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求生指南》 第1章 [古装迷情] 《后宫求生指南》 作者:平风造雨【完结】 文案: 秋明月一朝穿越成了宫里的小透明嫔妃,在争斗不休的后宫里靠着读心术夹缝求生,却没想到一次意外落水和皇帝互换了身体。 秋明月:还有这种好事,终于不用躲避宫斗了,左拥右抱不是梦。 高行也:谁来告诉他,自己竟然会有一天沦落到和自己妃子争宠的地步。平日里没注意,这些女人竟然都有两副面孔。 互换前的高行也:朕的贵妃贤良淑德,从不与人争斗。 互换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贵妃面露凶相,“成日里就会矫情做作给陛下看,狐媚惑人。” 众妃子:凭你也想得皇上的眼。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成长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明月,高行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窗明人不归,醒来思秋月。 立意:永不言弃。 第一章 正当秋寒露重,后宫西北角一偏冷宫殿内,秋明月缩在床榻上冷得有些发抖,身上盖着的锦被蒙住了头,手心紧紧抓着背角越裹越紧。她是极怕冷的人,每年刚一入秋便会换上比旁人厚重两三倍的棉被,这才能睡个安稳觉。 可是今天也不知怎的,这被子像是抵不了什么寒凉似的,越往身上裹越冷。秋明月冷的直打颤,闷在被子里咳嗽几声,扯着嗓子喊道:“空调遥控器在哪?大花,是不是在你那,快把空调打开冷死了。” 喊了几声没人应,她将被子一松,漏出来一颗毛茸茸的头来,睡眼惺忪地四处张望。只见眼前环境空阔,一片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阳光从窗纱处透进来,空气中的灰尘颗粒在光柱的照耀下无所遁形。 秋明月翻身下床,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冷意激的她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眼睛往下看,那青石板上踩着一双白嫩的小脚,脚趾圆润如玉,旁边还放着一只绣花鞋。 “得,又睡模糊了,竟然忘记我已经不在现代了。”嘴里嘟囔几句,又坐了回去,用被子将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的。 心想道,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秋明月本来就怕冷,这在这没有暖气和空调的古代真真是越发地不好过了。 遥想她上辈子高低算是生长在小康家庭里的,一家四口底下还有一个弟弟,虽然不富裕在吃穿用度上也从来没有过短缺。家庭和睦,老爹老妈也是贼护短的,从小到大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甚至在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面前也是。 这种幸福时光一直延续到她大学毕业,那天阳光和煦,风儿甚是喧嚣。咳咳——跑偏了,当时她站在湖边让室友给自己拍照,谁知一阵妖风刮过她感觉那风似是长了脚一般,竟一脚给她踹进了湖里。 一觉醒来就到了这越国,成了这后宫里诸多透明妃嫔中的一员。想到这秋明月把头顶的被子又往上提了提,将头顶盖得密不透风之后才又闭上眼,心里不断地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非要站在湖边拍照。 要是答应了室友搞一套80年代回忆套餐多好,土是土了点,总比现在强啊。正当她沉浸在‘悔恨’当中,一个娇小身影勾起唇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床边,慢慢伸出那双罪恶的小手将被子猛地掀开。 “小姐,日上三竿该起床了!” 秋明月眼见着自己筑的‘暖巢’被自己的小丫头小桃亲手毁了,忍不住凶狠地瞪了她一眼,将被子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待她把自己重新包裹好后这才斥道:“咱们这地方又没人过来,让你家小姐我多睡会儿怎么了,这天寒地冻的赖床也是人之常情嘛。” 小桃半点不怕,只嘿嘿一笑道:“珍嫔娘娘派人过来,说是待会儿来咱们这用午膳,想吃小姐做的芒果班戟。” 一听待会儿珍嫔要过来,秋明月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换衣服半点不带含糊的,至于为什么如此举动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那时刚入秋,这身子原本的主人感了风寒,因着只是未曾见过天颜的小小贵人,所以在小桃请太医时遭到了各种推拒。 这一病便直接要了原主的命,在秋明月过来的时候仍旧在病榻上缠绵,好在住在不远处的珍嫔知道了她的事,派底下人为她请了太医这才算救了秋明月一条小命。 另外又得知秋明月被内务府的人克扣份例,又派了人将自己原本份例里分出来一些送与秋明月。原主和小桃两人这才不必每日吃着御膳房送来的冷饭冷菜,好歹日子能过得下去了。 受了人家的好处秋明月自然是各种法子想要报答,一则在这后宫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再一个便是她和小桃主仆俩实在是太惨了,若能讨好珍嫔,想来日子总能好过一些。 秋明月哀嚎一声,迫不得已又从床上爬了起来,磨磨蹭蹭地换上了衣服,套上了鞋来到梳妆台前让小桃给她梳头,嘴里问道:“珍嫔姐姐可有说想吃别的?” 秋明月扬起脸来任人摆弄,目光落在铜镜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镜中照映出来的屋内摆设。她所住的这座宫殿叫做潇湘阁,宫殿不小,里面各种家具样样俱全一张架子床,四根立柱旁绑着青色的纱帐,床边不远便是用于梳妆的梳妆台。 往外走几步便是紧挨着窗户的炕,上面摆放着一张矮脚炕桌,屋内不小摆设却不多,除此以外便是一只斗柜和两只笼箱和衣架之物。屋内没有设立屏风,所以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头。 第2章 室内陈设虽然简单,却是实实在在的古代工艺品,放在现代绝对能卖个好价钱。可是任谁在没有空调的夏天里在这屋子住了几个月,也不会生出任何的想法了。 小桃摇了摇头,回想起那传话宫女的话,回道:“是良玉姐姐传的话,良玉姐姐说珍嫔娘娘近日来胃口不大好,不愿意吃御膳房的饭菜,只想吃点甜的。” “良玉?”秋明月有些疑惑,怎么是她来了,这珍嫔身边只宫女便有八位。而良玉是珍嫔从家里带来的贴身宫女其中之一,虽说秋明月与珍嫔关系好了点,可是传话一般是用不到良玉亲自前来的。 这不禁让秋明月有些担心起来,她低着头沉思一会儿,又一拍脑门心想道,自己还顾不得自己,竟也开始担心起别人来了。 “是啊小姐,也不知今日是怎的,竟然是良玉姐姐来传话,往日不都是珍嫔娘娘身边的小宫女和小太监来传话的吗,真奇怪。” 秋明月换好衣服闻声给小桃一个脑瓜子,而后径自向门口走去,“好了,这会儿快午时了,待会儿珍嫔姐姐要过来用膳,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还不快来帮忙。不然等会儿那些甜糕什么的,可就只够我们两个人吃,就没你的份儿了。” 小桃连忙跟着跑过去,“奴才去帮小姐烧火,待会儿芒果班戟小姐可一定要留一些给小桃。” 二人到小厨房内现通开火煮了一锅开水,秋明月挎着篮子到院子里摘了一些瓜果蔬菜,这才又转身回到了厨房。将食材洗干净后,秋明月将昨天做好的鱼丸和鱼豆腐之类的混着其他食材一起放入锅中,去掉油腥后换水。 而后将煮好的食材盛出备用,锅里换上净水将调好的料汁倒入锅中,再放入切好的十字萝卜和海带结。小火煮开后,将其他的食材逐一放进去慢煮。 小桃在旁边给她递着食材,眼睛探入沸腾的锅中,瞧见那清澈的汤底鼻尖被一股鲜香味道所笼罩。一双圆眼瞬间亮了,一眨不眨地盯着锅中沸腾的鱼丸问道:“小姐,这是什么,闻着味道鲜香不油不腻,让人胃口大开。” “关......嗯,关门煮。”关起门来煮的东西,叫他关门煮合情合理吧? 秋明月看着她小猫馋鱼的模样,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见她不好意思地将目光从锅里移开后这才吩咐道:“你盯着,用文火慢煮,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就如今的火候便刚好。” 说罢又去着手准备芒果班戟,这芒果还是珍嫔前些日子送过来的,因着吃了几次她的甜点甚合胃口,于是便尝尝送些新鲜食材过来。听小桃说这芒果还是南川进贡上来的,是那边的特产,只是宫里没人喜欢吃也不知这进贡之物珍嫔是怎么弄到的。 不过拿人手短,秋明月用芒果做了几次甜点送去,珍嫔一下子便爱上了。转手派人又送了布匹和珠钗首饰过来,‘顺便’又送来了一筐芒果,意思实在不要太过明显,分明就是:做得很好,甚合本宫心意,下次多做些送过来。 秋明月倒是完全没有被有钱人用金钱侮辱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抱住了一条大腿,这条大腿摸着还挺粗。果然还是抱大腿的感觉比较爽,只需要用自己的手艺聊表心意便能不愁吃穿,简直不要太划算了。 将芒果班戟做好后,秋明月又准备了几道小菜和玉米排骨汤,皆是用的当季蔬菜只取巧用了现代的做法。将饭菜摆好后,秋明月接了一些葡萄酒在酒壶内,摆好饭菜没多久便听见宫门口传来叩门声。 小桃忙去开门,只见珍嫔带着两个贴身宫女觅食一般走了进来,还未进正殿便问道饭菜的香味。她身边的良玉时刻注意着她家主子的神情,见她并未有任何不适这才松了口气。 秋明月将杯子摆好,这才前去迎接珍嫔,端正地行了个礼后这才笑着道:“姐姐莫不是长了千里眼,我这刚把饭菜摆好,您后脚便进了我这潇湘阁。” 珍嫔神色淡淡,一张鹅蛋脸莹白如珍珠,唇上虽涂了口脂却仍然难掩病态。她瞥了秋明月一眼,并未多叙话,直言问道:“可有做芒果班戟?” “有——,姐姐想吃我便多做了一些,等会儿走的时候我装了食盒让良玉再带一些回去。” 珍嫔闻声眼睛亮了一瞬,那平静的宛如湖水一般的美眸终于有了些许波澜,她毫不客气地走向正殿如同回自己家一样。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屋内,在一张八仙桌前坐下,眼睛盯着饭菜十分自然地拿起筷子。 一系列动作行云如流水,而后猛然一顿似是想起来什么,才又分了秋明月一个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坐啊,站着做什么?” 秋明月连忙‘哦’了一声,十分顺从地坐在她一旁,正要为她介绍今日的菜色。只见她刚张开口,珍嫔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萝卜咬了一口。 面上仍是神色淡淡,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实则心里则是吐槽道:【入口即化,口味甘甜,果然今天来对了,最近几日胃口越来越差御膳房送来的饭菜当真是看都不想看。】 见珍嫔主动吃了东西,良玉也总算放下心来,瞧着自家主子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举动忙解释道:“秋贵人不知道呢,我们家主子这几日胃口不大好,好在惦记着您的手艺,我们主子这才前来叨扰。 还未谢过秋贵人为我们主子张罗这一桌子膳食,定是忙了一上午不曾歇息,待会儿我们主的谢礼您可莫要再推辞了。” 第3章 嘿,这小话接得,当真是面面俱到。不仅替珍嫔感谢了一番,还将人情算了清楚当面还了回来。这是替她主子方才的举动在找补呢,秋明月笑了笑不做事,自她穿越过来便获得了读心术的能力。 虽说在这无人问津的小院里有些鸡肋,但好歹也算是能在后宫报名的技能,谁知哪天她就因脸上笑得弧度不对被害死了也不一定。 良玉见她并未因方才自家主子的举动有任何的不悦,不免有些意外,心道:【主子当真是任性惯了,从来不拘什么礼,虽说这秋贵人没见过陛下未曾受宠,可好歹也是一个主子。 可主子总让人家做些厨娘的活计也着实不好,好在秋贵人并未在意,回去定要再收拾些东西送过来,免得让人以为自家主子在欺负她。再者主子这几日胃口不好,免不了要再叨扰秋贵人几日,不如多送些礼。 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么些好东西送过去,秋贵人也不用被克扣节衣缩食,到了冬天也能安心度日了。】 第二章 秋明月听到这一段这才了然,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她就说这珍嫔一向没什么心眼,做事完全随心所欲。若不是身边有个良玉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不过她倒是不在意对方是不是真的把她当做厨娘。 实在是她如今的处境着实尴尬,宫里大大小小妃嫔数十个,陛下又不经常出入后宫。皇后之位空悬着,一向是贵妃在掌管后宫,而这位贵妃娘娘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整日就知道向陛下邀宠,使得他们底下这些不受宠的小透明被内务府克扣得厉害。 秋明月进宫才不到两年身边的大小太监和宫女们走的走散的散,各自往别的地方奔前程去了,如今她身边只有一个小桃。醒来这段时间两人为了生计直接在院子里种了瓜果蔬菜,而后有了珍嫔的帮助才勉强度日。 所以在她没有独当一面在这后宫有生存能力之前,珍嫔这条大腿她得牢牢把握住才是,至于有没有把她当厨娘使患者对秋明月来说还真不重要。 秋明月面不改色地拿起一旁的酒壶倒了两杯葡萄酒,将其中一杯送到珍嫔的手边,言笑盈盈地问道:“姐姐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怎的连胃口都不好了,往日里一顿不吃或是少吃了一些都是要不高兴的。” 话音未落,只见珍嫔拿着筷子的纤纤玉手顿了顿,随之张口狠狠地咬住一块排骨。泄愤一般嚼动着,目光盯着一盘小青菜,那绿莹莹的颜色正如她现在的面色一般。 【还不是那高狗子,都说了不想见他还非要来我宫里坐着,说什么南阳子的字画想跟我一起赏鉴。他没事吧?大晚上的他不去张贵妃宫里暖玉在怀,非要拉着她大晚上的看画,要不是还想知道清云的消息,早就称病将他赶出去了。】 秋明月:...... 这心理活动挺现代啊,难道这珍嫔也是个西贝货?看起来不像啊,吃芒果班戟的时候她毫无异样的反应。还有这高狗子,难不成说的是陛下?啧啧啧,珍嫔胆子真肥竟敢辱骂皇帝,也不怕有一天侍寝的时候当梦话说出来。 “啊哈哈——想来是季节变换,姐姐一时胃口不好也是有的。”说罢举起手里的杯子,作势要敬酒,“这是我前些日子用姐姐送的葡萄酿的葡萄酒,我唱着倒比其他酒好入口,也不容易醉,姐姐赏脸尝一尝也能开开胃。” 秋明月心想道,这人嘛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吃好喝好,否则怎么面对那么一大堆糟心事。虽说这倒霉催的一觉醒来到了古代,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就要努力生存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去了。 她打定主意,自己后宫生存第一步便是通过珍嫔顺利脱贫,然后一路抱大腿解决掉内务府克扣问题。她算了算,这贵人的月银每个月也得400两,她在这宫里也没有什么花销,身边就小桃一个也不用赏什么下人。 这每个月攒起来,一年就是4800两,这皇帝如今才20来岁若是命短的4、50岁驾崩她也能攒上二三十年。若是有大封后宫的机会被她蹭上,这月银还要往上涨。 她想过了,如果未来要在宫里养老难免需要用到银子,到时候若是被内务府的克扣,手里又没银子,晚年生活可想而知。所以为了将来晚年生活质量,秋明月怎么地也要抱牢这些大腿。 至于争宠......她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天颜的小透明,要是学那些前辈姐姐们的争宠手段,想来用不了多久她就因请安时先迈出左脚而被赐自尽。 先不说这狗皇帝是个性冷淡,平时少入后宫,就算进了后宫也是去贵妃和珍嫔那些老面孔那里。像他们这些刚进宫没两年的嫩瓜秧子定是瞧不上眼的,由此秋明月十分笃定,这狗皇帝一定是喜欢熟女! 想到这里,秋明月又偷瞄了一眼珍嫔,只见她美眸似含着一池秋水,目光盯着那杯中的美酒。而后长臂一伸,将杯子举起仰头一饮而尽,半点没有她应有的优雅,反而显得十分豪气。 喝完后,又将杯子‘砰!’的一下落在桌面上,眉头仍旧紧紧皱着未曾放松。她长叹一口气,伸手直接去拿酒壶给自己倒酒。 良玉连忙上前拦道:“主子莫要喝醉了,方才秋贵人虽说这酒不醉人,可是喝多了总归是不好。主子这几日未曾多进膳食,还是要仔细着点为好。” “啊!对啊对啊,这酒虽不醉人可是照姐姐这饮法,这饭菜还未怎么动定是要醉的。姐姐今日不是特意吩咐说想吃芒果班戟吗,不如先用一些,我们等会儿慢慢喝。”秋明月也连忙上前拦着,生怕这位主喝多了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第4章 两个人连番上阵,轮流劝阻良玉更是妙语连珠,可是仍旧架不住珍嫔那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她一把推开阻挡她的良玉,自己给自己倒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任凭怎么拦都拦不住。 良玉急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见一旁若有所思的秋明月,便一把将压力转移给了她,“秋贵人可要帮奴才劝劝我们家主,这身子本来就虚,若是醉了难免受风着凉的,到时候被皇上知道了咱们都逃不了。” 咱......咱咱们?谁跟你咱们,哪里就咱们了。秋明月有些无奈,这她就做了几天的饭还真把她也当奴才了,这珍嫔是他们的主子,若是照顾得不得当也怪不到她头上。 不过这人在自己这里喝的酒,到时候喝得酩酊大醉出了什么事到底不好,于是秋明月便连忙上手将酒杯抢了过来。手里酒杯被抢珍嫔面色有些不悦,却也未说什么,瞅了一眼被抢走的酒杯,又看向秋明月一副你不说出点什么来,我一定要你好看的模样。 将杯子里的酒小心往身后的地上一倒,酒壶交于良玉藏好后,秋明月干笑几声,“吃,姐姐别光喝啊,吃菜,这可是我用了一......一个上午做的,可千万别浪费了。” 珍嫔似是有了些许醉意,目光越发朦胧,面上升腾出一股热气将她如珍珠白嫩的脸晕出一抹红晕来。身子一歪便倒在了桌子上,整个人紧闭双眸犹如昏厥过去一般。 “姐姐可是醉了?” “主子——” 这可吓到了秋明月和良玉,两人连忙大声唤她,秋明月吓得脸色都白了。一双瑞凤眼瞬间瞳孔地震,心想糟了糟了,可别倒在她宫里啊,她这小破宫就只有一间宫舍能住,待会儿她还要睡午觉呢,要是珍嫔睡了她的床,且不说她金枝玉叶睡不睡的惯,等会儿自己睡哪儿啊! 于是更是卖力地轻拍珍嫔,试图将她唤醒,谁知刚叫没两声珍嫔像是‘起死回生’一般,从桌子上弹了起来。吓得秋明月连忙后退几步,还是良玉靠谱,轻声道:“主子可是醉了,我们回宫去吧。” 不说回宫还好,一说回宫,原本十分安静的珍嫔瞬间发作起来。她一把推开良玉的手,大声道:“回宫!回个屁的宫,我跑还来不及做什么要回去。回去等他晚上找我鉴赏字画吗,我都跟他讲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欢和他看画,他怎么就听不懂呢。” 秋明月瞬间瞪大了眼睛,他?他是谁?联想起来刚才珍嫔说的那些,这个‘他’或许是说得陛下。这么说来,这宫里盛传能与贵妃争宠的珍嫔,实际上并不喜欢陛下。 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敬佩之意,牛啊姐妹,给陛下脸子看还能这么得宠。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已经和陛下表明了不喜,这狗皇帝还能上赶着,看来一定是真爱没错了。 思及至此秋明月看珍嫔的目光越发的灼热了,她现在看珍嫔可不是一条普通的大腿。这可是镶着金和玉的至尊大腿啊,这人生有多少次机遇的出现,她可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下定决心秋明月上前几步,将良玉放在一边的酒壶拿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后一饮而尽,“姐姐今日心情不爽,妹妹自当奉陪,若有什么烦心的尽管与妹妹说,妹妹也好帮姐姐分担分担。” 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珍嫔的注意,连人也不骂了,上前来握住秋明月的手泪眼蒙眬道:“清云你今日怎么进宫了,你不是在公主府上住着吗,三年了你也不来看看我,我一个人在这宫里被你弟弟欺负你也不帮我,说好的金风玉露一相逢,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呢!” 秋明月满头问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此时顺着她才是对的。于是将自己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姐姐可是醉了,我是秋明月,姐姐最喜欢我做的芒果班戟你也忘了吗?” 一旁的良玉连忙上前解释道:“贵人我们主子醉了,把贵人认成长公主殿下了。” 而后又生怕珍嫔再说出什么‘惊世’之语,小心翼翼地扶着珍嫔从座位上起来,“主子醉了,我们回宫吧,长公主殿下在揽月阁等您呢,咱们回去您就能见到了。” 珍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径自地往里间走去,丝毫不顾及身后的良玉和秋明月。自顾自地往秋明月的床榻上走去,中间还差点被地毯绊倒,好在良玉扶得及时这才免了她一灾祸。 见自家主子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吃了人家的酒还占了人家的床,就算珍嫔再怎么得宠,良玉也不免有些脸红。她一副十分羞愧的表情走向秋明月,说道:“还劳烦贵人借一借您的床榻让我们主子休息一会儿,我们主子醉了这会儿回去怕会受了风。 