欢很罕见,更因为他就这样神情淡淡,理所当然又直接大方地冲他“耍流氓”,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就像是他要看看的不是鸟,而是什么重要的工作资料。 莫名……很可爱。 绝大部分时候他都觉得秦玖越好酷好帅,但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可爱更让他欲罢不能。 厉承心头一软,笑意和爱意都竞相从眼底满溢出来。 秦玖越直勾勾盯着厉承,等待他的回答。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卑鄙,因为他无比确信厉承并不会拒绝他,但他就是没忍住就这样开始的冲动。 厉承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强有力的臂膀猛地一下托起秦玖越的屁股,整个人直接竖着抱起。秦玖越也很配合地环住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随他走进并不宽敞的淋浴间。 花洒哗啦地一下打开,水温攀升,两人都被困在弥漫的水汽里,热烈亲吻吸吮,拉扯衣服,纠缠摩擦。厉承从背后抱住秦玖越,沐浴液在他身体上下抹匀。他一手侧按着秦玖越的头,从额头一路亲吻至他的脖子,留下深浅不一的红色印记,另一只手就着滑溜溜的沐浴液,擦拭他结实平坦的小腹,最后又顺着流水滑入湿润的沼泽。 他的手炽热又温柔,他的抚弄多情又熟稔,很快便在秦玖越身体点下无数火种,烧得他双腿发软。 沐浴液的蓝莓酸甜香味更不断刺激他的感官神经,让他在起起伏伏如潮浪的快感中几近窒息。 恍然间,秦玖越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厉承过去曾不止一次告诉他,自己的信息素气味是蓝莓,尽管他永远都不可能感受到,更不会为这种气味疯狂。哪怕厉承在他面前被情欲折磨得要死要活,他依然不受影响、不为所动。 他是beta,是alpha终其一生都无法标记、无法彻底占有的beta。 从一开始,厉承主动来惹他,就注定要承受这种后果。 无数次alpha易感期,厉承被激素所控沦为情欲的奴隶,在秦玖越面前极尽狰狞狼狈,却只换来他寻常又平淡的对待。 这不公平。 “我想让你记住我的味道,我想你也为我疯狂。” 彼时厉承年少轻狂,幼稚粗暴,摆脱不了alpha想要完全独占和侵略的卑劣本能,极度渴望完全标记秦玖越,将他变成独属于自己的beta。 他开始频频使用与自己信息素气味相近的沐浴液、香水之类,让秦玖越几乎整天都活在这气味之中,然后一遍遍破开秦玖越的身体再灌满滚烫,在秦玖越后脖子咬了一圈又一圈牙印。 一整个漫长的冬天,秦玖越都穿着高领毛衣,他的后脖子那一小块皮肤几乎没有完好的时候,经常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很奇怪的是,他是清醒又疯狂地允许着厉承这么不懂分寸地爱着他。 他甚至比厉承更爱这份不知分寸。 然而,厉承那时候太过年轻、太过自我,根本没想明白,这种不知分寸的行径被允许重复发生,这背后即藏着一份更深的爱。 一份不需要任何生理标记加以确定的爱。 直至很久之后,厉承才后知后觉,作为alpha的他只会以标记来表达爱是多么无聊又肤浅。 真正的爱才不需要任何生理标记。 这些年,秦玖越其实也察觉到厉承的变化。 不知从何时开始,厉承这家伙在情事里会更多地注意他的反应,照顾他的情绪,而不再像大学时代那样空有一身蛮力,只会横冲直撞、粗暴掠夺——尽管他还是那么喜欢用蓝莓味的香水和沐浴液。而且随着年纪增长,厉承会的花样更多,技巧更纯熟,对他身体了解更深,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该怎么伺候秦玖越。 秦玖越不讨厌这种变化,因为对方是厉承,因为这变化因他而起。 厉承磕磕碰碰,总算知道不论这档事儿还是爱一个人,都需要付出和给予,而不仅仅掠夺和索取。 不知不觉间他俩来了个角色转换,过去是他惯着厉承,现在是厉承惯着他。某种程度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总算达到了一种平衡。 比如此刻,厉承在他耳边喊着他的小名,不论是亲吻、抽*或抚摸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温柔,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他身体每一处敏感带,不停抚弄又不敢过火,连同他体内那份空虚和不安都一同拥抱住,舒服得让人想哭。 两人最后是一同去的,喷涌而出的快乐几近灭顶。秦玖越吃不消,整个人挂在厉承身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舒服得全身颤抖不止。 先有高强度拳击练习后又在淋浴间打了两场仗,俩人都累得虚脱,但也酣畅淋漓、快乐无比,在休息室歇了许久才缓过来。 最后秦玖越连内裤都是厉承帮忙穿上的,厉承趁火打劫,抱着软骨无力的秦玖越在休息室长椅上亲了好一会儿,直至秦玖越恢复理智也没肯撒手,依然将人圈在怀中。 秦玖越一眼不眨看着厉承,一言不发,但也没抗拒这份难得的宁静和亲密。 厉承以为他又想要逃,条件反射一般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就差手脚并用直接捆住整个人了。 秦玖越很了解厉承这举动的意思,他说:“我没想走。” 第60章 今天他有点奇怪,也有点累了。 他头发还是半干半湿,刘海耷拉着,没梳着一看就不好惹的精英发型,也没戴金丝眼镜着正装,整个人气质上相较平时柔和了许多,就这样被厉承从背后抱在怀里不说话也不挣扎,整个人透出一种令人内心平静的气质。 厉承压抑住一阵心动,将这样的秦玖越抱得更紧,还低头埋脸在他肩窝里,深吸一口气,鼻底全是清新的蓝莓香气,他们身上现在都是同一个味道了。 心扑依然通扑通地跳动着,节奏全乱,仿佛胸膛里装进一只小白兔,不听话地蹦着跳着,一个拥抱带来的连锁反应甚至超过方才的激烈情事。 “阿玖,我的心跳得好快啊,”他闷声闷气撒着娇,贴着秦玖越的脸蹭啊蹭,“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玖越很正经地哄他:“你不会死的。” “也对,不跟你在一起我心就不会跳这么快,”他又说,“我一直都没能跟你在一起……” 这就自顾自委屈上了。 哪怕厉承这样借题发挥秦玖越也不生气,甚至下意识抬手摸摸他的头:“饿不饿,请你吃宵夜,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话一出口,他发现自己又开始惯着厉承。 所谓旧爱,大概是彼此都走在新路上,但只要狭路相逢,终不可逃又情不自禁要走一走老路。 两人散步走到拳馆附近一家烧烤档。这家生意好,凌晨时分是最热闹的时候。 厉承也不娇生惯养,一屁股就坐上那低矮的红色塑料凳,在这油烟味浓烈、吵杂声不断的环境里特别自在,点菜的时候甚至还跟老板唠嗑了几句。 以前的厉承不这样的,少爷出身脾气大,更不会像这样接地气。但秦玖越也乐得惯着他,厉承说什么便是什么。或许当时他内心也有阴暗的念头一闪而过,宠坏了就宠坏了,宠坏了就都是他的了。 见秦玖越始终看着他不说话,厉承笑了笑,戏谑一笑:“该不会是现在才觉得我长得帅吧。” 秦玖越摇了摇头,却道:“看来社会毒打够了。” 厉承一怔,几秒后反应过来,便一阵哈哈大笑,笑够了就说:“可不是,一个人到什么人都不认识的地方留学,后来去国外新分公司当开荒牛,确实都被毒打了好一顿,你别说还挺痛的。” 他得意一笑,又问:“比起以前幼稚无能,现在我是不是更好了?” “现在还行,”秦玖越淡淡扫了他一眼,“但以前也没那么差。” 第34章 腻歪 厉承勾唇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他静了静,目光落在秦玖越脸上:“还不够差吗,我失去了你。” 从一开始的打赌追人,到恋爱时自私幼稚的侵占,他在爱人这件事远没有长大,跟不上秦玖越的步伐,所以拉不住他的手是该的,此后追了很多年没追上也是该的。 分手后再次相遇至今,这是厉承头一回把他们俩分手的事儿摆到台面上,如此清楚地说出口。 这时候烧烤刚好端上来,对话戛然而止,厉承也不再纠结,转了话题聊起别的。他说这句纯粹是有感而发,倒不是非要在秦玖越这里讨到什么真心话。而且今天秦玖越状态不对劲,哪怕他不说,因此厉承更不会逼他回应什么。 两人吹着夜风,吃着烧烤,不时碰一碰杯,到了这份上多少有点儿情人再见亦是朋友的味道了。 旧爱重逢似乎都难逃反省分手原因这一环节,既然厉承挑起话题,秦玖越今天也不打算回避。冰凉啤酒入肚,他顶着逐渐发烫的双颊,在酒精驱使下难得坦诚:“分手是很多原因造成的,你跟我打赌追我只是原因之一,那时候你为我放弃读研放弃出国也让我感到很有压力,再者当时候我因为在峯汇实习遇到麻烦状态很糟,我们都没能很好地处理和沟通。” “我分得清喜欢不喜欢,”他顿了一下,看向一脸怔愣的厉承,声音跟夜风一样的轻,一样的舒服,“你跟人打赌追我是真的,但你喜欢我也是真的。” 他一直都很相信,他们曾经真心相爱这件事是不会有假的。 复仇的人的确不需要任何感情软肋,但很奇怪的是,和厉承有过的爱却在他无数次深陷噩梦无法自拔的时候及时拉了他一把。可以说,自从父母去世,厉承便是与他最为亲密的人,即使他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这些他都默默藏在心里,就连厉承也不知道。 “至于现在,我想我还是放不下你的,”酒精上了头,加上身体太累,秦玖越感觉自己的话匣子不受控制地打开了,“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许失败,只能成功。” 八百年才等来秦玖越这番真心话,厉承油然生出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他就这样愣了好一会,才抓起秦玖越的手放在侧脸,认真道:“阿玖,我可以等。” 掌心触及一团暖意,秦玖越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安静地看着厉承的眼睛,酝酿半晌才将某个摆在心底很久的问题抛出:“我一直想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死心,是不是因为当年突然分手很不甘有遗憾,还是你对我至今还是喜欢的?” 厉承很轻地笑了声:“追你这么久才想起问我这个?” 秦玖越很认真地反问:“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他咧着大白牙笑得灿烂,即使在大排档油腻腻的光线映衬下依然清新爽朗,“我恨不得你多多问我呢。” 第61章 秦玖越说:“我就问这个。” “说没有不甘和遗憾是骗你的,当年你就这么抛下我不管,想想还真无情呢,”厉承笑了笑,“但这不过是我追你这么多年最微不足道的理由之一,这问题最根本的答案还是你。” 他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秦玖越,眸光温柔:“阿玖,你那么聪明、坚韧、冷静、勤奋、努力,优点多如繁星,你一出现我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一旦被你爱过就再也无法回到没有你的日子,就连你的脆弱和冷淡我都甘之如饴。” “阿玖,你可能不相信,我一直在反反复复重新爱上你。”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秦玖越有些许惊讶,等反应过来却回一句:“……你今天话太多了。”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无法招架厉承如太阳般耀眼夺目又明目张胆的爱。 可是,谁又不向往耀眼而温暖的太阳呢。 瞧见秦玖越微微发红的耳尖,厉承爽朗大笑:“是你先问我的,我难得有机会说肯定要一次性说个够,好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灌下一口冰凉的啤酒,舒服得长舒口气,又道:“初见你的时候,跟你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没想过我会这么喜欢你。早知道这么喜欢,我就应该早点到时璋家里玩,早点到时璋家里去见你认识你,这样就不用苦苦等到大学了。” 秦玖越甚至失却力量与厉承对视,他那颗自以为早已坚如磐石的心,此刻就泡在厉承这一锅沸腾的糖水里,受着无孔不入的甜蜜折磨,一面炽热,一面甜腻。 而他根本无力挣脱。 这些年,厉承一直反反复复重新爱上他,那他呢,他根本无法停止爱着厉承。 这时候,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朋友跑过来,冲厉承甜甜地开口喊声哥哥,说她的哥哥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我哥哥长得可漂亮,是omega里最最最漂亮的,”小朋友说话特别夸张,双马尾一蹦一蹦的,说着她指了指对面桌,“看,是不是很漂亮?!” 厉承和秦玖越顺着小朋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长相甜美的omega大大方方冲这里打招呼,还给厉承抛了个媚眼。 “哇,真的挺漂亮的,那你长大肯定也特别好看。”厉承很真心地夸赞道。 小朋友很得意地叉腰笑了:“那肯定,我现在就很好看。” 厉承笑得更欢了,但他旋即又摇头叹了口气:“不过呢,很遗憾,我不能给你联系方式了?” 小朋友疑惑:“为什么啊?你不是也觉得我哥哥漂亮吗?” “因为啊——” 厉承故意拖长尾音,伸手臂将身旁的秦玖越一把揽住,在他脸上贼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将脑袋埋在他肩膀上:“我名草有主了。” 秦玖越看着靠在他身上的巨型犬,无奈地笑了一笑。 真拿他没办法。 小朋友知难而退,怏怏不乐地走了。 将最后一口啤酒喝光,厉承埋单,然后就拽着秦玖越的手走了。两人晃晃悠悠地踱步,朝着月亮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厉承突发奇想,说要不回去狠狠敲叶时璋一笔,然后就退休开烧烤店得了。 “万一创业失败,你养我就好了啊,”他特别明朗地笑了,“给你做家务,陪你睡觉,你累了给你靠,你哭了给你挡,你包我吃住每个月给我几百块零花就好,多划算的男仆。” 秦玖越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想得倒挺美的。” 厉承刀枪不入,还回他一句:“谁让你我想的你呢。” 秦玖越又一次败下阵来,看来社会不禁毒打了厉承,还让把他扔进油缸里炸了一圈。他闷闷道:“厉承,你比今天的烧烤还油腻。” 被秦玖越这么骂,厉承反倒大笑起来。 打是亲骂是爱,他懂的。 — 叶起辉不知悔过,又到赵慕卿那儿闹了一大场,叶时璋也很好地回敬他这一行径,回头一挥手,将那叶起辉一家连同当日跟着闹事的人全给端了。 见识到叶时璋说一不二的狠手段,大家都傻眼了,这才明白叶时璋对整个叶家的把控程度。峯汇由始至终都是叶启云及其子的资产,叶家其他分支不过都仰仗他才进这豪门圈子,如今一不小心玩脱了,将自己的饭碗也给砸碎了。 叶明岚头一个服软的,上次经叶时璋点拨,她也终于厌倦了扮演乖乖女的游戏。叶时璋才是她该借该攀附的好风,叶起辉及其他家人愚蠢短视自私,不过是阻碍她登上青云的包袱,该扔就得扔。 她前来诚诚恳恳道歉,认为是自己管不好家人才导致后面的事儿。 叶时璋和善地笑了笑:“这次不怪姐姐,姐姐也不想的。” “时璋对不起啊,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叶明岚以为就这样过关,暗暗松了一口气,正打算端起咖啡杯抿一口,却被叶时璋摁住了手,看似轻轻实则根本动不了。 “不会有下一次,姐姐可不能再让我失望了。” 叶时璋敛起笑意,冷漠地睨了叶明岚一眼。 这一眼直叫叶明岚胆寒,眼底慢慢露出了怯意,她当即低眉顺目道:“我回去会好好管住他,不会再让他出来惹事。” 过了一段时间,秦玖越向叶时璋禀告叶起辉一家的近况,说叶明岚现在把持整个家,全家人没有一个敢对她说不的。而叶起辉这半截入土的身子骨也根本闹不起来,还被叶明岚送进疗养院,明面上是送他静养实则就跟关着他没两样。 第62章 完了秦玖越说:“二小姐刚成年曾经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为蝇头小利就送到一个老头床上,现在也算大仇得报。” 叶时璋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屈起手指往桌面上叩了叩:“你也会这一天的。” 秦玖越微愣,两秒后便向叶时璋颔首:“是。” 此后又有一些所谓的叶家人找上门来求情,但都被挡在门外,连叶时璋的面儿都没见上。 圈子里都传这叶时璋冷酷无情不认亲人,却也有人笑道,这叶家是叶时璋自己一个人的家,他现在也不过是将一些放下饭碗骂娘的白眼狼扫地出门罢了。 后来,叶时璋又去了一趟普爱疗养院,赵慕卿认出是他,可惜人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嘴里依就不饶人地咒骂。 叶时璋在她两步之外,等她骂不动了,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俯视着她,眼神冷得如一片冰海。 他和赵慕卿都拥有着眸色相似的眼眸,最后却用来彼此敌视。 “其实你现在已经没办法伤害到我了,”他抬起手,很轻地抚摸赵慕卿额前凌乱的碎发,温柔得无以复加,“相反的我很感谢你,我的妈妈。感谢你生下我、找回我,不然我也不能拥有现在的一切,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欢愉。” “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比谁都好。” 他直起身,冲她微微一笑,走了。 关上门,也将这一切怨恨辱骂挡回去。 第35章 脚链 这周末,许心馨来了一趟叶家探望卓霈宁。这一片别墅区就跟世外桃源一样,路弯弯绕绕很难找,她每次来都要开车找上半天,麻烦得很。 “燕姐,好久不见又漂亮啦,”许心馨嗓门大,自来熟,一登门就跟凌燕热情打招呼,“我好想您上次做的蟹黄小笼包,外面什么高级饭馆大厨做的都不如您的,我一想到就馋。” 凌燕最喜欢胃口好的人,被夸厨艺好自然高兴得咯咯直笑,拉着许心馨说那中午可要留下来吃饭,她就给许心馨专门做蟹黄小笼包。 “这怎么好意思呢,”许心馨摆摆手,“会打扰的吧。” 卓霈宁看不过眼,便道:“多个人多双筷而已,而且叶时璋中午不在家,留下来吃饭呗。” 凌燕也跟着一起劝她。 许心馨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卓霈宁之后又跟凌燕报了两个菜名,都是许心馨爱吃的,而许心馨就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他,怪吓人的。 等凌燕去厨房准备,卓霈宁回头对上许心馨的视线,发现对方居然盯着自己小腹看啊看,他迟了两秒才猛地想起许心馨之前那个离谱的推测,脸一热,双手护上自己肚子:“说了多少遍,没怀孕没怀孕没怀孕……” 每次叶时璋都很注意不在他体内成结,他怀孕才有鬼。 “没怀孕就没怀孕我就随便看看,看你急得,”许心馨跟看孩子似的看着他,笑道,“不过你这叶家少爷当得倒是得心应手的。” 卓霈宁人前依然嘴硬:“没复合,就是暂住。” 许心馨却突然凑到他身上嗅了嗅,再看着他:“没复合,身上怎么有alpha的气息,我听说这庄园里就叶总一个alpha,你身上的信息素不是他的还有谁的。” 许心馨这是狗鼻子吗,卓霈宁心想。今天出门的时候他俩的确稍稍接触了一下,他学了新的领带系法用在叶时璋身上,两人凑得很近,对上目光自然而然就交换了一个吻。 “挨得近都会蹭到的啊,”他狡辩,“你别胡乱发挥想象力。” 这小孩眼神闪躲、耳朵发红,根本藏不住事儿,许心馨一脸了然但也不戳破:“行了行了,今天来谈正事的。” 她带来了莫至勋导演电影《无名者》的新进展,本来将他的婉拒转达了一下,结果莫导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还是非卓霈宁不可,说有要求可以先提出来。 “你早年拍过那部拿新人奖拿到手软的文艺片《春潮》,莫导可喜欢呢,当时莫导就因为这个才有了《无名者》剧本雏形,怪不得几轮试镜都偏心你,”许心馨说,“你啊,可是人家的缪斯,人家就等这一次合作了。” 卓霈宁受宠若惊,模糊想起那个企图猥亵他的痴汉徐祖宏,心想他们怎么都喜欢《春潮》那部片子。 这部片子在他职业生涯里确实是个堪称里程碑的转折点,其中充斥着大量他的特写镜头,还几乎全裸演出,好几场大尺度情欲戏。当时在电影节首映即引发巨大反响,评审团主席里昂先生盛赞他在片子里展现的演技和魅力,称他为横空出世的璀璨明星,他在最佳男演员投票中也仅以两票之差落败,回国后更横扫当年颁奖季,从此声名大噪。 见他不吭声,许心馨又道:“莫导莫至勋哎,国内少数能把深度和商业结合得很好的新锐导演,他前两部电影都叫好又叫座。这次的剧本你也看了,十有八九能成的。你这一直演文艺片的是很能捞奖捞提名,但是影评人老吐槽你票房号召力不行,都快成票房毒药了。” “我不就扑了两部,可那是文艺片本来受众就窄,怎么就成票房毒药了,”卓霈宁不服气,“而且演员重要的是业务能力和品行品德,我又不是明星商业价值不高也正常吧。” 许心馨闻言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笑了。 这主儿从小少爷到跑龙套,从一脱成名到嫁入豪门再到黯然离婚,不过二十几这人生就跌宕起伏比狗血电视剧还精彩,光是他的八卦就养活一群娱记小编,怎么不算明星呢。 第63章 “好啦不扯这么远,”她回到正题,“所以呢,我建议你呢想好你的需求,约个时间跟莫导当面再好好沟通,他可是诚意十足的。这机会千载难逢,可不要错过了。” 卓霈宁犹犹豫豫半天,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馨姐帮我约个时间。” 临近中午,许心馨留下来吃饭。没想叶时璋居然回来了,许心馨当即站起身向叶时璋礼貌问好,叶时璋也向她轻轻颔首回应。 “你怎么回来了?”卓霈宁疑惑。 叶时璋拉过他坐在身边,温声回道:“下午有客人来。” 卓霈宁不疑有他,安心地在叶时璋身边,慢悠悠给他剥螃蟹,全程他就剥了一只却换来对方剥了好几只,都贴心送到他面前。至于只身一人坐在他们对面的许心馨,当然是自力更生了。 她目光不时在他俩之间逡巡,心里想的是他俩这段时间铁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这关系怎么会突飞猛进,明明离了婚但这互动却像极了老夫老夫的。 吃过午饭,许心馨说有事先走了。 卓霈宁去侧屋跟猫咪玩了会儿,回来的时候发现叶时璋换上了休闲风格的衣服,还将长卷发挽起来扎了小辫子,看起来贵气又俊美——有叶时璋这么一张脸,估计套个麻袋也好看。 叶时璋正在客厅里跟客人互动,来客是个面容姣好的omega,气质淡雅,手上佩戴的镯子来自一个小众珠宝设计品牌aimer最新款。卓霈宁眼尖,一下便认出来。 论品牌价值,这个小众品牌虽比不上一线高奢品牌,而且创立至今不足十年,但因其极富魅力的天才设计收获了不少明星及时尚人士的青睐,最近几年更因大牌明星在重要场合佩戴而频频出圈,引起了不少关注度。 不过,aimer的总设计师特别神秘,品牌成立至今从未在公众场合露面,每次都是其私人助理连徒弟代为出面的。 卓霈宁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牌子,是因为他本人也是aimer的拥趸,出行私服搭配经常有aime的踪影。连他自己说不上为什么对aimer这个牌子,只觉得这设计给他一种莫名很熟悉的感觉,特别是设计手稿的风格,就像他曾经无数次看过一样。 卓霈宁去世的母亲卓诗筠极富才华,尤其在珠宝设计方面,本是卓老爷子旗下的高奢珠宝品牌莱盎诗最佳继承人,却因为生而为omega早早嫁人,空有一身才华却无法得到施展。 小时候卓霈宁总能看到卓诗筠在书房里埋头绘制手稿,一张接着一张,似乎有对此有挥霍不光的热情和才华,连他自己也在耳濡目染之下开始拿着张白纸,学卓诗筠在一旁写写画画,还学得挺有模有样的。 然而这些手稿也仅仅停留在设计阶段,并没有成为实物。每当提及这点,卓诗筠总是一脸惆怅,卓霈宁看她就像是看着被折断翅膀囚禁起来、却怀有一颗向往自由之心的小鸟一样。 于是乎,卓霈宁偷偷尝试用珠子仿照手稿做成一串项链,在卓诗筠生日时候送给她。小小的他踮起脚尖,为卓诗筠戴上那条手工粗糙的项链,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说,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将这些手稿统统变成实物,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妈妈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珠宝设计师。 卓诗筠露出甜蜜的笑容,将他揉进怀里又亲又蹭,说谢谢你啊我的宁宁宝贝,可是呢,妈妈更想由自己实现。宝贝借给我一点魔法,好不好? 卓霈宁在她怀里愣住了,问她要怎么借给她实现心愿的魔法啊? 那就给我一个亲亲和抱抱吧,说着卓诗筠笑了起来,再次将卓霈宁揉进怀里,以更深的方式抱住他。 然而卓诗筠并没有等到这一天,反倒是她去世后霍连山不知廉耻,竟然将这些手稿全都擅自据为己有,其中几款至今仍是莱盎诗最受好评、最为经典的款式之一——这些无一不被冠以霍连山的名字。 卓霈宁作为omega,不仅不能继承卓家财产,甚至连母亲的遗物——母亲唯一一条变成实物的项链,专门为他设计、镶嵌着他生辰石的蓝宝石项链,以及那些手稿都不能带走。 他回想往事思绪出走,直至被一声拉回来。 “这位肯定是卓先生了。” 客人终于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卓霈宁,她从屏幕上见过对方,但本人比上镜时候还要好看许多。 叶时璋也转身看向这边,向他伸了伸手:“宁宁,过来。” 卓霈宁回过神来,走过去跟那位客人简单问好,方知道对方是aimer的高级设计师康若晴,今儿亲自专程将叶时璋在aimer私人订制的珠宝送上门。 黑丝绒首饰盒里,安静躺着一条熠熠生辉的链子,之所以说熠熠生辉,乃因为链子由中心向外极具力量感地延伸出无数道放射线,每一道放射线上镶嵌着一颗大小不一、近似眼睛形状的坠子,而坠子四周一圈铺满白钻,如众星拱月般衬托着正中的那颗水滴形状蓝宝石,尤其有一颗格外硕大,一眼望宛如太阳迸发出绚烂夺目光芒。 “整体造型参照太阳散发光芒的感觉,每一颗坠子都是极具雕琢感的椭圆形状,就像是人的眼睛,”康若晴介绍起设计理念,“至于坠子中央则是一颗蓝宝石,蓝宝石运用的是最为经典的梨形切割,看起来宛若恋人的眼泪。” “整体思路是叶总提供的,大约两年前两位婚礼前就设计制作好了,”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最近叶总有了些新的想法,稍稍改动,还好最后如期加工出来。” 第64章 卓霈宁怔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尤其听到康若晴说的那句“婚礼前就设计制作好了”。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叶时璋,却见他也有所感应地回视,微露嘴角勾出一个很温柔的笑,然后弯腰凑近对他说:“不记得了?我们有一次见面,你作为礼仪小哥又忘记带伞的那回,我在晚宴上拍了一颗尺寸很大的蓝宝石,后来我暴殄天物地将那颗宝石切割了。” “但这很值得,”他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因为是送给你的。” 那会儿,候场时一群礼仪小哥吱吱喳喳讨论这颗宝石最终归宿如何,叶时璋是将他送给当时的爱人呢,还是作为藏品或投资品保存起来。 卓霈宁没想到会在几年后,突然知晓了这颗蓝宝石的结局,更没想到这颗蓝宝石最终竟是送给他的。 第36章 坏人 康若晴走了之后,卓霈宁还愣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叶时璋拉到卧室里。叶时璋给他脱掉家居袜,要将那条闪闪发光的链子戴在脚踝上——如此小巧精致,本以为是手链,没想居然是脚链。 卓霈宁身高突出,但脚却生得很秀气,脚背线条突出,脚掌光滑细腻,脚趾修长玲珑。叶时璋半跪在跟前,握住他纤细的脚踝,从缎盒里摘掉脚链给他戴上。 如太阳光芒放射的脚链,独具神秘气息的蓝宝石与璀璨发光的白钻交相辉映,衬得本就好看的脚更添几分性感和魅力。 “本来想在婚礼后送给你的,可惜始终没机会没送出去,那时候我怕你会拒绝我,”叶时璋慢声道,“我一直总想着也许有天我能亲手为你戴上。” 冰凉的宝石触及皮肤,而叶时璋炽热的指腹似有若无地划过,以及叶时璋这番话轻轻砸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些触感微妙地交织在一块,竟让卓霈宁一时受不了,忍不住往后躲了躲,脚踝被往回拽了一下。 “宁宁,不要再拒绝我。” 他抬起头,一双星眸波光粼粼,竟透出几分无辜和委屈。 卓霈宁就坐在床尾,双手撑在身后俯视,从这个角度看叶时璋竟有一种很微妙的角色互换的感觉,仿佛此刻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而叶时璋是伏在他脚边的猫咪——卓霈宁油然生出一股强烈想要亲吻叶时璋的冲动。 “不是拒绝,”他很没出息地解释说,“我只是有点痒……” 叶时璋仰脸注视着他,美人轻皱眉,问他:“哪里痒了?” “脚背。”他小声回了两个字。 下一秒,他便眼睁睁看着叶时璋低下头,亲吻他的脚背,卧室很安静,衬得那一声啵格外响亮,响亮得令人害羞。 “你怎么又亲我的脚,”卓霈宁脸上烧红,羞得口不择言,“你是变态吗?” 叶时璋再次抬眸看向他,眼睛眨了眨,还是一副特别无辜的样子:“不是说脚背痒吗?现在还痒吗?” 现在不是脚背痒,是心痒,如同万只蚂蚁爬过一样的痒。 唯吻能治。 卓霈宁直勾勾地盯着叶时璋看,咽了咽口水,然后抬起手在自己的心房处画了个圈,很不怕死地来一句:“……这里痒。” 叶时璋唇边笑意加深,站起身来,慢慢向卓霈宁迫近,卓霈宁下意识往后床头那边挪了挪,直至最后被叶时璋挟来的阴影完全覆盖。 他低头堵上了他的唇。 防线瞬间瓦解,卓霈宁很快便融化在叶时璋这一吻里,他感觉自己整个世界变成一块黄油,在火热的烙铁上滋滋作响,又被搅拌得晕头转向,最后又一点点渗入在叶时璋身体的每一寸肌理。 “告诉我,喜欢这份礼物吗?” 叶时璋一边单手捧着他的脸,咬住他的耳朵温柔低诉,另一边却行着禽兽之事。他腾出一只手如研墨一般,在卓霈宁的敏感处慢慢探索。卓霈宁生理性猛地收缩,鸡皮疙瘩登时起了一身,下意识扒住他的肩膀,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宁宁怎么不说话,我真伤心啊。” 他悠悠感叹,卓霈宁好不容易从喉间憋出一个“喜”字,就又被叶时璋更为深入激烈的吻堵回去,这一下,温柔中杂糅了某种粗暴,猝不及防地劈开了他。 卓霈宁全身肌肉几乎在一瞬间不受控制地绷直了,他更加紧地环抱住叶时璋的肩膀,感受到他肩膀和后背上蕴含粗粝力量的肌肉一收一放,越是遒劲有力,越是大开大合,那种上天入地下海的感觉快把人折磨疯了。 叶时璋床下彬彬有礼人模人样,但一到床上就跟野兽差不多,时而克制徐缓,时而粗暴急促,总之干的都不是人事。卓霈宁没一会儿就犯迷糊了,目光涣散望着叶时璋撑在他身上,漂亮健美的肌肉上布满细碎的汗珠,在他的原野上驰骋。 他的身体彻底向叶时璋臣服了。 卧室里渐渐起了气味,两股花香越缠越深,人也终于在秘密花园中迷失方向,不知终点,不想归处。 一波又一波猛烈攻势将卓霈宁推至顶峰,欲望要泄未泄之际,叶时璋却骤然停止攻势,互换位置,将卓霈宁抱坐起来。卓霈宁被迫骑在叶时璋身上,整个身子像是被抽去骨头一样,软绵绵没力气,不到一秒就重新黏回到他怀里,讨好一般亲亲叶时璋的侧脸,示意他快动一动。 “不是说平日都是我按着你弄吗,”叶时璋近乎冷酷无情地拒绝了omega的亲热,掐住他的细腰,将他重新摆正,“今天我们换个方式,宁宁自己动。” 第65章 说罢,还拍了拍卓霈宁的屁股,示意他赶紧继续。 见过记仇的,没见过像叶时璋这样“记仇”的。 “你、你……” 卓霈宁泫然欲泣,憋得整个身子都红扑扑的,不得不用手按着叶时璋的腹肌借点力气,缓缓地摆起腰动起来。 “叶时璋你混蛋……你变态……” 他动一下就哭着骂一下泄愤,本就将他灌得满满的那粗壮滚烫的物事似乎还因此变得更加狰狞膨大了,一次比一次来得艰难,最后一下体力不支没撑住,一不小心太猛太深,头皮瞬间传来一阵炸烟花的感觉,整个人就猝然释放了,就着粘稠的液体倒在叶时璋怀中。 叶时璋坏笑一声,坐起身来,将只剩半条命的omega团在怀里,皮肉相连相贴,继续用他那尚未疏解的、热得发胀的玩意儿自下而上地深进,还一边亲着omega的嘴角和脖子,一边似魔鬼低语柔声哄他,来,再多吃一点,我们一起去一次好不好?我的宁宁乖,好不好? 卓霈宁耳根子软,根本顶不住叶时璋的诱惑,一遍又一遍纵容他的禽兽所为,不同角度,不同姿势,不同节奏,反复在他的秘密花园里任意索取、肆意掠夺,直至完全掏空。 简直不要命了。 那只佩戴了蓝宝石脚链的右脚白皙修长,忽而剧烈一起一伏,抖得宝石和钻石清脆作响、光彩缭乱人眼,忽而绷直青筋突出、脚趾蜷缩抓紧床单,忽而在肌肉虬结的后背乱蹭,宛若羽毛来回撩得人身酥心麻,最后都复归一片平静,终于松弛下来,然后被缠在另一双脚之间,那响了多时的宝石也终于消停,安静地贴在脚背上,散发着隽永的光芒。 等这一场狂风骤雨终于静止,卓霈宁被抽走所有力气,沉沉睡去,再次睁眼的时候早就过了晚饭点。他后知后觉感觉肚子饿,紧接着一阵酸痛袭来。他摸了摸自己,一身干燥爽利,应该是叶时璋抱着他去里里外外清洗一遍的。 叶时璋可真是个混蛋,他在心里暗骂,可是一眼看到绑在右脚那串颇有重量的脚链,就瞬间又骂不下去了。他盘起腿来,伸出手指拨弄发亮的蓝宝石,没两下就忍不住傻笑出声来。 这竟是叶时璋一早就为他特意准备好的新婚礼物,只因他最初的冷淡抗拒而没送出去,那是不是意味着从一开始叶时璋对他便是真心实意的,而非仅仅与霍连山交易而已。 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卓霈宁却胆怯得不敢相信。 叶时璋在这时候进卧室,手里还端着喷香冒气儿的晚餐,叶家几只小猫都跟在他脚边,优雅踱着猫步进来。 房间一下又热闹起来。 卓霈宁敛起傻乎乎的笑容,靠在床头,故意没看叶时璋一眼。直至对方将晚餐搁在床头柜上,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摸摸他的脸,稍稍拨正与他对视。 “饿不饿?” 叶时璋看小孩儿一样,笑容和语气里充满着纵容的意味。 卓霈宁与他对上视线,两人仿佛有磁力吸引一般贴近,然后交换了一个黏湿的吻。 “我饿了,被你害的,”他在叶时璋下唇轻咬一口,嗔道,“坏人。” 叶时璋低声笑了,仿佛在卓霈宁这里讨到了什么好话,他贴着他耳边说话:“现在坏人给你端来晚饭,赏脸吃点好不好?” 吃饭的时候,几只小猫都跳到床上来,最为受宠的ryan更是直接窝到卓霈宁两腿间,摇着尾巴撒娇,看起来惬意得不行。卓霈宁一边吃着海鲜焗饭,一边动了动盘着的双腿,与撒娇鬼ryan互动。 叶时璋始终坐在一旁,揉着adam柔软的肚皮,目光始终不离卓霈宁。 卓霈宁低头看了看几只小猫,忽地笑了。 “笑什么?”叶时璋也轻轻一勾嘴角。 卓霈宁忍住笑,摇了摇头:“我想起小时候外公还在世的时候,可多规矩呢,比如不许在床上吃饭,吃饭不许三心二意,不许坐没坐姿站没站相,又比如不许养宠物。对了,他的珠宝牌子虽然和娱乐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本人特别不喜欢演员明星,觉得都是一群无情无义的戏子。而我现在都占齐了,他要是知道估计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叶时璋眨了眨眼:“啊,叶家是不是其实也有这种规矩啊?” “都没关系,”叶时璋无所谓一笑,“现在我说了算。” 他目光落在卓霈宁脸上,似诱似哄:“而我听你的。” 叶时璋眉骨高,眸子深,任何时候看人都是款款深情的样子,令人很难招架得住。卓霈宁也是如此,光是听他这么一说,被他瞧上一眼,人就犯迷糊了。 他突然觉得这海鲜焗饭不香了,什么都没叶时璋香。 第37章 心迹 在叶时璋注视下,卓霈宁将最后一口海鲜焗饭吞进肚子里,从叶时璋手里接过水和纸巾,擦了擦嘴,灌了口水,道一声谢谢。 “喜欢的。” 他抱起ryan给自己壮胆,然后就挤出这三个字。 他在回答方才叶时璋问他的,喜不喜欢这份礼物,尽管回答来得颇为滞后。 用的是他最喜欢的蓝宝石,选的是他最喜欢的品牌亲自设计,送的是他最喜欢的叶时璋,他不可能不喜欢这份礼物。 叶时璋了然笑了笑,柔声道:“我让他们做了一点改动,宝石二次切割,改成眼泪形状。我说过,你的眼泪都是宝石,现在我把眼泪都收集起来送给你了。” 第66章 那不过是无心之言,却被他记在心里,付诸实现。 卓霈宁心头一热,下意识捏紧ryan的肉垫子,又道:“我都不知道,那原本是结婚的时候打算送给我的。” “蓝宝石是你的生辰石,而你也很喜欢蓝色,甚至你跟我结婚也是为了拿回妈妈留给你的蓝宝石项链,”叶时璋徐徐道,“所以我想,也许我能投其所好,让你也为我笑一笑。” 他突然贴近,在卓霈宁唇边落下很轻的一吻,分开时才道:“听说世界上有一种小鸟,特别喜欢收集闪闪发光的东西,然后带回鸟巢里送给他的伴侣,我想我应该我也是一只小鸟。” “谢谢你收下我的礼物。” 他眯起眼睛笑笑,语气温柔得要把人彻底融掉。 卓霈宁感觉嘴唇是烫的,心也是烫的,他抿了抿嘴唇,低着头酝酿了许久,总感觉有些话是必须说的。他又看了叶时璋一眼,才支吾道:“我当初跟你结婚,也不只是为了妈妈的蓝宝石项链,虽然你可能不相信……” 没等叶时璋回应,他就一股脑接着说下去,将自己藏了多时的想法一难得都抖出来:“我非常讨厌霍连山,他这个人嗜权如命、冷血虚伪,最爱就是他自己,不仅婚内出轨还抢占卓家的一切。你跟他有来往合作,看你们之间有说有笑我就很生气。你们也许本质上是一类人,也许之前我们几次遇见你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甚至是蓄谋跟我扯上关系的。” “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就连带你一起也讨厌了。” 好不容易说完,他终于放下心头大石,暗舒了一口气。 在喜欢的人面前如此坦诚,对他来说还真是一桩高难度的事。不过对比以前打死不说,他这算某种程度上的进步。 哪怕拿回卓诗筠的遗物是他结婚最主要原因,但如果不是对叶时璋心存一点点喜欢,他大概也不会应下这婚事。只怪他那时候太过别扭拧巴,想到叶时璋跟霍连山为利益联手就生气,凡是跟霍连山沾上关系的他都无条件讨厌,以至于上来就忍不住给叶时璋冷脸看。 叶时璋耐心听完,问他:“那现在呢,宁宁还讨厌我吗?” 卓霈宁很轻地摇了摇头。 叶时璋捏住他下巴,认真道:“宁宁,我要听你说出来。” “……我不讨厌你,”卓霈宁不得不直视着他的眼睛,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说过在你这里我不是筹码,我也相信你的。” 说罢,仿佛褪去最后一丝力气,他将怀里的ryan放走,然后冷不丁就扑进叶时璋怀里,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将迅速升温的脸贴住他的脖子,闷声道:“我今天就说这么多,你要好好听进去。” 叶时璋抬手回抱住卓霈宁,无声笑了笑,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开口道:“宁宁,你能对我坦白这些,我很高兴。” “你向来是想的比说的要多得多的性子,心里头总闷着事,就连离婚原因也要让人猜,”他又说,“意识附身ryan这件事却好像是个很神奇的契机,让我们有机会朝夕相处亲密接触,你变得愿意依赖我,愿意对我说许多事。” 卓霈宁从叶时璋怀里脱离,对上他一双含笑的眼眸。 他必须承认,自己是个挺麻烦的人,嘴硬爱说反话、动不动拧巴,但要真正鼓起勇气全部说出来,貌似事情也并没有他想象那样的复杂,而且心里头似乎也如释重负轻松许多。 附身变猫这件事的确在无形之中扭转了他和叶时璋的关系,让他在不察觉间暴露自己的真心,让他们能够有机会靠近彼此。 那么,叶时璋的真心呢?卓霈宁一直猜测他的真心,一直害怕答案并非想要的,但如今似乎也到了纠结的极限了。 “那你呢,你说袒露真心是危险的,”他提着一颗极度忐忑不安的心,一鼓作气抓起alpha的手,“你现在也能对我做这件危险的事了吗?” 叶时璋低头看着他,没说话。 四目相对,这些天的暧昧渐浓的相处似乎给了他更多的勇气和信心,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将最想又最怕知道的问题拿出来。 “叶时璋,你这段时间对我只是好心帮忙、暧昧上头,还是其实你对我一直都是……”他语气满满是犹疑不定,说到结尾处竟有些不知如何继续。 叶时璋道:“一直都是什么?” 卓霈宁挤出最后一丝勇气,盯着他,很明确问道:“叶时璋,你喜欢我吗?” 叶时璋却反问他一句:“宁宁,你觉得呢?” 卓霈宁还能怎么觉得,他觉得主动权始终被叶时璋牢牢握在手里,叶时璋宛若他世界里的国王,控制着他的想法思绪、他的心跳节奏,甚至连坠入爱河的时机也由不得他选择。 他不由得羞恼起来,愤愤控诉一通:“这些天你所做的、所说的都远超过好心帮忙或单纯暧昧好感的层面,你经常说令我误会的话,做令我误会的事,这一切都太过了,也太真了,就好像你已经喜欢我很久很久了。我不想再猜你的想法了,过去两年我已经猜够了。” “我想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他直直看着叶时璋,“我只要你的一句话。” 叶时璋也报以回视,在一片令人焦躁的沉默中,终于缓缓地笑了:“喜欢。” 卓霈宁微愣了一下,旋即从脖子到脸颊都红透了,在叶时璋要将他圈入怀里的时候陡然爆发,双手往他胸膛锤了好几下:“那你为什么要我问了才说!你说我总让你猜,你自己还不是老让我猜吗?!我离婚的时候为什么不挽留我!过去两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偏要兜兜转转到现在才肯说!坏人!混蛋!” 第67章 一颗飘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情绪随即如洪水缺堤一发不可收拾,卓霈宁骂着骂着还带上了哭腔,鼻尖很红,眼眶更红,眸里盈着一汪清泉摇摇欲坠,却又拼命忍住不掉眼泪,令人不禁生出一阵怜惜之情。 “别哭,宁宁。” 叶时璋将他轻轻拨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后背安慰,叹息声如一个绵长的吻。怀里的omega一触及他的气息和温度,眼泪终究如断线珍珠滴落。 “我没你想的那么无所不能或高高在上,”叶时璋揪着心,坦承道,“你说的一切我都会信,过去你说讨厌我我会信,现在你说喜欢我我也会信。” “在你面前,我会害怕,会怯懦,会卑微。” 他以为他早已铁心石肠,没想在卓霈宁面前却不堪一击。但他并不讨厌这份脆弱或破碎,因为这是与卓霈宁有关的情绪。 他害怕让卓霈宁看到他的阴暗,也不确定他的爱是否得到回报,在看似游刃有余的背后,藏着的不过也是忐忑而沉默恋着爱着的另一颗心。 卓霈宁渐渐止住眼泪,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看他。叶时璋低头对上他的目光,用拇指指腹揩去他眼角和脸颊的泪渍,眼神多了好些卓霈宁不曾见过的情绪,温柔的,易碎的,小心的。 就这么恍惚一下,卓霈宁想,原来他高贵的国王,也是只孤独又不安的小猫。 然而这样的叶时璋只会让他更加喜欢。 他喜欢叶时璋的强大,也喜欢他的脆弱,喜欢到只要是他的一切都会无条件喜欢的盲目程度。 这么想着,他抬起手,慢慢抚平叶时璋眉间的皱褶,抚过叶时璋的眼眶,像一阵格外温柔的晚风,叶时璋将他那只手握住,放在唇边吻了吻,言语真挚诚恳:“宁宁,我喜欢你,喜欢你很深很深,喜欢你很久很久。” “或者说,我爱你。” 不期然的三个字,卓霈宁听着,心底一池春水被彻底搅乱了,甚至连耳朵都情不自禁抖动了一下。 叶时璋很轻地笑了起来,卓霈宁后知后觉,羞赧又恼怒。这人方才说自己并非游刃有余,可说起情话怎么一套又一套,几个字就把他迷得不知所措,现在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可能看出他很不好意思,叶时璋笑了笑,将他重新拢入怀中,低头吻住他的嘴唇,代替任何难以形容的言语。这一吻不带任何激烈的情欲,只是轻柔摩擦,像是两只受伤的小兽互相抚慰,确定彼此心意。 旁边几只小猫似乎有样学样,也跟着钻进两人怀里,尤其是ryan跟卓霈宁亲得不行,卓霈宁无奈从叶时璋怀里撤走,将ryan抱入怀中安抚。 卓霈宁对叶家的猫咪各种照料,天天好吃好喝伺候,还洗澡清洁之类的,现在叶家的猫咪都很喜欢卓霈宁,动不动就挨在他身上撒娇卖萌。 叶时璋就这样被晾在一边,倒是被他家的猫“冷落”了。卓霈宁也发现了这点,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哼哼,我也不想的,但你家的猫貌似都叛变了。” “不仅是他们,我也叛变了。” 没想叶时璋也不生气,反而也跟他家的猫一样,黏糊糊地凑到卓霈宁怀里,将他很轻易扑倒在床上,他的嘴唇顺着他的锁骨、脖子、耳朵,一寸寸向上游移,学着小猫舔舐亲吻,没几秒就将皮肤白皙的卓霈宁蹭红了、熟透了。 “宁宁,现在我也是你的小猫,”他带着好听得耳朵酥麻的笑腔,贴着他耳边很轻地来一声,“喵——” 明明是国王却说自己只是小猫,但卓霈宁对叶时璋这套又无比受用。 他要叶时璋喜欢他,就像他喜欢叶时璋一样,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他是叶时璋的小猫,他也希望叶时璋是他的小猫,这样他们就是彼此的。 叶时璋这只小猫,在这场“争宠”中从一开始就是唯一的赢家。 第38章 番外:小猫 叶时璋打小就铁心石肠,倒与他这条怎么都死不了的硬命很相衬。 他对童年时代有过的快乐和温馨全无印象,从记事开始,每一天都在生存的边缘苦苦挣扎,污言秽语或拳打脚踢,总有一样会最先落在他身上,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久而久之伤口都成了深浅不一的疤痕,一道又一道镌刻在他皮肉和心头,也成了坚硬无比的铠甲。 不论去到什么地方,见到什么人,受到什么伤,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感觉疼痛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大概上天垂怜,快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被寻回,走进一个富贵却陌生的家庭。 最先迎接他并将他拥入怀中的那个漂亮女人叫赵慕卿,与他分享着一模一样的灰蓝眸色和棕色卷发,含着眼泪告诉他,他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儿子,叫叶时璋。 尽管这时候,叶时璋连他的名字里三个字都认不全。 “你走失的时候才三岁,就在这花园里玩皮球,不知怎么就跑出去,之后就一直找不到你了,还好总算找你了,我的苦命孩子……” 赵慕卿泪眼汪汪,大颗大颗眼泪掉落在叶时璋的手背上,有点烫,说到后面情绪崩溃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一个劲儿哭得特别伤心难过。 叶时璋愣愣地看着眼前自称是他的母亲的人,油然生出一个很陌生的念头,他冷静地想,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替她擦擦眼泪。这么想着,僵直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正要抬起之际,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将赵慕卿先一步揽入怀中。 第68章 他抬眸仰头,看着叶起云紧紧揽住赵慕卿,低头轻声哄了好一会儿。这位驰骋商场多年的大企业家千辛万苦棕刚玉寻回爱子,也忍不住流露出感性的一面,眼眶微红地冲他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随后一堆人接踵而至全都来了,比如他那温柔宽厚的哥哥叶时钰,比如那一大堆做作上演感动戏码的叶家亲戚。 叶时璋将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将他们说的话一一听下来,心却如同一潭死水泛不起半点儿波澜。 他在外流浪太久了,辗转到过的地方太多了,见过社会底层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见过每时每刻都可能上演的生存与死亡,以至于那颗本该柔软的心被摔得坚不可摧,很难轻易被感情触动。 然而更可怕的是,即使他感性上无法感知这些情绪,却能看穿人种种行为背后的目的和欲望。换句话说,他少年早慧,有着超于普通人的洞察力。 人心肉长,还长在胸膛左侧,难免有偏心的时候。 叶时璋看得出,尽管叶家夫妇很希望从物质和精神上弥补他过去失去的一切,但毕竟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亲子间始终横亘着看不见摸不着却跨不去的鸿沟,他们最在意的始终是长子叶时钰。 特别是他沉默寡言性格不讨喜,像极了一块捂不热的臭石头,佣人们都对他避之不及,而且在礼仪、才艺和知识上都宛若一张白纸几乎从头再起,被从小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叶时钰处处压一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叶时璋安静地观看着、感受着这一切,却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依然在叶家默默做着那个异类,那个众人眼中养不熟的奇怪的叶二少爷。 但很快他便不再孤独,他找到他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一只无意中闯进花园的小野猫。不知来历,毛色杂乱,并非纯种猫,大概是这片高档住宅区谁家抛弃的。 叶时璋本不想搭理这只误闯的小野猫,随手将一根鳕鱼肠扔给它就走了,无奈接连几天到花园偏僻角落总能撞见。它就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琥珀色眼睛,冲他喵呜几声,看起来可怜又弱小,似乎在等着他走过去拥抱它,触摸它,驯养它。 如此对峙了好几分钟,他骤然生出很奇怪的恻隐之心,但他到底忍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陌生的柔软的情绪,特别是从自己心底生出的——他这个人不该有这些情绪,而且他的手满是伤痕和茧子,贸然拾起这些情绪只会不知轻重地玷污了,捏碎了。 正当这时候,天边响起一声惊雷,仿佛在他心底炸开了,乌云密布,骤然下起瓢泼大雨,叶时璋瞬间联想到许多不好的画面,终于坐不住了,冒着大雨和雷电飞快冲去花园,最终在侧屋的屋檐下找着了那只小野猫。 小野猫浑身泥泞,毛发全湿,窝在角落里冷得瑟瑟发抖,看起来更加其貌不扬了,见来人是叶时璋,它蹲在那儿冲他喵呜一声,似乎有些委屈。 叶时璋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某种期待,某种唯一而独特的期待,心房刹那间被狠狠击中,柔软的情绪终于自布满伤痕的胸膛挣脱而出,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几乎一眼即长成参天大树。 他终于没再跟这种情绪对抗,软下心肠,半跪在地,将那只小野猫拥进怀里。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冲毁,而他俩一人一猫在厕屋屋檐下听着狂乱的风声雨声,竟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叶时璋将小野猫塞进自己的衣服底下,不时低头与它对视几眼,揉揉它的肚皮和下巴,小野猫都一一乖巧回应。 此后一个多月里,他将小野猫偷偷养在卧室里,不让佣人进他房间打扫,还千方百计寻来食物和处理排泄之类的清洁问题,认真守住一个全世界只有他知晓的秘密。 这个秘密又软又暖,总会乖乖地守在卧室里等他回来,扑进他怀里,毫无防备地展现对他的依赖和眷恋,叶时璋回应了这份期待,努力想成为能够给它幸福的小主人。 然而,这一切戛然而止,全因为某个新来的佣人不小心打开叶时璋的卧室,小野猫被陌生来人吓得满屋子乱窜,连在家的赵慕卿也被吓得不轻。 叶家是不许有猫的,因为叶时钰对猫毛过敏,叶家上下都很注意这一点。 等叶时璋从学校回来,才知道这一切,但为时已晚,小野猫在这一阵慌乱中匆匆逃走了。那一瞬间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伤心的,愤怒的,难过的,他自以为是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只要在关系里交付了柔软,那么分别之际被赠予的必然是强烈的,强烈的爱意、恨意、失望或愤怒等等,从无例外。 赵慕卿打量着这个与她始终不亲的小儿子,从他过分平静的外表下察觉到汹涌得并不寻常的情绪波动,她犹疑了半天才道:“时璋啊,你哥哥对猫毛过敏,家里一直不养猫的。” 叶时钰对猫毛过敏,这点叶时璋并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这些。 叶时璋闻言,眼睛慢慢重新聚焦,目光在周遭的佣人脸上逡巡一圈,最后回到赵慕卿脸上,停留不过片刻,声音分外冷静,就两个字:“知道。” 小野猫从此再也没回来,不过,死了又怎么可能回来呢。 叶时璋最后是在佣人的闲谈中得知了小野猫的结局。赵慕卿刻意瞒住了他,实际上小野猫被吓得乱窜那会儿,他们抓住了惊吓过度的小野猫,狠心地将它送去人道毁灭了。 第69章 “要我说,二少肯定是知道大少队猫毛过敏,故意养的猫。” “对啊对啊,我就说这二少面相太冷太吓人了,养不熟捂不热的,而且鬼知道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啊。” “说真的,没养在身边的还是差很多的,跟大少根本没得比。” “快别说了,我都怕他知道了会不会也给我们颜色瞧瞧。” …… 叶时璋听完,胸口一阵揪着揪着地发疼。 尽管多少能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但确认那一刻还是牵起疼痛的情绪。 决定养那只野猫的那刻,叶时璋就觉得那只小野猫很需要他,然而相处下来,他又慢慢觉得自己有点像那只小野猫,说不出是哪里像。 也许是一样毛色不纯,一样四处流离,一样不被期待。 叶家那么大,却容不下一只猫,哪怕将猫困在某个限定的范围里养着也好,只要不跟叶时钰生活环境重合就不会有影响,然而他们还是选择最残忍、最偏心的处理方式。 叶家那么大,同样也容不下一个他,哪怕仅仅安静地养在屋子里,不争不抢沉默生长,还是会被不断比较,被偏见所伤。 尽管后来叶时钰知道这事,在赵慕卿面前表示对这种处理方式的不满,争取让叶时璋可以在家里养自己喜欢的猫,说只要分开场所生活就不怕过敏。 赵慕卿斩钉截铁坚决不让,说你这严重过敏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个万一。 大概是考虑到叶时璋也在场,不好表现太过,赵慕卿脸色稍缓和,冲叶时璋露出个浅笑,柔声哄道:“时璋要是想养猫的话,不如再等等,到时候上大学出去住,妈妈给你找个大屋子养好不好。” 叶时钰不愿让弟弟委屈,还想争取一下:“妈,要不……” “我没问你,我在问时璋。” 赵慕卿冷脸打断叶时钰的话,依然看着叶时璋,等他的表态。 不知为何,她内心始终有些怯这小儿子,这孩子情绪总是过于平静,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她也曾试图修补与小儿子错失的那十年光阴,可惜错过就是错过了,始终没办法再亲近起来,哪怕这小儿子相貌上与她像了五六分。 连她自己也必须承认,她更偏心一手带大的大儿子。 不过只是要他一个大局为重的懂事的表态。叶时璋清楚知道赵慕卿的意图,也明白叶时钰也许是一片好心,但不管他们意图如何都没关系了。猫死了就死了,他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还必须在这个家生活下去,直至某天可以独立出走。 不一会,他给出了赵慕卿想要的答案:“谢谢妈妈。” 第39章 番外:小孩 叶时璋初见卓霈宁,那时候他刚回家不过半年,卓霈宁还是个小孩。 彼时叶家和卓家仍互有来往,卓诗筠偶尔会捎上不过七岁的卓霈宁到叶家玩儿,卓霈宁特别喜欢叶家的花园,每次玩到最后总是流连忘返不舍得离开。 卓霈宁生得唇红齿白,脸胖嘟嘟,眉眼弯弯,活脱脱一尊讨喜又精致的白瓷娃娃。一上来就很不怕生地冲赵慕卿和叶时钰挨个张开手臂,奶声奶气喊着姨姨抱抱、哥哥抱抱。 这样的小孩一看就是泡在糖水里长大的,甜得浑然天成,像一颗沁人心扉的水果糖,没有人看到这样的小孩不会发自内心一笑。 叶时璋站在赵慕卿和叶时钰身后,安静看着几个大人众星拱月般围着这小孩。一般时候,他沉静得像个没有任何生气的人,是任何场合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位。 直至小孩察觉他的存在,一双亮又圆的大眼睛定在他这里,歪了一下脑袋,面露疑惑,开口一句:“有新的哥哥。” 卓诗筠反应更快,朝叶时璋这边望过来,露出和善亲切的笑容:“这肯定是时璋,都这么大了。” “对啊,时璋刚回家不久,”赵慕卿这才想起介绍被遗落在角落里的小儿子,她握住卓霈宁的手摇了摇,“宁宁,这是你时璋哥哥。” 卓霈宁也不怕叶时璋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架势,眉开眼笑,走过去伸手牵住叶时璋两根手指,抬头甜甜地喊一声“时璋哥哥好”。 这小孩笑得明眸皓齿,感染力十足,加上手指被骤然握住,那手感就像被一团软软的暖暖的糯米团黏住,叶时璋一时愣住了,显然不怎么习惯被如此热情对待。他低头与小孩对视片刻,不知怎么回应,就尝试牵动嘴角递给他一个浅笑。 很陌生的体验,他居然会因为不想令谁失落而学着微笑。 小孩似乎从他这个努力的浅笑得到了莫大鼓舞,最后一丝矜持也不要了,得寸进尺地抱住他的腿,撒娇道:“我也要时璋哥哥抱抱。” 叶时璋怔住了,甚至流露罕见的无措,没有人教他该怎么抱小孩,是不是就跟抱起小宝差不多。就在他犹疑的片刻里,还是卓诗筠先一步替他解围了。 “好了好了,宁宁别这么黏着哥哥。” 看出叶时璋不怎么擅长应对小孩,卓诗筠当即抱起卓霈宁哄道。 “可是时璋哥哥长得很好看,我想让他抱抱也不可以吗?”卓霈宁皱着小脸,一番话还说得颇为理直气壮,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童言无忌逗笑了。 小屁孩儿。 叶时璋听着也觉得好笑,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尽管弧度很快就消失了。 第70章 或许最开始没抱成,中午吃饭的时候,卓霈宁主动挨着叶时璋坐。原以为会是被宠坏的小孩,吃饭也要人伺候,结果却截然相反,卓霈宁在他旁边很认真地扒饭,餐桌礼仪很好,胃口很棒也不挑食,看起来是个很健康乖巧的宝宝。 叶时璋一顿饭颇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不时落到卓霈宁身上,从他视角能看到卓霈宁两腮鼓了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只不过嘴角沾了米饭粒却浑然不觉。 就这么看着,一时间没忍住,叶时璋伸手很轻一捻,将他脸上的米饭粒拿掉。 卓霈宁这时候转头看向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将嘴里那口饭咽下去,又冲他眯着眼睛笑了:“时璋哥哥真好。” 他说这句还不够,还要告诉坐旁边的卓诗筠,好像炫耀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妈妈,刚刚时璋哥哥帮我擦嘴。” 卓诗筠笑了起来,说话声音始终柔柔的:“这么棒,那你有没有谢谢时璋哥哥啊?” “对,我要谢谢时璋哥哥。” 卓霈宁拍拍小手,站起身吃力地去够碟子里的清蒸螃蟹。叶时璋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孩感谢他的方式居然是给他剥螃蟹,尽管最后成品不太雅观,但好歹费了吃奶的劲儿给他弄好。 赵慕卿看到这一幕,笑了起来:“宁宁平时最爱吃螃蟹了,我还头一回见宁宁给人剥蟹,宁宁长大了。” 叶时钰跟着逗小孩:“宁宁,给你剥了那么多次蟹,怎么没给我也剥一个啊?” 卓诗筠却微微笑着,没让叶时璋为难:“时璋别在意,宁宁很喜欢螃蟹,最近在学着怎么剥蟹,就想着给你剥一个表达感谢和喜欢。” 她注意到叶时璋始终没动桌上的螃蟹,以为他不爱吃或者对海鲜过敏。 叶时璋的确不怎么吃螃蟹,也没学怎么用蟹八件剥蟹。 “可是好像剥得有点难看,我有好好学习的……” 卓霈宁没理会桌上那群大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得有些丧气地嘀咕一句。他说完就飞快看了一眼叶时璋,将那一小碟剥好的螃蟹小心地推了过来,似乎担心叶时璋会拒绝,然后推到了半路,又自我否认立马撤回来,“还是算了,我再试一次。” 叶时璋动作却先于大脑作出选择,将碟子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他之所以接受,倒不是桌上这群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绑架”,而是他打内心不怎么想看到小孩垂头丧气,也不想拒绝小孩这番纯粹好意,说不上为什么。 “谢谢。”他轻轻道一句,然后就夹起一小块蟹肉吃起来。 卓霈宁眼睛登时亮起来,雀跃的光芒在其中一闪一闪,就像挂在天边的明星。 叶时璋侧过脸看他,没错过他这满脸显见的高兴。 果然是小孩,他心想,明明自己也不过十几岁的青少年。 这顿饭过后,卓霈宁不知道哪里来对他的强烈执念,接下来一整天都跟牛皮糖一般黏着他,都快成了他的小尾巴。 尽管这么类比并不合适,但叶时璋很突然想到了他那只养了一个多月的小猫,每当他俩共处一室的时候,也是他上哪儿小猫就亦步亦趋跟到哪儿,黏人得不行。 叶时璋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他从来形单影只,这样明目张胆表达需要的跟随正迎合他内心深处的某种隐秘欲求——其实看似冷漠平静的他也需要被需要,就跟绝大数普通人一样,从前是小猫,现在是小孩。 饭后叶时璋到花园里散步,卓霈宁也撇下卓诗筠,屁颠屁颠跟着他一块去,还特别自然而亲昵地握住他的两根手指。叶时璋没有甩开,面无表情地由着他牵住,还放慢步伐配合小孩儿的小短腿。 小孩儿自来熟爱亲近人,小小年纪表达能力就比许多同龄人要强,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一路上全是他在讲而叶时璋在听,吱吱喳喳像极了春天报喜的小鸟。 他说,等他长大了,要收集世界上最好看的宝石,将妈妈的手稿通通变成实物,让全世界都知道妈妈是最了不起的珠宝设计师。 他说,以后要送给喜欢的人一个很大很大的花园,比叶家花园还要大、还要漂亮的花园,他会为喜欢的人种上对方最喜欢的花,春夏秋冬都是生机勃勃的,没有任何人可以闯进花园打扰他和喜欢的人。 他说了好多好多,满腔都是对世界、对母亲、对未来爱人真挚的爱,叶时璋都默默听着,不经意就都记住了。 可是“爱”又是什么东西呢? 叶家夫妇和叶时钰一家三口之间的感情,那算“爱”吗? 他对养了一个月又彻底失去的小猫,那又算“爱”吗? 叶时璋头一回对“爱”这个字产生疑惑和兴趣。那是他过去人生经历里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而他既没有在谁那里得到过爱,也没有谁教他爱到底是什么。 他深感不解,以至于向比自己小七八年的孩子“请教”,“爱”到底是什么。 这下也把小孩闻到了,他小脸皱巴巴的,苦思半天。 “爱是……爱是一种特别特别美好的东西,你可以把所有最好的期待都放进去,”卓霈宁手脚恨不得都用上,很用力地解释说,“就像爸爸妈妈爱孩子一样。” 叶时璋表情很淡,又问:“那如果爸爸妈妈不爱孩子呢?” “那就去爱别人爱世界吧,爱蓝天爱星星爱春天爱大海……”卓霈宁表情明媚,语调轻快得似乎要飞起来,“妈妈说,人只有主动去爱才能得到爱。” 第71章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刚满七岁的小孩会说出来的话,叶时璋愣了半晌,直至一阵清风徐徐吹过,捎带很浅的茉莉花香和午后暖洋洋的阳光。就在这一阵风里,他忽而想起小猫乖巧地趴在他胸前,用肉垫轻轻踩他的感觉。 在叶时璋至今为止爱意贫乏的人生里,那或许就是一种爱,很浅很淡、来不及觉悟的爱。 卓霈宁在风里舒服得伸伸懒腰,露出整齐小巧的牙齿,眯起眼睛笑得特别可爱:“时璋哥哥,我现在就特别爱这一阵风,你呢?” 叶时璋蹲下身,一声不吭地盯着卓霈宁,放任一颗心沉浸在某种微妙的情感体验中。卓霈宁也直直回视,大眼睛像星星一眨一眨,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小孩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突然凑近一步,距离近得就要扑进叶时璋怀里。 “哇,时璋哥哥的眼睛颜色好漂亮,像大海,像星空,”小孩由衷感叹,眼睛也瞪大了,“比宝石还好看一千倍,不对,是一万倍一百万倍!” “我喜欢蓝色,喜欢时璋哥哥的眼睛。”小孩直白地表达他的喜欢。 叶时璋被他那夸张的语气感染到,不禁微微勾唇一笑。他突然往草地上随意一躺,放开手脚,深深呼吸几下,彻底舒展开来——不知道为何,就是很想这么释放一下,就着这一阵格外舒服的风。 卓霈宁见状也有样学样躺在他身侧,撒开自己的小短手小短腿摆成一个“大”字,很夸张地做了几记深呼吸。 两人侧过脸对上目光,叶时璋难得嘴角浮现笑意,小孩儿似乎受到鼓励,突然眯眼一笑,滚了一滚就软软地窝进他的怀里,撒开小短手抱住他,甜甜地撒娇道:“时璋哥哥抱我。” 叶时璋微愣,过了不知多久,直至怀里那小粉团呼吸平缓,闭着眼睡过去了,终于像提线木偶一般抬起僵硬的手,在小粉团柔软的发丝上摸了摸。 这是拥抱,他想,这是他除了小猫外头一回抱住谁。 谈不上爱或喜欢,但他至少并不讨厌这种拥抱的感觉。 第40章 番外:英雄 此后卓霈宁又来了两趟,每次得知他要来,叶时璋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比如花园里的茉莉花想起格外浓郁,比如今天的风特别凉爽舒服。总之,卓霈宁每次大驾光临,他就觉得周遭世界突然亮堂起来。 第二次来叶家的时候,卓霈宁没让赵慕卿或叶时钰抱,而是径直跑到他面前,冲他伸出肉肉的小手臂,指名道姓就要让时璋哥哥抱他。于是乎,叶时璋成了那天叶家唯一抱过卓霈宁的人。 卓霈宁并不知道的是,叶时璋为了这一个可能发生的拥抱,曾经私下里用枕头偷偷练习了好多次。明明只是个普通的拥抱,叶时璋却莫名珍而重之,就像抱起一个格外珍贵的世界,等稳稳当当地将卓霈宁抱进怀里,他才暗舒一口气。 卓霈宁黏人是常有人的事,只黏一个人却不怎么常见。他对叶家给他准备的玩具都不感兴趣,就要和时璋哥哥到花园里散步。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卓诗筠笑道:“他缠着闹着要来见时璋哥哥很久了,我受不了他天天念叨,所以又带他来打扰你们了。” “哪里的事,宁宁这孩子讨人喜欢,我恨不得他多来,”赵慕卿也望向他们离去的方向,开了个玩笑,“宁宁要是个omega就好了,跟时璋刚好性格互补。” “可不是。”卓诗筠也跟着笑得更欢。 叶时璋并不知大人这番讨论,他抱着卓霈宁到花园里去,卓霈宁说自己有个非常了不起的礼物要送给他。 卖了好一个关子,卓霈宁从才方才一直拎着的礼品袋里取出一个玻璃画框,得意洋洋地在叶时璋面前展示:“嘿嘿,这是我自己专门设计的,送给哥哥的。” “送给我?” 叶时璋蹲下身接过,细看了许久。画面里,稚嫩的笔触勾勒出一条项链,形状宛若绚烂的太阳光线由中心向四周发散,光芒万丈,每一道放射线上都镶嵌着类似眼睛的坠子。 卓霈宁小手一指,还介绍起自己的设计理念:“中间用的蓝宝石,就像哥哥的眼睛一样。蓝宝石可是我的生辰石,是我最喜欢的宝石,也是我觉得最漂亮的宝石,用来衬哥哥的眼睛刚刚好。” “哥哥的眼睛很好看,我想送你一条项链,等我长大就给做出来,这是欠据,”他小手摸上叶时璋的脸,特别诚恳地说道,“还有,时璋哥哥生日快乐。” 这是叶时璋失落多年不曾记得或庆祝的生日,这一句生日快乐也是这么多年头一回有人对他说的,尽管之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个没什么意义的日子。 叶时璋心口被某种莫名的情绪撞了撞,就这样怔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才勾出一个柔软的浅笑,然后将画框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 两人又在花园待了好一会儿,叶时璋带卓霈宁射箭——这是叶时璋回家后迷上的运动,平日他总爱独自一人在花园偏僻处不知疲倦地练习。 卓霈宁这小孩儿明显学过,但是因为年纪小力气不够,加上技巧不足,几乎每回都脱靶,几番尝试之后小孩儿就垂头丧气了,将弓箭搁一边不想玩了。 叶时璋将递上的弓箭捡起来,蹲身重新递上去:“再试一次,你只是没掌握窍门,不是做不到。” 他闷了闷,喉间又艰难挤出两个字:“宁宁。” 第72章 叶时璋听大家似乎都会这么喊卓霈宁,应该是卓霈宁的小名。 卓霈宁也注意到叶时璋头一回喊他小名,眼睛噌地亮起来,似乎一下就充电完成,又重新拾起弓箭尝试,在叶时璋指导下偶尔有一两支箭能射中靶子,这对于卓霈宁来说已算进步。 每回他射中靶子,就向叶时璋这边投来小狗一样殷切期待的眼神,明晃晃地透露需要他夸奖的信号。叶时璋还不怎么习惯与人亲近,却又无法忽略这份期待,于是总会凭着他那贫瘠的爱人经验,凭着他那本能,摸摸卓霈宁的脑袋,生硬说一句“宁宁做得好。” 他这么一说,这么一做,就总能看到卓霈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笑颜,纯真又可爱,就像目睹一朵花儿特意为他欣喜盛放。 很奇怪的体验。 他又想起卓霈宁关于爱的定义,不知道他和年纪小小的卓霈宁建立的这种关于期待与回应的关系,算不算一种特别的“爱”呢? 