暂且委屈贵人一会儿,等我们主子醒了便会离开。” 心里则是叹道:【这主子也当真毫无遮拦,连这种话都随意说出口,好在陛下次次都未曾怪罪,若是换做贵妃可得好几日的冷落呢。】 秋明月:皇上和珍嫔是真的,她误打误撞搞到真的了,这痴心皇帝独宠一人的戏码,要是换成小说来看已经是男女主的配置了。 就算珍嫔不是女主,皇上日后再爱上别人,那珍嫔也算是一个永远得不到她的心的白月光。这此时不站队更待何时!她决定了,等珍嫔醒来以后,她秋明月要为男女主的感情之路添砖加瓦。 跟着女主【白月光】一路划水,啊呸,披荆斩棘跟着珍嫔走向人生巅峰。老天爷往日是我错怪你了,虽然你不长眼将我送到这古代当了这倒霉催的小透明嫔妃,可好歹将未和男主修成正果的女主送到了我身边。 第5章 我替你费费心,一定帮你照顾好你的亲闺女,让她和你亲儿子早日修成正果,作为回报,拜托你开开眼让我早日回到现代去吧...... 第三章 珍嫔睡下后,良玉和几个宫女搜罗了一圈,将平时送与秋明月的好东西都搜罗了出来。全给她家主子用上了,秋明月眼巴巴地瞧着不敢言语,心里痛呼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金织软枕、丝绸被面的蚕丝被,最重要的是那上好的沉水香,她还一样都没用过。本来打算快入冬的时候换上的,秋明月后悔不迭,早知道就给自己用上了,一直等着入冬做什么。 许是觉得送了人的东西被自己家主子用了有些不好意思,良玉侍奉完珍嫔后忙沏了杯茶给她。十分恭敬地递到秋明月手里,有些脸红地笑着道:“贵人辛苦一上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秋明月伸手接过,吹开杯中漂浮的茶叶饮了一口,似是才想起来什么一般。瞄了一眼良玉又看向手里的茶杯,不着痕迹地问道:“姐姐今日是怎么了,连往日爱吃的甜点都不吃了,莫不是和陛下生气了?” “可是都说陛下最宠姐姐,专门派身边的小太监伺候姐姐的起居,对姐姐是极为在乎的就连贵妃娘娘都比不过。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惹得姐姐如此伤情。” 她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然等珍嫔醒了以后没办法下手啊,良玉是珍嫔身边最贴心的人,她一定知道点什么。 只是良玉口风十分的紧,闻声只是轻笑回道:“贵人多虑了,我们主子昨日和陛下赏画有些受了风,所以便多闹了些脾气,从前在府上被老爷夫人娇养惯了,被陛下说了几句便起了气性,这才有了今日的事。” 【不说点什么怕是瞒不过这秋贵人,好在我们家主子在宫里一向这般行事作风,不然再这么做下去,不提会不会被陛下厌倦,恐怕主子另有所爱的事会瞒不住了。】 秋明月一口绿茶差点喷了出来,这是她可以听的吗,这狗皇帝被人绿了。这人还是他最宠爱的珍嫔,完了完了,本来还以为自己能抱紧珍嫔的大腿度过晚年生活呢。 没想到被她挖掘到这么大一颗雷,这万一被陛下知道了可怎么得了,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自己喜欢的女人爱上了别人。更何况这人还是陛下,秋明月想了想事情暴露后珍嫔的下场,吓得打了个冷颤。 不,不行,她得帮珍嫔瞒住此事。至少在她脱贫之前珍嫔不能出事,否则就以她这小透明想在这深宫里活下去,简直是太难了,不说她近几日和珍嫔的关系密切,珍嫔倒台后自己会不会被贵妃下手,就单单论这内务府克扣份例一事便能让她的生活变得水深火热。 她连忙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一旁,伸手握着良玉的手说道:“不必说了,姐姐日后有什么烦心的你尽管过来找我,我旁的本事没有去能做些甜点哄姐姐开心。 我一个为承宠的贵人帮不了姐姐什么,只能做些小事替姐姐分忧,日后有什么事你可尽管来找我。”可千万不要让珍嫔再作死了,她长得好看家世又好还得宠,为什么想不开做这种事。 良玉听了心中万分感动,心想:【本以为秋贵人想要攀上我家主子,却不想是如此真心实意的人,等主子醒来一定要告诉主子。在这宫里这般的人着实不多,主子因得宠本就没什么朋友,这秋贵人倒是值得相交。】 秋明月眨了眨眼,心想她说的没错,自己就是要抱她家主子大腿。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良玉如今对她的态度有了变化,不再像是以前那般随意,倒是多了几分敬重,也算是一桩好事。 “良玉姐姐,秋小主,出事了!” 门外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了过来,秋明月转头看过去,原来是珍嫔宫里的一位小太监。他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见到秋明月后忙弓起腰身行礼。 良玉瞪了他一眼,怒道:“做什么这般莽撞,主子才睡下,吵醒了我唯你是问。何况秋小主还在这里,你如此岂不失礼!” “无事,珍嫔姐姐宫里的人一向是有规矩的,今日这般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你不必怪他。”秋明月摇了摇头,说罢又看向那小太监,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惹得你如此慌张?” 那小太监连忙道:“是陛下,陛下出宫看公主殿下回来的路上被人射了一箭,如今在养心殿昏迷不醒。如今贵妃娘娘召集六宫众嫔妃前去大佛堂给陛下祈福。” 话音刚落,门外又来了一位太监,身穿绿色宫袍。良玉侧耳道:“这是贵妃旁边的小林子。” 秋明月点点头,问道:“公公前来可是贵妃娘娘有何要事?” 小林子随意地弯了一下腰,“贵妃娘娘有令,传召各宫妃嫔前往大佛堂为陛下祈福。” 他的语调尖锐刺耳,眉眼低垂,嘴角的那一抹不屑明晃晃的映在唇边,心里的声音也无比刻薄。 【有福公公也真是的,这秋贵人的宫殿如此偏远,没人去才派给了他。这位主一看就是老死后宫的主,连个赏银都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出。】 秋明月无语了,嘿,这小太监竟然狗眼看人低。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可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的小透明啊。为了保持自己在人前的印象,她吩咐道:“小桃,去匣子里取二两银子来,请公公喝茶。大老远走了一遭,辛苦公公回去告诉贵妃,嫔妾即刻就去。” 第6章 小林子掂量了一下银子,拱手道:“那奴才便告退了,贵妃娘娘还有其他吩咐,奴才急着去办。” 心里则是骂了一声,【哼!穷鬼。】 秋明月:......把她的二两银子还回来!!! 见他出了门,良玉才说道:“想来揽月阁也有人去了,秋小主不如自行前去,奴才待会儿给我们主子喂下醒酒茶再缓一点过去。” 小桃闻声也是说道:“主子,我们快些去吧,若是晚了就不好了。” 【主子位分低下并不打眼,在平时也就罢了,若是在这时出了岔子被人惦记上可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事了。】 得,这嫔妃也不是好当的,上班上班。 因为只是祈福,秋明月换上一套素净的宫装便带着小桃出门。一路上路过了御花园,只见宁贵人在亭子外的一处湖泊边站着。同样一身浅色宫装,眼睛似乎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秋明月不得不前去行礼问安,这宁贵人是她隔壁宫殿的一宫主位,按照规矩她必须要上前行礼问安。 见对方已经看到她了,秋明月只好走了过去,停在她不远处行了个礼。 宁贵人点了点头,眼睛依旧朝着她身后看去,丝毫没有把她放在心上。面上一副波涛不惊的模样,心里则是直接开骂了。 只见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人,眼中的怒火旺得要爆出炭火来,手里的丝帕也被她绞成一团。 【贱人!前脚刚说要去给陛下祈福,后脚就巴结贵妇去御膳房给陛下张罗膳食。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成日里只会用这种伎俩哄骗人心。】 秋明月:惊!她来错地方了。 本想行个礼就走,谁知正好撞见了宫斗现场,秋明月缩了缩脖子躲避宁贵人眼里的寒光。 “贵人若是无事,妹妹就先告退了,贵妃吩咐了让妹妹去佛堂给陛下祈福,这时间晚了免不了被责罚。” 秋明月敛下眉眼,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却不想自己这番话完全成了她的耳旁风。宁贵人咬着牙瞪眼看着她身后,秋明月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宫妃。 那人轻踩着步子朝着这边走来,腰肢如同湖旁边的柳枝纤弱,隔着大老远就阴阳怪气起来。 “哟!这不是宁姐姐吗?不去佛堂给陛下祈福这是在干什么?若是让贵妃娘娘知道了姐姐在躲懒,恐怕免不了一顿责问。我劝姐姐还是早些去,别再耽搁时间了。” 宁贵人闻声眼睛一眯,周身散发的寒气似乎随时就要波及到秋明月。她忍不住往后推了几步,想要离这场面远一点。 “多谢妹妹关心,陛下乃一国之君,替陛下祈福是我等应该做的,自是不会推诿。只是妹妹竟不知道这事,还辛苦妹妹做这种下人的事,替我们为陛下和贵妃操办膳食,服侍两位用膳。” 宁贵人勾起一抹和善的笑容,心道:【奴婢就是奴婢,从宫女爬上了选侍也改不了奴婢的样子。今日就先放过你,等陛下好起来,看我怎么整治你。】 秋明月这才知道这人是谁,前几日听见杏儿说宁贵人身边的一个宫女爬上了龙床,成为了选侍。听说两人关系极好,没承想还没过几天便闹翻了。 果然这宫里的女人心计颇深,为了自己的利益便能随手抛弃往日里和自己有恩之人。 张选侍听了并没有生气,更是得意了起来,绕过秋明月走到宁贵人面前,“姐姐此话差矣,陛下也是天下第一的孝子,曾经为太后的病亲自喂过药,怎么能说是下人的事。” 秋明月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得,这位也是个战斗力十足的。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快点离开为妙。 “宁姐姐,......” 秋明月刚说完几个字,便被张选侍缠了上来,只见她笑得不怀好意朝着她问道,“秋姐姐您怎么看?” 【刚才没注意,还有这么个人物,模样倒是十分的标致。不过跟着珍嫔几个月竟也不曾受宠,当真是不知为自己盘算。】 秋明月满脑子都是晦气两个字,你们吵你们的,别带上她啊。 只见宁贵人也回过头来看着她,秋明月此时十分尴尬。一个是攀上了贵妃大腿的张选侍,另一个则是平日里与她并无争斗的宁贵人,两个人都不好惹,不管怎么回答都会得罪一方。 于是只好答非所问道:“妹妹替陛下张罗膳食千万别误了时辰,我还要去为陛下祈福,便先告辞了。”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张选侍却直接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秋明月更是无语。 心道:大姐,你上班摸鱼,还要阻拦别人上班,别太过分了。 “秋姐姐平时不爱出门也就算了,这见了人怎么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连看一眼都不敢。这要是见了陛下岂不是有失仪态?” 张选侍说完又故作惊讶地用手帕遮住嘴唇,笑着道:“哎呀,我忘了,姐姐入宫两年了,还没见过陛下长什么样吧?何况听说姐姐前几日在宫里都快生存不下去了,竟开始自己在院子里种瓜果蔬菜度日,若真如此艰难,姐姐何不找妹妹,妹妹也能帮帮姐姐。” 【赏你一口饭吃。】 秋明月彻底沉默了,她确实没有见过陛下,更别提陛下长什么样子了。虽然她一个现代人对争宠一事并不在意,可是被人骑在脖子上羞辱也是头一回。 于是便笑着说道:“妹妹说得正是,我自小在家被母亲用规矩管怕了,自然比不得妹妹。更做不出爬床一事,想来其他宫人对此也是十分好奇,不如妹妹将这法子传授传授,这样,那些小宫女们也有麻雀变凤凰的机会。” 第7章 此话一出,张选侍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最怕别人提起这事,毕竟宫女爬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更何况自己只是趁着陛下喝醉了,躺在了陛下的床上,并未真的有肌肤之亲。】 且她原本是宁贵人的贴身宫女,事情发生后虽然她并未有所动作,可是张选侍十分清楚宁贵人的为人。她定是在想着秋后算账,于是自己才攀了贵妃的大腿。 第四章 张选侍恼羞成怒道:“胡言乱语,你可是失心疯了。” 秋明月撇撇嘴,果然还是嫩了点,自以为攀上了高枝便不把人放在眼里。殊不知这皇宫内每个人八百个心眼子,像她这样的,不过是贵妃给自己找的枪而已。 宁贵人听了立马也是嘲讽一笑,“怕是妹妹最擅长服侍人的功夫,这才讨得了陛下的欢心吧。不如也和我们传授传授,妹妹是怎么服侍陛下的,毕竟这种下人的事,我们实在难以和妹妹相较。” 张选侍气红了脸,伸手指着宁贵人,半天吐不出一句话,“你......” 宁贵人则是继续输出,“妹妹还是快去御膳房吧,迟了误了陛下和贵妃的膳食就不好了,我和秋妹妹还要给陛下祈福,就此别过。” 话音一落宁贵人便抬脚准备离开,秋明月与她并肩而行,只是刚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秋明月只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推了一下,身子朝着湖边倒下,‘砰!’地一声,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阴凉的湖水朝着四面八方涌过来,秋明月呛了几口湖水,在水里不断挣扎着。湖水很快淹没了她的鼻子,笨重的宫装吸满了水越发的沉重,她不断挣扎却离湖边越来越远。 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水花,她似乎是听到了宁贵人大声喊叫的声音。 “来人!快来人,秋贵人落水了!” “来人!” 秋明月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再也没了力气,只任由自己往水下陷,心想她这也太亏了。穿越过来每天除了躲避宫斗就是种菜脱贫,这狗皇帝也是后宫弄那么多女人来干嘛,他一个小黄瓜能用得过来吗。 湖水没过了她的头顶,她在昏过去的前一秒望着湖水,心里万分恶念地诅咒这个狗皇帝,诅咒他有一天能够亲自体验一下宫斗的感觉。 “陛下——” “陛下——” 耳边传来一阵女人的轻唤声,那声音软得如同天空的云朵,秋明月第一反应是宁贵人。 难道她被救上来了,可这听着也不是宁贵人的声音啊。秋明月眼睫轻轻颤动几下,试着睁开眼睛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感觉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 尝试了半天才终于打开一条缝,她眯着眼睛盯着黄色的帷帐,耳边又传来一阵轻柔的女声。 【陛下怎么还不醒,太医说了用过药就该醒了,不行,得再把那几个太医召回来看看。】 秋明月一脸蒙,陛下?什么陛下?陛什么下? 还没等她弄明白那个人又继续道,“有福。” “奴才在。” “请诸位太医再过来一趟,为陛下诊治。” “是。” 秋明月小心地睁开眼,偷瞄着周围,不妨被旁边的那人捉了个正着。张贵妃见她醒来无比激动地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眶哽咽道:“陛下终于醒了,要是再不醒,玉儿就随陛下而去了。” 说罢趴在她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秋明月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美人在怀的感觉。 那直扑入鼻的淡雅幽香,定是用花草熏了衣袍才有的,小桃那丫头也总这么干。说是张贵妃常用的法子,能将衣服熏得香香的,比寻常的脂粉味好闻。 秋明月被她压得有些不舒服,接连咳嗽了几声,吓得张贵妃赶紧从她身上爬了下来。紧张地问道,“陛下可是不舒服,方才已经传唤了太医,一会儿便到了。” 秋明月听了更是想直接晕过去,如果刚才她还抱着一丝侥幸认为自己是在做梦,那么现在她便能够肯定自己是又穿了,还穿成了一个陛下。 她心里无比悲痛,为什么不让她穿回现代去,还穿成了一个男人。 一旁见她没反应的张贵妃以为她又晕过去了,连忙召集小太监去催太医赶紧过来。 不过多时太医拎着箱子匆匆赶到,刚一进门便被张贵妃一同责骂,“平日里养你们有什么用,脚程这么慢,若是陛下有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几位太监连忙跪拜,心里十分委屈,陛下中的箭并无任何要紧。只是划伤了手臂,这晕倒也是见了血才晕的。只是在张贵妃面前,也并无一人敢说真话。 见他们又是知罪又是叩头的,张贵妃又是一声怒喝,“待会儿再跪,先来给陛下诊治。方才陛下醒过一次,不知怎的又晕了。” 李太医上前来把了把脉,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回张贵妃,陛下并无大碍。” 张贵妃沉着脸,“那陛下为何还是不醒。” “应是受惊所致,待臣给陛下扎上几针,想来便会清醒过来。” 李太医随后便打开他的药箱,从一卷布帘上取下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那明晃晃的银针散发着森森白光。 秋明月吓得急忙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道:“不用,朕醒了。” 脱口而出的是低沉有磁性的男音,那声音滑进耳朵震得她浑身酥酥麻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8章 这声音,莫非就是那狗皇帝的? 见她‘醒’了过来,李太医终于将他的宝贝银针收了回去,又请了一次脉,拱手道:“陛下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细心调养,过不了几天,手臂上的伤便会痊愈。” 心里则是在吐槽,【这么点大的伤口张贵妃便这么紧张,他刚才回太医院连一杯茶都没来得及喝就又被叫了回来,真是作孽啊。】 听太医如此说话,张贵妃总算松了一口气,坐在床榻上靠在她的肩膀上幽怨地道:“陛下真是吓死臣妾了,您突然晕过去,臣妾差点以为天就要塌了。” 秋明月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鸡皮疙瘩又重新激了起来,她干笑几声,将张贵妃推开。 谁知刚推开便又被她缠了上来,张贵妃抓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撒开,睁着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似泣非泣,好不可怜。 秋明月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也被激起来怜爱之心,忙解释道:“贵妃辛苦了,朕身体不适想一个人静静,贵妃先回去吧。” 张贵妃一听便有些着急,“陛下‘重伤未愈’臣妾怎么能不留下来照顾您呢,陛下不必心疼臣妾,臣妾不怕累。” 说完攥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好家伙,秋明月感觉她是张贵妃的一颗救生稻草一样,被她死死地攥在手中。 秋明月有些累觉不爱,这美人恩她着实是消受不起啊。 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想到一计,她将贵妃揽在怀里,压低嗓音道:“贵妃可是朕心尖上的人,怎能如此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若是病了累了,朕岂不心疼。听朕的,快回去,等朕好起来了就去看你。” 此话一出张贵妃瓜子大的小脸瞬间布满了眼泪,吓得秋明月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莫不成陛下从来不对贵妃说这样的话? 不能啊,都说陛下最宠的除了珍嫔就是张贵妃了,宫里的皇后宝座就是为张贵妃设立的,只是朝臣有争议这才迟迟未定下来。 在她思考的这一会儿,张贵妃才终于从自己痴迷的目光中醒了过来,她趴在秋明月怀里,感动地道:“有陛下此言,臣妾死而无憾了。” 秋明月又是一阵安抚,这总是动不动死不死的,说着多不好。又陪她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才将贵妃送走。 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秋明月终于有时间整理自己的现状,她记得自己明明落水了,怎么醒来变成了陛下呢。 而且按照眼前的一切看来,她并没有穿到别的世界,只是换了个身体而已。 只是她变成了陛下那陛下现在在哪里? 想到这里,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陛下换到她的身体里了吧? 秋明月连忙从床上起来,召唤宫女为她穿衣,一路穿过御花园走到她原本的潇湘阁。 潇湘阁内,高行也看着周围哭声不断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扶着额头唤着自己的贴身太监,“姜忠,给朕倒杯茶来。” 入耳的并不是他那一贯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而是软糯清甜的女声。高行也瞬间睁大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目光所及之处是紫色的纱帐,帐子两头用丝线挂着两只香袋,散发着沉水香的香气。 床边的小桃见他醒了过来,立刻喊道,“小姐醒了,快把药喝了吧。这还是珍嫔娘娘派人请的太医,否则小姐今日恐怕就挺不过去了。” 见高行也还愣着,小桃以为自家小姐还迷糊着,便想也不想地坐在床榻边服侍他吃药。 高行也见她送过来的汤勺并未张口,则是一直在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他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猛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的,不是梦。 小桃见她如此动作,连忙将勺子放回碗里,伸手按住他自虐的手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刚落水醒过来就掐自己。” 心想可能是被吓到了,还在惊吓中,于是更是心疼地念叨着,“主子这次可真是吃大亏了,被那张选侍推到湖里,差点被淹死。如今谁人不知张选侍是张贵妃的人,这宫里更是没人能替主子做主。” 高行也有些慌,他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离奇的事,第一反应就是有人给他下了迷药。 于是将碗从小桃手里接过摔在地上,面容冷如坚冰,厉声道:“你是谁?朕怎么没见过你,姜忠呢!这差事是越办越回去了,竟然派陌生面孔来服侍朕。” 小桃被自家小姐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威严吓得浑身一震,这......这是怎么了,她家小姐最是随意和善的人,哪里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往日里最是含情送秋波的瑞凤眼,此时仿佛能刺出坚冰来,那冷漠的视线从小桃身上扫过。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同一只兔子一般,在食肉动物的捕猎下一动不敢动。 虽如此,小桃却是没怀疑自家主子已经换了壳儿了,还以为哪里伺候得不舒服,惹得她不悦,便连忙问道:“主子是怎么了,可是发热烧魔怔了。” 第五章 高行也见眼前的小宫女仍旧傻愣愣的搞不清楚状况,心中也越发没了耐性,伸手一把推开小桃赤足从床上下来。脚刚落地高行也便被一阵凉意激了一阵,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双如玉小脚踩在地板上。 那圆润的脚趾还泛着可爱的粉色,高行也呼吸一窒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略过小桃不解的眼神,在屋内搜寻一番后小跑几步坐到梳妆台前,那昏黄的铜镜映照出一张妙龄少女的脸。 第9章 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眼睛是细长的瑞凤眼,眉眼间夹杂着一股清冷之气,却被自然上扬的唇角中和了一些,反而显的平和近人淡泊如菊。 这张脸的五官并不十分精致,若是在美女如云的后宫里排名的话也不上不下,可这从眉眼中透出来的气质却是宫里独一份。看着面前这张脸,高行也面色越发的不快起来。 该死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在长公主府内晕倒了。怎么一觉醒来身边人都不见了,就连他自己也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着实让高行也匪夷所思。 “小......小姐?您没事吧?”小桃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心想自家主子从醒来开始的奇怪举动,心中不免开始胡乱猜测,该不会在湖里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中邪了吧? 高行也瞪着镜子里有些无辜的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天地良心,自从他十七岁上位到如今已有六年的时间。从来都是勤勤恳恳,从未有过半分懈怠,连睡觉也只每日睡上两个多时辰,勤政爱民在他们越国历代陛下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 怎会如此...... 他思来想去怎么都找不出自己的问题所在,最后忽的想起来自己母后的故国姜国便是被他老子灭的,于是他对着镜子点了点头盖棺定论认为是自己的父皇在生前作了孽的缘故,俗话说父债子偿。 他老子生前从来不顾大臣的反对,各种一意孤行,活了四十年他自己倒是潇洒快活够了,留给了他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也就算了,就连他生前造的孽也要让自己来还...... 这皇帝他真的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诶——,皇帝?现在他不是皇帝了,那他的身子是被谁占领了? 眼见着自家小姐面部表情越来越奇怪,小桃想起秋明月之前同她讲过的那些鬼故事,于是更加的瑟瑟发抖。她强装镇定颤声问道:“小......小姐?奴才去求珍嫔小主找太医来给您瞧瞧吧?”呜呜呜,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她家小姐竟然疯了。 高行也回头瞧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古怪地道:“珍嫔?为何要找珍嫔,既然要请太医为何不直接去太医院。” 小桃愣了一下,解释道:“小姐忘了,这宫里惯是拜高踩低的,您自从进了宫从未见过陛下,这两年不是被克扣吃食份例便是被克扣炭火衣物。入秋前还病了一场,那些太医都紧着为贵妃娘娘研制芙蓉养颜粉,哪里肯来我们这里,若不是珍嫔小主出手相助,主子可能早就不在了。” 原来是这样,听到熟悉的珍嫔二字,高行也自然而然放松了下来。他低下头看着寝衣衣角绣着的淡蓝小花,心中微微泛起波澜,“你家小姐......朕......我和珍嫔的关系很好吗?按照你的话来说,那个珍嫔倒是时常关照我。” 小桃听他这么问,瞬间哭丧起了脸,“小姐,你不会被烧傻了吧,怎么连珍嫔小主也忘记了,咱们潇湘阁的吃穿用度都是珍嫔小主派人送来的,您也时常做些吃食招待珍嫔小主,上午的时候珍嫔小主才刚来过您不记得了吗?” 说罢小桃伸手朝着高行也的额头探过去,被他侧身躲了躲,他目光忽闪一下问道:“她看起来怎么样,可还是不开心?” 还未等小桃回话,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珍嫔还未进门便朝她喊话道:“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小病猫子,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告诉我。先前你染了风寒病怏怏请不到太医去了半条命,这才养回来没多久,又掉进了湖里,醒来不好好养病还有闲心关心我。” 高行也听闻那软声嗔怪的语调,不禁红了耳根,他坐在凳子上呆愣地看着那一袭月白色的丝织罗裙袅袅娉婷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那张仿佛天生就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脸,不同于往日面对他时的冷若冰霜,此时正十分关切地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却感觉一阵头昏眼花,双腿一软便要倒回去。这具身体未免也太娇弱了些,高行也完全忘记了自己这幅身体刚掉落湖中,还发了高热,如今才堪堪醒过来又被他这般折腾,再好的身体也架不住这么造。 高行也认命地闭上眼,手臂上突然搭上一双柔荑将他的手臂紧紧抓住,微微一用力便将他拉了又推向凳子上。眼前逐渐变得一片清明,他抬眼看过去,恰好对上那温柔中掺杂着责怪的双眸,他闻到珍嫔身上传过来的杜若花香,那花香还夹杂着些许酒气,她今日饮酒了? 见他还未从刚才的情形回过神来,珍嫔皱了皱眉,坐在他身旁的凳子上,这才又关切地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怎的呆呆愣愣的,本就不太聪明的人,如今掉湖里变得更傻了。” 小桃见珍嫔这般说话,便忙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珍嫔小主,我们家主子从方才醒过来便有些不大对劲,竟是连我也不认得了,小主来之前还问小主与我家小主是否关系要好,像是......” 珍嫔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像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小桃缩了缩脖子,神神叨叨地道:“像是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着了,先前在我们平江时奴才曾听人讲过,若是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会精神失常,我家小主这恐怕......” “你胡说什么!”珍嫔怒斥一句,看向自己身旁明显不太对劲的人,心中也不免信了几分。只是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鬼怪之论,在先帝那会儿宫里因为此事被杖责而死的宫人不计其数,即便是换了陛下,这宫里也无人敢议论此事。 第10章 而今“秋明月”的不对劲,和小桃的言语都让珍嫔有些忐忑,若是当真和鬼怪扯上关系,只怕就算是她也保不住这主仆俩。想到这里珍嫔心中有些难过,她在宫里难得碰到一个有趣的人,还有一身好厨艺,若是她因此事被罚,往后的日子想来更是难过了。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高行也,见他仍旧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轻叹一声伸手把他交迭在膝盖上的手拉了过来。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安抚地拍了拍,这才偏过头对小桃说,“此事莫要再提,宫里最忌讳此事,若是被他人知晓想来你们主仆二人就麻烦大了。” 小桃进宫后一直跟着秋明月,除了去内务府和膳房外很少出潇湘阁,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于宫中之事比之秋明月还要不清楚几分。而自从秋明月穿过来之后,带着小桃开启了种田之路,两人每天种地吃吃喝喝,过着咸鱼躺平的生活。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接面对这样的事,于是整个人吓得浑身抖了几下,连忙跪倒在地小声地说道:“奴才再也不敢了,还请珍嫔小主替我家主子保密,不要叫外人知道才是。” 见她终于明白过来,珍嫔也才终于松了口气,这主仆俩一个比一个没心眼。好在是没有恩宠,一直这般躲着也不曾陷入宫斗,若是一朝得了恩宠,那还不得被张贵妃他们给一口吞了! 珍嫔收回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在高行也身上,语气淡淡道:“罢了,往后此等话切莫再提,今日没有外人你不必害怕。如今最紧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家主子这般模样倒是不好让人知道,轻则被人当成失心疯,内务府那帮人本就见风使舵想来到时候你们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重则......” ‘重则被关进冷宫,或是与鬼怪牵扯进去只怕会被处死。’高行也心里想道,虽然不知是何原因自己与这女子换了身体,但既然自己已经成了她,便不可轻举妄动。 若是惹上了什么麻烦牵连到了这具身体,到时候他想换回去只怕也没办法了。于是只能学着高贵妃往日的模样,做出一副迷糊柔弱状,“朕......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一觉醒来头就特别的疼,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这位......姐姐可否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二字他喊得极为生硬,一出口便羞愤地低下了头,只露出通红的耳根来。他虽知道珍嫔一向待人宽厚却还是有些不安,生怕自己的话被她察觉到什么。 所幸珍嫔只当高行也听了她方才的话有些害怕,于是不但没有多想,反而还安抚道:“你不必担心,想来你是因落入湖中发热所以才记忆紊乱,不甚要紧。你这宫里就你和你这贴身宫女两人在此,平时除了我也未曾接近过其他人,我这几日多来看看你,说不得过两日病好了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高行也不敢抬头看,只将垂在胸前的头轻轻点了几下,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他心想原本发生了这样的事本不敢如此淡定才是,只意外地与他互换的这个女子竟然与珍嫔交好,倒是让他久违地再次被她如此关心照料。 是福是祸他此刻到底也说不清了...... 只是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院子里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而后紧跟着一句‘陛下驾到’,高行也便彻底打起了精神。 第六章 小桃听了立马精神了起来,快速的帮他整理衣冠服饰,嘴里提醒道:“小姐,待会儿陛下来了千万要求陛下给您做主,这张选侍太过分了,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您推到湖里去,若是今日不告上一状只怕她越发的会为难您了。” 一声陛下驾到让屋里所有的人都瞬间活动起来,珍嫔缓缓地从凳子上起来,语气略微有些嫌弃地道:“他怎么来了。” 虽说珍嫔的声音极其微弱,却还是飘到了高行也的耳边,他任由小桃替自己整理衣着。脑袋垂在胸前,掩饰掉眸中的涩意,心想自己想的果然没错,她果真是不待见自己,方才的那些照料和关心不过是因为他用了旁人的身体罢了。 众人慌乱之际,秋明月已经甩开身后的宫女和太监踏入殿内,刚一进去便听到众人跪拜的声音。心中吓了一跳却仍旧强装镇定,装腔作势地喊了一句,“起来吧。” 这才将目光放在众人身上,只见屋内众人神色迥异,珍嫔明摆着一副不愿意看到他的表情,眼睛垂落盯着脚尖半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良玉心中着急,却也不敢在秋明月面前有过多的举动,心中只盼望自己主子千万别再落陛下面子。 于是当秋明月将视线投在珍品方向时更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只待自家主子开口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时,能够及时出来阻止。只是她没想到陛下扫视了一圈之后,将目光落在了‘秋贵人’身上。 只见身穿绣着龙纹黑色常服的男子皱起了秀气的眉毛,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眼尾隐隐泛红,鼻中右侧的小痣衬得他更是俊美不凡。即便已经看过这张脸多次,良玉依旧会失神片刻。 心里暗叹着:【主子也是自小跟着陛下长大的,怎得对着这张脸还能喜欢上旁人呢,话本上都说山中有女狐狸精,容貌惊人,使人乱其心魄,神魂颠倒。我倒是觉得陛下这幅长相,比之狐狸精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听到良玉的心声秋明月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她醒过来到现在还没看过这狗皇帝的长相,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她的目光掠过珍品和良玉,最后落在身穿白色寝衣的‘她自己’身上。 第11章 ‘她自己’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因刚发过热鼻头通红瞧着有些可怜,‘她’冷冷地瞧着秋明月并未言语。 “咳嗯!”秋明月咳嗽一声,吩咐道:“若无其他事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朕有话要与秋贵人单独说。” 良玉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心想道:【这陛下从未见过秋贵人,怎的今日突然来了潇湘阁,还对主子置之不理。】 而珍嫔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并未多做反应,只微微瞥向还一副理不清楚状况的高行也,心中仍旧放心不下便开口问道:“不知陛下要找秋贵人有何话要问,秋贵人坠湖发了高热,身子还未好有些胡言乱语难免言语冲撞到陛下,不如陛下改日再来?” 秋明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不住地感叹,好家伙,当真是好家伙,这赶皇帝走都不用委婉的吗,看来这珍嫔确实另有所爱,否则也不至于对皇帝这般态度。 “不妨事。”秋明月干脆利落地拒绝,并未多看珍嫔一眼。 珍嫔未曾想过自己会被拒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却又被良玉扯住了衣角。见良玉摇了摇头,珍嫔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俯身一礼便要告辞,“既如此,便不打扰陛下与秋贵人叙话,嫔妾先行回宫了。” 秋明月摆了摆手,余光瞄着珍嫔一行人,见他们出了殿门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之时。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看着冷着一张脸的高行也,温声道:“陛下?” 没有任何反应...... 秋明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只见那张本应该柔和淡泊的脸上正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心里想道,【难道是生气了,为什么,我好像没做什么事吧。这刚一醒来就着急忙慌赶了过来,生怕迟一秒让这狗皇帝不满,结果还是免不了被责难吗?还是说,我方才没向他行礼,不讲规矩,所以他生气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于是膝盖一弯便要跪下,只是刚一动身便被一双柔荑拦了下来。一声悦耳又带着些许僵硬的声音飘入耳中,“不必行礼。” 而后高行也默不作声地转身坐在床榻上,目光静静地打量着秋明月,看得她有些手足无措。秋明月有些纳闷,这狗皇帝看什么呢,半天了也不说话,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和别人互换了身体这么淡定的吗?这适应能力也太良好了吧,难不成他是个西贝货? 【遥想我一个未曾见过天颜的小透明妃嫔,就连皇帝的消息都不怎么能够知道,这头一次和皇帝面对面还真有点紧张。】 正当秋明月踌躇着要不要再次开口之时,终于她从那面若冰霜狗皇帝处听到了他的心声。只听得一阵富有磁性的嗓音,那胸腔处的嗡鸣声让秋明月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天鹅绒的毯子一般,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来回触摸。 【秋贵人,江州制造秋石岩的女儿,十五岁入宫,今十七岁。看起来倒是个聪明人,发生了这样的事还能不慌乱知道找过来,......】 也不知怎的,前面的话秋明月还能听到,后面的就如同一堆被干扰过的电磁音一般嘈杂。这是怎么回事?她穿越带过来的金手指出bug了? 只是目前更重要的是,这狗皇帝竟然知道她,还能说出来她的年龄和家世。虽说一般织造都是皇帝的心腹,但她一个和从未和皇帝见过面的人,能被皇帝记住也是让她有些意外。 莫非是她那便宜老爹,所以对她多加关照?那也不能,要是对她关照这原主还能病死在这潇湘阁吗。不能够,如果她想的没错,应该是在这狗皇帝醒来的时候和小桃打探过消息。 不知怎的,看着狗皇帝用着她的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总归还是不舒服的。于是她主动出击道:“陛下想来已经知道我们目前是什么样的情况了,臣妾也不知怎的,被人推落湖中醒来就变成了陛下。” 说罢又瞄了对方几眼,只见高行也仍旧毫无表情,这让秋明月有些气闷。心道,这狗皇帝做什么呢,他难道不着急吗,一觉醒来自己的皇帝换人做了而且还是个女子,这么大的事他都能稳如泰山,这心理素质太强大了吧。 “嗯......嗯哼!”见他仍旧毫无表情,秋明月忍不住咳了一声,这才让他有了些许的变化。 高行也皱着眉思考良久,这才语气不疾不徐地道:“如今这般情形朕也很是惊惶,不过事已至此惊惶无用,此事也不宜声张。” 秋明月有些无语,【惊惶?他的样子看着哪里惊惶了,方才那般模样让我以为紫宸殿塌了这皇帝也不会皱一下眉。】 “想必你也知道,这宫里最忌鬼怪之说,父皇在世之时便下了律令,若是有人提及鬼怪之说,不论何人杖毙!” 秋明月吓得身子软了半边,杖......杖毙?!这比一丈红还要猛,将人活生生打死。不愧是封建社会啊,不对不对,封建社会一般都比较迷信,什么皇帝祭天等活动,这宫内还有不止一个佛堂,怎么会忌讳鬼怪之说呢,难道这其中有隐情? “不瞒陛下,臣妾并不知晓此事,不过,既然此事不宜声张,如今这般情形陛下作何打算?” 高行也:“不知。” 秋明月:......?????? 她有些忍不住地咬牙切齿,心里想道,【他真的是皇帝吗。这个时候竟然说不知道,难道不应该威胁三连让我不准说出去,不准露出马脚,不准用他的身体做奇怪的事。 第12章 否则就要诛我九族之类的吗,说起来他这皇位也坐了五年了,怎么业务这么不熟练。】 秋明月有些无语地道:“陛下万金之躯待在嫔妾身体里怕是会委屈陛下,不如想想办法让我们换回来?” 虽然这话是她自己说的,可是秋明月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做了皇帝还没享受两天就要换回去了。