两人牵着手往回走的时候,恰好就碰见三两佣人聚在那里议论。叶时璋一下就停住脚步,卓霈宁也跟着停下来,疑惑地仰起脸看叶时璋。 “喂你说最近叶家卓家走这么近,还经常让二少和卓家独子相处,怕不是想来个婚约。” “他们的确是提过一嘴,也不奇怪啊,他俩门当户对的,就是卓家小少爷年纪这么小就订婚约吗?且不说卓家小少爷会分化成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咱们二少八字太硬,这不是要祸害别人吗。” “二少这样奇怪又冷漠的性格,就是个怪人,这事要真成了,卓家小少爷可就有难了。” …… 又是这种声音,幻听一般,叶时璋只感觉心脏在胸膛突突跳动,好些声音随之从记忆深处苏醒过来——拐卖他的人无休止的咒骂声,鞭子和拳头落在血肉骨头上的可怕声响,小猫窝在他怀里柔软喵呜的撒娇声,佣人们私下里道不完偏见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地交织在他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里面,似乎永远都无法停止。 再然后,一个脆生生的童声毫不讲理地闯进来,打碎这些挥之不去的声音。 等他回过神来,卓霈宁已经撒着小短腿飞快跑到佣人那边,叉着腰大声道:“时璋哥哥才不是怪人!才不奇怪冷漠!你们不好好工作整天议论别人是非,我回头都告诉姨姨!” 明明只是个小孩儿,却像个了不起的小英雄。 佣人忙不迭认错,结果拐个角又迎面便撞见不知何时站在这里的叶时璋,脸色就跟见了鬼一样,又是一顿求饶认错。 叶时璋对这群是非人不置一眼,径直走向气得都浑身发抖的卓霈宁,抱起他离开。卓霈宁觉得还不够解气,离开时还手指指着那群吓得不敢动的佣人,继续哼哼骂道:“哥哥他们骂你,我也要骂他们!” “好了,”他抬手抚摸卓霈宁头顶的发,轻声安抚,“宁宁,好了。” 闻言,卓霈宁听话窝在他怀里不动了,等走开一段距离,叶时璋发现这小孩子还皱着张小脸,替他难受着生气着,头一回看到比他这个当事人对这些话表现还激动的人。 “宁宁,他们的话你就当没听到,知道吗?”他冷静道。 即使制止私下议论,也无法阻止人内心非议,最好的办法就是冷漠无视。 “那你也不要听,将他们的话统统都忘记,”卓霈宁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伸出双手捂住他耳朵,“哥哥,不如我唱歌给你听吧,你以后一旦听到这些声音就想想我唱的歌好了。” 他年纪还小,不怎么听得懂那群佣人议论的内容,但是他就是受不了他们这么说叶时璋。时璋哥哥这么好,他不许他们这么诋毁时璋哥哥。 叶时璋轻笑:“你要给我唱什么歌?” “是我特别喜欢一个故事,”卓霈宁抱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以一种特别依恋的姿势,闷了会儿才开嗓轻哼起来,“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way up high……” 叶时璋抱住卓霈宁,在满是花草树木的花园里听他歌唱,隔着薄薄一层衣物,感受彼此心跳交织、体温互传,安静而美好。有那么一瞬间,他错觉这稚嫩的歌声似乎要将过往那些缠绕着他的声音一扫而空,全都荡涤干净。 卓霈宁哼唱的这首歌,在叶时璋此后的人生里飘荡了好多好多年,总在受伤的时刻反复安慰他、治愈他。 他不过给过他一点甜,他却用这点甜渡过了很多趟苦海。 人总是会被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所吸引,这是不变定律。 生活将叶时璋锻造成铁心石肠不讨喜的模样,他却喜欢柔软可爱、对他充满依恋的小猫,喜欢被保护得很好、却像个小英雄保护他治愈他的小孩。 这是一种与欲念无关的纯粹的喜欢。 他内心深处始终对柔软的美好的情感怀有向往,只不过从前这份向往因为风霜交加的经历而冻结了,如今又因为小猫,因为小孩而再度被唤醒。 像他这样的人,原来也是有能力、有资格去爱的,也是可以去爱的。 很多很多年后,长大成人的卓霈宁窝在他怀里,突然问他喜不喜欢小孩。 叶时璋晃了晃神,有那么一刻想起了那个小孩,想起了小孩在他耳畔哼唱的那首歌,温柔而遥远得像一场梦。 而此刻他就在这场梦里。 “不喜欢。”他是这么回卓霈宁的。 第73章 他没说出口的是,因为他最喜欢的小孩现在已经长大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他喜欢的小孩,哪怕是长大后小孩会给他生的小孩,也永远比不上记忆里和怀里的这个小孩。 “如果是特别特别可爱漂亮的,也不喜欢吗?” 卓霈宁不太确定,又问他一遍。 叶时璋笑了笑,摸上卓霈宁的头发,还是那句:“不喜欢。” “我只喜欢你。”他轻轻道。 在过往的岁月里,他早就遇到了世上最纯真可爱的小孩。 他这人只喜欢唯一的独特的,不管是人或者物。 不管小孩还是大人,他只要有卓霈宁就心满意足。 第41章 番外:重遇 就像养了一个月就永远离开的小猫,卓霈宁在叶时璋的青春期出现不过三次,就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彼时卓家遭逢巨变,卓霈宁的外公卓老爷子猝然离世,其父霍连山上位掌管整个卓家,随后不就又对外宣称卓诗筠因为父亲离世忧思过甚,精神状态出现严重问题,无奈将其送到医院接受治疗。如此一系列变故过后,卓霈宁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孩子,被霍连山送到隔壁市读书,猝不及防就结束了无忧的童年。 此后,叶时璋一直没能再见卓霈宁,但时不时就能听到他的消息,比如卓诗筠后来不堪病痛投海自杀,比如卓霈宁有段时间生病休学,比如卓霈宁成年后分化成omega失去对卓家的继承权,继而离家出走进娱乐圈当演员之类的。 总之,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消息。 无论哪个圈子都是笑贫不笑娼,众星捧月的小少爷卓霈宁跌落神坛,也就成为娱乐上流的笑话一桩。 上流社会那群所谓的少爷小姐聚在一起,有人将卓霈宁视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场有不怀好意的开玩笑说现在卓小少爷落魄得很,身无分文都成下流戏子了,整天被那家扯皮条的经纪公司拉着去各种饭局,被各种大老板揩油,现在要是给他点钱搞不好什么都愿意做。 “那可得找他来跳个脱衣舞助兴才好,”有人肆无忌惮地猥琐大笑,“卓家小少爷的脱衣舞谁想看?” 另有人附和一句:“要我说,将他带到床上让他摇屁股浪叫不更好?瞧他那小模样,腰细腿长模样水,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又是一阵哄笑。 厉承在角落里将这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全听进去,忍着一阵涌向喉咙口的恶心劲儿,冲身旁那个完全隐在阴影里的年轻男人说:“很恶心是不是,还说什么上流人士呢,其实比谁都下流。” 彼时叶时璋刚回国正式接管峯汇没多久,被厉承硬拉着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说是熟悉熟悉国内的氛围,不期然就听到了卓霈宁的消息。 叶时璋脸色晦暗不明,摸了摸酒杯,突然问一句:“卓家小少爷现在怎样了?” 厉承并不知道他们那段过往,微愣了一下,要知道叶时璋很少会对什么人感兴趣且主动了解的,他顿了顿:“我也不是很了解,说是无法继承家产后就被扫地出门,因为一则广告出道,现在应该在一家不算出名的经纪公司混口饭吃吧。” “不过呢,我倒在饭局上见过一次本人,”他回忆片刻,才继续道,“确实就像他们所说的,那张脸当明星也是绰绰有余的,就是人比较倒霉,小小年纪就经历亲人接连离世和被亲爸夺取家产这些破事。” 说到这里,厉承拐了个弯,问他一句:“怎么,你和卓家小少爷有渊源?” 叶时璋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然后就站起身来:“这种场合太脏了,我见识了,下次就别带我来了。” 说罢,扬长而去。 城市霓虹灯光自车窗飞快掠过,在叶时璋淡无表情的俊脸上映出各种颜色,却留不下任何温度。就在这个时刻里,他脑海中也跟着掠过无数与卓霈宁有过的过往,最后定格在方才聚会上那些人的几句下流笑话。 记忆中那个小孩是怎么长大的?遇到那些事的时候是不是哭得很惨? 一路上,他都在反复想着这些问题,想到最后,他拨通了秦玖越的电话。 “玖越,抱歉这么晚给你电话,”他说,“麻烦帮我查卓家小少爷卓霈宁的行程。” 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在某场派对上他终于再见卓霈宁,曾经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如今出落成一个分外漂亮的男孩儿,盘靓条顺,鲜眉亮眼,加上身高一米八几,不论站在哪里都有强烈的鹤立鸡群之感。尽管他们之间相隔经年,但他还是一眼即认出了卓霈宁。 说来也奇怪,对上视线那一刻,叶时璋感觉自己的心跳猛跳了几下。 卓霈宁眉眼隐约可见几分小时候的影子,但面相和气质上又完全变了个人,从前温柔娇憨的神态全然不见,如今清冷又纯然,漂亮精致得宛若盛放于雪山悬崖上的花儿,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眼前人并非当年那个小孩,这些年的经历早就将卓霈宁锻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对视不过数秒,叶时璋就将眼前的卓霈宁与当年的小孩很清楚地分开了。 紧接着,他便发现了卓霈宁所处的困境,挨着卓霈宁身边的是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他们之间贴得很近很近,卓霈宁似乎试图与中年男人保持距离,但中年男人很快就黏过去,手不怎么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 第74章 卓霈宁冷若冰霜,眉间似积聚起隐而未发的怒气。 在如此场合,小艺人和大老板的搭配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说不上为什么,但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非常不喜欢这种看着卓霈宁被染指的感觉,尽管对方并非他的所有物。 正当这时候,主人家邀请他一展箭术,抛出一个颇有意思的赌约试图吸引他。 赢了的话,他可以带走这里任意一样,无论人或物。 他素来不喜欢参加这些无聊的赌约,但这一次他不假思索就应下了。 毫无疑问,他很轻松地赢下这场比赛,且大大方方当众说出他的欲求。 他为卓霈宁而来,自然要带走卓霈宁。 人群自动为他分成两边,他一步步走到卓霈宁跟前,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卓霈宁却以回他一记警惕的眼神,很显然并不记得他,不记得他们当年经历的。 也对,那时候卓霈宁还那么小,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他耐心等卓霈宁做出选择,最终如愿将他从这场乱七八糟的派对上带走。 坐在车里,卓霈宁忐忑不安婉拒他的潜规则,叶时璋心觉好笑,原来在卓霈宁看来他和派对其他人并无本质区别,但这下意识反应更折射出卓霈宁所处的环境恶劣,所接触的很多人都欲望过剩,都试图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长此以往,卓霈宁就养成了如此思维惯性,像只时刻绷紧身体准备逃命的小兽,时时处处都牢记要随时启动自我防御机制。 原来当年那个泡在爱里的小孩被迫长成这样了,叶时璋表面平静但内心五味杂陈,过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这种微妙又陌生的情感大概就叫“心疼”,像是看到无比珍视的宝石跌入泥泞。 他轻声回卓霈宁一句:“只是带你走。” 只是想带你逃出这片污浊,但看来还是来晚了许久。 望着卓霈宁拼命冲进大雨中,很快便隐没在老旧的城中村,叶时璋想到卓霈宁方才目光如炬,对他说,没有伞的人总会湿身,但他会想办法让自己保持干净。 人是真漂亮,并不仅是皮相上的,更是骨子里的,锐利又倔强,暴露在狂风骤雨中愣是不肯低下头颅,不肯沾上污浊——宝石哪怕暂时蒙尘,也无损其本身的耀眼光芒。 果不其然,不久后他就听说,卓霈宁因为始终不肯献身,被经纪公司雪藏了,如今就是跑跑小活动或到影视城当个龙套,就这样挣个饭钱度日。 “他离合约期满还有近八年,合同定下的违约金比起他每个月的收入来说,是个天文数字。”秦玖越如实禀报。 叶时璋听着,手指敲敲桌面:“查一查这家经纪公司。” 秦玖越应下来,叶时璋又问:“过几天的慈善活动,拍卖品里有一颗蓝宝石?” “是的,”知道叶时璋偏爱蓝宝石,秦玖越提前了解了拍卖品情况正准备汇报,他从文件夹里取出关于这颗宝石的资料,双手呈给叶时璋,“颜色是很独特的天鹅绒蓝色,饱和度和纯度都非常高,没有一丝杂质。” 叶时璋翻了翻资料,颔首道:“嗯,我会出席的。” 等秦玖越准备出去的时候,叶时璋冷不防又开口:“之前特定制的蓝宝石袖口到了吗?” 秦玖越回道:“我再催催,应该明天会送过来。” 叶时璋点了点头:“宴会那天就戴这个。” 秦玖越说:“好的。” 从他担任叶时璋私人秘书开始,就知道叶时璋对蓝宝石或蓝色有种莫名的执念,每到重要场合都会佩戴相应元素的东西。 叶时璋在这场慈善晚宴上不期然再见卓霈宁,漂亮的omega混在一群身材高大的alpha礼仪小哥当中,毫无违和感,又美得仿佛自带柔光。从卓霈宁端着盘子一步步迈上台开始,叶时璋的目光就没再从对方身上离开过。 彼时他对alpha和omega之间的互相吸引没什么概念,对情情爱爱也不感兴趣,因此并未意识到重遇再见不过两次,他对卓霈宁的感觉已悄然发生变化,并且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不断发展。 厉承最先看出叶时璋的不对劲,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是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时璋,你注意你的眼神,你该不是看上卓家小少爷吧。” 他消息灵通,这些天也从不同人那里都听到了闲言碎语,说叶时璋前不久在某个派对上罕见地展示传闻中高超的箭术,只为带走落难的卓家小少爷,此后他俩发生什么就很令人有遐想空间了。 如果叶时璋单身倒还好,但他现在名义上可是已婚男和准爸爸,哪怕老婆孩子实际上都不是他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像他这种在外面要风得风的大企业家,有能力坐拥三宫六院,谁又真心肯守在某个人身边,然而叶时璋对外经营的社会形象相当正面,众目睽睽之下对谁的欲求表现太过会落人话柄的。 “我的眼神?”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反过来问厉承,“什么眼神?” 厉承没好气,又道:“从他上台开始你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而且你那盯人的眼神啊,看着就想把人吃拆入腹,我就没见你拿这种眼神看过谁。” “吃拆入腹……”他低声重复。 他顿了顿,问厉承:“要怎么吃?” 厉承看叶时璋一脸认真发问,愣了足足几秒,才想起眼前这人是个常年禁欲的唐僧,他耐心又直白地解释说:“还能怎么吃……就alpha会对omega做的事,标记他、占有他、让他沾上自己的气味。” 第75章 叶时璋将这番话听进去,安静了半晌,恰好主持人在这时候邀请他上台,他起身整了整衣服,一步步走上台,一抬眼便与台上的卓霈宁视线交汇。 片刻,他冲卓霈宁浅浅一笑,对方眼神看着无情无欲,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 叶时璋头一回被谁的眼神看得心跳节拍乱了。 吃拆入腹,他骤然想到这个词,厉承用这个词形容他看卓霈宁的眼神。 这个词对叶时璋来说很新鲜,他对一切从来都是淡淡的,任何人或事都如同流水自他身边、从他心头流过淌过,却无法留下半点痕迹。 连算得上最为亲密的挚友厉承也不止一次说他,活得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 这样的他,居然会对谁产生吃拆入腹的深刻感觉。 对象偏偏是整个青春期里唯一能触动他的人。 第42章 番外:念头 宴会结束,一场暴雨将卓霈宁困在会场大门之外。 叶时璋隔着雨帘,几乎一眼即发现对方高高瘦瘦的身影,有那么一秒,他很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油然生出几分名为兴奋的感觉。 只为了这么半小时共处一车,他居然感觉到了兴奋。 连叶时璋自己也对这样莫名其妙生出的情绪,有些无措,有些疑惑。 他顺从本能,三两句对话就将卓霈宁“拐”到车里来。 上车后,卓霈宁似乎不怎么自在,人都挨到另一边车门去。 车内光线并不算明亮,叶时璋就这么侧过脸,直直看着卓霈宁,脸上不带表情,眼神也收敛许多。然而在这样平淡的注视下,卓霈宁没来由一阵心跳加速,耳尖发烫发红起来。他僵硬地侧过头,没再与叶时璋继续对视。 叶时璋还想再多看卓霈宁几眼,说不上为什么,明明好不容易才共处一车。 他的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缓缓靠过去,卓霈宁透过车窗玻璃发现他的异常举动,条件反射转过身来,亮晶晶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许多。 这一下,卓霈宁不得不面对面看着他了。 叶时璋没做出任何逾矩之举,他只是单纯凑过去给卓霈宁系上安全带。 两人靠得从未有过的近,甚至能吸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和温度。卓霈宁身上的味道很浅很淡,氤氲着一阵雨的潮湿气息,以及某种清新淡雅的花香,很容易令人想起雨后幽谷。 即使不在发情期,omega冒汗的时候身体也可能散发出很淡的信息素气味,只不过要靠得很近才能闻到,浓度上也不至于令alpha发狂。 叶时璋表面维持平静,心口却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又凑得更近了一些,几乎压在卓霈宁身上替他系好安全带。 在挨着的片刻里,就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光叶时璋以目光为画笔,将卓霈宁这张脸细细描摹一遍,从藏着星星的眼眸开始,顺着高挺的鼻梁一路滑落,最终又在微翘的嘴唇停留许久。 对卓霈宁做alpha会对omega做的事,标记他、占有他、让他沾上自己的气味么……短短半分钟,叶时璋眼眸里全是卓霈宁这张脸,脑海里全是厉承方才说的那段话。 然而,一般alpha对omega粗暴的占有当时似乎还不够,还不能准确形容叶时璋此时此刻内心压抑着的那一阵暗涌,他的欲望似乎另有更深的出口。 卓霈宁被叶时璋过分深邃的眼神看得胸口小鹿乱撞,喉结上下滚了一下。 吧嗒一声,扣上安全带后,叶时璋就连带那份压迫而来的温度一并带走了。 “谢谢叶先生。”omega手揪着安全带,小声道一句。 叶时璋侧过脸看他,忽地眉目舒展,笑了:“你很怕我?” 卓霈宁也抬眸看向他,摇摇头,诚实坦白道:“也不是,只是两次没带伞都让你碰见,我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顺路捎上一程。”叶时璋说。 卓霈宁顺着他的话:“那叶先生经常捎没带伞的人一程吗?” 叶时璋笑了笑:“至今为止只有两次,同一个人。” 听出叶时璋话里在说他不爱带伞出门,卓霈宁神色不怎么自在,闷声一句:“我今天出门有看天气预报的,不准。” 闻言,叶时璋眸里笑意加深,卓霈宁看了看他,没再说话,从他的角度却能清晰看到卓霈宁的耳尖又飞快地红了起来。 很可爱…… 叶时璋很清晰意识到自己对卓霈宁过分关注,只要对方出现在他眼前,他就恨不得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关注他的言行举止,观察他的表情转变,对他的一切都感觉无比好奇。 他想接近卓霈宁,就像小时候卓霈宁接近他一样。 然而现在并非接近的合适时机,他身上还背负一段所谓的婚姻,还不是结束的时候,他不希望自己也成为卓霈宁的污浊。 直至那段所谓的婚姻结束之前,叶时璋都没再主动接触卓霈宁,他对他的关注全埋于阳光的背面。比如找遍不同香味才确认卓霈宁的信息素是小苍兰,然后一直化名mr. secret送他小苍兰奉上鼓励和支持,又比如暗中助推许心馨解决卓霈宁与前经纪公司的纠纷,还他自由身等等。 最后一次见面临别时,叶时璋嘱咐卓霈宁下次要记得带伞,不要再让自己淋雨了,却又在背地里时时关注卓霈宁世界的天气变化,为他送上一把又一把伞,替他挡掉许许多多风雨。 第76章 他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这么做。 卓霈宁成名作《春潮》在国外上映的时候,他特意包下一家影院独自看完了整部电影。偌大的电影放映厅里,叶时璋就坐在正中央,观看着卓霈宁表演出来的情欲与眷恋,周遭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整部电影几乎是卓霈宁的独角戏,运用大量特写镜头表达人物内心情感流动,尤其是好几场张力十足的大尺度情欲戏码。镜头似乎格外懂得卓霈宁的魅力,善于捕捉他每一处极具故事感的表演细节,将他皮骨相和气质的美无限放大,美得不可方物,美得惊心动魄。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关于卓霈宁的梦。 梦里,他们之间不再隔着镜头和屏幕,卓霈宁无比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身上不着寸缕,全身肤色胜似白雪,唯有细长的脖子戴着项圈,项圈中央镶嵌的正是他在那场慈善晚宴上拍卖得来的蓝宝石。 将那颗蓝宝石拍卖下来之后,他不是没想过这颗宝石戴在卓霈宁身上的样子,那该是多般配多漂亮,但他还没有资格将这颗蓝宝石双手奉上。 现在还不是时候。 叶时璋虽然人在梦里,却清晰地意识到,与其说眼前这是卓霈宁本人,不如说是他的欲望之火,是他的罪恶之渊。 他没有动作,只看着这样的卓霈宁缓缓爬到他身上,浑身散发温热而馥郁的小苍兰香气,甜得像一块刚出锅的白糖糕。 谢谢你送我的蓝宝石,我很喜欢。他说话的声音一样很甜。 说完,他弯起明亮的双眸,嘴角漾起温柔的波纹,冰消雪融,须臾花开。 叶时璋目光仿佛烙在卓霈宁脸上,根本挪不开眼,似乎也忘了呼吸和心跳。 不多时,他听见自己说,我也很喜欢。 卓霈宁又笑了,一脸天真问他,喜欢什么,是蓝宝石,还是我? “时璋哥哥喜欢我,是不是?” 卓霈宁又凑近几分,红艳艳的嘴唇几乎要贴着他的,吐纳气息喷洒在他脸上。 叶时璋定定注视着卓霈宁,思考良久,仿佛这是一个多么复杂的问题。 “喜欢。”他这才回答。 “那你呢,喜欢我吗?” 多么傻的问题。 他居然在梦里询问自己的欲望化身,真实的卓霈宁到底喜不喜欢他。 谁知卓霈宁闻言却一点点敛起笑意,让冰霜蒙上他这张漂亮的脸。 “不、喜、欢。” 他一字一顿,定定看了叶时璋几秒,然后露出天真又残忍的笑。 梦境场景飞速转换,叶时璋身后骤然出现一片大海,一回头眼前的卓霈宁已穿戴整齐。还没来得及反应,卓霈宁却伸手轻轻一推,叶时璋直接往后倒,整个人沉入大海里,他眼里犹如慢镜头回放,清晰映出卓霈宁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离他越来越遥远不可及。 叶时璋猛然惊醒,发现他的欲望正蓬勃生长,呈现出一种似乎要吞噬所有的凶狠姿态。 他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从那个极富象征意味的梦境中回过神来,终于臣服于自我的欲求,放任自己想着那张漂亮而锐利的脸蛋,彻底释放。 往后无数个类似的时刻里,他都是这么想着卓霈宁,排解无从宣泄的欲望。他对卓霈宁的思念并非拿他当成曾经的童年玩伴,而是一种赤诚的、热烈的,作为alpha对他认定的唯一的omega的思念。 他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会产生如此露骨又强烈的爱欲,想吞噬,想征服,渴望在他的一切烙上自己的名字,成为他世界里唯一的国王,也期待俯首称臣拜倒裤下,甘愿做他怀里唯一宠爱的小猫,一刻都等不下去,一刻都舍不得分离。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不再将卓霈宁简单视为童年玩伴,他跨过了那条心理界限,将卓霈宁纳入他的私人领地,成为他唯一的欲求对象——等他后知后觉,那欲望早已长成庞然大物,张牙舞爪,在他世界里独霸称王。 他们缘分起于青春期的短暂交汇,卓霈宁给了他十几年苦海里为数不多的一点甜,且在往后岁月不断翻来覆去研磨中竟变得越发的浓郁。 他们缘分再续于成年后,叶时璋对卓霈宁几乎算得上一见倾心,也许见色起意,也许命中注定,感情这种事本就难以条分缕析理清楚说明白。 就这样,叶时璋终于确认了自己对卓霈宁的欲望,有侵占每一寸肉体的原始兽类本能,也有与灵魂深处缔结永恒联系的爱恋。 他诚实面对欲望,不需要任何自我剖析或洞察。 他极度想吃掉卓霈宁,啃噬他的肉体,渗透他的灵魂,霸占他的时间,完完整整地彻底拥有他的一切。 作为交换,他会奉上他的所有,他也同样渴望被卓霈宁完完整整地彻底拥有,只要卓霈宁想,只要他有。 为此,他精心打造一个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的花园,一个没有任何人打扰的花园,苦心收集卓霈宁喜欢的蓝宝石,甚至不惜和造成卓霈宁困境的霍连山合作,达成这个或许强人所难的婚约。 他像一只倾尽所有的小猫,安静地守在花园里,等候他的国王随时光临,他是如此希望他的国王能常驻身边。 然而,他到底错了。 他的国王不仅不愿踏进他的花园,甚至厌恶他的自私,摆出一副与此前截然不同的冷漠姿态。卓霈宁不想结这个婚,他和霍连山一样都是逼迫卓霈宁的混蛋。 第77章 强扭的瓜苦涩入喉。 曾有那么一阵子,叶时璋如卓霈宁所愿远离他,甚至想过离婚还他自由,他总在猜卓霈宁如何看待他,却不敢开口多问一句——原来他也在害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 有时候,欲望会和怯懦、卑微之类的阴暗情绪相伴而行。越是强烈渴求,越是向上仰望,越是会低到尘埃里再开花儿来。 大概就是那段时间,他的爱开始在所谓的克制中变得不可控,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越是忍耐越是偏执。以至于后来卓霈宁一声不吭签了离婚协议书走人,他的情绪濒临爆发的边缘,几番挣扎之下甚至动了要把人绑回来囚禁的危险想法。 就在他准备实施之时,卓霈宁却自动送上门来。 原来卓霈宁酒后许下心愿,变成了他的小猫。 就连怪力乱神都在帮他的忙,他又怎么可能不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叶时璋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澜汹涌,他终于可以打开关闭已久的门,将他阴暗的明亮的欲求都一并表达。 后来,卓霈宁羞赧难耐的时候总爱说他变态,他都欣然接受。卓霈宁每说他一句变态,他都像在听他说我爱你。 连他本人也打心里觉得自己的确是变态,成年后重遇初见就将童年玩伴视作欲求对象,放任欲望如脱缰野马一往无前,如春日野草疯狂生长,暗地里无数次想要完全侵占。 这样的他怎么不算“变态”呢? 在唯一的爱面前,无需维持任何姿态。 他就是这么“变态”地爱着卓霈宁,死性不改。 第43章 小别 在许心馨安排下,卓霈宁与导演莫至勋见了一面。他特别诚恳地感恩莫至勋的偏爱和支持,也坦承他近来身体特殊原因,如果由他出演,关于他的戏份必须零点前结束,或者将夜戏尽量挪到后面安排。 卓霈宁很诚实地说,向来只有他全力配合剧组,在现场没什么比拍戏更重要的事,要是应下他这听起来很无理的要求,恐怕会影响剧组进展。 莫至勋听罢深思片刻,他回道:“这个角色从一开始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这么多试镜的演员里你是适配度最高的。投资方对你是很满意的,要不是之前邵开斌插一脚进来,除了你我没考虑过其他人。如果是因为这点需要剧组拍摄安排上稍微调整配合的,我想是可以的。” “这部戏虽然夜戏不少,但是拍起来难度不大,重点还是室内和白天的片段,”说到这里,他调侃一句,“霈宁,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不会还要拒绝我吧?我这个影迷找你拍戏怎么就这么难啊?” 卓霈宁连忙道:“莫导别这么说,能拍莫导的戏才是我的荣幸呢,我很喜欢这个剧本,也很期待这次合作的。” “明白,你这么谨慎也是对自己、对剧组负责,”莫至勋又笑了笑,爽快道,“那这事儿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啊。” 卓霈宁回头将这件事告诉叶时璋,说他下周应该就要进剧组了。 这本是一桩好事,但叶时璋却察觉卓霈宁话里的迟疑,伸手摸摸他的脸,问他担心什么。 这些天卓霈宁习惯每天都见到叶时璋,习惯待在他身边才有安全感,尤其是凌晨准时附身的事只有他知道,就这样贸贸然离开,总感觉身边和心里缺了点什么。 “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我在片场晕倒。”他说。 “那我会负责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叶时璋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笑,“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如果因为害怕担心而不去尝试做什么,那就太可惜了。” 尽管叶时璋并没有给出实际具体应对方案,但卓霈宁看着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心底泛起的那些毛躁情绪莫名平复了许多。他用力点了点头,说:“我会好好拍戏的,你、你和其他小猫也要好好的。” 这话直接将叶时璋定性为他的小猫,他这么说出口的时候莫名有些害羞,其实最想说的那句是“我会想你的”。 这点心思似乎被叶时璋敏锐捕捉到,他笑了笑:“我和其他小猫都会想你的。” 卓霈宁被这句话甜到了,直至叶时璋去公司,他还单手撑着下巴,不自觉又傻乎一笑,面前的早餐几分钟也没见动一下。 要是让堪称是他事业毒唯的许心馨知道他陷入叶时璋的甜蜜陷阱里,会是这般智商不高的模样,肯定会痛心疾首,甚至会骂他你就围着叶时璋吧,戏也别演了,班也别上了。 反正,他已经陷在叶时璋的甜蜜陷阱里,躺平了。 哪怕恢复正常,他也要继续留在这花园里,和他的小猫在一起,快乐无比。 凌燕将卓霈宁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笑着调侃他:“小少爷看起来很开心啊,是遇到什么好事吗?” 卓霈宁立即正色,摇了摇头:“燕姐我就要进组了,这段时间感谢您的照顾。” “我倒觉得小少爷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先生,这段时间他才是最关心你、最照顾你的那位,”凌燕感叹道,“先生对小少爷一片丹心,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alpha。” 她转而又道,“不过,这段时间因为小少爷,先生也变得不一样了。” 凌燕说的卓霈宁当然都懂,只是忽然觉得凌燕这撮合他俩的话莫名熟悉,让他不由得联想到别的事儿——他的助理俞夏是个热衷于言情和美妆的omega,平日里没少给他灌输这些方面的知识。 第78章 “燕姐,你下一句该不是,先生很久没这样笑过了吧,”他没前没后来这么一句,“……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可不是嘛,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另一个人,两个人从此离不开彼此,故事都是这样发生的,”凌燕开心笑了起来,“爱情故事情节总是相似的,不是么。” “爱情”这两个字听得卓霈宁心底冒甜,他觉得凌燕这话说得可真好。 莫至勋的《无名者》筹备已久,等定下男主后正式开拍也火速排上日程,不到一周卓霈宁就离开叶家进入剧组。最初拍摄地点在c市的影视城,剧组早就在这搭建了剧情所需的部分场景。 《无名者》这部电影是典型的冒险题材,主要讲述男主被卷入异世界后被剥夺姓名和自由,无法回到本来的世界,在打开各扇门进入不同世界寻找回家线索的过程中,结识了同样被卷入世界无法回去的各色队友,合力破解不同世界的秘密,进而发现这个世界游戏机制后背潜藏的巨大阴谋。 莫至勋靠艺术片起家,却特别擅长这类商业片题材,是圈子如今少有的能很好地将个人艺术表达和电影商业元素糅合在一起的导演。他的电影一方面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抓人心,另一方面镜头语言充满艺术隐喻,坚持探讨人性等哲学话题。 如今许多导演都上赶着改编大ip,他是少数至今还坚持原创剧本的,而且剧本大部分是由他亲自操刀的,可以说是真正的才子。 卓霈宁虽然有好一段时间赖在叶家无所事事,但很快就将状态调整过来,加上他这段时间一直勤于身体和演技方面的训练,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相当不错。 凌晨五点不到他就起床,提前到化妆间上妆,连化妆师都感叹他来得太早。 这部戏大部分时候卓霈宁所扮演的男主都是寻常装扮,加上他皮肤本身就好,五官浓烈适合上镜,因此稍画个淡妆即可。 今天卓霈宁有裸露上身的戏份,为保持肌肉线条,他今天几乎就是不吃不喝的状态,唯一的食物是水煮蛋一枚和几勺无糖酸奶。 食物来得特别来之不易,卓霈宁每一口都细嚼慢咽,没什么味道的食物都快要让他嚼出味儿来。 最后一口酸奶不小心溅出点儿,手背留下奶渍,卓霈宁几乎下意识就用舌头去舔手背。这一幕让助理俞夏见着了,仿佛见鬼一样,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动作飞快扯一张湿巾纸给他擦手背。 “宁宁你这孩子是饿疯了吗,”俞夏跟念经似的碎碎念起来,声音尖细,“这很脏的啊,你以前都不这样的啊?!” 卓霈宁一怔,对啊,他是有个爱干净有洁癖的好孩子,从前这种时候第一反应肯定是嫌弃,赶紧找纸巾擦掉,哪里还会伸舌头舔舐…… 完了,他晚上做猫习惯了这样弄,连做人的时候也不正常起来。 他还真是越来越像只小猫了吗,卓霈宁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好巧不巧,今日正式开拍,俞夏替他发了一条自拍当开工微博,他难得登录账号稍稍翻了翻,结果发现评论出乎意料的精彩,除去一堆彩虹屁控评,还有一堆喊他各种奇奇怪怪的外号的。 “小花”这是他固有的外号,他是知道的,但是“宁猫猫”又是什么东西。 卓霈宁不解,他们这些外号都在喊的谁。 俞夏瞄了他手机屏幕一眼,了然地啊一声:“猫塑啊,他们一直很爱猫塑你呢,整天喊你小猫或者宁猫什么的,说你发微博营业是小猫捎来明信片了。” 他又抬眼看了看卓霈宁,颇为认同一点头:“宁宁,仔细看,你也确实像猫。你别说,刚刚舔手背的动作真的很像猫咪,都吓到我了。” 卓霈宁震惊,他第一反应便是“愤怒”否认:“我才不是猫!” 俞夏啧啧做声:“你看看,就是你这样嘴硬傲娇,人家影迷才叫你小猫的,我和馨姐也是预料到你这反应才不跟你说的。” “记得不,之前你大冬天在片场收到后援会送的生日礼物,你又不收礼物,他们就亲手织的毛衣毛线帽围巾送你,你当场都感动哭了很多人都看着呢,你回头却一个劲儿否认,”俞夏还津津有味地回忆起来,“明明很喜欢也不肯多说几句喜欢和谢谢,但整个冬天外出私服经常秀出那几件。” “你的老粉都清楚你这傲娇小猫的个性,叫你一声小猫是爱称。”他说。 卓霈宁:“……” 头一天拍摄,卓霈宁进入状态相当的快,上午基本毫无障碍就拍下来,甚至好几条是一次过的。莫至勋相当满意卓霈宁的表现,直言这回男主选对了。卓霈宁没被这几句夸赞冲昏头脑,反倒感恩莫至勋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我给你机会,也要你能接住才行。”莫至勋笑道。 卓霈宁非科班出身,但天赋点在对的地方,从外貌、镜头表现力到演技天赋是典型老天爷赏饭吃的材料,加上后天勤奋学习和训练,年纪轻轻就表现得格外出众。这几年凭《春潮》一战成名后,没少在颁奖季上捞到提名,影评界和观众都认为他拿影帝也是迟早的事。 拍戏这件事卓霈宁自认为并非天才,胜在笨鸟先飞,前期他为《无名者》这部电影准备了许久,光是锻炼身材和吃透角色就花了不少精力,因此演起来才给人一种“不费吹灰之力”的错觉。 第79章 中午时分,卓霈宁下午要拍裸上身的戏份不能进食,于是让俞夏先去吃饭填肚子,不用管他,自己则在休息室简单锻炼,好让肌肉线条更为突出。 独处时候精神放松下来,他不自觉就想起叶时璋,想起叶家那群小猫。 离开不过半天,他就如隔三秋,分外想念他们。 第44章 默默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一会儿,俞夏一手提着提着沉甸甸的一袋便当,怀里还抱着一大束几乎将他淹没的小苍兰艰难挤进来。 卓霈宁赶紧上前帮忙那袋便当,尽管包裹严实,但食物香气还是从中溢出来,馋得卓霈宁差点忍不住。 “我不能吃,你别带进来。”他捂住鼻子将袋子搁桌上,旋即离得远远的。 “下午拍完就能吃了,”俞夏将小苍兰花束搁在桌上,长吁一口气,然后才将便当放进小冰箱里,“这都是叶家管家亲自送过来的,说是叶总怕你吃不惯剧组饭菜,特意吩咐燕姐做好的便当。” 卓霈宁微愣:“叶时璋?” “可不是宁宁,叶总都是前夫哥了还对你这么好,我都羡慕你上哪找这么好的alpha,”谈及帅气多金独爱一人的霸总,俞夏就两眼放光充满向往,“他还以你名义安排了餐车款待全剧组,以前就经常这么干……” 他话音未落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当即惊讶得捂住自己的嘴。 “你、你当我没说。”他还欲盖弥彰补了一句。 卓霈宁愣了几秒,很快就反应过来,看着他:“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说说怎么回事。” 俞夏无奈叹了口气:“好吧我招供,以前你以为是公司派的餐车,其实都是叶总安排的,馨姐还不让我说,说这是叶总特意吩咐的,不能让你知道这事。对了,还有这个,你也看看吧。” 他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干脆一下都招了,于是朝桌上那束小苍兰努努嘴,示意卓霈宁看看花束里夹着的小卡片。 “这个不是mr. secret么……” 在俞夏眼神和嘴巴疯狂示意下,卓霈宁一头雾水地拆开了小卡片,却意外发现卡片换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字迹,但署名却依然是mr. secret,签名倒是与之前的无异。 “新戏开拍,一切顺利。我会在花园乖乖等你,我的宁宁。 ——你的影迷mr. secret” 这语气哪里是什么mr. secret,分明就是叶时璋。而且卓霈宁天天在叶时璋书房自由出入,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叶时璋那笔潇洒的字迹。 然而,总是送他小苍兰以示鼓励和支持,以及小卡片末尾那个熟悉的签名,又仅仅mr. secret会这么做。 各种信息纷纷涌进卓霈宁大脑,他宕机了三四秒,然后不是很敢相信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叶时璋是mr. secret?” 俞夏一脸“你总算猜到”的表情,很沉重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总算知道,这分明是叶时璋不想装了,有意暴露身份才这么做的。要不然他死活都猜不到他俩会是一个人,猜不到叶时璋还会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且能自由切换,更猜不到叶时璋从他们还没结婚的时候就开始装成神秘人,一直坚持给他送花鼓励他支持他。 卓霈宁小脸紧皱,又问:“你和馨姐一直都知道?” 俞夏又点点头。 他周遭全世界都知道叶时璋在背后关注他、在意他,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直至此刻,他才慢慢悟过来,叶时璋告白时说那句“喜欢你很久很久”。 卓霈宁脸色更不好看,说话有点儿像小孩子搞砸了耍赖的感觉:“那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谁叫你跟他结婚那会儿满脸不高兴,就跟逼良为娼一样,”俞夏知道卓霈宁小孩子脾气,也没顺他的毛,“你结婚那会儿不还被拍到在婚礼上黑脸吗,平时又嘴硬爱说反话,叶总大概是怕你拒绝或者不高兴才一直这样藏着掖着的吧。” 俞夏看他满眼震惊又无措的情绪,叹了口气:“宁宁,其实叶总在背后还做了好多事情,不然你的星途也不会这么平静坦荡,专注演好你的戏就行。你就坦诚一点和叶总相处吧,如果你也是喜欢他的话。” 卓霈宁顿时没了声儿,俞夏说的都是实话,他无从反驳。 直至此刻,他才知道因为自己这难搞的性子差点错过了什么。要不是有附身猫咪这一出,他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知道叶时璋背后都默默做了什么,他和叶时璋是不是就会从此无缘变成离了婚的陌路人,也不会再有任何后续故事。 卓霈宁不敢想下去。 接下来的大半天,他都被这种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捆住,恨不得立即见到叶时璋,以至于最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一场戏演下来磕磕碰碰。还好他及时调整过来,但到底拖了一点儿进度,让本就排得密密麻麻的日程任务更艰巨。 一不小心,夜戏就这样拖了时间。 卓霈宁及剧组都沉浸在拍摄里,浑然不觉时间即将拨向零点。 — 叶时璋大清早即接到林宇轩发来的详细检查报告,再次验证卓霈宁确实长期服用dah,以至于其成年时分化方向与性别测试显示的结果截然相反。 “dah带来最明显的副作用是不完全分化,他的alpha激素水平高于omega正常范围,生**发育不良,也无法被alpha永久标记。时璋,霈宁怀上孩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能借试管试一试,但估计也很难。”林宇轩在电话里解释说。 第80章 比起这些,叶时璋关心的另有其事,他一边翻看报告,一边问他:“他的身体机能怎样?dha有影响他的身体健康吗?” “这倒暂时没发现,”林宇轩说,“他身体状态挺好的,各项指标都很出色,一看是经常锻炼注意饮食的。而且dah目前研究发现的副作用基本集中在生殖方面的,其主要成分也是作用于这方面,其他的暂无报告。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 “那就行,”叶时璋说,“谢谢了。” 林宇轩笑道:“应该的,不过每年还是要做个基本身体检查比较好,也能及时发现问题。” 叶时璋应下,挂掉了电话。 他对繁殖后代毫无兴趣,讨厌孩子,更准确地说讨厌一切插在他和卓霈宁之间的人,哪怕是亲生的孩子也不行。只要卓霈宁能长长久久活在这世界上,其他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查清楚整件事前因后果,选择合适时机将这些都告诉卓霈宁,以及卓霈宁是否能够接受这样的后果。 他只在意卓霈宁一个人。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秦玖越前脚刚来送文件都没离开,厉承后脚就来办公室向他汇报c市度假村的进展,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尤其是不再需要考虑让叶家人分一杯羹,顿时又少了障碍。 如今叶家人全让叶时璋整得服服帖帖不敢吭声,尽管峯汇股价因什么家族内斗的风言风语有所波动,但很快就被专业公关压下去,现在一切正常。 “度假村项目那边依山傍水环境相当不错,”厉承本来还在说项目进展,突然扯到别的,“不过现在都让人围起来准备改造,人都不让进了。” 叶时璋闻言挑了挑眉,然后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问厉承还有需要汇报的吗? 厉承注意到他的反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赶着下班?有约会?” 叶时璋也相当坦然地嗯了一声,说:“去c市。” “啊?现在吗?”厉承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开车过去走高速也得三四小时,到了都快零点了,你去干嘛——” 他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一拍掌,“啊,原来是爱情呢。我听说你的小老公最近进组拍戏,好像就在c市的影视城,才分开多久就跋山涉水见人家,你俩还真不像离了婚的一对。” 厉承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地调侃叶时璋,全峯汇上下就他敢这样对叶时璋。 秦玖越瞥一眼厉承,觉得这家伙还真是一天不惹事不舒服。 叶时璋倒也不生气,甚至还冲厉承微微笑了,转而淡定来一句:“玖越,最近怎么总穿高领,是脖子怎么了?” 厉承那贱兮兮的笑脸当即僵了僵。 秦玖越就知道叶时璋不会吃哑巴亏,可看到厉承有人治也挺好的,他很配合地回道:“最近被家里的狗咬了,脖子上有疤。” 叶时璋朗声笑了起来:“那你家的狗还挺凶的,可要小心狂犬病了。” 秦玖越颔首应道:“谢谢叶总关心,我会去打疫苗的。” 厉承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俩左右夹击配合着讽刺他,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得得得,小的这就闭上嘴滚蛋。” 秦玖越在办公室等叶时璋将文件签完再离开,出来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有一只巨型犬守在门口巴巴地等着他。一见来人,不由分说就上手拽着他厕所隔间,与此同时反手就关上门,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流畅得仿佛排练了千百次。 厉承凭借更加优越的身高将秦玖越抵在墙上,伸手将秦玖越的眼镜轻轻摘掉,捧住他的脸,在唇上啄了一下,分开时故意鼻尖来回磨蹭,然后再次贴近,舌尖撬开他的牙关,加深这个吻。 “充电。” 唇分,他舍不得又啜吻一下,然后冲他咧嘴露出满足的笑,像是孩子得到最想要的糖果一样。 秦玖越被这个笑容闪到了,嘴里似乎也莫名尝到了一点甜味。 亲完了,厉承还不肯放开秦玖越,还抵着他的额头,亲密呢喃:“昨天放在你们秘书办公室门口的那一大箱蓝莓,你吃了吗?” “吃了几颗。”秦玖越由着他不撒手,问什么也照样回他。 厉承又问:“好吃吗?” 秦玖越如实点头:“有的酸,有的甜。” 厉承满足地笑了起来:“那不愧我开车专门到隔壁市种植基地亲手摘,听说那里的蓝莓品种特别好吃。” 大学那会儿,就因为秦玖越对一个omega多说两句话,厉承就占有欲爆棚,激素水平不稳定提前进入易感期,发病疯起来甚至只许秦玖越吃蓝莓这一种水果,别的谁果碰都不让碰。 有很长一段时间,秦玖越水果不得不只吃蓝莓,他在吃的方面素没什么特别喜好,就由着厉承各种发疯各种闹。 他们分开之后,秦玖越再也没吃过蓝莓,每次吃都会想起与这种水果挂钩的那个人,心情就特别不好。 这还是他再一次吃蓝莓,跟记忆中的味道很相似,但又不太一样。 厉承没再发疯只许他吃一种水果,而是佯装送给整个部门,就乖乖等他主动尝上一两颗,仅此而已。 于是,他也想哄一哄学会收敛和尊重的厉承,他说:“蓝莓很好吃,帮我谢谢专程送我蓝莓的那位先生。” 厉承乐了,又往他唇上响亮地啵了一口:“那位先生收到感谢,现在很高兴。” 第81章 傻样儿。 秦玖越唇角微勾,难得赏他一个浅笑。 自从上回烧烤档醉后坦露心迹,他们过去那种不确定的亲密关系,似乎就有了确切的流动方向,厉承从秦玖越那番难得一遇的真心话里收获了满满的安全感,确认了领地,对待他的态度也因此越发随意放肆,像这样流氓起来也越发纯熟。 秦玖越很清楚,那天的确是他自己主动认门的,不怪厉承没分寸。 他还是没办法戒掉对厉承的纵容,哪怕对方如今学会收敛。 以前没分寸的时候就纵容,现在学会收敛就更想纵容。 秦玖越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毛病。 第45章 意外 临近凌晨,c市影视城,《无名者》剧组还在紧张拍摄中。 眼看就要到十二点,但今日日程还差最后一场戏没拍完。卓霈宁沉浸其中,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即将灵魂出窍这茬,还是俞夏趁着休息空隙提醒他一句,说不是身体不舒服,撑不过十二点么。 “咱们要不提醒莫导一下,就先撤了吧。”俞夏提议道。 卓霈宁看了看时间,想着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在十二点前结束,毕竟这进度拖延因他而起,没道理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他撂下一句“没事”,就又继续投入到拍摄之中。 刚开拍没多久,叶时璋就赶到现场,俞夏眼尖一下认出对方,赶紧上前问好。本以为专程准备餐车和便当已经够关心够在意的了,他是怎么都想不到,叶时璋居然这么晚还大老远赶来c市看卓霈宁。 还真是二十四孝好前夫。 “还有几场戏?” 叶时璋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眉头紧皱。 俞夏小声道:“只剩这一场,宁宁说很快就结束,所以没跟导演提快到时间。” 叶时璋嗯了一声回应,眼睛始终不离拍摄中的卓霈宁。 一如卓霈宁所料,如无意外,他应该能在十二点前结束这一切拍摄,到时候赶紧冲刺跑回保姆车里就好。 如无意外就一定会出意外,这是定律。 对手演员关杰修是个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这部电影不过是他第二部作品,经验缺乏,演到快结束的时候,不知为何脑子就突然短路了一下,忘词了。 他立即就意识到自己这拖进度,尤其是这大晚上的全剧组就陪他一个人熬,很不应该。莫至勋喊cut后就一个劲儿向大家鞠躬道歉,很是惶恐的样子。 卓霈宁好脾气地拍拍关杰修的肩膀,递给对方一个和善的微笑,作为前辈好声好气安慰鼓励。 稍稍调整后,很快又正式开拍,这一次大家都发挥相当不错,一条就过了。 莫至勋刚喊cut,宣布今天收工,卓霈宁从戏里出来才猛地想起凌晨变猫这件事。他心跳加速,脚步加快,生怕让人看出端倪,但还是抵不过时间的步伐,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不受控制地径直向前扑倒。 下一秒,他坠入一个温暖如海的怀抱。 “宁宁——” 一声焦急的呼唤,这是他昏厥前最后的意识。 卓霈宁意识在ryan的身体内苏醒过来,意外发现自己并不在叶家,而在车上,他喵喵几声,引来司机的注意。 对方回头冲他嘘了一声,说叶总去接小少爷了,很快就回来,乖乖。 卓霈宁明显一怔,他倒下前那原来不是错觉,叶时璋的确大老远跑来找他了,甚至还带上ryan。 很快,叶时璋就抱着他本体折返,小心坐进车后座,隔着毛毯将他本体裹进怀里,还一只手将附身在ryan的卓霈宁也捞进臂弯里——现在他的肉身和意识都被叶时璋很安全地保护起来。 “不用怕,方才我跟莫导解释你最近身体不好,”叶时璋低声抚慰,“我让俞夏先回去,今天先跟我回酒店休息,我明天会负责把你送去片场。” 卓霈宁提着的一颗心这才安全着陆,软软地喵了一声,然后服帖地窝进叶时璋怀里,全身心感受他的温度和香气。 有叶时璋在身边,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沉入梦乡里最后一眼是叶时璋温柔的容颜,第二天清晨醒来的第一眼也是叶时璋,一整晚他就安安稳稳地睡在叶时璋身侧,什么都不用担心挂虑。 沉迷美色不过三秒,他就想起今天还有满满的拍摄日程,啊了一声,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却被叶时璋伸一手臂从背后抱回到了床上。 “今天还有拍摄……” 他在叶时璋的怀里说,尽管他也很想跟叶时璋粘在一块天天君王不早朝,但他还有别的正事要干。 “莫导昨天说放你半天假休息,”叶时璋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操作一番,“这是你今天的拍摄日程。” 卓霈宁双手握住他的手,查看起手机,默默记住下午和晚上日程。 “你怎么现在把我经纪人的事也干了。”他看完了就说。 叶时璋在他侧脸亲昵地亲了又蹭,勾了下嘴角:“不止,我还是你的忠实影迷。” 卓霈宁一眼看见床头柜上的小苍兰,想起昨天后知后觉发现的种种,胸口又开始发烫发热起来,他顿了顿,闷声问了一句:“花园里的小苍兰是不是也是为我种的?” 叶时璋笑了:“还学会举一反三了?” “你都提示这么明显,我又不是笨蛋,”卓霈宁嘟哝,但侧过脸对上叶时璋的眼睛,又改口,“我确实是笨蛋。” 第82章 笨在心里喜欢却总是那么嘴硬不好好表达自己,笨在这么久才发现叶时璋对他也是一样的心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他了,笨在现在不知道该对叶时璋说什么好了。 不知怎地,他就在这瞬间想到了叶时璋那个充满着秘密,等待他打开的房间,对于房间里都有什么,他似乎已经能猜出大概了。 明明那个房间一直在为他敞开着,但他一直徘徊不定、纠结否定,无形之中错过了好久。 他卓霈宁果然是个大笨蛋。 “嗯?怎么就成笨蛋了?”叶时璋在他耳边很轻地说着话,那么温柔,哪怕冰山也能瞬间融化成一滩水。 卓霈宁再也忍不住,换了个面对面的姿势坐在他腿上,紧紧环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颈处。 “怎么了?”叶时璋揉揉他的头发,“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 “我一定让你特别特别苦恼,而且苦恼很久很久了。”卓霈宁丧气道。 “你不是我的苦恼,”叶时璋轻笑,“宁宁,跟你有关的一切都只会引起我的正面情绪,快乐的、欣喜的、动心的、甜蜜的……在我这里,你只会和这些美好的词汇挂钩。” 听见这话,卓霈宁从叶时璋怀中撤开,看向他的眼睛。 叶时璋上手摸着他的脸,又笑了:“在你突然签了离婚协议书不声不响离开那三个月,我每想你一次就会在花园种一棵小苍兰,不知不觉就种满了整个花园。我总有预感,等开花的时候你就会来找我了。” 卓霈宁忍住心中满溢的感动,可爱地吸了吸鼻子,又问他:“那如果我不来找你呢?” “那我去找你好了,”叶时璋说,“我总能找到你的。” 叶时璋从过去累积至今的情感如一股巨大的潮浪,向卓霈宁猛地袭来,又将他温柔地包裹起来,叫他后知后觉尝到了安稳与甜蜜,内心被这些一涌而上的情感填充得满满的,一时间也失去了思考和语言的能力。 大概看出了卓霈宁的不知所措,叶时璋又重新将他圈在怀里,亲亲他柔软的发丝,拍拍他的后背,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必说。 此后的大半个月,叶时璋风雨不改,每天晚上都会来到《无名者》片场陪卓霈宁,无形中给予了卓霈宁巨大的安全感——这个世界上只有叶时璋知道他的秘密,只有叶时璋守护他的秘密。 至于ryan就干脆赖在他俩的酒店房间里,换了个环境但很快就适应,每天吃好喝好的,就跟在叶家一般自在。 与此同时,剧组里也开始流传起两人复合的八卦。要知道叶时璋平常都是国家政经新闻版块的常客,可娱乐圈见过他真人的少之又少。都说叶家一家人都长得堪比明星,叶时璋更是其中外表最为出色的,加上能力出众、钱权加身,慕强心理作用下难免会对其产生向往。 托卓霈宁的的福,剧组这些日子天天都能近距离看到这么一位天神般的人物,都能吃上不一样的下午茶。许多人本就因为卓霈宁长得好、性格好,对他存了一份好感,被叶时璋这么一催化,有的甚至直接路转粉——转成他俩的cp粉。 作为八卦小能手,俞夏深入一线,和整个剧组打成一片,因此探听到不少八卦,回头全给卓霈宁说了。 “叶总眼神太深情,还天天守着你怕你丢了似的,他们好些都成了你俩的cp粉,说你俩天作之合,赶紧复合得了,”俞夏露出八卦的笑容,“他们有些猜啊,你的身体问题会不会……” 卓霈宁微皱眉,看着俞夏:“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其实怀孕了,所以才这么紧张天天来守着候着!”俞夏一口气说完。 卓霈宁:“……” “我才没怀孕,”他当即否认,“而且我也不想怀孕……” 俞夏惊讶:“哈?宁宁你居然不想生?” 卓霈宁却特别理直气壮说:“有人想生就有人不想生,这很正常啊。omega的生**是自己的,可以用也可以不用,而且……” 而且他曾经目睹卓诗筠被omega身份、被家庭和孩子困住,始终没办法实现自我价值,那种不快乐是包括天伦之乐在内的任何事情都无法填补的——他不会再步卓诗筠的后尘。 “可是alpha和omega生孩子很正常的吧,而且叶总这不是豪门吗,豪门不都要生孩子吗?”俞夏不理解卓霈宁哪里来的叛逆心。 “也有不生的啊,”卓霈宁依然坚持己见,“凡事都有例外。” 叶时璋有他就够了,还要什么孩子。如果非要个孩子才能在一起,那叶时璋爱的到底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生**。卓霈宁是这么想的。 俞夏用看孩子胡闹的眼神看他,笑了起来:“宁宁,你都没问过叶总,万一人家想跟你复合要个爱的结晶呢?那你到时候生不生?” 卓霈宁这下没话了,他和叶时璋互通心意但目前还是离婚状态,都没到要讨论这些事的地步。 第46章 曝光 这天进展顺利,晚上不到八点就结束拍摄,卓霈宁难得有机会与叶时璋一同吃个饭,他们找了一家私密性较强的饭馆,结束后一前一后回酒店。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全因要躲开蹲拍的娱记。 然而整个过程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言行举止谨慎小心,卓霈宁忍得异常难受,他好像已经忘了这么长时间跟叶时璋待在一起却什么都不干的状态。想要与叶时璋亲密接触的这份心瘾越憋越强烈,直至吃完饭在地下停车场躲进车里,他在蛇的诱惑下偷尝禁果,在车里主动抱住叶时璋的脖子,送上一枚香吻。 第83章 “不躲了?”亲完了,叶时璋捏住他下巴。 “这样忍着没意思,”卓霈宁讨厌私生活也要万般忍耐的感觉,他突然很无所谓笑了一下,“标题就写豪门离婚夫夫再起波澜,深夜车内激情香艳拥吻,你觉得怎样?” 叶时璋笑了:“那应该要再激情一点,香艳一点才对。” 两人相视又是一笑,然后再次相拥而吻。 这一幕全让蹲在这儿的娱记给拍下了。 卓霈宁眼尖,很快就发现隐在暗处的镜头,而这娱记也反应迅速,以最快速度驱车溜了。 “如果不喜欢,我让人压下去,”叶时璋在他耳边哄道,“不会有人知道的。” “你呢,”卓霈宁却问他,“你会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们的事吗?” “我可以正大光明牵起你的手让全世界都看得到,也可以一直压住任何关于我们的消息保证你不被打扰,”叶时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宁宁,我的准则是你。” “那我们就不压了,他们知道就知道了,”卓霈宁明眸皓齿,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孩子,“遮遮掩掩没劲,我们又不是见不得光。” 叶时璋笑了笑,调侃他说:“这么久了,大明星终于打算承认我了?” “我以前也没隐瞒啊,”卓霈宁停了一下,与叶时璋对视,又说,“是有过隐瞒,但现在不想了。” 不想再隐瞒对叶时璋爱意,不管是面对世界,面对叶时璋,还是面对自己。 大概是怕叶时璋继续追问为什么不想,要他说出更令人害羞的话,他说完就扑进叶时璋怀里,抱住他的脖子,闷闷来一句:“我不想瞒住所有人,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不想,反正我就是不想了。” 叶时璋爽朗笑了起来,将他藏怀里带了带,还哄孩子似的抱着摇了几下:“好,那我们都不瞒了。” 媒体当然没放过这条大八卦新闻,第二天中午就在网络上爆出来了,瞬间激起一波超高的关注度。蹲拍了快一个星期的娱记跟蹲在他俩床底似的,绘声绘色说起他俩的日常相处,说什么叶总为爱每天赶去c市片场等人,又说他俩约会的时候卓大明星恨不得挂在叶总身上,一上车就抱着人亲之类的。 于是在网友的口中,他俩被传离婚又莫名其妙复合了,而且以前他俩除了那场婚礼就陌生得像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如今却还一个成了望夫石,一个成了挂件,横批是他们超爱的。 至于卓霈宁的影迷们对此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卓霈宁又不是什么靠粉丝吃饭的偶像,英年早婚这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加上叶时璋作为伴侣也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都纷纷表示关注演员作品。 网友中不乏因为那场婚礼就成了他俩cp粉的,还为此组建超话磨拳擦掌准备开磕,谁知婚后两年正主愣是不发一点糖,好好的合法夫夫的cp超话却冷成北极圈。然而这下全都复活了,新闻炸出不少当年的cp老粉,纷纷火速回坑磕糖产粮,表示要磕就要磕真夫夫。 “快来建设超话!谁说我们是北极圈,明明是真美帝!” “他俩就是绝配,什么离婚都是狗屁,分明是夫夫间的小情趣。” “求太太们给他们整点豪门先婚后爱文学,我是土狗我爱吃。” “今日糖分超标甜哭孩子了,都没见过宁宁这么黏人的时候,这不是小猫咪是什么?!” “他俩的孩子得多好看啊,已经开始搓手手期待了。” “提孩子什么的新人吧,宁宁不喜欢小孩子,之前采访就说没兴趣,他俩要真长久下去肯定是丁克啊。”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不更好磕了吗呜呜呜。” …… 卓霈宁向来低调拍戏,将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楚,不喜欢在公众面前摆出自己的私生活,就凭高质量的作品和演技说话。这回是他除了那场盛大婚礼,以及几个月前那波莫名其妙的黑料之后,又一次成为话题焦点。 话题越演越烈,更有小道消息称卓霈宁离婚后发现自己怀孕了,他俩也因此才重新好上,还煞有介事说卓霈宁进《无名者》剧组实际上是养胎。 这还真是离谱她妈开门,离谱到家了。 本想冷处理此事,不作任何回应,该干嘛干嘛。反正大家消费完这个八卦,很快又会赶去吃别的八卦,舆论从来都是如此善变。但看到这则不讲基本法的谣言,卓霈宁没忍住,登录账号发了一条微博回应—— “分享一首最近在听的歌。” 底下附上歌曲链接《胡扯》。 说来也有缘,这是影视歌多栖小天王周择一去年创作的霸榜歌曲,那时候卓霈宁还在微博给他宣传推广。当初周择一写这歌就是讽刺毫无根据的黑料谣言,以及见风即是雨的舆论氛围——有人造谣抹黑周择一刚官宣的小男朋友,黑粉还跟踪和袭击周择一小男朋友,导致其受伤入院,他当即创作出这歌表达强烈的愤怒和不满。 卓霈宁曾经和周择一合作过电影,在风沙凶猛的大西北一同吃了三个月的苦,因此建立起相当不错的革命友谊,是极少数卓霈宁私下还会保持联系的圈内朋友。 平时不怎么用微博的周择一这时候默不作声吃了个瓜,然后点了个赞,又激起一波新的讨论。 随后,电影《无名者》首次流出路透,其中一小段模糊的视频便是卓霈宁在武指老师指导下,还原高难度武打动作,身手敏捷潇洒,无声破了所谓进组养胎的荒谬谣言。 第84章 某知名偶像恰好在这时被爆多人运动丑闻,卓霈宁这场离婚复合加疑似进组养胎的风波就这样戛然而止,大家又一窝蜂跑去关注别的新鲜事了。 “怎么一个个都怀疑我肚里有馅。”卓霈宁忿忿道 “别气啦,这不是很正常的猜测吗,娱乐圈来来去去不恋爱分手结婚生娃离婚,严重的就还有违法犯罪的,”许心馨说,“再说了,搞不好叶总也想要个孩子呢。” 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们要孩子前要跟我说,别给我玩突然为爱隐退,你现在年纪还小,还是要拼事业的。” 卓霈宁气得不想说话了。 又是生孩子的事,横竖alpha和omega的亲密关系都绕不开这个老掉牙的问题。 然而,相较于以前习惯性把事情都藏在心里,把自己憋死了也不肯说,他还是有了明显进步,转头就跟叶时璋提及这事儿。当然,他附带一堆解释和铺垫,就怕叶时璋误会他都想到要生孩子那茬了。 叶时璋耐心听完,果不其然笑出声来,眼里染着一丝揶揄:“我们不是离婚了吗?讨论这个话题合适吗?” “的确不合适,那就不讨论了,”卓霈宁被笑得脸热,一秒不到就打起退堂鼓,还耍起小性子,“离婚了也不适合睡在一块,你走吧。” 说罢,他捞起在一旁懵懂看戏的ryan,钻进被窝里闷着,不理叶时璋了。 叶时璋将他从被子里挖出来,将他亲了个脸红耳赤,话里带着好听的笑腔:“只是个玩笑,生我气了?” “没有,”卓霈宁抬眼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我是真的想和你聊的,而不是烂在心里死活不说。” 算不上什么惊天进步,只是叶时璋给予他改变的勇气。 叶时璋撑起上半身,低头与卓霈宁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眼里渐渐多了些别的情绪,然后才在他额头上亲亲:“我们宁宁长大了,我要赶紧跟上才是。” “那我们还聊吗?”卓霈宁将脸往叶时璋臂弯乖巧地蹭了蹭,“你要是不想的话,我就等你想的时候再聊。” “当然聊,”叶时璋捏了捏他的下巴,“你先说。” 卓霈宁说坦诚就坦诚,真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没有一丁点的保留。他这人小时候一度被保护得很好,后来被霍连山赶出家门自力更生,受过社会毒打,吃过好多苦头,即使如此也没锻成一副铁石心肠,依然情绪丰沛敏感,面对信任的人依然无条件袒露柔软。 一气儿说完这些,卓霈宁正大光明地直视对方的眼睛,等待答案。 没想沉默片刻,等来叶时璋一句:“那我们就不生。” 如此轻巧,仿佛这不过是一件不值得讨论的小事。 卓霈宁讶异,瞪大了眼睛:“就这样?” “嗯,就这样,”叶时璋微微笑了,“我不喜欢孩子,如果是你生的我会爱屋及乌,但我想我更讨厌孩子夺走你的注意力,讨厌我们之间还隔着别的人。” “在我这里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别的都不用担心。” 他托住卓霈宁的后脑勺,携上一枚深吻。 卓霈宁还是不确定,想了想又问:“如果特别特别可爱漂亮呢,也不喜欢吗?” “不喜欢。”叶时璋不假思索。 “我相信,你生的宝宝肯定特别像你,特别特别可爱漂亮,”他笑道,“可是怎么办呢,宁宁,我只喜欢你。” 这话犹如烧着的火热的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卓霈宁将自己半张脸捂进毯子里,脸红耳赤,呼吸急促。 “你这人说话怎么越来越肉麻了。”他闷闷道。 “可这就是我想说的啊,而且我觉得你很喜欢我说这些,”叶时璋似乎为此感到苦恼,眉头皱起叹了叹气,饶是这样也甚为好看,“宁宁,难道你其实并不喜欢听我这些话?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美人这点装可怜伎俩在卓霈宁这儿屡试不爽,果然,卓霈宁闻言立马就从毯子里钻出来,拉住叶时璋的手,连忙喊一句真话:“别,我喜欢听。” 叶时璋这就笑了起来,颇为体贴地说:“好,都依你的。” 卓霈宁看着他,突然悟过来,这家伙就是故意卖弄美色,故意装可怜的。 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抵不住美色,往陷阱里跳的不还是自己么。 第47章 引诱 卓霈宁这天迎来一场重头戏。 男主历尽千辛万苦来到终极世界,找寻回家的钥匙。来到异世界前他反复做着同样的噩梦,梦里一个受万人推崇的大祭司在进行一场神秘的法事,大祭司始终留给他背影而看不清面目。然而随着他越发接近异世界的秘密,梦里就越是靠近那个传说中主宰异世界的大祭司。 直至最后大祭司猛地一回头,男主全身血液顿时凝结,大祭司竟是他自己。 异世界背后潜藏的秘密最是残酷,大祭司统治下的异世界依靠回应人所谓的愿望,不断将正常世界的人拉进异世界,通过压榨人的情绪获得能量,维持异世界的长久不息,甚至企图通过不断搬运正常世界的能量而摧毁正常世界。 更为讽刺的是大祭司最开始也不过是被卷入异世界的无辜之人,却在寻找回家的路上丢掉自己的名字和本心,剥掉作为人的七情六欲,所谓屠龙的勇士终究成为恶龙。 而在另一条世界线上,男主却苦苦挣扎直至情感几乎被压榨干净,冒着沦为行尸走肉之人的风险,依然没有丢掉自己的名字和本心,即使最后将生还者送回正常世界,而自己死在了异世界入口面前。 第85章 临死前,他在未来之镜中看到另一个世界线上的自己竟是将异世界引导向更邪恶黑暗的大祭司,于是许下最后一个愿望,希望穿越回到过去,阻止另一条世界线的自己。 而今天卓霈宁要演的这一场戏,正是大祭司头一回在故事中露出正面。莫至勋想要营造一眼惊艳的感觉,为此搭建了盛大的祭台,还动用了上千名群演,提前排练半个多月,只为了在开拍时达成最完美的效果。 除此之外,就连卓霈宁本人的服饰也极其昂贵,这一场戏他裸上身演出,着的蓝宝石身体链货真价实古董珠宝。 “莫导这是下了血本啊。” 卓霈宁小声嘀咕一句,穿身体链的时候都屏住呼吸,动作放轻,就怕碰坏了、刮花了,回头找他索赔,他如今的片酬虽然还算可观但也赔不起。 听到他这么说,化妆师笑了起来:“没事儿,这是你自家的,随便造。” 卓霈宁一脸疑惑。 俞夏凑过来,小声告诉他说:“宁宁,这身体链是叶总私人藏品,仅此一条。剧组开拍前找他借了很久,还是你出演他才答应借的。” 化妆师这时候也来搭腔,调侃道:“我看叶总有私心,就是想看你戴。” 可不是,叶时璋这个变态,时不时就暴露这种恶趣味。 想看就直说嘛,用得着这么迂回曲折,他又不是不愿意戴。 卓霈宁腹诽好几句,然后还是乖乖地给戴好了。 