只是她也知道,若是不换回去,自己上朝的时候面对诸位大臣只会阿巴阿巴,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到时候她可能就真的被诛九族了。 原身已经够可怜了,还没见过狗皇帝一面就没了,现在她占了人家的身体总不能害了她一家子吧,她可是个有良心的穿越女。 于是她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陛下,臣妾知道您在想什么,虽然这事匪夷所思,可我们不能放弃啊。陛下如此的勤政爱民,定是不忍看到因为臣妾耽误了政事,到时候天下的百姓也跟着受苦。” 说罢秋明月心中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对对,从一个人的弱点入手。她虽然对这位皇帝了解不多,可是勤政爱民还是知道的,方才那番话定会让他清醒过来,同她一起找换回去的办法。 可谁知,这高行也听了之后不但没什么反应,甚至还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像是秋明月在同他讲什么笑话似的,一下子给她整不会了。 【难道我的消息有误,可是不应该啊,这可是从良玉那里得知的消息。良玉作为珍嫔的贴身宫女,平日里要说后宫里能够见得到陛下最多的人,除了珍嫔就是她了,那可是比张贵妃还要多得多,怎么会消息有误呢。】 这狗皇帝到底在想什么,真是令人费解啊...... 第七章 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高行也便开口为她解惑,“你知道朕是因何而受伤的吗?” 秋明月转了转眼珠,她好像记得一点,于是小心翼翼地道:“听闻陛下在长公主府意外受伤,这才......”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伤叫伤吗,我切个菜切到手也比这伤得重。不过就流了些血罢了,要不是底下的人将他那么快地送回宫里,伤口可能在长公主府就结痂了。】 不知为何高行也的脸色蓦然黑了一半,就连周身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不少,秋明月猛地打了个寒颤想着是不是窗户没关好。回头见高行也衣衫单薄,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对方身上,语气讨好道:“陛下怎得穿的如此单薄,您高热未愈如今还是要好生保养才是。” 【我这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再被他如此糟蹋,想来不用等我和他换回来,这副身体迟早会撑不住要驾鹤西去了。】 高行也拢了拢被她披在身上的外袍,目光阴恻不定地轻扫一眼,语气幽幽地道:“哼!口不对心。” 秋明月:......??? 【怎么回事,关心两句也有错啦,他从哪里看出来我口不对心的。果然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我这还没干吗呢,只是站着呼吸而已就要被怼,真真是难伺候极了,怪不得珍嫔不喜欢他,换我我也不喜欢。】 “咳咳嗯!”高行也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嗓子痒地地直咳嗽、捶胸顿足。 秋明月见状吓得连忙上前去轻轻拍打他的背,“陛下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莫不是又起热了,我请太医来给您瞧瞧?” 【哎呀,怎么回事,果然是说什么来什么。难为我好生将养一个月,这一病直接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嘴上说着手也跟着不安分起来,腾出一只手来探向她的额头,被高行也躲了过去。眼神略微嫌弃地瞧了瞧她伸过来的手,说道:“不必了。” 秋明月似乎是没能理解他的言外之意,以为他说不用请太医,心想道,【那怎么能行,要是这副身体出了什么差错,等我换回来受罪的还是我自己,不是你的身体,你当然不当回事了。】 手里的动作没停继续拍打他的背,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盖在了他的额头上,高行也身形一僵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听秋明月道:“是有点热度,想来是发汗不久,容易反复。” 说着按着高行也的肩膀将他往床上送去,殷勤地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这才对上他讳莫如深的目光秋明月讨好一笑,“臣妾这具身体弱不禁风,还请陛下多多保重才是,臣妾的身体受损是小事,只是若是陛下因此不适臣妾才真的是罪该万死。” 高行也:“嘴皮子倒是好使,只是不知你心里是否是这般想的,怕不是担心朕还没跟你换回来,这身子便先出了事吧。” 从方才他便意识到自己能够听到这秋贵人的心声,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谁知几番活下来倒是让他证实了这点。不错,本来想着先与她保持现状心中还有几分忧虑,此刻他才算真的放下心来,一个能让他时时听到心声的人想来也骗不了他。 秋明月:......【他会读心术不成,竟然能洞察我的心思,一定是错觉。许是我修炼功夫不到家,学人谄媚讨好也掩饰不了自己的表情。】 关于这前者,秋明月总觉着自己已经有了读心术,总不可能再出现一个有读心术的人。更何况那人还是皇帝,如果他真的有读心术,那就单说她方才那些胡言乱语,狗皇帝会留她到现在,恐怕会因为她先眨了左眼而杖毙她吧...... 至于这后者,秋明月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杂鱼,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修炼到家的缘故。于是暗自里点点头,心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学学珍嫔那不怒自威的模样,先不说能在这么宫里报名,再者,这皇帝不想跟她换回来她总得装模作样一番不露馅才是啊。 第13章 见她越想越夸张,高行也脑袋里全是她乱哄哄的杂音,如嗡鸣一般让人头痛的紧。眼皮狠狠地抽动一下,他抬起一只手拦住心里仍旧叽叽喳喳的秋明月,“罢了罢了,是朕与你说笑,你不必紧张。方才与你说朕在长公主府内受了伤,这才与你互换了身体,想来这些事你已经在醒来之时都打听清楚了。” 见他开口一副不胜烦扰的模样,秋明月也终于安静了下来,侧坐在床榻边一脸正色道:“正如陛下所言,臣妾醒来惊慌之下打听了清楚,未免此事暴露,未敢多打听便匆匆赶来了。” 许是方才给高行也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这会儿他完全不想再卖关子逗弄秋明月,如实说道:“今日受伤并非意外,而是他人有意为之,至于这背后之人是谁,朕暂且不知。若是朕此时做出异样的举动被背后之人察觉到,恐后患无穷。” 秋明月低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高行也睨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此事不宜声张,朕猜测与你互换想来不仅有朕之缘故,更因你坠湖所致。朕受伤本就事态不小,若在此时再发生朕坠湖受伤之事,想来定会引起他人的猜测怀疑。 如果这时再爆出你与鬼怪之说有关系,到时恐怕你的这具身体便有危险了。” 【这话说得倒是,先不说能不能换回来,如果换不回来到时候我还得替这皇帝上朝处理政务不说,还得面对后宫一堆女人。漏不露馅暂且不提,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要那么多女人干吗,就算要也是身姿挺拔的小郎君好嘛!!!】 于是秋明月点点头道:“陛下明智,臣妾都听陛下的,陛下让臣妾往东,臣妾绝不往西,陛下让臣妾捉鸡,臣妾绝不撵狗。” 高行也听了她心里那番话气得一口血差点吐出来,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他的妃子每天都在想外面的俏郎君。怪不得这秋贵人见了他也未曾学那等子狐媚功夫,原来自己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人家想的是外面云英未‘娶’的小郎君啊。 此时他全然忘记了对方不知自己能听到她的心声的这回事,变拳为掌一掌拍在床榻边,只是身子换了原本一掌下去便能裂开整个床榻的力气,此刻倒像是在撒娇。 软趴趴地打在被褥上,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搞得秋明月有些摸不着头脑。盯着‘他自己’那聪慧俊朗的样貌,傻乎乎地问道:“陛下可是身体不适?要喝水吗?” 原本撒火的举动变成了无能狂怒,高行也气得面颊桃红,病恹恹的一张脸更加惹人怜爱。只可惜此时面对着他的是秋明月,见自己的身体这般情况更是急得搔头抓耳。 一杯清茶递到唇边,高行也顾不得其他,将茶喝了下去这才好一些。他指着秋明月道:“你这小小贵人,惯是会偷奸耍滑之人,不知羞耻!!!” 秋明月满脸的问号,大大的脑袋大大地疑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陛下又被人夺舍了?上句不接下句难不成是同别人讲话不成。这我们才见面哪里就看出她偷奸耍滑了,还有不知羞耻又是怎么回事,我又没拉着他一块侍寝,哪里不知羞耻了。】 一听到侍寝二字,高行也整个人僵住了,他方才竟遗漏了此事。上朝之事他暂且能因为自己‘受伤’而暂且罢朝,暗地里教导秋贵人几日,只是这侍寝当真是被他给忘记了。 于是高行也扬起小脸来,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她道:“你,不准用朕的身体做奇怪的事,也不准用朕的身体去临幸宫妃。” 秋明月抓抓脑袋,心想道:【陛下定是不愿用自己的身体宠信除了珍嫔以外的其他女人,之前见到张贵妃时我便看了出来。】 于是她点了点头,无比坚定地道:“陛下放心,臣妾绝对不会让除了珍嫔以外的女人接近您的身体,定会替您守住贞洁......不,定会替您守身如玉,呸!” 【这怎么守身的成语都是用来形容女子的,男子就不需要洁身自好吗,真真是性别歧视。男子出门在外也是会有威胁的好不好,尤其是像那种长得俊朗温润的小郎君,一个不好可是会被榜下捉婿,被人掳了去当压寨夫君的。】 秋明月越想越乱,到最后也没总结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最后还是被高行也拦了下来,“罢了,你这脑子想来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你记着便是,若是让朕知道你用朕的身体干了什么奇怪的事,下场你是知道的。” 秋明月头如捣蒜,“这个我懂,脑袋搬家!” 高行也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人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在该惜命的时候不知道惜命,在不该触碰的地方疯狂试探。只是对于这样一个不甚聪明的小贵人来说,能想通这点便意味着她心中有所顾忌,这样对他来说方便往后行事。 于是本来还有一通长篇大论的高行也硬生生地哽住了,欲言又止道:“你知道便好,往后你的话便代表了朕代表了整个越国,不可轻易妄言。” 秋明月点点头,【这个我懂了,就是多看着少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行事的时候就来请示陛下,他自会有所安排,不必真的由我来想办法,而且就算真的让我来想,也不大可能吧。不是陛下疯了便是我疯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让我在种菜上面支支招还行。 说到种菜养猪,那我可是一把好手啊!!!】 第14章 第八章 高行也:养猪?!!!这又关养猪什么事,这女人确定是他选秀选进来的?怎么张口闭口都是惊世之语,他是哪里亏待她了,在这深宫后院还需要种菜养猪。 不知道自己心声被高行也知晓的秋明月则是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心里想着猪肉的十八种做法,甚至来了一个报菜名:【烤猪肉、叉烧肉、红烧肉、糖醋里脊、干烧肉、鱼香肉丝。哎呀呀,说着我都饿了,不知道皇帝的伙食怎么样。 以前看###传的时候,皇帝每道菜都不能吃超过三口,不知道咱们这位陛下是不是这样,要真是这样,我得失去多少快乐啊!那香喷喷的大香猪啊——】 高行也被她吵得从床榻上弹起来,“猪什么!!!” 一声喊完便有些后悔,只见秋明月反应迟钝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的迷茫,“啊,什么煮?煮什么?” 胸口憋着一口气,高行也强忍住自己的暴躁,未免暴露自己能够听到她心声的秘密。他深吸一口气,眉头连跳几下,紧绷着的嘴角透露出他不悦的心情。 心里想道,难道自己接下来都要忍受她这样的聒噪?着实有些得不偿失。越想越头痛,他忍不住用手撑住太阳穴连声地叹气,“最主要的是你日后行事要格外地小心,不可露出端倪,就如方才见到珍嫔时你便与朕往日态度相差太大。好在并无他人在场,否则定是要被人怀疑的。” 秋明月见他不胜烦扰的样子,以为自己哪里又做错了,于是安安分分地呆坐着,点点头道:“哦~” 高行也见她终于安分下来,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目光瞥向床榻边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往日里杀伐果断的人看着有些可怜,虽然明知壳子里的人不是他,却难免还是有些尴尬。 “不要用朕的身体做出那般神情,现在你是越国的皇帝,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只有他们需要惧怕你,出了这个门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临危不惧,不可露出丝毫慌张和恐惧,即便是有人对朕无礼,你也不得有丝毫的慌乱。 再者,如今宫中局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有线索你不得擅自自作主张。朕的身边出了细作,除了朕你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秋明月弱弱地问道,“那,就连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也不得相信吗?” 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靠,这当皇帝这么惨的吗,没有朋友就算了,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个父母双亡的主,想来连父爱母爱都没感受过,啧啧啧~】 这一串联想下来,高行也明显感觉到对方看他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那赤裸裸的同情以及快要溢出来的母性光辉,让高行也如坐针毡。 他不自在地将脖子歪到一边,语气不明地道:“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朕,朕没你想的那么可怜,姜忠可以信任,只是朕的身份不允许朕将信任完全寄托在他人身上。更何况朕是皇帝,又怎可与他人过于亲近。” 秋明月点点头,心想这倒也是,自从解除了珍嫔以后她总觉得这个世界透着股奇怪的气息。珍嫔说话那么现代也就算了,被她试探几次却什么都没试探出来,这皇帝也怪怪的,明明一次都没见过她,却好像对她十分了解似的。 好在这几番对话下来这皇帝还算正常,看起来不像是西贝货,不过她此时此刻倒是希望对方是自己的老乡。最起码现在能多一个战友,不用担心动不动就掉脑袋。 而后二人又商议了一番,高行也为她重新梳理了一下目前的局势,和秋明月即将要面对的境况。她有些瑟瑟发抖地拉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道,“要不然咱俩还是换回来吧,我可能做不到,这明知道身边有细作,让我装样装一会儿还行,这时时刻刻谨言慎行,我恐怕真的做不到,迟早会露馅的。” 得知细作就在自己身边,且身边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后,秋明月不禁脖子一凉瞬间就怂了。她可不像是高行也那般,从小被当成皇帝培养,足智多谋。 高行也就好似被风刮了个七零八落,【这,方才看起来好好好的,怎的又反悔了。不过......既然上了我的这条船,就别想着上岸了!】 秋明月:呜呜呜,救命,没看出来这皇帝还是个腹黑的货。 这般想着高行也伸出一根手指来,挑起她的下巴,看着‘他自己’被迫抬起下巴,一双桃花眼微微泛红有些可怜不免有些嫌弃地道:“啧——” “现在想反悔,怕是有些晚了。” 秋明月一动也不敢动,强撑起一抹笑容来,讨好道:“不晚不晚,陛下,按照臣妾的推测您之所以会和臣妾互换,想来与您的受伤晕倒和臣妾的落水有关。” 小说电影都是这么讲的,应该没错吧,只要这皇帝再晕一次,她再落一次水说不定就能换回来了。到时候他该当皇帝当皇帝去,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当自己的小透明,这么重的活儿她可不会揽下来。 说罢有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瞄了一眼,谁知刚好与他的视线对上,脸还是那张脸。但那不怒自威的仪态却是她不具备的,她看着自己的那张脸,一双瑞凤眼微微眯起里面积攒着雷光怒火。 她冷不丁的对上那目光,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也不是她的错。互换身份又不是她愿意的,想换回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而且这男子的身体用着着实不习惯。 第15章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明月的脸,目光越发地阴沉了。 正当秋明月以为对方要让她脑袋搬家时,高行也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为何会落水?” 说到落水秋明月还真没看清楚是谁推的她,不过宁贵人当时在她身前,首先可以排除掉她。再联系上她们前后的对话来看张选侍的可能性极大,不过这张选侍胆子也太大了,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行凶。 保不准是贵妃还是皇帝给的她底气,若她是皇帝的新宠,此刻她这样全交代了,保不定会处罚谁呢。 见她犹豫不决,高行也还以为是被谁威胁了,于是沉声道:“你尽管说,朕也想知道,是谁害的朕与你换了身体。” 秋明月心一狠,决定实话实说,反正现在身体也换了,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而且就算得罪了他的新宠,自己的父亲好歹也是他的心腹,落水的也是她。 这么一想,心里便踏实多了,正欲开口又听到他在心里嘀咕,【若是让朕知道是谁,定砍了他的头。】 秋明月:...... 她又怂了,虽说她是被推下水的,可她也确确实实地挑衅了张选侍,不知会不会被他当成罪魁祸首。 于是她隐瞒了自己的那番话,只含糊说道:“臣妾当时没看清楚是谁,不过在场的除了臣妾以外,只有宁贵人和张选侍。宁姐姐走在臣妾前头,想来应该不是她。” 秋明月往他身边凑了凑,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明面上说的是自己没有头看清,实则暗示张选侍就是那个导致他变成女人的罪魁。 本以为对方听了会有所反应,接过高行也听了皱起眉来问:“张选侍?哪个张选侍。” 【宫里女人这么多,朕怎么记得住。】 秋明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宫里女人多还一个劲儿地往后宫赛女人,连自己宠幸过的人都记不住,渣男! 见他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秋明月提醒他道:“张选侍原本是宁贵人的宫女,前些日子刚被陛下升为选侍。” 心里更是腹议,自己的小老婆都记不住,还得靠她来提醒。 高行也听了这才想起来,【原来是那个女人,他当时刚过了寿宴喝醉了酒,一时不察被那个宫女爬了床随手交给贵妃来处理。本以为被随便发落了,谁知竟升为了选侍,张玉儿这贵妃当的也着实不称职。】 秋明月听到他的心声越发地无语了,【什么什么?你睡了一个宫女,把她交给自己的老婆发落,人家替你办得好好的,还要被你嫌弃。】 记忆回归后,高行也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清醒时,小桃对他说的那番话。于是又问道:“朕刚醒来时,听你身边的宫女讲,那个张选侍时常为难你?” 本来这时候自己应该上前去好好告一状的,毕竟被人推下湖可着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若不是她命大和皇上换了身体,只怕这会儿她人已经没了。 可是,毕竟这事也有她的错,而且她当时说的那些话,要是传进陛下耳朵里。 啧啧啧—— 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高行也听了那番老婆言论,接连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大手一挥,“谋害宫嫔,这等狼子野心之人直接打入冷宫便是,回去吩咐给姜忠,让他即刻去办。” “臣妾知道了。” 事情结束的过于顺利,秋明月有些诧异,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张选侍吗?她听小桃说过,陛下这个月只入后宫五次,两次次都是去了贵妃处,两次去了珍嫔处,还有一次便是去了宁贵人处还被自己的宫女爬了床。 这次数屈指可数,原本后宫里的女人就像久旱盼甘霖一样盼着皇上,好不容易进了后宫还总是去贵妃处。去其他妃嫔处更是少之又少,本就僧多肉少,这还突然冒出一个爬床宫女。 