这天叶时璋来得格外比平时都要早,卓霈宁候场的时候披着毯子,远远地望上他一眼,对方也朝他这边望过来,深长眼睛如星空大海,蓄着几分醉人笑意。伫立在人群之中他闲闲散散的,却仿佛自带光芒,一眼就让人无法忽视。 好看是好看,但还是变态。 简单排练过后,莫至勋一喊action,卓霈宁马上进入状态。火光缭绕,信徒痴狂,只见孤身一人赤着脚立于祭台中央的他上身不着寸缕,肌肉紧实,肤色胜雪,设计别具一格的蓝宝石身体链如藤蔓绕树,勾勒出他漂亮的身体轮廓,光是背影就夺去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回眸那一瞬间,在熊熊火光映衬下,卓霈宁平日里天真稚嫩的长相此刻却完全变了个样儿,面容精致而冷峻,没有一丝丝的人气,宛若杀人致命的寒冰利器。 氛围是狂热的,篝火是炽热的,大祭司却是冰冷的,是极热极喧闹的夜里唯一的冷、唯一的静。 在叶时璋的深深注视下,卓霈宁淡定演完了这场戏,一条即过,完全没浪费莫至勋精心准备的大场景,以及在场所有剧组工作人员的努力准备。 按理来说,如此贵重的蓝宝石身体链由专人看管,拍摄结束后按照合同规定理应立即交还。但卓霈宁拍摄结束后,却大大方方地据为己有,发一条短信给叶时璋,简单几个字,身体链归我了。 什么恃宠而骄。 叶时璋大笑,随即跟负责身体链回收保管的工作人员说,不用管身体链,随卓霈宁拿去吧。 这还是卓霈宁头一回开口问他要什么,他这人没什么物欲,结婚那会儿送他的一个都看不上,离婚的时候也不带走任何东西,除了他妈妈留下的蓝宝石项链。 这让叶时璋衣服一度很苦恼,那时候他总在猜卓霈宁想要的是什么,无论是喜欢他的人,还是喜欢他的钱,他只希望花园里有东西能将卓霈宁长久地留下来。 这天叶时璋顺道到c市度假村视察建设情况,比卓霈宁稍晚一点回到酒店。这些天他俩都住在一家私密性更好的酒店顶层套房,叶时璋本想将卓霈宁拐到郊区的别墅,那里与世隔绝条件更好,但考虑到距离片场太远就作罢了。 他始终没跟卓霈宁说的是,他时常在跟自己的阴暗念头斗争,很想很想将卓霈宁藏到只有他们俩的世界里,就这样两个人一直生活下去,但又不想折断他那美丽的翅膀,令他失去自由和笑容。 一刷开酒店房间的门,叶时璋就察觉到不对劲——灯光暧昧,空气里飘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以及只有ryan来玄关迎接他。按照常理,平日这种时候 他将ryan捞进怀里,抚了抚柔顺的毛发,脚步却一动不动,并没有半点要往房间里走的意思。 “又干坏事了,嗯?”他放轻声音,低头与舒服窝他怀里的ryan说话。 也不知在说的谁。 很快就有人主动跑出来认领了,而且还来得格外抢眼,全身就裹着一张毯子,跟春卷似的扭着步子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ryan,是不是他回来啦——” 见ryan去门口刺探“军情”久久不归,卓霈宁从床上艰难挪动,想出来寻个猫,冷不防看到叶时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居然就站在玄关处。 “晚上好啊,春卷先生。” 叶时璋笑眯眯看着他,声音里洋溢着明显的喜悦。 卓霈宁一愣,脖子根到脸颊顿时飞起朵朵红云,他忙不迭转过身去想挪回到床上,没想太过焦急,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绊倒在地毯上。 他当即疼得啊了一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时璋眉头皱了起来,他立马放ryan下地,三步并做两步上前,谁知摊在地上那团春卷倒是很自力更生,以相当快的速度重新站起来,还企图再次逃离。 叶时璋自然不允许卓霈宁再次逃跑,上前展开双臂抱起他的臀,将他双脚离地竖着抱了起来,卓霈宁的胸就与他的面门差不多同高。尽管隔着毯子,在碰触到卓霈宁胸膛,他能感觉到类似金属一般的硬度,似乎是佩戴了什么首饰。 第86章 “偷了我的东西,还想逃?”叶时璋仰起脸看他,故意端出严肃的神情。 “我哪有,”卓霈宁辩驳,“明明是你说给我的。” “那你怎么一见我就逃,”叶时璋说,“而且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反正就是没有。” 卓霈宁心虚挪开眼睛,像极了被当场人赃并获的窃贼。他突然撇撇嘴,扭过头骂了句:“变态,还不是因为你想看。” 方才来回折腾的时候,毯子自然松开了、滑落了,其中包裹的是一副温热漂亮的躯体,莹白干净得如一块无瑕美玉,华丽的的蓝宝石身体链沿着身体起伏曲线缠绕,如同藤蔓缠树绽放出惊艳的花朵。 而做出如此诱惑之举的omega却一脸纯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看起来无情无欲——诱惑而不自知,这才是最要人命。 两人就这么对上一眼,无比自然地靠近彼此,唇舌缠绕。分开之际卓霈宁如一汪清澈的泉被搅混了,嘴唇殷红,眼睛湿润,一呼一吸渗出了欲望的颜色。他的五官长得极好,总给人一种不染尘埃、不沾世俗的感觉,但这张脸一旦染上欲望,就会显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一面,透出一种令人难以抵挡的魅惑。 而这一面,从来只有叶时璋能激发,只有叶时璋能拥有。 他将卓霈宁轻放在床上,困在他的臂弯里,毯子完全解开,美好胴体一览无遗,如同一件倾城的绝世珍宝仅供他一人欣赏和占有。他并不着急抚摸,而是以目光一遍遍地将卓霈宁美好如画的轮廓描摹。 叶时璋无声的目光烫得卓霈宁莫名心慌气短,他在这片沉默中越发羞赧,便蜷缩起来遮掩住自己。叶时璋却抓住他的手,攥紧他的手指,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慢慢牵引,轻柔抚慰,然后让那把火烧得更旺。 卓霈宁呼吸声渐而浑浊,很快便感觉全身酥麻,微微颤抖,另一只手下意识揪住叶时璋胸前那一小块衬衣,还将脸埋在其中。 他才不要看叶时璋手把手,教他怎么讨好自己。 叶时璋却低头亲吻他的眼皮,又用手捏住他小巧的下巴,用了点力,让红痕烙在那雪白的肌肤上,就这样强迫他睁开看正视这刺激的一幕,声音里还起了丝丝戏谑笑意:“宁宁怎么不敢看了?下次我们找一面镜子对着,让你好好看清陷入情欲的自己有多漂亮,好不好啊?” “宁宁,你主动给变态看,你纵容变态的罪行,你又是什么?” 叶时璋声音越发低沉性感,落在卓霈宁脖子、耳畔和锁骨的吻如和风细雨般温柔,手上动作却骤然粗暴急促起来。卓霈宁当即一阵头皮发麻,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之下,很快便将自己整个人交出去了。 就着这一片湿润浑浊,叶时璋入了他,满室花香缠绵。 宝石紧贴身体,随之剧烈起伏,扭曲成各种姿势,在潮湿疯长的欲望里始终散发耀眼光芒。 第48章 真相 卓霈宁明天尚有拍摄日程,叶时璋一次了了,也注意没留下难以消除的吻痕或咬痕。尽管刻意收敛了不少,但两人却都酣畅淋漓、快乐无比。完事后,卓霈宁被叶时璋用毯子裹进怀里,赤裸裸地贴在他身上,湿黏的长腿亲密交错。 两人意犹未尽,又如此抱着亲了好一会儿,那不舍得分离片刻的腻歪劲儿,仿佛要长在彼此身上一样。 卓霈宁总算累了,睡在叶时璋臂弯里,呼吸平静,似乎睡着了。 “我是共犯。”他突然软软地回一句。 “嗯?”叶时璋低头吻了吻他汗湿的头皮。 “变态,”卓霈宁伸出手指,在叶时璋额头上点了一点,然后又指着自己,“变态的共犯。” “下次你想看什么,我都给你看。”他闭着眼睛,轻轻道。 叶时璋挑眉,将他的手指放唇边吻了一下:“今天怎么这么乖?” “因为你我才这样的,”卓霈宁说,“我喜欢你眼睛里只有我的感觉。” 他此刻整个人有点儿飘,像是踩在棉花糖的感觉,放松了,甜蜜了,就什么真心的痴心的话都敢说肯说。 “叶时璋你知道吗,你一出现我眼里就只看得到你,”他下巴搁在叶时璋胸前,嘴唇微微撅着,模样有些委屈,“从很久之前我就希望,你能像我看你一样看着我。” 这些天镜头之外,还有叶时璋在片场牢牢盯住他看,但他却没有丝毫紧张,相反的胸膛里的那颗心始终雀跃跳动,就像这一刻他等待已久——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莫名其妙喜欢上了叶时璋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感觉,很紧张,却紧张得很舒服。 这些话直到现在他才敢告诉叶时璋。 叶时璋垂着眼睛看他,唇边泛起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站在那里让你看到的?” 卓霈宁闻言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叶时璋就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捏着他的下巴,再次吻住那殷红湿润的唇,极深极热的一个吻过后,他抓起卓霈宁的手,捂住他左胸口心房所在的位置,饱含深情地说:“宁宁,我没有办法不看你,你不在我眼前,也会在这里。” 听见叶时璋这么说,卓霈宁脸蛋很快便染上了绯色,本来朦胧的目光也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他伸手抱住叶时璋的脖子,软声道:“叶时璋,我爱听你说这样的话,以后多说给我听好不好?” 第87章 卓霈宁过去在他面前不轻易服软,总是嘴硬,总是冷淡,以至于有段时间他将卓霈宁带到床上的时候总爱故意逗弄他,在温柔之中私心掺杂几分收敛了的粗暴,只为了看他卸下所有防备露出最柔软真实的一面。 一如此刻,宛若蚌交付信任露出软肉和珍珠,吐纳间带着温热的小苍兰香气,那双如清泉的眸子能把人里里外外都照了个亮堂。 这是他唯一的最爱的小猫。 他越来越承受不了卓霈宁的坦诚,卓霈宁每向他袒露一分爱,他就恨不得回馈他一个大洋的爱意。 叶时璋心软得一塌糊涂,连着毯子将人揉进怀里,又亲又蹭,把人脸蹭红了,头发蹭乱了,似乎还不能纾解心里满溢的欢喜。 “以后我都听你的,会一直说给你听。”他贴着他耳朵说。 “那我还有一件事要说,”卓霈宁从他怀里挣出来,忙不迭又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叶时璋点头:“你说。” “过两天是你的生日,让我陪你一起过好不好。” 叶时璋低头看着卓霈宁,挺纵容地笑了笑:“好,我现在听你的。” 卓霈宁心满意足,甚至还有些飘飘然,他抬手揉了揉叶时璋的卷发,手法就跟撸猫差不多,还不怕死地来一句:“我的小猫真听话哟。” “喵——” 叶时璋勾唇一笑,挺配合地轻唤了一声,然后双手掐住卓霈宁的腰,顺势再次压住他,恶作剧般将他胸前的小红宝石含进嘴里,舌齿轻轻舔咬。卓霈宁这就敏感得全身酥软,哧哧地笑了起来,还伸手去推叶时璋的头。 两人就这样在床上又玩闹了片刻,直至卓霈宁附到ryan身上才消停了下来。而此后卓霈宁更要以猫咪的视角,眼睁睁看着叶时璋如何将他的本体抱到浴室里,轻柔抚弄,将他的里里外外、边边角角都冲刷干净。 这画面冲击力着实太大,他几度想逃离现场,谁知叶时璋看出了他心思,先一步锁上了浴室的门,令他只得蹲在原地眯起猫眼,眼不见为净,耳边不时响起叶时璋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坏人,变态。卓霈宁心里暗骂。 — 秦玖越一直竭力调查霍连山和dah的事,找寻至今下落不明的于楚琼,对方可以说是关键人物。 本以为这事儿远无尽头,谁知就突然出现新的重要线索——终于找着了从前卓家司机阮明,此人和于楚琼一样失踪多时,此前有邻居说他早就一家大小移民国外去。 与其说是私家侦探找着的,不如说是阮明主动寄匿名信,说他知道关于卓霈宁和他父母的秘密,提出面谈。 秦玖越在一家偏僻的地下酒吧与阮明见上面,他童年时候见过阮明一两次,虽不英俊却生得高大和善,大约跟随卓家老爷子多时,举止谈吐都相当不一般,不说也猜不到他仅是个随从司机。 时隔多年,出现在秦玖越眼前的却是个皮肤黝黑、枯槁憔悴的人,或者更准确说是一副人皮包着的骨架。算算年龄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的人,看着却像是油尽灯枯的垂垂老者,哪里像什么成功移民海外的幸福中产。 秦玖越上来也不废话,直接递给阮明一个文件夹,说明来意和目的。 “我要找一个叫于楚琼的女人,她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他直说。 阮明相当谨慎小心,颤颤巍巍地翻阅完秦玖越提供的资料后,这才肯撬开金口,道出自己主动找上门的来意。 “我可以带你去找于楚琼,但我有条件。” 他声音嘶哑,气息虚弱,还好今天他们约在私密性很高的包厢见面,不然以酒吧这喧闹嘈杂的氛围,根本听不到他半句话。 秦玖越听到这个消息却也不着急,思忖片刻,看似心不在焉地回阮明一句:“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想要交换,是不是也要给出自己的诚意?” 私家侦探告诉秦玖越,阮明这些年根本没出国而是躲在某个小县城生活,如今胰腺癌晚期,没几个月的命了。至于他的家也因为这个病拖得一文不剩,还有个儿子等着钱上大学呢。 而阮明藏匿多年却如此突然出现,必然为钱而来,而且需求急切。看他如今这个半死不活的状态,只怕过去那些年过得都不怎么好。 果然,看秦玖越这不紧不慢的态度,阮明开始有些不淡定了,两人对视如对峙,他终于咬咬牙,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才开口道:“你们想找于楚琼,不就是因为她知道很多霍连山做过的腌臜事,你们是不是想找霍连山的把柄?” “你为什么会知道于楚琼的下落?”秦玖越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又问。 “我当然知道,”提及于楚琼这个名字,阮明脸上浮现浓重的厌恶之色,向来和善之人不顾形象啐了一口,“为了这个疯女人我什么都没了,还死都甩不掉!” 秦玖越总算有了兴趣:“哦?” 阮明却很懂见好就收:“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但有条件。” 秦玖越冷笑一声:“你就尽管说吧,你觉得叶家和峯汇会欠你的不成?而且,你自己掂量掂量,现在除了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这话直中阮明的心病,家里因为他的病背负巨额债务,儿子也等着钱上大学,他时日不多,别无退路 阮明思前想后纠结好一番,最终还是选择原原本本道出了实情。 第88章 一如他们事前所料想的,霍连山为了夺走卓家所有财产,与当时的地下情人于楚琼狼狈为奸,偷制禁药dah,并以卓霈宁身体发育有问题为名,给他长期服用dah,最终导致他从alpha分化转向omega。 不仅如此,卓家老爷子心脏病发猝死,也跟霍连山与于楚琼暗中换掉卓家老爷子平常服用的药物有关。卓诗筠意外撞破霍连山和于楚琼的奸情,从他们的对话中发现端倪,企图将卓家老爷子的药藏起来送去化验,却被霍连山先一步拦住。 “小姐不是发疯投海自杀的,是霍连山活活逼死的,”阮明低下投来,显出几分看起来挺真切的沉痛之色,“她被霍连山逼着吃了一年多的药,被送去精神病院关了大半年,最后还被扔进大海里淹死。” 昏暗灯光掩住秦玖越眸里的冰冷情绪,他声音听着没有一丝温度:“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大部分是于楚琼告诉我的,”阮明有些无力,“是她让我来找你的,她看到叶总和小少爷的消息,知道他俩很恩爱,然后就托我来找你,匿名信也是她写的。” 秦玖越挑了挑眉:“他们之前就结婚,为什么不那个时候找上门?” 阮明神色越发凝重:“那时候她还在找儿子,还不知道儿子早就死了……” “什么意思?” “当年她和霍连山有个私生子,一出生就让霍连山抱走了,不久后她自己也被霍连山送进精神病院,就这样关了很多年,直至前些年精神病院意外大火她趁乱跑出来,之后都一直隐姓埋名找她的孩子。” 阮明短短三两句话,却甚是骇人耸闻。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其他的要去问于楚琼。” 秦玖越得到想要的,自然爽快应下阮明的条件,起身要离开之际,他顿住脚步,回头对阮明说:“其实你一早就知道卓家从老爷子、小姐再到小少爷三代人都让霍连山害惨了,但直到现在你才肯说出来,只为了用这些换一笔钱。” 阮明其父是卓家的园丁,意外去世后卓家老爷子心善供他读完大学,又为他提供稳定工作,可以说,卓家对阮明一家都有大恩。 然而,面对卓家的大恩大德,他到底选择苟且偷生,当年明明知道部分内情,却还是因为利益、因为怕死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卓诗筠几次向他发出求救信号,昧着良心听卓霈宁充满信任地喊他明叔叔,直至事情滑入不可挽救的深渊。 说到底,他也是帮凶之一。 阮明知道秦玖越话里的意思,他何尝不知道卓家待他很好,可人就是贪生怕死,就是趋利避害。这些年他东躲西藏只为避开霍连山,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最后还落得如此落魄下场,大概也是报应不爽吧。 “很快我也要去见卓家老爷子和小姐,”良久,他终于一脸沉痛,哑声道,“到时候我会跪在他们面前忏悔的。” 秦玖越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噗嗤笑出了声,笑声充满了锋利的揶揄和讽刺。 人都死了,说这些也只是为了让心里好受罢了。 “你大概是见不了他们的,”敛起笑意,秦玖越冷声道,“还是乖乖在地狱里等着霍连山和于楚琼吧。” 他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49章 心疼 秦玖越将与阮明见面的事如实报告,奉上他俩对话的全程录音。 叶时璋绷紧了脸,眉间聚起浓重的阴暗,浑身散发危险气息,无声之中似有如火山爆发、洪水缺堤的怒气引而不发。 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对外极少表达真实情绪,几乎对谁都是不浓不淡,这是秦玖越罕见地看到他真的动怒了,而且越是安静,愤怒越深。 “还查到什么,继续说。”叶时璋关掉录音,冷冷开口。 “后来我托人调查,当年霍连山有段时间冷落于楚琼,大概就在那时候她和阮明有过私情,”秦玖越答道,“之后于楚琼被送进精神病院长期被监控,好不容易趁精神病院大火逃跑了,就联系上阮明,拿他俩过去的事威胁他,让他提供藏身之处和基本吃喝,帮她找儿子的下落。” “但她儿子死了。”叶时璋一下就断定。 于楚琼避世多年,连自由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显然不敢与霍连山为敌。然而如今却主动找上门举报,唯一可能是她最后的依托也没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干脆和霍连山拼个你死我活。 “是的,”秦玖越点了点头,“孩子一出生就被霍连山随便抱给一户人家养,三四岁时候就高烧不退,没救回来。” 叶时璋手指屈起,轻敲桌面:“我要见于楚琼,麻烦安排。” 秦玖越办事效率高,当天下午叶时璋就与于楚琼见上面。 眼前的omega瘦弱佝偻,束好的长发里夹杂着不少银丝,一副硕大的黑框眼镜挡不住明显的沟壑斑点,整张脸都是往下垮的,配上了无生气的神情,如同一座将近崩塌的城。 任谁都看不出,此人曾经是a国国立大学医学院最为年轻的omega副教授,师出名门,天资聪颖,在人才济济的医学院也是最为耀眼的那一位。 “阮明应该都告诉你们了,”她冷淡开口,嗓子异常沙哑,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久被磨损的生锈机器运作声响,“卓家一家都遭到霍连山毒手,包括你在意的卓霈宁。” 第89章 “我私自调配dah,他就这样糊里糊涂吃了四五年,本来好好的alpha却分化成omega。除此之外,他外公、他妈妈用的药都是从我这里出去的。” “霍连山为了坐拥整个卓家,做尽脏事坏事,甚至对血亲下手。dah这种药的确不至于要人命,可是凡是违背人体自然规律的药物,都必然对身体造成损伤。我想如果卓霈宁有做身体检查,多少能发现端倪。” 于楚琼开门见山,上来就将自己的罪行交代清楚,而且非常清楚地拿捏住叶时璋唯一在意的关键。 叶时璋沉着脸听她说完,沉默片刻,回得也很直白:“你想要什么?报复霍连山?因为他害你一无所有,没了前途,没了青春,没了——” 他故意顿了顿,抬眸看向于楚琼,“儿子。” “我要霍连山死!”打蛇打七寸,叶时璋这番话显然深深刺痛于楚琼,她神色顿时犹如鬼煞,情绪激动得额头青筋冒起,目眦尽裂,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我在地狱受煎熬,他怎么能舒舒服服躺在天堂?!他这种连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手的人渣也配?!” 叶时璋始终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他眼眸如一片寒冷彻骨的海,清晰映出于楚琼濒临疯狂的可笑模样,半晌,仿佛看够了表演,他才缓缓启唇道:“你为你去世的儿子报仇,有没有想过你当年也有份害别人的儿子,你还害了一家人。” 于楚琼骤然笑了起来,却又笑得比哭还难看,笑完了才说:“我从来没说自己是无辜的,我知道你肯定很恨我,药是我制出来的,甚至还是我喂他吃的。你大可以将我千刀万剐,我在你们这些权贵阶级面前一文不值,但你别忘了,罪魁祸首是霍连山。” “我原以为你们之间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利益联姻,是霍连山为了钱卖儿子,没想到你俩居然是真爱,都离婚了还这么缠绵。”她嘴角抽搐一下,扯出笑容。 “那孩子长得可真漂亮,小时候性格脾气都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小孩,”她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当中,语气稍稍温和下来,“在发现我是霍连山地下情人之前,他每次见到我都会很大声喊楚琼姐姐好,就连我把害他的药端到面前他也会笑着对我说谢谢姐姐,我那时候就想我的孩子要是能像他那样就好了。” 叶时璋打断她的回忆,语气很冷:“你觉得事到如今,你还有资格回忆他吗?” 于楚琼却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他这么美好,他的妈妈这么爱他,本该拥有卓家的一切,但全都被霍连山摧毁了。你其实很心疼他的是不是,我不信你知道这些之后对霍连山没有一丁点恨意。” “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叶时璋不为所动,神情晦暗不明,看不出其心思变化,“很谢谢你今天告诉我的,在一切结束前我会派人确保你的安全。” 说罢,他起身习惯性整了整衣袖,正准备要走。 “确保我安全,其实是监视我吧,放心,我不会逃走的,”见叶时璋如此反应,于楚琼不慌不忙搬出自认为的杀手锏,“而且我敢约你出来,必然是因为我有足够的筹码。” 叶时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没有说话。 于楚琼却慢慢道:“被送进精神病院前,我在我的身体内植入了芯片,里面记录霍连山经济犯罪之类不法勾当的证据。后来我大难不死逃出来,芯片也取出来了,我想把这个芯片交给你。” 当年她有心记录这些,最初不过企图将霍连山永远留在她身边,如今看来既庆幸留有一手,也觉得这目的无比可笑。 大概没料到于楚琼竟有如此后招,叶时璋眉头紧了紧,他说:“既然你都手握证据,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公检法,让他们来定夺?” “呵,那开庭之前我估计就会横尸街头吧,”于楚琼冷笑一声,咬牙切齿恨恨道,“而且他有的是钱,有的是办法逃脱惩罚洗刷罪行,我要的是他百分百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我要的是他彻底失去最在乎的一切,我要的是他永不能翻身。” “只有跟他旗鼓相当,甚至比他厉害的对手才能做到这点,”她站起身,仰头与叶时璋对视,苍老憔悴的容颜此刻却透出一种不管不顾的坚定,“而你就是最适合的人选,有报复的动机,也有报复的能力。” 她于楚琼什么都不要,只要霍连山这畜生下地狱,以告慰她那素未谋面的孩子在天之灵。等着一切结束之后,她自会领她的罪罚去。 秦玖越先叶时璋一步出来,坐进车内,心底生出无限叹息。 说到底,卓霈宁也是个可怜人。 去c市一路上,叶时璋沉默得可怕,全身似乎散发着阴沉的气场。 唯一一句,即是让秦玖越在郊区找一处公寓藏好于楚琼,给一笔钱一次性打发阮明,让他好好守口如瓶,把一切都带到坟墓里。 秦玖越并不知他和于楚琼到底达成何种协约,但大概率是接受于楚琼的芯片。毕竟他们的目的相当一致,都是搞垮霍连山。 卓霈宁今日拍摄相当顺利,他是那种一旦进入状态就表现越发亮眼的演员,几场情感爆发的重头戏都可圈可点。 莫至勋对他赞不绝口,这是他合作过最好拍的演员,不能骨相上镜,无论用哪种角度拍都好,更重要是有一种很特殊的灵性,对故事和角色的领悟能力很强,站在镜头前就犹如黑洞,吸引着人不得不看。 第90章 拍摄提前结束,由于剧组布景转换问题,放假三天,恰好覆盖叶时璋的生日,卓霈宁也得以有一整天的时间陪叶时璋过生日。 “送花送蛋糕吃饭看电影……应该够了。” 他写在小本子上,又细数一番,直觉自己这满满当当的安排还算不错。 俞夏看着看着就笑了,说:“宁宁你这安排好老土,就没什么惊喜环节吗?” 卓霈宁本自我感觉良好,被兜头泼一盆冷水,当即就皱起脸不高兴了:“不挺好的吗?我都没跟他做过这种情侣约会的事,而且……” 而且他从两年前就一直想跟叶时璋做这些事,就像天幕下所有寻常恋人。 “其实吧,”俞夏意味深长一笑,凑到他耳边说,“我觉得你就送一样给叶总就好,保证他开心。” 卓霈宁当即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显出嫌弃的表情:“咦惹,你这才是真土。” 他没再搭理俞夏,简单收拾就跑出去,速度快得跟兔子一样。 一出门,一眼就望到了叶时璋的车,他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就往叶时璋怀里钻,嘴里哼哼一句“你今天怎么不来化妆间找我”。话音刚落便发现这回充当司机的是秦玖越,他跟弹簧似的立马直起身,假装正经跟对方打招呼。 “玖越,好久不见呀。”他扯了扯嘴角,表情转换速度堪比京剧变脸。 “卓先生好。”秦玖越也冲他浅笑颔首,然后就特别体贴地把挡板升起来。 卓霈宁脸皮薄,哪怕挡板升起也没立即往叶时璋那边贴。叶时璋也没说话,直接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脱掉他的外套。他眉毛被精心修得更锋利,脸上妆容尚未卸掉,凑近能闻到一股化妆品香味。 叶时璋用指腹蹭了下他的嘴唇,印上些许口红,卓霈宁皮肤好素颜浓,拍这部戏基本都不怎么需要上妆,今天比较特殊。 “今天的戏很特别,还需要上这么浓的妆。”叶时璋垂着眼睛看他。 卓霈宁点点头:“嗯,今天有场戏要演受伤虚弱,所以上的妆相对浓一些。” 他说完,定睛看着叶时璋,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问他:“你不开心吗?” 叶时璋覆住他的一只手,脸也侧着往他手心贴得更紧,充满依恋地蹭了蹭。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不知道,”卓霈宁完全凭感觉行事,摇了摇头,“就是直觉你是不是今天不太开心,我能捕捉到你的气场。” 叶时璋嘴角上扬,极清浅的一个笑,却并未将眉间的黑雾彻底冲散。卓霈宁直觉更为强烈,心里也跟着莫名难受起来:“叶时璋怎么了?你是不是很累?” 不是心累,是心疼,无法言说的心疼。 从告别于楚琼,来c市一路上,叶时璋都难以抑制阵阵心疼。 他这人皮厚心硬,被赵慕卿辱骂痛恨多年,在尔虞我诈的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从未有过感觉到疼的时候。唯有关于卓霈宁的事可以触动到他,全因卓霈宁长在他唯一的软肋上,稍稍受点伤也可能招致巨大而持续的痛。 更何况是如此残酷的真相。 如果可以,他宁愿代卓霈宁承受这一切。 “抱抱我,宁宁,你抱抱我就好了。” 他终于舍得卸下所有强人姿态,伸展双臂,抱住了卓霈宁的腰身,在他温暖而芬芳的颈窝里很轻地蹭了蹭,无措得像个孩子。 第50章 约会 卓霈宁担心得眉头都拧成结,连忙揽住叶时璋的脖子,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卷发,哄小孩似的轻声呢喃:“好了好了好了,不管是什么都会没事的。” 叶时璋甚少在他面前展现这一面,尽管什么都没说,卓霈宁还是能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好,就这么相拥一小会,他小心翼翼地问:“叶时璋,除了抱抱,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吗?只要能让你心情好起来。” 叶时璋抬脸,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笑:“就给我唱首歌,好不好?” 卓霈宁微愣,但他此刻满心想让叶时璋尽快好起来,顺从地点点头:“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唱。” 叶时璋尝试着哼出记忆中那个调调,卓霈宁自然而然接上一句:“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叶时璋淡淡一笑:“嗯,就是这首。” 卓霈宁也笑了:“我小时候很喜欢的《绿野仙踪》,这是电影的主题曲,是我学会的第一首英文歌,还是妈妈一句一句教我唱的。” “我小时候也很喜欢这首歌,”叶时璋重新将卓霈宁按进他怀中,在他耳边诱哄,“宁宁,让我再听一次这首歌。” 卓霈宁侧脸与叶时璋亲密相贴,在他耳畔轻声哼唱。这是他童年记忆最深的歌,但他已经好多年不曾唱过,总感觉那段快乐时光离他好遥远。 还好,幸福的小鸟如今再次落在他的窗户上,他可以为喜欢的人歌唱。 叶时璋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卓霈宁唱这首歌。如果可以,他希望逆转时空、冻结时间,好让卓霈宁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永远都是那个用快乐的歌声治愈他人的小孩,而无需经受任何的痛苦折磨。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现在重新遇见卓霈宁,有能力为他打造一个永远不会有人打扰的花园,一个治愈痛苦、制造幸福的自由空间,卓霈宁得以常驻于他身边,做回那个快乐歌唱的小孩。 第91章 他会一直守护他的小孩。 一曲毕,卓霈宁从怀里退开些许,眼里跳跃着兴奋的光芒,声调也跟着扬起来:“someday i wish up on a star!明天是你生日,我们白天约会看电影吃饭,晚上就去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看星星,怎样?!” 本来还愁着晚上节目设置不丰富,方才唱歌时候灵机一动,从歌词里得到启示,这不就有节目了吗?! 他这就低头翻出手机,查看起天气预报:“明天c市还是个大晴天,晚上登高观星肯定能看得很清楚。” 看卓霈宁这么积极筹备,仿佛他的生日是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叶时璋眸光闪烁,涌动起温柔笑意。他说:“你都替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就不怕我没空?” “没空那你自己过吧,明天我放假,就跟ryan一起玩。” 卓霈宁无情地哼了一声。他早就熟悉叶时璋那点伎俩,特别是这么微微眯起眼睛浅笑,故意说不顺他意的话,十有八九在逗他。 “那不行,”叶时璋笑了,手指点了点卓霈宁挺秀的鼻子,“生日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但我从很久前就想跟你一起过生日,想在你这里讨一个生日愿望。” 卓霈宁心口猛地一跳:“……什么生日愿望啊?” “等明天再告诉你,”叶时璋却卖起关子,盯住卓霈宁的眼睛,话里满载诚恳,“所以,明天请一定一定要和我一起过生日,好不好?” 虽说他俩早已互表心迹,可卓霈宁有时候还是会受不了叶时璋注视他的眼神,款款深情总是轻易地将他卷入这片灰蓝色的漩涡之中,时常将他轻易地迷得七荤八素,仿佛叶时璋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答应。 他甚至感觉自己可能永远都没办法生叶时璋的气,只要对视一眼看着叶时璋这张脸、这双眼,他就可能连为什么生气都抛之脑后了。 美色误人啊。 卓霈宁很没出息地重新抱住了叶时璋,小声说:“嗯,我明天也只想和你过。” 第二天,他们真就按照卓霈宁精心规划的路线约会,做寻常恋人约会时大多会做的事,吃饭逛街看电影到电玩城玩等等全都体验一遍,还大大方方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汇入人群中——这对于彼此来说都是头一回的新鲜体验。 盼望已久的事情终于实现,卓霈宁全身心投入到约会中,像只吱吱喳喳的快乐小鸟,好像有耗不尽的情绪和精力,不知疲倦地从一个行程奔向另一个行程,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过生日的人是他。 叶时璋对约会没什么概念,卓霈宁说去哪就去哪,做什么就做什么,宛若大型尾随挂件,听话得不行,还真就成了卓霈宁家养的猫咪。 在c市最大的电玩城里,卓霈宁依靠叶时璋一瞄一个准的高超枪法,加上他在其他游戏项目上不俗的发挥,两个小时下来累积了超高积分,成功抱到了都快跟他一样高的熊公仔,又另外兑换了一小只跟ryan有几分相似的猫咪玩偶。 卓霈宁一手艰难抱住那只硕大无比的熊公仔,一手挽住叶时璋的手臂,亲昵地往他身上靠,抬起脸看他,漂亮的眸子里闪烁雀跃的星光,整张脸染上了很浅的粉色,整张脸生动又美丽,尤其是从叶时璋这个角度低头看他。 方才叶时璋提出帮他抱着熊公仔,然而卓霈宁视若珍宝,坚持要自己抱。 “开不开心?是不是很好玩?”电玩城人多吵闹,卓霈宁几乎贴着叶时璋耳边说话,“要是我们小时候就认识,我一早就带你来这里弥补童年了。” 这小傻瓜至今还没记起他们小时候见过几次。 不过,那会卓霈宁的确有提及电玩城,还扬言下次带叶时璋见识见识。时隔多年,小孩无意间也算兑现了当年也许就随口一提的承诺。 叶时璋唇边笑意加深:“那我是不是得喊你一声霈宁哥哥?” 听到这一声哥哥,卓霈宁先是愣了愣,随即嗔怪道:“你也好意思啊,比我大六年还喊我哥哥。” 叶时璋被说年纪大也不生气,反倒紧接道:“既然这样,那就换你喊我时璋哥哥,怎样?” 见卓霈宁似乎不肯喊,他略显委屈地皱皱眉、叹叹气:“今天我生日,就当满足我也不行么?” 卓霈宁没见过比叶时璋更会见缝插针装可怜的人。 也就四个字,卓霈宁单手勾住叶时璋的脖子,踮起脚凑到他耳边,难得卸下羞赧,特别顺口地喊了一声时璋哥哥。 “也就是你要求,今天你是寿星公你最大,”他撇撇嘴,“我就小时候会这么黏糊糊地喊人。” 叶时璋闻言笑了起来,一伸手就将他连同那只熊公仔揽入怀里:“我倒挺喜欢的,不如以后就这么叫我吧好不好。” 卓霈宁瞪他一眼:“你想得倒挺美。” “我不仅想得挺美,长得也挺美不是么,”叶时璋迎上他的视线,挑挑眉便牵出一个笑,颇有几分戏谑和慵懒的感觉,“第一次见我,你的目光基本没从我这张脸上挪开过。” 被一语戳中,卓霈宁表情变得不怎么自然,却还要嘴硬:“对啊,我承认你长得很好看,我就喜欢你这张脸,想不到吧我还是个肤浅的外貌协会。” “那真是太好了,你要的我有,”叶时璋闻言却高兴大笑,伸手摸摸卓霈宁的脑袋,“还好我长了这么一张脸,能得你垂爱多看几眼。” 第92章 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我很有钱,可以给你买好多好多蓝宝石,送你很大很大的花园,帮你实现一切愿望。” 他可以给卓霈宁好多好多的钱,好多好多的爱,而且无比庆幸卓霈宁要的他都有,无比庆幸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卓霈宁。或许还有这么些人选,但他们都无缘遇见卓霈宁,见识卓霈宁的好。 要是换个人换张脸,这一番话十有八九会变成油腻的孔雀开屏求偶宣言。可偏偏叶时璋却能说得如此真诚又动人,卓霈宁这颗心再不砰砰跳可就不礼貌了。 “这些是很好很好但都不是必须的,”他双手抱紧熊公仔,半天才闷声道,“钱我现在能赚而且够花就行,蓝宝石我喜欢但不是非得拥有,花园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叶时璋问他:“那什么是必须的?” “明知故问,”卓霈宁瞥了瞥他,尽管双颊微红却还是把心里话敞开了说,“当然是你啊,从你的外在到内里,没有我不喜欢的。” 叶时璋微微一顿,这才笑了:“我刚刚好像收到了很了不起的告白,生日过后我还能听到类似的话吗?” “嗯,我会学习多说点真心话,”卓霈宁很乖地点点头,“会多讲给你听的,就像你经常对我说的一样,我也想让你听到我的心声。” 说完,他又哼哼两声,摆出一副“挑衅”的可爱模样:“反正你就等着被我腻死吧!” 他俩说话的时候,卓霈宁被路人认出,其中一个年轻女孩怯怯靠近和询问,表示自己是卓霈宁的忠实影迷,特别希望能跟卓霈宁合照一张。 其实方才吃饭逛街的时候就时不时有人拍他俩,有的还大着胆子上前问他要签名。尽管这是私人行程,加上卓霈宁平日里演的以电影为主且多为晦涩难懂的文艺片,自认为路人认知度应该不高,但他也做好准备肯定会被拍被打扰,提前跟许心馨打好招呼。 许心馨半小时前就发信息说,他俩如胶似漆的街拍都被路人发上网了,他俩的cp超话已经开磕了。 卓霈宁爽快应下,满脸笑容,亲昵地凑到女孩身边跟她合照,照片还是叶时璋亲自举相机帮他们拍的——方才他就充当了几回摄影师,女孩都还没说什么,就相当熟练地提出接过相机帮忙拍摄。 如此俊朗年轻的omega,笑起来眉眼弯弯,咧嘴露出贝齿,照得人里里外外都亮堂了。 叶时璋透过镜头注视着卓霈宁,唇边勾起更深的弧度。 女孩临走前还跟卓霈宁来了个很浅的拥抱,赠给他们一份特别的小礼物。刚刚她用拍立得定格住两人你侬我侬的亲密时光,现在她将这张相片赠给卓霈宁。 “宁宁,我还是你俩的cp粉,你们一定要幸福哦。”女孩小声地对他说,又冲他抿嘴微微笑了。 “嗯,我会的。” 卓霈宁低头看了看照片里相依偎的两人,由衷地笑了。 他们当然会就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第51章 星空 夜幕降临,说好晚上登高寻星星,卓霈宁提前搜出几个适合观星的地方作为参考,但掌握方向盘的叶时璋却说他有更好的去处,且保证无人打扰。 绕过一段山路抵达山顶,叶时璋驱车将卓霈宁带到一处观景台上,视野相当开阔,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和川流不息都尽收眼底,抬眼一看,漫天星河铺天盖地向人奔来,宛若一场大梦。 卓霈宁沉醉其中,抬得脖子都酸了也浑然不觉。他去过荒无人烟的野外拍戏,夜晚时分没戏的时候总会外出散步,抬眼观星。可没有哪一片星空比得上此刻眼前的,每一颗星星宝石似的拼命散发着璀璨光芒,竞相照亮卓霈宁的眼眸,在他的人生记忆里留下一幅令人惊叹的画卷。 “好看吗?” 叶时璋抬手扶住omega的后脑勺,温声问他。 好看得卓霈宁都说不出话来,他转脸朝叶时璋用力点点头:“这是哪里?” “叶家的地方,偶尔度假疗养或者接待贵宾会来这里,”叶时璋说,“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今晚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卓霈宁撇了撇嘴,嘟哝一句:“万恶的有钱人。” 叶时璋这就朗声笑了起来。 卓霈宁又重新抬头看星空,一脸被迷住的样子。 叶时璋这时候说:“这么喜欢,不如让万恶的有钱人给你摘一颗回家怎样?” 卓霈宁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叶时璋在他眼前抬起手,再撒开,变魔法似的骤然垂落一颗闪闪发亮的吊坠。定睛一看,吊坠呈曼陀罗花形状,中间镶嵌着一颗切割精致的蓝宝石,在夜色中散发着神秘而美丽的光芒,果真如一颗从天空坠落的星星。 他伸手接住,吊坠便轻轻落入他的掌心,沉甸甸的。 “喜欢吗?”叶时璋垂着眼睛看他,问道。 卓霈宁从内到外都惊喜又欢喜,掩不住笑意,却哼道:“老土。” 叶时璋笑了笑:“老土没关系,只要你喜欢。” 卓霈宁又道:“你都送我第三条了,我都快成首饰架了。” “可我一看到闪闪的东西就想送给你,怎么办呢宁宁,”叶时璋状似有些苦恼地叹了叹气,然后抬手撩了撩卓霈宁耳边碎发,柔声道,“我喜欢看你收到时开心的样子,喜欢看你戴上时美丽的样子,我好像只会用这种方式表达我对你的喜欢。” 第93章 这话说得如一阵柔和的风,撩得人骨头都酥了,卓霈宁抵不住,脸上一热。 “我只是觉得,你送我这么多我每一个都特别喜欢,都想戴在身上,”他小声撒着娇,“都怪你,你让我很苦恼……” 叶时璋又笑了起来,兴许看出omega的羞赧,于是将他直接揽进怀里。 “明明你生日,怎么反过来送我礼物?”在叶时璋怀里窝了几秒,卓霈宁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抬起头问他。 叶时璋垂眸看着他,修长手指在他脸颊摸了一圈,又捏了捏他的下巴,亲昵地摇一下,声音磁性又温柔:“你能陪我过生日,就是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卓霈宁也抬眼对视,凉风恰好吹来,在他心湖拨起阵阵涟漪。 “现在我把我的心送给你,以后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是完整。” 他听到叶时璋这么说。 叶时璋眼眸里饱含明亮而缱绻的深情,竟比星空更令人沉醉。 情之所至,卓霈宁搂住叶时璋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送上自己的唇瓣。 车子停在观景台上,敞篷打开,星空之下,两个人影热烈交缠,颤抖耸动。 第一次在这种地方爬巫山看云雨,尽管叶时璋承诺不会有人来打扰,但卓霈宁还是因为在野外而有所顾忌,尤其是叶时璋突然故意将车顶打开,坏心说不是要看星星吗,我们就这样看吧。这就吓得他身体一下子绷紧,泛起一阵不寻常的颤栗,夹得叶时璋不禁低低嘶了一声。 叶时璋将卓霈宁按进怀里,捏住他下巴,接了个黏腻又色情的湿吻,舌尖扫荡口腔,挑弄舌根,光是一个吻就亲得他跟面条似的全身发软,渐渐就放松下来。 “不要怕宝宝,这里只有我们。” 他在他耳边低声笑起来,那种陷入情欲的声线令人心都发颤。这人一边哄着他,一边却行着禽兽之事,趁卓霈宁刚放松下来就彻底贯入,毫不怜惜地劈开。 在品尝到被入侵的特殊快感后,整个身体都因叶时璋而激烈涌动。 卓霈宁也从最开始的羞耻紧张到臣服迷醉,从脚底头头发丝都扬起愉悦的感觉,连灵魂都沉醉在其中不能自拔。他下身裤子完全消失,上身衬衫也自肩膀滑落大半,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胸脯,点缀着几枚红艳的印记,泛起一片诱人的绯色。 一番折腾后换了个姿势,卓霈宁坐在叶时璋身上,双手撑着他健硕的腹肌,如同宝石慢慢镶进吊坠正中央,最后严丝合缝地嵌合起来。等完全没入,卓霈宁喉咙里登时溢出一声很软的呻吟,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隔着腹肌竟摸到了鼓起的形状,里面有一头凶兽正无声叫嚣,伺机而动。 他拉起叶时璋的手,放在这上面揉了揉,他眼里氤氲着水雾,如同一汪被情欲搅浑的清澈泉水,说话的语气却透出一些天真:“你摸摸看,都吃进去了。” 居然用了这么一个“吃”字。 不知道哪一回从alpha这里学来的词,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 被他骑着的alpha闻言呼吸一紧,眸色发暗,当即受不住地掐住卓霈宁的腰。整个人被叶时璋托起来,自上而下地挤进来,那黏腻的水声和肉体撞击声时快时缓。他感觉自己就这样随着波浪起起伏伏、浮浮沉沉,身体每一处每一丝都被填满了,彻底化水渗进叶时璋的身体,与之糅为一体了。 临近十二点,一场酣畅战事才算结束。叶时璋还连体婴似的嵌着卓霈宁,两人又黏糊糊地相拥亲了好一会儿,像是长在了一处,谁都不舍得分开。 叶时璋穿戴还算齐整,倒是卓霈宁连衬衫也不翼而飞,被用毯子裹住,唯有脚踝那一串蓝宝石脚链还好好的。卓霈宁不肯动,就跟化了的糖一样黏住叶时璋,沉浸在高潮的余韵当中,不时哼哼唧唧,还真颇有几分小猫咪的神态。 满天繁星似乎近在咫尺,卓霈宁幸福得有些眩晕,靠在叶时璋怀里向天伸出手臂,要摘天上的星辰,直至叶时璋握住他那只手,与之手指交缠,最后十指相扣收回到怀里。 叶时璋方才送他的那颗曼陀罗花宝石吊坠,就裹在两人的手心之间。 卓霈宁又细细地把玩吊坠好一番,爱不释手,又置于唇边吻了吻。 叶时璋看他对吊坠喜欢得紧,无声地笑了,低头亲了亲他湿漉漉的头皮,用毯子将人裹得更紧了。 这个吊坠是他再次委托卓霈宁格外偏爱的珠宝品牌aimer设计制作的,也是从前他就想好要送他的,看来是送对了。 “都还没吃生日蛋糕,还没说生日愿望。”卓霈宁突然想到这点。 “已经吃过了,”叶时璋低低笑了下,汗水濡湿了他额前几缕卷发,垂在英俊的眉眼前,别有几分性感的意味,他凑到卓霈宁颈脖间深深地嗅了一下,鼻底一阵清新芳香,“这生日蛋糕又香又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卓霈宁人迷糊但又不傻,立即就明白叶时璋这话里的意思,胸膛一阵燥热,羞得在叶时璋脖颈侧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叶时璋也感觉到他的躁动,侧过脸又亲住他的嘴唇,将他亲得面红耳赤才肯放开。 “你带我回去吧,”卓霈宁微红着脸,“等凌晨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吹蜡烛吃蛋糕,我还要听你的愿望。” 好不容易等来和叶时璋一起过生日,他莫名执着于某些仪式感。 第94章 叶时璋笑了笑:“过了零点就不是我的生日了。” “我不管,”卓霈宁扯住他的衣领,在他唇边又特别响亮地吧唧一下,小朋友耍赖一般,“你今年的生日有三天,还要算上前两年的。” 说到这里他就突然悲从中来,委屈地撇撇嘴,“我一直都在等着一天,我以为只有我一直在等。” 在他等叶时璋的时候,其实叶时璋也在默默等他。 明明心悦彼此,却因误会和怯懦而徘徊在彼此的花园门外,直至现在才敞开。 傻瓜,他们都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一看卓霈宁这小孩又胡思乱想,叶时璋抬手刮了刮他的鼻梁,又顺势捏住他的下巴摇了摇:“不准难过,现在都好了不是么?” 卓霈宁等到了,他也等到了,这样就够了。 也对,现在他们在一起,这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卓霈宁软软地嗯了一声,稍微转个身抱住叶时璋的腰,闻着他身上残存的温暖香气,渐渐就有了睡意。方才激烈活动,他疲倦得很,后来就叶时璋车上睡过去了,连人是怎么回到酒店都不记得了。 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反正叶时璋肯定会带他回去的。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总爱到处玩儿,不把自己玩到累趴下来都不罢休,每次玩累了就直接倒在卓诗筠怀里睡过去,不管不顾,反正妈妈肯定会带他回家的。 那是他童年时候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后来卓诗筠疯了,跳海自杀,把他这份安全感和依恋感全都带走了。 他十八岁分化成omega后,被霍连山扫地出门,考上大学就一边打工一边苦读,为了赚钱就跑去应选广告男主,结果这就稀里糊涂入了行。 此后他辗转在不同饭局和片场,寻找机会,谋求生计,最穷的时候甚至连学校住宿费都交不起,也不好意思老是跟同学挤一张床,就干脆在影视城外或便利店里过夜。然而不管怎样,他都没再试过在外面安心睡觉,他的睡眠总是很浅。 不能睡太死,他总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现在,叶时璋将这份自童年就遗失的感觉带回他身边。 即使在外面,只要叶时璋在身边,他就不自觉放松下来,彻底睡过去。 因为叶时璋,他好像越来越变回小时候的那个自己。 叶时璋大概是会魔法的吧,卓霈宁想,最好这魔法可以持续一辈子。 第52章 愿望 大概凌晨三点多,卓霈宁就在本体里醒过来。 这些天他除了拍戏就是恋爱,将一开始的什么亲密接触和恢复正常都抛之脑后,都变得不怎么在意苏醒时间不断往前推,以至于此刻察觉的时候甚为惊讶。 有时候甚至刚从本体醒来,睁了睁眼看见隔壁睡着的依然是叶时璋,就又重新闭上眼,下意识往对方怀里钻了钻,继续沉沉地睡下去。 察觉身边人的动静,叶时璋很快也醒过来,刚睁开眼就看见卓霈宁怀里抱着ryan,打开了手机的时钟,似乎在确认时间。 他从背后伸手,将卓霈宁和ryan都抱住,刚醒来声音还带着点儿慵懒的沙哑:“怎么了?” “三点半不到我就从自己的身体醒过来了,”卓霈宁表情和言辞都充满着欣喜,“这时间提前了一大段,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 “的确,也许电影杀青你就能自由了,”叶时璋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卓霈宁肩上,以一种极其依恋的姿势将人完全裹进怀里,声音染上几分委屈,“宁宁,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离开了,是不是?” alpha身材健硕高大,哪怕他的omega也不瘦小,还是很轻易地困在怀里,却摆出这么一副算得上卑微可怜的姿态,像是害怕被主人抛弃,一有风吹草动就急切撒娇确认还能继续待在主人身边的小猫。 卓霈宁明知叶时璋最爱来这一招,可是每回他都接不住,心口软得跟棉花糖似的。换在以前,他根本想不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天神,私下里偶尔暴烈变态,偶尔却柔软撒娇,任意切换,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哪有说我要走,”他窝在alpha怀里,有一下每一下地抚摸ryan,细声软语道,“……我不是还没看你的房间。” 他这些天都心心念念着叶时璋那间还没打开过的房间。叶时璋说过,如果有天他立定决心就进去看看,而他现在已经做好了准备。 叶时璋微顿,抬起一只手扶住卓霈宁的侧脸,让他与他对上视线。他声音比平常还要温柔:“你真要看二楼尽头那个房间吗?” 卓霈宁也看着他,小心翼翼道:“现在不可以吗?你说我想看就能进去看的。” “当然可以,”叶时璋很轻一笑,扶住卓霈宁的脑袋,与他亲昵地头碰着头,“我只是一时间有点太高兴了,你终于愿意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卓霈宁低了低头,一手摸上叶时璋换在他腰上的手,摸了摸他曾经在婚礼上戴上戒指的无名指,然后与他手指暧昧勾缠起来,如此一会儿,他才小声又道:“笨蛋,我一直都是愿意的。” 他当然没忘记给叶时璋特地准备的蛋糕,俞夏给他从蛋糕店取回来,就放在酒店房间的冰箱里。 “昨天过了今年的生日,现在我给你过去年的生日,”他从冰箱里取出翻糖蛋糕,精致小巧,点缀着几朵曼陀罗花和小苍兰花,互相缠绕在一块似乎永不分离的样子,他给点上蜡烛,将蛋糕摆到桌上,跳跃的烛光映出他皎洁美好的面容,“别看这个蛋糕简单,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但是造型是我设计的。小时候跟妈妈学过画画,后来也一直有自学,勉强够用。” 第95章 叶时璋耐心听着,注视他的眸光柔和而深情,卓霈宁微微错开眼,等在唇边那一通真心话才肯吐露:“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看起来遥远又温柔得像个梦,那时候你还不是我的,我告诫自己不要觊觎得不到的人。后来也是,我不得不跟你结婚,误会你和霍连山是一类人,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渴望你、喜欢你。” “生日快乐,往后每一个生日你身边都会有我,”说到这里,卓霈宁抿了抿嘴,不怎么好意思地再开口,轻声唤道,“时璋哥哥。” 说完,他捂住自己开始发烫的脸,背过身去站了几秒,又转回来。 “我说完了,你快吹蜡烛。”他催道。 叶时璋缓缓地笑了,听他的话吹熄了蜡烛。然后卓霈宁就用叉子直接弄下一小块,送到叶时璋唇边:“你试试。” 蛋糕口感细腻,淡淡的奶油甜味在口腔散开,还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卓霈宁单手托腮,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看:“好不好吃?” 叶时璋无声地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扶住他的后脑勺,接近他,吻住他,以此代替任何言语上的回答。一阵奶油蛋糕的清甜在这个吻里渐渐化开,叶时璋捧住卓霈宁的脸,同他鼻尖互蹭,吻得温馨而缠绵。 卓霈宁说他总是挥掷千金送他好多好多宝石,然而那些宝石再是光彩夺目、价格不菲,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博美人一笑的小玩意儿。 许多年前,他有幸认识他记忆中最纯真美好的小孩,彼时他从未想过来多年以后,那个小孩竟然会成为他最为珍贵的人,他人生里唯一的无价的宝石。 而现在,他的宝石终于回到他的身边。 唇分,两人还互相抵着额头,视线也暧昧黏着,叶时璋又不舍得地啜吻一下:“蛋糕好吃,你说的话好听。” 卓霈宁抿了抿被亲得红润润的嘴唇,看着他:“你是不是还没许生日愿望啊。” 叶时璋说:“嗯,因为已经实现了。” 卓霈宁一愣:“是什么愿望?” “希望今后每一个生日都有你,”叶时璋笑了笑,“你刚才先一步给出承诺,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谢谢你,宁宁。”他无比温柔地说。 这么些年,叶时璋都避免过生日,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生性冷漠,懒得应付生日前来道贺的那些虚情假意的家伙。久而久之,叶家上下都知道叶二不爱过生日,奇怪得很。 小孩时候的卓霈宁给过他一个特别的生日,恰好占了个雏鸟情结,虽然谈不上多么刻骨铭心,却占据他的心许久,以至于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曾经有那么个小孩对他说记忆以来第一句生日快乐。 等重遇后迷上长大了的卓霈宁,他不是没想过,让卓霈宁再陪他过一次生日。 或者说,并非一次,而是一直。 今天,卓霈宁终于主动许了他这个心愿。 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了。 说好了将过去两年的生日通通弥补,休假这三天,卓霈宁没跟叶时璋分开过。 那粘糊劲儿连旁人也看不下去,俞夏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小说我最喜欢看俩主角暧昧拉扯,等发展到俩主角确立关系后,一切就变得索然无趣了。 卓霈宁跟助理俞夏相处时间久,除去基本服务职责外,两人私下里说话就跟朋友一样随意。 他听俞夏这么一说还颇有求知欲,问俞夏为什么。 “因为一切都尘埃落定,是时候大团圆结局了,”俞夏说,“就像你和叶总现在一样,个中恋爱乐趣只有你们自己知道,旁人看了只觉得甜得发腻。” 卓霈宁哼了一声,不以为然:“你都说了那是小说,哪怕大团圆结局也只是定格某个片段,之后还要继续面对每一天每一刻,还要经历大大小小的考验,肯定有甜得发腻的时候,也有酸苦交集的时候。” “我和他肯定不会一直甜下去的,这不现实,”他还真就这个问题认真地思忖片刻,才道,“但我觉得我们会一起面对的。” 许心馨进化妆间恰好听到卓霈宁在那头头是道,听完后也不禁会心一笑。 卓霈宁和俞夏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背对门口的俞夏更是被直接吓了一跳,说馨姐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心虚了吧,”许心馨走进来,调侃道,“有什么秘密还不许我听呢。” 俞夏笑眯眯地看了卓霈宁一眼:“哪有,人家闺房私话,聊感情的事儿呢。” “就随便聊聊,”卓霈宁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馨姐不都听到了吗?” “是听到了一些,”许心馨凑到卓霈宁面前,满脸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脸,把人当小猫一样撸着,“我突然有种我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感,宁宁终于长大了,也不别扭嘴硬了。” 这算什么话,卓霈宁脸一红,嘟哝道:“馨姐,你这话好像我妈妈。” “可不是嘛,”俞夏也凑过来,笑着说,“这些年馨姐可不是就充当妈妈的角色,一把汗一把泪将你带到现在吗?” 俞夏这话不假,许心馨一手帮他解决与前经纪公司的纠纷,鼓励他支持他陪他走过事业低谷,为他酒局上或剧组里低声下气求制片人或导演给他机会,这些年的确为他默默付出了好多心血。 “的确,那我以后不喊馨姐了,”卓霈宁想来也很有道理,冲许心馨露出满脸可爱的笑意,“我以后就叫馨妈好了。” 第96章 俞夏也搭一句腔:“那我也喊馨妈,馨妈好!” 许心馨大笑,啐道:“小兔崽子,一个两个的,都别占我便宜。” 如此闹了一阵,许心馨才将掰回到正题上,说等下傍晚时候有几个影迷代表大伙儿来探班,是特意来看卓霈宁的。 “是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吗?”卓霈宁皱了皱眉。 许心馨说:“不是的,都是c市本地人,怕你不高兴所以外地的都没敢来,而且他们没带贵重礼物过来,放心。” “这就好,”卓霈宁起身,“那待会儿算好人头,给他们捎点儿下午茶呗。还有,他们需要多少签名照啊?” 许心馨又笑了笑:“行了知道你,我都准备好了,你人去了就行。” 卓霈宁拍完几场戏,休息间隙就带着妆去见特地来影视城探班的影迷们,将许心馨准备好的签名照和下午茶都给他们。几位代表在卓霈宁这里都是熟人,线下都见过好几次,是真正追他多年的老影迷。 “宁宁,拍这部辛不辛苦啊,”有影迷问,“我看这部好多打戏。” 卓霈宁笑道:“还好还好,比之前去西北吃沙喝风那部好多了,而且进度很顺利,都快杀青了。” “那你可要好好吃饭,我之前看你都吃好少。” “嘿嘿,我之前是因为要露腹肌所以才节食的,现在好多了。” 跟他们闲聊了会儿,有个影迷终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卓霈宁。卓霈宁当即就皱起脸,哼哼道:“我说过什么啦!” “不是什么贵重礼物,是影迷自己设计制作的棉花娃娃,”对方连忙解释说,“我们还开个团大家自愿原则购买,这笔钱最后会捐给慈善协会的,到时候会在个超里出明细的,保证公开透明不盈利。” “对啊对啊,这不是什么贵重礼物,是大家对宁宁你的一片爱!” “宁宁你不收,我们回去就要挨大家骂了!” 你一言我一语,卓霈宁心软到底收下,打开一看,是一个跟他颇为相似的棉花娃娃,不过这娃娃有着固定的猫耳朵和尾巴。 “这是?”他捏了捏娃娃的猫耳朵,看向几个影迷。 有个影迷大着胆子来一句:“当然是猫猫啊!” 啊,卓霈宁差点儿就忘了,影迷们都很喜欢猫塑他呢。 “好吧,”他也不反驳他们,而是将娃娃抱进怀里,无奈又宠溺一笑,“馨姐给你们准备好多好吃的,回去路上都分了,告诉大家我很喜欢这个娃娃,谢谢大家对我的爱。” “好的知道了猫猫。” 有个影迷胆子肥了,临走前还故意逗他,其他也纷纷跟着一起喊。 卓霈宁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笑,向他们挥挥手:“回去小心点哈。” 第53章 往事 卓霈宁给以他为原型的棉花娃娃买了漂亮衣服换上,在俞夏精心执镜下拍了好几张照片,通过微博发出来,回应影迷们一番用心。 配文就一个字,“喵——” 果不其然,评论区一水都是猫猫可爱。 卓霈宁此举倒不是所谓的媚粉,只是觉得他们喜欢这么叫就这么叫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都不怎么排斥他像猫这个比喻。像猫也没什么不好的,聪明又勇敢,一如他家的ryan。 叶时璋单膝跪在床上,恰好一眼看到卓霈宁手机显示这条微博的评论区,唇角勾了一下:“猫猫?” “你不知道,他们都喜欢这么叫我,”卓霈宁凑到他这里,这就控诉起来,“前几天他们来探班当面也这么叫我,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由着他们了。” 叶时璋听着就笑了起来:“看来不止我这么觉得的。” 卓霈宁愣了愣:“……你也这么想?” “知道我为什么一眼相中ryan,”叶时璋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所有小猫都很漂亮可爱,但ryan是特别的,四肢修长,身姿挺拔,眼睛像宝石一样明亮,看起来就像小狮子幼崽,有一种勃发的生命力。” 他停顿一下,捏了捏卓霈宁的脸,“让我想起了你。” 卓霈宁又是一愣,看着他。 “后来我把他带回家,给他取名ryan,意思是年轻的国王,总忍不住给他更多的偏爱,”叶时璋灰蓝色的眼眸里积聚更多笑意,“宁宁,听懂了吗?” 哪能听不懂,这明晃晃的情话。 卓霈宁耳根染上一层红,总觉得alpha一对他说这种不害臊的话,他就忍不住耳朵变红,尽管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一开始觉得很神奇,怎么偏偏就附在ryan身上,你平时看起来特别偏爱他,”ryan似乎意识到自己是话题中心,于是蹦到床上来,温顺地伏在卓霈宁膝上,卓霈宁一边给他顺毛,一边微红着脸说,“后来我又认真回忆那天晚上我在寺庙说的话,我许愿的时候就说希望能成为你最喜欢的小猫。” 他不怎么自然地瞄了一眼叶时璋,又道,“大概就是这样。” 叶时璋也伸手抚摸ryan脑袋和下巴,然后顺势攀上卓霈宁的手,先是蹭蹭一两根手指,再慢慢变成十指相扣。卓霈宁就这么看着alpha带着笑意的英俊面容在眼前不断扩大,很自然地闭上了眼,同他接了一个很浅的吻,只是唇瓣轻柔地揉搓摩擦,温馨又甜蜜。 叶时璋单手捧着他的脸,指腹在他鬓边和耳垂位置轻轻摩挲。这是叶时璋亲他的习惯性小动作,总让人想起小时候很害怕打针,温柔的护士姐姐总会一边给扎针,一边用棉签在针口附近来回拂拭以减轻痛苦。 第97章 叶时璋现在似乎也在给他扎针,不同的是没让他疼,只让他全身颤栗酥麻,有一种过电的感觉,嘴唇轻柔吮吸,手指有技巧地来回捏揉他的敏感点,亲得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就这么一小会儿忘乎所以了。 “你早就是了,”吻毕,叶时璋话里带着笑意,“不是最喜欢,是唯一喜欢。” 这人怎么这么会亲,这么会哄,三两下就将卓霈宁迷得七荤八素。 饶是再炸毛的坏脾气小猫,碰到叶时璋也会温顺认主。 这一吻过后,ryan窝在卓霈宁怀里,卓霈宁就窝在叶时璋怀里,就这么安静地互相依偎了一阵,卓霈宁抬起头看向叶时璋,问他:“还有一周就要杀青了,你到时候会来接我吗?” 大伙儿通力合作,加上莫至勋素来雷厉风行,这部片子拍起来相当顺利,进度喜人。 “会,”叶时璋温声道,“等结束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见一个人。” 卓霈宁疑惑:“见什么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叶时璋没多说,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 他平静的外表下翻涌着强烈的不忍和心疼,尽管这很残酷,但卓霈宁迟早要面对的,卓霈宁必须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卓霈宁转头就把叶时璋这话抛之脑后,没再多想。等顺利杀青之后他回到叶宅,凌燕高兴得给他准备了一桌子好吃好喝的,许久不见的一堆猫咪起初见他都生疏了,但很快又重新黏上来。 还是这里舒服呐,他倒在软绵绵的床褥里,整个人摊成个大字,这么躺着躺着突然想到了叶时璋此前说的见什么人,于是到书房问叶时璋,要不要明天就去。 叶时璋问他:“你希望明天?” 卓霈宁说:“对啊,你说得神神秘秘的,我想起来就觉得很在意。” 叶时璋坐在椅子上,朝他勾了勾手,卓霈宁很自觉走到他面前,被他伸手一勾腰,轻轻带到怀里,叶时璋的侧脸就这么贴着他的小腹。 “好,我们明天去,我让人安排一下。” 他静了静,又抬起头凝视着卓霈宁,深眸里翻涌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宁宁,你要记得我的目的原则愿望都是你,我所做的选择决定也都是为你,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 这话说得动听,可放在此刻却略显突兀,卓霈宁更加疑惑了。 他很快就知道了,叶时璋将他带到一处位于偏远郊区的公寓,见一个他万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的人。 站在公寓门前,他感觉叶时璋握住他的手明显紧了紧。随着那扇门推开,面前出现一个苍白憔悴的女人,似乎恭候他们多时,他一眼即认出那是于楚琼。 他卓霈宁怎么会忘记于楚琼呢,哪怕对方饱经风霜,面相全改,哪怕她到死化成灰他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那个每次来家里都会抱他亲他的美女姐姐,也不会忘记那自门缝泄露的无限春光,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问霍连山,是我好还是卓诗筠好。 那是他头一回体会到来自性的感官冲击,如此刺激,如此恶心。 在往后很多个噩梦里,这一幕像是钉在他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 直至此刻,恶心的感觉依旧强烈,他第一反应便是逃离现场。 卓霈宁侧过脸,目光落在叶时璋脸上,喉间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见她?我不想见她。” 他一改平日的样子,整个人跟带刺的冰碴子一样,冰冷又扎人。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要走,结果却被叶时璋按在原地,抬手捏着他的后脖子,好言好语顺他脾气:“宁宁,我知道你不想见她,我也不想让你见她,但有些事你有权知道也必须知道,而她是最清楚内情的人之一。” 卓霈宁绷着脸,仰起头盯着叶时璋看,叶时璋也迎上他的目光。 他们对视如对峙,倒是一直不说话的于楚琼先一步打破僵局,她薄唇微动,对卓霈宁说:“隔着屏幕看总觉得你像极了霍连山,但见到真人发现你集合他们的优点,神态却更像卓诗筠。” 一听到于楚琼明白说出卓诗筠的名字,卓霈宁跟炸毛的小猫一样,当即把眉一横,冲她冷言冷语:“你闭嘴!你没资格提我妈妈!” “的确,我没资格提她,也无脸面对你,”于楚琼淡淡道,“但我接下来会提很多关于她、关于你的事,听起来很残酷却都是真的。” 她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来,下意识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又想到旁人在场,于是也不怕烫就用手指掐灭了。她曾经最引以为豪的一双手,一双在手术台上救过不少人的手,在这些年非人非鬼的生活里早就废了,如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和厚重的茧子,难看得不行。 卓霈宁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冷冷盯住于楚琼。他现在倒想听听,于楚琼销声匿迹多年突然冒出来,能说出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接下来差不多一个小时里,于楚琼将一切原原本本告诉卓霈宁,平淡且冷酷地推翻卓霈宁对当年经历的所有认知。 遭受如此猝然的重击,他的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不堪往事如泛滥潮水一并涌上心头,彻骨寒意从脚底迅速蹿到头顶,竟叫他脑袋眩晕、腿脚发软。还好叶时璋手臂一把搂住了他,给他强而有力的支撑,不在仇人面前露出脆弱。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去的,唯一有印象的是临走前,于楚琼对他说的那番大抵算得上忏悔的话,她说:“我对不起你们一家,尤其是你妈妈和你,但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我不祈求得到你的原谅,我不配得到任何宽恕,等一切结束后我自会到地狱领我的罪。” 第98章 “还好……”她那张如枯叶的脸忽然有了点儿笑意,稍纵即逝,“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有好好长大。” — 凌燕远远见叶时璋的车驶入叶宅,这就命人张罗午饭,等他们走到门口就笑着迎上来问好,告诉卓霈宁今儿煮了他特别喜欢的海鲜焗饭,结果却看出了卓霈宁脸色不大对劲。 她还没细看,叶时璋就将人揉进怀里,淡声道:“谢谢燕姐,午饭先放着吧。” 说完,他就领着卓霈宁上楼去,且吩咐陆东进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本以为小孩得知真相后会情绪崩溃,然而现实却是平静得吓人,卓霈宁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也不肯说话,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被带进房间后,他就由着叶时璋着他去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塞到被窝里。 如果情绪暂时找不到出口,睡觉大概是最好的办法,叶时璋就这么一直守在卓霈宁身边,也不催促或逼迫,直至他找到走出来的路。 卓霈宁被连着被子带入叶时璋的怀里,闻着他身上芬芳的曼陀罗花气息,忽然没来由感觉好累,累得名字身份全然抛下,累得血肉骨架被啃噬干净,只剩无所依的灵魂在人世间飘荡,而叶时璋的怀抱是他此刻唯一可以凭借的实质的存在。 他疲倦地合上双眼,坠入大梦一场。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的时候,一双盈满了心疼情绪的眼睛始终注视他,不时就有温柔的抚摸落在他身上。 看着卓霈宁难受得无法表达或发泄,叶时璋恨不能代替受过,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如此“逼迫”卓霈宁面对真相,这么做到底对没对。 第54章 振作 卓家算得上真正的名门望族,富贵了好几代人,坐拥享誉国内外的时尚集团。其中,莱盎诗更是高奢珠宝品牌里数得上号的存在。 卓家老爷子卓为新这一代却不比从前辉煌,加上他在经营上屡次判断失误,品牌面临发展瓶颈,渐渐跟不上竞争对手的步伐,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论实力和底蕴还是优越的。 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无奈体力跟不上,几番挣扎失败后,只好将重振卓家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然而他生育能力不行,这么多年膝下就一个女儿,还是个omega。 卓诗筠从小便是美人胚子,性格更是没得说的好,更重要的是她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即展现出非凡的设计才华。然而这些卓为新统统看不到,他只看得到他唯一的孩子是个没用的omega。 依靠这么一个omega振兴卓家,在卓为新看来简直天方夜谭。 为今之计,是找一个好控制且能力强的年轻人,作为女婿继承卓家。等他们生出alpha的孩子,如此卓家依然是卓家人的卓家。 卓为新这大半辈子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在尔虞我诈的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数年,最终却败在了这个极其自恋的想法上,败在自己选人的目光上,也败在不愿相信女儿的偏执上。 身为富家千金还长得分外漂亮,卓诗筠身边从不乏出身优秀的追求者,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场角逐却以穷小子霍连山获胜而告终。 卓为新一眼即相中霍连山,不仅仅因为霍连山生得一副好皮囊,能维存他卓家外貌优良的基因,更因为霍连山除了出身寒微,方方面面都格外出众,假以时日必能撑起整个卓家。 最难能可贵的是,霍连山还特别喜欢卓诗筠,堪称二十四孝好恋人,是个难得纯良专情的年轻人,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不曾料到,霍连山不过二十出头却城府深得可怕,为攀龙附凤不惜隐藏真实的性格和意图,演技好得连阅人无数的卓为新也能骗过去,更别说涉世不深的千金小姐卓诗筠,三言两语就将卓诗筠引得情窦初开坠入爱河。 从一开始,卓家便坠入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名为农夫与蛇的寓言。谁能料到设局的人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年轻人,是个父母不详的孤儿——从小便在福利院长大,受过卓家资助的恩惠,最终却吞噬了整个卓家。 卓为新去世的时候,霍连山是唯一在场的人,他饶有趣味地欣赏着这位纵横商场多年的大企业家的垂死姿态。在大企业家上路前,他决定告诉对方两个好消息,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助兴。 一是他平时服用的药物被换成别的药,能够加速他心脏衰退的药。 二是他那刚通过性别测试、显示未来会分化成alpha的好外孙将永远不可能成为alpha。因为世界上还有一种禁药,能逆转人的分化倾向,比方说从alpha到omega。 “如果我是你,我永远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永远不会相信人在尝到权力和金钱的味道后还愿意乖乖交出所有,只为你所谓的卓家延续下去再创辉煌,”他美得惊心动魄,却毒如蛇蝎,一言一语仿佛冰刀狠狠刺进卓为新的心脏,“卓为新,你还真是天真得让我想笑啊。” 被自己亲手养大的毒蛇反咬,卓为新含恨而终,但倘若他知道此后女儿和外孙的遭遇,怕是会更加悔不当初。 卓为新去世后,卓诗筠意外撞破霍连山和于楚琼的私情,且在两人对话里发现父亲去世另有内情,正准备偷走父亲生前服用过的药拿去化验,结果却被极为信任的司机阮明出卖告发。 在这个国家,虽然明面上规定ao平等,但ao关系仍存在许多显性或隐性的不公平,omega婚后某种程度即是alpha的“私人财产”。卓家千金也不过是任由霍连山处置的物品,霍连山说她有精神病便是有精神病,很轻易就将人扭送到精神病院折磨一通。 第99章 旁人哪怕怀疑或同情,也不敢干预这所谓的“家事”。 卓诗筠看似柔弱,但在这一次次折磨却不改心性,千方百计要逃出精神病院揭发霍连山这人渣的罪行,尽管每次逃离都以被抓回去折磨更甚为结局。她最为向往无边无际的大海,那里能洗涤一切污浊,包容一切不堪,连带着影响儿子也特别喜欢大海般的蓝色,最终干净如白雪的她也陨灭于此。 沉重往事如一部冗长沉闷的电影在大脑放了一遍,卓霈宁凌晨三点苏醒,精神恍惚地望了会儿天花板,然后才从床上坐起身。睡他身旁的叶时璋自然也醒了,睁开眼便是卓霈宁一脸死水般平静地对他说,我饿了。 叶时璋没多说什么,领着他到一楼厨房。大半夜他没惊动佣人,而是亲自下厨给卓霈宁煮了一碗海鲜面。 卓霈宁看面前只有一碗,问他,你不饿吗? “不饿,你吃。”叶时璋说。 面条刚煮好很烫,蒸气熏得人眼热,卓霈宁却像饿了几天几夜一样拼了命埋头吃,咀嚼三两下就硬吞,烫得嘴唇起泡了,噎得满脸红了,照样忍痛继续,固执地折磨着自己。 后知后觉的巨大痛楚袭来之时令人毫无还手之力,除了像个无措的孩子束手就擒,他根本别无他法。可是真的好痛好痛,痛得他甚至喊不出一个痛字,他的心被剐走好大一块,他的骨头被彻底粉碎,伤口狰狞,鲜血淋漓,仿佛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痊愈的时候。 每当他痛得无法忍受的时候,第一时间总会想到那么一个人。 “妈妈——” 他突然沙哑着声音叫了一声。 虚空中无人应答。 起初他还只是红了眼眶,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全掉进面汤里。叶时璋一直在旁边沉默地看着他,见他落泪也不安慰,只是伸手按住他的后脖子,又轻柔地摸了摸后脑勺,如此几秒,心理防线忽地就彻底崩塌了,一切压抑着的痛苦情绪一下就找到了出口,卓霈宁呜咽起来,最后竟演变成嚎啕大哭。 卓霈宁泪水止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叶时璋心上,烫得叶时璋胸口一阵揪着。 他任由卓霈宁哭,将他轻轻地拢进怀里,低头吻他的头发,吻他被泪水沾湿的脸颊,也吻他哭红了的眼睛。他的吻柔软得像天边飘来的一片云,容纳卓霈宁一切伤痛与脆弱。 等哭够了哭累了,叶时璋就把人打横抱到楼上去。卓霈宁后脑勺沾到枕头上,手却圈住叶时璋的脖子不肯放,他泪眼婆娑,哭得鼻子红了、眼睛肿了,喉咙不时还发出哽咽的声音,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别走……” 他手揪住叶时璋的衣服,可怜兮兮地哀求。现在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片刻都不能离开叶时璋。 “我不走,”叶时璋好声好气哄着,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不管。” 他的话语和声音都给人一种笃定的安全感,如温暖的潮水将卓霈宁围住。卓霈宁定定地看着他,不多时又开始唰唰地掉眼泪,叶时璋越是柔声安慰,他的眼泪就掉得越狠,仿佛要把这辈子的泪珠子都砸光了。 事情真相来得凶猛导致情绪波动大,加上之前高强度拍摄透支身体,卓霈宁为此病了一场,两天后烧退了人也精神了。他冲了个澡洗掉满身臭汗,挑了身衣服换上,将自己拾掇一番,走出来的时候正好迎上推门进卧室的叶时璋。 他推开落地玻璃窗走到阳台,叶时璋跟上来,与他一起吹晚风看夕阳。余晖洒满了花园,将远山近水染成一片金色,恍若大梦一场,梦醒一切依旧往前走。 叶时璋取来披肩毯,将卓霈宁揽入怀里,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低声问他是不是好多了。 “嗯,刚洗了澡,”卓霈宁乖乖地投入怀抱,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谢谢。” 叶时璋垂眸看着他,用那种亲密细语的方式和他说话:“谢我什么?” “不知道,”卓霈宁摇了摇头,他虽然人清醒了但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看起来还是懵懵的,小脸跟白纸差不多的颜色,他又认真思考片刻才道,“可能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没让我继续当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也可能是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我照顾我,总之有好多谢谢。” 叶时璋下巴贴着卓霈宁的额头,将omega往怀里搂得更紧了几分:“其实这几天看你受折磨,我总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处理,不该逼你面对这些残忍的事,是不是还有折中的办法。” 卓霈宁这几天病得迷迷糊糊,叶时璋守在身边寸步不离,他却突然对自己一向的行事方式产生了怀疑。他总认为面对残忍人性并不是件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但他总想把卓霈宁拖进永远没有伤害的不现实的童话世界里,隔绝一切将他好好地保护起来。 他知道不该有如此自私又自恋的想法,卓霈宁是独立而自由的个体,他永远不能代替卓霈宁解决他自己的人生困境,哪怕他们亲密无间也不能这么做。 闻言,卓霈宁很轻地摇了一下头:“不是这样的,总有需要面对的时候,这件事折中不了。”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他又问。 “起初是发现我留在你后脖子的标记很快就淡化,不符合alpha标记omega的正常规律,担心你身体有什么问题,就让宇轩来看看,”叶时璋说,“结果顺藤摸瓜就牵出这些事。” 第100章 卓霈宁这才想起此前的体检,他对自己身体状况素来自信,体检过后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也没主动关心结果如何,直至现在才问:“那我吃了这么多年的dah,现在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放心,你很健康,”叶时璋说,“就是……生**发育不好,很难被alpha永久标记,恐怕没办法要小孩。” 听到这样的结果卓霈宁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难过,反倒一脸平静地点点头:“那就好,只要能继续活下去。”他抬头对上叶时璋的视线,又开口问他,“那你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不假思索跟我说不生就不生?” 叶时璋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他一句:“那你呢?在客观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如果我说我想要孩子,你会愿意为我生吗?” 卓霈宁微愣一下,还真就这个问题特别认真地思考一番,然后摇摇头:“我不会,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哪怕强迫我的对象是你。你喜欢的是我本人,我必须要先成为我自己。” “那就对了,”叶时璋弯起嘴角笑了笑,还抬手刮了一下卓霈宁的鼻子,“我也不会违背意愿对你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我对你说的做的都是发自内心,没有一丝虚假。” 卓霈宁静静地看着叶时璋。 “叶时璋,你亲亲我。” 说罢,他闭上眼睛,红唇微张,任由叶时璋低头吻住他,轻柔吮吸。他伸出双手抱住叶时璋的腰,深深投入他的怀抱里。 如果妈妈在天之灵可以看到听到,他好想对妈妈说,他真的喜欢叶时璋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这是他失去一切后,获得的最美好的馈赠。 第55章 安慰 等卓霈宁身体好利索了,叶时璋就带他和ryan到一处温泉度假村散心。 度假村被掩藏于一片青翠山林中,植被繁茂,空气清新,恍若世外桃林,是个不错的养生地方。 叶时璋一到,度假村经理就跑来亲自接待,一口一个叶总地叫着,表现出巨大热情。叶时璋淡淡应付,说自己熟悉这里自便即可,三两句话就将度假村经理打发走。 等他们独处的时候,卓霈宁随口一句:“该不会这也是你的产业吧?” 叶时璋微微一笑:“为什么这么说?” “刚那位经理对你太殷勤了,你要么是贵客要么是老板。”卓霈宁说。 叶时璋笑了起来,伸手搂住卓霈宁的腰,解释说:“只是小小投资,算不上老板。这里有严格的会员制,来的都是有钱有权的,娱乐休闲、洽谈生意、幽会情人等等都有。” 他勾唇一笑,“有时候,赚有钱人的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卓霈宁看着他,不由得也笑了。这样的叶时璋鲜活生动,是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展现的一面。 “万恶的资本家。”他哼一声,脸上却盈满了笑意。 “不多赚一点,怎么给宁宁买好吃的。”叶时璋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说笑道。 卓霈宁也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冲他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反驳道:“哼,我又不是饕餮贪吃鬼,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叶时璋当即爽朗笑了起来,还捏了捏卓霈宁的脸。 这些天看着卓霈宁身心都慢慢好起来,他心里是欢喜的。 随后,叶时璋将卓霈宁带到私密性相当好的套房。房内摆设装饰古朴整洁,透出一股浓浓的传统文化气息,以树为篱,以竹为扉,推窗便是一处雅致又古典的江南小院,正中间一汪私人温泉汤池正咕咕冒着热气。 卓霈宁皮肤胜雪,进温泉汤池泡了不一会儿,全身就敷上一层薄薄的粉色。叶时璋换下衣服,并不急着进去,而是披着浴袍站在门槛上,欣赏着汤池里那一片美好春光,热气弥漫,半隐半现。 尽管他们坦诚相对无数遍,但就这么不着寸缕地被叶时璋认真注视,卓霈宁依然没来由这一阵脸红心跳。他清楚此情此景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多少有些所谓的“近乡情怯”。 他僵硬地转过身趴在池边的青石上,以雪白无暇的后背对着叶时璋,假装镇定问他说:“不进来吗?” 这话说得有歧义,而且欲盖弥彰,偌大的温泉汤池哪需他腾地儿。 叶时璋轻笑一声,浴袍滑落,露出健壮性感的躯体,他一步步走进汤池里。 卓霈宁感官变得异常敏感,一听到叶时璋进水的声音,耳朵不禁动了动。 很快,他就被一双手臂自背后搂进怀里,叶时璋以臂弯嵌住他,埋脸亲吻他那修长白皙的颈脖,留下点点红梅,又顺着一路往上,一只手侧按着他的脸,与他津液互缠,唇舌相依。另一只手则沿着后背下滑,一节一节地抚摸过他的脊椎…… 卓霈宁紧张得绷紧的身体便软了,叶时璋顺势将他掰过来成面对面姿势,更加热烈地侵入口腔,深深吮吸。 只有叶时璋清楚知道他身上的开关,或者说叶时璋就是那个开关。他仿佛被叶时璋驯服了一样,只有面对叶时璋才会感觉到浑身沸腾,就连简单的靠近和触摸都能引起他全身连锁反应。 这些天卓霈宁又是遭逢巨变情绪不佳,又是疾病缠身卧榻多时,两人除了浅尝辄止的亲吻和拥抱,再无别的亲密接触,这非常不合过去习惯——换做平时恨不得长在对方身体上的黏糊劲儿,加上两人又都处于最勃发的年纪,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纵情不止一次。 第101章 身体久未碰触,就成了难忍的心瘾,缠啊绕啊挠啊,一不小心就引得人理智全无。 “你、你……” 卓霈宁喘着气,刚从喉间挤出两个字,就重新被堵住嘴唇。 “嘘,”叶时璋亲吻着湿漉漉的卓霈宁,一寸又一寸,温柔又缠绵,坏笑声蒙上了水汽,“乖,这池子太小,我们再挤挤。” 话都没说完,他就擅自拉近两人的距离,一池温泉水剧烈涌动起来。 浓重的alpha气息伴随温暖滑腻的温泉水将卓霈宁包裹,抚过他身体每一寸肌肤,边边角角,里里外外,顷刻间又突然剧烈起来,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全部,掠夺一切。 温泉水温似乎更高了,卓霈宁浑身透出鲜艳的颜色,像极了熟过头的多汁果实。他搂住叶时璋的脖子,整个人面对面挂在对方身上,黏黏糊糊又委委屈屈地呜咽着:“烫……晕……” 叶时璋托着omega,从温泉里出来,走进房间里。两人就这么湿淋淋地在柔软被褥里继续抵死缠绵,期间叶时璋分了分心,抄起遥控把室内灯光调节得暗些——卓霈宁在相对昏暗的环境里会放得更开,也更加敏感。 房间内信息素浓烈交织,床单泛着潮湿,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欢愉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从白天到黑夜,快感才舍得暂时褪去。卓霈宁有种灵魂与身体分离的感觉,身体跟被碾过一样酸痛非常,但他特别迷恋整个过程,就连余韵消退后的那部分身体受罪也喜欢。 叶时璋床下君子床上禽兽,在温柔和暴烈之间切换自如,时不时就会将他逼到绝路上,说好多羞耻的话逼得他全身通红,也会逼他说出许多羞耻的话,直至他无力求饶说什么都答应,直至他全身心臣服于他。 他喜欢叶时璋在他身上种各种痕迹,一遍遍咬破他的腺体。他喜欢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印记,也喜欢某一瞬间的疼痛感。 他怀疑自己其实是受虐狂。或者说,叶时璋激发了他受虐的这一面。 清洁过后,叶时璋抱他去汤池泡温泉。 发泄过后人就软得跟块甜糕一样,卓霈宁趴伏在叶时璋身上,累得不想说半句话。叶时璋对他这副身体似乎有种耗不尽的热情和好奇,泡澡的时候不时摸摸他的头发,或是亲吻他的手指,显然爱不释手。 夜色凉如水,一轮弯月高高挂起,小院里一片静谧,两人就亲密地挨着彼此,如同生在温泉里的连理枝,一点儿都不觉得寒冷。 “等明年冬天下雪的时候,再带你过来一边泡温泉一边看雪,好不好?”叶时璋低头与他亲密耳语。 卓霈宁闭着眼浅浅一笑:“好。” 泡了好一会他总算缓过来,身体敞开了,心也跟着敞开,跟叶时璋谈心。 “这些天我满脑子都是那些事,”他徐徐道,“过去我只知道霍连山利欲熏心,对婚姻不忠又霸占卓家家产,却不知道他竟然残忍到这种地步。” “尽管霍连山是主谋是凶手,但外公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他没有看不起妈妈是omega而限制她发展,非要给她找一个所谓的好丈夫,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想到母亲遭受的巨大痛苦,他情绪激动得攥紧了拳头,皱紧了眉头,流露出隐忍的痛楚,“哪怕我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也不想妈妈经历这一切。” 叶时璋握住他攥紧的手,慢慢掰开,成十指相扣,对他说:“坏人得到惩罚大多数时候是童话里才有的结局,我也给你一个童话故事,你觉得怎样?” 卓霈宁愣了一愣,很快便悟出来,他摇摇头:“他背后有齐家,不是什么邵开斌,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跟他和齐家过不去的也不只有你,吞下齐家是我很早就动了的想法,”叶时璋淡淡地说,“不只为了你,但现在是为了你。” 他勾起嘴角很轻一笑,“不想看我资产再翻一翻吗?” 卓霈宁嘟哝道:“……你都这么有钱了。” “钱这种东西谁嫌多的,”叶时璋笑意更浓,小院的灯映照着他英俊的容颜,整个人仿佛会发光,他说的话也掺了蜜似的,“宁宁,等我把卓家拿回来送你,再跟我结一次婚好不好?” 没想到话题突然就转到这上面,卓霈宁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叶时璋微露委屈神色:“你是不想我这么问,还是不想答应?我知道我这么问很卑鄙,就跟当初用项链逼你嫁给我一样。” “也不是这个意思,”卓霈宁红了脸,嘴上却很诚实,“不需要送我卓家,甚至不用问我,我早就答应你了。” 从汤池出来回到屋内,吃饭的时候,叶时璋冷不丁递来一个深蓝色缎盒。 卓霈宁吓得生生咽下一口鱼生,打开一看,心跳猛跳一下。 那是他们从前结婚时,叶时璋在众人见证下为他戴上的蓝宝石戒指,几个月前他签下离婚协议书,也将戒指脱下来物归原主。 卓霈宁过去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叶时璋,其实他很喜欢这枚戒指。 叶时璋不说一话,直接摘掉戒指,拉过卓霈宁的左手,给他套进了无名指,然后将自己的左手递过来,卓霈宁摘下另一枚戒指给他套回去。 如此礼毕,叶时璋将卓霈宁的手摩挲了一记,心满意足地笑了:“本来想在更特别的场合重新交换戒指,但我太心急了,怕你会改口,所以先擅作主张套住你。” 第102章 比起两年多前的盛大婚礼,在这种场合下戴戒指显然不那么庄重。不过重要的并非场地或仪式,而是他们跨过障碍和误会,终于互通心意,将象征着承诺和羁绊的戒指套进彼此的心头。 “这一次,可不能再随便脱下戒指。”叶时璋笑着道。 卓霈宁用力地点点头:“不会再脱了。” 第56章 狭路 秦玖越开车送叶时璋和卓霈宁来这边,分开之前,叶时璋叮嘱秦玖越在这里也住上几晚。 “偶尔也该放松一下。”叶时璋这么对他说。 他们表面是合作无间的雇佣关系,但又不止雇佣关系。叶时钰去世后,秦玖越一直受叶时璋颇多照顾,两人性格不尽相同,并非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却在很多事情上都形成了默契。 除去厉承,叶时璋是唯一知道他身份和计划的人,也是给予他助力的最大支持者。 既然叶时璋都这么说,还让度假村给他专门留了一处景色不错的套房,他也留下来几天,权当放松一下。 自打父母过世,他好像就再也没歇过,特别是叶时钰英年早逝,他连同叶时钰那份心愿也一同背负,独自走一条不见尽头的长路。 叶时璋曾经问他累不累,秦玖越第一反应便是说不累。 他将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全都献祭给复仇,夙愿未成,不能说累。 秦玖越泡在温泉里,仰起头望那一轮孤月,一时间竟出了神。直至有一双手从身后握住他的肩膀,力度不轻不重地揉按几下。 认出这是谁身上自带的香水气味,以及这双手的触感,秦玖越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反而很心安理得地闭上双眼。他早猜到厉承会跟过来,这家伙才不会放弃任何和他独处的机会。 果真,按摩进行到一半,这家伙就图穷匕首现露出真实目的。 “客人,”厉承殷勤笑着,光听声音就能听出笑意,“厉氏独家按摩服务如何,记得待会给个五星好评哦。” 秦玖越嘴角勾出很浅的弧度,再度睁开眼,淡淡回一句:“手法不好,给差评。” “这样啊,”厉承在汤池边坐下来,一只手掰住秦玖越的下巴,俯身靠近,眼看就要发生一个吻的时候却骤然停住了,“客人,我还有别的特殊服务,您要不要体验一下再给评价?全程免费,姿势次数您说了算。” 他故意压低嗓音但不显油腻或猥琐,反而透出一种天然的引诱。 秦玖越没抵住诱惑,或者说他现在面对厉承已经放弃挣扎,放任自流了。 无数次扯不清的纠缠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不论他们此后是否有个好结果,注定会纠缠不清藕断丝连下去,直至某一方真的不爱了、放下了。 可是,要真能不爱,要真能放下,就不至于时至今日心跳节奏依然被轻易地左右。比如此刻,秦玖越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如擂鼓,在胸膛里敲打个不停。 见秦玖越迟迟不肯回答,厉承扬唇很轻地笑了,再度拉近距离,与秦玖越鼻子互相暧昧蹭了一蹭,沉着声音一字一顿:“告诉你个秘密,我没钱了。” 这摆明是胡说八道,厉承却很一本正经地继续发挥:“听时璋说你在这里,我就专门过来找你,刚刚掏空家底才成为会员被放进来,我现在是真的没钱,今晚都没地方下榻。” 他演技了得,好像还真就那么一回事,如果不是对他知根知底,怕是也会当真。 这度假村的大股东可是叶时璋,而厉承作为大股东最为要好的朋友,怎么可能还需要自掏腰包办会员呢。 秦玖越相当配合地点点头:“听起来是挺可怜的,那你等下开车回去,或者就在车里睡也行。” 这话说得无情无义冷血,厉承当即摆出一脸受伤的表情,逗得秦玖越噗嗤笑了。 见自家的冰美人终于肯笑了,厉承也咧嘴露出白牙笑了,他说:“我就知道阿玖不会真这么狠心不管我的,今晚我就住你这里了。” “住是可以住,”秦玖越没跟他继续演,“但不是无偿的。” 厉承这就很自觉地脱掉浴袍,露出一身漂亮的腱子肉,动作爽利地滑进汤池里,一伸手臂就将秦玖越揽进怀里,在他唇上很响亮地吧唧一下。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的,秦玖越被他吓得有片刻愣神。 这家伙还真懂得逮着机会就上啊。 “那就肉偿吧。”他声调扬起,笑容爽朗,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英俊又闪亮的厉承。 心跳也随之不断加速,好像胸膛里装了一只活泼小鹿。秦玖越挪不开眼,嘴上却道:“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可是,阿玖啊,”厉承伸手按住秦玖越的心房位置,还按了按,“你的心跳告诉我,我的确有自信的资本——” “别废话。” 厉承话都没说完,就被秦玖越伸手强势按住后脑勺,送上嘴唇。 既然好好放松一下,那厉承也该是他放松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最重要的部分。 — 翌日,卓霈宁睡到日晒三竿,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黏在床被里,不肯起来。下午时候,叶时璋抱卓霈宁去洗澡,连衣服都是他帮忙穿好,然后又给他吹头发,完了还歪着头打量他半天,最后在他的额头和脸颊都留下一枚吻。 “今天干什么?”卓霈宁赖在他怀里,软着声音问。 第103章 “骑马,”叶时璋摸摸他头发,“给你挑了一匹马,等你取名字。” 卓霈宁年少时骑过马,此后就没再碰过,而且骑马还是霍连山手把手教他的,就跟射箭一样。霍连山这人虽身无长物穷小子出身,但上流社会热衷的活动样样精通,比起很多从小就接触的富几代更为擅长,加上长相本身就自带贵气,不知道内情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大少爷。 度假村占地颇大,山水皆有,风景秀丽,还有一大片青青草地供客人策马。他们还没走到马房,半路正巧碰上霍连山和齐文泊。 卓霈宁本来还笑着的脸一寸寸冷了下来。 “哟,真有缘,”霍连山笑靥粲然,当即热情满满地迎上来,“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叶时璋沉得住气,不咸不淡地朝他们颔首,权当打招呼。 倒是卓霈宁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板着一张冰山脸,刺向霍连山的目光有如一把锋利的冰刀。 锐利无比,但也过分年轻稚嫩。 霍连山对此视若未见,依旧在那自顾自演着父子情深的戏码。他上手摸了摸卓霈宁的脸,问他这么久不见过得怎样之类的话。 卓霈宁冷道:“我过得挺好的,是不是感到特别可惜?” 霍连山听出这话里话外明晃晃的敌意,却嫣然笑了起来。他顶着这么一张看不出任何岁月痕迹的美人脸,笑起来也格外晃人眼,像极了色泽鲜艳却有剧毒的毒蛇。 一旁的齐文泊拄着拐杖,却一脸冷然地打量着卓霈宁。他气质阴鸷狠戾,一双丹凤眼生得深又长,眼神格外锐利凌厉,过分苍白的一张脸如同抹了一层铅霜,看着就令人心惊。 叶时璋显然也注意到这不善的眼神,不悦地皱了皱眉,伸手一拽将卓霈宁轻轻带到身边,开口打破僵局:“我们还有安排,不打扰两位。” 他朝他们礼貌道别,不等回答就拉着卓霈宁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霍连山终于敛起那点虚假的笑意,眼神褪去所有温度。 齐文泊眼里已经积聚起不满和戾气,冷哼道:“你儿子很恨你。” “恨我什么,我对他那么仁慈,”霍连山无所谓地勾唇一笑,悠悠道,“他作为一个omega这辈子最大价值就是嫁人给人生孩子,我给他找了这么个好丈夫,他有什么好恨我的。” “不知感恩的东西。”话落,他语气和脸色骤然冷了几分。 与霍连山分别后好一会,卓霈宁的手依然攥得很紧,似乎在忍耐什么情绪。叶时璋明显察觉到,摸着卓霈宁的脸,柔声问他是不是感觉很不好? “我们要不先回去?”他探问。 “我没事,”卓霈宁摇了摇头,他抱住叶时璋的手臂,仰起脸冲他扯了一下嘴角,“不是说要带我去看马吗?不要让这些事影响我们的好心情。” 叶时璋低头看着他,笑了笑:“好。” 走往马房的路程不到五分钟,马房干净又亮堂,骑师带他们去看叶时璋特意为卓霈宁挑选的马。果真一如他所言的漂亮,身形修长挺拔,毛发光亮顺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说不出的神采飞扬,光是看样子就能想象中这匹马奔驰于草原上的美妙姿态。 “这匹马是叶总专门挑的,外表漂亮但性子刚烈,好几位客人都看中但没能驯服,最开始还甩得人差点儿就摔跟头,”骑师笑着抬手抚摸这匹马的鬃毛,一下又一下,“最后让叶总给驯好了,不过还没取名字。” 叶时璋轻轻一笑,眼里浮出些许戏谑笑意,说道:“突然就想到一个名字,不如就叫宁宁,你说好不好?” 卓霈宁鼻子里哼了声,叶时璋坏人,旁人在场也拿他寻乐子。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宁宁,”他手指在自己和马之间指了一圈,语气很无赖很无所谓,“你选一个吧。” 叶时璋大笑起来,搂住呼哧呼哧生气的卓霈宁,哄道:“只是个玩笑,快来摸摸他,以后他就是你专属的马。” 说着他抓起卓霈宁的手,慢慢抚摸起那匹马。卓霈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怕马不肯认自己,谁知那匹马却对他的抚摸表现出一副很为享受的样子,还在他投喂的时候蹭了蹭他的示好。 “看,他很喜欢你,”叶时璋也笑了,“来给他取个名字吧。” 卓霈宁扬起脸,对他用力点点头,眼眸若一闪一闪的星子,藏不住雀跃和兴奋,他说:“我想到了,不如就叫aurora好不好?” “晨曦?” “嗯,是晨曦,”卓霈宁又抬手摸了摸那匹马,还大着胆子与他亲昵贴面,“喜不喜欢这名字啊aurora?” 骑师在一边笑了起来:“看来是很喜欢。” “那以后就叫aurora。”叶时璋笑着说。 第57章 父子 卓霈宁跟aurora亲近了好一会儿,就在叶时璋指导下重新熟悉骑马,在马场慢悠悠地转了几圈,很快就找回了感觉。他和骑着另一骑骏马的叶时璋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悠闲地谈天说地,心情特别惬意。 霍连山再度出现,一下打破了这甜如蜜糖的氛围。对方骑一匹白马,向他们这边踱步而来。 “好久不见宁宁骑马了,” 他微微勾唇,牵出一个粲然的笑,眼神却并未因笑意而升温,“说起来,当年还是我手把手教你骑马的,那时候你特别娇惯,骑不好还会耍小少爷脾气。” 第104章 卓霈宁横眉冷对,淡声回他说:“是吗,我只记得你人前耐心,人后却唬我骑不好晚上要被马吃掉,我信以为真,好长一段时间不肯骑马,还被外公说胆小怕事。” 霍连山闻言大笑,似乎对卓霈宁这明里暗里的讽刺感觉很有意思,等笑够了才道:“那时候你还说以后长大要赢过我,我可一直等着呢。” “不用等了,”卓霈宁紧了紧手里的缰绳,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霍连山,藏不住强烈的胜负欲,“就现在,我和你比一比。” 霍连山一愣,旋即又大笑起来:“才不见一段时间,我的乖儿子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好啊,那就比一比,”他笑着应下,指了指不远方某处,“在那里起点绕三圈,先到先赢,我在那里等你。” 撂下这句,他策马狂奔而去。 叶时璋全程旁观,并未出面阻挠,因为这是卓霈宁要做的事。他动作利索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将缰绳递给场外候着的骑师,然后走到卓霈宁跟前帮他牵马,不紧不慢地踱步过去。 反正等的人又不是他们。 卓霈宁低头看着叶时璋的后脑勺,沉默良久,似是注意到卓霈宁的注视,叶时璋也在这时候回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他上手握住卓霈宁攥紧缰绳的手,发现有点儿凉。 “宁宁,怎么了?”一看便是心里有事,他神情流露出些许无奈。 “我在想迄今为止我一次没赢过他,这次不知道会不会也差不多的结局,”卓霈宁想了想,闷声闷气又道,“我不想输。” “赢了不怎样,输了也没什么,”叶时璋勾了勾嘴角,递给他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宁宁,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 卓霈宁愣了愣,亮晶晶的眼睛就这么瞅着他。 叶时璋继续说道:“最理想的接班人死于非命,他们不得不把叶家交到我手里,这么庞大的产业,这么厉害的对手,万一把全副身家都搭上了怎么办?这样的问题我一次都没想过。” “对我来说都只是数字游戏,输了赢了都不会怎样,重要的是尽兴,我是抱着这种心态一直玩到现在的。” 叶时璋笑了笑,向卓霈宁抬起来,卓霈宁几乎在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于是跟着就俯身弯腰,将脑袋凑到他面前。叶时璋脱下手套,双手捧住他的脸,在唇上很轻地啄吻一下。 “就去好好玩一下,不要害怕,不要顾忌,我在终点等你。” 他额头与卓霈宁的互相抵着,语气柔和得像一阵风,就这样扫去了蒙在卓霈宁心头的阴霾。 卓霈宁笑着嗯一声:“你要看好了。” 比起霍连山经常接触练习骑术,才重新上手没多久的卓霈宁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好在aurora表现很抢眼,加上与卓霈宁配合得不错,即使一如意料输掉比赛也没让霍连山拉开太大距离。 叶时璋一直在终点位置的场外望着等着卓霈宁,卓霈宁也不关心什么输赢,一结束比赛就直接骑马奔向这边,从马背翻身下来的时候还差点儿摔了,还好叶时璋上前及时扶住,将人稳稳当当抱下来。 “你看到了吗?!”卓霈宁抱住叶时璋的脖子,声调高高扬起,“aurora跑得超快的,我感觉自己在风里飞一样!” 他显而易见一副兴奋的模样,眼眸里有光彩灼灼烧着,整个人都仿佛闪着雀跃的光,特别的可爱,特别吸引人。 说着,他还高兴得吻了吻aurora,亲昵地与他脸贴脸,一个劲儿夸奖他好棒。 叶时璋心情被卓霈宁所影响,笑着说:“嗯,我都看到了,还拍了视频。” 卓霈宁微愣:“怎么还拍视频了?” 叶时璋点点头:“当然,我要好好珍藏,时不时就拿出来欣赏。” “我这不在你面前在你身边吗,你看我就好了啊,”卓霈宁又凑到他怀里,脱下手套摸摸他的脸,难得甜甜腻腻地撒娇,“你就不怕我吃醋啊。” “连自己视频的醋也要吃么?” “哼,不行吗?!” 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叶时璋环住卓霈宁的腰,咯咯笑了起来。 很神奇,他俩似乎只要一对上就会自动黏在一块,特别是卓霈宁现在只要一有什么特别心情或遇到什么特殊事情,只想第一时间赶紧到叶时璋身边告诉他。旁人也许感觉甜得发腻,但卓霈宁作为当事人却怎么都不觉得腻。 两人视线隔空交缠,将什么骑马比赛抛诸脑后,直至霍连山走过来,唤了一声宁宁。 卓霈宁闻声望向霍连山,瞬间便敛去所有笑意。他从叶时璋怀里车里,直起腰板走过去,迎上霍连山。 站在一块的时候,就身高和气场而言,他丝毫不弱于身为alpha的霍连山。 霍连山像是审度一件有趣的商品,打量他片刻,然后毫无距离感地抬起手,摸了摸卓霈宁的脸,又替他整理一下马术头盔,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爱护儿子的慈爱父亲。 “宁宁,作为omega,脸是很重要的,在外面要更加注意形象,”他说话腔调有种令人舒服的感觉,说出来的话却是阴阳怪气,“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全挑着我好的地方来长,要是摔着了留疤了就太可惜了。” 之于极其爱自己的霍连山而言,卓霈宁最大的存在意义,即是作为他的基因标本而活着,照影自怜的水仙花莫过如是。 第105章 从未有过的恶心感自深处翻涌起来,卓霈宁脸色瞬间更沉了。 “我像我妈多点,”卓霈宁不冷不热地来一句,“倒是你,年纪大了要更加注意保养,毕竟你就是靠着一张脸爬到这个位置的。”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霍连山听罢却笑得更欢了,他淡定接下卓霈宁的讽刺:“要是光靠着一张脸就能爬到这个位置,那也算一种本事不是么。” “倒是你,输了比赛也是可惜,”他摇摇头叹息,似乎还真为这件事感到由衷的惋惜,“如果你alpha就好,至少在个人发展和体能上都要比现在优秀多了。” 卓霈宁不怎么在意地一笑:“你不可惜的,我也不可惜。” 说罢,他甚至冲霍连山点点头,摆出一副相当恭顺礼貌的样子。 “我们有机会再见,”他有意一字一顿,意味深长地喊一声,“爸、爸。” 他扔下这句,就走回到叶时璋身边,一手牵起他的手,一手牵着aurora的缰绳,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叶时璋回头冲霍连山颔首,也扬长而去。 “今天开心吗?”走回马房的路上,叶时璋问卓霈宁。 卓霈宁点一点头:“这场游戏我玩得很开心。” 叶时璋笑起来,抬手捏了捏卓霈宁的鼻子:“等下次带你玩点别的。” 卓霈宁又问他:“那我这算是你的游戏玩伴吗?” “你是啊,”叶时璋说,“找到一个玩伴,把人生当做一场游戏玩到底,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所以,当我唯一的游戏玩伴,这个提议怎样?” 他晃了晃卓霈宁的手,微笑着问他。 卓霈宁也晃他的手,就跟小孩子一样爱较劲,说:“你提议听起来很不错,态度看起来挺真诚,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叶时璋又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是他从青春期就一直期待的事情。 — 霍连山在马场上驰骋的时候,齐文泊就在不远处的休息区歇息,面前摆放着一盘未完的围棋棋盘。霍连山离开前说要会一会他那许久不见越发叛逆的宝贝儿子,待会就回来陪他下棋。 就因为霍连山一句话,他一直坐在这里耐心等着。 总的来说,齐文泊一向很听霍连山的话,除了偶尔发疯失控,但只有霍连山知道他的阀门在哪且能准确及时地关好。 他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导致腿脚落下毛病,此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不能长时间站立或躺着,更别说和霍连山一同骑马。 与霍连山第一次见面即是在马场上,齐文泊至今依然清晰记得,二十出头的霍连山姿态矫健,浑身透出一种极富生命力的美,一个翻身轻盈上马,很轻易地驯服了在场所有人都惧怕的烈马。 彼时骄阳似火,策马驰骋的他美得像一幅画。 齐文泊那时候不过十五,愣愣地围观许久,直至那人从画里走出来,在他面前站定,笑了笑,问他是不是齐家的小儿子。 他抬起头,被那时候过分耀眼的太阳光线晃了晃眼,再看向眼前俊美无匹的alpha竟觉一时眩晕。他定在原地木了许久,才记得点点头,说我是。 “齐文泊,文章的文,淡泊的泊,很好听的名字。” 霍连山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红唇微张,咬字特别,像是把他的名字在舌齿间细细研磨好一遍,才舍得往外吐露。 齐文泊很惊讶,霍连山居然会关注他、记得他,明明在齐家一众拼了命优秀的孩子里他显得如此不起眼。 此后,霍连山时不时就造访齐家,每回都会主动来找齐文泊,与他下棋或是骑马,陪他聊天或是散步,一点一滴占据了他的整个青春期,从生活到梦境,甚至塑造了他最初欲望的形状。 齐文泊并不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孩子,齐家掌权人说得难听便是花心种马,齐文泊只是他与众多情人生的其中一个孩子,是他基因延续的某一份载体而已,仅仅因为性别测试中被确定会分化成alpha,才被接回家中抚养长大。 离开母亲之于不过七岁的孩子来说很残忍,尤其是不得不独自面对如此冰冷无情的家庭环境——齐家掌权人、齐文泊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终日不见人影,齐家孩子个个等着讨父亲欢心,根本轮不到齐文泊。至于所谓的兄弟姐妹,在如此成长环境下大多心怀鬼胎,小小年纪就懂得各种算计,根本毫无所谓亲情可言。 很长一段时间里,齐文泊只会埋头苦读,孤独无依,不曾与旁人多说一句,如同长在齐家阴暗潮湿角落里的青苔。 齐文泊母亲患有重病命不久矣,她亲自将他送回齐家的那天,叮嘱他必须往死里努力比任何人都要优秀,比任何人都要更能讨父亲的欢心。 “等你拥有了齐家,你就能拥有一切。”母亲是这么告诉他的。 愤恨、欲望或是不甘心如熊熊烈火,全都在母亲的眼眸里跃动。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委身于齐文泊生父,搭上所有却换不回一个正式的名分,她得不到的东西理应由她亲生儿子全都拿回来。 齐文泊年纪小,他不理解成年人们的欲求与动机,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世界上一切人或事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直至霍连山毫不讲理地闯进他生命里,他第一次有了真正想要的,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第106章 他想要把霍连山拉进他的世界里,他想要霍连山长长久久地留在他的世界里。 刚满十八的他将一切狗屁的道德约束抛之脑后,怀着满腔青涩又浓烈的少男情怀,迫不及待地向霍连山告白,换来的却是兜头盖脸的一盆冷水。霍连山咯咯直笑,用一种看待不成熟小屁孩的目光看着他,这不是齐文泊想要的。 “你喜欢我,文泊,可是很多人都说喜欢我啊。” “喜欢可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喜欢是需要压上筹码的。” “所以,现在的你能给我什么?” 霍连山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年少的齐文泊说懵了,半天他只憋出一句无用的承诺:“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找来给你!” “我要什么,是个好问题,”霍连山思索片刻,一双漂亮如宝石的眼眸盯住齐文泊,而后慢慢扬起天真得有些残忍的笑意,一字一句如诱惑夏娃偷尝禁果的蛇,“等哪天你拥有了齐家,拥有了一切,就再来找我吧。” “作为交换,我也给你你想要的。”他说。 第58章 九月 齐文泊陷入悠长的记忆中,直至某位不速之客靠近,将他神思拉了回来。 看清来人样貌,齐文泊脸色一下变得阴沉。他记得,此人正是叶时璋的贴身秘书秦玖越,上回霍连山主动搭讪的人。 秦玖越站在不远处,冲他礼貌颔首,叫了一声齐总好。 齐文泊扬起高傲的头颅,眼睛瞧也不瞧秦玖越,谁知对方却很不识相地走过来,瞄了一眼未解的棋局,露出一笑:“齐总这是在等人下棋?” 闻言,齐文泊抬眸看向秦玖越,眼神深沉,好一会才撬开金口:“你会?” “小时候跟家里人学过点皮毛,”秦玖越不卑不亢,始终保持不显谄媚的微笑,“齐总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您解解闷。” 不过一介小小秘书,竟敢主动提出与他对弈。若是换作平时,齐文泊或许会当此人不知天高地厚,早就喊保镖将人打发走,但此刻他却心血来潮——他想知道霍连山感兴趣的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尤其是对方亲自送上门来给自己羞辱。 齐文泊冷冷一笑,朝对面空着的位置抬了抬下巴,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秦玖越坐到他的对面,就着眼前残局继续,执白子后行。 事实证明,秦玖越敢提出与之对弈,还真有两把刷子,下手干净利落又毫不留情,屡屡将齐文泊逼上绝路,直至最终葬送全局。 即使对上棋艺堪称一流的霍连山,齐文泊也很少输得如此干脆,而且是在这么一盘黑子本占尽先机的残局基础上输的。 秦玖越勾起了齐文泊久违的胜负欲,此后两人又连续对弈两局,斗得难分难解各有输赢,但总体上仍是秦玖越占据上风。 缠缠绵绵三局下来,齐文泊对秦玖越不禁另眼相看,他难得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极其清浅的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却将脸上冷峻阴沉的气势完全化去。 “下棋赢过我的人不多,而且到最后都输了。”他意味深长道。 哪怕齐家有一堆极其出挑的儿女,哪怕齐家掌权人最为看好长子,哪怕谁都不曾看好出身寒微的私生子,他依然赢下了这场棋局,一步步爬到齐家掌权人的位置。 齐家长子曾屡次在围棋上赢过他,但最后也落得个满盘皆输的结局。 秦玖越直直对上齐文泊如刀的审视,空手接白刃,脸上瞧不出任何惧怕或胆怯,他淡淡一笑:“方才获胜不过侥幸,以齐总高超的棋艺,肯定能赢到最后。” 说罢,他站起身,朝齐文泊略一鞠躬,礼貌道别。 厉承本想带秦玖越到马房,转头就不见对方人影,找来找去找到了休息区,远远即看见秦玖越与灭门仇人对弈。 他顿时觉得有些无奈,又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秦玖越与叶时璋有些地方莫名很相似,比如他们都对自己过分的苛刻而冷酷,很喜欢将自己暴露在恐惧之中,越是感到恐惧,越是逼迫自己面对。 越是畏惧仇人,越要接触仇人,这是秦玖越此刻在做的。 厉承对此心知肚明,他在远处耐心等了许久,直至秦玖越从休息区走出来,他方才迎上去,一手握住对方的手,手背与掌心接触,触及一片冰凉。 “赢了吗?” 他双手握住秦玖越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秦玖越任由他握住,并且在这阵暖意中逐渐找回实感,他说:“有赢也有输。” 厉承露出白齿笑了:“下一次你会大获全胜的,我有强烈预感。” 不管任何时候,只要看到厉承这堪比太阳的笑容,秦玖越整个人就莫名亮堂起来。他眼睛微微弯起来,也跟着厉承笑了:“承厉部贵言。” “不说那些扫兴的,”厉承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秦玖越的手,往马房那边走去。秦玖越瞧着他后脑勺随风扬起的发丝,仅剩的那点儿雾霾也随之一扫而空,他在心里暗暗笑着道一声,傻样儿。 厉承一见到骑师就送开与秦玖越牵着的手,上前与之亲热地打招呼。负责接待他们的骑师生得高大英俊,肢体接触和言语间都表现出与厉承的亲近,看起来应该相当熟稔。 秦玖越不作声,将他俩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向来在外人面前情绪管理很好的他,此刻脸色却不自主透出了明显不善的冷意。 第107章 大学那会儿他们相恋,厉承总是绕着秦玖越一个人转,总是表现出一副不能没有他,一旦没有他就会发疯的样子。他看似是被束缚被牵制的那一方,实际上却习惯且享受当厉承的唯一。 这是连秦玖越自己也没有察觉且至今改不了的想法,或者说他隐隐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想在自己面前承认。 厉承与骑师打过招呼,说他自己去看马就好,三两句就跟骑师道别。 “怎么不让人带路?”秦玖越终于吭声。 厉承重新牵起他的手,握在手里来回摩挲,然后就笑了起来:“我要真让人带路,这醋味整个马房都闻得到了。” 一听这是在说他吃醋,秦玖越不悦地皱了皱眉,但他没有嘴硬否认,只是沉默以对。 厉承看出他的拧巴,又是一笑,没皮没脸地凑到他身边,孩子气般撞了撞他的肩膀,说:“其实我对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只有对你才是特别的,这一点从大学但现在一直没有变。” 秦玖越被这句话取悦了,他嘴角浮现清浅笑意,嗯了一声:“特别没脸没皮是吧。” 厉承当即接上他的话:“嗯,也特别喜欢你。” 秦玖越点头:“还特别油嘴滑舌。” “我这个看人的,”厉承再接再厉,“对你我怎样都可以。” 秦玖越没再搭理这家伙,省得他越来越起劲。 厉承带秦玖越去认识他的马,马像极了主人本人,长得特别英俊神气,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猎鹰。 秦玖越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给一匹马冠以猎鹰之名,的确很像是随心所欲的厉承会做的事。 厉承看他笑了,唇边衔着的笑意随之更深了,他逗他说,其实这匹马叫九月。 “五六七八九的九,月亮的月,”他看着秦玖越说,“九月。” 那是秦玖越小时候的小名。 见秦玖越不说话,他又继续道:“我总想驯服烈马,但驯服了又觉得太可惜了。” 秦玖越回他说:“那你就放他自由。” “可不是嘛,我也觉得他自由了更好,”厉承盯住他的一双眼睛,目光渐而深邃起来,“等他真正摆脱束缚重获自由,我只求他可以偶尔光临我的私人草原。” 这家伙无时不刻,逮着机会就说不害臊的情话,秦玖越有时候还真拿他没办法,尤其是这种情况下通常会心跳如鼓,比方说现在此刻。 “以前年纪小以为爱就是占有,总是凭个人意愿将他圈在我的草原里,即使我知道他喜欢我且纵容我这样做,所以有段时间我被宠坏了变本加厉,”厉承说,“现在我长大了,知道爱意味着什么,只求他偶尔累了就在我这里放纵或休息,我就会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秦玖越有点受不了这样的真心话,以及厉承这样深情的眼神,他开口阻道:“厉承你……” “嘘,你让我说完,”厉承摇摇头,笑容带上几分请求的意味,“难得我今天有倾诉欲。” 秦玖越没抵住他这无形的撒娇,默许他继续说下去。 两人骑着马在马场上溜圈,厉承慢慢说起来:“其实,我还真试过给马取名九月,或者说离开你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患上了一种莫名的病症,我会给所有我知道的事物命名为九月,会满世界寻找你的影子。” “那种病怎么说呢,就像是经历了盛夏之后无比怀念以至于无法适应当下的病,我跟我当时的心理医生说这叫九月病,”厉承想了想,为自己过去的傻忽而一笑,“尽管每年盛夏我的激素水平会变得很不稳定,经常进入失去理智的易感期,倍受失眠和头疼的折磨,但我依然热爱着这样折磨我的盛夏,依然希望盛夏永远不要有结束的那天。” “九月就是我的盛夏。”他轻轻道。 秦玖越心头猛地一跳。他骤然记起一些往事,记起父母为何给他取名九月。 父母彼此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形影不离,长大后毫无悬念地恋爱结婚,美好得犹如童话。在这个到处充满诱惑,分合都不算稀奇的圈子里,他们的故事显得格外难能可贵。 他们第一次见面即是在盛夏刚结束的时候,煦风吹来夹带几分清爽凉意,果园树上硕果累累。父亲从前经常跟他详细描述那个初见的场景,说母亲那会儿小小一只,居然敢赤着脚爬到院子里的树上摘果子。看他在树下看愣了眼,母亲还扔他一个果子,漫出天真笑意,说这是请他吃的,吃了就都是共犯,不许把她爬树摘果的事说出去。 “所以呢,你的小名就叫九月了,”母亲摸摸秦玖越的头,语气异常笃定,“九月,你要永远记得,你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爸爸妈妈会永远守护你祝福你。” 父亲双目含情,微笑着看向母亲,那时他的眼神让秦玖越印象深刻,像是在看什么无比珍视的宝贝。 那就是所谓的爱。 因此,秦玖越从小就无比确信,他是诞生于爱与祝福的宝宝。哪怕遭遇横祸,父母皆丧,但他们一家人有过的爱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诞生于爱里的人,必然能逢凶化吉,事遂心愿。 后来,秦玖越在厉承看向他的目光里找回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哪怕厉承不说那些动听的情话,他也知道且确信,厉承爱他。 听着厉承的话,想着爸爸妈妈,吹着微凉的风,时光在此间如同潺潺溪流淌过心底。秦玖越眼眸不禁流露柔软的笑意,他说:“劫后余生我给自己改了一个新的名字,冠上母亲的姓和父母给我的小名,不过算命先生给我换了个字,说这样会坚固人的气质和信心,让命格硬一点,” 第108章 这是厉承头一回听到的故事,他不禁愣了愣。 其实说起来也挺可笑的,秦玖越自认为并非迷信之人,却妄想通过改字坚定复仇的决心,保佑复仇旗开得胜。回头才发现,一直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并非所谓坚硬的命格,而是爸爸妈妈和厉承给他的柔软的爱。 在父母离开了许久后,厉承骤然出现在他生命里,将曾经有过的美好的情感体验重新悉数带回给他。不知不觉,厉承已经取代了他去世了的父母,成为迄今为止人生里陪伴他走过最长旅程的人。 秦玖越的心忽上忽下,砰砰跳动,厉承患有九月病,他何尝没有厉承病,他们俩都病得不轻且死性不改。 “等这个冬天过去,”秦玖越抬头望向蔚蓝如洗的天空,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挖出心底最真实的那句,“以后一直都会是夏天。” 他还是忍不住给出了承诺,哪怕复仇尚未成功。 听到这话,厉承木了好一会儿,像是被镜头定格了一样,突然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还情绪难以抑制地策马狂奔了两圈,不顾形象地朝天空大声鬼哭狼嚎,发泄一通才重新回到秦玖越这儿。 秦玖越跟看小孩胡闹似的,一脸无奈又温柔,还有些莫名其妙:“你没事吧,要不我们约个心理医生?” 厉承摇摇头,非常自豪地宣布:“不用,我这病不治了。” 秦玖越笑了笑,骑马而去,没搭理这大傻子。 第59章 遂愿 叶时璋本打算与卓霈宁在度假村待上至少一个星期,陪他到处逛逛散心,然而这计划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乱了。 某天清晨,秦玖越敲响他们的房门,素来遇事不惊的他竟神色慌乱。 他开门见山道:“夫人出事了,需要您立即去疗养院一趟” 从他神色中隐约可知这次十有八九是大事,卓霈宁立即转头看向叶时璋。 叶时璋表情却很淡然:“知道了。” 赶去疗养院的一路上,他们才知道是赵慕卿病情恶化。她身子向来虚弱,丈夫和长子相继去世的这些年来也是持续精神不佳、疾病缠身,一日不如一日,哪怕在叶家顶级的医疗资源加持下也只是勉强吊着一条命。 “夫人拒绝接受治疗,说一定要见你。”秦玖越一边开车一边说。 卓霈宁听罢,微微皱起眉来,他不禁握住叶时璋搁在腿上的手,用力地紧了紧。尽管对方从方才开始就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然而越是如此平静,卓霈宁就越是心感不安。 似乎洞察卓霈宁所忧心的,叶时璋侧过脸看向他,很轻地笑了一下,还反握住他的手。 “没关系。”他说。 等赶到疗养院,赵慕卿的主责医生一见叶时璋来了,立即迎上来与他说起赵慕卿的情况,说着说着就不由得显出一脸沉重:“夫人情况很不乐观,加上她求生意志不强,估计——” 说到这里,他就没继续说下去了。 叶时璋接过主责医生手里的化验单扫了几眼,他也是学过几年医的,知道这些数值意味着什么,尤其是病人本身还不想活了,不愿意配合医生治疗。 “我明白了。” 他说完就大步流星走向病房,卓霈宁犹豫着该不该跟着进去,叶时璋看出他的心思,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牵起他的手:“想进来就进来,不过这些事可能不那么令人愉快。” “你就让我陪着你吧。”卓霈宁上前抱住他的手臂,软声道。 叶时璋看他抱住手臂就跟个贴心小棉袄一样,眉眼柔和舒展,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才推开了门。 赵慕卿正躺在病床上阖着眼,宽松病号服盖住其枯萎残躯,让人错觉这里面只剩一副毫无生气可言的骨架。走近细看,对比上次她苍白憔悴了许多,双颊都凹陷下去,如同一朵濒临枯萎的花,只等时间抽走其最后一丝精气神。 赵慕霖守在病床前,熬得眼眶通红,依然紧紧攥着赵慕卿的手,怕极了唯一在世的亲人就这么撒手人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里只有奄奄一息的赵慕卿,以至于病房里多了两个人也浑然不觉。 叶时璋走近赵慕卿,站在病床前,垂下眼睛看着她,仿佛能透过肉眼看到她的生命力正随着一呼一吸逐渐远离这副躯壳。 这不是叶时璋第一次见证亲人的死亡。此前他已经相继送走生父和同胞兄弟,或许正像众人所言,他天生命格硬克亲,注定孤独终老。 赵慕霖总算注意到叶时璋携眷来了,赶紧凑到赵慕卿耳畔说:“姐姐,时璋他来了,姐姐,你看看。” 赵慕卿疲惫地半阖着眼睛,并未真正睡去,浑身病痛折磨得她不得安息,脑海一片混乱,过去几十年往事如走马灯不断回放。赵慕霖一声呼唤将她从天昏地暗的状态中勉强拉回来,她第一眼便看见站在床脚的叶时璋,身旁挨着的应该他第二段婚姻的结婚对象。 对了,听说好像是卓家那小孩,都长这么大了。 她并未出席叶时璋的婚礼,也不记得上回发病时伤及卓霈宁,这是她清醒状态下头一回见到长大后的卓霈宁。 那孩子小时候漂亮又乖巧,作为卓家独子备受宠爱,那时候她虽然嘴上开玩笑说撮合那小孩和年龄更相近的叶时璋,内心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卓家独子定要与更好的相配。她暗暗动过心思,倘若等那小孩长大而叶时钰还没结婚,就撮合他俩在一起。没想到最后长子不在了,反倒是卓霈宁跟她小儿子成了,令人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啊。 第109章 短短几秒思绪翻涌不断,赵慕卿胡乱想了一通,大概人之将死,身体和思绪便完全不受控制。她一直盯着叶时璋,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从未认识过自己的小儿子似的。 长子出事后,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终日精神恍惚,情绪混乱,还真就信了佣人之间流传已久的说法,说叶家二少爷八字命硬,历劫不死但冲克六亲。 她并非迷信之人,换做平时根本不信这胡说八道,然而失去叶时钰这份痛苦太过沉重,时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甚至有一种生不如死的窒息感。她渴望找到这么一个理由,好转嫁她这份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于是,她找到了彼时尚无还手之力的叶时璋。 每当她看着叶时璋,总会不由自主想,如果非要死一个,为什么偏偏是她一手带大、关怀备至的长子,而不是半路回来、怎么也养不熟的小儿子——人心肉长又都是偏心,她无法抑制这残忍而阴暗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放任其久而久之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树根虬结深扎于心底,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大抵此生是无法化解了。 叶起云临终前曾劝她放下,他撑着全身力气劝慰道,慕卿,时璋是无辜的,他也是我们的孩子,他活下来并没什么错。 赵慕卿没把这番话听进去,她依然不肯舍弃那些顽固无比的执念,执著地将自己困在一个迷宫里,如同对鸦*上了瘾,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借执念缓解疼痛。 说到底,她不想承认,叶时钰的死是绑匪凶残造成的,是无法言说的造化弄人,既成事实谁都改变不了。她更不想承认,她不过是个逃避现实且将痛苦转嫁给他人的胆小鬼罢了。 半晌,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虚弱:“是你。” 叶时璋没说话,眼睛眨了眨,算是回应。 “有、话、要、说、我、和、你。” 她说话很吃力,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往外蹦,几乎要耗尽她全身力气似的。 赵慕卿明确要求,卓霈宁和赵慕霖都不得不从病房出去,留他两人独处。 临走前,卓霈宁实在放心不下,又握了握叶时璋的手,得到对方眼神示意后才肯离开。他直觉赵慕卿要说的话,或许又是一把捅向叶时璋心脏的大刀。 一如他直觉,在母子生命里独处的最后时光里,赵慕卿留给叶时璋最为冰冷的一番话。 她说,为终于把你找回家而高兴是真的,但更希望活下来的是哥哥叶时钰也是真的。 她说,想恨她就恨吧,之于叶时璋她确实没尽到母亲的责任。 她还说,她实在太累了,活到这里就够了。 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赵慕卿最后一句即是明确表示拒绝治疗,一心求死。 倘若人死后会到另一个世界,她大概就能与挂念多年的丈夫和长子团聚了。 叶时璋站在原地犹如一尊安静的古典雕像,在听完赵慕卿这一番算得上遗言的话许久后,他方才微微启唇,透着冷心冷肺:“那就祝您与家人早日团聚。” 说到底,人只能自己成全自己。 卓霈宁在门外万分焦灼,但不过一会就等来叶时璋推门而出,对方一脸无事地对主责医生说:“尽力而为,随她意愿。” 他转向赵慕霖,礼貌道:“人我见了,话也听了,劳烦舅舅了。” 赵慕霖大抵也猜到自家姐姐都说了些什么,明白赵慕卿这次是去意已决,加上身体状况确实不行了。生死半点不由人,更何况本人无意求生,这事怨不得谁。 他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声:“时璋,这句谢谢是舅舅我该说的才对,谢谢你来看她,也算圆她的一个心愿,不管她说了什么都别往心里去。” 叶时璋不发一语,只向他颔首示意,而后嘱咐主责医生及时通知,然后就拉着卓霈宁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或许吊着命的最后一个念想也了结,赵慕卿没撑过当天晚上,玩家灯火亮起之时,心电监护仪屏幕猝不及防拉出一条远无尽头的直线,将生与死不由分说地分隔两边,从此死生不复见。 赵慕霖胸口忽而一阵剧烈惊颤,脱口一声“姐姐”,然后定在原地许久许久,直至医生抢救无效宣布赵慕卿的死亡,才后知后觉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作为儿子的叶时璋签下死亡通知书,如赵慕卿所愿所求的,将她送去与她的丈夫儿子团聚,此后又不紧不慢地处理好赵慕卿身后事。 等事情暂告一段落,已是晚上九点多。叶时璋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直至回到叶宅都没说一句话。卓霈宁跟随叶时璋上二楼,刚进卧室就主动抱住叶时璋的腰。偌大的房间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映衬得眼前人影晦暗,隐隐看见轮廓。 叶时璋轮廓极其完美,线条分明,眉眼锋利,显出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好看。卓霈宁就这么仰起脸注视着他,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双深蓝色的眼眸莫名有些悲伤,深深处似乎压抑着连本人都未必察觉到的情绪。 他担心得眉间拧成一个川字,抬手慢慢抚摸叶时璋的眉眼,语气跟他的动作一般温柔:“叶时璋你不要不说话,将所有情绪都闷在心里,我很害怕也很担心。” “你还有我,”他眼神和语气一般笃定,“你永远都会有我爱你。” 第110章 在这种不知如何以言语安慰的时候,他恨不能当场掏出那热血奔流的心窝,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爱捂热叶时璋。 叶时璋陪他度过最为难熬的时刻,如大山般守在他左右,给予他最大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现在是时候换他来守护叶时璋了。 第60章 陪伴 叶时璋不言不语,安静凝视卓霈宁,将他满脸明显写着的忧虑、焦躁、心疼之类的情绪全都收于眼底。对视片刻,他也抬手抚摸卓霈宁的眉眼,然后才弓腰将人抱入怀中,深深埋脸于他肩颈处,表现出倦鸟归巢一般的依恋。 卓霈宁微微踮起脚,伸开双臂攀住叶时璋的脖子,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背,又侧过脸亲了亲他半长的卷发,就跟叶时璋平时哄他的方式差不多。 他就这么抱着叶时璋,纵容他在自己怀里无声地展现隐秘的情绪,脆弱也好,伤心也罢。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时璋才从他怀里抬起头,又以深邃的目光看向他。卓霈宁就双手捧住他的脸,嘴唇覆上嘴唇,吻得格外细致而温柔。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不带一丝情欲地互相拥吻,吻得极轻极浅,像极了湖中天鹅颈相靠喙相碰,抚慰伤口,倾诉心意,以亲密接触代替任何言语安慰。最后,叶时璋抱住卓霈宁的腰,完完整整地被卓霈宁护在两臂之间。 卓霈宁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外头天色已亮,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左手边却空空如也。他心头一紧,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赤脚踩在地毯上,慌急忙乱四处找叶时璋,最后在书房里找着人。 和煦微风穿堂而过,清晨阳光洒落一地,叶时璋正坐在窗前的椅子里,ryan则舒舒服服窝在他腿上晒太阳。 察觉房间里的动静,叶时璋回过头,就将ryan轻放在地毯上,冲卓霈宁勾了一下嘴角:“醒了?” 卓霈宁低低嗯一声,走过去,分开腿跨坐在叶时璋身上,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将自己融进他怀里,两个身量高大的人就这么面对面地亲密依偎在并不算宽敞的座椅里。 叶时璋伸手揉揉他的头发,问,怎么了? “一醒来就到处找你,很担心你。” 卓霈宁说完,又将自己往他怀里贴,感受来自他胸膛的温度。 叶时璋在他耳边温柔轻笑:“傻瓜,我没事。” “真的?”卓霈宁侧过脸看他,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他伸手摸着叶时璋心房所在的位置,又确认,“你这里真的没事吗?” 叶时璋与之对视,半晌,一勾嘴角:“对你,我说的都是真话。” “她走了,对她自己、对我来说都是解脱,”他坦承道,“得不到跟寻常人一样的父母之爱或许是遗憾,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不是还有你吗?” 他凑近,在卓霈宁唇上啄吻一下,分开时眉毛微蹙,低垂看人的眼眸被睫毛的浓密阴影遮蔽,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易碎感,他语气里也带上恳切:“宁宁,我有你就够了。所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卓霈宁瞧着叶时璋这副脆弱可怜的模样就心疼不已,当即捧住他的脸,在他的眼皮上吻了吻,说:“我哪里也不去,就在你身边待着。” 尽管有了卓霈宁这急切的承诺,叶时璋看起来依然不怎么确定,又以试探的口吻问一句:“哪怕恢复正常也不走了?” “我不走不走,我就赖在你身边了,”卓霈宁有些急了,“我都戴上结婚戒指被你套牢了,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不许乱想!不许怀疑!”他说。 他在叶时璋唇上烙下重重一吻,好像在给这份幸福盖个邮戳。 叶时璋眸光微动,雀跃笑意越聚越多,语气明显轻快起来:“这是你说的,不能食言。” 卓霈宁全然不知自己被“下套”,还傻乎乎地点头确认。 “说谎的是小狗,”他撇了撇嘴,“我才不是小狗呢。” 