秋明月心想要不是这张选侍会抱大腿,指不定就被宁贵人给干掉了。这仗着贵妃和陛下的一夜恩宠还没得意几天,就被又打入了冷宫,虽说对方是个爬床宫女,可也算有一段露水姻缘,竟然这般狠心,果然自古皇帝多薄情。 第九章 她心里思绪万千,一旁的高行也从床榻上站了起来,看了看周围,问道:“此处离紫宸殿有多远?” 秋明月:???之前不是还对我的家世背景如数家珍吗,怎么这会儿连我住在哪里都不清楚,不过想到他连张选侍都不太记得,瞬间也平复了许多。 “回陛下,此处是潇湘阁,在御花园北角,距离陛下的紫宸殿有一刻钟的距离。” 秋明月有些疑惑,好端端地问这个干吗,是刚才的尴尬不够多吗。她大概明白了,这后宫中除了张贵妃的寿阳宫和珍嫔的揽月阁外,没有什么是他记得清楚的。 一个是他目前的宠妃,一个是他心里永远也得不到的白月光,看来这后宫里只有这两个人能让他在意了。想到这里秋明月再次为张选侍点了一炷香,可怜的家伙自以为爬上了龙床,结果可能陛下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楚。 毕竟他们这位陛下是少有的勤政皇帝,少往后宫跑的,想来连自己有多少位妃嫔也记得不甚清楚。 高行也眯了眯眼,看着心情不爽到了极点,却也并未发作似有些无奈道:“太远了。” 秋明月满头问号脸,远?远什么,结合他之前说的话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说两个宫殿的距离。于是便干笑几声,“远,远吗,臣妾觉得还好。” 第16章 【离得这么远都能陷入宫斗,要是再离得近点,我恐怕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还是离得远些才好,离得远些更安全。】 秋明月住的潇湘阁意头不大好,这潇湘阁取自娥皇女英的潇湘竹,多有不吉利的征兆在。这宫殿虽然叫做潇湘阁却并没有竹子,而且先皇后宫里只有一位皇后,之前住在这里的全是得了重病的太监宫女。 病了不好住在原本的宫殿里,怕染病给其他宫人,于是便被抬送到了这里,长年累月下来不知积攒了多少亡魂。且潇湘阁距离冷宫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确实偏僻冷清,也就是珍嫔与她关系好些,又眼馋秋明月的手艺这才时常到这边来。 高行也道:“日后朕要时常在你身边教导,若离你这般远怕是不方便行事。” 秋明月点点头,心想道,【这倒也是,啊,不对!我什么时候同意要帮他了。之前明明在同他讲换回来的事情,怎么才没几句就绕在这上头。】 她不免得有些灰心丧气,看来自己和这个狗皇帝反抗起来是没用的,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斗得了这只大老虎吗?她心里又默默地补上了答案,不能! 灰心丧气之下秋明月还是不死心,想要再尝试一下,刚准备开口耳边却又传来那狗皇帝的心声。 【好端端地变成了自己的妃子,不仅见人需要行礼,还要居住在这麻雀一样的宫殿里,真是岂有此理。这个张选侍莫要让他再见到,否则非砍了她的脑袋。】 面上仿佛对目前状况十分淡定,实则心里已经恨不得将张选侍生吞活剥了。 秋明月心中暗爽,活了个该,让你往后宫里塞那么多女人。这成日里没事只能找人宫斗玩,否则这么一群金尊玉贵的女人在后宫里闲着都要无聊死了。 先帝那么英明神武专心专情的一个人,怎么生了个这么个儿子,花心就算了还渣。渣就渣吧还特别无情,跟着渣男好歹还能听听甜言蜜语,到了他这,好家伙,不仅上赶着被睡,被睡了以后就连自己长什么样这家伙也不知道,这后宫妃嫔争来争去,到底图什么啊。 她强装镇定憋住笑容,轻咳几声道:“臣妾位份低微,且当初是贵妃娘娘亲自安排臣妾住在此处,如今倒也不好迁宫。况且臣妾未曾受宠,今日陛下驾临已经惹得六宫非议,若是突然迁宫恐怕不妥。” 心里愉悦得差点跳起舞来,秋明月暗爽,【对,没错,就是这样。这么远还要早晚教导我,劳心费力的多不好,赶紧换回来吧,你那么多女人我可真的是消受不起啊。】 高行也冷哼一声,“朕的旨意还怕她们有所非议,这么点小事就推三阻四做不好,明日上朝可如何是好?” 秋明月一听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怎么个意思,这是不想跟她换回来了。完了完了,明日上朝吾命休矣,她可不懂什么治国之事,就连这潇湘阁她都没怎么管过,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眼前这位就能弄死她。 于是连忙道:“陛下,这可怎么办,时间这样紧即便是您现在教导臣妾,恐怕也不能胜任。若是让朝臣们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还是换回来吧。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秋明月便被他淡淡地睨了一眼而吞回了肚子,好吧,看来此事没得商量了,她要是再挣扎下去就不礼貌了。 高行也并未慌乱,而是有条不紊地说道:“从明日起你每日卯时起,第一件事便是召朕去书房陪伴,朕亲自教导你,你不必有任何忧虑,朕自有办法。” 秋明月听了他这话,心里莫名有些怪异,召他去书房陪伴。有种自己是为色所迷的昏君似的,需要有个女人红袖添香。 况且他就不怕这几道旨意一出,那些妃子们纷纷针对他吗?秋明月偷瞄他一眼,见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便知道他没有考虑到这些。 不禁有些感叹,果然他没有经历过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殊不知,女人之间的事可一点都不比他在前朝处理政事要容易。 只是既然他如此说了,那秋明月便只能同意。见她点头,高行也继续说道:“至于侍寝......” 这两个字瞬间吸引了秋明月的目光,她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直看得高行也有些不舒服。 秋明月瞬间变得无比地精神,心里想着,都这样了与其奋力挣扎不如闭眼享受。既然改变不了,就让她听听皇帝的八卦吧,侍寝嘿嘿,听着就刺激。她全然忘记了如今要侍寝的是她自己,而并非是高行也,一心只想探听皇家的密辛。 侍寝,要召谁侍寝呢,这珍嫔心里没他,狗皇帝只敢与珍嫔共同鉴赏字画,可能连手指头都没碰过一下。那便是张贵妃了,这位张贵妃可是入宫以来荣宠不衰啊,能与白月光一同争辉的只有她一人,如此看来不可小觑。 至于这宁贵人之前未曾听闻过,不过好不容易皇帝去了她宫里,竟然被自己身边的宫人爬了床,也就是那张选侍。这一张脸在后宫里已经丢尽了,之前在御花园有幸见过,那战斗力比之张选侍还是差了点。 这张选侍算是新宠,除了贵妃和珍嫔以外第一个进了皇帝身的人,从她爬床这一举动来看,就能看出此人浑身是胆。更不用说她之前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对秋明月下黑手这件事了。 高行也见她转换飞快的面色,便知她在想些什么,于是微微敛神,道:“为了防止你穿帮毁坏了朕的颜面,日后无事便与朕一起,形影不离。至于侍寝,便从明日开始,好堵住那些对于将来晋封之事的悠悠之口。” 第17章 秋明月:!!!bloody hall!!!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秋明月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他方才说召人侍寝,是召他侍寝。太尴尬了,这白天跟他学习就算了,晚上还要跟他一起‘学英语’不成,而且现在‘有能力’侍寝的身体被她占着。 她当真是有力无心啊,她可不是第四爱爱好者。 话说完他突然又顿住,神色有些不好,只听他心里道,【平日里都是朕召妃子侍寝,今日竟也有自己送上门给他人侍寝的一天,而且还得自己上赶着,这也太荒谬了。】 可是想到若是不侍寝就不能晋升位份,不晋升位份就只能屈居在这个小破宫殿里。每日还耽误教导秋明月的时间,这般下来不知得损失多少,思来想去还是将自己心里的那点子不适心理强行按了下去。 秋明月差点笑出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道:“陛下就不怕贵妃娘娘生气?” 高行也想都没想到:“贵妃贤良淑德,她不会。” 秋明月想到宫里对于贵妃的那些传闻闭上了嘴,她可是听说贵妃娘娘最恨有人抢她的恩宠,要不然也不会拿张选侍那个没头脑的当枪使了。 更何况这宫中争斗不休,贵妃每次都能独善其身,除了有皇帝的恩宠外。城府一定颇深,否则怎么能独自在高位这么久。 秋明月一心想劝他不要太招摇以免被后宫众人针对,可惜他一副完全不听劝的样子,秋明月也实在是无奈。 于是只能轻叹一声,道:“既然陛下决定了,那臣妾只好遵命。” 说完门外传来一阵小心地叩门声,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二人对视一眼。秋明月门外看了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便听见高行也提高嗓音问道:“何事?” 门外响起一阵尖锐的嗓音,高行也一听便知晓是姜忠,他知道姜忠这人一向做事严谨。不是必要的情况,通畅是不会主动打扰他的,于是便竖起耳朵听。 只听姜忠扯着尖锐的嗓子喊道:“贵妃娘娘得知皇上前来潇湘阁,正往这边赶来,要请皇上回去休息。” 秋明月瞬间精神了,这不是说什么来什么吗,眼见着三个人要撞在一起,避免发生争斗。她便回道:“陛下,那臣妾先行回去了。” 高行也点了点头,她说道:“派人告诉贵妃,不必来了,朕这便回去。” 门外安静了一瞬,停了一会儿门外又传来姜忠的声音。 “来不及了,贵妃已经到门口了。” 好家伙,您的贵妃已抵达战场。 第十章 两人定眼一眼,只见张贵妃已经袅袅娉婷地走了进来,身姿如弱柳扶风。一双秋杏般的双眼满含情意,她莲步轻移走到二人面前。 而后张贵妃俯身行了个礼,柔声道:“陛下‘重伤未愈’怎的突然来到了秋贵人处,陛下不是说过臣妾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要早日养好伤,到时先来看臣妾的吗。怎的......” 语毕目光幽怨地望了一眼秋明月,秋明月浑身一震直觉自己瞬间汗毛倒立,【这......这肉麻的话好像真是我说的,怎么办,我不是偷偷来的吗,怎么张贵妃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果然不愧是宠妃,对陛下的行踪了如指掌啊。】 张贵妃见陛下不说话,以为是心中有愧,于是越发得意起来,心里想道:【本宫就知道,陛下心里是在意本宫的,方才陛下初醒来时那般软声细雨还以为是本宫在做梦。想来陛下定然是怕独宠本宫惹来朝堂上的非议,这才便宜了珍嫔和张选侍那两个贱人。 不过......】 她心中话锋一转,目光侧向‘秋贵人’,【哼!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贱人,趁本宫不注意便兴起了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装病争宠。看来还是本宫平时的手段不够厉害,让他们起了兴风作浪的心思。】 这话一出,秋明月明显感觉气氛不对,目光瞥向高行也,只见那个傻子还沉浸在自己的爱妃对自己关切之中。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已经岌岌可危,于是轻轻嗓音道:“起身吧,朕今日不过是听闻今日宫中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嫔妃,所以便来看看究竟是谁竟有这等狠毒心思。 今日好在是秋贵人,若是他日那等阴毒小人对贵妃起了这样的心思,怕到时悔之晚矣......” 一番话讲得情真意切,秋明月摆明了一副,朕可不是关心秋贵人来的,朕是担心有人会害你才来的模样。甜言蜜语再加上那张本就俊朗无双的皮相,可想而知对于张贵妃的杀伤力是成倍的。 与张贵妃一脸甜蜜的模样不同的高行也,则是一副吃了屎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嘴唇无声地对秋明月道:‘不要用朕的脸说这般恶心的话。’ 秋明月笑得像只狐狸,心里想道:【哼!让你不跟我换回来,当着你的面宠爱你的爱妃,想来心中定是十分不好受吧。他肯定有种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这吃了屎的表情,想想就好笑。】 张贵妃听了后则是一脸的心疼,身子一软便依偎在了秋明月的怀里,双臂挽着她的胳膊,柔声细语道:“臣妾就知道陛下最疼臣妾了,此事都是臣妾掌管后宫不利,让秋贵人受了这样的惊吓,等回去臣妾一定严加看管,定不会再生出这样的事了。” 事情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不费吹灰之力,且不用自己动手,秋明月心中瞬间舒坦了一些。这后宫处事她还真的不太清楚,借了贵妃的手,一则整顿后宫,二则处理了害她的那人解了皇帝心头之恨,一箭双雕。 第18章 于是秋明月满意地点点头,伸手轻拍几下对方的肩膀,道:“朕就知道贵妃办事从不用朕费心,这后宫之事朕也只放心交给你一人。” 【嘿嘿,这论cpu我可是职业选手,想当初宿舍里几个姑娘不对付,争着抢着让我战队,我也是靠着一手好端水功夫风平浪静地活到最后的。】 她身后的高行也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从方才自己的爱妃怒瞪他的时候,高行也的嘴巴都没合起来过。心道:【虽然我对张贵妃虽然冷淡,但却深知对方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不然当时也不会选她入宫,且登上高位。 平日里无论我说什么,底下的奴才办差出了什么岔子,也没见她大小声过。原以为她是不会生气的,今日竟破天荒地被张贵妃怒瞪一眼,不,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张贵妃平日最是温柔和善之人,怎么可能会瞪一个柔弱嫔妃呢。】 又想到方才秋明月心中的那番话,不禁有些奇怪,这cpu是什么,端水又是什么意思。看来他这秋贵人心里藏了不少秘密,不过不管如何目前这番状况只能顺着往下走,一切还都得等国师回来再另做打算。 张贵妃好生被安抚了一番,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柔声道:“天色渐晚,陛下不如随臣妾回寿阳宫去,臣妾出门时炖了党参鸡汤,这会儿许是要好了,不如陛下去寿阳宫尝尝?” 虽然是询问,却已经是做足了打算要把秋明月带往寿阳宫去,虽说秋明月现在占着高行也的身体。可是要不要去寿阳宫,还是得等高行也点头才行。 于是偏过头用眼神询问,只见高行也目光坚定地冲她点了点头,秋明月愣住了。【不是说明晚召‘秋贵人’侍寝吗,今天让我去配张贵妃,明日再召我自己侍寝,这陛下可真嫌后宫不够乱,他难道就没想过自己会被张贵妃找麻烦吗。】 只是既然皇帝都点头了她也没办法,于是展颜一笑,揽着张贵妃道:“贵妃有心了,既如此朕便随你一道去寿阳宫坐坐。” 两人顶着高行也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摇摇摆摆地走出了潇湘阁,高行也这才又重新瘫坐在床榻上,想起来秋明月用自己的身体做出那般风流的做派,心中便有些气痒。 想喝杯热茶压一压,便传唤道:“来人,奉茶。” 小桃目送完陛下和贵妃便听到自己主子传召自己进去,于是便一跑一跳地进了正殿,还没到跟前便悄声道:“小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陛下和贵妃娘娘呢,好生气派啊,陛下也生的极为英俊,就像您说的......” 小丫头支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笑着道:“就像您之前跟我讲的山中的男狐狸精,生得好一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样貌。” 高行也喉中一哽,对上这没心没肺的宫女也不知该是喜是怒,心想道,算了算了今日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他深吸一口气道:“朕.......我渴了,去倒杯茶来。” 小桃点点头,脑袋上的绒花也一颤一颤的,“哦。” 转身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取了只杯子,倒了茶后这才又转过身来,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坐在床榻边将茶递到高行也手边。这才又开口道:“小姐,今日你坠湖旁人没看清,我看的真真的,就是张选侍推的您,您可有告诉皇上去?” 高行也喝了口茶,刚入口便有些嫌弃地放到一边,“此事已了日后不必再提,这是什么茶,味道这样淡。” 小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拿过杯子瞧了一眼道:“这可是六安茶,还是小姐刚进宫时贵妃娘娘赏的,您不是最喜欢喝这茶了吗。只不过也就得了那么一罐,也就珍嫔娘娘来时您才肯让我泡。” 听了这话高行也有些诧异,这六安茶也不值什么,按照秋贵人的位份应该也有其他例茶才是,怎的泡了这没滋没味的茶来。 又听小桃说:“咱们潇湘阁又少有人来,这内务府的惯是会见风使舵,这个月竟是连例茶都没有了,想要喝茶还得用银子来换。您吩咐过,没有就不喝,不能拿银子便宜了那等子小人们。” 这话说得不错,这差事本就是他们应当应分的,若是今日拿了银子换取。他日便会在其他事情上越发的省心,到时候便要事事拿银子供着他们才指使得动。 高行也叹了口气,问道:“可有上报过,贵妃掌管后宫,出了这种事为何不上报?” 小桃疑惑地伸手探向他额头,却被一掌拍开,“小姐是烧胡涂了吧,这内务府的夏公公可是贵妃娘娘的人,自己手底下人不干净,还有没脑子的人冲撞上去,到时候不但拿不到咱们的份例,且不说咱们见不到贵妃娘娘。 就算是见到了说不定还会被羞辱一番才对,况且这等小事贵妃娘娘不会管的。” 高行也有些头疼,之前因为省事便将后宫之事交给了张贵妃,也不曾去考虑其他人选。如今酿成这样的苦果,可当真是...... 只是让他崩溃的事情不止这一桩,小桃见天色渐晚,便道:“小姐你肚子饿不饿,我去将晌午的饭菜热一热给你吃,这内务府今日又没送饭来,咱们也不必等了。晌午您与珍嫔娘娘用饭还剩下来一些,正好留到咱们晚上吃。” 高行也猛地一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小桃看,嘴唇挪动几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是让朕......我吃剩饭!!!” 小桃:“昂!咱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您还说这自己种出来的菜吃着最香,你昨天还说这菜南瓜快到熟的时候了,到时候要给我做一道清炒菜南瓜来呢,说什么农家乐。” 第19章 高行也彻底沉默了下来,耳边循环着几句,自己种的菜,自己种的菜吃着就是香。 不免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是真是假,他所见过的妃嫔无不是锦衣玉食,就算是未曾见过的。在闺阁中也应当是被教养长大的官家小姐,哪里能有亲自下田种菜的。 可这一切就这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这简直比他和别人交换了身体之事还要不可思议。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这个秋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混得如此凄惨。 小桃见他在发愣,以为他是困了,于是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姐,小姐,我去给你热饭菜,等会儿吃了早些睡吧。” 高行也想了想自己即将要吃的剩饭剩菜,又想起那个无比大胆的秋贵人此刻应该软香在怀喝着鸡汤,心中便有些不悦。于是大手一挥道:“不必,我不饿。” 然而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一响,空气中沉寂了片刻,小桃抿了抿嘴转身道:“我还是去热一热吧。” 第十一章 寿阳宫内秋明月猛地打了个喷嚏,吓得一旁的张贵妃忙问道:“陛下可是受了风寒?”未等回答便又吩咐底下人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有福扑通一声跪下,道:“是!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这一套配合得行云如流水,秋明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就打了个喷嚏而已至于吗?看着外面已经黑透了的天色,便抬手道:“不必麻烦,许是有人在背后骂我......朕,只要稍加歇息就好,不妨事。” 张贵妃娇嗔一声道:“陛下又在说笑了,这世上之人谁敢骂陛下。”又伸手夹了菜放在秋明月的菜碟里,用一只羊脂玉做的玉碗盛了汤转身坐在她身边,莹莹玉指夹着汤匙,红唇轻启道:“陛下,臣妾服侍您用几口参汤吧~” 那一声简直娇媚无比,让人听了要酥掉半边的骨头,秋明月看着美人那动人心魄的样貌,和求人垂怜的表情。即便是再硬的心肠也硬不起来了,她突然懂了为什么会有‘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这句话了。 这谁能顶得住啊,秋明月勾唇一笑,张口将汤勺里的参汤一饮而尽,那顺滑的汤汁使得她控制不住地用舌尖舔了一下牙尖。嚯!美人出品必属精品,那暖胃的汤一下肚,只觉浑身一松卸下了满身的疲惫。 不禁心里喟叹道:【果然是越有权有势之人,越知道该怎么享受。这参汤喝着,美人陪着,吃个菜都有人擦嘴,累了有人揉肩捶背,可真是......妙啊~】 这段饭吃得简直是身心舒畅,农民翻身把歌唱,秋明月幸福得快要哭出来了。心里想道,这才是穿越女应该有的配置吧,不说豪门富贵,起码应该也要过过正常人的生活吧。 她可倒好,吃饭要自力更生,还要担心会被小黄瓜的其他老婆们搞。虽然现在吃喝不用愁,可是明天要上的可能就是断头台了,不过秋明月一向想得开,就算明天要上断头台,她也要吃饱睡足,不浪费一点可以享受的时间。 等等......吃喝不用愁?!!!秋明月砰地一下拍桌而起,他他他他他狗皇帝这会儿该不会是在自己生火做饭吧。