叶时璋笑了,伸手点了点他英挺的鼻子:“当然,因为你是小猫。” 小猫卓霈宁轻哼一声,下意识就将叶时璋点他鼻子的手指放在齿间咬了咬,虎牙细细研磨,这举动说不上为什么,大抵是掩饰羞赧,大抵是表达喜欢。 这么些年,叶时璋与赵慕卿互相折磨,仅剩的亲子缘分也早已消耗殆尽,他早就放弃了从这个家庭获得所谓的爱的任何期待,再去追究孰对孰错并无意义。 送她去跟心心念念的丈夫和长子相聚,而他在这世界里继续好好生活,放下过去,放过彼此,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如今叶时璋对自己的人生有足够的把控度,而且最想得到的人早已拥在怀中,他自认为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或对从未得到过的爱耿耿于怀。 只不过,当死亡不讲道理地将他仅剩的家人都带走,他还是尝到了一丝丝世事无常的意味,心底也不免因此浮现些许异样情绪。哪怕他完全可以独自消化和面对,但一旦对上卓霈宁的柔软安抚,叶时璋还是忍不住展现脆弱,甚至以此套取更明目张胆、更笃定确信的爱与承诺。 他知道,只要他想,卓霈宁会一遍遍地配合他,把满腔爱意全都说给他听。 遵照赵慕卿遗愿,丧葬之事低调从简,将她的骨灰与丈夫叶起云、长子叶时钰葬在一处即可。叶时璋一切照办,还让人在墓前种上赵慕卿喜欢的香水百合,纵然母子情分淡薄,这点小事他还是记得的。 第111章 生死将叶时璋和他们一家三口彻底划分开来,他站在他们的墓前,凝着墓碑上三人的全家福,而卓霈宁就陪在他身边,十指相扣握住他的手,陪他一同面对。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叶时璋终于可以彻底告别这一切。 他和卓霈宁手牵着手离开墓园,卓霈宁问他,以后还会不会再来。 “大概不会了,”叶时璋淡然道,“各有各的去处,这样就很好。” 卓霈宁说:“那就不去,你就乖乖呆在我身边好了。” 叶时璋微微一笑:“那你也要乖乖呆在我身边。” “当然,”卓霈宁忽而想到什么,自顾自就绽放粲然笑容,他说,“你知道吗,妈妈除了给我留下那串象征我诞生的蓝宝石项链,还给我留了十八封信。后来我无法继承卓家财产,被霍连山扫地出门,那十八封信是我唯一带走的东西。” 卓诗筠猝然离去,却给卓霈宁留下最为完整的母爱。她早早就为卓霈宁每年生日都准备好一封信,卓霈宁也乖乖按照信封上标注的岁数字样,每年生日拆开一封,仿佛卓诗筠就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一样。 每一封信卓霈宁都看了不止一次,对信的内容完全做到倒背如流。此后不论他窝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还是住进干净敞亮的庄园,他都一直将卓诗筠的信带在身边,将这些信当做是陪他到任何地方的护身符。 “第十八封信结尾处,妈妈说,不管能不能陪我长大,但她给过我的爱会一直伴随我左右,直至有一天我找到我自己的爱,且能够给予对方爱,以自己全部的生命去承诺另一个人生命。” 小时候,卓诗筠总教他,爱不仅仅是被爱,更是主动爱人,爱一个人必须发自内心,是因为爱他才需要他,而不是需要他才爱他。 他年纪还小,不懂爱为何物,自然不明白卓诗筠说的这些道理。最初喜欢叶时璋那会儿,是极肤浅的见色起意,也是说不清的冥冥之中,总是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发现对方,但经历相处和了解之后,他越靠近就越忍不住给予关心和爱护,越是给予就越想给予,甚至连从前别扭拧巴的自己也在这段关系里改变不少。 卓霈宁无法定义这种感情及其引发的系列变化,但他总觉得这就是爱。 他转了个身,一边注视着叶时璋,一边双手牵着他的手倒着走,惬意地笑了一笑,语调愉快,清爽得好像清晨时分照进森林的第一缕阳光:“改天我带你去看看我妈妈,我还没跟她正式介绍你呢,她要是知道陪我身边的人是你,肯定特别满意特别开心的。” 叶时璋微微一笑:“那我可要好好准备了。” 卓霈宁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大半个人都亲密挨着他,细声哄他说:“你不用准备任何东西,你站在那里我妈妈就会喜欢你,我也是一样的。” 仿佛含着的一块香甜软糖在口腔融化,叶时璋内心也跟着软成糖水。卓霈宁如今越发愿意在他面前显示出真实柔软的内核,越来越像从前那个在爱里长大且很会散播爱和温暖的小孩。 这种确定可以一起一直往前走,又回到了过去的感觉,真好啊。 两人回到叶宅,走到门口的时候陆东进就迎上来,脸色瞧着有些僵硬,说是来了客人。叶时璋注意到陆东进的异样,却让他当着他俩的面直接说出来。 “是,是白先生。”他有些犹疑地道出口,还向卓霈宁投去颇有意味的一眼。 叶时璋脸色闪过一丝凝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人现在在哪?” 陆东进如实禀报:“我将他们带去三楼消息,接触他们的下人们都是服务叶家多年的,绝不会走漏一点风声。” 叶时璋微微皱眉:“他们?” 陆东进又看卓霈宁一眼,才道:“白先生是带着孩子回来的。” 白先生,孩子…… 卓霈宁隐约记得叶时璋那位传闻中的亡夫就姓白,而且去世时还怀着孩子。 这些天他沉溺于叶时璋相处的分分秒秒里,甜蜜得快乐不知时日过,都忘了当初主动提离婚的原因之一即是叶时璋还念着他去世多年的爱人。离开的时候,他还颇有骨气地想,自己决不会要一个心有白月光的alpha。 去世多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还带着孩子回来。 卓霈宁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弗洛姆《爱的艺术》提及爱是什么,认为爱本质上应是一门意志的艺术,一门决定以我全部的生命去承诺另一个人生命的艺术。同时认为一个成熟的人逐步达到这一点,他是他自己的母亲,也是他自己的父亲。 第61章 亡夫 卓霈宁被叶时璋领着去见对方传闻中的亡夫,白家的小少爷白嘉逸。 此前卓霈宁在电视上见过对方,a国最春节联欢晚会舞台上,白嘉逸与知名乐团合奏,主持人当时介绍他是享誉国内外的青年小提琴演奏家。 白嘉逸五官虽比不上娱乐圈明星精致,但也生得白净清秀,气质脱俗,还身着白色西装,在全国最大型的舞台上贡献极具感染力的演出,其高超技艺和充沛情感令人不得不折服。 不久后,白嘉逸就出人意料地宣布与叶时璋结婚,没一会儿就传出怀孕的消息,并且将暂时告别舞台,直至将近怀胎十月的时候突然传出噩耗,一场意外车祸一尸两命。 第112章 据说白嘉逸曾是叶时钰的恋人,叶时璋不仅克死亲哥继承家产,还把准哥夫也一并抢回来。又说叶时璋特别疼白嘉逸,将他保护得很好,在其去世许久后依然没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卓霈宁与叶时璋关系越发深进,甚至感觉没什么是不可以坦诚相对的,但卓霈宁始终没触及这个话题,一开始是因为不想问不敢问,到后来是快乐不知时日过忘了问。 如今这个话题再度摆在眼前,卓霈宁有点不知所措。且不说传闻去世的人“死而复生”回来这件事本身多么匪夷所思,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再说倘若对方是带着孩子回来求复合的,到时候他又该怎么面对。 一时间,卓霈宁心乱如麻,被各种想法塞满了脑子。 叶时璋也看出卓霈宁情绪不高,双手捧着他的脸,抬起他一直耷拉着的脑袋,两人视线对上目光交汇。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叶时璋说,“我之后会跟你解释清楚,不论你问什么我都会一一回答。” 他的目光恳切又笃定,就这么直直地看过来,暂时抚平了卓霈宁心头长出的刺儿。卓霈宁沉默半晌,终于点了一下头。 在三楼客卧,他终于见着了白嘉逸,对方跟一个几岁小孩儿盘腿坐在地毯上,正拿着零食和猫棒与叶家几只小猫亲密互动,其中ryan更是躺在白嘉逸腿上喵呜地撒着娇。 卓霈宁眉头一紧,顿时不高兴了。ryan这小叛徒,亏他平时对ryan这么好,都快当成亲生儿子来看,结果转头ryan就因为小零食和玩具就毫无原则地投入别人的怀里。 察觉到卧室里来了人,白嘉逸转过头来,眼睛瞬间亮了。他将怀里的ryan放开,站起身向他们走过来。 “时璋,好久不见。”他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叶时璋冲他不冷不淡地颔首,表面看不出什么感情:“好久不见。” 对比许多年前隔着电视屏幕看,白嘉逸似乎更好看了,整个人透出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温柔沉静,五官说不出哪里好看,但就是看着无比舒展大气。 卓霈宁站在叶时璋身后,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这位肯定是霈宁,是吧?”白嘉逸注意到卓霈宁正用一双漂亮的眸子打量他,微微侧过头,冲他温和地笑了笑,“看过你的电影,没想到真人更漂亮。” 意外收获一番赞美,卓霈宁局促地点点头:“谢谢夸奖。” “对了,都还没介绍呢,”白嘉逸抱起还顾着逗猫的小孩,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淘淘,淘淘,这是二叔,还有霈宁哥哥。” 小孩生得很讨人喜欢,眼睛和脸颊都是圆圆的,笑起来露出小酒窝,就跟个露馅儿的甜心泡芙一样。听到白嘉逸这么介绍后,她甜甜地开口:“二叔好,霈宁哥哥好。” 叶时璋眉目舒展些许,带上极浅的笑意:“淘淘好。” 倒是卓霈宁,一听到“二叔”这个称呼就懵了,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才好。那小孩难道不是叶时璋和白嘉逸的孩子么,怎么叫叶时璋二叔?他生出无数疑问,恨不能现在就听到叶时璋的解释。 他勉强回过神来,也朝淘淘扯出一个和善的笑:“你好啊淘淘。” 互相介绍完毕,白嘉逸就将淘淘放回去玩,然后才回过头对叶时璋说:“很抱歉突然不打招呼就回来,我是想回来看看伯母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眉眼流露悲伤之色,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她身体向来很不好,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甚至来不及带淘淘跟她见上一面,她还不知道……” “你和淘淘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今天就先休息一下,”叶时璋淡淡地说,“明天我送你们去墓园。还有,这几天就委屈你先住这里,这里的佣人都可以相信,他们都会对你这趟回来守口如瓶。” 白嘉逸点点头,表情和言辞都透出几分感激之情:“谢谢你,时璋。” 叶时璋与他客套一番,言行举止始终保持距离感,看起来根本不像传闻中恩爱的夫夫。如此过后,叶时璋带着卓霈宁离开了。 卓霈宁一路闷闷不乐,叶时璋看他心事很重,笑了笑:“有什么想说的?” 明知这一声“二叔”很可能指向人为隐瞒的某些秘密,卓霈宁还是没忍住,酸溜溜地来一句:“淘淘还挺可爱的,长得也有点像你。” 叶时璋闻言一愣,旋即低低地笑起来,他抬手捏了捏卓霈宁气鼓鼓的脸蛋:“小笨蛋,淘淘不可能像我,他都叫我二叔了你还不明白吗?” 一听叶时璋这么说,卓霈宁就委屈起来了:“你一直不提这个事,还指望我自己能想明白吗?要解释也该你主动解释清楚才对,包括淘淘为什么叫你二叔,还有你和白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宁,好了,”叶时璋走上去,抚摸他的头顶的发,轻声安抚,“是我不对,我应该及早解释。我一开始以为你讨厌我强迫你结婚,想当然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事,加上知道他至今还活着的人少之又少。” “那后来呢?知道我喜欢你,怎么不主动跟我说?”他撇了撇嘴又道。 “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太快乐了,我根本不会想到别的事。” 叶时璋又露出那一副标志性的委屈神情,美人皱眉如同宝物蒙尘,叫人多看一眼就不忍责怪,连语气稍稍重一点都不忍心。 第113章 卓霈宁很吃这一套,叶时璋一旦这样他就不受控地心软,但面上还强撑着,他说:“你现在借口倒是挺多的呗,我就当你说的都是真心的,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原原本本把所有都告诉我,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即使卓霈宁从方才那一声奇怪的称呼,以及两人相处的氛围就猜到事情并非他之前听说的那样,但到底是才二十多的人,加上这些天在叶时璋面前越发频繁地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如今还是忍不住耍小性子。 反正他现在有人疼,有人哄。 回到卧室里,叶时璋将人揽在怀中哄,抱在腿上哄,看他故意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又忍不住亲他的脸颊,如此一番哄得人脸红耳赤,脾气都不知哪里去,才解释:“白嘉逸是叶时钰的初恋,孩子也是叶时钰的,血缘上算是我侄女。” 果然如此,卓霈宁愣愣地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叶时钰出事后,白嘉逸后知后觉自己怀了,很希望保住他和叶时钰唯一仅剩的联系,但白家肯定不允许他这么做,”叶时璋徐徐道,“于是当时候就想到一个让孩子能够顺利诞生的办法,那就是跟我结婚。他想摆脱白家很久了,后来就干脆借车祸换个身份,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到别的国家过新的生活。” “这个约定只有我和他知道,就连父母也并不知情。”他说。 卓霈宁不解:“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要是知道你哥还留有血脉不很好嘛?” “因为他们并不喜欢白嘉逸,他们是偷偷在一起的,当时家里还给叶时钰物色了别家孩子作为联姻对象,”叶时璋说,“当年我跟他结婚也遭到了很大的阻力。” 事情远比卓霈宁想象的要复杂,他此刻心情如打翻调味罐似的,五味杂陈搂住叶时璋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太阳穴,细声细语道:“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一直误会你心里记着念着别人。” 叶时璋没想他们之间居然还有这种误会,不禁失笑,单手捧住卓霈宁的脸,问他:“你这都哪里听来的?” “八卦啊,你们上流社会不都很多八卦吗?”卓霈宁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你。” 那时候叶时璋都不怎么回家,加上他性格别扭拉不下面子,又哪里来的机会与之日夜共处、增进了解。 “所以,”叶时璋顿了一下,“你之前提离婚也是因为这个?” 卓霈宁不好意思承认,自个儿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很轻点了一点头:“……算是主要原因吧,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但我又不敢问你。” 每每回想过去又怂又固执的自己,卓霈宁就悔青了肠子。 “我现在很后悔很后悔,宁宁,”叶时璋突然叹了口气,“后悔当初没好好说话,让我们之间多绕了这么一大段路才抵达彼此。” 他盯着卓霈宁的脸,看着他微颤的眼睫以及紧张得抿住的嘴唇,语气格外真诚,一字一句道:“宁宁,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你是我的初恋。” 第62章 藏品 猝不及防收到好一番告白,卓霈宁瞪大了眼睛,耳尖跟着抖动了一下。 又是习惯性的动作,很可爱。 叶时璋唇边笑容温柔得如春日融雪,凑近含住他的嘴唇吮吸,来了一个柔和而缠绵的深吻。 唇分,叶时璋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沉着声音问他:“现在我们还有没解决、没沟通的问题吗?” 卓霈宁很认真地思忖片刻,才终于摇了摇头。 “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叶时璋说。 “嗯,你问。” “现在,你愿意走进我的房间了吗?” 这是他们在剧组里就说好的,无奈杀青之后卓霈宁心神始终绕着往事真相打转,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还没来得及将这件早就说好的事付诸行动。 “我现在就去看,可以吗?”他问。 叶时璋轻笑,将人直接打横抱起来,吓得卓霈宁赶紧抱紧了他的脖子:“不是说去看房间吗?” “嗯,就这样去,”叶时璋笑着说,“我怕你会再跑掉。” 卓霈宁埋脸在他胸前,闷里闷气:“我才不会跑掉。” 他终于走进叶时璋始终紧锁的房间,他曾经对这个房间有过好多不同的幻想,没想现实却是他最不敢想象的那个答案——这里面如同时间胶囊,装满了叶时璋爱他的全部秘密。 房间里每一件东西都与他有关,他出道以来所有公开的影像资料,包括电影、电视剧、广告代言或采访等等,他给神秘的忠实影迷mr.secret所有回信或签名照,他所拍电影或电视剧穿过的戏服及使用的主要道具,以及他的结婚时候穿的白色西装,就连那时候他手捧的那束铃兰花也被做成永生花保存起来…… 正中央两面相对的墙,一面贴满了关于他的照片或素描肖像,另一面则是巨大的幕布,叶时璋打开遥控器,屏幕上开始播放有关他的视频,他刻在影像载体上的音容无比清晰地一一呈现。 一打开房间,扑面而来全是关于他过去、关于他一个人的点点滴滴,卓霈宁被海量信息所淹没,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在他过去并不知道的那段岁月里,叶时璋是这么爱着他的。 “宁宁,我曾经说过我有很多阴暗面,害怕不被你所接受,害怕你知道后会逃跑,”正当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之际,叶时璋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他,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都仿佛砸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对你的极度渴望,就是我藏得最深的最阴暗的一面。” 第114章 “宁宁,欢迎彻底进入我的世界。” 叶时璋勾唇一笑,美得如同有毒的曼陀罗花。 “这、这些都是你的藏品?”被震撼击倒的卓霈宁,大半天只磕磕巴巴憋出这一句。 “当然,”叶时璋从背后箍住他的细腰,以一种极具侵占性的姿势,凭借体型差将他牢牢地揉进怀里,低沉性感的嗓音伴随灼热的气息一遍遍地搔弄卓霈宁的耳廓,直至灵魂,“我最为宝贝的一切都在这里了。” “现在,你也在这里了,宁宁。” 说着,叶时璋亲了亲他的耳垂,发出暧昧的水声。 一股奇妙的电流自尾椎瞬间蹿到大脑,卓霈宁顿时起一阵鸡皮疙瘩,他垂下脑袋,半晌才问:“那、那我也是你的藏品吗?” “唔,”叶时璋很轻地摇了摇头,“虽然我想过不止一次,将你藏到一个谁都不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这样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我们。可是你不是物品,你是活生生的人,我这样做你会不开心的,我不想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宁宁,你是这里一切存在的意义和根源,”他嗓子充满磁性,加上说话不紧不慢的调调,仿佛酝着一坛陈年佳酿,光是溢出的香气就足以醉人,“没有你,这些对我来说哪怕再昂贵也不过一堆废品。” “相反的,我愿意成为你唯一的藏品,被你永远收进你的私人藏馆里。你收藏我,你拥有我,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样好不好?” “为了让这个藏品始终讨你喜欢,我会保养你喜欢的我这张脸这个身体,赚钱给你买喜欢的东西,说你喜欢听的情话,只做你喜欢的事情。” 卓霈宁听得呼吸一窒,手指也蜷缩起来,闷闷道:“你这样只考虑我,时间一久会不开心的。” “不会,”叶时璋勾唇浅笑,嘴角弧度牵出无限温柔与爱意,“让你开心这件事本身就令我开心,而且没什么比得上你在我身边更让我开心了。宁宁,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吗?” 说着,他抓住卓霈宁的手按在胸口位置,透过薄薄一层衣衫,强有力的心脏搏动一下一下地传过来,就连卓霈宁的心跳也随之节奏全乱。 叶时璋的眼神和目光都过于恳切,叶时璋的爱鲜血淋漓还冒着热气,仿佛是直接从胸膛挖出来的,就因为卓霈宁一句想看看,又虔诚得有如向唯一信奉的神贡献所有。 卓霈宁竟有点儿抵不住这攻势,看似他是这段关系的绝对主宰,但他却能清晰感觉自己就是天上飘飞的风筝,始终有一根线握在叶时璋手里——他何尝不是被叶时璋拿捏得死死的。 “我才没你这么变态……” 良久,他羞红了脸,别过头去嘟囔一句。 他才不会说他很喜欢叶时璋就这么变态地爱着他,也不会说至今他还留着第二次见面时叶时璋送他的蓝色雨伞,他根本不舍得用,更不舍得丢弃。 叶时璋却摆出纯真又无辜的表情,甚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这样很变态吗?可是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你还不是我的,我只能这么思念你。我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段所谓的婚姻,正大光明地接触你靠近你。” “我不想你被传跟有夫之夫纠缠不清,尽管这不是事实,但我一点都不希望你因为我沾上任何灰尘。”他说。 卓霈宁内心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听得鼻子也酸酸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半晌才道:“所以你就扮成神秘影迷接近我对不对?你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比如整那几个骚扰我的alpha演员之类的,你最好今天都坦白,我可不想再当个只知道索取还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你怎么会是傻瓜,”叶时璋温柔地笑了,摸摸他的脸,“我做的都是心甘情愿的。” 卓霈宁吸了吸鼻子,坚持道:“那我还是要听你说。” “好了好了我坦白,”叶时璋有些无奈,他想了想才继续道,“你签新的经纪人摆脱那家扯皮条的公司,你第一次试镜后被选中但制片人想过塞自己的人代替你,你好几次都差点被对手演员联合媒体抹黑,你每次拍戏都有安排餐车犒劳剧组……还有很多我都忘了。” “但是有一点,宁宁,”他说,“你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凭借你的努力和天赋,靠着一部部戏积累起来的,我从来没有介入或强迫片方必须选择你。我只负责让你这条路干净一点,顺利一点。” 因为爱他,所以要让他自由地做想做的事,也因为爱他,所以替他解决糟心的事,私心希望他只需要面对喜欢的事。 叶时璋就是这么的自私又自作主张。 卓霈宁一时无语,侧过脸与叶时璋对视数秒,越看越羞赧,最后只能换成面对面的姿势抱住他的脖子,将发烫的脸埋在他肩上——没有人教他该怎么面对爱人过于汹涌的爱意。 “怎么了?”叶时璋笑了起来,拍拍他的后背。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喜欢我,”卓霈宁在他怀里闷了半天,再抬起头却冷不丁冒出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喜欢我少一点,喜欢我久一点。我怕你这么喜欢我,万一哪天就提前耗尽了怎么办。” 叶时璋闻言一笑:“我想,这些问题在我们这里永远都不会发生的。而且,对你的喜欢不是我能控制的,宁宁。” 他作苦恼状又叹道:“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唯独喜欢你少一点我办不到。” 第115章 卓霈宁深深动容,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更深更紧地抱住叶时璋。 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叶时璋才开口:“还没带你认识这里的藏品,这里每一件藏品对我都是有意义的,你要听我说说吗?” 卓霈宁从他怀里稍稍撤后,拉开一点儿距离,看着他点点头。 叶时璋拉起卓霈宁的手,带他在偌大的房间转一圈,如数家珍地道出没一样藏品背后的故事和心情。他终于有机会带着卓霈宁参观他的房间,欣赏他收藏于心多时的爱意。 这里每一件藏品都是盛满他爱意的载体。 听着叶时璋娓娓道来,卓霈宁全程始终红着眼睛憋着眼泪,流水模糊他的视线,以至于有些看不真切了。他知道叶时璋爱他,却很难想象叶时璋会是这么爱。 直至最后,叶时璋将他领到一个体积颇大的木质盒子面前,缓缓打开。 卓霈宁一抹眼泪,等看清了,心跳一记跳空。 里面正安静地躺着他签好的离婚协议书,而叶时璋那一栏却始终空着的。 a国法律规定,只要婚姻双方签订离婚协议书,并通过网络向婚姻登记机关提交申请即可,等申请通过即时生效,如有需要再到婚姻登记机关办理纸质离婚证。卓霈宁早在几个月前就签好了协议书,并在网络提出申请,此后是俞夏在跟进相关进度,全因他这胆小鬼有胆提离婚却没胆接受结果。 直至有天俞夏将网页截图给他看,说离婚申请通过了,正式生效。 俞夏还问他,要不要去申请个纸质离婚证。 卓霈宁那时候心里别提有多失落,一颗心仿佛从二十四楼瞬间坠落在地,哗啦就碎了。他胡思乱想一通,想原来叶时璋还真的不喜欢他,就这样一声不吭离婚也不挽留,叶时璋是不是等他离婚等很久了之类的。 “你、你……俞夏给我看的……”他刚抹干净的眼泪很快又蓄满,一边抽泣一边支吾道,“我们不是离婚了吗?” “离婚是哄你的,”叶时璋看着他,“几乎就在你主动找我的同时,我就立下决心要去找你,要让你好好爱上我,哪怕要再勉强一次。” 当着他的面,叶时璋取出这份离婚协议书,三两下子就撕成碎片。 “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叶时璋一字一顿。 他和卓霈宁的离婚协议书,是这里最不需要的藏品。 第63章 对镜 卓霈宁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叶时璋搂住腰身,堵住了嘴唇。被叶时璋吻住的时候,卓霈宁浑身颤栗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很软的呻吟,但很快就被叶时璋更为热烈的吻堵了回去。 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探进来,搅弄舌头,吮吸唇瓣,一遍又一遍。卓霈宁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整个人很快便软在叶时璋臂弯里,呼吸越发急促,眼眸映出水光,即便如此他仍然搂住叶时璋的脖子,身体往他怀里嵌,继续加深这个吻。 此刻一切语言都变得无比苍白,唯有唇舌亲密交缠方能表达他的心情。 兜兜转转,并非失而复得,而是从未变过。 火苗自一个吻开始,以燎原之势,迅速燃遍全身。 “啊……唔……慢、慢点……”卓霈宁有点受不了。 他脸色潮红,鼻尖沁出汗珠,嘴唇也是殷红又水润。挂在叶时璋身上,随潮浪上下颠簸,哽咽着声音乞求的时候,没有人能忍心对他说出拒绝的话,但这样的卓霈宁只会让叶时璋更加兴奋。 “慢了你就不喜欢了,宁宁乖,再吃一点。”叶时璋亲昵贴着他的耳畔,声音又低又磁、似哄似骗,动作凶悍却并不粗暴,犹如研墨,不一会儿就磨出更多黏腻,也磨得卓霈宁舒爽不已。 快感蚀骨,香气四溢,卓霈宁迷失在叶时璋为他布下的曼陀罗花陷阱中,当信息素透过腺体注入体内,慢慢流淌至全身,他奔涌的血液都能清晰感觉到alpha强烈的存在,他每一处毛孔都被安抚得特别舒服。 他躺在毛毯上喘着气,骨节分明的手揪住一小角的毛毯,毫无防备地展现天真的赤裸,身体肌肉线条健康而漂亮,既不过分粗壮也不太过纤细,皮肤白皙滑腻,美得如雕琢精致的白玉。 叶时璋眸色更沉,俯下身来,又一次完完整整地占据和填满,让这美丽得犹如无价艺术品的身体为他而摆动,因他而颤抖。 “宁宁,记得我说过的吗,”他咬着卓霈宁的耳垂,“你很漂亮,特别是陷入情欲的时候,要不要看看现在的你?” 卓霈宁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全然沉浸在叶时璋的侵略与抚慰,不怎么经过思考,脱口而出便是:“怎、怎么看?” 话音刚落,身下骤然一个腾空,叶时璋就将他打横抱到别处,扯来羊毛毯子垫在他身下,而正对他们的是一面锃亮的镜子。 卓霈宁一眼便认出这面镜子,如果他记忆没出错,眼前的正是他拍摄电影《春潮》某场情欲戏所用道具。 演戏归演戏,只要情节需要,只要进入角色,他可以没有丁点心理负担地在镜头前裸露,上演大尺度情欲戏码。但此时此刻他只是他自己,巨大的羞耻感几乎就在刹那间将他淹没。 他慌得将脸埋在叶时璋胸前,小声求饶:“别、别这样。” “可是,宁宁真的不看吗?”叶时璋一边亲吻他湿漉漉的头皮,语气竟有些受伤似的,一边却行完全相反的禽兽之事,从方才的狂风骤雨一下换成轻柔磨蹭,越发的折磨人,他贴着他耳边继续轻声诱哄,“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在《春潮》的表演吗,无数次我都在这个房间,想着看着你的表演,对着这面镜子疯狂地想你。我清晰记得片子59分38秒开始你脸上每一道纹路,你身体每一处颤抖,你喉间溢出每一声轻唤,还有你那双透过屏幕注视我的双眼……” 第116章 “那时候我就特别渴望,有天你能走进这个房间,你的花只为我绽放,你会给这里包括我在内的所有藏品都染上你的花香,你就这样标记我,让我成为你此生唯一的alpha。” 卓霈宁内心羞耻到了极点,在alpha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与镜子映像相触那一瞬间,呼吸停滞,继而全身很快也染成了更深的粉色。 镜面清楚地将一切潮湿的、甜腻的情欲具象化,赤条条地相拥在一起,如藤绕树树攀一样纠缠,柔软与狰狞相连,春光流淌四处,看得人脸红心跳不已。 叶时璋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里的画面,眼神如猎人看向他的猎物,透出不加修饰的占有和侵略。他曾经臆想千百遍的画面终于实现了,他认定的唯一的omega正完全地暴露在他眼前,毫无保留地向他开放秘密花园。 他单手掐住卓霈宁的下颌,另一只手更加拨开他白花花的长腿,让一切无处遁形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他还愉悦地笑了起来:“看到了吗宁宁,我们连在一起了,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卓霈宁羞得脸红耳赤,还想抬手捂住眼睛,可惜叶时璋根本不给他机会,就着这个姿势将他一次又一次送上顶峰,潮浪般的快感将他淹没了,彻底灌满了。 不知怎地,他也从最开始不敢看,到后来视线根本无法移开,一种奇妙的感觉自身体和心底蔓延,令他更加说不出的兴奋和舒爽。他透过明亮的镜子观看着、体会着他们抵死缠绵,以一种最具生命力的原始方式连接在一起,欲望在此间流动着、奔涌着,他的alpha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带他感受人间极乐。 直至最后,他终于脱力地瘫在alpha怀中,整个人都是黏糊糊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就连镜子也沾上了不少他们的痕迹,无声宣示着方才一场漫长而尽兴的战事。 尽管身体已经很累很累,这天他睡眠却不怎么深,即使闭着眼也知道alpha一如既往替他清洁全身,换上干净衣服,再一同裹进被窝里。他极其依恋地窝进alpha怀里,扑鼻而来是一阵清淡的曼陀罗花香,他又跟瘾君子似的深呼吸几下。 都说曼陀罗花代表着死亡、恐惧和复仇,可他却觉得叶时璋的信息素气味格外温暖,给他很深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他下意识会去寻叶时璋的怀抱,在他的温度和气味包围之下方才能安心睡去。 凌晨时分,卓霈宁准时意识附身。叶时璋就抱着小猫一同到书房,简单处理一些紧急工作。他让小猫伏在他大腿上眯眼休息,偶尔分神用手撩拨尾巴或是揉摸脑袋,小猫要么喵呜一声要么轻轻咬住他手指,总之一人一猫始终寸步不离。 每当标记过后,omega就会变得格外黏人,且毫不掩饰这份依赖感。叶时璋一直很享受这些温馨的时刻,特别是在深夜,有一种世界上只有他和卓霈宁的美好幻觉。 不过今天有点特殊,有人突然敲响书房的门,打断他们的独处。 来人正是白嘉逸。 “抱歉,我经过的时候看灯还亮着,想你是不是还在。”他满脸歉意。 叶时璋怀抱着小猫,垂眸看他,淡声道:“没关系,进来吧。” 卓霈宁刚生出点儿睡意,被白嘉逸这么一打搅,这就精神起来,窝在叶时璋的臂弯里,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他现在是猫不是人,加上又被叶时璋抱在怀里,对方完全没有要撒手的意思,就算听到不该听的也是迫不得已的,他是这么想的。 “休息得怎样?” 两人坐在书房的沙发里,一左一右隔得很开,叶时璋难得主动客套,尽管态度依然很疏离。 白嘉逸笑了笑:“挺好的,离开这里好几年了,再回来还是感觉很熟悉。” 叶时璋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进叔说。” “谢谢你时璋,”白嘉逸浅笑着点头,停了停才继续道,“这次我来得匆忙,会不会打扰你们,或者让霈宁误会了?” 一听白嘉逸提及他,卓霈宁抬起小脑袋,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他。 “我跟他解释了,他不会误会的,”叶时璋手轻按住卓霈宁的猫脑袋,“至于涉及你私事的那部分,我没有跟他提及,放心。” 白嘉逸却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引出异常沉重的往事:“不就是长这么大才发现自己其实并非亲生的,而是生父为求富贵卖给富商的扬州瘦马,是去世多年的生母的替身。没事,都过去了。” 卓霈宁愣了许久,然后就记起叶时璋说他父母一直反对叶时钰和白嘉逸,没想背后竟是这么一回事。 叶时璋说:“你还不知道,白崇勋快不行了,他的子女情人都蠢蠢欲动等着分家产,媒体也在医院外面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换句话说你很快就自由了。” 白嘉逸万分惊讶看他:“……真的?!” 叶时璋淡淡地嗯了一声:“等你的养父白崇勋死了,白家就会被他的子女情人瓜分或把控,到那时候你是死是活对他们来说也就不重要了。” 大概是好消息来得过于突然,白嘉逸有些不知所措,愣了许久没反应过来。这些年他换了个全新身份,带上与叶时钰留给他唯一的孩子,在北欧最为寒冷的国度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好让对他依旧不死心的白崇勋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白嘉逸一度以为,白崇勋加诸于他身心的伤害永远不会愈合,是叶时钰留给他的爱和孩子,慢慢治愈了他鲜血淋漓的伤口,甚至飞出一只只愉快的蝴蝶。 第117章 得知这个消息,白嘉逸先是木然地定住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噗嗤一下又哭又笑,完全变了个模样,激动不能自制得甚至砸了好几下沙发。 卓霈宁不防备白嘉逸会是这么个反应,抬起头看向叶时璋,叶时璋还是那一脸淡然,不紧不慢地将纸巾递到白嘉逸面前。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曾无数次生冷地拒绝叶时钰的靠近,哪怕心早就无法控制地为之跳动。 彼时叶时钰之于他是天上皎皎明月,他站在湖边痴痴看着水中倒影,却始终不敢用他那双沾满灰尘的双手触碰,哪怕眼前的不过是水中月。 像他这样的人,深陷泥泞,满身污秽,根本没资格去爱。 叶时钰却坚定不移地走向他,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嘉逸,你会好起来的。 现在呢,时钰,终于真的好起来了。 第64章 温度 白嘉逸情绪失控,过了好久他擦了把脸,做了好几记深呼吸,这才恢复过来。 卓霈宁身为旁观者也能感觉到白嘉逸剧烈的情绪波动,并为之动容。他此刻虽为猫身,也凑到白嘉逸手边喵呜几声,又举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他大腿上,用小猫的方式送出自己的安慰。 白嘉逸冲他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谢谢。” 叶时璋给白嘉逸倒了一杯凉白开,问他:“你还好?” “抱歉,刚刚是我失态了,”他接过那杯水,双手握住玻璃杯身,勉强稳住又起波澜的情绪,“我等彻底摆脱他等太久了,我和淘淘终于自由了……” 不论包裹在外面的糖衣看似多么香甜诱人,伤害就是伤害,伤害永远不会变成所谓的爱。白嘉逸由衷地无比地恶心他养父白崇勋,那人怀揣龌蹉的心思养大他,在他成年那天给他的礼物竟是罔顾他意志的侵犯,口口声声说着很爱他,却自私地将他禁锢起来,对他不断施予性暴力。 他们之间的纠葛,直至白嘉逸不顾反对与叶时璋结婚仍未结束,婚后白崇勋仍不断对他施压,以他被迫拍下的视频要挟他,完全没把叶家放在眼里。那时候白嘉逸就想,大概只有他死或白崇勋死,他们之间这段恶心的纠葛才会真正结束。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不惜抛弃“白嘉逸”这个身份,和叶时璋策划一场假死,换个新的身份远走高飞。 “能理解,不用道歉,”叶时璋回他说,“一切很快都会彻底解决。” 他很清楚白家那位手段狠辣,这些年即使白嘉逸“死了”,白家那位依然没少在生意上给他下绊子,以报当年的夺爱之仇,直至前两年白家那位中风进院不能自理,才终于消停下来。 当年他在一片反对声中坚持和白嘉逸结婚,还“自毁声誉”地认了对刚去世不久的哥哥横刀夺爱,认领了白嘉逸肚子里的孩子,这看似愚笨却已经是他当时能采取的最好办法了——白家那位铁了心不肯放人,叶家两位因为那些过去而非常不喜白嘉逸,哪怕对方怀了叶时钰遗腹子也未必愿意保住白嘉逸,甚至可能不愿认这个孩子,而即便如此白嘉逸还是坚持要留住和叶时钰的孩子。 叶时璋对这些向来淡漠,以他的性格本来不会出手帮这个忙,但他不仅帮了还帮到底,这很不像是他的一贯作风。或许这源于他内心深处也一直认为,自己与叶时钰的死脱不了干系。 “总之,时璋,不管是这次还是之前,我和淘淘一直都多得你的照顾和帮助。”白嘉逸又一句诚恳的感谢将他思绪拉了回来。 “没什么,其实你不必一直这么感谢我,我做这些大概也是为了我自己。毕竟,哪怕他不是为我而死,但如果那天他没特意来学校接我,大概也不会出事。” 叶时璋说的这个细节,卓霈宁也是头一回从他嘴里听说。 他说完这句便没再继续了,大半个人都隐在昏暗的光线里,辨不清脸上的情绪。卓霈宁敏锐地察觉到叶时璋的异样,踱步窝进他怀里舔了舔他的手背,又抬起脑袋冲他喵呜一声。 “怎么了?我很担心你。”卓霈宁恨不能马上恢复过来抱住他,说出这句话。 叶时璋低头看了看安慰他的小猫,似乎能透过躯壳看到卓霈宁为他忧心的灵魂,于是抬手抚摸小猫脑袋,嘴角泛起了温柔的弧度,似乎是在告诉他,没事的。 白嘉逸听到叶时璋这句话,眸里浮现一丝失落但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他浅笑一下,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时璋,这件事谁都不希望发生,并不是你能够左右的。” “你可能不知道,那天他特意来接你,是打算载你去一家私人订制的裁缝铺给你做身正装,”忆及过去,白嘉逸唇边笑容不禁染上了一丝眷恋,语调徐徐道,“他时不时就苦恼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弟弟,觉得弟弟很冷淡不爱说话,觉得弟弟藏着很多心事。” “那时候不是差不多临近你的生日,我就建议他做身正装送你,他一听也觉得很好,这就迫不及待去学校接你,还跟我开玩笑说是要找弟弟约会去,”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我知道的,时钰出事后叶家好多人包括伯父伯母,或许都更希望活下来的是时钰。但时璋你活下来不是错,你也受了重伤差点就把命搭上的,如果非要选择,我相信时钰会宁愿牺牲他自己而保住你。” 回应他的是一阵过分漫长的沉默,叶时璋表面依旧保持沉静,内心却并非如此。很难确切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大概是百感交集。 第118章 其实,叶时璋并没有自以为的那样铁石心肠。 他一直知道叶时钰那天是特意来接他的,对方还神神秘秘地说要带他去个地方,却不知道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与包括家人在内的所有人习惯了保持距离,他有时候不知怎么面对叶时钰时不时换着法子的靠近和示好。 换言之,他很擅长应对冰冷的坚硬的一切,却并不会应对有温度的东西,所以卓霈宁为他落一滴泪就令他心神全乱。 从小就没怎么得到过的东西,不知如何应对也是正常的。 “谢谢你告诉这些,”半晌,他终于启唇说话了,“至少,让我回忆他的时候有了一些有温度的素材。” 白嘉逸就这么打量了他片刻,冷不防又问一句:“时璋,你现在幸福吗?” 没料到白嘉逸这突然发问,叶时璋难得有些愣神,直至怀里的小猫拱了拱他的手,喵呜几声提醒他。 卓霈宁心忐忑着的,他也很在意叶时璋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万一对方说不幸福呢,那等他恢复成人要加倍努力让他变得幸福才好。 叶时璋与怀里的小家伙你看我我看你的,透过那圆滚滚的猫眼似乎还能看出小猫躯壳里藏着的那个灵魂很不安,他忽而一笑,看向白嘉逸简短回了两个字:“幸福。” “我以前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总觉得那不是我能够拥有的体验,直至遇到他我才知道幸福原来是这样的。” 他唇角上扬,笑意渐浓,很快便将脸上冷峻的气势冲散,仿佛拨开浓重阴霾,目见烈日光芒万丈破云而出。 卓霈宁意识附在小猫身上,这丝毫不妨碍他此刻抬头痴望叶时璋,听到叶时璋这么说他现在心里都快乐开花了——能让喜欢的人感觉幸福,这本身就是一件特别特别幸福的事。 “那就好,”白嘉逸欣慰一笑,“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总觉得你现在比上次我们分别的时候有温度了,我想他要是知道一定会为你开心的。” “嗯,都是宁宁的功劳。” 叶时璋嘴角泛起一抹温柔浅笑,抬手揉按小猫脑袋。 卓霈宁相当配合地将猫脑袋凑到他手心让他摸个够,耳畔只听他的轻笑声,心里美滋滋的,跟灌了蜂蜜似的。没出息如他,就因为叶时璋这一两句话灵魂都快要飘飞起来了。 不过一觉醒来,人就开始后知后觉羞耻起来,他还记得昨晚如何在镜子前放浪形骸,摆出奇怪的姿势,发出黏腻的呻吟,一副完全臣服于情欲之中的失态模样。一回想起来,他就觉得丢人,起身第一件事便是让陆东进将二楼走廊尽头那房间里落地镜扔掉。 “不,砸掉好了。”卓霈宁想到那上面还有他俩的污浊,干脆说道。 陆东进当知道那镜子的由来,而且很清楚他们昨晚都在那不准人进去的房间里大概都做了什么。今早叶时璋吩咐他派人进去打扫卫生,门一打开,扑面而来是欢爱过后的浓郁气息。 他并非不经人事的清纯处子,哪里不知道这气味缘何。 “小少爷为什么想砸了那镜子?”陆东进又多问一句。 想到昨晚他俩那一幕幕,卓霈宁胸口顿时一阵发烫,胡说乱道:“反正帮我砸了那镜子,我不想再看到那镜子。” 陆东进可不敢做这个主。 那镜子可是叶时璋几年前花钱从《春潮》剧组收回来的,平日里专门打扫这房间的佣人也得小心翼翼伺候着,眼前这祖宗倒好,开口就说要砸了这镜子。 卓霈宁话音落下不久,有一双臂膀从背后将他腰箍住,熟悉的气息将他一下就包围住,完全无视陆东进还在。 陆东进遵循非礼勿视,当即别过脸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好好的,怎么就把镜子砸了?” 叶时璋俯身将下巴搁在卓霈宁肩膀,将“明知故问”演绎得无比真挚。 “你要是喜欢砸镜子,等下我让进叔买一堆镜子给你砸。对了,你要是觉得那些镜子不够好看,我就让人在镜子周边镶满宝石,再让你砸个够怎样?” 他一万个认真,毫无顾忌地摆出亡国昏君的口吻,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不对。 卓霈宁当知道这家伙是在拿他开玩笑,挣开他怀抱逃离现场,临走前还扔下一句负气的话:“哼不砸了不砸了。” “麻烦进叔让人打扫卫生,镜子就继续放着好了。”叶时璋说。 说罢他就挑眉一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悠悠地跟上那个仓促逃跑的背影。 第65章 老公 叶时璋将某逃窜的小猫堵在卧室里,他刚冲了个澡,只穿了条睡裤,正打算换上正装出门。一阵熟悉的气息袭击鼻腔,卓霈宁被高大的alpha故意逼到角落,目光正对上对方健硕性感却不夸张的肌肉,以及不少他昨晚留下的暧昧痕迹。 卓霈宁脸有点儿发热,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叶时璋身上的热气烘的。 叶时璋看穿卓霈宁的心思,眉头皱起,稍稍侧过身摸上后背,演技特别自然地说:“昨天你抓得我很疼,好像还出血了。” “在哪里我看看……”卓霈宁信以为真,主动凑上去双手攀上叶时璋的肩膀,打算一探究竟,谁知正面迎接他的却是印在侧脸的亲亲,响亮地吧唧了一声。 “你——” 他顿时明白自己这是上当了,转过头正要理论,下一秒连嘴唇也失守。叶时璋手掌握住他的颈脖,舌尖相抵相缠,隐秘的水声轻易勾起昨日春色旖旎的记忆,污浊的,拔丝的,全都散落在卓霈宁此时此刻的脑海中。 第119章 唇要分未分之际,卓霈宁在叶时璋唇上轻咬一口,权当报复。 “到底是不是抓疼了,你让我看看,”被偷袭后他还惦记这事,一边扒着叶时璋肩膀看一边碎碎念道,“上次把你抓出红痕好几天都不散,我有经常修剪指甲的……” 叶时璋觉得这样小声说着话的卓霈宁甚是可爱,没忍住又凑近亲了亲他嘴角:“不疼,骗你的。” “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尤其关于你的身体的,”卓霈宁眉头拧着,板起一张脸严肃训道,“说多了万一真有事怎么办。” “嗯我错了,以后不开这种玩笑。” 叶时璋很干脆地认罚,完全不给卓霈宁脾气任何发酵的空间。没办法,他有个比他自己还担心他身体的小老公。 “所以,宝贝还砸不砸镜子?”叶时璋上挑的眼角撩起调侃笑意,又问他。 起承转合都是砸镜子,这话题今天是躲不过了。 “你这人很烦,我说了不砸了。”卓霈宁急得捂住他的嘴,觉得还不够就干脆亲上去,相当结实的一下。 叶时璋是个真正的坏家伙,特别享受把喜欢的人逗得炸毛再顺毛的乐趣,且不肯舍弃送上门的福利,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加深这个本来浅尝辄止的吻。 卓霈宁被亲得脸红喘气,分开时听到叶时璋轻轻笑了一下,在狭小的空间里,低沉动听的笑声仿佛在按摩他的耳膜,叶时璋还抓起按在他胸前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亲吻,然后才开口:“那面镜子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被你映照过的一切人或物都很美,我都想收藏起来。” “连我也是被你映照过的,我的双眼始终有你,我的嘴唇亲吻过你的全身,我的身体被你看过吻过抚摸过,因为你我觉得自己一切都很好。” 任何情话,无论寻常的还是撩人的,只要搭配叶时璋这张脸都瞬间拥有了令人心动的力量 这些话听得卓霈宁心口一动,他别过脸,闷声嗔道:“你这人,真变态……” 他羞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连基本语言组织能力也没了,来来去去就是“坏人”或者“变态”。 叶时璋朗声笑了起来,仿佛“变态”是个多么了不起的称赞,他抱着卓霈宁说:“嗯我现在发现了,你说变态其实就是喜欢的意思,以后听到你说变态我会自动翻译成喜欢。” “变态,”卓霈宁又下意识嗔道,一对上叶时璋颇有深意的笑,几秒钟后不知为何也扬起嘴角笑了,踮起脚往他怀里贴,念经似的一个劲儿说,“变态变态变态变态……老公。” “嗯嗯……嗯?” 叶时璋本来还眯眼笑着应他,这下也给这句突然突如其来的称呼惊到了,表情难得出现明显裂缝。 卓霈宁颇为得意地看着这样愣住的叶时璋,心想平日里叶时璋情话骚话一套接一套,让人毫无还手之力,这次算他反击一把了吧。 “宁宁你再喊一遍。”叶时璋双眸闪着光,语气跟个吃了糖的小孩一样,哪有半分人前冷淡的样子。 “老——公——”卓霈宁挑了挑眉,又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语气理直气壮得很,“我们没离婚,我喊一声怎么了。” “镜子我不砸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他接着说,“而且你现在都有我了,以后就不用收藏任何跟我有关的东西了。” 叶时璋将卓霈宁竖着抱了起来,扬起脖子,卓霈宁则很配合地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头跟他啄吻一下,唇分后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叶时璋笑道:“知道了老公。” — 叶时璋安排了秦玖越今天陪白嘉逸到墓园,也算特地给他们相处时间——他俩也是多年不见的故人。 秦玖越抱着一大盒精心挑选的飞机模型,早早等在叶宅门外,一见白嘉逸牵着淘淘出来就蹲在地上,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 他听白嘉逸说,淘淘特别喜欢飞机,还说长大后要当飞行员。 淘淘收下大飞机,兴高采烈得举起来看了好一会儿,乐滋滋地说了好几声“谢谢玖越哥哥”。 看到孩子都乐开花儿了,白嘉逸也绽出欣喜笑容,回过头对秦玖越说:“谢谢你啊阿玖,来就来还特地带礼物,我跟你说,这孩子今晚肯定不肯睡觉也要把模型拼好。” “那不行哦,模型可以慢慢拼,但是小朋友要早睡早起才能长高,飞行员可都要好高好高的。” 秦玖越蹲身揉了揉淘淘的小脑袋,语气像棉花糖一般轻柔甜蜜。 淘淘看着他,似乎在认真思考他这句话的可信程度,片刻后才点点头,一双瞳色偏灰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睫毛密且长,精致得像洋娃娃。 秦玖越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晌,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一句:“淘淘眼睛真好看,很像你的爸爸。” 淘淘微愣了愣,而后眉眼弯成月牙,露出小巧贝齿,化成一个极其甜蜜纯真的笑容,甚是可爱:“爹地也经常这么说的。” 秦玖越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白嘉逸,彼此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白嘉逸便朝他笑了笑,比春风柔和。 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秦玖越想到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秦玖越载他们父子俩去往目的地,直至抵达叶家三口人的墓前。这一路上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说不上为什么。 其实秦玖越许久不怎么想起叶时钰,也鲜少到他墓前祭拜。他内心总觉得,唯有大仇得报那一天,他才能到叶时钰墓前打扰他。 第120章 然而,直至今天见到了叶时钰留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爱人及孩子,他关于叶时钰的记忆闸门一下就被撬开了一小道裂缝,泄露了好些怀旧的思念的情绪。 他怀念叶时钰,是那种纯粹的,对于最敬爱的哥哥的怀念。 叶时钰性格温顺谦虚,待人彬彬有礼,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却始终葆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他所知道最好最好的人。 他的棋艺来自三个人,父亲、叶时钰以及霍连山,其中叶时钰对他影响最深,如今他在围棋上的思考方式和策略运用就深受叶时钰的影响。 他曾无数次输给叶时钰,越是输越是想赢回来,换现在的话说便是人菜瘾大,尽管每次一输棋就要被逼着做各种奇怪的惩罚,比如绕着齐宅三圈大喊“时钰哥哥最厉害”之类——叶时钰温柔脾气好却并非无聊古板之人,相反的他是个很会开玩笑的人,尤其特别爱逗亲近的人。 “可辛,我以后的孩子最好像你一样,”叶时璋颇为真挚地感叹,“像你一样可爱又好玩,天天跟我打赌天天输棋。” 一听这家伙是在笑他老是棋艺不济,他立即朝屋里大喊:“爸爸,你学生占你便宜——” 叶时钰哈哈笑起来,凭借身高优势一把捞起来兼捂住他告状的嘴。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这样为了丁点小事闹到一块,那时候总以为日子会就这样一直下去。 秦玖越渐渐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没太放纵自己继续想念他的好哥哥。他立在叶时钰的墓前,与他始终微笑着的照片对视片刻,也跟着扬起一个笑。 回忆里他们都是笑着的,如今纵然阴阳相隔,也该都是笑着相对才是。 ——哥哥,你的孩子比我可爱多了,你看到了吗?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一阵风徐徐拂过,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抚摸脸庞。 叶时钰该是看到了,听到了,秦玖越又想。 “淘淘,这是爸爸。”白嘉逸在目前蹲下身,拉着淘淘的手,轻声道。 淘淘看了看叶时钰墓碑上的照片,小孩子似乎还不能很好地消化生与死,她思索片刻,童言无忌问了一句:“爸爸这是睡着了吗?” 秦玖越闻言一哽,无声地叹了叹。 倒是白嘉逸始终微笑着,尽管眼里蓄着水光,他嗯了一声:“爸爸太累了,所以先睡去了,不过你要是有想告诉他的话就说出来,他会听得到的。” 淘淘感到有些为难,她想了半天,总感觉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好,良久后奶声奶气道一句:“爸爸,晚安。” 她特别认真地说:“我有好多话要说给爸爸听,等爸爸醒过来我再告诉他。” 白嘉逸微微皱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小女孩,泪如断线的珠子倏地落下。 又一阵清风掠地而起,如同情人的温柔抚慰,将他的泪水捎带走了。 第66章 爱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白嘉逸并不知道爱为何物。 养父白崇勋总是说爱他,不止一次说,将他当成宝贝儿子宠爱的时候会说,将他压在胯下狠狠蹂躏的时候也会说。 白嘉逸清醒地承受着万箭穿心的痛苦,痛苦是因为他知道那并不是爱。可是爱又是什么呢,他想他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见识,这概率就跟大白天撞鬼一样。 然后,他就真的光天化日撞鬼了,他认识了叶时钰。 起初不过世家相识,他小提琴叶时钰钢琴合奏一曲,自此之后叶时钰就开始频频找他,从不落下他任何一场演出,满世界陪他飞来飞去,每次演出过后都会送他一朵桔梗花,却从不靠近他打扰他,哪怕只是借机多说一句话。 白嘉逸起初怀疑叶时钰或许有点喜欢他,出于某种omega对alpha的敏锐直觉,但时间一久也开始有些疑惑,叶时钰对他这算是喜欢吗? 总是送他最喜欢的花,总是看他的小提琴演奏会,总是默默关注他,却从不冒昧打扰或主动靠近,这算是喜欢吗? 而且他也从最初好奇和疑惑,到渐渐习惯叶时钰的存在,甚至一登台就放眼台下观众,精准定位叶时钰所在位置,然后演出刚结束就开始期盼收到一朵桔梗花,像是某种隐秘的美好的期盼。 直至某天,他收到叶时钰送的第九十九朵桔梗花——叶时钰送他的花他一直心里记着数着,尽管不知道为何如此上心,叶时钰终于第一次到后台找他,对他说出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 “今晚月亮很好,我找到一个特别适合观月的地方,要跟我一起去看吗?” 他说话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特别真挚的感觉,一双灰蓝色的眼眸就这么盯着人瞅着人,看久了便疑心这眼眸里是不是藏了整个大海和星辰。 白嘉逸与之对视片刻,鬼使神差就答应了他的突然邀约。 那天明月高悬,清风微凉,叶时钰带白嘉逸在无人打扰的观星台看了一晚上的月亮,聊他自己的兴趣和故事,除此之外不提任何关于看演出送花的事,也没做任何逾矩的亲密举动。 白嘉逸心痒难耐,憋了好些天的疑问直至此刻终于忍不住吐露,问他为什么送他白玫瑰,为什么总是来看他演出。 “今天你送我第九十九朵桔梗,也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约我出来。”他浑然不知自己不经意就暴露了对叶时钰的在意。 叶时钰勾唇一笑,却问:“嘉逸,我可以称呼你吗?” 第121章 白嘉逸点点头。 叶时钰接着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我会整天想着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会一直听你看你的演奏会,甚至听到你的名字也会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就好像过敏了,所以我开始每天来听你的演奏会,送你你最喜欢的花,我在进行脱敏治疗。” “我告诉自己,如果送到第九十九朵桔梗,那种奇怪的感觉依然还在,我就要主动找你说话。如果你记得我送了九十九朵桔梗,我就要——” 他故意在这儿停住。 “你就要什么?” 白嘉逸完全被他的话牵着鼻子走,视线也丝毫不离他的脸。 “我就要——” 叶时钰骤然拉近距离,英俊的面容瞬间扩大,近得似乎就要发生一个吻。 白嘉逸并非不经人事的处子,内心却没来由溢满了从未有过的羞赧和紧张,心跳全乱,呼吸停滞,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其实你也是期待这个吻的对不对,心底冷不丁冒出这么个声音,精准洞察他冰封边界某一瞬间的松动。那个心里的声音接着说,他看起来那么年轻美好,那么干净温柔,其实你也有点喜欢他的对不对。 喜欢他或者被他喜欢肯定很幸福,那个声音又模仿羡慕的语气感叹一句。 然而期待的吻并未发生,一声轻笑适时响起,叶时钰好看得令人心动的笑脸近在咫尺,他不紧不慢地将剩下半句话补充完整:“我说啊,我就要跟你做朋友。” 只是朋友而已。 白嘉逸很轻地嗯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一闪而过的失落之情正清清楚楚地落在叶时钰的眼中。 叶时钰并没有退回到安全距离,他正用一种相当陌生的神情望向白嘉逸,眼眸里有一整片沉沦的夜色。 他是一轮皎洁得令人自卑的明月,也是一只不讲道理的漂亮野兽,擅自闯入搅乱白嘉逸的世界。 “刚才其实很想吻你,可我觉得会吓跑你。而且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擅自这么对你。” “所以就从朋友开始,我们只做一分钟的朋友。” “一分钟后,我要吻你。如果想拒绝我,就这一分钟。” 叶时钰声音轻轻的,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敲得白嘉逸本就松动的心门哐啷作响。然后,白嘉逸看到叶时钰抬起手举到他面前,给他看手上的腕表,秒针开始滴答滴答地跳动。 白嘉逸听着自己的心脏跟随秒针砰砰跳动,一下接一下数着节拍。拒绝他,不拒绝他,拒绝他,不拒绝他……他在心里撕着那九十九朵桔梗花,纠结着,倒数着。 在最后只剩十秒的时候,他听见自己开口问道:“应该有很多人想跟你亲吻吧。” 叶时钰垂眸看他,一双春水泛滥的眼睛此刻深而专注,只映出这么一个他。好像不需要任何言语,光是站在那儿被看上一眼,无论他开口要什么都愿意无条件说好。 “嗯,我猜是的,”叶时钰笑了一下,“但我只想跟你亲吻。” 白嘉逸紧接着又问:“你要吻我多久?多少次?” 叶时钰不假思索回他:“如果你愿意,直到我死,怎样?” “唔……”叶时钰想了想,“哪怕我死了,也会变成一阵风,继续亲吻你,我是这么想的。” 夜色无边,四下无人,正适合耳鬓厮磨。十秒钟耗尽,白嘉逸终究向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认输,闭上了双眼,任由叶时钰教他亲吻,由浅至深,分外缠绵温柔,令他舒服得几近落泪,缺氧之际还隐约嗅到了叶时钰周身散发一阵浅淡的气息,如雪山青松般淡雅宁静。 原来,充满爱意的温柔的触碰是这样的,alpha对omega的欲望也不一定都是肮脏的。 在撩人月色之下,他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初吻。尽管很奇怪但这确实是他的初吻,白崇勋对他从来只有粗暴的插入和标记,他也极度拒绝白崇勋吻他——这样恶心的关系如同受刑。 “喜欢我的信息素吗?”唇分,叶时钰抵着他的额头,低沉沙哑的嗓音像是灌了酒一样醉人。 白嘉逸被亲迷糊了,诚实点头:“喜欢。” “那,喜欢我吗?”叶时钰轻声问出这句,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 “喜欢,”白嘉逸抿了抿嘴唇,低着头不敢看叶时钰的表情,“但不能喜欢。” 此情此景他没能抵住诱惑作出越轨之举,但他很清楚,自己配不上叶时钰,他们之间不可能有未来。 他对叶时钰的心只能到此为止。 叶时钰似乎对他的拒绝并不意外,他摸上白嘉逸的脸,让他们对上了视线,他表情异常地叹了口气:“这些天不断有人警告我离你远点,他说你是他的omega,他说你……嘉逸,我都知道。” “很脏”那两个字,叶时钰是怎样都说不出口,哪怕只是转述他人的话。 白嘉逸瞬间如坠冰窖,浑身僵直冻结,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时钰。果然,占有欲极强的白崇勋眼里容不下沙子,根本不会允许他和其他alpha私下来往过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告诉叶时钰这些肮脏的事,为什么连他希望在叶时钰面前保存一点美好的愿望也要狠狠击碎? 眼眸很快便盈满了泪水,白嘉逸忽地猛烈挣扎起来,只想尽快逃离。然而叶时钰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用力地将他搂紧在怀里,强迫他不得不直视,与这无比强势行为形成对比的却是他此刻的表情,眉头紧蹙,眼眶微红,眸里盛满了心疼和悲伤。 第122章 不要心疼他,不要可怜他。 叶时钰越是如此,白嘉逸的泪就越是控制不住,他挣扎半天不得,于是只好抬头注视着叶时钰,在他怀里无声地掉泪,视线被一片水泽彻底模糊了。 “别哭,嘉逸,”看到白嘉逸深陷痛苦,叶时钰感觉自己心都碎了,擅作主张就凑近亲吻他的眼泪,用此生最为温柔的语气一遍遍地安抚,“别哭……” 白嘉逸手无力地推阻,不停哽咽着,声音破碎道:“你别碰我,我很脏很脏。” “那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都不脏!”叶时钰却十分坚定地抱住他,语气一如他的臂膀强而有力,将濒临崩溃边缘的白嘉逸托住稳住,“脏的是给你伤害的那个人,是那些冷漠看你受伤却不阻止的人。” 就是这样,叶时钰伸出他的手,将白嘉逸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回来,用爱、用时间替他抚平身心的巨大创伤。 直到后来,白嘉逸依然很难形容爱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如一池死水的心因为叶时钰重新活过来,品尝到希望和欣喜,体会到心动和安心。叶时钰带给他许许多多前所未有的美好体验,和他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变得如此神奇,有时候一天像是一秒,有时候一秒却像是一辈子。 叶时钰给了他太多太多,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怎么配得上他的给予,思来想去他决定把仅剩的自己全部给叶时钰。 “时钰,你能不能永久标记我,”他拉着叶时钰双手,笨拙又真诚地向他的爱人献上所有,“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自从生了一场大病,加上年纪渐长,白崇勋作为alpha的能力明显减退,他无法永久标记omega。 说着,白嘉逸躺到床上,撩起衣服露出平坦的小腹,摸上生**大概所在的位置,继续款款道:“你会在我这里种下种子,或许我这样肮脏的土壤也能开出花来,时钰你答应我好不好?” 叶时钰撑起上半身,深长的眼眸凝视,而后附身吻住了他,温柔得像是一阵微风,分开时他很认真地再次纠正:“嘉逸,你不脏,你是世界上最纯洁的花,最明亮的月。不许这么说自己,知道吗?” 白嘉逸也看着他,点了点头。 叶时钰这才微微笑起来,他低声又问:“告诉我,为什么希望我永久标记你?” 白嘉逸坦诚以对:“我想和你建立最深的关系,想这一辈子都能带着你给我的痕迹生活下去,想成为你的omega。” 没想叶时钰听罢却摇了一下头,他抬手轻抚摸白嘉逸的脸,说:“嘉逸,你不是我的omega,你不是任何人的omega,你永远都是你自己的。” “我最希望的是,有一天你能够真正自由快乐,不管有没有所谓的永久标记,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献祭给我,嘉逸,我爱你并不是为了拥有你占有你,我爱你仅仅因为你很好很好,唯有爱这种感情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你。” “所以,我只能爱你。” 这是白嘉逸永生难忘的情话。 白崇勋接受不了白嘉逸的背叛,更接受不了他的反抗。白嘉逸以死相逼不肯就范,为此甚至绝食到被送进医院急救才保住小命,也绝不让白崇勋再碰他哪怕一根手指。 白嘉逸躺在病床上不吭一声,自始至终看都不看白崇勋一眼,像极了他那当年只钟情于穷学生的生母,一样倔强得宛如傲立雪山的青松,一样对他不屑一顾。 白崇勋疯了似的,将跟纸一样薄的omega压在病床里,掐着他的脖子吼道:“你到底想怎样?我这么爱你!你竟然敢为了叶家那小子背叛我!” 他目眦尽裂,五官扭曲,狰狞得像极了从地狱爬上来索人命的鬼魅。 白嘉逸看着难得这样失态的白崇勋,忽而弯起唇角,淡淡地笑了起来。 “白崇勋,”白嘉逸吃力地说这话,明明气若游丝,每一个字却又异常有力,“你对我不是爱,是不甘心,是占有欲。” 无论如何粉饰,违背个人意志的掠夺和侵犯都不是爱。 他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扯远了,写一写大哥大哥夫的爱情。 第67章 记得 或许是这一阵风太过温柔,白嘉逸神思飘忽一下跑远了,竟想起叶时钰第一次亲吻他的感觉。 无论再过多少年,叶时钰爱他的感觉依然如此深刻地留在他心里,日久弥新,就像叶时钰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蹲在叶时钰墓前,与叶时钰的照片对视,缓缓地弯起嘴角笑了,轻声道:“时钰,我背着你偷偷生下淘淘,你会怪我吗?可是,对我来说可那不是束缚或是枷锁,是幸福,我是心甘情愿做出这个决定的。” “你要经常到我的梦里来,我会一直想你的。”白嘉逸忍住酸涩想哭的感觉,深深呼吸一口气,又冲叶时钰的照片绽出一个灿烂的笑。 他调整好情绪后站起身,扶住淘淘肩膀,又道:“淘淘,跟爸爸说再见,我们要回去了。” 淘淘尽管不舍,还是听话摆了摆手:“爸爸再见。” “你总希望我是自由的自主的,而爱你是我的自主选择。” 白嘉逸曾经这么对叶时钰说,爱叶时钰也好,被叶时钰永久标记也罢,都是他人生至今少有的自由选择。 “所以,永久标记我,从此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他对叶时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和坚定。 第123章 当年他与叶时钰遭到全世界反对,甚至想过要甩下这个不认同他们的世界私奔到天涯海角。然而尚未成行,叶时钰就先一步离开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再后来,他换了新的姓名,独自走遍他和叶时钰一早计划好的路线,独自做他和叶时钰说好要一起做的事情,开始一个人的放逐之旅。其实也不算一个人的,毕竟淘淘在他肚子里,而叶时钰在他心里。 往后的岁月里,他会一直带着叶时钰留给他的淘淘,揣着叶时钰给过他的爱,自由自在地生活,等他积攒足够的好故事,与叶时钰再度相聚的时候,一定要慢慢地讲给他听。 秦玖越一直在不远处候着,没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相聚,等白嘉逸牵着淘淘的手走过来,他问白嘉逸,是不是过几天就要走了? “嗯,本来也只打算回来看一下,”白嘉逸笑着说,“明天就走。” 秦玖越点点头:“那你在外一切小心,如果有需要尽管找我。” 白嘉逸定了第二天上午的航班离开,得知他这么快就走,卓霈宁想起他之前担心叶时璋是否会夹在他俩中间为难,便出言挽留。 “其实难得回来一趟,多待会儿也挺好的,这样匆忙淘淘会不会不舒服。” 白嘉逸笑了笑:“已经在这里打扰好几天了,而且淘淘想她那边的小朋友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卓霈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白嘉逸微微含笑,如此又打量卓霈宁片刻才道:“霈宁,我可以叫你吗?” “嗯,你也可以叫我宁宁。”卓霈宁说。 “宁宁,”白嘉逸选择更为亲密的称呼,“现在看仔细了,总觉得你是等比例长大的,跟小时候特别的像。” 卓霈宁愣住,眨了眨眼:“我们小时候见过吗?” “唔,但我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白嘉逸回忆了一下,“特别可爱。” 卓霈宁问他:“是在哪里看到我小时候的照片啊?” 问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果然,白嘉逸将其说出口:“以前在时璋那里见到你小时候和长大后的照片,当时就知道他喜欢你,只是那时候碍于还跟我维持着假婚姻,大概也不想以有夫之夫的身份接近你吧。” “不过现在好了,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有你陪伴时璋也不会再孤独了。” 叶时璋本打算将他们亲自送到机场,白嘉逸婉拒说司机载他们过去就好。 “等有消息我会再通知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玖越。”叶时璋说。 白嘉逸笑着点点头,又转向怀里的淘淘:“淘淘,跟二叔和霈宁哥哥说再见。” 淘淘张开双臂分别抱了他们一下,甜甜地道了一声再见。 等送走他们,见今日天气晴朗,经历漫长的冬季,春意渐浓,叶时璋牵起卓霈宁的手到花园里散步。 “有话想说。”叶时璋侧过脸,朝他笑了一下。 这人嘴上说猜不出他的心思,但总能在第一时间洞察他的情绪。 卓霈宁闷闷道:“我听说,某人藏着我小时候的照片。” 叶时璋说:“他告诉你的?” 卓霈宁嗯了一声。 “是有的,而且不止一张,都是霍连山给我的。”叶时璋说。 那时候叶时璋还在上一段婚姻里,霍连山听说叶时璋在聚会上破天荒展现箭术将卓霈宁带走,就已经开始想着将自己的儿子推销给叶时璋,而且起初不过想塞自己的儿子当个小情儿而已。 身为亲生父亲,却跟个扯皮条的老鸨没什么区别,眼里满满都是利益和算计。 “他还是真是人渣,我那时候才刚满十八。”卓霈宁不屑地撇撇嘴。 “嗯,所以我把你照片留下来,一方面是出于私心,另一方面我也不想他故技重施把你推向别的人。” “如果非要把你推向某个有钱人,我就可以了。” 叶时璋搂住卓霈宁的肩膀,垂着温柔笑眼自上而下望着卓霈宁。这是个妙不可言的角度,叶时璋今天留着辫子,是卓霈宁起床的时候闹着要用宝蓝色绸带扎上的,如此欣赏叶时璋这张脸,配合柔和的春日光线,仿若欧洲中世纪古典美人自油画走出来。 卓霈宁恍惚想到,如果叶时璋也喜欢宝石,他十有八九也会为其倾尽所有,只为博他一笑。 “也对,这世上也找不到比你更配我的。”卓霈宁大言不惭道。 叶时璋轻笑,趁虚而入凑到他面前,鼻尖蹭蹭他鼻尖:“宝贝亲一下。” 卓霈宁对叶时璋这种有意无意的撒娇毫无抵抗力,乖乖抬起脸,送上嘴唇。 春日正好,两人就在无人的花园里耳鬓厮磨,投射在地上的人影重叠在一块,仿佛生来即融在一块。 卓霈宁被亲得直喘气,微红着脸看叶时璋,听他说:“其实我不仅有你小时候的照片,我还见过小时候的你。” 这一句把卓霈宁整蒙了。 他小时候和叶时璋见过,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看卓霈宁这表情便知道没记起来,叶时璋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以示“惩戒”,笑着道:“傻瓜,就知道你不记得了。让我忘不了你,转头就把我忘了。” 这话说得有点儿委屈,卓霈宁顿时便成了撩而不娶的负心汉。 卓霈宁也是理亏,半天才支支吾吾一句:“可能我那时候很小,确实不记得。那我还对你做了什么啊?” 第124章 “你小时候跟妈妈来过几次叶家,每次都很热情叫我时璋哥哥,缠着我不肯放一定要我抱抱,还给我剥蟹虽然剥得很丑……哦对了,送你的脚链,其实是你自己画好送我的生日礼物,还说等长大就做出来送我。” 叶时璋如数家珍,将他们过去相处的细节都一一点出来。 卓霈宁更加郁闷了,眉头都快纠结成团。他对童年记忆不多且基本都与卓诗筠有关,其他的想来想去都只余模糊一片。 过去的事情都只有叶时璋记得,这不公平。 大概是看出卓霈宁的失落和愧疚,叶时璋无奈一笑,似乎还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将人揉进怀里安抚:“好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你那时候还很小很小,不记得很正常的,我记得就行了啊。” 卓霈宁伸手圈住叶时璋的脖子,没前没后回一句:“我现在长大了。” “嗯?” “我说我现在长大了,我会记得你,记得我们经历的每一件事。” “那……”叶时璋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伸手点了点卓霈宁的鼻子,“先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卓霈宁腻在他身上,很豁出去给叶时璋来一个买一赠多:“叶时璋,时璋哥哥,老公,先生,亲爱的,darling,honey……” 以他平时的个性,这个娇撒得够重量级的。 话一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做作了,如同吃了一口隔夜奶油的感觉。 影迷都夸他演的角色破碎又诱惑,光是站在镜头前就特别勾人,就连好些导演也这么说他,可惜他一个演戏的,精于业务却荒于撒娇。 不过叶时璋先生情人眼里出西施,特别吃他这做作且腻歪的一套,还觉得这样的他特别可爱,很配合地拖长声音回他:“哎——” — 哪怕齐家与叶家相比能量有差,但这并不意味着扳倒齐家全无可能,相反的是,之于叶时璋来说,这不过是相对困难、相对麻烦的闯关游戏而已。 早在和卓霈宁结婚之前,他就动了要吞下齐家的念头,一方面是因为和秦玖越达成的默契和共识,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因为他素来睚眦必报——这些年,齐家没少抢他的资源,动他的领地。 而卓霈宁的事无疑是加速这一切发生的催化剂。 叶时璋要让霍连山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霍连山从底层爬到如今的位置,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做尽丧尽天良之事,让他再亲眼目睹得来不易的一切通通得而复失。 这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再强大的对手,也有其阿喀琉斯之踵,没有永远打不倒的强者,”秦玖越说,“现在整个齐家都让霍连山握在手里,齐文泊早就退居二线,但是他俩一个狡诈阴险,一个独裁粗暴,鲜有真心服从的手下,股东会对他们这些年一言堂排除异己的专制领导,对公司建设发展战略确立之类都颇有微词。” “尤其是这几年间,霍连山利用丑闻将两个跟他对着干的高层领导踢出局,之后又接连在c市度假村项目上竞标失败,在影视乐园投资项目中判断失误且出现工程问题,跟股东会的关系也就更加紧张了。” “霍连山这人看起来特别狡猾会来事,但实际上也是心胸狭窄、自私自利,跟齐文泊本质是一类人,不过他比齐文泊更会在人前演戏而已。” 叶时璋对他笑了起来:“嗯,之前不是一直都有布局吗,包括跟股东会几个声量最大的人走动,看来现在可以开始收网了。” 秦玖越颔首:“好的。” 当然,他这些年私下里没少撬动齐家的基石,现在也是时候回收成果了。 第68章 破局 叶时璋说开始收网,秦玖越积极配合,短时间内就让齐家及鼎声集团损失颇多资源。 齐家及鼎声集团虽然很富贵,但经不起这般折腾,特别是来自体量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叶家的围困,瞎子都能看得出这次叶家来势汹汹,是奔着整死齐家来的。 这是相当冒险、甚至可以说疯狂的一步棋。要知道两家是有利益冲突但大体上和平相处、竞争有来有往,是因为维持如此关系才是最为安全稳妥的。齐家短期内无法对叶家造成太大威胁,虽然比不上叶家,但叶家要吞下齐家也并非容易之事。 尽管如此,长期被围困对齐家终究不是好事,面对不断流失的资源,股东会那群不听话的家伙趁机作乱,霍连山没沉得住气,借某次商业论坛结束后的聚会,主动找上叶时璋。 叶时璋本不打算出席这次商业论坛,不过听闻与会嘉宾当中有霍连山,顿时改变主意。对于如今老狐狸霍连山是否还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他很感兴趣。 一如他所料,霍连山主动找过来。秦玖越本跟随叶时璋身边,接过叶时璋的眼神后默默退到一边。 叶霍二人论私是等级分明的翁婿关系,论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关系。即便如此,形势比人强,霍连山放下往日端着的架子,换上更为温和的态度:“时璋,齐家最近应该没有触碰到叶家的利益,咱们一直相安无事的,叶家最近的种种举动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些日子外部是实实在在的资源围困,内部是股东会几个不安分的家伙煽动其他股东挑战他的权威。霍连山不是傻子,这一连串异动是相关联的,且都是叶家的手笔。 第125章 叶家短期内这么搞就已经让霍连山有些应付不过来,要真有心一直阻挠,不出三四年鼎声集团就会掉出国内发展的第一梯队,甚至很可能被叶家吞并。 他尽可能压住内心的愤怒,好声好气地表示两人还有私下的另一层关系,叶时璋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叶时璋若真要撕破脸皮,霍连山也定会加倍奉还。 听完霍连山好一番看似圆滑实则隐含戾气的发挥,叶时璋漫不经心地抬手整了整蓝宝石袖扣,说道:“宁宁说他没有爸爸,我也就忘了你我还有翁婿这一层关系。” 霍连山咬了咬后牙槽,脸上依然带着体面的笑意:“宁宁这孩子啊,可真让人伤脑筋,都怪我以前工作太忙没顾上他。” “不过,”他话题一转,唇边依旧挂着笑,深长的眼睛却隐隐透出几分冷意,“倘若仅因为这些小事就处处阻挠,似乎也并不是时璋你一贯的行事风格。” 叶时璋淡淡一笑,看着霍连山说:“当然不止这些,还有dah、心脏衰退、精神病院、伪装自杀、卓家财产……这些才是原因。” “再说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丛林法则霍总应该最明白才是。” 原来如此。 霍连山终于不装了,脸色肉眼可见地冷却下来。 叶时璋这话说得明白,他是为卓霈宁复仇而来的,目标是吞噬霍连山的一切。 呵,没想到他当年为了利益将卓霈宁往叶时璋那边推,居然还让他俩真搞成什么狗屁真爱,甚至给自己埋了雷。 “做生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齐家虽然比不上叶家,但是想要就一口吞下去,我担心叶总搞不好把自己噎死。” 见这次是谈不拢了,霍连山当即冷笑,扬起高傲的头颅,眼神布满戾气,本就美得明艳张扬的一张脸如今更是淬了毒,如同极度艳丽却危险的罂粟花。 他一改和气,丝毫不掩饰骨子里的高傲和冷漠,与齐文泊相处久了倒是越来越像他,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同类。 “既然叶总要执意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那我们只好真刀实枪对一场,”他笑容里充满了讥讽和不屑的意味,一张明艳至极的脸如杀人刀刃,“至于叶总对我种种不实指控,只能说爱情令人盲目失去判断力,就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更别说需要杀伐果断的生意场。” “我真心替叶总感到担心啊。” 他摇了摇头感叹,摆出一脸惋惜,好像真就那么一回事。 叶时璋与他目光相对,短兵相接数秒互不相让,叶时璋不怎么在意地勾唇笑了笑,语速慢慢道:“比起担心我,霍总还是先担心自己和齐总吧。霍总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到坐拥商业帝国,出卖了所有能出卖的,几十年奋斗成果很快就要烟消云散,确实挺让人难受的。” “不过——”他站定站直,凭借身高优势将霍连山外露的气场压了一头,看向霍连山的眼神有如冰封湖面,不断往外散发出彻骨寒意,“比起卓家一家、齐家长子一家、你和于楚琼的孩子,还有许多因为你、因为齐文泊的欲望而牺牲的人,这些难受算不上什么。” 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旁候着的秦玖越:“你说是吧,玖越……应该叫可辛才对。” 秦玖越微微一笑,走上前朝霍连山礼貌颔首:“当然,当年我的棋艺曾有幸受指导一二,这点恩情我要好好回报才是,霍、老、师。” “可辛”这个名字一出,霍连山脸色登时就变了,他这才看向秦玖越,后知后觉过去对秦玖越那种没来由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仔细一看,那清秀的眉眼确实与他许久前教过下棋的那个小孩很像。 齐文泊当年为夺权上位谋害了齐家继承人一家,齐家长子夫妇惨死于大火,唯一的孩子齐可辛当时并不在家躲过一劫,此后便销声匿迹了。不论是齐家掌权人派人多方寻找,还是齐文泊私下寻找打算斩草除根,都始终没能找到齐可辛的下落。 齐可辛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也许是死了,也许是有人故意隐瞒其行踪。 齐文泊大权在握掌控整个齐家,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再在意一个小孩子的下落,这对他根本不足为惧。 齐家长子一家虽不是霍连山扳倒的,但收尾工作是他帮齐文泊做的。 霍连山心下顿时清明,原来叶家保住了这孩子,十有八九是长子叶时钰故意为之。齐家长子年少有为、学富五车,曾在大学任教,叶家长子叶时钰受其教导,人前人后都称呼齐家长子一声老师,两人关系笃好。 齐家长子仅剩的血脉活了下来,就一直蛰伏在周边,现在要来为父母报仇了。 无比滥俗的剧本。 他敛起那点微变的神色,冷笑起来。 当年齐文泊放弃的时候他就该一查到底,哪怕要跟叶家作对也要把齐可辛揪出来,包括卓霈宁,这些妄图反咬他一口的小玩意都不该留他们的命。 “多说无益,”他说,“想要报所谓的仇就看你们有没有能耐。” 说罢,他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一回到齐宅,霍连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开车直接撞到花坛上,一进门就开始砸东西。 佣人统统被吓坏了,管家见状都将他们赶走。要知道这家里素来脾气不好的都是齐文泊,这还是霍连山头一回表现出如此大的火气。 第126章 齐文泊拄着拐杖,站在二楼看霍连山发疯。旁人不知道,他倒是清楚霍连山平日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这才是他最真实的面目。 这不,他刚靠近就被霍连山狠狠扇一巴掌,差点就支撑不住倒在沙发上,苍白的脸上顿时烙下巴掌印,接着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当年你为什么不把齐可辛揪出来杀了!那个野种没死被叶家保下来了,现在还要联合叶时璋那个臭小子要搞我!就因为你的自大疏忽我就要被搞死了!你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齐文泊微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齐可辛?” “对,很意外吧,surprise,”霍连山斜着嘴角冷笑,“你那好大哥的孩子还大难不死,叶家那个死了的薄命种叶时钰将他保住了,他现在就在叶时璋身边给他当私人秘书,秦玖越,那个下棋赢了你的人。” 齐文泊这一下就有了印象,原来如此,他们父子还真是阴魂不散,父亲死了儿子就接着在棋艺上压他一头,现在甚至妄想把齐家的东西抢回去。 就在齐文泊怔愣的时候,霍连山又开始发挥,这次将矛头直接指向自家儿子:“对了,还有卓霈宁,区区一个omega靠我撮合傍上个alpha就敢反我,就凭他也敢这样对我!跟他那个妈一个德行,我当初就不该留他的命,喂什么dah,直接送他跟他妈和老头团聚一了百了!” 想到叶时璋和秦玖越高高在上的得意作态,想到逆子卓霈宁借旁人之手复仇,霍连山怒不可遏,吼得青筋暴起,呼吸急促沉重,滔天恨意染红了他双眼。 他一步步艰难爬到现在,连自己都能出卖,就凭他们也敢将他踩在地上。 说完,他又开始砸东西发泄,整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往日里脾气很坏经常发疯的齐文泊,此刻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等霍连山发泄一通,齐文泊掐住人脖子,直接将高大的alpha压在沙发里。霍连山刚下一点点的火气噌地又冒起来,试图用力挣扎:“齐文泊你他妈够了没!你别在这时候给我发疯——” 啪地一声,一巴掌狠狠下来,直接把霍连山打蒙了,也噤声了。 齐文泊手劲很大,牢牢掐住霍连山的脖子,整个人骑在他身上,不给他挣扎的机会,他冷冷道:“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疯够了没?对方刚出手你就急了,这一点都不像霍连山,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什么,”霍连山半边脸顶着红艳艳的巴掌印,他仰起脖子大笑,眼眶通红,嘶哑着声音道,“齐文泊你问我害怕什么,像你们这种生在罗马什么都有的人怎么可能懂,我到底牺牲了多少才爬到这个位置!谁都没资格剥夺我的所有!谁都没资格审判我!” 霍连山这一吼似乎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都剖出来,从他早就被锻造成钢铁的心脏破开挖出里面早已腐烂的血肉,情绪霎时如洪水缺堤,美人落泪。 他当即紧闭双眼,别过脸去,掩饰这看起来像极了无用废物的一幕,然而越是拼命忍住,越是情绪喷涌。 他生来就被父母抛弃,从小就在旁人的白眼中长大,所以才要拼了命读书,拼了命钻研各种讨好上层人的玩意,像他这样出身的人由不得放纵和松懈。改变他命运的从来不是知识或能力,而是金钱和权力,唯有坐到人上人的位置手握钱权,他才能真正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这是齐文泊头一回看到霍连山落泪,他以为霍连山没有眼泪这种东西。 霍连山说他出身好不会懂他的苦处,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懂霍连山呢。他也并非生来就受人簇拥,他也不过受人唾骂的私生子出身,捱过苦受过冻,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台阶,艰难碾死所有对手才走到现在这一步。 两人沉默良久,齐文泊忽而俯下身,将霍连山揉进怀里,一只手强势地掰正他的下巴强迫他对视,然后极其温柔地亲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直至霍连山从情绪中抽离,渐渐冷静下来。 “你不会一无所有的,不是说过了吗,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齐文泊一边轻柔地亲吻他,一边含糊地安慰着。 齐文泊平日里喜怒无常疯习惯了,以至于霍连山都忘了这外人看来冷血无情得不像人的家伙对他其实极其温柔,温柔得很不像齐文泊本人,像是要将心头仅存的那一点柔软全部奉上——只要霍连山想,只要霍连山要。 第69章 惊喜 叶时璋要做的远没有结束,他还为齐文泊和霍连山准备了两份大礼。比起这两份大礼,之前的不过是小打小闹,是正式大餐前的开胃菜而已。 其一是于楚琼拼死保住的芯片记录的霍连山经济犯罪的证据资料被分别寄到警局和国内最为权威的官方媒体之一。媒体收人钱财加上猛料在手,当然没放过这个大新闻,第二天网络就因为这些事炸开了花。 其二是随着备受关注的股票操纵案开庭,被称为“股神”的私募基金经理关确等人组成的团伙被指运用非法手段,勾结上市公司拉抬股价,累计动用数亿元资金操纵多只股票股价,并从中获利几十亿元,其中就牵涉到霍连山和鼎声集团。 根据关确的供认以及叶时璋匿名向法庭提供的材料,霍连山此前与关确勾结在一起,营造鼎声集团多点开花的假象拉升股价,以此吸引股民入股,从鼎声集团股价不正常飙升中套现几十亿元。 第127章 叶时璋早就掌握这些证据资料,最初的线索还是霍连山尚算忠心的手下背地里提供的。叶时璋顺藤摸瓜查出足以让霍连山坐牢的资料,却一直等着合适的时机公布,让这些证据资料发挥最大效用。这不,关确这一伙东窗事发,为了争取减刑纷纷拉人下水,他不过是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 这些丑闻一并迸发,鼎声集团股价一路狂跌,与此同时是霍连山此前投资的旅游项目也涉嫌非法围填,被有关部门罚款数千万。 至此,霍连山可以说惹出一身麻烦,甚至面临锒铛入狱的可能。这种事情就连齐文泊亲自出山也不管用,鼎声集团主要股东都被叶时璋暗地里策反,现在完全不听他的指挥,甚至撺掇股东会行使权利要求另选执行董事,要将齐文泊和霍连山都一并踢下去。 他讲这些都一一告诉了卓霈宁,卓霈宁虽然不懂什么生意,但他听懂了一件事,霍连山连同整个齐家很快就要倒台了。 卓霈宁听完,在叶时璋怀中耷拉着脑袋沉默了许久。 叶时璋察觉他情绪不对劲,揉揉他的肩膀安抚:“怎么了?不高兴?” “妈妈和外公的仇能报,坏人能够被绳之以法当然很好,”卓霈宁摇了摇头,只道,“我只是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知道他背地里还做了这么多龌龊事。” 霍连山长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怎么做的却都不是人能干出的事。 “人有七罪宗,贪婪便是其中一,”叶时璋捏住他下巴,缓缓地说,“但丁的说法是,人的贪婪是过度热衷于寻求金钱和权力上的优越。他太贪了,迟早都要败在这贪字。” 卓霈宁眨了眨眼,问他:“那你呢?你会不会也做过或者正在做这些事?” 叶时璋勾唇笑了一下:“担心我?” 卓霈宁坦承:“嗯,很担心,担心你也会像他一样。” “不用担心,”叶时璋摸摸他后脑勺,垂着眼睛看他说,“我不会为了一时利益急进做出非法的事情来。因为我有想要好好珍惜、长长久久在一起的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那就不必多说了。 卓霈宁羞涩又得意一笑,伸手环住他的腰,侧脸结实地吻住他的胸膛:“那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哦。” 叶时璋将他的小美人揽进怀里,又香又软,不禁低头亲他额头一下,带着笑意回一句:“遵命,我的宝贝。” — 叶时璋趁乱添了不止一把火,且抓住机会收购了不少齐家的产业。但很奇怪的是,霍连山为了填补资金缺口出手卓家的珠宝品牌莱盎诗,叶时璋本想趁机替卓霈宁拿回去,没想却被小众珠宝品牌aimer捷足先登。 秦玖越向他汇报:“aimer出价很高且动作很快,霍连山急着出手就直接签了合同转让产权,我们还是慢了一步。” 这是叶时璋最想送给卓霈宁的礼物,转眼却让人给截胡了。 他脸色不怎么好,屈起手指敲了敲书桌,说:“看能不能约到aimer,我愿意出更高的价格从他们手里买下产权。” 秦玖越应下:“好,我尝试联系。” 叶时璋想了想,又问起于楚琼近况。 秦玖越说:“我找过她,跟她说了霍连山的情况,她最近精神状况不怎么乐观,我让医生去给她看了,开了点精神药物。” 长期被关在精神病院,加上失去挂念多年的孩子,于楚琼精神和情绪上多少有点问题,时不时就发作。 作为霍连山的帮凶之一,她本该接受法律制裁,然而一场精神病院大火抹杀掉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再无于楚琼。 叶时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好好看住她,找机会给她做一次精神鉴定,等上了法庭作为参考。” 秦玖越颔首道:“好的。” 他正想汇报工作方面的事情,却听见外面隐隐有异响。这非常不寻常,这一层仅总裁办公室、秘书办公室及接待室,向来都很安静。 叶时璋也注意到了,眼神示意秦玖越开门看看。秦玖越了然,刚打开门却见秘书处的zoey陪同卓霈宁等在门外,卓霈宁一见是他即迎上来,看起来有些着急:“玖越,时璋现在有空吗?我可以见见他吗?” 如果秦玖越没记错,这还是卓霈宁头一回找到峯汇来,也难怪会引发异响,秘书团其他人可是头一回见着总裁传说中的爱人,还是活跃在大屏幕上的明星。 秦玖越很快就回过神来,点点头:“我带您进去。” 说完,他朝zoey递了个眼神,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卓霈宁跟他进了总裁办公室,一见着叶时璋本人,顾不上秦玖越还在场,直接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给他一个颇为结实的拥抱,力度相当之大,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无以复加的激动情绪。 叶时璋愣了愣,但还是很配合地抱住他,柔声问一句:“发生什么事?怎么要来也不先跟我说一声?” 卓霈宁从他怀里撤退,又拉起他的双手,眸若星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还拉起他的双手跟只小兔子一样原地蹦了蹦:“时璋,原来我妈妈没死!aimer那个神秘的创始人兼总设计师就是我妈妈!”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爆炸。 叶时璋和秦玖越闻言皆是一怔。 卓霈宁还没从这个事实中缓过来,一下又哭又笑,眼里含着泪,唇边却溢出幸福的笑容。他做了记深呼吸,又开始含着眼泪笑起来,边笑边摇头。 第128章 叶时璋将人抱怀里安抚,也不说话,等卓霈宁情绪稳定下来。他看向秦玖越,给对方使了个眼色,秦玖越颔首回应,接着就悄悄关上门出去,把空间完全留给他们二人。 秦玖越回秘书办公室,正打算跟aimer那边取得联系,同时确认卓霈宁所说的那件事。尽管相当匪夷所思,但看他那激动的样子又很像是真的。 回到的时候,其他秘书正在讨论方才的事。zoey一见秦玖越回来,便说方才卓霈宁来得急匆匆的,他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是总裁的爱人。 “一开始大家都愣住了,这还是卓先生头一回来这里。我怕打扰到你们议事,打算先把他迎进接待室等候,但他好像很着急,提出要去总裁办公室门口等着。”zoey解释说。 秦玖越说:“没事,卓先生来这都优先通报,不管什么情况。” 其他秘书都应下,有人按捺不住,又问一句:“他们是真的复合了?我刚刚都看到卓先生手上的戒指,跟总裁的是一对的。” 秦玖越说:“当然,他们没分过。” 一旁的zoey小声感叹:“卓先生真人可真好看,跟总裁好配。” 方才她近距离接触,甚至还能闻到对方身上香香的,而且皮肤白得发亮,眼睛瞳色很浅很特别,说话声音也很好听,是个很标致的小美人。 秦玖越很轻地笑了一下,仔细想想,两人光看外在的确很般配,像是童话里走出的一对璧人。 “好了,”他说,“禁止八卦,都干活去吧。” — 过了好一会儿,卓霈宁才算缓过来,人也平静许多。 “不哭了?”叶时璋捏住他下巴,用湿纸巾给他擦干泪痕,还很不嫌弃地给他擤鼻涕,跟对待小孩子一样,“跟我说说怎么一回事。” 卓霈宁睫毛被泪打湿,眼尾带红。想到方才都激动得人前失态了,他不怎么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说话还带着鼻音:“我今天不是去拍杂志封面嘛,这次给我提供首饰的是aimer,前两周还接触馨姐说想他们邀请我当代言人。” 叶时璋耐心听着:“嗯,然后呢?” “杂志拍摄的时候,他们跟我说这次aimer总设计师会亲自来看,我很惊讶啊,这人一直很神秘从来没公开露过面,结果……” 想及那时候的场景,他哽咽了一下。 万万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卓诗筠,更准确地说是一个跟卓诗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他当时候如遭雷击,整个人定在那儿动也不动,直至这个长得很像卓诗筠的女人在他面前站定,自我介绍是aimer总设计师林晟,“你也可以叫我nora。” 林晟的手就这样滞在半空中,迟迟得不到回应。 许心馨看卓霈宁整个人都是懵懵的,像极了三魂不见七魄的样子,赶紧小声提醒他:“宁宁醒一下,人家跟你握手呢。” 卓霈宁才勉强回过神来,如提线木偶一般跟对方握了握手。 此后不论林晟说什么,卓霈宁心思全不在这上面,他全程始终紧盯着人家的脸看,并且试图从这张脸上找不到对方并不是卓诗筠的证据,可愣是找不到——实在是太像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他始终随身携带着卓诗筠和小时候他的合照,就加在钱包里,手机锁屏也是他俩的合照。这些年,卓诗筠的模样一直深深烙在他的脑海里,可以说对方化成灰他都会认得。 要说不像的地方也是有的,大概是林晟更加知性和自信,说话语速也相比卓诗筠快很多,给人一种雷厉风行女强人的感觉。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上午的拍摄,卓霈宁憋了半天的话仍然闷在胸口,他总不能贸贸然对林晟说一句,你长得很像我去世多年的妈妈。 去世多年是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死而复生的,他在心底默默宽慰自己,放弃了这个冒犯的追问,转而走向一直在场外观看的林晟。趁现在四下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他打算过去跟对方道别,也感谢对方给予他信任亲自点名他当aimer代言人。 谁知对方看见他主动走过来,一改方才人前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朝他露出了柔软的笑,瞬间便化去了脸上凌厉的气势。她先于卓霈宁开口,问他要不要到楼下咖啡店坐坐? 卓霈宁跟许心馨打了声招呼,就跟着林晟到咖啡店,找了个相对隐秘的角落位置坐下来。 点好单之后,林晟主动问他,今天的拍摄累不累? “不累,”不知道是不是林晟实在太像思念已久的妈妈,卓霈宁回她的话不自觉就摆出好孩子的乖巧作态,说话也是软软的,“能做aimer的代言人我挺开心,之前就特别喜欢aimer。” 林晟笑意更浓:“我知道,你之前就一直有佩戴aimer的首饰,你的先生还在aimer这边做了几次私人订制。” 她一顿,又问:“为什么这么喜欢aimer的设计?” 卓霈宁想了想,反问她一句:“我可以说实话吗?” 林晟点头:“当然,没关系。” 得到许可后,卓霈宁又斟酌片刻才道:“我的妈妈是一名很有天赋和热情的珠宝设计师,却因为是omega被逼着结婚,此后一直被婚姻和孩子束缚,直至死也没办法施展才华和抱负。” “第一次看到您的设计,我莫名有种熟悉感,想起了我的妈妈,”他咬了咬嘴唇,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您本人也长得很像她,抱歉我这么说可能会冒犯您。” 第129章 林晟沉默半晌,表情变得相当复杂难辨,没前没后来一句:“你一直都没忘记妈妈。” 卓霈宁愣得说不出话来,因为紧接着他就看到林晟迅速红了眼睛,泪缺堤般涌出来,就这样眸里盛满一片水泽看着他,与卓诗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了熟悉的神情。 “妈妈我没忘记你,宁宁。” 第70章 新生 两人面对面坐着,却都因为内心情绪澎湃而没办法正常开口说话。尤其是卓霈宁,整个大脑系统宕机,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他抽了一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谁知一开口便是浓重的哭音:“……你说、你说你是我妈妈卓诗筠?” 林晟,更准确地说是卓诗筠,此刻也是情绪激动,她满脸都是泪地点点头,哽咽着说:“宁宁,真的是妈妈,妈妈回来了。” 卓霈宁依然不怎么相信,又确认一遍:“你真的是我妈妈?可是,可是你不是被霍连山……” 听到霍连山这名字,卓诗筠脸色登时变了,情绪也冷却了下来。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拭泪痕,整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看来你也知道了内情,知道霍连山对我、对你外公都做了什么。” 卓霈宁慢慢相信眼前人的确是卓诗筠本人,他也稳了稳情绪:“我是近期才知道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卓诗筠如实地将当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霍连山派人将她扔海里试图杀人灭口,当时连她也觉得这次必死无疑,谁知大难不死被人救了起来,还有机会开始另一段新生活。 “被救回来后因为受刺激太大,加上头部重伤,我连自己都忘了,”卓诗筠说,“直至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你的电影,心里始终想着你始终对你有种奇怪的感觉,开始断断续续梦见以前一些片段。在心理医生帮助下,直至最近才找回以前的部分记忆。” 说到这里她犹疑片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妈妈这么晚才记起这一切,到现在才来找你,也没能陪你长大,你还会不会认我这个妈妈?” “我怎么可能不认!我认!”卓霈宁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你能活下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我终于又有妈妈了……” 话没说完他眼睛又红了,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卓诗筠瞬间泪如雨下,她转过脸擦了擦眼角的泪。 曾经亲密无间的母子历经生死好不容易久别重逢,泪眼相看,无语凝噎,只是无声地握住彼此的手,感受彼此的温度,反复确认彼此的存在,确认这个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半晌,卓诗筠忽而弯起眼睛眼笑了笑。 卓霈宁也忍不住一笑,捏了捏她的手,在她面前自然而然地做回小孩子,撒娇一句:“哼,妈妈笑我。” 母子俩之间虽然隔着数个春秋,但对彼此的思念早就跨过时间的界限,几乎无缝续上那份定格于多年前的亲密关系,相认不过一小会就重新亲近起来。 “没笑你,我高兴呢,”卓诗筠姣好的面容满溢着幸福笑意,她也捏捏卓霈宁的手,轻声道,“刚刚看到你戴上我专门设计的首饰拍照,我就偷偷眼红鼻酸,我的宝贝居然长这么大了,总感觉昨天还缠着我要抱抱……” “喜欢今天的设计吗?我特意邀请你当我的代言人,亲自给你设计的,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妈妈想给宁宁最好的最漂亮的。”她笑着说。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卓霈宁双眸亮晶晶的,兴奋得像只在春天里快乐歌唱的小鸟,“我现在是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妈妈给我什么我都喜欢!” 卓诗筠被他逗得乐个不停,笑得眼角皱纹都显出来了。 “……妈妈我还结婚了,”卓霈宁心里藏着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卓诗筠说,但下意识就先说了这件事,“他是个特别好的人,改天我带他过来见见你好不好,你一定也会很喜欢他的。” 卓诗筠对叶时璋也有几分了解,且不说他小时候就接触过几次,叶时璋现在还是她的大客户之一。她说:“我以为你会不喜欢他,这门婚事应该是霍连山硬塞给你的是不是?” 恢复记忆后她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卓霈宁,知道他刚成年就进娱乐圈摸爬滚打。按照卓为新遗嘱规定,卓霈宁唯有分化成alpha 方能继承所有。而他才十八就进圈拍广告跑龙套,想必是无法继承财产后被霍连山扫地出门的。 至于后来能够攀上叶时璋结婚,大概率是霍连山不知用什么手段逼迫的。旁人都说他们那场盛大婚礼如童话般浪漫,两位当事人更是十分般配的天生一对,但她只看出自家儿子极其不乐意,整场婚礼都冷着一张小脸。 “一开始确实是霍连山逼我的,我想保住你送我的项链,”想及过去甩给叶时璋的种种冷脸,以及他们都不长嘴导致彼此误会甚多,卓霈宁就一阵赧然,他支吾解释,“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我是喜欢他的。” 看出他这是害羞了不好意思了,就跟小时候一个样子,卓诗筠不禁笑了起来,还故意逗他说:“看来是真的喜欢,喜欢得紧,我都没说几句你就维护上了。” “就一点点喜欢,”卓霈宁嘴硬道,“喜欢太多我怕他会骄傲。” 卓诗筠又笑了,从他们相认之后她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其实今天来见卓霈宁之前,卓诗筠内心充满忐忑,反复想象想见的场景,害怕卓霈宁会不认她这个妈妈,害怕母子之间因为多年不见而变得生疏。 第130章 不过现在看来,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母子缘分依旧没断。 难得与宝贝儿子团聚,但碍于下午还有别的工作安排,他们只在咖啡店聚了一小会儿就要分开了。 临走前,卓霈宁依依不舍地拉住卓诗筠的手,低垂着眼眸,轻声道:“我今天应该不是在做梦吧?明天我的妈妈还会在吗?” “傻瓜,当然不是做梦,妈妈以后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论开心还是难过都会陪着你,一直陪你到老,”卓诗筠闻言鼻子一酸,她伸手抱住卓霈宁,哽咽着说,“今天一见到你就想抱抱你,我的宝贝都这么高了……” 卓霈宁眼睛也红了但忍住不哭,只是无声地回抱住卓诗筠,拍着她的脊背给她顺气,轻声道:“嗯,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哪怕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这辈子就赖着你。” 与卓诗筠相认后,卓霈宁情绪始终高涨,第一反应便是跑到峯汇集团找叶时璋,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虽然很匪夷所思但的确是真的,跟她聊了很多都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事情,”卓霈宁坐在待客的沙发里,背靠在叶时璋怀里,跟他将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心里对这件事依然没什么实感,“妈妈是真的活了下来,以后还会陪着我,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那就怪不得了……”叶时璋沉默了会,突然冒出这一句。 卓霈宁疑惑:“什么怪不得?” “霍连山最近都忙着填补资金漏洞,出手了很多卓家的产业,我本来想从他手里收购莱盎诗,可是让aimer捷足先登。如果aimer的创始人是你的妈妈,那就可以解释aimer为什么急切收购一家市场竞争处于劣势的珠宝设计品牌,而且出价并不低。” 卓霈宁有些吃惊:“妈妈把莱盎诗买回来了?” 叶时璋笑了笑,抬手摸他的头发:“对啊,她没办法从你外公那里继承的、本该属于她的东西,现在靠自己的实力拿回来了。” “妈妈真酷啊。” 卓霈宁不禁感叹。想想卓诗筠虽然跟他还是像从前那般亲近,但工作场合里举手投足都像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不再是从前那个柔弱抑郁的千金小姐了。 他侧过身抱住叶时璋手臂,又说:“你要见见我妈妈吗?” 叶时璋眼帘低垂看着他,微笑道:“当然,我会好好表现,争取让妈妈满意。” 卓霈宁听到他这个称呼就抿嘴笑了,他故意道:“你怎么也叫妈妈了啊?” “你妈妈就是我妈妈,我怎么不能叫了?”叶时璋向来如平静深潭的灰蓝色眼眸生出丝丝谑意,嘴角勾起,“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得给我一个名分。” 卓霈宁乐了,遏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说:“放心,我在我在妈妈面前说了好多你好话,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叶时璋问他:“都说了什么好话?” “我说,我喜欢你啊。”卓霈宁挑眉一笑,理直气壮的样子灵动又可爱。 叶时璋笑着把人搂住,低头亲亲他,分开时顺着他的话说:“那的确是最大的好话了。” 此后两三个星期卓霈宁频频与卓诗筠见面,二十几岁的人也丝毫不掩饰对妈妈的粘乎劲儿。母子俩各自分享彼此缺席那些年的经历,恨不得将失去的时光通通都补回来。 卓霈宁将自己过去经历绘声绘色地讲给卓诗筠听,当然略过他被霍连山下药以及早年进娱乐圈的种种不怎么好的经历——反正现在都挺过来了,他不想再拿那些事儿伤妈妈的心。 他也由此得知卓诗筠得救后的经历。她被救起来后忘掉自己的姓名成了黑户,只能到处打散工维持生计,直至在一家私人订制首饰的小店安定下来,充分发挥所长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她将自己的设计摆到网络上做宣传,吸引了越来越多客户光临,积聚起不少人气。 “老板膝下没有孩子,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就认我做女儿,我也因此上了户口有了新的身份,”卓诗筠说,“再然后我就带着几年下来的积蓄到专业院校学习,还得到机会出国留学。后来就在求学期间认识了贵人,有机会跟着学习,直至创立品牌。” 卓霈宁问她,是什么贵人? 卓诗筠没立即回答,而是反过来问他:“宁宁你记得我在你小时候不是画了很多设计手稿吗?” “我记得,后来霍连山那人渣还不问自取,偷你的手稿作为莱盎诗的新品设计,还开发出经典系列。”提起霍连山,卓霈宁就恨得牙痒痒的。 卓诗筠接着说:“当时我把部分手稿汇集成册寄到国外去,寄给一个我特别喜欢的珠宝设计师,叫augus。那时候我一直在等他的回复,甚至想着也许我能带你一起离开卓家,去augus所在的巴黎过上另一种生活。” “该不会就是遇到这个设计师吧?”卓霈宁惊讶,他记得卓诗筠曾经背地里将手稿寄出去。 “就是这样,原来他找过我的,但是那时候我被关进精神病院错过了,后来他知道我所谓自杀还特别遗憾,”卓诗筠苦笑了一下,“的确是很神奇的缘分,他一下就认出我和我的设计,但当时候我失忆,他也觉得不太可能我是那个人。他大概也因为那份遗憾,收我为学生待我特别好。” 几度辗转波折,她还是真正从卓家出走了,依靠自身的才能和热情实现了梦想。不论是卓诗筠还是林晟,身份不过是代号,重要的是她不再作为某某的女儿、妻子或母亲而是她自己而存在。 第131章 卓霈宁听得鼻子一酸,竟又想哭了。他在亲近的人面前总是放松又敏感,从不吝惜自己的情绪。 卓诗筠看他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笑容一派温馨,还抬手亲昵地摸摸他的小脸,问他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就是很高兴,”卓霈宁竭力忍住眼睛酸涩要哭的感觉,发自内心说道,“妈妈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是我一直希望的。” 卓诗筠嘴角弯弯,笑得特别温柔,给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柔光似的。 “还要加一点,”她说,“能够自由呼吸,能够自由寻梦,能够拥抱宁宁,这三件事构成了我绝大部分的快乐。” 第71章 认可 周末,卓霈宁带叶时璋正式见家长。 叶时璋在长辈面前难得乖巧,看上去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加上本身各方面条件都是万里挑一,卓诗筠作为长辈对这样的儿婿很难不喜欢。 不过,她最看重的不是对方条件如何,而是他必须对卓霈宁一条心千般好。 卓霈宁在叶时璋身边很放松,总是笑容满脸,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两人的互动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亲密感觉,看得出感情确实不是一般的好。 卓诗筠也因此对叶时璋有了新的认识,甚至相处不过半天也将对方当做自家的孩子。毕竟,她也见过对方的小时候,那时候大人们互相还开玩笑,说卓霈宁要是分化成omega可以考虑一下跟叶家两个儿子配对——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 卓霈宁跟凌燕提前学了几道菜,自信扬言今天厨房就是他一个人的地盘,说要给他们整个九大簋出来,还将试图帮忙的叶时璋和卓诗筠都关在厨房门外,让他们在客厅等着吃就行。 他自诩这招还不错,可以给他们创造充分交流和熟悉彼此的机会。 卓诗筠正巧有事要私下里问叶时璋,趁卓霈宁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她主动问叶时璋,宁宁是不是有事瞒她。 叶时璋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为什么这么认为。 “他刚满十八岁就进娱乐圈,被黑粉冲上台袭击过,被谣言抹黑中伤过,拍戏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更别说早年搭上不好的经纪公司肯定也受了很多委屈,但他这些提都没提。” “而且,我离开后是霍连山养大他的,他在霍连山手下肯定没少受罪……我很不相信霍连山,尤其是宁宁如果是alpha就可以继承所有财产,霍连山则一分钱都拿不到,他俩之间是存在利益冲突的。” 卓诗筠早已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傻白甜千金,她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知道卓霈宁不说必然是有意报喜不报忧,于是也没直接问他。 这么一番话后,叶时璋依然滴水不漏:“宁宁选择说什么不说什么,都有他的考虑,我想我们都应该尊重他的意思。” “我知道,可我作为妈妈想知道我的宝贝过去受了什么苦,换作被隐瞒的人是你你也很想知道的,不是么,”她直直地看着叶时璋,突然话锋一转,“霍连山最近负面新闻缠身,很像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听说叶家从中获利不少,就连莱盎诗你最开始也想收购。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叶时璋淡淡回道:“在商言商,有利可图而已。” 卓诗筠却认定了并非如此,她说:“不止这个理由是不是?” 两人沉默对峙,互不相让,就连空气都凝结了,悬在他们触手可及的距离里,目光透过空气短兵相接了好几个回合。 卓诗筠先一步开口,语气和神态里却带着些许疲惫:“时璋,希望你能理解妈妈的苦心,我和宁宁分隔太多年了,差点就阴阳永隔不复相见。” 叶时璋默不作声,就在卓诗筠以为这孩子要守口如瓶到底的时候,他却松动了说话了,略去部分细节,将霍连山和于楚琼喂卓霈宁吃了几年dah的事儿告诉了她。 “因为这件事,我顺藤摸瓜查出霍连山的罪行,”他说,“我会让他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卓诗筠听得心如刀绞疼痛万分,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深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就这样静默了许久,到底没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的孩子是无辜的,都说虎毒不食儿,霍连山竟然狠毒到连自己的孩子也下得了手。要是她能成功举报霍连山,要是她能尽快恢复记忆带走卓霈宁,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卓诗筠表面看起来只是默然垂泪,内心却被巨大的痛苦和悲伤淹没。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接下了叶时璋递来的纸巾擦干净泪水,然后双手合拢在胸前,随着深呼吸肩膀耸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所有难以接受的内容全都吞咽下去一样。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眸里依然闪着泪光,唇线抿了抿,最终化出一个朦胧而微酸的笑,“谢谢你对他的爱护。” 叶时璋摇了摇头,语气郑重:“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他给了我一个家。” 卓诗筠微微皱眉:“那你不介意……” 她没把话挑明说出来,在许多人眼里omega最大的“用处”即是美色与生育,她极度厌恶这样的观点却又无力改变社会大环境,也怕自己的孩子因这些恶臭的观念而受委屈。 叶时璋听明白这话里的深意,他缓缓而坚定地回道:“我爱的是他本人,爱的是他的整体,爱的是他的灵魂,什么都不会影响这份爱。” 第132章 “我有他就够了,不需要别的什么人。”他说。 卓诗筠与他对视数秒,试图从他眼神里找寻真正的答案,最后又被他过于笃定的直视而渐渐说服了。 “在说什么呢?”卓霈宁像是不知哪里冒出来偷袭的小兔,穿着围裙扑到卓诗筠背后,亲昵地抱住她,黏黏糊糊地撒娇道,“妈妈看上去好严肃啊。” 如同一抹明媚如春光的色彩,不由分说地打破了方才沉闷严肃得只剩单调黑白的气氛。 “哪有啊,”卓诗筠握住他的手臂,侧过脸冲他笑了,“我在跟时璋聊起你小时候,你当年可是一口一声时璋哥哥,第一次见面就嚷嚷着让时璋抱你,说因为哥哥长得帅。” 叶时璋挑挑眉,气定神闲呷一口茶,悠悠道:“宁宁果然从小到大都很喜欢我这张脸啊。” “可不是呢,”卓诗筠笑着继续道,“宁宁从小就特别喜欢漂亮的,我还记得他说漂亮的东西都像蓝宝石,漂亮的人都叫哥哥或姐姐。” 卓霈宁脸皮薄,经不起他俩一来一回的调侃,唰一下就飞起一层浅粉色。他将半张脸都埋在卓诗筠肩上,闷声控诉:“哼就你们记得,欺负我年纪小不记事。” “好啦,我闻到香气了,”卓诗筠抬手摸他脸,哄道,“不是说让我尝尝你特意学的几道菜吗,我今天可没吃早餐就是为了吃你这顿。” 叶时璋也来一句:“你之前跟燕姐一直瞒着我捣腾,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做饭给我吃,我可是一直很期待的。” 卓霈宁这就被他们三言两句给哄好了,站起身叉了叉腰摆出架势:“再过十分钟就好了,你们俩都给我乖乖洗手坐到餐桌前,这可是我头一回做都是硬菜的大餐呢。” 他学什么东西都上手快,加上本来厨艺也算有点基础,事前为了这一顿在叶宅跟凌燕练习了好几遍。这次按凌燕给他写好的步骤来,相当顺利完成了几道菜。虽然比不上凌燕的原版,但看起来吃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能最爱的两个人聚在一块,就跟寻常人家一样,卓霈宁感觉自己像在做梦。这梦太过圆满了,总让人担心梦醒之后会被再次从身边剥夺走什么。他知道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很不好,但他依然控制不住,他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临走前,卓霈宁不舍地再三回头,然后心底突然冒起一阵冲动,松开了叶时璋的手,小跑过去抱住站在门口目送他的卓诗筠,真心实意道:“妈妈,以后我们经常一起吃饭好不好?下次我再给你做别的菜。” “当然好,”卓诗筠回抱住他,笑着望了望不远处的叶时璋一眼,“记得带上你的爱人,下次给我讲讲你俩的故事。” 叶时璋走过来,当着卓诗筠的面拉起卓霈宁的手,手指张开复又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微微欠身向卓诗筠颔首,温顺道:“谢谢您。” 这是他方才没说完的话。 饭后趁卓霈宁不注意的时候,卓诗筠特地找他,说今天的事止于他们两人之间,卓霈宁不想让她知道她便假装不知道好了。 “宁宁是我最珍爱的宝石,”卓诗筠双手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满满是真诚和恳切,“好好珍惜他,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恳求。” 叶时璋很认真回道:“我会的,他也是我的宝石。” 一同回到叶宅,卓霈宁洗了个澡,只穿一件宽松的白衬衣,赤着脚踩在羊绒地毯上,走进偌大的衣帽间里,打开了保险柜。里面正安静躺着卓诗筠送他的代表着他诞生日的蓝宝石项链、象征着叶时璋一颗心的曼陀花吊坠,以及那串承载着旖旎回忆的身体链。 修长的手指慢慢抚过璀璨的宝石,心神却出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直至温暖的胸膛严丝合缝地吻住他的后背,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将没完全干透的碎发往后拢了拢,嘴唇贴着太阳穴亲吻。 卓霈宁问叶时璋,他是不是挺奇怪的。 自从与卓诗筠好不容易重聚后,他享受着母子团圆、爱情美满的双重幸福,却又时不时在团聚之际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有多舍不得就有多害怕失去。 如果爱的人真能够像宝石一样直至永恒,那就好了。 其实他是个特别胆小又贪心的人,痛恨失去,讨厌分离。 叶时璋包容他的任何情绪,贴着他耳边温柔说道,傻瓜,所以才更要珍惜相聚的每分每秒,使劲地乐。 第72章 归宿 卓霈宁默不作声,主动吻住叶时璋,将他慢慢推倒在衣帽间内的地毯上。四面都是色调冷淡的衣柜,橘黄色灯光幽暗地洒落一地,营造出一个格外安全而安静的“格子”,而他们便是藏在这个“格子”的两颗逐渐熟透的果实,外面的春天与此刻的他们无关——他们自有独属于彼此的春色。 亲吻,吮吸或是揉捏,然后在互相厮磨之中榨出丰富而香甜的汁水。 叶时璋有心纵容,单手握住卓霈宁的腰,另一只手撑在身后,露出慵懒而迷人的笑容,他问卓霈宁,想要我? 卓霈宁面泛潮红,却端出很认真的态度问他,那你想要我吗? 回应他这句的是一片柔软而潮湿的黑暗——叶时璋用手掌轻轻盖住他的眼睛,轻柔吮吸,漫长磨人,耐着性子将他的情欲一点点勾出来,再将他仅存的理智全都抽走,只剩一副软得任人处置的躯壳。 第133章 “没有不想要你的时候。” 叶时璋轻笑,翻身将他压在柔软的毛毯上,咬住他的耳垂,温热的吐息钻入耳道。他融化在叶时璋怀里,好像冰淇淋融化在阳光照耀的森林里。 随潮浪起起伏伏之间,卓霈宁仿佛看见荒原里开满曼陀罗花,美得人眩晕,迷人又危险。 这一晚上他还真的身体力行实践叶时璋那句“使劲地乐”,根本没数到底共赴巫山看云雨多少回。反正除了意识附在ryan身上的那三个小时消停了会儿,其余时间全挥掷在彼此身上,直至天边吐白泛起朝霞,他才趴在床上筋疲力竭,被叶时璋抱着睡了个回笼觉。 卓霈宁做了个噩梦,梦见卓诗筠歇斯底里大叫,拼命挣脱,却被两个大汉合力架走——这是他童年里真实发生过的景象,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而霍连山就站在他身后,允许着这一切发生,他漂亮得像个精致雕塑,说出的话却冰刀,一字一句扎着卓霈宁的心。 “妈妈疯了,你没有妈妈了。” 卓霈宁被这一句吓得冷汗直飚,泪流满面,从梦中大喊出来,双手下意识寻找凭借,于是揪得叶时璋胸前的睡衣都变形。叶时璋从睡梦中迅速反应过来,紧紧搂住他,一下一下地拍他后背,贴着他的耳朵安抚:“没事了,不怕,不怕。” 有节奏的拍打安抚了卓霈宁过分急促的心跳,他在叶时璋怀中逐渐恢复平静。小鸟飞过阴暗的曲折的过去,飞过长满荆棘和伤痕的丛林,终于停驻在爱人怀中,终于找到了无论风吹雨打始终不变的归宿。 “宁宁,你以后会有妈妈,也会有我。”他告诉卓霈宁。 如此一句话,轻声说出却重若千金,让卓霈宁一颗心安定下来。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小雨,春天悄然来到身边,润物细无声。他们慵懒地躺在舒芙蕾一般松软的床里不愿起来,中间窝着叶家几只小猫,连同他俩都变成了棉花糖似的的小猫。 向来勤奋工作赚钱的叶时璋一反常态,陪他和小猫们赖床。 如果今天即是世界末日,见完妈妈最后一面,卓霈宁觉得定格在此刻也不错。 他想,前些天他大概是钻牛角尖了。 生命无常,世事如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在哪个清晨或黄昏死去,也不确定自己下一秒到底会变什么样子,那么他就活在当下的每分每秒好了,活在能够呼吸的每一秒钟,活在能够做着演戏之类喜欢的事情的每一秒钟,活在能够深爱他的妈妈和叶时璋的每一秒钟。 卓霈宁眯着眼小憩,明明很累却又不肯完全睡去,偶尔掀起眼皮,确认叶时璋还在他身边。他声音沙哑,昨晚喊累的,开口问叶时璋什么时候去上班。 “等你睡了再说。”叶时璋摸摸他的侧脸,温存至极。 “叶时璋,今晚我等你吃饭,好不好?”睡意渐而侵袭,卓霈宁眯上眼,抓住他的两根手指,喃喃一句。 虽然他们拥有各种各样的亲昵称呼,但他始终最爱叫叶时璋的全名,莫名有种将叶时璋这个人时刻挂在心上、放在唇边的感觉。 “好。”叶时璋话里带着笑意。 “叶时璋,离开之前再唱一首歌哄我睡,好不好?” “好。” 叶时璋给卓霈宁哼唱那首over the rainbow,卓霈宁闭起眼睛弯起嘴角笑了。叶时璋曾经告诉他,他喜欢这首歌的原因是某个小孩在他生日那天特地给他唱,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却莫名记了好多年。 叶时璋形容那个小孩,说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如果还有更好的,他也会假装不知道,反正那就是最好的。 伴着叶时璋轻柔的哼歌声,卓霈宁终于裹着被子睡过去,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他含糊地又问了一句:“叶时璋,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直至你我呼吸耗尽所有氧气为止。 叶时璋撑起上半身,越过几只同样熟睡的小猫,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来,在卓霈宁安静沉睡的侧脸烙下很轻的一吻。 “好。”他轻声回他。 好梦,我的宝贝。 — 霍连山近来并不好过。 丑闻缠身之下,董事会集体决议撤掉他的执行董事职务,法院给他寄来传票,调查组请他配合调查,而他则忙着变卖名下资产填补资金漏洞偿还债务,总之是焦头烂额,从未有过的狼狈。 当年从卓家继承而来的资产几乎被他悉数转让出去,其中就包括卓家最广为人知的珠宝设计品牌莱盎诗。 那玩意对他来说不过赚钱的工具,更何况如今莱盎诗早就大不如前,在他眼里不过是还有点儿剩余价值的玩意而已。 aimer那一直颇为神秘的创始人说要亲自到场与他签约敲定交易,霍连山提前到场,没想来人却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那一位。 在外人面前特别注意形象的他头一回因此失态,他整个人被巨大的震惊定在原地,直至那个极度酷似他死去了的亡妻的人走到他跟前,露出气定神闲的微笑,向他伸出一只手:“幸会霍先生,不对,应该是好久不见。” 卓诗筠走向了她的梦魇,今天来她要亲自跨过这段不堪的往事。 一句话,一个眼神,霍连山无比确认眼前的人正是本该死去的卓诗筠。 震惊不过半分钟他便镇定下来,嘴角一勾笑了笑,而后握住卓诗筠的手:“的确好久不见,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在这里见着你才对的。” 第134章 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看起来坦坦荡荡,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错。 也对,禽兽终究不同于人类,没有感情,遑论道德。 “对啊,老天有眼,不仅让我活下来,还让我恢复记忆,来找你索命呢。” 卓诗筠轻飘飘回他这么一句,表情如潭水般平静。如今她有了与霍连山平起平坐甚至俯视他的资本,也不再畏惧对方会将她怎样了。 霍连山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直接往办公椅上随意一坐,也不急着招呼卓诗筠,摆明了不将卓诗筠当一回事。 卓诗筠并未愠怒,现在的霍连山之于她不过强弩之末,她这次来只想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卓为新不愿意给她结果让人家糟蹋的东西。 难得有傻子愿意上钩帮他高价处理没什么价值的品牌,哪怕是专门来复仇的霍连山也并不在意,反正目的达到即可。两人不多废话,顺顺利利地签下合约,从此卓诗筠便是莱盎诗的拥有者。 卓诗筠定定地看了合约上的签字一眼,却听霍连山讥笑一声:“我以为你大难不死会来个多么精彩的复仇,结果只是把我不要的捡起来。” “霍连山,你要清楚一点,”卓诗筠看向他,每一个字砸地有声铿锵有力,“这东西本该是我的,不是你还我的而是我自己拿回来的。” 她执意买下莱盎诗,倒不是为了什么人,而是她始终认为那是她的。 “还有,你对宁宁做过的事,人在做天在看,你会有报应的,”她忽而笑了一下,“不对,你的报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霍连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笑个不停,笑够了才恬不知耻续道:“别说得好像我有多罪大恶极一样,明明这一切的根源是你的好父亲。没有卓为新歧视omega非要找个alpha女婿,没有卓为新非要外孙是alpha才能继承,就不会有之后的一切,他都是自作孽不可活。相反的,你应该感激我才对,感激我帮你除掉一直瞧不起你的好爸爸卓为新,感激我没有对你的乖宝贝宁宁下死手,感激我这么多年让你们卓家资产翻了好几倍。” 他把自己都说感动了,不仅亲自帮妻子解决掉狭隘的父亲,将家产丰厚不少,还将他们俩的儿子抚养成人,一直苦苦等因为精神病出走多年的妻子回来。 这可真是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说完这些,他就放松地坐进办公椅里,翘起修长双腿,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黑咖啡。长的是一张好脸,心肠却是无比歹毒且不知悔改。 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东西。 卓诗筠虽然经常生出如此想法,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如果她手中有刀,或许霍连山早就死了。但她也不会真的搭上自己的余生,就为跟这么东西同归于尽,这样不值当。 她盯着霍连山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启唇说话,一个字接一个字往外蹦。 “等着下地狱吧。” 她拿起合同转身出门,头也不回地扎进蓝天与春光,迎来一次彻底的新生。 这场新生源于她在许久之前就开始的无数次出走。 被父亲卓为新贬抑在珠宝设计方面的天赋和热情,她曾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却被保镖怀里抓回来,被卓为新高高在上地告知omega使命是乖乖嫁人生孩子。 被判定为疯女人扭送到精神病院倍受摧残,成了被法律意义上的丈夫随意处置的物品,身边没有人帮她信她,她几度逃离又被抓回来,然后接受更为残酷的所谓纠正治疗,始终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直至投入大海死过一次,她终于出逃成功,拥抱完全属于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在渐渐寻回从前的记忆,找到完整的自我,她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英文名,名叫nora。 心理医生问她,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寓意。 “很早之前我看过易卜生的戏剧《玩偶之家》,那时候就觉得我也是另一个为自由出走的娜拉,”卓诗筠回道,“我不是父亲或丈夫的玩偶,我是拥有独立思想和人格的人,我也有我的喜怒我的抱负。” “对比许多alpha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获得,我却要九死一生才能获得。但没关系,不论是一出生、二十岁还是四十岁抵达罗马,我还是抵达了。” 现在,她就站在梦想中的罗马,且准备去往下一个新的地方。 第73章 见血 得知最挂念的亲人还好好活着,卓霈宁心里别提多高兴,但一想到导致他们母子分开数年险些阴阳相隔的罪魁祸首,他始终怀着一股怨气,要亲眼看霍连山彻底倒台,他才能卸下这份仇恨。 霍连山种种丑闻被爆出来之后,他在舆论上也受其牵连。再怎么说他都是霍连山之子,在网友眼中,老爸是玩弄股民的万恶资本家,儿子是赚大钱的娱乐圈大明星,怎么看都是沆瀣一气。 卓霈宁并非流量明星,其影迷们平日不怎么积极,关键时候却都纷纷出面维护,展现出颇强的战斗力。 他们都说他刚成年就被赶出家门独自谋生,大学是边打工边读出来的,此后没要霍连山一分钱。相反的,霍连山作为入赘女婿却强占本属于卓霈宁的家产,是名副其实的吃绝户凤凰男。卓霈宁很早之前就说过,自己跟父亲没感情没联系,早就断绝父子关系。 总而言之,都什么年代还搞父子连坐,而且还是早就断绝关系的父子,霍连山自个儿犯的罪怎么就怪到卓霈宁头上来了。 第135章 卓霈宁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波舆论,谁让他是霍连山的儿子,名义上是怎样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场舆论风波很快便迎来逆转,媒体旋即爆出霍连山涉嫌加害于对他有恩的老丈人卓为新,婚内出轨谋害妻子等一系列罪行。 卓霈宁从最开始有份享受霍连山沾满罪恶的金钱的加害者,摇身一变成为被亲生父亲欺负而自强不息的小白菜。 网友跟墙头草一样,对他的态度也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纷纷同情起他生在豪门却遭逢不幸。 许心馨和俞夏虽然早知道卓霈宁是豪门小少爷被迫入圈,但没想到他身世竟如此曲折,尤其是他去世多年的母亲竟然大难不死,还摇身一变成aimer的创始人。 大概因为这层关系,他俩看卓霈宁的眼神更添几分怜爱。卓霈宁因此想到了如今他微博评论区底下清一色都是“猫猫别伤心”、“猫猫加油”之类的安慰话语,都把他当小孩来哄了。 他从来都并不可怜,相反的他很幸运,能够和妈妈、爱人在一起,能够演戏做演员收获很多人的喜欢,苦都算不了什么。 卓霈宁知道媒体这番操作是叶时璋故意为之,对方一开始没想将霍连山谋害卓家的事捅出去,全因为不希望将卓霈宁置于舆论中心,不希望卓霈宁的家事遭人议论。但一看卓霈宁被外面那些人划分为跟霍连山一伙的,甚至遭受谩骂和非议,叶时璋就坐不住了。 用叶时璋原话是,他非常不喜欢别人说卓霈宁的不好,非常不喜欢。 叶时璋平日瞧着挺成熟一人,涉及卓霈宁的事却很容易钻牛角尖。 “哪怕是圣人伟人都会有人不喜欢啊,何况是我这种普通人呢,”卓霈宁说,“有人讨厌我骂我都是很正常的。” 叶时璋被他三两句顺了毛,敛起难得起来的脾气,还特别认真纠正卓霈宁的说法:“没有人会不喜欢你,如果有就是那个人的不对,不要放在心上。” 卓霈宁看着叶时璋就笑了,以前只觉得叶时璋漂亮又温柔,现在相处久了就会觉得叶时璋怎么这么可爱,觉得这人不管是什么样子都长在他喜欢点上。 他双手圈住叶时璋的脖子,鼻子蹭着鼻子,笑容绽放:“如果有人骂我讨厌我,那你就再多爱我一点就好了。” “这个不说我也会做。”叶时璋垂着眸,与他相视一笑。 秦玖越见证这场风波,只觉得卓霈宁不幸又幸运,至少至亲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相聚团圆的时候。 不过,很快他很快就要大仇得报以告慰父母和叶时钰在天之灵,之于他这也是幸运。 即使有齐家及齐文泊全力维护,霍连山也没能顺利解决他一身麻烦事。他过去作恶太甚,且不说那些被他狠狠割韭菜的股民,鼎声集团内部对他也各种不满与积怨,一旦落魄便沦落到鼓破万人捶的局面。 这个时候,从来不乏落井下石之辈,尤其霍连山背后还牵扯到齐家和卓家势衰,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 叶时璋不过起了个开头,顺道推波助澜一番,其他想趁机弄死霍连山乃至齐文泊的都毫不犹豫加入其中再推一把,这导致霍连山被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证据越来越确凿。