秋明月被自己脑海中幻想的场景吓得不轻,小桃虽说是她从家里带的丫头,可从小也就是服侍她穿衣喝茶,从未做过什么生火做饭的事。 否则在秋明月刚穿过来的时候,这秋贵人的小金库也不会那么干净了,这两个人即便是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是用自己的私库来换取例菜什么的,这狗皇帝从来没吃过什么苦,按照他今日所表现得那样,断断是不肯暴露自己去御膳房大发雷霆,极有可能忍下来。 可是他一个天子平日享受惯了,定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便用银子解决,秋明月越想越胆战心惊。她那藏在雕花床下的几只小猪不知道还安不安全,不行!!!她要回去亲眼看看才行。 只是刚拔出一步来,那张贵妃便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眉目含情地问道:“陛下这是作何?可是要走?” 秋明月一时僵住了,对啊,她来的时候也没问清楚。虽说是来张贵妃宫里喝汤,但此喝汤非彼喝汤,她怎么就没想到这背后的潜台词呢。要死了!她该不会真的要替这狗皇帝宠幸嫔妃吧。 张贵妃见她不答,以为定是自己心中所想,于是整张脸急得越发白了。她伸手虚放在秋明月手臂上,轻轻晃动几下,道:“陛下,今日是玉儿的生辰,你答应过要陪玉儿用膳的,怎可言而无信......” 啧—— 这美人就是美人,但凡换张普通的脸她都能硬下心肠来拒绝,可是换谁对上这一双柔情似水的秋杏眼还能狠得下心肠。秋明月思忖良久,心道怕也只有高行也那颗石头心能狠的下来了吧。 秋明月思及至此,面色一转扬起一抹轻笑道:“贵妃多虑了,朕只是坐的时间久了,想要站起来走走。”得赶紧想个办法开溜才行! 闻声张贵妃立刻追了上来,娇声道:“那臣妾陪陛下走走,陛下半个多月没来臣妾这里了,玉儿想和陛下多待一会儿。”语毕,伸手环着秋明月的手臂,整个人紧紧地贴着她。 那两团‘东西’挤过来的时候秋明月汗毛瞬间倒立,靠!她扒拉我!满脑子只循环着一句话,‘我不干净了!’ 只见张贵妃一边软声细语,一边蹭着她的手臂,秋明月脑子瞬间宕机,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意识。心里不禁想道,她这怕不是被非礼了吧?! 第20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秋明月吞了吞口水,微笑着拨开美人的柔荑,道:“这天怪热的......呵呵呵呵——”这可是另外的价钱啊喂!!! 张贵妃看了看外面的秋风瑟瑟,犹豫道:“陛下已经深秋了。”而后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摸了摸小声自语道,“不烧啊。” 秋明月面色一僵,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又听那张贵妃心里轻声道:【陛下今日是怎么了,虽说比往日亲近了几分,却比原来跳脱了许多,不如从前稳重。难道说,这次陛下受伤还伤到了头不曾?不行,还是召太医来仔细瞧瞧罢......】 只见张贵妃面上不动声色,却轻轻地招了招手唤来自己的贴身太监,“去,召李太医就说陛下病情加重,让他速速前来为陛下诊治......” 秋明月无语凝噎,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看过的医疗剧里的奇葩剧情,大小屁事都要找大夫问问,反而耽误了真正需要诊治的病人的时间。果然人的命运各不相同,这狗皇帝就伤了个手底下的人就急得要死要活的。 她这个小小贵人落了水,想来要不是珍嫔请了太医,这会儿他们的陛下哪里还能跟她互换身体,怕是人早就没了。 想来想去秋明月还是觉得不太合适,虽说自己差点暴露差点吓出一身冷汗,但还好张贵妃并未多加深究以为是狗皇帝伤到了脑子,这才让她逃过一劫。 不过......伤到了脑子?要是让狗皇帝知道自己风评被坏,这会儿估计得急得跳脚吧,按照狗皇帝现在的身高,秋明月心想他跳起来最多能打在自己膝盖上。况且现在是他不要换回来的,她一个现代人连古人才做了一个月,哪里做得成皇帝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别怪她没提前说。 秋明月心中不禁哀嚎一声,心道,既然挣扎无用,不如闭眼享受。于是她思忖片刻,缓缓地合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微笑地看着张贵妃,“这天不热,是朕自己觉得很热,贵妃可知为何?” 张贵妃对上她近乎含情脉脉的眼神,微微愣住,【这是怎么回事,陛下额头不烫,怎么会发热呢。一定是出了什么大问题,陛下勤政爱民风雨不歇,时常带病上朝,一定是落下了什么奇怪的病根!!!】 眼瞧着张贵妃越想越离谱,为了李太医晚上能睡个好觉,秋明月抽了下唇角笑容未改。双手捧起贵妃的一只手来,贴在自己的胸前,温声道:“贵妃可有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 张贵妃摇摇头,道“不曾......” 正欲询问,却被秋明月一根手指堵住了唇,只见她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张贵妃不禁正了正神色,心里想道,【难道陛下要说什么重要的事?陛下这会儿看起来倒和从前一般无二,方才恐是错觉罢了。】 秋明月迎着她十分认真的神情,忍着牙痛悠悠地道:“那是朕的心在燃烧。” 张贵妃:?????? 秋明月接着道:“知道朕的心为什么在燃烧吗?那是因为你就住在朕的心里。” 张贵妃:!!!!!! 这一段土味情话讲完秋明月差点没直接升天,她勉强压制住胃里翻腾的热浪,表情自然地看向张贵妃。只见对方泪盈于睫的扑入她怀中,嘴里呢喃道:“我就知道陛下心里是有玉儿的,只是为何过去不曾讲这样的话,害得玉儿日日茶饭不思......” 秋明月笑着伸手揽着她,正欲开口,却见自己受伤的那条手臂被张贵妃勾着摇晃了几下。那原本止住血的伤口,似是又涌出来一阵热流,一阵酸痛由手臂处延伸到了指尖,痛得秋明月整张脸都有些变形了。 而张贵妃丝毫未曾察觉,只将脸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嘴里小声道:“玉儿的心里也只有陛下,除了陛下再也没有旁人,天地可证。” 那条手上的胳膊被她蹭的如凌迟一般,秋明月紧绷着唇角,面不改色保持着狗皇帝威严的神情。心想不能暴露,再疼也不能暴露,人设不能崩!!! 可是!真的好痛啊!!!谁来救救我!!! 秋明月将目光瞥向一旁侍奉的宫女和太监,一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如含坚冰,刺人心肺。有福只瞧了一眼立马会意,将手放在背后朝着身边几人摆了摆手。 几人整齐有序地施礼,低头纷纷退了出去,秋明月连忙伸手却只抓了个空气。那几道身影消失在屏风处时,她还隐约听到那有福公公的心声。 有福:【瞧这几个没有眼力劲儿的,在宫里当差几年了,还这么不会当差。方才陛下那一眼分明就是在暗示让我等速速退下。没看见主子和陛下正热乎着,这种情况之前从未有过啊,都是主子贴着陛下的冷脸,今日主子终于苦尽甘来了,这几个不长眼的差点坏了主子的好事!!!回去通通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第十二章 秋明月一脸的你在逗我,心里无能狂怒道:你先罚你自己吧,陛下吃菜你转桌,陛下讲话你抢麦。这有福公公是怎么在宫里活这么久的,不过这狗皇帝之前应该也从来不讲这些话。 她今日的言行已经出了格了,还是得谨言慎行才对,如果露出马脚倒霉的还是她自己。她方才就不应该答应跟着贵妃过来,就应该随手召狗皇帝侍寝,让他也感受一把宫斗的风浪,这可是她掉入湖中垂死挣扎之时唯一的愿望啊。 啧~有些可惜了—— 第21章 宫人一退下殿内瞬间静了不少,秋明月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无法回神,张贵妃则静悄悄地朝着眼前那俊朗的身影扑了过去。两只玉臂从秋明月身后将她一把拥入怀中,一时不察竟没来得及多,被人牢牢控制住。 秋明月差点没忍住尖叫,所幸很快回过神来她现在是个男子,就算被人非礼也不是她吃亏,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子。 她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腾出完好无损的另一只手来,颤颤巍巍地把贵妃推开。脸上勉强撑着笑容,道:“朕知晓贵妃的心意,贵妃不必担心,朕日后会多来着寿阳宫,只今日朕身上有伤,不便在后宫停留。 况且贵妃今日为朕受伤一事忙碌许久,要多加休息才是,若是只顾着眼前相守,累到了贵妃,那朕岂不心疼?” 一通甜言蜜语下去再加上狗皇帝这张脸的加持,张贵妃果然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直到秋明月出了寿阳宫的大门还没全然清醒过来。两人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张贵妃拉着秋明月的手依依惜别,像是要送丈夫出征一般。 秋明月一面对着美人甜言蜜语,一面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里抽出,像极了拔x无情的狗男人。脸上堆着不舍道,“天凉了,你早些回去,朕看着你进去。” 眼见着张贵妃目光柔和得能将她溺死在里面,刚抽出来的手马上又被对方紧紧攥住。吓得秋明月立刻转头又对张贵妃身后的宫人们道:“还不快扶贵妃进去,若是贵妃受了风寒你们有几个脑袋。” 由有福为首的几个宫人立刻跪地俯首道:“是。” 美人就是美人,就算对外铁人三项,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即便再怎么不愿,也还是敌不过心爱之人的甜言蜜语。秋明月看着到了殿门口还几次回头的张贵妃,心里不禁长叹一声,【玛德,这狗皇帝果然是个垃圾,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配谁不好,配了他这个大种马。 人家右相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娇娇儿,在外随便寻个夫郎也能一辈子作威作福,到了宫里也不知被这狗皇帝伤了多少次心才变得这样。 说起来,最可怜的还是自己穿过来的原身,和她同名同姓却不同命,15岁入宫,17岁就魂归西天。还是在这世界上最富贵处病死的,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置信,人家秋贵人父亲好歹是个江州织造,怎么到了宫里就被这宫人拜高踩低成这样。】 秋明月心里骂了一会儿,在龙撵上一路摇摇晃晃,一直到了紫宸殿都还没停下来对狗皇帝的辱骂。姜忠给她送上热茶时,她心里还在想怎么让后宫的姐妹们一起守寡养孩子。 姜忠从小便跟着高行也,深知他的脾气,虽然察觉到自家主子似乎有哪里不对。却也还是秉持着规矩,并未敢多言,只双手交迭立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直到一‘砰!’的一声,姜忠立刻垂下头静候着吩咐,哪知自他头顶处似乎传来一声奸笑。而后便是那熟悉的磁性嗓音,似乎藏满了笑意,声音压得极低,道:“把那个秋贵人带来,小心着点,别让其他人瞧见了。” 姜忠立刻抖足了精神,心想,【原来主子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是为了秋贵人,难怪主子从贵妃处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若是换成了往日,哪怕再不喜欢贵妃,也会因着右相的原因多待片刻,今日这般匆匆离去定然是心中有事。】 想到此处姜忠不免心中放宽了一些,【往日主子日日勤政极少有休息的时候,便是到了后宫也是因着朝堂上的压力例行公事,能让主子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珍嫔一人,可那珍嫔不识好歹,竟敢三番五次撵主子出去。 要不是我身份不合适,主子上面也没个长辈规劝着,再怎么着这后宫里也不能连一个新生儿都没有。如今主子对这秋贵人似乎只见了一眼便放在了心上,这实在是一件乐见其成的好事,这事儿我一定给主子办好。】 于是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慢慢退出紫宸殿,刚一踏出殿门,便立刻昂起了头将手里的拂尘轻轻一甩,对着底下几位徒弟尖声道:“今日你们随我去办件事,不得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这后宫里的几位娘娘。 要是谁走漏了风声,咱家定要让他知道知道这口风不严的厉害。” 几位小太监顿时头如捣蒜,纷纷回道:“是。” 说罢姜忠一抬手臂,带着几个小太监悄然离去,只瞬息片刻便隐入暗夜里。另一边秋明月则是彻底想明白了,这狗皇帝是真的压根不想跟她换回来,白天那些说得好听的猜测半真半假。 有人刺杀狗皇帝是真,这事儿她也亲眼见到伤口了,虽说不是什么致命伤,但竟然让她们连个互换了身体,想来狗皇帝没有撒谎。借口想要通过旁观者的角度查出真凶是真,可他不喜欢后宫的女人,不想面对张贵妃恐怕也是真的。 不然也不会在张贵妃找上门来时,那么轻易的就把她卖了,前一秒还在说晚上要让秋明月召他侍寝,下一秒面对贵妃毫不犹豫地让她接受了贵妃的邀约。 要不是方才听到了姜忠的心声,恐怕秋明月真的会以为那张贵妃如同传言里的一般,极受陛下的宠爱。好家伙啊好家伙,秋明月心里越想越气,她现在不仅顶着随时被人刺杀掉脑袋的风险,还要帮他哄女人,这狗皇帝的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干脆别干皇帝了,当会计算了。秋明月思忖片刻,心想既然暂时换不回来,那这个风险要担一起担,既然两个人要守着一个同一个秘密,那便不能让狗皇帝一人独善其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死一起死!!! 第22章 姜忠一行人出发时高行也还在吃小桃给热的剩饭,一开始他还是拒绝的,但耐不住自己腹中饥饿,且这剩饭是真的香。几乎是在小桃刚端进来的时候,高行也便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快速安坐在八仙桌前。 小桃把饭菜摆好,高行也一动不动的桌子凳子上,眼睛盯着桌子上的饭菜。虽说是剩饭剩菜,可这香味确实令人食指大动,只片刻后他便回过神来,这再可口也是剩饭!!! 且一向被人伺候惯了高行也,在小桃摆好饭菜后,没有任何动作,只抬眼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一面盯着小桃。 小桃一时有些不解,随手拉了一下凳子便坐在一旁,对上一旁缓缓睁大双眼的高行也拿着筷子在桌面上一顶,便夹了块萝卜送入自己口中。嘴里嚼着入口即化的萝卜块,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姐快吃,今日这关门煮做的馋死我了。 好在珍嫔娘娘没吃两口就喝醉了,那芒果班戟还留了一些,待会儿我们把它给分了。主子每次辛辛苦苦做的,珍嫔娘娘不仅吃,还让底下人带走,奴婢都没得吃了。” 高行也闻声不动声色地斜眼看了看桌面上的饭菜,心里想道,珍嫔吃过的? 咳咳!!!这虽说是剩饭剩菜,却有独到之处,这颜色看着不怎么样,却喷香入鼻,不知尝起来会怎么样。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什么有人试菜的环节,拿起一旁的筷子便伸向盘子里的萝卜块。手上动作麻利,心里却道:哼,就尝一口,不好吃的东西我可不吃。 然而在那软糯糯的萝卜块入了口后,他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这萝卜块许是煮得久了,在嘴里一碰便整个化开了。没有食材放久了的感觉,反而煮得越久越香。 即便这样,他也还是口不对心地小声道:“也就一般,比起宫里的御厨还是差强人意。” 小桃听了停了一下,嘴里包着饭道:“主子做的饭菜可比那些御厨做的好吃多了,那例菜送过来每次都是清淡的菜色,见不得一点荤腥。即便是素材也是冷的,那味道连主子随便煮的汤都比不上。 就连一向不贪口腹之欲的珍嫔娘娘都常来咱们这里用饭,想来珍嫔娘娘也是不喜那御膳房的菜色,这才总来咱们潇湘阁。” 说到这,小桃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有些奇怪地问道:“小姐,都说这皇宫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了,可是我瞧着这宫里的条件也一般。你看珍嫔娘娘那么受宠,也吃不上好吃的饭菜,只能来咱们宫里改善伙食。 要是在咱们平江,那好吃的可多了去了,什么糖油粑粑,油茶各种汤饭和各种面食。好想喝咱们平江的牛肉汤啊,还有一到花期开满咱们平江的绿幕隐玉。” 说着说着声音便越发的微弱起来,“也不知道家里老爷夫人怎么样了,咱们离开平江两年了,不知到了花开的时候,有没有人给小姐的屋子放几束绿幕隐玉,那可是小姐最喜欢的花。 来的时候老爷满口说这皇宫里什么都有,御膳房的菜色咱们一辈子都吃不完,御花园里也会有看不完的绿幕隐玉,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吃不完的饭菜,也没有绿幕隐玉。” 第十三章 对于高行也而言后宫的那些女人,不过是为了稳固自己局势的策略,从他听取内阁的建议将权重大臣的适龄女孩子选进宫中。一来他可以稳固他老子弄得一团乱的朝局,二来也堵住了那些说他和他老子上行下效的悠悠之口。 当年他老子在位时,为了他母后架空后宫,只娶了他母后一人。前朝本就对他母后的出身诸多非议,且他母后身子不好,只匆匆生下他与皇姐便骤然离世。 皇家子嗣本就凋零,他老子也不听劝,愣是一个女人都没往宫里塞。这才惹得众位大臣对高行也的后宫虎视眈眈,生怕再出一个痴情种,绝了他们越国的皇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登上大位之时朝堂不稳,右相左相两虎相争,朝中大臣纷纷站队。他若是不把这水搅浑,那些人想来会越发的张狂,只一位的拉帮结派,扰乱朝局,不把他放在眼里,葬送了他们越国的江山。 所以虽如此,他却从未把这些女人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他也只常到张贵妃宫里去,无他。只因她是左相家的嫡女,这左相右相在前朝斗得跟两只乌眼鸡似得,为了牵制右相,他只好做出一副独宠张玉儿的假象。 所以对于小桃的言论,他也只是沉默一晌便又立刻提起筷子,下箸如飞。高行也也很无奈,他也没办法,这一大堆的烂摊子总得有人负责,又想升官发财又想不付出点代价,只会拜高踩低抹黑别人将自己拔高。 这不就是又当又立,想当婊子又要给自己立牌坊吗。所以也只能让这些美人跟着他一起遭罪,而且自打他们入宫以来,高行也也从未碰过她们一根手指,为的就是将来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可不想当三陪,在朝堂上陪着她们老爹唱戏就算了,回来还得陪着她们聊天睡觉,他就想自己睡不行吗?!一大帮子老头唧唧歪歪,对他生不生孩子满篇阔论,怎么不为他生子一事专门再编造一册史书出来。 不生孩子也总比那些个糟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糟蹋小姑娘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样子长得不行,身体也不好,却还一个个都好马上风,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 高行也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任小桃在一旁凄凄惨惨戚戚,自己则是大快朵颐。不得不说,这平日吃口饭菜都要有诸多规矩,谁能想得到他高行也还能有吃别人剩菜的日子,而且还不怕别人下毒,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第23章 小桃难受了许久,见自家小姐不出一声心中有些疑惑,若是换作往日秋明月定是要随口附和几声。且好几次脱口一些惊世之语,即便是她这样脑筋不太聪明的笨丫头,也知道那些话是不能讲的。 比之今日沉默的秋明月倒是显得格外的怪异,她不免有些担忧,将眼眶里的泪光逼了回去。心想,【若是让主子看见了,定是要跟着一起难受,主子今日遭了大罪,不能让主子担心。】 伸手不着痕迹地拭了拭眼泪,头一转正准备说几句宽慰的话,谁知她竟看见自家小姐满脸凶相地大口大口吞咽饭菜。活生生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乞丐似的,吃个饭倒像是在干仗,那锐利的目光,紧紧攥着筷子的手指,下手快准狠。 小桃本来有些难过的情绪瞬间被冲淡不少,她一时有些愣怔,心里想道,【主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莫不是生病还没缓过神儿来?这可不好了,要是夜里再病了可怎么是好。】 高行也闻言皱了皱鼻子,手里的动作一下没停,心中腹议道,‘明明就有反应,朕刚才翻了个白眼,你没瞅见吗?’ 两人围坐在桌前,一人泪光点点神情充满了担忧,另一个看着全然没有心肺的只顾着大快朵颐。姜忠带着人悄悄潜进来的时候,高行也正吃着高兴,他从未吃过芒果班戟,只觉得这甜糕甜而不腻,入口绵滑,几口下去原本烦躁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小安子瞧着里面吃剩菜都十分开心的主仆俩,有些心情复杂地小声问道:“师父,咱们这是来干什么来了?” 几个人虽说是潜进来,却没有一人阻拦,这潇湘阁除了这主仆俩没有半个人影。说好听点是清净,说难听点这俩人就算死在这恐怕都没人知道。 姜忠眼睛没有离开映着人影的窗户,只微微偏了偏头,对着身边的几位小徒弟们道:“陛下日夜勤政,少有对女人上心的时候,好容易有了感兴趣的女人却不能摆在明面上宠爱。咱们是没根的人,一辈子只能在这宫里活着,也只有这一个主子。 主子有烦心事,吩咐给我们下人,我们做下人的得学会替主子排忧解难。” 小安子听着一通的唱片阔论,有些没听明白,但他看着师父严肃的神色和周围纷纷附和的点头,刚准备开口发问的声音又顿时止住。