哪怕齐文泊不惜重金请来a国第一梯队的律师也保不住他——霍连山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媒体活像闻着血腥味的苍蝇,从霍连山这些天的丑闻里获利无数且上了瘾,整天蹲在齐家或是鼎声集团门口堵霍连山。 这天,霍连山及助理回鼎声集团一趟,就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堵在门口。 天边积聚起来的乌云如浓墨般散不开,吹来的风夹杂着潮湿的气味,一场暴雨正在酝酿。记者从四周涌过来,堵得霍连山寸步难行,哪怕保镖随即赶来也没能开出一条道。 记者们七嘴八舌抛出各种问题,相机咔嚓快门声响此起彼落。谁都没注意到此刻有个戴着帽子口罩、披着黑色风衣的瘦弱身影混迹其中,在人潮中不断被推向前,一点点靠近霍连山。 霍连山近来本就因为这些破事搞得焦头烂额,此刻被一群八卦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走一步都困难,更是心烦意乱,干脆直接摆出一副冷漠而不厌烦的样子,扔下一句“无可奉告”就闭嘴不说,自顾自跟保镖艰难挤着往前去。 万万没想到,面前等着他的是一把越过人群悄然露出的柳叶刀。眼前猝不及防闪过一道锋利雪亮的光,闪电一样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动脉。 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血从刀口喷射而出,霍连山下意识捂住血流汩汩的脖子,张了张口,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一刀致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夺去他体内最后一丝生机。他在众人惊叫声中瞪圆了眼睛,往后倒去,弥留最后一刻见到的是那把匕首的主人猖狂地扯掉自己的口罩和帽子,朝他露出阴森如索命鬼魂的笑容。 是于楚琼。 他甚至无法指认,这份迟到十几年的仇怨,这个本该被他弄死的疯女人。 在霍连山被陌生女人当众刺杀,恶贯满盈之人终于倒下之际,上天如有感应,暴力撕裂天边积聚已久的乌云,顷刻间暴雨便冲大地呼啸而来。一场雨不期然降临,行人匆匆来去忙避雨,鼎声集团门口一阵骚乱。 马路对面,一个同样着黑色风衣的修长身影撑黑色雨伞,露出如雕像冷酷的半张脸,安静伫立,任由狂风掀动他风衣一角,骤雨打湿他身上一大片。 第136章 透过沾上雨丝的金丝眼镜,他始终用他的那一双眼见证这场血腥的复仇,替他在天国的亲爱的父母和师长见证这一切。 他看起来如此冷静又冷漠,仿佛从一开始就遇见这场天降的血腥杀戮。 三天前,秦玖越去郊外公寓见了于楚琼一面,给她捎去霍连山最新消息。 于楚琼在看电视台报道,正巧放到鼎声集团前执行总裁霍连山涉嫌杀人及经济犯罪等重磅新闻。 “这种有钱人享有最优质的社会资源,拥有最为牢固的保护伞,如今看似高楼塌了,假日时日必定能东山再起。” 他站在一旁双手插着裤兜,面无表情地一同看新闻,冷不丁来一句。 于楚琼拿起遥控器按掉电视,抬起头看他,直截了当道:“你想说什么?” 两人无声地对上一眼。 秦玖越表情自然平淡,看不出任何心思:“没什么,只想告诉你事情并不会完全如你所愿,他倒台进监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判多少年那就不好说了。至于你,于楚琼早就从那场精神病院大火中死掉了,等他进监狱你也就自由了。” 他故意在此顿了一下,续道:“你的孩子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果不其然,这话直戳中于楚琼的痛处,她骤然大笑起来,表情变得有些狰狞扭曲,她一只手用力抓住沙发把手,手背青筋暴起,声音也像咬碎了仇恨挤出来一样。 “安息?”她狞笑嘶吼,“那个人渣不死我的孩子怎么安息?!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说是说死于小儿高烧惊厥,实际上是那家人虐待他,高烧三天都不送医院不给药吃,这不是想活生生把他弄死吗?!” “卓诗筠的孩子尚且可以长大成人,我的孩子呢,我孩子才不到四岁,那么小一个就要在痛苦中死去……” “霍连山必须死!这个人渣怎么能不死!” 她越说越七情上面,呼吸急促,眼眶发红,眼神里透出浓重的恨意。 秦玖越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等她发泄一通才不紧不慢开口道:“你从一开始就该知道,a国废除死刑,蹲监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轻飘飘一句,无疑火上浇油。 “法律制裁不了他,不代表他不用死。”于楚琼咽下一口恶气,咬紧牙后槽又道。 秦玖越推了推金丝眼镜,很轻地笑了一下,眼里并无笑意,使得这个笑反倒充满了讽刺和凉薄的意味。他淡淡道:“谁知道呢,总说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可倘若人在做天在看,怎么还会纵容他作恶这么多年。” “没有人有权越过法律惩恶扬善,但霍连山及其身后那股势力草菅人命、玩弄权术、破坏经济秩序,将法律的权威和尊严踩在脚下任意践踏,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死一千次一万次。” “最讽刺的难道不是,打败权力的是更高的权力,而不是所谓的正义。” 他的语气很寻常,却极度凛冽,仿佛一把把刺向人心,叫人从脚底冒起一股阴森冰冷的寒意。 于楚琼闻言心头发紧,从方才的狂暴情绪中瞬间冷静下来,心底油然生出的某种直觉越发强烈。她望向秦玖越的目光染上复杂意味,沉默半晌才开口:“……我一直觉得你对齐文泊和霍连山态度很奇怪,你和他们也有私人恩怨。” 她这一句不带疑问,是肯定句。 秦玖越迎上她审视的目光,一言不发许久,最终积聚的沉默全部化作唇边一枚意味不明的笑容。 “和你一样,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人,一个把人生全部压在复仇上的人。” 秦玖越态度坦然,回她说。 于楚琼又静了几秒钟,笑了一下:“我虽然疯但不傻,你想利用我。” 秦玖越也淡淡一笑:“你本来也该下地狱,不是说好了要拉他一起吗?” “怎么,你怕死了?” 于楚琼微愣,一时间哑口无言。 秦玖越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他转身大步走出公寓,关上门之前,再道一句:“祝你万事如愿,于小姐。” 第74章 重新 暴雨裹挟狂风来势愈发凶猛,秦玖越在马路对面看戏,不一会儿便头也不回转身大步离开,也不管于楚琼如何被警方控制,又或者霍连山是否得救。 当晚,鼎声集团大门前这场突发的血腥谋杀登上新闻头条,都在报道鼎声集团前执行总裁霍连山遭遇不知名女子刺杀,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霍连山当然难逃死劫,于楚琼曾是执手术刀的天才医生,无比熟知人体结构,清楚哪个部位下手最为致命。哪怕她多年不碰柳叶刀,身体依然记得那种感觉,一旦接触肌肉记忆马上回来。 趁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霍连山心脏狠狠补了几刀,她是下了死手的。 秦玖越说得不错,既然都要下地狱,怎么可能放着霍连山在人间逍遥。 双手沾满滚烫鲜血的那一瞬间,她心情无比畅快,甚至在警察前来将她制服,依然猖狂笑个不停。 她终于为她那枉死的孩子,为她那错付的大半生亲手报仇雪恨。 霍连山街头横死的新闻播出的时候,雨淅淅沥沥下着,秦玖越在一家烧烤档独自喝酒,默默庆祝作为他曾经的棋艺老师之一的霍连山终于下地狱,庆祝他最大的仇人齐文泊永失所爱。 第137章 直至某家伙携带一身潮湿气息来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摸摸他的脸,将他从沉重的思绪里拉出来,然后才在他桌对面一屁股坐下来。 “帅哥,拼个桌。” 厉承咧嘴露出大白牙,如灿烂阳光的笑容仿佛天都要为他瞬间放晴似的。说完,他就自来熟地端起秦玖越的杯子,一口气灌下大半杯冰啤酒,完了还毫无形象地大叹一声。 秦玖越看着他,眼里微微露出笑意:“问也不问就喝我的酒,有这样的拼桌吗?” “是没有,”厉承恬不知耻,“但你我就有。” 秦玖越没好气地轻笑一声,就着厉承喝过的地方,端起来将余下一小半啤酒喝光了。 厉承以目光深深描摹秦玖越,冷不丁来一句:“今天开心吗?” 秦玖越懂厉承的意思,他默不作声地重新斟满一杯,半晌才说:“怎么不开心,我让他失去了他唯一珍惜的人,就像他对我做的一样,现在我还回去了。当然,接下来他还会失去更多。” “我有想过,到底要让齐文泊失去什么才能让他最痛苦,死太便宜他了,”他眉眼低垂,手指反复抚过斟满冰啤酒直冒汗的杯身,语气不轻不重,像在叙述别人的事,“直至我注意到他盯着霍连山的眼神,看到他把好不容易得到的齐家慷慨地与霍连山分享,我想我找到了。” “人渣居然也有感情也有珍爱的人,我当时想,正好啊,霍连山当年帮他处理后续,那就凶手帮凶一网打尽。” “齐文泊让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作为回报,我也要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这就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就叫——” 他抬眸看向厉承,笑了一下:“复、仇。” 厉承心里品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突然冒出某种直觉,这种直觉令他心头不禁紧了紧。厉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听说于楚琼是霍连山的旧情人和帮凶,他俩有过一个孩子但夭折了,这次举报霍连山的相当部分证据也是她拼了命保留下来的……她要杀霍连山的事,你,事先知道吗?” 厉承并未参与这个计划,秦玖越对他也是只字不提,这些事是他从叶时璋那儿套出来的,又或者说是叶时璋信任他故意漏给他的。 秦玖越抬眸看了厉承一眼,雨水哗啦啦地往烧烤档大棚砸,一阵诡异的沉默却在他俩之间蔓延开来。 “如果我说,我不确定她会不会下手,我也在赌,你信么?”半晌,他突然来一句。 他当然想看恶人自相残杀,这样既解决问题又手不沾血,但他并非料事如神,也不确定他对于楚琼的鼓动是否起作用。 “我的预期目标是霍连山入狱,他的死在我意料之外,”他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能说连上天也在帮我。” 他静默几秒钟,问了一句:“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是害怕你蛰伏多年为父母报仇雪恨,还是害怕你唆使恶人杀另一个恶人,”厉承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永远都不会害怕你,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不过呢,”他话锋一转,川剧变脸一样面上当即显出几分惆怅情绪,还摇头叹气,“我倒希望你能给我多一点信任,不要什么事都独自承担,连这些事我都要从别人那里知道。说实话,有点伤心,也有点担心。” 秦玖越无言,半天才拾起他的话:“你没必要掺和进来。” 就像叶时璋搞垮齐家却从不让卓霈宁参与一样,秦玖越始终觉得厉承与这件事无关。他是干净的无辜的,不该跟着他跳进这泥淖之中沾上污秽。厉承只需要乖乖在原地等他,等他复仇结束,再走向他就好。 谁知厉承这家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总是试图旁敲侧击了解他的进度,就连现在也要驳回他的话。厉承很直接地告诉他,这样瞒着他独自扛是不行的,“我是你的骑士,要永远忠诚守护你,决不能让我的王子一个人冲锋陷阵。虽说我实际上帮不上什么,可我至少要确保王子受伤或彷徨的时候,我要第一时间在现场陪他。” 这番情话挺老套的,大概也只有配合厉承这张不管看多久都觉得英俊的脸,配合厉承那双盛满真挚的湿润黑亮的眼眸,才能拥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足以令秦玖越的心砰砰跳动。 秦玖越挺不喜欢“永远”这个词的,更准确地说,他害怕这个词。 爸爸曾经不止一次对他说,他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他和妈妈会永远陪着他的。就连那时候的他自己,也是坚定地相信着永远这件事,以至于缺乏对命运无常的认识。 “厉承,”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乎是将什么情绪闷在心里一样,“永远不要对我说永远。” 他怕自己会信以为真。 厉承其实知道秦玖越不喜欢这个词,大学那会某次欢爱过后,秦玖越窝在他怀里无声地掉眼泪,那还是他罕见地看秦玖越哭。他无措又慌乱地哄着怀里的人,以为是自己方才弄疼对方,一个劲儿地亲吻和道歉。 等秦玖越平复下来,才抬起头与他对视,有些委屈地皱眉,跟他说,我想爸爸妈妈了,我以为会永远跟他们在一起,没想到结局是永远见不到他们。我讨厌永远,我也害怕永远…… 默默记住秦玖越这禁忌,厉承从此之后就没在他面前说过这个词,直至方才几秒钟前。 第138章 “其他我都听你的,但这点我不想听,”厉承说,“等你复仇结束,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会永远爱你,我永远都会这么对你说并且这么做。” 说完这句,他便冲秦玖越调皮地眨了眨眼,还挑了挑剑眉,总之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也不知道谁宠坏的。 秦玖越总是拿厉承没办法,总是对厉承格外开恩。对视几秒,他只是无奈地勾了一下嘴角:“厉承你……” 厉承得逞了也得意了,他感觉自己其实有点儿变态,有点儿戒不掉过去残留至今的恃宠而骄,比方说他一直很喜欢秦玖越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在他看来,秦玖越聪明又果断,肯定知道如何应对任何情况,如何应付像他那样赖皮的家伙,但秦玖越面对他的时候却总在破坏原则、无奈让步,大概只有爱可以解释这种特殊情况。 被无形中宠着的那个人心知肚明,露出大白牙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对秦玖越笃定道:“阿玖,我会让你不再讨厌和害怕‘永远’,我会是那个例外。” 烧烤档音响猝不及防切换一首燥热的摇滚乐,秦玖越心头猛然一跳,他突然犯了倔,不愿承认厉承这番承诺令人心动,他没头没尾来一句:“今晚这顿你买单。” “啊?”厉承愣了愣,“为什么呀?” 秦玖越佯装严肃沉下声音回他说:“不是要做我的骑士吗?骑士第一准则是,永远不要问为什么,永远要忠诚守护和绝对服从。” 厉承却单手撑着下巴盯住他,忽而咯咯直笑,也不知道笑什么。 秦玖越强自镇定,问他:“笑什么?” 厉承又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低眉顺眼回道:“知道啦,小九月。” 秦玖越脸顿时青了。 “我好像不怎么叫过你的小名,你现在的名字不就是脱胎于这个小名,姓氏则来自你的母亲,”厉承稍稍回忆,发现自己从前一直叫秦玖越可辛,现在就叫他阿玖,他又仔细品味这个小名好一番,“小九月,这么叫感觉你是我的宝宝。” “九月、九月——”他老早就想叫秦玖越的小名,这一下似乎还叫上瘾了,又换着语调重复几遍。 秦玖越板起脸来:“……厉承,你适可而止。” “知道啦小九月,”厉承更加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又道,“对了,我也有小名,因为太土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叫壮壮,以后我们就互相叫小名吧。” 厉承从小就各种病痛缠身,虚得不行,于是具有了这么个小名寄托美好祝愿。不过等他长大一点家里就没人敢叫他这个小名,因为每次都会换来混世魔王好一顿回击。 秦玖越才不管什么壮壮的,他满腔羞赧转为怒火,正要发作之际,没想厉承一句话瞬间就浇熄了一切。 “小九月,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哥哥带你回到童年,我们就从七岁开始再活一遍,好不好啊?” 厉承眼神清澈如明镜,瞳孔的颜色格外柔和,直勾勾地看着他,映出他此刻全在面上翻涌的情绪,又以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深情将这些情绪柔柔裹住。 七岁那年,秦玖越痛失双亲,也永失童年,一夜之间长大成人直至如今。 他一直在复仇这条路上勇往直前,但眼前的人却说等到了终点,他带他回到失落已久的童年,再做一次纯粹快乐的小孩儿。 罢了,输给他了。 秦玖越伸出手,指腹轻轻掠过厉承的嘴唇,最后在厉承脸蛋上捏了一下。 “知道了,壮壮哥哥。”他配合厉承这么说。 厉承却难得敛起嬉皮笑脸,用一种深邃的神情在看着他,眼里藏着一片潮湿的沼泽,稍稍多看两秒都可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说的,你要对我负责。” 他很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握住秦玖越尚未完全收回的手腕,在烧烤档氤氲的吵闹和油烟之中,吻住了秦玖越的嘴唇。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但秦玖越的一颗心就稳稳地安放在某人这里,不怕风吹,无惧雨打,特别安全。 第75章 突发 霍连山去世此后两天里,天像是被捅了个洞一样,雨几乎一直下个不停。 整个齐宅被死亡阴霾笼罩其中,别墅内设有灵堂,四周装饰着挽联和白幡,黑色大理石地板冷若冰面。 齐家上下谁都不敢打扰,唯有齐文泊和他那死去的爱人独处。 偌大的灵堂里,霍连山正安然地躺在锦簇白花之中,仪容仪表被精心修整,脖子及心脏的伤口也被巧妙地以白花或衣服掩盖住,除去那点掩不住的毫无生机的苍白,五官依然精致美丽。 齐文泊跪在软垫上,深深地伏在霍连山身旁,以充满眷恋的目光将霍连山的容颜一遍遍描摹。霍连山离开不过两天,历经极度悲伤和绝望,齐文泊本是一头黑亮的头发花白不少,双目了无神采,脸上爬满胡渣,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的灵魂随着霍连山彻底去了,掏空了,不见了。 空气中的微小尘埃缓缓漂浮,一点一点地落在空旷寂寥的灵堂里。 齐、文、泊。 恍惚间,他似乎又听见霍连山站在记忆深处轻声呼唤他,连光线也无比眷恋地抚摸着他的轮廓,勾勒出他如古典油画的美好容颜,宛若一道温柔的虚影。 少年人为爱痴狂,不知掩饰,不懂节制,兄长一家尸骨未寒就急匆匆找上门,携上满腔自以为汹涌的爱意。 第139章 “齐家很快就是我的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了吗?” 他气喘吁吁,望向霍连山的双眼充满期待,像极了希望被带回家的小狗。 霍连山站在几步台阶之上,如盛放于高岭的雪莲,淡淡地俯视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半晌,他终于慢慢弯起嘴角,赏赐齐文泊一点清浅笑意。 “那你现在都有什么?”他问。 “我,我有好多好多的爱,”齐文泊脱口而出,“我会一直爱你。” 这显然不是霍连山想要的答案,他微笑着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冷酷的天真:“唔,可我不需要爱。” 齐文泊也不挫败,他忙不迭说道:“还有,我还会有好多好多的钱,好多好多的权,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哪怕一整个齐家我都会给你!” 霍连山是一场狂暴的风雨,一生仅有一次的劫难,一个眼神,一句暗语,就将齐文泊整个世界席卷。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如此疯狂而确定的迷恋。 齐文泊这急切的誓言换来的是霍连山一阵清脆如铃铛的笑声。 不久前某天,他罕见地问霍连山,爱不爱他。 他从来不问霍连山这问题,因为他始终知道霍连山最爱他自己,他是清醒地坠入这个名为霍连山的火坑里的。 霍连山认真思索片刻,似乎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难倒了,忽而露出了笑容。 “你给我齐家的一切,我给你你想要的,这是我们早就说好的。”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我想我应该是爱你的。” “不然,我怎么会容忍你天天在我这里撒野发疯?” 他似笑非笑,抬起手拍拍齐文泊的脸颊,神情看似认真又携带几分戏谑。如宝石明亮的眼眸弯成好看的弧度,柔和涟漪自瞳孔中央一圈圈荡漾开去。 多年守候哪怕只换来一句“我应该是爱你的”,齐文泊也是心甘情愿的。 心底深处某个遥远而隐秘的地方被狠狠触动,齐文泊霎时红了眼眶,泪水夺眶而出。他忍住不断涌上的巨大痛楚又凑近几分,一边紧紧攥住霍连山依然冰冷僵硬的手,一边嘴唇小心翼翼欺了上来,吻住他半生苦恋的人。 哪怕化作一堆白骨,他依然无法停止爱他。 — 卓家母子得知霍连山被刺身亡的消息,都显得异常平静,尤其是卓诗筠,仿佛死掉的是与她毫无干系的人。 确实毫无干系。 从她死而复生,从霍连山手里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恩仇皆成过去,爱恨俱化尘埃。 并非所谓的原谅,而是她让一切都过去了。 至于卓霈宁,他早就与霍连山割席,内心已不将对方视作所谓的父亲。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建立从来不止血缘,哪怕他的血肉部分来自霍连山,也不妨碍他将对方视作陌生人。 莫至勋的《无名者》紧锣密鼓进入后期制作阶段。这天出了粗剪的样片,莫至勋联系卓霈宁来工作室看看,卓霈宁欣然赴约。 莫至勋这部电影还没告一段落,就跟卓霈宁约好下一个剧本继续合作,看起来是相当满意卓霈宁这次表现。卓霈宁感谢莫至勋的偏爱,承诺只要莫至勋有需要他肯定鼎力支持。 他近来挑了个新剧本,角色和故事都特别吸引人,是新人导演自编自导的小众文艺片,背后有大导演坐镇当监制把控质量,一看就知道是奔着去外国参展冲奖的,预计初夏进组。等电影拍摄结束后,他就要好好静下心来演话剧,在一场场戏里继续沉淀和提升。 卓诗筠和叶时璋将他视作宝石,而他却视自己为需要不断打磨的璞玉。不管任何时候,打磨自己都是人生最重要的课题。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俞夏说卓霈宁经历前段时间休息后突然来个大爆发,未来一年行程安排满满当当,比以前还更拼了。 “都坐拥豪门了,”俞夏打趣道,“也该享享清福啊。” “前段时间休息太多,人都长出惰性了,再不动就要废了,”卓霈宁笑了笑,“而且谁说我坐拥豪门了?我和时璋再亲那都是他的钱,何况我也有我的天地啊,我可不想只是每天在花园里等他回家。” 也不是要扯什么自立自强自尊,他只希望自己是个独立而完整的人,始终保存属于自己的稳定内核,这样才能谈如何爱人,如何给予爱人幸福。 俞夏闻言,凑到卓霈宁身边撒娇:“宁宁,你都这么努力了,要不再努力一下争取年末再加我工资怎样?” 卓霈宁好笑地看他一眼,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儿哄:“等电影上映要是大卖,我再给你一笔大的,怎样?” “好耶,”俞夏一听到钱就两眼放光,“那我现在开始做法祈求电影大卖,祝愿你可以一雪前耻摆脱票房毒药之名。” 卓霈宁看他这样,笑容更深:“不大卖也给你加钱,这样总可以吧。还有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我给你买了你一直想要但不舍得下手的那个包包,就在车后备箱里。” 闻言,俞夏惊喜得瞪大眼睛捂住嘴巴,声调高高扬起,人也原地蹦跳了几下:“真的假的?!谢谢宁宁!我最爱宁宁了!”说着他兴奋过了头,甚至抱住卓霈宁往他侧脸吧唧一口。 卓霈宁任由俞夏抱住他发泄兴奋情绪,无奈笑着,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俞夏陪他好多年了,比许心馨跟他的时间还久。他入行开始有能力配助理,俞夏刚毕业就跟他一块熬了,没工资出也好跟老东家闹翻也罢,始终对他不离不弃。那时候,两个涉世不深的小年轻报团取暖,在水深的娱乐圈像极了不堪风雨摧残的豆芽苗。 第140章 过去这么艰难都能一起挺过来,现在当然也能共富贵。 “你这些话,敢不敢在时璋面前说一遍?”卓霈宁故意逗他。 “那我可不敢造次,”俞夏一听到这名字,烫手似的远离卓霈宁,还撇了撇嘴,“叶总气场太强大了,我靠近一寸都要抖三抖,而且我老觉得他很不喜欢人家碰你。之前他来探班看到你和对手演员搂搂抱抱,我感觉他脸都黑了。” 卓霈宁咯咯笑了几声:“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俞夏翻了个白眼:“你自己老公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 说罢,他就开溜了,让卓霈宁在这儿等他把车开过来。 没想到就这么小会儿,居然就出事了。光天化日之下,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几个彪形大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闷棍将他敲晕后便押送上车。 俞夏正巧开车过来撞见这一幕,大惊失色,当即加快油门追赶,可惜不及,慌里忙乱之中拨通了叶时璋秘书秦玖越留给他的电话——当时候秦玖越交代的是,卓霈宁这边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必须第一时间告知他。 叶时璋这边获知卓霈宁被掳走后没多久,就接到陌生号码来电,听到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时谈不上有多意外。这些天他隐约听说,霍连山被刺身亡后,齐文泊整个人就变得疯疯癫癫,守在霍连山尸体寸步不离,还不肯火化下葬,而是把尸体安放在远在郊外的冰窖里企图永久保存。 “齐、文、泊。” 叶时璋冷冷挤出三个字。 秦玖越在一旁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深。果然,还真是那个无法无天的疯子干的好事。 “是我,”电话那边传来一声阴冷的笑,“叶时璋,你的宝贝在我手里。” 电话里头旋即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响,接着就是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几声很模糊的唔唔,但叶时璋一听就知道是卓霈宁。 “宁宁,你别怕。我会来救你的。”叶时璋忍住急切的情绪,安抚道。 “现在你信了,”那边声音瞬间切换,“放心,你的宝贝还是毫发无损的,但几个小时后我就不敢担保了。” 叶时璋脸色阴沉得吓人,下颌线紧绷,通身透出一种极其浓重的暴戾和危险气息,好像光是靠近都可能被其锋芒所伤。 “齐文泊你要什么?”他冷冷道。 齐文泊哼笑:“玩个游戏怎样?明天日出前找到这里,不然就等着收尸。” 电话旋即挂断,只余下一阵忙音。 叶时璋立马回拨,电话那头回他一个无法接通。 “立刻报警,”叶时璋当机立断,“找人追踪宁宁手机定位。” 秦玖越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没有一丝怠慢,当即照办。 齐文泊已经疯得毫无理智可言,哪里来这么大胆子绑架卓霈宁,是不知道叶时璋是个疯起来六亲不认的恶徒么。 第76章 联系 挂掉电话后,齐文泊就将拐杖随处一扔,颓然瘫在角落里发呆,不时拿起酒杯灌下几口红酒——那是霍连山生前最爱的红酒,名叫内比奥洛。其原料为一种品种特殊的葡萄,可惜原产地远在大洋彼岸且产量特别少。 他为搏美人一笑包下这个酒庄,聘请专家人工创造合适条件,就专门培育这种葡萄,就专门酿造这种酒。 一切俱成往事,如今他跟前是一整面大屏幕,清晰监控霍连山那一张结了冰霜的沉睡的脸。 这里监控连接不远处的冰窖,那里躺着他那死去多时的爱人。 没关系,很快他就会送叶时璋和卓霈宁给霍连山陪葬。 一切悲剧都源于这俩人,没有他们霍连山就不会被一堆破事缠身,更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在鼎声集团门前被疯女人刺杀。 他根本等不到开审,且不说a国根本没有死刑,光是于楚琼有精神病史这一点就足以帮她脱罪,想动用关系直接让于楚琼暴毙。然而,有人存心要保她,警察将她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根本无从下手。 是叶时璋,一定又是叶时璋。 齐文泊越想越是恨得心头痒痒,眼眶通红,目眦尽裂,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把手,青筋尽显,似一只全凭疯狂本能行事、要引一场腥风血雨的野兽。 是的,等他结束叶卓二人,再将他那个死而复生的好侄子也一并送上西天,如此之后他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到另一个世界陪霍连山。 他们会永远沉睡于冰窖里,他们的爱也会永远冰封不朽。 卓霈宁被蒙住双眼、塞住嘴巴、四肢捆住,他在陌生的环境中挣扎几下,便察觉到有人正一步步靠近。齐文泊拄着拐杖走到他跟前蹲下来,猛然伸出一只手狠狠掐住卓霈宁下巴,触感如同死人一般冰冷,但用力之大似乎就要将他下颌骨掐碎。 卓霈宁当即吃痛地叫了一声。 “疼吗?疼就对了,”齐文泊笑了起来,笑声隐隐透出某种不可控的疯狂,他那只手突然松开了并缓缓下移,然后一下就狠掐住卓霈宁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压在地上,力气随着声调扬起而更甚,“他身上整整五刀,整整五刀!脖子两刀心脏三刀!你再痛有他痛么!啊!” 卓霈宁几近窒息,大脑全然空白,根本听不清面前这人狗吠什么。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却感觉脖子骤然一松,嘴巴塞着的胶布也被一把撕掉,他倒在一边蜷缩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好一会儿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第141章 一旦感觉齐文泊又靠近,卓霈宁立即全身绷紧像只刺猬,爬起身往后挪,脸上却毫无惧色,声音冷然警告道:“你别过来。” 齐文泊笑道:“别紧张,我暂时不会将你怎么样的,你俩要死也得死在一块不是么,正好成全你们下黄泉也做一对野鸳鸯。” “不过呢,你还是祈祷他快点找到这里来,别明天日出还傻乎乎瞎找。” 卓霈宁心里冷笑一声,没跟齐文泊这疯子一般见识。叶时璋找不到就找不到,那就由他回去告诉叶时璋好了,反正一到凌晨他的意识就会穿到ryan身上,等到那时候就可以与叶时璋直接交换信息了。 然而这想法是好的但实际上却很难办到,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是,在有限时间里弄清楚这是哪里,最好找到某些只有这里才有的特征。 卓霈宁苦于五感及行动被限制,看不到又动不了,加上全程有人盯着,根本没什么都做不了——齐文泊始终在他周围,时不时就凑到他身边发神经似的吼几句,除此之外他不时能听到好些人来回踱步的声音,应该是看守他的。 不过,每次齐文泊靠近他说话的时候,总会送来一阵很淡的酒香,闻着还有点儿熟悉。 他深呼吸几下,充分调动嗅觉,苦苦搜索记忆,结果还真让他想到了。 这酒香他的确闻过,就在温泉度假村乐不思蜀的那几天里。叶时璋带他身体力行学习了好几款特别有名的红酒,一旦猜不中就要接受叶时璋的“惩罚”,两人闹着闹着就闹到巫山上看云雨去了。 卓霈宁闷着脑袋伏在叶时璋身旁,刚办完事儿,加上酒精上脑不清醒,将鼻子凑到叶时璋下巴又嗅了嗅,有些委屈地喃喃道,好香啊,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叶时璋单手撑起脑袋,在一旁笑着看他,闻言抬手摸他头发,说,傻瓜,那是我们刚才喝的最后一款酒,叫内比奥洛。原料生长要求很高产量很少,所以每年全世界只生产不到一千瓶。 卓霈宁恍惚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那个香味。他也单手撑起下巴,冲叶时璋眯眼笑起来,甜得像白糖糕,说,该不会这一千瓶全在你这里吧。 方才云雨将人彻底打湿,卓霈宁全身汗涔涔,透出暧昧的粉色,双眸水汪汪,这么一眼就瞅得人心猿意马,说什么都给他。 叶时璋淡淡笑道,只要你想,可以的。 “不仅这样,我还会给你建一个葡萄养殖基地,专门就种这种葡萄,酿这种酒。” 他大大方方说着亡国昏君誓词。 这话哄得卓霈宁咯咯直笑,笑够了,说我不要,我有别的想种的。 你想种什么,叶时璋问他。 卓霈宁没有立即回答,他翻个身,背躺在柔软的床上,双手摸住肌肉结实的小腹,很轻地笑了声。 “种曼陀罗花,”他侧过脸与也是对上一眼,笑了笑,神情和语气都透出一股天然的诱惑,“在我这里,好不好?” 这个笑着实晃人眼、动人心。叶时璋欲念疯狂滋长,遂慢慢欺身上前,埋入omega颈窝亲吻。 他要在他的体内种一个花园。 后来齐文泊又来了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示,说就在本市内。 由于通话时间太短,根本无法准确定位其所在位置。 警方及叶家都在全力搜寻卓霈宁的踪迹,他们查出齐文泊及霍连山在本市所有的不动产,逐个寻找,直至深夜更加紧锣密鼓加快动作,就怕日出一到齐文泊疯起来还真就将卓霈宁撕票。 叶时璋站在书房落地玻璃窗前,颀长身影隐在半明半暗之中。 他向来克制冷静,事情再十万火急也很难真的挑动他的半分情绪,但关于卓霈宁的事是唯一的例外。 现在,他极度渴望救出受苦的卓霈宁,也极度渴望将齐文泊碎尸万段。 情绪之强烈,几乎从未有过。 时针准时指向数字十二,像是被触动某个开关,叶时璋第一时间去找ryan,第一时间迎接卓霈宁的灵魂回归。他将小猫牢牢拥入怀中,像是抱住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无价珍宝。 “宁宁,宁宁……” 他深情呼唤着卓霈宁的名字,仿佛在确认对方的存在。 卓霈宁瞬间有点儿想哭了。 投入叶时璋温暖如海的怀中的时候,卓霈宁从被绑架就一直被吊着的一颗心才算稳稳落地。他极其依恋地伏在他胸前,喵呜几声,似乎还带上了哭腔——本来还没来得及对被绑架这件事感觉害怕或恐惧,结果一见到叶时璋人就脆弱了,这些被他遇事当下压住的情绪便跟着一涌而出了。 他也是害怕的,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妈妈,见不到叶时璋。 然而现在不是撒娇求抱抱的时候,鉴于他现在意识附身ryan的时间已经缩短至一个小时不到,好不容易等到这个与叶时璋联系的机会,他要给叶时璋提供找到他的重大线索。 他从叶时璋怀里抬起小脑袋,伸出猫爪拍拍叶时璋的胸,喵呜两声。 言下之意是,他有话要说。 叶时璋当即明白,找来他们晚上时不时用来人猫交流的平板。这些天卓霈宁一旦变成猫,有想说的话就会用这个平板表达,使用可以说已经相当熟练了。 叶时璋在小猫认真写字的时候,告诉卓霈宁,他暂时压住所有消息,也没让卓诗筠知道这件事,怕她会受到惊吓和极度担心。 第142章 卓霈宁也认同这样的处理方式,喵了一声回应。 “我现在还好,这个疯子暂时没将我怎样,你不要皱眉呀。” 见叶时璋一脸欲言又止的担心,他第一时间就报了个平安。 他这句半真半假,略过了齐文泊对他掐脖子,以及后来又发疯泄愤扇他几巴掌、踢他几脚。他相信以叶时璋对他的在意程度,要是实话实说对方肯定恨不得立即就撕掉齐文泊。 过分情绪对解决问题毫无益处。 他继续吃力敲字,“我被蒙住眼睛看不到,但我闻到了一股应该是内比奥洛的香味。起初以为只是齐文泊喝的酒,可是后来感觉这股酒味越来越浓,像是葡萄发酵的感觉,总之很不对劲。” “内比奥洛,你还记得的吧。” 叶时璋显然也想到了温泉度假村那一夜,脸色缓和不少,接着便抬手摸摸小猫脑袋,温声回道:“我记得。” “虽然他们蒙住我的眼睛,但后来布条松了点,我往下使劲瞥能看到一丢丢。我回来前趁他们不注意,就稍稍挪了一下屁股,结果后背就撞到了有点圆有点滑的东西。我抬起手摸了一下,好像是什么大木桶。” “我猜,会不会是酿酒的地方啊。” “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专门酿造内比奥洛的?而且最好是齐文泊的产业。” 他也是赌,赌齐文泊总不至于将他绑到别人的地盘上吧。 他终于写下了目前自己的所有发现与猜测,就等叶时璋一句应答。 一阵沉默过后,叶时璋忽而露出笑容:“那我知道是哪里了。” 卓霈宁微愣:“喵呜?” “霍连山生前很喜欢这种酒,”叶时璋耐心解释,“但是内比奥洛的原材料生长很挑环境且产量很低,于是齐文泊就砸钱在郊外打造一个葡萄种植基地和酒庄,还重金聘请专家把关葡萄生长。” 当时候,他还无法理解齐文泊这种毫无收益可言的行为,根本没料到此后他也会心甘情愿做出差不多乃至过之而无不及的行为。 他嘴角弧度更深,俯身在小猫脑袋落下一吻,轻声道:“宁宁,我马上就到。” 第77章 得救 酒窖光线昏暗,齐文泊深陷在座椅里,几乎一眼不眨地看着大屏幕,与霍连山冰冷的遗容对视,酒窖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齐文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倒计时,距离日出只剩不到四个小时。要是叶时璋日出前找到这里他就送一对上西天,要是叶时璋找不到他就杀掉卓霈宁,好让叶时璋也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 他是注定要下地狱陪霍连山的,能多拉一个就多拉一个垫尸底。 卓霈宁自本体里苏醒过来,忍住身体疼痛换了个姿势,料想叶时璋应该在赶来的路上。果不其然,酒窖的门被狠狠踢开,一屋子瞬间涌进不少全身武装的警察,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二守在门外的打手们也全让警方及时制服住。 尽管瘸腿行动不便,但齐文泊已然以最快时间反应,拿起早就准备在一旁的霰弹枪反抗,然而警察的枪比他动作更快,子弹以堪比闪电的速度刺穿他手腕。随即,两名警察趁其不备冲上前,动作敏捷地将其制服。 一场绑架草草收场,仿佛闹剧。 等警方将中了枪伤的齐文泊押解出来,叶时璋才被允许进酒窖。他无视忍着痛向他挑衅的疯子,大步流星冲进去看卓霈宁。 齐文泊之于他曾经是对手,如今不过理智全无的小丑。 随队而来的医生刚为卓霈宁简单处理伤口,刚将他扶起身来。除了脸部和四肢挂彩,初步看其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但需要到医院作进一步检查。 叶时璋一眼即注意到角落里的卓霈宁,忙不迭走过去与医生交换位置,终于将人轻轻揽在怀里。他没敢太用力,怕卓霈宁身上还有别的伤,一个不留意就碰疼了。 简单询问过后,他跟医生确认卓霈宁都是皮外伤,其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们现在就去宇轩的医院检查,”他又仔细审视卓霈宁脸上的伤,眉头皱紧责怪道,“说好了没事的,你现在怎么也学会骗我了。” 叶时璋心疼得要死,他的人宠都来不及,哪能让其他什么人糟蹋了。之前花园那儿算一次,才过多久又来一次,还是因为他没能给予足够的保护。 叶时璋理智上知道人并非无所不能,哪怕拥有财富和权力的他也一样。但他在有关卓霈宁的事情上,却总是不自觉抛弃这种理智,无比希望自己无所不能。最好无所不能到可以给予卓霈宁想要的一切,可以护卓霈宁一世安好。 察觉到叶时璋汹涌的心疼和自责,卓霈宁伸手搂住他的腰,轻声哄道:“好了好了,事态紧急时间有限嘛,而且我就皮外伤而已,很快就好。” “最重要的是,现在我回到你身边了。” 卓霈宁仰起脸看他,笑得眼睛都弯了,露出一排整齐又洁白的牙齿,配合脸上的几处青紫,是可怜又可爱。 叶时璋垂眸看他一眼,然后不说一句,将人直接打横抱起来,吓得卓霈宁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我腿脚没事,而且这里人多,我自己走就好了。” 他有些害羞,这里到处是善后的警察和医护,人来人往全都看到了。 “让我抱抱好不好,”叶时璋低下头与卓霈宁对视,平日里在外呼风唤雨的上位者,眼下却罕见地情绪外露,不顾旁人在场也要表现出他脆弱的姿态,用只有他们彼此听得见的声音坦白,“宁宁,每次你一出事,我都特别害怕。” 第143章 话落,他就不再多说一句,臂膀跟着用力抱得更紧了。 卓霈宁心软得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圈住叶时璋脖子,将下半张脸埋在他肩颈,感受他强而有力的臂膀,感受他正一步步将他带离这个破地方,将会带他回到舒适安稳的家。 他抬手摸摸叶时璋后脑勺柔软的卷发,又亲亲他侧脖子,无声地安抚好一番,就好像叶时璋是他家受惊的小猫。叶时璋一边抱着他往前走,一边侧过脸往他手心蹭了蹭,嘴角终于带上了点儿笑意,方才还冷若冰霜的眉眼霎时柔和了许多。 可不就是他家的小猫,方才低眉顺眼表达内心恐惧,现在摸几下就缓过来了。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别害怕,嗯?” 卓霈宁额头亲昵抵着叶时璋的侧脸,一只手摸上他另一边侧脸,哄小孩一样。 “嗯,”alpha这一声应得莫名乖巧,他低声道,“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卓霈宁在林宇轩的医院接受一番详细检查,确认没事,叶时璋这才放心。 卓诗筠直至事情结束才知道卓霈宁被绑架,一收到消息就火急火燎赶来叶宅。看到他这张脸青青紫紫的,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心疼,嘴上还怨绑架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她。 她也不是故意兴师问罪的,但唯一的孩子差点没了,而她作为妈妈的居然全程被蒙在鼓里,一阵巨大的后怕袭上心头,这事换做谁都会有情绪。 “都是我自作主张,一心想等事情解决再告诉您,”叶时璋第一时间揽下这个锅,诚诚恳恳地鞠躬道歉,“很抱歉妈妈。” 这事的处理方式也得到卓霈宁的默许,他不想看叶时璋揽下所有,于是拉住卓诗筠的手,又摇又晃撒娇道:“我现在没事就好了啊,再说了时璋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妈妈就别生气了好不好,你一生气我这伤口又疼了。” 他摸着自己的脸哎呦一声,充分发挥演员职业优势,装疼也装得像模像样。 卓诗筠一张冷脸没绷住,她没好气笑了,仅剩那点脾气也跟着被一扫而空:“我没有要怪罪时璋的意思。只是我是你的妈妈,我也特别担心你。如果再有下次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对,这种事绝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她叹了口气,到底没忍住说出口:“还有,你不要总是报喜不报忧。你被霍连山加害吃了几年禁药分化成omega这件事,我理解你是觉得自己扛过来了就不想说出来让我不开心,但你这样隐瞒只会让我更不开心。” 卓霈宁一愣,下意识看向叶时璋,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十有八九是卓诗筠看出端倪,叶时璋夹在中间不得不坦白。 “妈妈,我也不是故意的,”他脑袋耷拉,喃喃道歉,“……你不要生我气。” “好了,不生气,我们都不生气,”卓诗筠摸住他的脸,“都是一家人,以后要一起承担,知道么?” 卓霈宁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 眼看家庭危机终于解除,卓霈宁立即转移话题说自己肚子饿了,还说今天凌燕给大家准备丰盛饭菜呢,然后就拱着推着卓诗筠到一楼餐厅吃饭。 凌燕做的饭菜很合卓诗筠口味,对桌上几道菜都特别感兴趣,问凌燕都是怎么做出来的。一提到做菜,凌燕这就打开话匣子,跟她侃侃而谈起来。 卓霈宁刚吃完螃蟹手上黏糊糊的,决定洗个手,从卫生间出来时没注意,一下撞进叶时璋的怀里,一阵很淡的花香在鼻底弥漫开来。卓霈宁没反应过来,就被叶时璋搂住腰,再次被拽进卫生间里。 这几天他都在养伤,他俩亲密接触少之又少,可谓相敬如宾。 门被关上,卓霈宁窝在叶时璋怀里,小声提醒:“妈妈还在外面呢,你想对我做什么坏事呀?” 这语气透出一种天然的引诱,听着不像疑问句,更像邀请他对他做坏事。 叶时璋轻轻笑了一下,笑声低沉又动听,近距离鼓动着卓霈宁的耳朵。他抬手将卓霈宁的头发别到耳后,笑道:“嗯,本来没想做的,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他低下头,手臂一用力就将卓霈宁更紧更深地拥入怀里,另一只手捏住卓霈宁的下巴吻住他的嘴唇,吻到omega气喘吁吁才肯停下来。 明明在家里,彼此又是合法夫妇,然而这个仓促的吻却莫名撩人,有种光天化日之下偷情的禁忌感。 “亲吻算坏事吗?”卓霈宁双臂挂着叶时璋的脖子,喘着气问。 “怎么不算呢,我背着妈妈偷偷亲她的宝贝儿子,”叶时璋笑了,捏住他的下巴摇了摇,“等晚上再做更坏的事。” 卓霈宁脸上烧了起来,也不知是被亲的还是听到叶时璋这么说羞的。他说:“你这样子,我要跟妈妈告状。” 叶时璋又咯咯笑了起来,卓霈宁见状哼了一声,伸双手左右捏了捏他那张漂亮的脸:“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 “没有,”叶时璋笑着否认,又将人往怀里拨了一下,说,“我只是在想,如果没有发生后来那些事,如果你一直都在卓家长大,我们搞不好也会像现在这样,大人们在外面,我们就躲在这里偷亲。” 卓霈宁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心里油然生出几分甜丝丝的感觉,他故意道:“那可不一定,我又不一定喜欢你。” 叶时璋听到这句眉头紧了紧,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宁宁,你这就不喜欢我了?我还以为,只要我们相遇就必然会喜欢上彼此。” 第144章 卓霈宁又一次败在美人关上。 “好啦,我就是开个玩笑,”卓霈宁额头抵着叶时璋的胸膛,小声嘀咕,“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过你。” 叶时璋瞬间转阴转晴,实在非常好哄,或者说他其实对卓霈宁的答案心知肚明,却偏要装出低姿态套出卓霈宁的真心话。 他们都对这样的情趣游戏乐此不疲。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卓诗筠还在跟凌燕聊天,看到他俩落座,了然一笑。 第78章 善后 齐文泊因绑架卓霈宁这一鲁莽行为受到应有惩罚,但远远不止于此。这些年他与霍连山共同经手无数项目,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其游走灰色地带乃至经济犯罪的证据,连带当年谋害齐家长子一家的证据也一一浮出水面。 为了将齐文泊彻底扳倒,这些年秦玖越改名换姓、苦苦蛰伏,不断促使自己变得强大、更强大,直至终于等来真相大白、坏人伏罪的这一天。 齐文泊本就强弩之末,这场绑架闹剧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即如雪花般涌出的犯罪证据更将他死死按在牢狱里,是真正的大势已去。不过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如浮云的名利,反而一心求死,被收监等待开庭这段时间几次试图自杀但都被及时制止。 他的律师以他身心出现严重问题为由申请就医,目前他正住院接受治疗。 住院期间,秦玖越提出申请,以亲属之名到医院探望齐文泊。如今他已恢复本来的名字和身份,按照法律规定,的确有资格探视齐文泊。 在狱警的监视下,两人自上次在温泉度假村对弈后再度见面,身份、处境乃至力量对比却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文泊瘦削得只剩一副人皮裹着的骨架,脸色透出一种死人般的苍白,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里,全无昔日上位者的慑人气场。直至秦玖越在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来,喊一声叔叔,他才如提线木偶缓缓掀起眼皮,目光冷漠地瞥了一眼。 对于齐文泊的蔑视,秦玖越并不怎么在意,他弯了弯嘴角:“知道叔叔最近过得不好,所以特意来看看叔叔过得怎么个不好。叔叔应该还记得我吧,齐可辛,你大哥唯一的孩子,你大哥大嫂横尸家中后却不知所踪的孩子。” 齐文泊眼神如钉子紧紧铆住他,绕着重重纱布的手在桌面攥成了拳头,内里似乎有什么汹涌的情绪正在迅速酝酿,却始终不发一语。 “我一直觉得人生如棋,难以预测,”秦玖越与他直直对视,淡定接下他眼神里带着的风霜刀剑,又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记得上次度假村下棋的时候,你说下棋赢过你的人不多,而且到最后都输了。但是一盘棋没到最后都不知道输赢,就好像人的一生这么长,没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谁会赢一样。半年前应有尽有的你,会想到自己也会有一无所有的今天么?” “是你输了,齐文泊。” 他敛起清浅笑意,一字一顿,仿佛在给齐文泊的人生盖棺定论。 说出这句,他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冲他颔首,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转身扬长而去。 齐文泊本来如平静湖面,就在秦玖越离开之际骤然翻起惊涛骇浪,猛地从椅子里站起身试图去抓秦玖越,可惜腿脚不便一下便失去平衡。狱警及时上前按住他,他一个劲儿疯狂挣扎,歇斯底里捶打桌面,冲门口怒道:“我当年就杀了你斩草除根!你个贱人!” 门重重合上,将他那无用无能的狂吼隔断开来。 走出医院,秦玖越抬头望天,春意浓烈,艳阳高照,天往死里蓝。 如此晴朗好天气,他却觉得内心空荡荡一片,被生生刨下一块似的。 过去二十年他都在为同一件事奔波,仇恨不讲道理地布满他的生活、塑造他的性格、决定他的方向。某种意义上,仇恨在无数个日夜里早已深刻地嵌入他的骨血肉,成为他这个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今大事了结,他整个人一下子被完全掏空,没有大仇得报后的快感或是放下往事的释然,反倒感到莫名迷茫,迷茫于未来何去何从。 他几乎没有想象过大仇得报后,自己将何去何从的问题。 在这种不知去向的时刻,他驱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绕圈,最后到一家老字号点心店捎上一盒荷花酥,去往墓园找故人叙旧。 叶时钰一直很喜欢这家店纯手工做的荷花酥,喜欢到怎么吃都不厌的程度。每次到齐家找他玩,总会带上一盒,一边就着白茶品尝,一边耐心教他下棋。 秦玖越不怎么喜欢吃甜的,这是他至今唯一偶尔还会主动找来吃吃的甜食。 工作日午后,墓园人烟罕见。秦玖越抛下平时端着绷着的精英范,卷起白衬衫袖子,一屁股往墓前空地一坐,就吃起荷花酥来。 叶时钰生前很喜欢树,喜欢树的沉静和包容。他去世后,叶家伉俪就在他墓周围种上树,经历多年已然葱葱郁郁的样子,正张开繁茂的枝叶为秦玖越遮挡过分耀眼的阳光。 “来这里其实也没什么,”秦玖越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叶时钰微笑着的照片,跟着也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想告诉你那家店的荷花酥依然很好吃,老爸将手艺传给唯一的女儿,尽得真传味道一模一样。想告诉你你的爱人和孩子都过得很好,那个姓白的老东西死了,你的爱人也如你所愿真正自由了。想告诉你我替爸妈报仇雪恨了,拿回齐家本来属于我的一切。” 第145章 “现在我偶尔会跟你孩子淘淘见面,还会教孩子下棋,就像你曾经教我的那样,”秦玖越说,“一直没跟你说,我虽然有过好几个教我围棋的老师,但我始终觉得你是最好的,不过这个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我怕他吃醋。” 他顿了顿,终于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想告诉你,我有点迷茫。在终于结束这段仇恨之后,我好像一下子就变回那个七岁的孩子,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该去哪个地方。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还是会向前走走看看,也许会找到新的方向。” 聊到最后,他站起身来拍拍灰尘,又冲叶时钰露出一个笑:“我还会再来看你,你和爸爸妈妈都要继续看着我保佑我。” 离开墓园,秦玖越开车回到自家公寓楼下,在那儿远远即望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来回踱步等着人呢。 大概因为厉承的出现,秦玖越迷茫无措的心情霎时间就稍好了点。他将车溜过去,降下车窗,忍住笑意向那不知等了多久的家伙投去一眼。 对方一见是他,咧开大白牙露出灿烂笑容,一边小跑迎上来,一边挥手冲他打了声招呼,声音语调都特别阳光。厉承就这样跑向他,就像是一整个春天向他奔来。 “总算逮着你了。”他笑着说。 “嗯,然后呢?”秦玖越还矜持着,抬手推了推金丝眼镜,“厉部有何贵干?” 厉承说:“当然是找你玩啊,带我家今年七岁的宝贝出去玩。” 他还记着对秦玖越的承诺,等一切结束就带他继续过戛然而止的童年。不做什么苦大仇深的大人,做回天真无邪的小孩。 秦玖越闻言愣了愣,他是记着厉承那些话,以为那是在安慰他,没想厉承是认真的。 “说吧,想去哪儿玩,哥哥带你,”见他不说话,厉承扬了扬眉毛,笑道,“知道你现在找不到方向,我是来给你方向的。” 说完,他也不等秦玖越答应就拉开车门,不由分说地解开秦玖越身上的安全带,作势要坐进来。秦玖越不得不挪到副驾驶位上,稀里糊涂就将方向盘让出去。 “你,你要带我去哪?”车都开出一段距离,他才反应过来。 厉承分心看他一眼:“去哪里都行,做什么都可以。今天你不再是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放肆的秦玖越,你是心愿达成以后一切都会顺遂的齐可辛,你也是厉承最最最喜欢的宝贝九月。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给你。” 听着厉承这不害臊又老套腻歪的情话连环炮,秦玖越噗嗤一笑。厉承看他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说:“看来是想好去哪了是不是?” 秦玖越一时间也想不到要去哪里做什么,他反问厉承:“那你有什么备选选项?” “唔……我想带你做的事那可就多了,”厉承直视前方,思索片刻,“今天去我们学校打篮球怎样,结束后请你吃烧烤喝汽水。” 秦玖越一愣:“为什么是打篮球?” “你说过你想学的,可是那时候你总是忙于参加各种活动,拼了命努力读书,再后来我们就分手了,这事就一直拖着一直没能实现,”车在路口等绿灯的时候,厉承凑到他身边,冲他眨眼睛一笑,抬手先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和脑,“你过去说的现在说的我都奉为圣旨,这里和这里都记着呢。” 他又眨眨眼,“我的小九月,赏个脸让我讨好你一下行么” 秦玖越对上他的目光,更加不知说什么好了,怪就怪厉承这家伙太能说了。 厉承当他这是默许了,在绿灯即将亮起的前一秒,趁其不备在他脸上响亮地吧唧一口,车随之继续前行。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欢呼一声,像个为春游而雀跃的孩子。 秦玖越心底淌着一条潺潺溪流,迎接春日,冰消雪融,他侧过脸看了厉承一眼,柔和笑意安静地自眼里流露。 可不就是春游么,只属于厉三岁和齐七岁的春游。 第79章 惊喜 霍连山和齐文柏先后倒台,树倒猢狲散,鼎声集团内斗。这段时间鼎声集团因高层接二连三的丑闻而股价暴跌,叶时璋趁低价吸纳不少股份,一跃成为鼎声集团最大股东,有权决定集团管理事务和任命管理层。 鉴于集团目前最高管理层处于悬空状态,出于经营管理迫切需要,叶时璋想董事会提交决议,建议任命秦玖越为鼎声集团执行总裁。 准确地说,不是他叶时璋的秘书秦玖越,而是齐家长子的独子齐可辛。 鼎声集团召开股东大会对该项任命决议进行讨论,有最大股东叶时璋在背后撑腰,加上底下好些股东此前跟秦玖越都有来往,有的甚至曾是秦玖越父亲的支持者。一番投票过后,这项决议顺利通过股东大会审议。 秦玖越正式成为鼎声集团执行总裁,走上和他父亲一样的道路。 天之骄子身负血海深仇,卧薪尝胆羽翼渐丰,终于替父母将凶手绳之以法,且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个故事特别励志、特别圆满。 股东大会结束后,秦玖越送叶时璋出去,两人郑重其事地握了握手。 叶时璋淡淡一笑:“老虎总养在动物园没意思,在我这里当秘书屈才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齐总。” 他已然完成叶时钰生前未竟的愿望,照顾好齐家长子夫妇唯一的血脉,让一切都重归于本来的位置。 第146章 秦玖越也笑了:“谢谢叶总器重和栽培,虽然身份位置换了新的,但我依然会竭尽全力为鼎声、为叶总创造最大的利润价值。” “那就期待齐总的表现了。”叶时璋说。 — 卓霈宁这些天除了为新片作准备,还背着叶时璋悄悄忙一件事。 他想为叶时璋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 相爱至今,叶时璋送过他好多好多礼物,卓霈宁也想给予他回馈。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卓诗筠,说他想为叶时璋设计一枚胸针,反复修改设计草图好多回才勉强满意,才敢在卓诗筠面前献丑。 说罢,他将设计图呈上,一朵绽放的小苍兰跃然于纸上。 “这是我,”他忍住羞赧看了卓诗筠一眼,才道出自己的设计意图,“他曾经送我曼陀罗花吊坠,说是把他自己送给我,这是我对他的回应。” 卓诗筠捏了下他的脸,语气里有明显笑意:“你这是把自己也送给他了?” 卓霈宁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嗯了一声。他看向卓诗筠,又问她:“妈妈,你能不能帮我做出来啊?我是真心想送他一份礼物的。” “可以是可以,”卓诗筠顿了顿,突然问他一句,“宁宁啊,你是不是这辈子就认定是他了不会变了?” 卓霈宁没想到卓诗筠会这么问,愣了一下。 “我曾经问他,会不会介意你无法被标记和生育,跟普通omega不一样,”卓诗筠继续道,“你猜他怎么回我的。” 卓霈宁想了想,突然勾唇一笑:“他肯定觉得有我就够幸运了,还需要什么孩子啊,是不是。” 叶时璋那会儿回她的,的的确确是这个意思。 卓诗筠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因为我相信他啊,我也相信我自己,”卓霈宁说,“我在这段关系里很安全,就像我从不怀疑妈妈对我的爱一样。” 他拉住卓诗筠的手,眼神真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所以我有他就够了,不需要别的什么人了。” 卓诗筠一声不吭与他对视,忽然生出一种很奇特的感慨,她的宝贝好像真的长大了,有了要去的方向,也有了要爱的人。 卓霈宁看卓诗筠不说话,以为她吃叶时璋的醋,于是整个人凑过来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不过,我永远最爱的都是妈妈,我对他和对妈妈是不一样的爱。” 是的,偶尔回头看看她,偶尔说一句爱她,时常幸福快乐,这样就够了。 卓诗筠弯起眼睛很温柔地笑了,她摸摸卓霈宁的头发:“我知道,我也和你一样,从来没有怀疑你对我的爱。” 乖儿子送给认定的爱人的礼物,卓诗筠当然重视,亲自帮他修改好设计草图,又找来aimer最好的工匠精心制作,很快就完成了这枚小苍兰胸针。 卓霈宁拿到胸针,当即兴高采烈地回到叶宅,亲自下厨准备烛光晚餐,全程没让凌燕插手。 凌燕在一旁光看着憋得慌,却见卓霈宁哼着歌儿,便笑着感叹,小少爷今天心情很好啊。 “很明显吗?” 卓霈宁一惊,要知道他这是给叶时璋准备惊喜,就怕对方一下就看出端倪,惊喜就不够惊喜了。他抬手拍拍自己的脸蛋,强行敛住过分灿烂的笑意,还此地无银回一句:“没有啊,我今天心情一般。” 凌燕看破不说破,又抿嘴笑了起来。想起仆人闲聊的时候都说叶先生这么喜欢小少爷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这么可爱又漂亮的人儿,谁看了会不喜欢呢。 卓霈宁做好饭菜后,又打电话给叶时璋如今的私人秘书zoey,询问叶时璋是不是要下班准备回叶宅了——这是他今天不知第多少次打电话“骚扰”zoey。 zoey恭敬回他说,叶总刚开完会,如无意外半小时后会回来的。 挂电话前,卓霈宁再三叮嘱zoey,恨不能跟她拉钩钩约定:“不要把我问他行踪的是告诉他,一定不要哦!” 叶时璋刚从会议室出来,就看到zoey准备挂电话,说了一声“好的卓先生”。他了然于心,嘴角勾了勾:“这是他今天第几回打电话问我的事了。” zoey本来也没打算瞒,坦白道:“应该是第五次。” 她想了想,说出自己的判断:“卓先生似乎在家里准备了惊喜给您。” 如此明显,如此反常,极其了解卓霈宁性子的叶时璋怎么会想不到呢。他笑着嗯了一声,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上:“嘘,他让你别告诉我,我也当没听到。” 他快速处理好手头的急事,将剩下处理不完的工作带回家中。工作自然是要做的,但是卓霈宁精心为他准备的惊喜更要去赴的。 回到叶宅的时候,卓霈宁正跟叶家几只小猫玩,其乐融融。ryan将他扑倒在地毯上,其他几只小猫也跟着挤进他的怀里,柔软蓬松的猫毛挠得人痒痒,他眯着眼笑出了声。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了正低头看着他的叶时璋。 叶时璋从公司赶回来,身上还是一套商务风西装,搭配他今天给系上的宝蓝色领带,半长卷发被拢到脑后,整体装束透出一种禁欲感,但过分俊美的一张脸此刻却溢出柔和慵懒的笑意,有种说不出的迷人。 他半跪下来,将ryan捞在怀里亲了亲,又伸出一只手抚摸卓霈宁额前凌乱的头发。虽然不说一话,但无论眼神还是动作都温柔至极。 第147章 卓霈宁定定看着他,不说一话朝他伸出双臂,叶时璋放下怀里的ryan,很自然地俯下身来,两只手将卓霈宁拉起,然后带入怀里亲了一下,一吻过后又用鼻子蹭蹭他的鼻子。 “嗯……好香,”他轻笑道,嘴唇若即若离地蹭来蹭去,以极其性感的低沉嗓音亲密耳语,“今晚吃什么啊?” 卓霈宁在厨房忙活了一个下午,衣服都沾上饭菜香味。他伸手圈住叶时璋的脖子,笑盈盈道:“你猜。” “蟹黄小笼包、油焖大虾、桂花糯米藕……” 叶时璋一边如数家珍低声报菜名,一边紧紧拥着卓霈宁,埋脸在他颈窝细碎地亲吻,每报一个菜名就亲一下,手掌则沿着他后背下滑,隔着薄薄衣料一寸寸摸过他的脊柱。 这一阵抚摸过分轻柔,如丝绸从手心如流水滑过,挠得人心痒意乱。卓霈宁禁不住叶时璋的撩拨,脸颊染红,用手推搡他胸膛,抗议道:“哪有你这样猜的,什么菜名全让你说完了!” “好啦那当我输,”叶时璋笑道,“你打算怎么惩罚我啊?” 卓霈宁哼一声:“就罚你今天把我做的通通吃完。” “好啊,”叶时璋笑意更深,伸手揽住他走去餐厅,“我保证今天通通光盘。” 他还真就说到做到,到后来卓霈宁忍不住阻止,怕他还要吃,直接拉着人离开饭桌,到花园里散步消食。 “是不是很饱啊?”卓霈宁上手摸叶时璋小腹,小声嘀咕,“刚刚就是开玩笑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 “还行,而且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不管大事小事,”叶时璋顿住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对来说是无上的国王,你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圣旨。” 卓霈宁没说话,只是微微扬起脸,直勾勾地盯着叶时璋。 夜色如水温柔流淌,花园里万物静籁,四下灯光温馨,时光在此间似乎也随之变得步履轻轻又慢慢,不忍心打搅这安静又美好的一切。 卓霈宁小时候幻想过给未来的爱人建造一个巨大的花园,却没想未来的爱人先替他实现了这个愿望。一直以来,似乎总是叶时璋为他付出更多,对他表现出更深的爱,而总在索取和接受的他也想为叶时璋做点什么。 他希望,叶时璋奔向他的时候,他也始终在奔向叶时璋。 他希望,他们之间的给予与索取总是双向的。 他想给叶时璋他的爱,或者是一些关于爱的证明。 卓霈宁拉起叶时璋的手,将叶时璋带到大树下的秋千那儿坐下来,而他则在叶时璋跟前单膝跪地,仰起脸看着他。 如此目光交织半晌,他轻轻启唇,如一阵温柔的晚风。 “叶时璋。” “嗯。” 叶时璋垂下眼睫看他,一双天生多情深邃的眼神此刻更添款款深情。 “长大后第一次见你,我总觉得你是高不可攀的国王,我从没想过我们之间会走到这一天。”卓霈宁坦诚道。 叶时璋勾唇笑了笑:“那现在呢?我还是国王吗?” “是的,”卓霈宁弯起眼睛一笑,温顺地伏在叶时璋膝上,“你永远都是我的国王,而我永远都是你的小猫。我相信——” 他抬起头看向叶时璋,“你对我也是一样的感觉。” “谢谢你,给我无比确定的爱。” “真要这么算,也是应该我说谢谢才对,谢谢你让我有机会爱你。” 叶时璋双手捧住卓霈宁的脸,低头凑近抵住他的额头,轻声道。 “那是自然的,所以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卓霈宁挑眉一笑,表情透出几分俏皮可爱,“你要好好爱我,知道么?” 叶时璋在他唇上啄吻一下,分开时微微一笑:“遵命。” 卓霈宁拍拍他的头:“为了奖励你,给你变个魔法。” 叶时璋点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显得莫名乖巧。 卓霈宁站起身来,在花坛里摘下一朵小苍兰,盖上红布,在叶时璋面前煞有介事地摆弄手势,表面看起来相当淡定,实则内心忐忑。如此故弄玄虚一番,他一颗心吊着,嘴上一边说“看好了”,一边猛地掀开红布—— 方才那朵刚摘下的小苍兰“不翼而飞”,却而代之的是一朵熠熠生辉的小苍兰胸针正安静地躺于卓霈宁手心。 胸针最中心嵌着一颗蓝宝石,四周点缀着白钻,俨然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苍兰。 蓝宝石是卓霈宁花大价钱从卓诗筠的藏品中买下来的,亲母子也要明算账,更何况这是他送给爱人的珍贵礼物,更要凭他的能力送出去。 叶时璋必须承认,看到这枚胸针的时候,心跳一记脱空。 “现在,我要为我的国王献上我的花。” 在叶时璋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看到了惊讶,卓霈宁弯唇弧度更深,他在叶时璋怔愣之际,将胸针别在他的白色衬衫上。 他拉开距离欣赏一番,露出满意的笑。 一如他事前想象的那样,这枚胸针果然特别衬叶时璋。 “胸针是我设计的,妈妈帮我修改,蓝宝石和钻石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妈妈那里买下来的,虽然成色比不上你为我拍卖下来的那些古董级别,”卓霈宁在叶时璋面前蹲下来,抱住膝盖仰头看他,将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托出,“总之,这是我用心想送给你的,因为你送我一朵花,说是把自己送给我了,我也想为你做一样的事情。” 第148章 “现在我把我自己也送给你了,你必须喜欢,必须珍藏。”他有些霸道地宣告。 “当然,”叶时璋终于从澎湃的情绪中抽出来,微微露出柔和一笑,伸手抚摸卓霈宁的头发和侧脸,“宁宁的一切我都会无条件喜欢。” “我会一直珍藏你送我的这朵花。” 他郑重承诺,缓缓捂住左胸前绽放的这朵花,让胸膛之下的这颗心伴随这朵花扑通扑通直跳,直至生命的尽头。 第80章 开始 “他明明说他很喜欢,可他还是没戴……”卓霈宁结束新片试妆后,提着新鲜出炉的点心来工作室找妈妈,没忍住就跟卓诗筠小声抱怨起来,“昨天没戴,今天没戴,明天也不会戴,也不知道什么会戴……妈妈,他是不是在哄我啊?” “他最擅长哄我了,我一问肯定被他哄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不高兴地扁着嘴,姿态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咪。卓诗筠本来还在改设计稿,见他这样子不禁露出笑容,搁下笔,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怎么会呢?宝贝亲自设计,还有我坐镇操刀,他敢不喜欢试试看,”卓诗筠先是开玩笑一句,又安慰他,“我想啊,时璋肯定是太珍视这份礼物,或许想在重要场合才佩戴呢。” “可是,和我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啊,”卓霈宁又道,“我就想他天天戴着我送他的胸针。” 卓诗筠却道:“可是我和他分别送你的蓝宝石吊坠,你也锁在保险柜里不舍得戴啊,他肯定也是一样的心情。” 这番话说得很在理,卓霈宁可还是一脸勉强,脱口而出便是一句:“那什么才算重要场合啊?结婚才算吗?” 卓诗筠噗嗤一笑,伸手捏捏他的脸蛋,调侃道:“怎么?这么想再结一次婚啊?那你这次可要记得请妈妈哦。” 卓霈宁脸颊烧红,他捂住自己双颊,闷闷道:“哎呀,我就随口说说。”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的,毕竟他俩那一次婚礼尽管盛大却并不愉快,这多少也成了他心底的遗憾。 接下来一个多月里,卓霈宁都在为新片作准备,又是减重又是蓄起长发,整个人都比以前清瘦了许多,头发长得也快,这就到了可以扎起来的长度。 这天他受邀出席一年一度的慈善拍卖会,本不想参加这种需要应酬的活动,但许心馨却坚持让他哪怕再不喜欢也露个面,顺道和出席活动的好些制片人和大导演打声招呼来往一下。 卓霈宁只好盛装打扮,穿上代言高奢品牌提供的礼服,戴上aimer设计的胸针,加上稍稍烫发扎起小辫子,虽然清减不少但整体看起来依然盘靓条顺,长得也是鲜眉亮眼,仿佛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俊美少年。 走过红毯进场后,他正打算到自己那一桌坐着,没想碰见了多日不见的秦玖越——后来他从叶时璋那得知秦玖越为父母复仇的故事,也知道他如今回到齐家掌握大权,不再是叶时璋的秘书。 从前他就觉得秦玖越清秀斯文且气质超群,骨子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淡定从容,跟叶时璋给人的感觉类似。如今走上了领导岗位掌握权力,瞧着更是愈发荣辱不惊。 他主动上前打招呼,秦玖越见到他也礼貌问好,说今天怎么不跟叶总一起来。 卓霈宁愣了一下:“他也会出席?” 可是,他俩日夜共对有无数个机会说这件事,卓霈宁甚至跟叶时璋说起品牌方寄过来的正装是他喜欢的蓝色,叶时璋闻言停下手头的工作,凑过来看他要穿的礼服,还夸了一句很适合你。 “期待到时候你穿上去的效果。”叶时璋笑着说。 秦玖越瞬间明白过来,他微微笑了:“那看来叶总似乎准备了什么惊喜给卓先生了。” 卓霈宁更是一头雾水,这慈善拍卖会能安排什么惊喜呢。 告别卓霈宁之后,秦玖越又跟一些出席拍卖会的商界大佬应酬。这个圈子素来只认地位和实力,秦玖越恢复齐家人身份一跃成为鼎声集团老总,不再是跟在叶时璋身后的私人秘书,那些人自然也端出更为尊敬的态度与之来往。 至于秦玖越,他还是那个样子,不卑不亢应付这帮老狐狸。 慈善拍卖会结束后紧跟着一场舞会,秦玖越一直不怎么喜欢跳舞。像齐家这样一流的世家,很注重对子女后代的教育,秦玖越从记事开始就学习琴棋书画舞蹈等等,而他最不喜欢就是舞蹈,常常找借口逃课缺课。 父亲知道后并未指责,而是耐心询问起秦玖越逃课原因,又说如果学不会舞蹈也许就无法在舞会上与喜欢的人共舞了。 “我喜欢的人搞不好会和我手牵手一起逃离这无聊的舞会呢。” 他记得自己当时候是这么说的。 父亲听罢大笑起来,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听起来,可辛将来喜欢的人也很酷很不按常理出牌呢。” 舞曲一首接一首,人来人往,秦玖越却在如此喧哗热闹的场合里突然很想念厉承,明明他们昨天才见面。 他没多犹豫就打开手机,给厉承发一条信息,问他你在哪。 几乎秒回,厉承说,去二楼露台看看。 距离新的一天还有三十七分钟二十九秒,秦玖越不疑有他,快步逃离舞会,打开落地玻璃窗,奔向厉承所说的露台。 第149章 一声俏皮的口哨响起。 雕花围栏之外,某个不被邀请的家伙骑一辆自行车,一条长腿撑在地上,正向他拼了命挥手,附赠一个隔老远都能看得清楚的灿烂笑容,像个可爱却不自知的小屁孩儿。 一大串红色心形气球绑在车把手位置,特别抢眼,他还故意扯了扯绳子,气球随他的动作你撞我推乱舞起来。 秦玖越愣了会儿,等回过神来迅速转身奔向楼梯。他将累赘的西装外套一把脱掉,精心打理好的发型也因奔跑而变得有些凌乱,但他丝毫不在意。 只有厉承这个家伙能让他如此急切乃至失态。 越过雕花围栏,越过他们之间最后一道障碍,厉承早就从自行车下来,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开放怀抱等着秦玖越。 “还有还有——” 惊喜当然不止这点儿,秦玖越都还没开口说话,厉承先是将那一串红色心形气球绑在他手腕上,然后取出车篮里那个小巧的方形保温箱,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掏出一支蓝莓味甜筒。 这个幼稚鬼还一边把甜筒递到秦玖越面前,一边嘴里噔噔噔地给自己这一伟大的惊喜配乐。 秦玖越完全反应不过来,怔怔接过这支蓝莓味甜筒,又抬头看了看左手腕系着一串红色心形气球,最后视线回归到厉承这张表情得意洋洋的俊脸上,半天只得一句:“……你怎么来了?” “带你逃离舞会啊,”厉承勾唇一笑,“知道你不喜欢跳舞,知道你很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那气球和甜筒?” “你告诉过我的,不记得了吗。” 秦玖越怎么可能不记得。许久前,他曾在厉承面前无意中提及,小时候跟爸爸妈妈去游乐园,每次爸爸都会给他买一串红色心形气球和甜筒。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原来,厉承说陪他再好好过一次童年,是认真的。 秦玖越没说一句,上前投入他的怀抱,且反客为主吻上去——人生总有那么些动情得很不像自己的瞬间,哪怕向来自诩理智克制的秦玖越也是如此。就是那个不像自己的瞬间里,他却突然感觉找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素未谋面的、因幸福因厉承而生的自己。 鬼知道为什么厉承对他总有数不尽的浪漫方式,总有耗不尽的浓情蜜意。 可是,秦玖越爱死了这样的厉承。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感动很爱我,我们回头慢慢亲,”厉承一开口就瞬间打破这正好的气氛,他急急忙忙撕开甜筒外面那层包装纸,几乎塞到秦玖越唇边,“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甜筒消灭掉!快快快赶紧舔一口要化了!” 秦玖越没好气地笑了,听他的话在甜筒边上咬下两口,蓝莓果酱混合奶油在口腔里融化,带出一阵冰冰凉凉的酸甜口感。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将甜筒递过去,示意厉承也尝一口。 两人就这么在郊区路边急切地分享同一个甜筒,唇边都沾上了果酱和奶油,相视一笑后抬手给彼此擦掉。 “走吧,我的王子。” 厉承捏捏他的脸。 秦玖越问他:“走去哪里?” “去私奔,去约会,去看这个世界,去过我们的生活。” “你应该给我一个名分了,让我这辈子都赖在你身边。” 厉承长腿一跨骑上自行车,微微向前俯身,双手撑在车把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着柔情似水的话,轻易就将人的心海搅得波涛汹涌。 秦玖越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问他:“不给名分就不赖在我身边了吗?” 厉承微愣,而后朗声笑了起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回他说:“对啊,不给我名分我就把你拐到我这里来,天天把你拴在我身边,就问你怕不怕!” 没想秦玖越却点了点头,顺着他的玩笑说下去:“听起来这主意很不错,毕竟我们以前就是这样的。” 这番坦白来得太过出人意料,这下换厉承愣着没话说了,秦玖越看着他这傻样儿不禁笑了,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厉承跟着便轰然倒在秦玖越肩上,闷闷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撩得我心动却不打算给我名分。” 秦玖越抚摸他的后脑勺,像是给大型犬顺毛:“走吧,不是说带我离开吗?” 厉承抬起头,神情还是有些委屈:“去哪呢?我现在心正伤着呢。” “去我家,”秦玖越佯装淡定,把剩下的话说完,“门锁密码是你我的生日年月日分别相加,你再去录一个指纹就好了。” 厉承顿时活过来一样,双眸闪着亮光,比郊区夜晚的星子还耀眼。 秦玖越被他盯得心头发烫,不禁表露出不自然:“你不是想要名分么?不是要天天把我拴在你身边么?不是要一起过我们的生活么?” 他是真心想给厉承名分,一个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名分,除去在天国的爸爸妈妈,从此以后厉承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无间的人。 思来想去,这是大仇得报之后,他最想达成的愿望。 “当然,”半晌,厉承终于笑了,柔软得天边一朵云,他伸出双手捂住秦玖越的脸蛋,贴过来结实地亲了一口,低声一句,“我只是太高兴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谢谢你让我美梦成真。” “你要对我负责,要保证我这辈子都在这个美梦里。” 第150章 他笑着说,语气像个耍赖的小孩。 秦玖越很轻地嗯了一声,许下的却是千斤重的承诺。 他坐到厉承的自行车后座上,抱紧厉承的腰,让自己侧脸轻轻吻住他后背,随着自行车在郊区小路缓缓前进,手腕系着的那一串红色心形气球随风摇曳飞舞。 恰似秦玖越此时此刻的心情。 “希望我的宝贝将来能够爱你所爱,过想过的生活。” 每年生日,爸爸妈妈对秦玖越的祝愿永远是这一个。 余生,他会让这个生日祝愿一直实现下去。 他那破碎的家,终于再次完整。 家里终于又有有另一个人永远等着他。 第81章 圆满 从秦玖越那儿得知叶时璋会出席慈善拍卖会,卓霈宁就开始坐立不安,总在猜叶时璋到底为什么瞒着他不说。方才换礼服后手机没随身携带,还在俞夏那里保管着,他想找叶时璋也找不着。 仔细一想,许心馨坚持让他出席此次慈善拍卖会本身就很奇怪,过去她都随他性子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推。怕不是他们早就串通好,还真要给他制造什么惊喜。 很快,他便知道叶时璋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本次慈善拍卖会,参与的富商或明星们都捐出藏品拍卖,所得善款将会统一捐给慈善组织,用于救助贫困家庭及失学儿童。出手最为阔绰的当属叶时璋,作为素来以乐善好施社会形象示众的企业家,以往这种场合都少不了他。 主持人将叶时璋请到台上,作为本次慈善拍卖会发起人。在一长串的介绍过后,叶时璋从容不迫地走到舞台中央。 卓霈宁几乎一眼即注意到容貌和气质超群的叶时璋,一身挺括的深蓝色西装,将他的完美身材完全展现。半长卷发统统拢到后脑勺,露出漂亮而凌厉的五官,以低沉性感的嗓音脱稿发表讲话,举手投足不经意间便透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视线稍稍下移,惊讶之后紧接着是更大的惊讶,因为卓霈宁看到了叶时璋胸前佩戴着一枚熠熠生辉的胸针。 一朵小苍兰正安静绽放着。 卓霈宁坐在最前排,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一时间都忘了做表情管理。 在如此众目睽睽的场合里,叶时璋不打招呼就出现了,还戴上他送他的胸针,他的目光根本不舍得离开哪怕一秒 如有心灵感应一样,一番讲话结束后,叶时璋往台下扫视一周,视线非常准确地定在了卓霈宁所在方向,嘴角缓缓上扬,露出清浅而柔和的笑,眉眼间的锐利顿时化去了不少。 主持人也是个很懂眼力价的,当即打趣道,说叶时璋今个儿可是携眷出席,这还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公开场合里呢。 “其实,今天我除了是拍卖会发起人之一,还有另一个特别重要的身份,”叶时璋微微一笑,灰蓝色深邃眼眸依然定在卓霈宁身上,“我是以卓先生爱人的身份出席这次拍卖会的,是卓先生携我这个眷出席才对。” 底下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连卓霈宁也忍不住笑了。 念在叶时璋终于戴上他送的胸针份上,卓霈宁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的隐瞒吧。 拍卖会过后,叶时璋径直向卓霈宁这边走来,微微俯下身来,朝他伸出了右手,做出一个极为优雅的邀请动作。 “卓先生,赏脸一起跳个舞吗?” 卓霈宁故作矜持,双手背在身后,回一句:“这算富商企图潜规则演员吗?” 叶时璋轻笑一声,随即贴上来,双手摸上卓霈宁的腰,慢慢滑到背后握住卓霈宁的手,还以一种极为暧昧的方式一点点打开他的手指,手指相间插进去成十指相扣。而两人距离也只在咫尺之间,很适合发生一个吻。 “不算,”叶时璋低头亲卓霈宁鼻子,像一阵煦风掠过脸颊,低沉嗓音瞬间便网住了卓霈宁,“算富商企图被演员潜规则。” “所以,英俊的演员先生,赏脸跟我跳个舞吗?”他又问了一遍。 卓霈宁噗嗤一笑,晃了晃他俩交握的手,说:“手都让你握住了,我还能说不吗?” 叶时璋笑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正好切换到一首曲调温柔的舞曲,他们牵着手滑入舞池,开始优雅共舞。卓霈宁许久不跳舞,一开始不免有些紧张,全身神经绷紧,还一直低头注意看步伐,生怕踩着叶时璋了。 “别紧张,踩到了也没关系。”叶时璋一句话道破他心思。 卓霈宁抬眼一看,发现此刻叶时璋看他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揶揄笑意,想起对方先前听他说为慈善拍卖会准备,还抱怨许心馨一直坚持让他出席,顿时就生气了脸红了,忍不住瞪他一眼,小声控诉:“哼,你现在都打入内部了,跟我经纪人合伙骗我来这里,看我被蒙在鼓里很开心是吧。” 叶时璋轻轻笑了一下,手臂一收紧就将omega往怀里揽,低头用嘴唇蹭了蹭他额前的碎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问一句:“我今天戴的胸针好看吗?” 想到方才叶时璋在舞台迷人得有如天神的一幕,卓霈宁心神一乱,舞步便也跟着乱了,往叶时璋脚上结结实实地踩了一脚。叶时璋登时闷哼一声,跟着手又扣住卓霈宁的腰,捏了他的侧腰一下。 “宝贝,你这一脚可真实在。”叶时璋笑了。 第151章 “不是说踩了也没关系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卓霈宁毫无悔意,扬起下巴瞅他一眼,在叶时璋这个稍稍俯视的视角看显得特别可爱灵动,可爱得想亲他一下——在与卓霈宁相处的时候,叶时璋总有无数个像这样突然很想亲他的瞬间。 很明显,叶时璋并不是严格克制的人,相反的他现在在卓霈宁面前经常不想亏待自己,于是此时此刻想亲他就顺从心意亲了上去,携着一身温暖清浅的香味,将卓霈宁柔柔包围。 极浅极淡的一吻,却撩得卓霈宁心慌意乱,即将分离之际,他又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回吻了一下。 “是没关系,”唇带着一丝不舍分开,叶时璋笑了笑,“不过,也谢谢你的赔礼。” 卓霈宁脸颊微红,哼了一声:“你别太得意。” 叶时璋用手领着卓霈宁继续舞动,俯身凑到他耳边,声音很低地又问一句:“你还没回答我呢,今天我戴的胸针好不好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卓霈宁还嘴硬:“胸针很好看,就是戴的人有点坏。” 叶时璋颇为认可地点点头,颇有深意地说道:“的确挺坏的,不过这还不算最坏的。” 果然不止这点儿惊喜,卓霈宁越发好奇,当即追问道:“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也来拍卖会?你到底还准备了什么?” 叶时璋却没头没尾来一句:“昨晚你意识脱离身体一分钟不到就回来了,按照以往的规律,如无意外今天你就能彻底恢复自由身了。我跟伊风确认,的确是这样的。” 其实,比起最开始时常数着时间度日,卓霈宁如今已经不怎么在意零点过后意识附身到ryan这件事。他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叶时璋说的这么一回事,他今晚很大概率就能解除这莫名其妙的愿望束缚,就能恢复正常了。 他愣愣地点了一下头,应道:“嗯,应该是的。” 话声刚落,这一支舞的音乐便缓缓结束。叶时璋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距离零点还剩不到十分钟。他牵着卓霈宁的手,一步一步离开舞池,远离人群,将一片喧闹通通抛于身后。 卓霈宁糊里糊涂地跟着叶时璋向前,直至走到最顶层的露台,一打开落地玻璃窗,晚风顿时捎来凉爽,吹得人里里外外都亮堂了。 “宁宁,还有不到一分钟你就自由了,”在雕花围栏前站定后,叶时璋又看了一眼腕表,“你可以离开,可以回来,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你因为愿望束缚在我身边的这段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越是快乐就越想更快乐,越是快乐就越想快乐得更久。这么说很卑劣自私,也很贪得无厌,但我对你总是情难自禁。” 话音刚落,时针恰好指向十二,一声声轰鸣声瞬间打破寂静漆黑的夜。卓霈宁本来沉浸在叶时璋的一番告白之中,也被吓得立即掉转头去,抬头望向天空。 伴随一声声“嘭”的巨响,烟花腾空而起,在天空炸出一朵朵硕大无比的蓝色花朵,眨眼间又如流星雨般纷纷降落,以最绚烂的姿态将夜幕彻底点亮了。 又是无数朵烟花在同一时间炸开,在天空组成两个简单的英文单词。 marry me. 许多人听到巨响都从舞厅出来凑热闹,起初都对这突然而至的烟花秀摸不这头脑,当在看到这两个单词后都明白了七八分,纷纷发出惊叹或吹口哨。 至于最高楼露台上发生的这一幕,唯有卓霈宁和叶时璋两人知晓。 漫天璀璨焰火照耀之下,卓霈宁看见叶时璋在他面前缓缓地半跪下来,亮出深蓝色缎盒,打开正是一对蓝宝石对戒。 比起上次在温泉度假村用戒指套牢他,这是一次更为盛大而正式的求婚。 叶时璋想给卓霈宁一次更为难忘的仪式。 原谅他的固执,他爱一个人,总想给他最好的。 “我们第一次结婚,是我偏要勉强偏要将你绑在我身边。但这一次,我希望你走向我的时候是自由快乐的,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和我结婚吧。” 烟火照亮了叶时璋那一双唯独看得见卓霈宁的灰蓝色眼眸,也将他的爱意坦荡地公诸于众。 卓霈宁仿佛胸膛里住着一只闹腾的小猫,一颗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心跳声甚至盖过了烟花炸开的声响。 他就这么定在那儿,愣愣地俯视叶时璋,完全反应不过来。 零点已过,他不再意识附于猫咪,他的灵魂和肉体一致地待在同一处。以叶时璋的话来说,从此时此刻开始,他重获自由了,可以自由到任何地方。 数不清多少天前,他在不知名的神灵面前借酒许下心愿,希望永远待在叶时璋身边,做他最珍爱的小猫——小猫不过是个比喻,但他想要叶时璋爱上他,想要和叶时璋在一起的心情却是真实的。 他并不知道的是,其实在许下心愿之前,他就已然达成心愿。 所以,现在要问他对叶时璋求婚的答案是什么,从来就不存在第二个答案。 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好,而他始终愿意奔向叶时璋身边。 “我愿意。” 卓霈宁眼眶通红,抿紧嘴唇忍住汹涌的泪意,向叶时璋伸出自己的左手。 叶时璋终于如释重负一笑,将卓霈宁无名指本来戴着的戒指脱下,换上这枚镌刻着他们彼此名字的蓝宝石婚戒,也让卓霈宁给他换上新的。 第152章 仪式结束后,他站起身来,将无声掉泪的卓霈宁温轻轻带进怀里。卓霈宁靠着叶时璋温暖的胸膛,无比贴近感受到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然后在喧闹的烟花炸开响声中,清晰听他珍而重之的一句。 “我爱你。” 其实,看似淡定的叶时璋也很紧张忐忑。 也对,他们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高高在上受尽偏爱的国王,有的只是两只小心翼翼靠近彼此的小猫。 他们会像这样互相依偎和治愈,在余生的每分每秒里用心感受彼此的存在,在有彼此的空间里做对方珍爱的唯一的小猫,直至有天他们变成枯萎的玫瑰、干涸的河流或是宇宙的微尘。 然后,换个存在方式,继续相遇相爱相守。 ——爱总让人莫名笃信类似这种浪漫得不切实际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番外。 第82章 番外:日常之一 记录一些相爱小事。 【1】最高赌注 在叶时璋悉心指导下,卓霈宁箭术越发出色,颇有几分跟谁类谁的意思。 随之而来的是信心膨胀,他经常不知天高地厚地向叶时璋发出比赛邀约,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叶时璋对这样的游戏相当配合,因为每次他都能从中赢得他想要的。 然而这天卓霈宁终于从他手里拿下一场比赛,兴奋得当即大叫,还双手拉住叶时璋的手原地转了好几圈,像个小孩子一样。 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烁着光亮,好像天上的星星全都坠落在他眸里。 叶时璋神色温柔看着他,笑出了声:“好了好了,我输了。” 卓霈宁朝叶时璋扬了扬下巴,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哼哼两声,特别可爱。 “说好了我赢过你,就能带走叶家这里任何一样,是不是?” 他还牢牢记着这个约定呢。 叶时璋颔首,笑了笑:“当然。” “我就要你。” 卓霈宁不假思索便是这句,重复若干年前叶时璋说过的话,只不过身份互换。那时候叶时璋想要他,现在卓霈宁想要他,他们是双向需要的。 “今晚你就陪大老板我喝个小酒吃个大餐剥个螃蟹,怎样啊小美人?” 卓霈宁语气轻佻,笑着挑了挑叶时璋的下巴,叶时璋则微微俯身迁就他的身高。 叶时璋笑意盎然,不知羞耻地回道:“好啊,大老板记得今晚好好吃我。” 不过一句亲密的玩笑话,卓霈宁双颊很快就泛起了红。 过往好几次射箭比赛,到最后叶时璋都跟他讨要些不能细说的东西,此后便是颠龙倒凤不知时日,此刻他一下子全都记起来了。 脸皮薄听不得淫佚的字眼这一点,卓霈宁这么些年始终没变,而叶时璋很爱逗他这一点也始终没变。 眼看一句话就落入下风,卓霈宁有些急了,红着脸控诉叶时璋:“怎么赢了输了占便宜的都是你,这不公平!” 叶时璋笑而不语,伸手将他拥入怀里,亲了亲他的鼻子,特别诚恳地告诉他:“当然,跟你结婚,本身就是我占过最大的便宜。” 他一直打心里这么认为的。 卓霈宁好哄得很,就一句被哄得咯咯直笑,然后在叶时璋怀里伸出双手捏了捏他的脸:“那今晚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占占便宜吧。” 他真可爱。 与卓霈宁相处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叶时璋不知道在心里冒出多少次这个词。 并非那种需要被疼爱、被保护的温顺的肤浅的可爱,而是只要靠近就感觉世界美好、对生活充满热爱的可爱。 “你是我热爱这个世界的近乎全部的理由。” 米兰昆德拉是这么写的,叶时璋在卓霈宁这里找到这句话的最佳诠释。 【2】感恩的事 春节似乎总是跟“家人”“团圆”这类美好词汇联系在一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春节之于叶时璋却是陌生的,他几乎不怎么过春节。 他与父母和哥哥都走得不近,每年春节基本都会找个借口到另一座城市度过,避开所有不属于他的喧哗或温馨。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所谓真正的家人,自然也没有想要团圆的人。 然而,有了卓霈宁,叶时璋就有了家人。卓霈宁带他重新认识春节这个节日的真正意义。 卓霈宁是个颇在意仪式感的人,每年春节的时候都会请摄影师为他们俩拍一幅合照,然后裱起来挂在墙上。按照他的设想是,有天他和叶时璋的合照会将这座别墅每一面墙都挂满。 叶时璋耐心听完他这个想法,眼里流露戏谑的笑意,摸摸他的脑袋:“等那个时候我们可都要变成小老头咯。” 小老头就小老头,都变小老头怎么了。 卓霈宁看起来有些委屈,眼巴巴看着叶时璋,连续追问:“变成小老头你就不和我拍照了嘛?变成小老头你就不喜欢我了嘛?” 这情绪切换自如的装委屈本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卓霈宁明明最清楚也最相信,叶时璋根本没办法不喜欢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不管他们之间再过多久。 叶时璋也清楚这一点。 就跟以往一样,叶时璋又一次很认真地告诉他:“不止喜欢,是爱。” 卓霈宁得到自己喜欢的答案,满意得笑弯了眼睛,踮起脚在叶时璋侧脸亲了一口,羞涩地回说:“其实我也是。” 第153章 除夕当天,卓霈宁和叶时璋拎着大包小包到卓诗筠家一起包饺子做年夜饭,这是每年雷打不动的必备节目。 卓诗筠分别给俩小孩儿包了一封利是,还送他们一对由她亲自设计的手镯,她说:“这是绝无仅有的一对,是特别珍贵的绝版,希望你们的感情也是如此。” 绝无仅有,一期一会。 卓霈宁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就戴上试试看,在卓诗筠面前晃了晃手腕,还兴奋得抱住她脖子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撒了好大一个娇。 卓诗筠被这跟小猫一样黏人的孩子弄得脖子和侧脸都痒痒的,笑个不停。 “好啦好啦,就是一份小礼物而已,”她拍拍卓霈宁的手臂,与叶时璋相视一笑,“你再这样粘我,我可就要将你留在这里,到时候时璋可要独守空房了。” “那就让他守,”卓霈宁还黏着她不放,“我粘我妈妈合理合法!” 叶时璋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默默剥好橙子,等那只小猫粘完妈妈就顺着沙发爬过来粘他,闪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红唇微微张开“啊”一声,他自然而然就将一瓣橙子喂到他唇边。 卓霈宁当即闭上眼睛,五官皱成一团,像是被狠狠酸到了。 “好酸,你报复我是不是。”他又开始委屈上了。 趁着卓诗筠走开,叶时璋凑近吻了他一下,笑了笑:“中和一下。” 外头雨雪纷纷,寒风大作,屋内却一派温馨,一家人围在饭桌前吃着亲手包的饺子,有说有笑。某个瞬间里,叶时璋竟生出几分恍惚,胸口一阵莫名的暖,感觉自己如在梦中。 总是如此。 卓霈宁总是会给他带来陌生而美好的情感体验。 临近零点,两人窝在暖融融的被子里,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直至时针指向十二,卓霈宁仰起头吻了吻他,细声说:“新年快乐。” “新一年我要开一个新档继续爱你,会争取比去年更加爱你,越是爱你越是更爱你。” 他毫无羞赧地坦诚满胸臆的爱意。 叶时璋无声地凝视着他,柔和的灯光里那双眼睛深得像大海。 不多时,他紧紧地将卓霈宁搂紧怀里,就好像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内。 “谢谢你爱我。”他低声道。 这是他余生会一直感恩的事情。 【3】降落人间 在陪跑好几次之后,卓霈宁终于在三十二岁那年凭借在电影中的突破性演技,几乎横扫当年颁奖季的所有最佳男主角奖项。 电影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主要讲述一个名叫关天煦的男子患上帕金森病,因为记忆力日渐衰退而记不起在意的人,面对随时可能改变模样的世界,在这过程中与爱人家人互相折磨又相互扶持的故事。 为了全身心投入到这个角色当中,他暴瘦十几斤,有近一年时间无法走出故事,乃至需要借助心理咨询恢复。 卓霈宁从不在人前说起这些,唯有叶时璋见证了这一切。 叶时璋心疼但没有阻止,只是选择默默陪伴,全因为这是卓霈宁的选择,这是卓霈宁要做的事情。 再爱一个人,也无法替他过他的人生,这大概是连叶时璋都不得不接受的认知。 台下掌声雷鸣,卓霈宁从合作过的老牌影帝手中接过奖杯,与之拥抱了一下,听对方在他耳边颇为赞赏地一句:“恭喜,演得特别好。” 卓霈宁轻轻谢过,淡定从容地走到麦克风前,面向台下乌泱泱的同行,透过直播看向屏幕之外的无数观众。 他三言两句,对所有该支持他帮助他的人表达感谢,而后微微一顿。 “我的天煦被疾病困在一个随时遗忘、随时变化的世界里,他记不起爱人的名字,想不起父母的面孔,甚至不记得自己,但他说他会永远怀念当前这一秒的自己,永远怀念与在意的人活过的时时刻刻,然后继续顽强地为当下这一刻而呼吸,继续活在这个美丽而奇怪的世界里。” “我从他身上获得了好多力量,这个奖项我想和他分享,希望他也能在这一秒记住这一刻。我也会带着他给的力量,继续活在当下的时时刻刻里,活在这个美丽而奇怪的世界里,在电影这条路上继续我的梦。” “谢谢。” 台下再次涌来雷鸣般的掌声。 当天晚上,卓霈宁在剧组庆功宴上灌下不知多少的酒,直至整个人烂醉如泥,最后是叶时璋亲自来接人的。 车驶入叶宅,叶时璋将人打横抱到卧室,端来温水给他细致地拭擦,换上宽松柔软的睡衣。凌燕在这时候敲响了房门,说给小少爷准备了蜂蜜水解酒,叶时璋接过说了声谢谢。 关上房门转身回到卧室,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方才还沉睡着的omega不知去处。叶时璋一惊,当即将那杯蜂蜜水搁在桌上,一边唤着宁宁一边满卧室找人,最后在露台处找着了人。 卓霈宁浑身燥热,站到比地面高出一点儿的台阶,吹吹凉爽的晚风。万籁俱寂,夜色从四面八方向他奔来又将他包围,仿佛置身于一个遥远的梦里。 听到后方传来的声响,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冲来人弯起眼睛一笑。 生怕卓霈宁站不稳掉下去,叶时璋提着一颗心慢慢靠近,一边张开双臂向卓霈宁敞开怀抱,一边放轻声音哄道:“宁宁乖,到我这里。” 第154章 卓霈宁看起来一脸朦胧,歪了歪脑袋等着叶时璋向他一点点靠近,突然勾唇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张开双臂:“那你接住啦——” 话没说完,他就毫无保留地径直往前倒,叶时璋一个箭步上前,将他的omega稳稳地抱在怀里,方才七上八下的心脏总算跟着安全降落。 卓霈宁搂住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他也托住卓霈宁的屁股,将人往怀里掂了掂,抱得更稳更紧了。 “降落成功——”卓霈宁喊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他嘻嘻一笑,侧脸贴着叶时璋的颈窝,说话的热气喷洒在他脖颈侧边,醉酒后的语调柔软得像一朵会跳舞的云,“我回到人间了,因为你接住了我。” 听到这句话,叶时璋很轻地笑了笑,侧过脸吻住卓霈宁的额头,鼻底一阵很淡很轻的花香,夹杂几分酒气,有些醉人。 每次卓霈宁拍戏回到家里,必然要站在高处,往前扑到他怀里,而他负责将人稳稳地接住——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迎接仪式。 卓霈宁喜欢将拍戏形容为一次高空飞行,他需要暂时脱离自己的生活,全情投入扮演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过截然不同的人生。而他每次回来必然要进行这样的仪式,宣告回归他自己的生活。 “知道吗,唯有你给我落地的感觉,”卓霈宁依恋地窝在他怀里,喃喃道,“不管我飞多远飞多高,只要感受到你的体温,我就会重新降落在人间。” 叶时璋嗯了一声。 “欢迎回来,我的宝贝。”他说。 他会一次次地接住卓霈宁,一次次地迎接卓霈宁的回归。 他会用他的怀抱,当他的降落伞。 第83章 番外:日常之二 【4】区别对待 偶尔,卓霈宁会突然不打招呼就上峯汇集团找叶时璋。 俞夏曾经开玩笑,说用不着查岗,叶总整个人这辈子都是你,怕什么呢。 卓霈宁这么做当然不是查岗,他和叶时璋之间无比信任彼此,犯不着来这一套。他纯粹想给叶时璋制造惊喜,又或者某个瞬间突然很想很想见叶时璋,于是想见就跑去见他。 他经常会准备一大堆点心和饮料,配上精美包装,托人分发给各个部门,尽管数量上未必能照顾到峯汇本部上下那么多号人,但尽量每个部门都照顾到。 卓霈宁虽然是所谓的大明星,但本人没什么架子,长得漂亮且亲切爱笑,碰上特意要签名的员工也会耐心跟他们合照,有时候还跟他们说说笑笑。 时间一久,全公司上下好些人都成了他的粉丝,时不时就有员工在网上晒出和他的合照,以及他送来的下午茶,爆料说真人比荧幕上还要好看一百倍,长得好看且脾气很好,甚至还散播他和叶总的恩爱事迹。 叶时璋倒没禁止员工散播关于卓霈宁的事情,只要是好的赞扬的声音——他在关于卓霈宁的事情总是如此偏心又不理智,总是希望迎接卓霈宁的是永远是鲜花和掌声。 每回开会开到一半,秘书端来新的茶,要是里面泡着两片柠檬且带着一股蜂蜜甜味,他就知道卓霈宁来找他了,而这杯茶必然是卓霈宁亲自为他泡的。 这是卓霈宁喝红茶的习惯,总爱在里面加两块柠檬和两勺蜂蜜。 从红茶里喝出卓霈宁特有的味道,叶时璋顿时就变成归心似箭的孩子,急切渴望回到卓霈宁身边,尽管他们清晨醒来时还躺在同一个被窝,而他的西装直至此刻还沾着卓霈宁的小苍兰香味。 他像个大人淡定处理好集团事务,然后怀揣孩子的心,加快步伐从会场离开,径直奔向有卓霈宁的总裁办公室。 一开门,就被一阵温暖的花香抱了个满怀。 “想接你下班,所以我就来了。”卓霈宁仰起头,软软地说着话。 叶时璋眼里透出温柔的笑意,低头看着他,抬手给他将碎发拢到耳后。 “你怎么知道我也想见你的?”他悠悠道。 卓霈宁挑了挑眉,笑着说:“怪不得我今天心一直跳得很快,原来是你给我发信号呢。”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相视一笑,自然而然地交换一个温馨的吻。 “对了,我给你做了点心,你要尝尝。” 他突然记起这茬,脱离叶时璋的怀抱,走到茶几那儿,拆开包装盒展示里面装着的点心,小巧又精致。 卓霈宁朝他仰起头,满脸期待,像个等待被夸赞的孩子。 叶时璋轻轻一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在他旁边坐下来,调侃道:“这盒点心是别的哥哥也有的吗?” 要知道,方才散会的时候,厉承那家伙还特意过来跟他炫耀说,卓霈宁之前送他部门一个八寸大蛋糕,味道完全不输专业点心师的杰作。他当时候提了一嘴说这个很好吃,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上,结果卓霈宁今天来还真就给他再做了个一模一样的。 “我现在要回我部门吃蛋糕咯。”厉承故意气他。 叶时璋当知道厉承是逗他,但他确实又占有欲作祟,尽管只是一点点。 人都是复杂而矛盾的动物,比如他,既希望卓霈宁的好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赞美,又不希望卓霈宁对所有人太好。 说到底,哪怕已经成为卓霈宁唯一的爱人,哪怕表现出成熟稳重的一面,但他依然忍不住从卓霈宁这里要点儿区别对待。 第155章 卓霈宁很认真地摇摇头,说不是的。 “别的都是燕姐和帮厨做的,还有的是餐厅订的,”他解释说,“只有这盒是我亲手做的。” 叶时璋那点儿如同毛刺的占有欲刚冒出来,就被卓霈宁温柔抚平了。 他问卓霈宁,今天做的都是什么。 “老公饼啊,”卓霈宁端起一块送到他嘴唇前,冲他甜甜一笑,如星子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你快尝尝看,吃了就会变成老公。” 叶时璋被逗笑了,问他:“我现在还不是老公吗?” “这辈子你是,”卓霈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说下辈子呢。” 叶时璋拿卓霈宁没办法,乖乖地接受他的投喂,将一块老公饼消灭掉。 外皮酥软,馅儿不算太甜,带着一股很浓的奶香味。 卓霈宁知道他不喜欢太甜,每次做甜品都会尽量降低糖分。 其实,叶时璋都知道的,知道卓霈宁一直知道他的占有欲,知道他要他的区别对待,且总是很认真地践行着。 叶时璋经常为自己阴暗的狭隘的占有欲而暗自反省,甚至忏悔,却又总因为卓霈宁的纵容而得到豁免,下次又继续如此。 【5】永久标记 青少年时期长时间服用dah,造就卓霈宁的特殊体质,也导致叶时璋永远无法在他生殖腔内成结,无法留下永久标记,哪怕临时标记也很快会淡去。 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像一般的alpha和omega,依靠标记缔结永久关系。 这其中牵扯着卓霈宁一段悲伤过去,因此叶时璋从不触及这件事,也从不提及永久标记这件事。他想,不论是否存在所谓的永久标记,他和卓霈宁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因此而改变的。 直至某天情意渐浓,他却突然脱掉上衣,说有东西想让叶时璋看看。 等卓霈宁转过身,叶时璋这才看到,卓霈宁的尾椎骨不知何时做了刺青,图案是一朵小苍兰与一朵曼陀罗花紧紧缠绕在一块儿,如同连体婴分不开彼此。 叶时璋愣住了,深邃目光紧紧盯住卓霈宁尾椎骨上的刺青。 似乎注意到叶时璋过分滚烫视线,卓霈宁脸颊飞起一朵红云,转过身用被子故意遮住,还清清嗓子才问他一句:“你都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叶时璋顿了顿。 “妈妈给我躯壳,希望我自由生活自由选择,而我选择把我身体献给自己、演员事业以及我的爱人,”卓霈宁看着他,“这是你给我的永久标记。” 这纹身还是他自己给设计的。 叶时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卓霈宁总是有办法让叶时璋无比确信,他永远都会有卓霈宁的爱,就像明天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来一样,是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定律。 后来,叶时璋在自己身体做了同款纹身,就纹在左胸口位置——他的心脏所在之处。 这下换卓霈宁愣住了。 “你,你怎么也?”他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 “标记是相互的,”叶时璋轻笑一声,很认真地告诉他,“这是你给我的永久标记。” 他们相互标记彼此,无所谓alpha或omega,只是叶时璋和卓霈宁。 【6】古典方式 卓霈宁嘴上不说,其实一直很在意没能记住叶时璋、认出叶时璋,哪怕那时候他年纪太小了,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 他开始做手帐记录和叶时璋生活的点点滴滴,并且在这个通过互联网一秒钟连接彼此的年代里,却和叶时璋坚持定期给对方写一封信,内容或是琐碎或是深入,一字一句全都是发乎内心的。 碰上卓霈宁进组拍戏,或是叶时璋外地出差,他们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必定视频之外,还会以日记方式记录没有对方的生活,等到再见面的时候就互相交换日记看,补上缺席彼此生活的这些天。 除此之外,他们还喜欢一起散步,吹着风聊着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他们就是用这些古典的方式爱着彼此。 他们既是彼此亲密的爱人、可靠的家人,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卓霈宁接受杂志深度采访的时候,就曾经被问及与爱人的沟通方式。 得知他们还会给彼此写信或交换日记的时候,采访记者表示很惊讶,没想到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愿意花心思做这些看起来有些老套的事情。 “在一起时间久了,很多人都会开始懈怠甚至懒得沟通,爱意也在日子里不断消磨殆尽,我很惊讶你和叶先生还保持这样的沟通方式。”记者说。 “我们是刻意保持这种习惯,但也不是沉重负担,而是双方都认为必须的,”卓霈宁想了想,才继续道, “爱意其实并不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爱意也需要勤奋积累和不断维护的。” 他笑了笑,“很幸运的是,我们都愿意为彼此做个勤奋的人,仅此而已。” 卓霈宁曾经对叶时璋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神只允许他带走一件东西,他会将这些满载爱意的信件和日记统统带走,好让他到另一个世界继续想念叶时璋。 没想叶时璋听罢,却一声不吭地弯下腰靠在他肩膀,双臂抱住他的腰。如此强大的alpha,只有在他一个人面前才表露出如此眷恋依赖的一面。 卓霈宁有些不解,摸摸叶时璋柔顺的半长卷发,问他怎么了。 第156章 “真到了要离开的那天,你应该把我也给带走,”叶时璋侧脸贴着他的锁骨,嘴唇微微开合,喉间发出的声音闷闷的,“我是你写给世界的一封情书。” 卓霈宁心头一软,低头吻住他的头发,嘴角牵起一个极其温柔的笑。 “我就是打个比方,我不会离开的,”他笑着说,“如果有一天神真要带走我,我就趁他不注意打他一拳,然后拉上你逃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哪怕是神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他无比笃定说道。 叶时璋这就被哄好了,嘴角微微翘起来,而后从他怀里抬起头,手掌握住卓霈宁的后颈,奉上一个柔软如棉花糖的吻。 卓霈宁对神向来存有敬畏之心,这是他唯一一次狂妄发言。 嗯,狂妄就狂妄吧。 第84章 番外:日常之三 【7】千言万语 叶时璋和卓霈宁之间的第一场婚礼并不愉快,重新在一起后,叶时璋带卓霈宁到挪威补了一次旅行婚礼,并不如第一场隆重盛大,却很温馨美好。 位于北极圈的某个小镇,大概是卓霈宁到过最为纯净的地方,抵达之前小镇刚经历几天暴雪,到处白皑皑一片,远方的雪山与澄蓝的天空互相映衬成一幅格外宁静的油画。 他们一大早开车到公海追鲸鱼,到特罗姆瑟看绚烂的极光,或是在雪山山顶俯瞰日出日落,相互依偎喝上一杯热可可,全身心感受这极北之地的清新空气,在这片冰天雪地和晴空万里的见证下亲吻和拥抱。 公交车上只剩一个位子,叶时璋让玩累的卓霈宁坐着,恰好碰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拄着拐杖上车,卓霈宁立即起来让座。 老奶奶微微颔首谢过这份好意,坐下来后又笑着打量他俩好一番,见叶时璋一只手扶着把手,一只手揽住卓霈宁的腰,肢体语言自然而亲密,然后她就开口问了一句,用的是挪威语。 她问,他们俩这是来旅游的嘛? 卓霈宁来挪威之前恶补了好一番挪威语,老师自然是他那无所不能的alpha。 他的alpha小时候曾经被拐卖,并非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如今这番本事完全靠回归叶家后拼了命学来的。 叶时璋眼含笑意,看了看卓霈宁,眼神示意让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卓霈宁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磕磕碰碰地用并不熟练的挪威语回老奶奶,大意是我们结婚了,这次是来蜜月旅行的,这是我的爱人。 这句并非叶时璋教他的,是他私下里自学的。他想,总有机会在异国街头向陌生人介绍叶时璋的身份,他要大大方方地展示令他快乐又骄傲的爱人。 老奶奶听罢,露出了然的笑容,别有深意地噢了一声。 她诚心祝福他们幸福,又夸赞卓霈宁的爱人长得英俊,眼睛特别漂亮。 卓霈宁抿着唇甜甜一笑,用挪威语回她说,谢谢。 等下车后,叶时璋晃了晃他俩十指相扣握在一起的双手,笑着问卓霈宁方才都跟老奶奶说什么了。 他说,他听不懂挪威语,需要翻译。 明知故问。 卓霈宁很配合,双臂抱住叶时璋的手臂,贴到他身上黏黏糊糊地重复方才跟老奶奶说的话,完了还问他一句:“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吧?” 叶时璋垂眸看着他,眼底尽是浓情蜜意,他说:“这几句从哪里学的?” 卓霈宁得意地哼哼两声,说:“那肯定是自学啊,我要偷偷努力然后惊艳你。” “这几句我记得特别特别牢,就为了有人问起我俩的时候,我可以准确无误地介绍你。” 他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叶时璋肩上,与之亲密耳语。 叶时璋唇边笑意更深,他调侃一句:“嗯,宁宁真棒,看来宁宁的挪威语可以出师了。” “当然,你现在随便一句考我都行。”卓霈宁被夸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jeg elsker deg. 叶时璋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得如同雪花翩然落在大地。 卓霈宁的心跟着融化成春天。 叶时璋低头抵着他的额头,话里带着笑意,问他,听明白了吗? 卓霈宁回他一枚柔软的吻,蜻蜓点水一下。 “听明白了,我也是。”唇分,他轻声道。 叶时璋在说,我爱你。 哪怕这些话听过无数次,卓霈宁依然对此毫无抵抗力。 【8】喜欢吃醋 卓霈宁新电影上映,引发无数热议。 这部悬疑片里,他贡献了从业以来最为突破性的演出,饰演一个危险的浪荡情人,其中更有几场尺度颇大的激情戏,最后的角色反转也相当出彩。 他跟随电影一众主创到处路演宣传,现场好些影迷喊破喉咙,喊他老公,吼着要给他生孩子,吓得卓霈宁表情空白了好几秒。 要命的是,主持人还跟着起哄,说最近网上好多人因为这部电影说喊你老公还要给你生孩子呢,,然后将麦克风递向台下观众,问他们是不是这样的。 台下一众齐声回答,是! 卓霈宁顿时脸热,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每当卓霈宁电影上映,叶时璋二楼收藏室就会因此又多一件藏品,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除了收藏和拥有,叶时璋又生出了别的愿望,他也想跟其他观众一样肆无忌惮又声嘶力竭地在台下喊,卓霈宁我爱你我要给你生孩子。 第157章 很理直气壮,也很名正言顺。 某几个瞬间里,他甚至很认真地思考过alpha生孩子的可行性。 这满腔病态的阴暗的占有欲,本来被藏得好好的,结果碰上作为诱发源头的卓霈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卓霈宁结束路演难得晚饭前就回到家里,说最近跑宣传太忙了,都没时间陪叶时璋。 凌燕这时候插一句:“我都看到了,小少爷现在是大众情人了,一堆影迷喊小少爷老公呢。” 卓霈宁被说得当即脸红了,反驳道:“他们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他朝叶时璋看了一眼,嘴角上扬,侧过脑袋往叶时璋手臂靠了一下,小声道:“而且,我的老公不就在这里嘛。” 叶时璋正给卓霈宁剥螃蟹,听到这句也不禁弯唇笑了。 饭后不久,卓霈宁提出去散步,到最后散步是散步,不过换了一种形式。 他稀里糊涂就被叶时璋带到床上去,行巫山云雨之事。期间叶时璋突然换个姿势,托住他的屁股将他抱起来,而他不得不搂紧叶时璋,双腿夹住他的腰。在偌大的卧室里每每走动几步,连接处便跟着来回蹭啊蹭,酸胀得很奇怪的感觉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叫他禁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如此绕着卧室踱步一圈后,叶时璋终于肯结束这漫长的折磨,以毛绒地毯为支撑点,狠狠折磨卓霈宁好一番。 “不,不要了……”他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将脸颊埋在叶时璋的颈窝里,说话断断续续的,“好奇怪……” “嗯?宝贝不是说要散步吗?”叶时璋侧过脸吻他的耳垂,似哄似诱说着令人羞耻的话,“我好喜欢你的新电影,也想给老公生孩子。” “哪有你这样的生孩子的?!”卓霈宁好半天才从余韵中缓过来,气鼓鼓道,“而且alpha哪能生孩子啊。” “如果你想要,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都会给你摘下来,生孩子算得了什么?” “我想让你所有的第一次和唯一一次都是我的。” 叶时璋捧住卓霈宁汗涔涔的小脸,低头亲了亲他的红润润的唇,认真且坦诚地展示他的占有欲。他迟疑了一下,露出孩子犯错的神态,开口问他一句:“……我这样吃醋会不会很自私霸道?” 明明理智上他无比清楚卓霈宁的正牌老公是他,而影迷粉丝如此说不过是另一种激动表达喜爱之情的方式而已,但他依然没办法抑制那些阴暗念头疯长。 与卓霈宁在一起,他总是能轻易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矛盾和挣扎,比如他总希望卓霈宁的好被全世界所知道所喜欢,又希望他是唯一知道卓霈宁好的人。 他希望卓霈宁懂他这份复杂的心情。 卓霈宁听罢,很轻地摇了一下头,抬手摸住他的脸,轻声道:“不会。” “你的所有我都喜欢,不管是光明的还是阴暗的。”他说。 叶时璋撑起上半身,以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卓霈宁,不一会儿绷紧的唇线却一点点捋平,然后俯下身将卓霈宁抱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叹一声:“偶尔,你也要试着反抗我这种不好的占有欲。” “可你也没对我做什么啊,怎么总说自己的情感是阴暗的不好的,”卓霈宁抬起手臂回抱住他,语气特别温柔,“按照你这么说,我觉得你什么都好,这算不算盲目的不理智的?如果是,那我跟你不好到一块去了,我俩就是天生一对。” 叶时璋转过脸,目光移向他,默然不语了好一会儿,然后重新将卓霈宁抱了个满怀,半张脸埋入卓霈宁肩窝里,贪婪地嗅了一口清香。 “你不能总这么纵容我……” “我就要这么纵容你。” 叶时璋拗不过卓霈宁,无奈一笑。 “那你既然纵容,就要纵容我一辈子。” 顿了顿,他便说出这句,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感觉。 他被纵容,也被豁免,于是就开始贪得无厌。 “好——啊——”没想卓霈宁几乎不假思索,特别明媚地回他一句。 叶时璋感觉自己占有欲旺盛这点毛病,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我就纵容你一辈子,把你宠坏了,让你彻底离不开我。”卓霈宁说。 叶时璋无声地抱紧了他,听他说着这过分美好的情话。 早就离不开了,傻瓜,他心道。 【9】勤奋爱人 卓霈宁从未要求叶时璋要达成什么,给叶时璋的喜欢是无条件的。如果非要说喜欢的必要条件,那也是因为他是叶时璋,而不是任何人。 即便如此,爱也是需要勤奋刻苦的,至少在叶时璋这里是的。 要勤奋锻炼,因为卓霈宁说过,特别喜欢衬衫贴身勾勒出他肌肉轮廓的感觉。 要勤奋赚钱,因为如果有天突然撒手人寰,再也给不了他好多好多的爱,也要给他留下好多好多的钱保证他余生无忧。 钱并非万能,但钱能买到很多有形或无形的东西。尽管叶时璋知道卓霈宁并不缺钱,但他还是想给他更多更多。 要勤奋维护这张脸,因为他特别喜欢卓霈宁盯住他这张脸时的目光。他知道卓霈宁是颜控,有时候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看到他这张脸就生不起气来,也知道卓霈宁最初对他的一见钟情也是见色起意。可这些都没关系,相反地,他很庆幸他拥有一张长在卓霈宁审美点上的脸。 第158章 要勤奋爱他,绝不能因为他们尘埃落地在一起就有任何懒惰懈怠,要始终像初见那样热烈地爱着他。 这样的爱人方式或许像在做功课或备考,但叶时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爱人是一门终身学的学问,叶时璋一直在学习如何爱卓霈宁。 第85章 番外:日常之四 【10】收藏吾爱 卓霈宁也有自己的收藏室,里面琳琅满目,满载他和叶时璋的记忆。 比如长大后第二次见面叶时璋送他的蓝色雨伞,比如他们某次旅行时抽奖中的小熊公仔,又比如叶时璋哄他开心而送的每一件小玩意。 卓霈宁从不让叶时璋进他的收藏室,还美其名曰这是他的秘密花园。 某个冒着淅淅沥沥小雨在花园里散步的傍晚,卓霈宁便佯装不经意撑开那把收藏已久的蓝色的伞,还往叶时璋这边瞥了一眼,看他是不是还记得这把伞的由来。 叶时璋自然清楚卓霈宁这点小心思,也清楚记得这把伞的由来,这把伞的颜色本就是他指定的。说来也奇怪,小时候不过见了几面,他却无比清晰记住了小卓霈宁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会喜欢这把伞的颜色,”叶时璋笑了笑,“可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留着这把伞。” 卓霈宁扬唇一笑,得意洋洋说道:“你有关于我的收藏室,就不许我也有关于你的收藏室吗?” 叶时璋笑道:“当然,就连我也是你的藏品。” 这句情话令卓霈宁联想到别的什么,比如叶时璋总爱在收藏室对他做奇怪的事。他莫名羞赧,嘟哝道:“你这人真是的……” 叶时璋瞬间了然,轻笑几声:“我有说什么吗?明明是你想歪了。” “我才没想歪,”卓霈宁立即反驳,雨伞便也随他激动地晃了晃,“说别人想歪了的人才是想歪的!” 这句反驳连同他急切为自己辩护的神态都好像小孩子。 叶时璋嘴角弧度几乎没平复下来,他伸手揽住卓霈宁的肩膀,侧着脸蹭蹭他的头发,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是我想歪了,我来撑伞吧。” 说着,他试图从卓霈宁手里接过雨伞,没想对方却紧紧握住伞柄,还把伞往他那边稍稍偏了一下。然后,他就听到卓霈宁特别认真地对他说:“我来给你撑伞,现在我也有我的伞了,之后也会一直给你撑伞不让你淋雨。” 叶时璋微微一愣,想起那次见面,他送卓霈宁雨伞,告诉他要记得带伞不要再淋雨了。那时候他从未想过,卓霈宁有一天会给他撑伞,承诺不让他淋雨。 卓霈宁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明亮,神情笃定,说话好像小孩子,那个好多年前捂住他的耳朵替他挡住一切流言蜚语的小孩子。 对视许久,叶时璋再次露出笑颜,低下头来,在卓霈宁唇边啄吻了一下。 “嗯,我相信你。”他说。 他一直无比相信卓霈宁的每句话,就像卓霈宁经常说会让他一直幸福下去,卓霈宁总是说到也做到——有了他在身边,叶时璋一直都感觉很幸福。 如果非要问幸福是什么感觉,叶时璋想,大概是想到他就像嘴里始终含着水果糖,偶尔会被甜得不禁露出笑容来的感觉,也大概是冬天时很安全很温暖地躲在被窝里,从此不怕做噩梦的感觉。 或者说,对他而言,卓霈宁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11】一起发呆 偶尔,叶时璋会和卓霈宁,以及叶家几只小猫一块躺在床上,放空大脑,即使长时间不说话也不会觉得不安或尴尬。 叶时璋很享受如此安静的时刻。 他们时不时对上视线,然后越过中间那几只慵懒蜷缩的小猫,亲吻彼此。 alpha起了坏心思,或许会往omega脖子敏感点吹气,然后在后脖子腺体那儿就下很浅的临时标记。也由于alpha很不安分很不老实,他俩最后必然滚在一起,就跟磁铁似的分不开。 卓霈宁被亲得满脸通红喘不上气,迷迷瞪瞪从他身上坐起来,很自觉地将自己脱光光。下一秒,滚烫又芬芳的身体再次贴上来,卓霈宁全然不知此刻的自己多么迷人,还神情一派天真地问叶时璋,要不要做啊。 他不经意布下天罗地网,而叶时璋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到底是谁教他这种事,真要命。 【12】恋爱假日 如果双方都休假在家会做什么。 大概是,没有任何计划,单纯在一起,允许一切浪漫或甜蜜自然发生。 那一天,叶时璋会抱着卓霈宁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就能看到彼此。两个人在一起往往会变得懒散,通常由于一个开始蓄意耍赖,另一个就跟着有心纵容,于是就连每日清晨必不可少的健身运动都成功略过,直至大中午才舍得从床上爬起来。 午饭过后,他们会一起给小猫咪们洗澡。这期间卓霈宁通常都会不小心弄湿自己,于是到最后叶时璋还要给他家最可爱的小猫咪洗个澡,舒舒服服地吹干头发。 如果那天恰好天气晴朗,他们会在花园的树荫下相互依偎着看书,小猫咪们就躺在他们怀里或身侧,无人打扰,安静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俩。 午后微风和煦,吹得人睡意昏沉,卓霈宁看了没一会儿就靠在叶时璋肩膀睡过去,还赤着脚光着小腿搭在叶时璋腿上,好不惬意。 第159章 叶时璋格外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刻,就连听着卓霈宁细微的呼吸声,感受着他传导而来的体温,如此细微的小事对于他来说却是莫大的幸福。 他享受爱着卓霈宁的每一个片刻,仿佛此时此刻就是爱上他的第一秒钟。 夜幕降临,他们彼此相拥入睡,闭眼前再看彼此一眼。 叶时璋对他的宝贝说,梦里见。 他们几乎整天连体婴似的黏在一块分不开,即便如此他依然感觉不到一丝厌倦或腻歪,现在就连在梦里他也不打算“放过”卓霈宁。 卓霈宁凑到他面前,小声说,亲一下。 唇分,他眯起眼睛笑了,说,这样你就能在梦里见到我啦。 叶时璋嘴角上翘,回他一句嗯。 为了这个带着香气的吻,他会争取做个好梦。 【13】客观痴迷 叶时璋特别爱惜他那头柔顺的卷发,就像小鸟爱惜他美丽的羽毛,只因为卓霈宁说过叶时璋半长卷发的样子格外好看。 叶时璋的头发不止好看,手感也特别好。他们偶尔大脑放空抱在一起的时候,叶时璋会故意凑过来蹭卓霈宁,像只爱粘人的小猫咪。卓霈宁会顺势抱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头发,沿着如潺潺溪流的头发,顺流而下亲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子,直至最后抵达卓霈宁最爱的那一双唇。 其实,不止那头秀发,任何关于叶时璋的一切,卓霈宁都很爱很爱。 即便在一起这么久,卓霈宁依然看不腻亲不腻,觉得叶时璋什么都很好很好,怎样都很好很好。 卓霈宁觉得自己对叶时璋的这种爱已经达到痴迷的程度,痴迷得无可救药,痴迷得一叶障目。 尽管他自认为这种痴迷是隐性的潜藏的,尽管他极少像叶时璋那样赤裸裸地表达出来,但旁人依然看出来了。比如俞夏,就调侃他这是恋爱脑晚期。 卓霈宁却不这么认为的,他这算什么恋爱脑。 叶时璋的好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是客观存在事实,他的痴迷同理。 他深深地以为然。 【14】奇怪趣味 叶时璋总觉得,卓霈宁默许甚至有心纵容他对他的各种奇怪趣味。 比如,默许他收藏他所有戏服的行为,而且拍完戏从剧组回来,必然要穿一次戏服给独守空房好几个月的他看看,尽管每次都以脱掉宣告结束。 他总是存了一份坏心思,想让卓霈宁这些戏服全都沾上他的香味。 卓霈宁羞赧难忍,一如既往控诉他,你个变态。 每次都这么说,等下一次又会继续“助纣为虐”。 又比如,默许他给他买各种奇怪的内裤却从不穿。因为卓霈宁会直接只穿着叶时璋的衬衣,在卧室里等他回来。 叶时璋觉得,再过一段时间,或许他的每件衬衫都会留有他们的共同回忆。 卓霈宁对他说,现在你的衣服也有我的香味了。 现在你也是变态了,叶时璋笑道。 卓霈宁偏过头去,鼻子里哼了一声,唇边却带着笑意。 变态就变态。 第86章 番外:日常之五 【15】动听情话 叶时璋一直觉得,卓霈宁很热衷于给他过生日,而且每年花样都不一样,仿佛他的诞生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大事。 比方说今年,卓霈宁为他筹办了盛大的烟花派对,到头来玩得比派对主角本人还开心。叶时璋就站在高处,看着卓霈宁在人群中尽兴起舞,眼里始终散不去的笑意。 罢了,小孩开心就好。 派对结束过后,人群纷纷散去,他们就在自家天台点燃卓霈宁准备好的一堆仙女棒,一根接着一根,直至零点到来,这一天彻底过去。 绚烂的烟花火光映衬之下,卓霈宁那张漂亮的脸也变得格外生动,叶时璋水波般温柔的目光没离开过,始终定在他这里。 明明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只要和卓霈宁在一起做,就变得格外有意义。 比起人群共同庆贺的热闹场面,叶时璋却觉得,与卓霈宁独处的此时此刻才更像是他的生日庆典。 指针正正指向十二,卓霈宁燃尽最后一根仙女棒,弯起笑眼,对叶时璋轻声道一句:“叶时璋,三岁生日快乐呀。” 为什么是三岁呢? 因为这是他们在一起后正式度过的第三个生日。 因为卓霈宁曾经对他说,尽管过去不能陪在他身边,但以后每个生日都会有他在,他会努力为他制造温暖快乐的回忆,直至有天完全覆盖掉过去种种不好。 卓霈宁说,要陪他重新长大一次。 “宁宁,其实我不需要任何对过去的弥补,过去了就全让他们过去了就好,我只想和你活在现在和未来的每一刻,”叶时璋皱了皱眉,神情里透出几分委屈和忧愁,叹道,“而且,如果我现在只有三岁,距离遇见你还要再等十二年,这对我来说太漫长太痛苦了。” “可是你现在这个三岁有我了啊,”卓霈宁附身凑近,眼神亮亮地看着他,语气格外笃定道,“叶时璋,你以后都会有我。” 一个带着清浅香气的吻翩然落下,湿湿软软的。 “我爱你就想给你最好的,我想让你过去的每一刻也有我,我想让你的伤口都开出我的花。” 唇分,叶时璋听到了全世界最动听的情话。 第160章 他的小孩从一开始便是降落在他生命里的盖世英雄。 【16】灿烂如初 有一年,卓霈宁忙于电影拍摄,太过忘我投入,把自己生日都给忘了。 直至卓诗筠打电话跟他说生日快乐,直至导演喊cut的时候,剧组其他人突然唱生日歌推着蛋糕出来,他才记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卓霈宁一开始还以为同剧组哪位同事生日,木然地愣在了原地。 俞夏看他傻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很轻地推了他一下,说,宁宁,你今个儿生日呢,都忙忘了吗? 卓霈宁的确忙忘了,他回过神来,对大家精心准备一一表达由衷谢意。 感谢的话刚落下,漆黑天边却骤然炸出一朵朵蓝色烟花,几近照亮了半边天,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众人纷纷惊叹,抬头望天。 卓霈宁又是一愣,脱口而出:“这也是生日惊喜吗?” 俞夏凑到他耳边,用他俩听得到的声音说:“宁宁,这应该是生日惊喜,不过不是剧组准备的。”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卓霈宁被吓了一跳,拿起一看,屏幕跳跃的备注令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叶时璋这会儿理应在国外才对,这些天他说是出国亲自谈个大项目。 卓霈接起了电话。 话筒另一边,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以及近处的烟花绽放声响。 卓霈宁忽然就笑了,语气里轻易泄露积聚在心头的甜意:“叶先生今天有什么特别节目呢?不会就只有烟花这么没创意吧。” “当然不止这些。” 叶时璋轻声一笑,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话筒和现实重叠,卓霈宁一愣,猝不及防被人牵起手,被拉着一步步离开人群。他转身回望,与叶时璋笑盈盈的俊脸对上,听他语调轻快地说:“今天,我们私奔吧。” 剧组拍摄地就在风景宜人的小山村里,而叶时璋口中所说的私奔竟是骑自行车载他到一片视野更为开阔的旷野上,看专门为他准备的烟花,和他一起点燃仙女棒迎接零点。 除此之外,叶时璋还为他亲手做了一个点缀着蓝色小花的蛋糕,送他一个硕大无比的小猫公仔,净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今天是卓霈宁活在这个世界的第二十八个年头,我准备了二十九份礼物,从零岁开始,每一岁都有一份礼物,全在家里乖乖等着你,”叶时璋微微俯身,笑着看向他的眼睛,神情专注而温柔,声音像和煦晚风一般拂面而来,“这样也算我陪你度过二十八个生日了。” 卓霈宁定定地看着他,心头早就融化成一汪甜得发腻的糖水,明明动容万分,却偏要佯装“矜持”,将自己半张脸埋在小猫公仔里,闷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干嘛还要送我那么多孩子的玩意儿,那些礼物里面肯定很多小孩子才喜欢的。” 叶时璋笑意盈盈:“你可不就是小孩吗?” “我哪里是小孩了?!”卓霈宁当即反驳。 “但你可以是小孩,”叶时璋温声道,“在我这里,你可以做小孩,可以做大人,可以做任何事成为任何人而不必担心犯错。” 他的目光如一汪深潭,泛着温柔波光,一闪一闪叫人心动不已。 卓霈宁被他如此凝视着,脸悄然滚烫起来,还好有如水的夜色帮忙掩护。 “那你呢?”他问一句。 “我啊,”叶时璋想了想,“我是幸运得到你喜欢的小孩啊。” “感谢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让我跟过去、跟自己彻底和解。” “宁宁,你的爱是魔法,能把被你爱着的我变成没有受过伤的小孩。” 叶时璋轻声说着真挚而动人的情话,点燃又一跟仙女棒,火花如同精灵在他们之间轻快舞动着。他就着这短暂片刻里的灿烂,微微俯身吻住了卓霈宁。 吻住了他生命里最为灿烂的存在。 【17】展示脆弱 越强大的alpha越不怎么容易发生易感期,除非是碰上特殊情况如生病导致激素紊乱,比如厉承大学那会就是这样。 如叶时璋这样身体强壮且情绪稳定的,从成年分化后就从未有过失控。 叶时璋以为,卓霈宁更爱他的强大又光鲜的一面,但相处久了才发现,卓霈宁似乎更抗拒不了他的脆弱和阴暗——叶时璋深谙此理,且时常“卑劣”地利用这一点来博取卓霈宁的关注。 比如卓霈宁即将奔赴另一座城市拍戏,临出门前叶时璋会可怜兮兮地拉住他的行李,问他回来的时候还会不会记得他这只猫,又比如闲暇时候一块儿下厨,他偶尔不小心切到手指,明明不怎么疼却表现出很疼的样子。 有一次,共同度过卓霈宁的发情期后,卓霈宁在叶时璋的怀里终于恢复理智,他抬起头看着叶时璋许久,突然伸出手摸住他的脸。 “我听说alpha都有易感期,他们会表现出跟平时截然不同的一面,会展现他们的脆弱和敏感,你怎么就没有易感期,”他眉头微蹙,说话很轻,“你这样会不会很累啊,你也可以像我发情期那样无所顾忌地展现情绪。只有我们两个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可以的。” 他碎碎念关心他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很可爱。 叶时璋低头,用额头抵住卓霈宁的额头,温柔一笑。 “傻瓜,强大的alpha都不怎么会有易感期。” 第161章 而且,卓霈宁就是他的铠甲,只会促使他变得更加强大。 卓霈宁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某次他拍戏时不小心受伤,虽然谈不上很严重,但左腿骨折卧床养伤,脸上也挂彩,还是受了点儿苦。 叶时璋表面如常,一如平常对他悉心照顾,但卓霈宁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至林宇轩某次给他检查伤势时告诉他,说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紧张的叶时璋,担心得眼睛都红了。 卓霈宁听得心头发酸,他也没见过叶时璋这一面,回头就跟叶时璋说起这事,问他是不是很担心,还为他红了眼睛。 叶时璋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谑意:“其实我故意让宇轩跟你说的,就是为了让你心疼我。” 卓霈宁皱着小脸,伸手推了推他:“我说认真的。” “好了,就是开个玩笑,”叶时璋握住卓霈宁的手,捂在自己胸前,如此四目相对好一阵,直至他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在卓霈宁面前低下了头,轻叹一声,“是很担心,担心得就要死了。” 听到叶时璋如此坦白承认,卓霈宁内心更是五味杂陈,嘟嘟囔囔:“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叶时璋却摇摇头,嘴角勾出一个苦笑:“我不想你去演戏,不想你冒险,难道我要这么说吗?我不会也不能这么说,因为那是你想做的热爱的事,因为那是你灵魂的出口。” “宁宁,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脑袋伏在卓霈宁的膝上,半长的卷发如丝绸滑落,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像极了被抛弃在路边的受伤的小猫。 卓霈宁心疼不已,抬手抚摸他的头发、他的侧脸,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他说。 “这不是要说对不起的事情,”叶时璋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在佩戴戒指的地方烙下一吻,才轻声续道,“但是你答应我的事就要说到做到。” “宁宁,我不能没有你。”他说。 叶时璋一直无比是强大的alpha,但并非没有易感期,他的易感期由卓霈宁所控制。 卓霈宁是他的铠甲,但也是他的软肋。 【18】爱是信仰 卓霈宁一直很喜欢叶时璋给他念的一首情诗。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第一次听到这首情诗时,他枕在叶时璋膝上,感受午后暖风轻轻拂过,阳光透过几乎茂密得不见缝隙的枝叶敷在他的脸上,时间在此间似乎骤然停滞不前了。 他也想给叶时璋一些东西,比如,给他此后生命里每一道绚烂的日落余晖,给他唯一一朵记忆里永不凋谢的玫瑰花,以及一份永远鲜活耀眼、永远不怕蒙尘的灼灼爱意。 “叶时璋。” “嗯。” 叶时璋放下书,低头垂眸认真地看着他。 卓霈宁抬起头,一派天真纯然,双眸清澈明亮,同样很认真地发问。 “我要用什么东西才能留住你啊?” 叶时璋笑而不语,只俯身凑近,吻住卓霈宁的唇。 “傻瓜,你早就已经留住了,”他说,“我会一直长留于你的花园里,做你的小猫,做你的国王,做你今生今世忠诚的唯一的爱人。” 卓霈宁看着他,甜甜一笑:“我对你也是一样的。” 共享生命,分享彼此,这就是爱的全部。 fin.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