这时候可不能不懂啊,大家都懂了,就他不懂自己再问出来,岂不是成傻子了。 姜忠看着屋内吃得越来越欢愉的两人,大手一挥,压着嗓音道:“把这两个人给带走,悄悄地,别闹出动静儿来,否则——” 说完他目光扫视一圈,在几个人头顶停留片刻,才又继续道:“给我仔细看你们的脑~袋!!!” 小安子立刻点头,心里想道,‘原来师父为这事儿啊,早说啊,这事好办,不就一麻袋的事儿嘛。手帕一堵麻布一套,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完事儿了,还搞出这么大阵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随便派几个小太监来不就行了,师父还非要亲自过来。 待会儿他一定率先下手,绝不让师父劳累半分!!!’ 小安子越想越觉得自己行了,跟了师父两年总算学会体贴人了,不枉费师父的悉心教导。几人在姜忠的一声令下,快速推门而入,迎面是和他们大眼瞪小眼的主仆俩,小桃怕得一动不敢动,她明明把门给锁上了,这些人也不知怎么进来的。 而一旁又拿起一块芒果班戟的高行也,在看清楚几人的脸后是一点都不慌,反而还有点想笑。这几个奴才是怎么回事,偷偷摸摸在门口半天要进来又不进来,鬼鬼祟祟窃窃私语。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刺杀他的人寻了过来,转念一想自己与那秋贵人互换一事除了她们俩无人知晓,就算有破绽也不会被发现的这么快。所以刚想出去把那些人抓进来审问一番的高行也彻底放心了,这会儿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别想拦着他享受生活。 好不容易没有了糟心的大臣和难产的张贵妃,能够安安静静地吃个饭,要是还有人敢进来打扰,他一定把那人的狗头给拧下来。 谁知心中话音刚落,那几个不长眼的就一头闯了进来。 小桃吓得魂都没了,手指紧紧地攥着高行也的衣袖,心想自家小姐一定不能有事。一面又不免分神去猜测,【这几个狂徒从哪里来的,皇宫里竟然有人半夜行凶!!!】 高行也:哦豁~ 他整个人安坐在板凳上,手里的筷子都还未曾放下,心想几个不长眼的终于进来了。他还以为今天晚上只是打探情况不会进来呢,一个个连这么点时间都坚持不住,还能干点什么。 他原以为姜忠脑子不好使,但好在忠心,又是和他一同长大这才信任了几分,没想到今日来这里偷窥的竟然还有他。 高行也越想神色越不好,他虽然知晓天子注定孤家寡人,却当他真的面临这一刻之时,心中也不免有些悲凉。连和他一同长大的人都背叛了他,好好好—— 他倒要看看这几个人今日究竟要做些什么,若是让他侥幸逃脱,定要将他们五马分尸株连九族!!! 心里这么想的,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高行也眸光一闪抬起下巴,端的一副矜贵桀骜。面对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小太监们,愣是一点惧怕都不曾有。 小安子瞄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应该就是师父说的那人,绑人我可是一把好手!!!】心里越想越激动,忍不住苍蝇腿似地摩拳擦掌。 第24章 高行也闻声眯了眯眼,狭长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雷光,他心中冷哼一声。【果然,奴才就是奴才,都是会见风使舵的狗腿子。眼见朕虎落平阳,便立刻前来抓朕去向新主子邀功去了。 朕今天倒要看看姜忠不惜背叛也要效忠的主子到底是谁,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小桃见情况不对,立马起身挡在高行也面前,厉声呵斥道:“大胆狂徒,这是秋贵人的潇湘阁,我们家贵人与珍嫔娘娘一向较好,你们若是敢在此作乱,小心传到皇上耳朵里,让你们几个人头落地。” 几个小太监没有半个回声的,姜忠从打了个响指走了进来,几个小太监纷纷为他让路。只见那白天才见过的客客气气的大总管,此刻像极了话本里的歹徒,脸上满是漠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抬了抬手,对身边的小太监们道:“动手吧。” 小桃立刻抱紧了高行也,出声道:“滚开滚开,都滚开,我们贵人你们也敢碰。” 高行也紧紧握着拳头,刚想动手,却听到姜忠的心声,【时间不早了,陛下吩咐过要悄悄地把人带到紫宸殿,可不能误了时辰,这明日还得上朝。若是耽误了陛下的好事,他可实在是罪该万死。】 原本打算一拳一个小太监的高行也瞬间愣在了原地,‘皇上要找我?找我做什么,她不是去陪张贵妃了吗。不对,我不是皇上吗?!那个女人,她究竟要搞什么!!!’ 第十四章 姜忠一脸漠然地看着小桃,看着她抗拒的举动,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鸡一般。枯瘦的手将浮沉轻轻一挥,一个小太监便把小桃架到一边,将高行也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他这才终于看清楚这‘秋贵人’的模样,姜忠只轻轻扫过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姿态放得很低,语气里却冲充满了不容拒绝之意。他压着嗓音道:“陛下有旨,召秋贵人前去紫宸殿陪伴,秋贵人还是快些收拾好,和咱们走一趟,别耽误了好时候。” 小安子愣了一瞬,心道:【这陛下召幸妃嫔不都是由轿子抬了送过去的吗,听着师父方才的语气,竟是要将这秋贵人绑了过去的。这......不行不能问,这紧要关头怎能做出如此蠢事,既然师父吩咐了,我就一定给师父把事情办成,保证不让这秋贵人叫出一声儿来!!!】 高行也冷着一张脸分析着局势,他突然觉得自己能够听得到他人的心声是件麻烦事。原本他身边的宫人蠢是蠢了点,可平时没人敢在他面前现眼,倒还是可以忍受。 如今这蠢样直愣愣地摆在明面上,高行也当真是忍无可忍,若无这几人他分析起局势来便可以更加轻松。这几人心中杂七杂八一开口,他便犹然感到一阵头疼,脑中被灌输进一些毫无意义的线索,不仅不能让他条理清晰,反而让简单的事越发复杂了起来。 高行也忍着想骂街的心情,试探性地问道:“陛下今日不是去了张贵妃处吗,怎的忽然想起我来了。” 他深知张玉儿缠人的功夫,每每他去到寿阳宫定会被她好一通痴缠,不到亥时定誓不罢休的。距离方才最多也才过去一个时辰,秋贵人竟能摆脱的了张玉儿,看来她并非是只手无寸铁的小白兔。 姜忠样子虽是恭敬,心里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陛下召见是多少妃嫔梦寐以求的事。这小小贵人不赶紧收拾好跟着走,竟然还问东问西,真是麻烦。】 高行也闻声嘴角抽了一下,却见姜忠从善如流地道:“贵人好福气,今日被陛下瞧了一眼便入了心,眼下正在紫宸殿等着贵人前去相聚。贵人何不尽快收拾好,和咋家走一趟,可不要误了好时候啊。” 高行也白眼珠子差点要翻出来了,福气?这些狗东西在外都是这么散播他的授意吗。 见他迟迟不肯动身,姜忠只好冷着一张脸,道:“既然秋贵人不肯动身,你们几个还不快些帮贵人收拾好,这陛下召幸乃是大事,办好了秋贵人日后少不得感谢你们几个狗东西。怎的还都站着,一个个的还不手脚麻利点。” 这话说得活像是一群绑匪,话音刚落,几个小太监便立时控制了高行也的腿脚。他刚和秋明月互换了身体,对身体掌控度还不是很强,何况这秋贵人身子弱,还发了高热,一时之间竟没能挣脱得了。 几个小太监果然是御前调教了的,虽脑子不大聪明,手脚却是十分麻利的。三两下便把他绑了起来,高行也气得只想骂人,苍白的脸气得泛起一层红晕,张口便要骂人。 小安子眼疾手快,立刻将手中早已备好的手帕给塞了进去,末了心中还自言自语道,【真省事,她怎么知道我要堵她的嘴,竟然还自己主动张开。早这样不就好了,方才师父好言相劝竟是一句不听,这会儿竟能这般配合,难道这就是师父说的,女人都是这般口是心非吗?】 高行也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心里直骂几人狗奴才。 几个小太监将高行也轻松抬起,没有任何阻碍地在潇湘阁内穿行,殿外漆黑一片高行也看不清楚状况。心里越发觉得烦躁,忽得想起来姜忠在他幼时同他讲过的乡下举行杀猪宴。 几个村民将几百斤重的猪高高抬起来,用抹布堵住猪嘴怕吓到小孩子,然后用几根结实的绳子将猪吊挂在架子上。一位屠夫举着一把锋利的砍刀,刀起刀落一颗硕大的猪头便滚落在地,围观的孩子纷纷投来兴奋又激动的目光。 第25章 他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这事儿,许是今日那个秋贵人的缘故,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弄得他到最后印象最深刻的竟然只有猪。又或许是他在这个宫里实在是太过寂寞了,寂寞到他试图回想起一些美好的往事分散注意力,却只能想到这些。 姜忠从他三四岁时便跟着他了,两人相差十三岁,于他而言姜忠算是为数不多他可以稍加信任之人。毕竟高行也从小到大身边就没什么正常人,他老子灭了姜国让他母后成了亡国公主,还强取豪夺将人一辈子困在宫里。 从小高行也就知道他老子同外面那些人传得温文尔雅、深情专一不同,他老子除去专一以外跟外面传得一点边都沾不上,实打实的一个疯子。自己疯就算了,还逼疯了他母后,一国皇后被他逼得口出胡言,说自己是来自21世纪的人,不属于他们这个时代。 他母后是有多恨他老子,为了离开这个皇宫连这种胡言乱语都说得出口,这些话一开始没人当真。直到后来她母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预测出未来发生的事,而且一次比一次准确。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已经开始记事了,周围的宫人对他母后避之不及,唯恐灾祸发生在自己身上。甚至传到一些大臣耳朵里,当时的右相和兵部尚书联合上奏,请求处死他母后。 他老子是那种会被人威胁的人吗,当晚便斩杀了数百个宫人,其中一半都被割了舌头,罪名是妖言惑众,硬生生将他母后预测出的事按在走漏消息的宫人身上。 高行也还记得当时整个皇宫里都被血腥之气笼罩着,天空的乌云像只大手将他们一家人的心狠狠揪着,他老子将他抱在膝盖上。一面语气温和地摩挲高行也的头顶,一面又极其残忍地对他母后道:“阿瑶,你知道的,我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你敢死或是敢离开,我便杀了你在乎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语毕还用充满慈父的目光和高行也对视,后来的事他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后来便与父皇生疏了不少。实在不能怪他,小孩子能懂什么,他当时只觉得父皇的目光十分吓人,像是要将他活生生剥皮抽筋,要将他身上每一寸都撕碎一般。 明明自己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是他最看重的太子未来是要替他继承大位的,他竟然能为了区区男女之情要手刃亲子,绝了他们老高家的后!!! 着实不能忍,以至于到后来他时时刻刻小心谨慎,从不肯分给别人丝毫真心,更别说爱上什么人。笑话若是爱一个人要以灭国为代价,那他一辈子孤家寡人又何妨? 姜忠带着人穿梭在暗影里,巡防的侍卫们察觉到几人的脚步刚要上前来,却见他挥一挥手,众人见是姜忠便又继续原本的巡逻路线。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紫宸殿,屋内灯火通明,他没着急把人送到殿内。 早在他出发之前便已经让人预备了下来,几人将高行也抬到了偏殿,一群宫人手捧着竹篮,将洗漱用具一一备好。姜忠上前将高行也口中的帕子取了出来,指着他对身边低头准备侍奉的宫人们道:“给这位贵人好生洗干净,检查检查,仔细着送到殿内,手脚都麻利点,陛下还等着呢。” 几个宫人齐齐屈膝道:“是。” 高行也因着高热还没好,有些晕乎乎的看见屋内一个木制浴桶还没缓过神来,强撑着问道:“公公传话说陛下召幸,却不见陛下,只将我送到这偏殿是何缘故?” 周围的宫人无一不是沉默不语,空气中充满了寂静,好半天高行也才反应过来他似乎说了什么蠢话才引得他们这般。顿时有些哑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犯蠢的一天,他从未召幸过妃嫔,自然不知都是什么流程。 姜忠似乎看出他察觉到了异常,尖着嗓音道:“这但凡伺候陛下的妃嫔,都是要经过检验洗干净后才能面见陛下,若是一个不小心私自夹带了什么针啊毒的,不止贵人您要掉脑袋,咱们这一帮人都会跟着贵人一起陪葬,贵人还是闲话少说,准备沐浴吧。” 说罢头一转便离了此处,将他丢在一群看起来十分健壮的宫女面前,不知怎的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就在姜忠踏出殿内的下一秒,几个宫人纷纷撸起袖子,身上三两下将他身上的衣物给剥了个干净。结实的手臂拿着帕子用水沾湿缠在手上,高行也刚被按进水里便被人拉起胳膊,那帕子在胳膊上狠狠地揉搓,顿时疼的他泪盈于睫。 他不顾暴露自己的风险,对着几个宫人喊道:“大胆,谁准你们这么对我的,你们知道我是谁——” “啊——” 几个宫人似乎全然听不见他的话语,只一个劲儿的将他浑身上下搓了个干干净净。几个人一边搓一边还交流着,宫人a:“这姑娘身上怎么一股子鱼腥味啊,这可不行,姜公公说她今日掉进了湖中想来还未清洗过,得多搓洗一会儿,再用玫瑰水好好浸泡一会儿才行。” 宫人b:“这头发还行,乌黑发亮,就是这小脸不够圆润过于瘦弱了,身子也十分寡淡,也不知陛下会不会临幸她。” 宫人c:“你看你只顾着说话,使点劲儿啊!!!” 高行也被他们评头论足,心中十分的恼怒,只觉自己头越发的疼了。气急却还要忍着,厉声道:“都听不到吗,谁准你们这样使劲儿的,是要把我身上的皮都给搓掉吗?都给我停下!!!” 第26章 一个看起来资历较老的宫人闻言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语气波澜不惊地道:“蒙受皇恩自然是要受一点代价的,连这点疼都受不住,待会儿可怎么伺候得了陛下。贵人还是先歇着吧,留着点力气待会儿到陛下床上再施展。” 第十五章 高行也面色羞红,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咬紧了后槽牙半天才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放肆!!!” 几个宫人愣了一瞬,复又继续手里的动作,小声地交头接耳,“这位贵人还生气了,不是奴才放肆,是这宫里就这般规矩。贵人想必在入宫之前家里也教导过,怎的这般不懂规矩呢,如此便又羞又怒,待会儿见了陛下,难道贵人还要在陛下面前如此?” 几人给他搓完,又拿起一旁的香帕给他擦干,接着又取出几盒冰凉香滑的脂膏,细细地在他皮肤上抹匀。一边抹一边以轻柔的力道给她按摩,高行也挣扎几下犹如一只被人抓住命运的后颈的小鸡仔儿,半分都挪动不了。 他只能任由几只大手在他身上按来按去,好半天才终于结束了整个流程,高行也这才将眼睛睁开。谁知几个宫人又各自取了汤婆子将自己手心暖热后,再次上前,将他的手脚和小腹包裹着。 那个年长的宫人则是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册避火图,捧在高行也面前,细细的讲解房中秘术。高行也面色通红,以往他以公事繁忙为由,身边也无人敢冒犯于他,这种东西从未有人敢送到他眼前。 于是一把转过头去,不去看眼前的册子。一旁的宫人瞧见了,忍不住劝他道:“秦姑姑可是伺候过先皇后的人,贵人福气好,头次服侍陛下就能得到秦姑姑的提点,这张贵妃请过姑姑好多次,姑姑都未曾松口,怎得贵人不好生珍惜。” 听到先皇后这个字眼,高行也才慢慢悠悠地将眼睛睁开,这人伺候过他母后?高行也将目光落在那一丝不茍的宫人身上,只见那人才40岁的样子,头发却已经掺了些许银丝,似是操劳过度所致。 那严肃的神情和她嘴里讲解的避火图的要领,让高行也实在难以和他母后身边的宫人结合在一起。他似乎记得自己母后死后,父皇明明将她母后生前身边服侍过她的宫人统统杖杀了,怎的还有活口? 他有心想了解一二,于是便做出一副十分配合的模样,听着秦姑姑讲解。不时还会问上几句,那秦姑姑见状才终于将眉头舒展了一些,高行也不经意地问道:“姑姑以前服侍过先皇后?” 秦姑姑将册子收起来,拿起篦子给他梳头,闻声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道:“奴才自先皇后入宫时便在她身边侍奉,从洒扫宫女到二等宫人,直到先皇后离世才被分派到了别处。” 话中语气没有丝毫的隐瞒,高行也心中有些生疑,难道是他记忆有误?不该啊,他分明记得母后离世时,父皇提着剑说要将她身边服侍着的宫人一一斩杀。 那时候姜忠陪着他守在灵堂,殿外无一不是宫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甚至闻到了血腥气。而后他便再也未曾听过服侍过他母后的宫人的踪迹,这些种种无一不是证据。 可是今日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服侍过他母后的宫人,且丝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得一干二净,若是私自逃脱,那方才其他宫人在说到秦姑姑服侍过他母后时也不会态度那般自然。 一切都表明了这里面定有蹊跷,高行也越发的沉默了,之后的换衣簪发他都未曾发出一语。 待一切都结束后,秦姑姑亲自将他送到紫宸殿正殿外,才再次开口:“奴才不能陪贵人进去了,老奴告退。” 秋明月在紫宸殿等了许久,百无聊赖中在这殿内到处闲逛,这紫宸殿不愧为皇帝的起居场所。各个设施齐备设置精妙,西偏殿是寝殿,屋子不大秋明月只不过一会儿便把这屋子给翻了个底朝天。 里面除了狗皇帝日常要看的书和奏折以外便再无其他,秋明月很是失望,本以为会翻出来点什么狗皇帝写给珍嫔的情书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屋子里被宫人打扫的极为整洁,屋内被地龙烤得暖烘烘的,秋明月越等越困,一时之间竟然没抵挡得住睡意的侵袭,不一会儿便倒在了榻上昏睡了过去。 高行也进来时脸上还带着怒火,谁知瞧见秋明月睡得正香,于是心中更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前,一只手领着秋明月的衣领试图将她领起来,结果扯拽了半天竟没扯动,气得他不顾仪态一脚踩着床榻一个用力这才将秋明月拎了起来。 他咬着牙瞪着迷迷糊糊睁开眼的秋明月,恶狠狠地道:“你可真行啊,嘴上说自己胆小怕事,结果什么都敢做是吧。朕分明让你去陪张贵妃,你转过头便叫人把朕给绑了!!!” 秋明月浑身暖洋洋的,虽说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却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只瞧见一个同她一个模样的姑娘在大力摇晃着她。嘴里还特别着急地说,‘下雨了,外面的衣服该收了!’ 她摇摇脑袋,长腿一勾将那人摁倒在床榻上,双手环抱着她。感受到怀中温温热热的感觉,秋明月舒服地将脸在他身上蹭了蹭,满足地‘嗯~’道,“下雨就下雨,衣服湿了再洗就是了,好久没这么舒服了,谁都别想叫醒我。” 说完自顾自地将身体调整成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整张脸埋进高行也的脖颈处,那细嫩的脖颈犹如猫肚皮一般诱人。秋明月睡得迷糊,一时分不清怀里的是人还是猫,只觉得鼻梁在那一处蹭来蹭去地十分舒服。 第27章 高行也瞬间炸了毛,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又‘砰!’地一声被秋明月拉了回去。几次三番的刺激,直接让血液直冲大脑,高行也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寸距离且用了20多年的脸,心头冒出一股火来。 右手慢慢抬起,捏着秋明月的鼻子,语气冷静中透着一股阴森之气,道:“秋明月~你阳寿已尽,该上路了!!!” 说罢还将脸凑过去,朝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眼瞧着又睡过去的人睡梦中打了个冷颤,高行也扯唇一笑,继续道:“鉴于你在人间乱用皇权,胡作非为,罚你下十八层地狱,受拔舌油炸之苦......” 秋明月被堵住了鼻子通不了气,一张玉面涨得通红,眉头紧皱看着好不可怜。高行也看着自己的脸做出如此表情,没有丝毫的心软,见她皱眉手指又捏紧了几分。 心里想道,这女人瞧着是个胆小老实的,没想到这般会搞事。这才第一天就把朕折腾成这个样子,要是长时间下去那还得了!!!今天一定要给她点厉害瞧瞧,一个小小贵人竟能翻起这么大的浪来,不给她点教训,今日敢绑了朕,明日是不是就敢送朕上断头台了。 秋明月被堵着鼻子实在难受,扭头挣脱了几下,依旧没半分缓解。于是在高行也紧紧注视的目光下,她缓缓地张开了嘴,那原本因憋气而涨红了的脸,这才逐渐恢复了原状。 高行也低垂的眸子瞬间睁到了最大,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秋明月的心如此之大,被人捏着鼻子不舒服竟然连眼睛都不睁一眼。此刻他十分怀疑自己最初想要和她保持现状的想法到底是对还是错,这女人的小聪明好似都用在了和他初见保命的时候了。 如今事态平稳下来,这人竟然能在一个陌生环境里睡得四仰八叉,毫无防备之心。今日幸好是他,若是换成刺客,想来别人要杀他,根本不需要派出什么死侍,只需在她熟睡时便能将她无声无息地杀掉,这样的人如何能代替他做一个皇帝!!! 心中越发的烦躁起来,一时之间高行也只觉得越国的未来岌岌可危,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情没办法挽回。高行也勉强平复住自己的心情,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超越他这个人所有的认知范围。 以至于忍一时越想越气,偏头看过去瞧见自己那张脸睡得天昏地暗,心中越发难忍。抄起环抱在他身上的胳膊便一口咬了下去,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咬的是他自己的身体。 理智在愤怒之间交错着,尖利的牙齿咬在结实的小臂上,很快床榻上原本还在熟睡的人终于清醒了一些神志。秋明月迷迷糊糊感觉到一阵疼痛,一睁眼猛地瞧见一个人影伏在她怀中对着她的手臂恶狠狠地咬着。 秋明月一时不知是疼的感觉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嗓子便已经干嚎了几声,“啊——” 见她醒来高行也依旧没松口,只抬眼望了望,那双熟悉的瑞凤眼、芙蓉面,秋明月吓得瑟瑟发抖,以为是自己身体的原主不满自己占了她的身子找回来了。 于是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一边抖着一边瑟缩地往后退,嘴里哆哆嗦嗦地叨念着,“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诛邪避退、鬼神辟易......”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一边喊一边还不忘从身旁抓些什么东西来,往眼前这个身影上砸,只可惜秋明月被吓得浑身瘫软无力,一只手臂紧紧地环着对方,而另一只正被那人紧紧地咬着不放。 高行也见她害怕,心中犹然出了一口恶气,却也不打算草草的放过她。因着方才的拉扯,秦姑姑给他梳的发髻早就凌乱不堪,簪花也在拉扯间掉在被褥间,此时此刻高行也头发蓬乱,长及臀部的墨发散乱开来,遮住了他将近一半的脸。 只在头发缝隙中露出那一双异常明亮的双眼,高行也咬得累了,嘴唇微微一松有些索然无味地将那被他咬得温热的手臂丢在一旁。盯着一个女鬼似的发型,在灯光昏暗的床榻边,缓缓勾起唇角。 他的嘴角还沾着一缕青丝,被口脂涂得嫣红的唇瓣,和过于白皙的肤色。使屋内本就充满着阴森可怖的气氛冲到了最顶端,高行也森森一笑,伸出一只手来,慢慢挑起她的下巴,语气悠悠地道:“终于醒了,你可知,朕等了你多久?嗯?!” 第十六章 秋明月醒了大半,脑子却还胡涂着,全然忘记了自己已经与这狗皇帝互换了身份。只以为这秋贵人的魂魄来找自己索命来了,那白皙的手指挑着她的下巴,秋明月被迫抬起头和他对视着。 只瞧见那双眼睛神情十分淡漠,一轮眼珠子在眼眶里滚啊滚,吓得她心脏都快要提出嗓子眼了。秋明月大口喘着气,“你——嗬,你——嗬,你是人是鬼啊,我......” 高行也嗤笑一声,将头歪了歪随意地挂在颈上,这一举动在秋明月看来堪比21世纪恐怖片里的断头女鬼。他歪着头盯着秋明月,心里越发想作恶起来,嘴角裂开,发出桀桀的笑声。 秋明月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叫起来,“啊——” “滚开滚开,别过来,给我滚开!!!” 屋外的姜忠听到响动,一时摸不准屋内发生了什么,心中怕打扰了高行也的好事。却又十分担心屋内的状况,想到今日高行也刚遇到了刺客,便带人闯了进去。 门应声而开,几个以姜忠为首的小太监腰侧还带着刀,几人的手早在刚进门时便已经摸上了刀柄,只等进来后高行也的一声令下。谁知几人进来一看,那个被他们‘悄悄’绑过来的秋贵人正披头散发的伏在高行也胸膛处,两人身子交缠在床帐的遮挡下看的不甚清楚。 第28章 却也能得知高行也此时并无危险,几个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还是姜忠反应得快,见高行也无事后便立刻跪地行礼,道:“奴才方才听到屋内有怪异的响动,一时担心陛下的安危,便未经允许闯了进来。陛下可还安好?可有要事吩咐?” 高行也见姜忠一行人闯了进来,便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行为,转而做出一副和对方嬉闹的举动。于是倒也并未引起众人的怀疑,只秋明月一人吓坏了,瑟缩在高行也身下一动不敢动。 见她如此,高行也便只能替她回话,道:“方才陛下在同我打闹,一时忘情声音大了些,姜公公不必多虑。” 几个小太监闻声心中有些奇怪,心想道,【方才明明听见陛下大喊救命,这一进来什么事都没有,陛下也未曾发出一语。难道是生气我们打搅了陛下的性质?不好不好,趁着陛下还未发落,尽早推下才是。 不过还真想不到,陛下平日不近女色,这头次和女人亲近,竟然花样这么多。果然是真龙天子,许多事不用说便能无师自通,只是这该喊救命的怎么也不该是陛下吧,难道陛下......喜欢被动???】 高行也的脸色瞬间黑了,他伸手推了推秋明月试图让她清醒过来,另一边还不忘继续道:“陛下,姜公公似乎有些不信,不如您亲自和姜公公解释?” 还没等秋明月反应过来,姜忠便立刻在地上连叩几个头,十分惶恐地道:“奴才有罪,怎可让陛下同奴才解释,奴才不继续打扰陛下和娘娘的好事,这便退下。” 虽然没听到秋明月发话,姜忠却已经起了一身的冷汗,自家主子从来不茍言笑寻常人谈查不到他的真实想法。这些年他一直小心地随身侍奉,见多了主子在不动声色中杀伐决断,上一秒和大臣长袖善舞,下一秒便派人搜寻那位大臣为官不正的证据抄家灭族。 这么多年,姜忠竟然分不清自家主子到底是沉默寡言更可怕,还是与人亲近随和时更吓人。 几人几乎吓得连滚带爬地出了寝殿,像是在殿内多待一秒便会被凌迟一般,几个小太监大气不喘一声,直到关了殿门才纷纷拭汗呼气。 见众人离去后,高行也这才双手撑着床榻,翻身从秋明月身上离开。他赤着脚踩在暗红色的地摊上,珠圆玉润的脚趾白嫩异常,单薄的寝衣包裹着他娇小的身姿,后背的蝶骨透过单薄的布料振翅欲飞。 秋明月的视线一眨不眨地跟着他,只见高行也自顾自地给自己倒茶,右手提起衣摆十分潇洒地坐在圆凳上,粉嫩的唇肉抿着杯里的茶水,丝毫没有想要理睬她的意思。 她有些猜不准眼前是什么状况,于是小声问道:“你......是人对吧???” 方才摸着她的那只手虽看着吓人,却实则是有温度的,只是迷糊间又受到了惊吓秋明月怎还会观察这些细节。方才经过姜忠一行人的一出闹剧,她这才慢慢缓过神来,意识也逐渐回笼了过来。 高行也心中有气,不愿瞧她,只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口看,也不说话,顿时屋内寂静异常。琉璃灯罩里的烛火突然爆出一朵烛花,灯光摇曳几下,屋内顿时更亮了几分。 两人谁也不再开口,一个担心眼前人鬼难辨,怕真的撞到鬼。另一个则是不肯轻易绕过她,于是两人僵持许久,空气越发地尴尬起来。 只是秋明月到底是心大,不过一会儿便又开始打哈切,打完又觉得冷还不忘把被子往身上拽。她摸着身上柔软得像云朵一般的锦被,脑子也越发的轻了。 忽得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不该睡这般柔软的床,即便是有鬼也该是极其阴冷的才对。于是她开始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还有方才那群人唤她陛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当秋明月再次看向眼前神情淡漠的女子时,周身顿时如过了电一般。心中暗道,【靠!!!方才睡觉时便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我让姜忠把人带回来,怎么就睡着了,还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高行也,只见先前还对她不理不睬的人,忽的抬起了头。秋明月一时不查和他对上了眼,那幽深的目光,似是一座囚牢要将人随时困在里面。 秋明月顿时吓得吞咽了口口水,尴尬地咧嘴一笑,忙从床榻上爬下来。手脚还有些不听使唤,走了一步直接被地毯绊倒,一米九的高大身体就这么趴跪在高行也面前。 被她的蠢样无语到,高行也极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且呼了口气将手里的杯子放置到一边。双手理了理衣摆,姿态桀骜地俯视着她,用本是温和的声线吐出冰冷的话语。 他瞟了她一眼,道:“朕还在想,若是怎么都叫不醒你,是不是应该如了你的愿,直接赐你长睡不醒才好?” 秋明月趴跪在地上,膝盖处隐隐发疼,却根本顾不上想其他,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攀扯着他的小腿,脸上笑得一脸谄媚,说道:“臣妾该死,让人请陛下过来,自己却等得睡着了。都是臣妾的错,这......赏赐就不必了,臣妾一向觉少,平日根本睡不了多久。 今日着实是因臣妾从未睡过这般柔软的床,这才一时贪睡,往后再也不敢了。”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一面还不忘恭维道:“方才危急时刻多亏陛下机智应对,否则换了臣妾要不了多久就要被人拆穿的,陛下果真是睿智、机敏聪慧,不是寻常人能及的。” 第29章 高行也什么人,多年来如一日的冷静自持,却在今日全毁于一旦,他甚至记不清自己今日破防了多少次。若说是因为旁的便也罢了,偏偏因为这个女人,让自己做尽了丢人之事。 要是换作平时,他早就赐她厚葬封口了,偏偏此时两人呼唤,自己这会儿子偏偏还换不回来。高行也现在非常困惑,自己为什么偏偏和她换了身体,换就换了吧,自己竟然还敢放心让这人代替自己。 这绝对是他人生里得一大败笔,先不说万一被传出去该怎么办,他老子这会儿若是泉下有知,想来会乐得再死一回。 真是该死,秋贵人、姜忠还有那个该死的刺客,统统都该死,罪该万死!!! 见高行也毫无反应,秋明月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忍不住心里骂道:【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又不是我非要跟你换身体的。现下咱们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一个被噶了另一个也活不了。 还是皇帝呢,心气儿这般小,这能成什么大事,真是个小气鬼。】 高行也猛地转头,一脸震惊的看向她,这女人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她好歹也是平江织造郎中之女,他爹又是自己的心腹,平时看着挺稳重一人,怎得私底下这么教养女儿的吗? 秋明月忽地被他吓了一跳,眼珠子直打转,见他只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心中有些纳闷儿。用手抓了抓脑袋,小心猜测道:“可是臣妾说错了什么话?臣妾是小地方来的,平时也不与人交际。宫里的规矩虽学过长时间未曾使用,也差不多忘完了。若是臣妾哪里说的不对,求陛下念在臣妾并无坏心的份儿上,绕过臣妾一次。” 高行也听着一通几乎算得上是‘情真意切’的话语,几乎要被‘感动’的当场赐她九尺白绫了。‘并无坏心?’这女人满口胡话,两副面孔来回变化,哄人的话张口便来。 真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最近的官宦女子行事都是如此做派不成?高行也回想自己见过的几位妃嫔,细细回想起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女子,说话柔声细语、温柔小意,行事端庄大方,堪称天下女子的表率。 当初他挑选秀女时,便是以这些条件为基础挑选的,唯恐他将来后宫不宁。怎的就看走了眼,竟然挑了一个这么个人进来,当初选秀时那个说着自己平日喜欢看‘女戒女训’弹琴作画的女子哪去了? 怎么进了宫就对养猪种地感兴趣了?这皇宫的风水竟能让一个人的改变有如此之大吗??? 第十七章 高行也长叹一口气,心道:【怪朕,当时选秀怎么就不再多看几眼,竟选了个这么个人。】 面上则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在家中可曾读过什么书,受过什么教导?” 秋明月闻声差点炸了,她怎么了,她这个人怎么了,不就是懒了点馋了点,不会琴棋书画不怎么懂规矩吗。她又不是什么宠妃,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她忽的想起来珍嫔醉酒后说的那一番话,心中忍不住讥笑道:【嗬,南阳子的字画,人家珍嫔都不乐意跟你一起看,】简直笑死人了。 一面不忘低头回话道:“臣妾生来愚笨,并不曾读过什么书,家中长辈教导臣妾‘女子无才便是德’。” 秋明月语毕心中十分得意,心想道,是极是极。她丑话可先放在前头了,若是日后有了什么差错,千万别来找她,都说了她天生愚笨没受过什么教导,更不通笔墨。 ‘天生愚笨,未曾受过教导’一语一出后,高行也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道:“你可认字?” 秋明月强忍住想笑的心情,心道,来了来了,这个问题总算是有人问她了。自从她穿到这里后便再也没碰过书,见到的字也是自己居住地的匾额上的题字,当时她心想自己好歹是个大学生,就算是古文她半认半猜应该也是能认识几个字的。 没承想当她看到匾额上的题字时,心里顿时便凉了一半,于是果断回答道:“回陛下,臣妾大字不识一个。” 这一声回答的铿锵有力,像是说的根本不是她自己一般,而得到她的肯定回答后,高行也一仰头差点‘激动’得晕过去。 见他如此,秋明月连忙上前单膝跪地,左腿一个跨步迈出去,用手扶着他的腰,这才没让他仰头倒下。开玩笑,这可是她的身体呢,要是狗皇帝的身体,你看她扶不扶。秋明月顶着一张俊美冷硬的脸,一双桃花眼满含深情地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没事就说,这个姿势很累的。】 高行也气得脸色红如猪肝,本就高热未愈,一个激动下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的厉害。他伸手指向秋明月,道:“你......你......” 一个你字半天说不完,吭哧半天也不见下文,秋明月听了一副十分心疼的模样帮他顺了顺气。语气饱含深情,“陛下别激动,臣妾虽愚笨不识字,却胜在听话懂事,这日后,您让臣妾养猪,臣妾绝不喂鸡。” 【哇,他不会被我给气死吧,可别可别,先别死,还没跟我换过来呢,你死了谁来做皇帝啊,皇帝这么辛苦短命的职位,狗都不干。】 “狗?狗......”狗都不干? 秋明月抬头疑惑道:“狗?哪里有狗啊,陛下您眼花了吧?” 高行也一把推开她,喘着粗气怒喊道:“够了!!!” 第30章 秋明月一脸迷茫,她好像没说什么吧?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小心猜测许是这狗皇帝有些嫌弃她,本来就对和她互换了身体有些不快,得知她又是一个文墨不通,话里话外只知道吃喝睡养猪喂鸡的人,心中恐怕更加不悦。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这她是农业大学毕业的,她的毕业论文就是一只可爱的小猪猪。而且猪猪多可爱啊,好看又好吃,这术业有专攻,才华斐然、满腹笔墨的人值得被人尊重,种地人和养猪人也同样可爱,不过古代地位等级划分森严,士农工商,一个阶层便是天壤之别。 害—— 高行也脑瓜子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平复好心情,将自己整顿好后,复才开口道:“从今日起,除去政事以外,再加一门课,朕亲自教导你,不出几月定能让你识文断字,沾染几分书香之气。” 秋明月顿时哑然:“啊?” 她是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原本以为当一个傀儡木偶人就好,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听吩咐就好,怎么还要读书啊。秋明月顿时蔫头耷脑,心想她可最讨厌读书了,尤其是写字,从小因为自己写字丑没少被嘲笑。 每次班级里需要签名什么的,别人都是笔墨横姿、挥洒自如,轮到她时那团在一起的线条,犹如一张人脸被砸了一拳似的,面目全非,若非仔细分辨全然瞧不出那字原本长得什么模样。 到了大学时,她还专门买了字帖,勤学苦练好几个月,归来仍是小学生字体,甚至比小学生还不如。室友笑她这字体想要练好很是简单,躺平什么都不用干,等下辈子再次投胎说不定就变好了。 都说字如其人,人在转世后样貌会发生改变,那么或许下辈子她就会从一个小学生字体变成文坛大家呢。不得不说,这番话说得真是杀人诛心,秋明月好长时间都没缓过劲儿来。 高行也见她走神,神情越发地不好,“怎么?朕亲自教导,你竟不愿?” 秋明月惊得连咳几声,忙回道:“有陛下教导是臣妾的福气,怎会不愿呢?只是臣妾实在愚笨。若是因臣妾这样蠢笨的学生,怕是会气坏了陛下的身体,到那时便得不偿失了。” 高行也一言难尽地瞅了她一眼,道:“你还担心朕?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明日早朝若你一点文墨都不通,别说帮朕处理政务,想来连话都听不懂几句,到那时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秋明月彻底犯了难,这狗皇帝虽说小心眼,可这话说得确实在理。她虽然上过学,可是现代和古代的教育相差太多,再加上自从她上了大学后,知识水平直接倒退回了小学,有时候连加减乘除都算不太明白,更别说引经据典、出口成章了。 明日上了早朝,别说听懂那些大臣讲话了,万一一个不好几个大臣意见不合吵了起来让她劝架,她可能连一个阿巴阿巴都说不出来。想到这里她心里再次愤愤道,为什么别的穿越女随随便便就能混得风生水起,金手指开得那么大。 而她即便是穿越到了古代,也还是咸鱼一条毫无用处,就连金手指也是那么的鸡肋。 秋明月思来想去觉得若想保全他们两人,便只能如此了,于是连忙俯身行了一礼,“陛下说的是,一切都听陛下的。” 头顶忽得传来‘哼’的一声,随之一只纤弱的小手托着她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抬眸只见高行也盯着一张小白花的脸做出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颇有一些语重心长的意味,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开始习惯许多事。” “不可将自己的情绪随意外露出去,不可对任何人行礼,不可偷懒。一言一行一饮一食都要按着规矩来......” 听着高行也念经一样的一长串,秋明月头都要痛了,见他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干脆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双腿盘着手里还抱着个枕头,一边打哈切一边听他讲。 整整两个时辰,高行也从日常起居到处理政务,三公九卿和后宫妃嫔之间的关系,统统给她讲了个遍。秋明月本就犯困,一时间脑子被输入了大量信息,着实是记不住。 就像是每次考试前临时抱佛脚,挑灯夜读狂背知识点,结果第二天起来该不会的还是不会。况且她历史学的不怎么好,对官职和皇权的了解,只有清宫戏和各类古偶电视剧。 要是平时刷刷剧还行,真到了实景模拟秋明月表示,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后悔当时因为历史老师的口音和照书念的讲课方式而半放弃了历史这一门课。但凡当时努力一点,也不会真到了这一天这么的束手无策,还要熬夜狂补知识。 好半天屋内只有高行也交代和嘱咐的声音,他生怕自己哪一点没说到,这个女人便会当场给他颜面扫地。皇室威严不可侵犯,况且那几位大臣可都是些人精,无一不想争夺更多的权利,好让自己独大排除异己。 【这女人贪吃贪睡且不太聪明,要无朕的帮助,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被这几位权臣耍得团团转。到时候臣欺主弱,这天下还不得大乱???这些臣子死生是小,可怜朕越国的百姓也要跟着遭殃,实在该死!!!】 秋明月刚迷迷瞪瞪的表情又消散了几分,死?她可不能死,还得好好活呢。好死不如赖活着啊,于是又提起精神来听高行也讲话,瞧着时间久了还不忘下床给他倒杯茶来。 第31章 “陛下口干了吧,喝口水歇歇吧。” 高行也本想训斥她打断自己讲话,却在开口时喉咙传来一阵痒意,这翻到一半的白眼到底还是收了回来。稳稳地坐在榻上,接过秋明月恭恭敬敬地递过来的茶杯,抿了几口才终于缓解了几分喉中的干涩。 眼皮子一挑,道:“你若是明日也能这么会察言观色,朕也不必如此担心了。” 秋明月撇了撇嘴,心道,真正的强者还需要察言观色,但凡他能力再强些无人敢犯,我明日也不必面对这些豺狼虎豹。还是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好啊,那可是一统六国的明君,且对待女子也是极上心的。单单是丈夫出轨,女子便可将其打死一点,虽然说的是赘婿。 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不过他心里至少还有百姓,未必不是一个好君主,虽然薄情寡义了些...... 于是清甜一笑,回道:“陛下说的是,臣妾明日一定谨言慎行,定不会丢了陛下的脸。” 高行也瞟了一眼,见她盯着自己的那张脸,一双狐狸眼笑得微微弯着,鼻梁上的小痣更添风情,轻佻地像极了久经风月的情场老手。顿时大受刺激,指着她道:“不要用朕的脸做出这副表情!!!” 第十八章 紫宸殿外月明星稀、秋风萧瑟,一阵寒风吹过卷起树梢有些焦黄的树叶,在空中飞旋几圈落在石板路上。巡防的侍卫已经又换了一班,姜忠几人立在殿门口静等吩咐,几个小太监有些耐不住寂寞交头接耳起来。 太监a:“师父,这方才到底是什么情况,陛下明明在喊救命,为何咱们进去后陛下却非但不处置那个贵人,师父反倒还要向那秋贵人赔罪?” 这宫里一向是拜高踩低的,有些未曾承宠的妃嫔甚至还比不上御前侍奉的宫人,平日里见到他们御前的人,无一不是巴结奉承。今日这秋贵人好大的威风,当着陛下的面都敢给师父下眼药。 小林子扬了扬下巴,抬手朝他敲了一个脑瓜,心直口快地道:“那还用问?陛下是什么人?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陛下想做什么事还用得着你来质疑?况且......” 小林子小心地瞧了一眼自家师父,见姜忠并无太大反应,只是垂眸盯着手里的拂尘。于是便大胆起来,道:“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虽说咱们是去了根的人,但这屋里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当真是半点都不知?” 一旁的小太监恍然大悟,心道,原来竟是这样,陛下方才是在和贵人玩情趣。还被他们几人给打搅,没当场发落他们依然是十分开恩了,自己当真是个蠢猪,在陛下身边侍奉这么久,这点事都不明白。 太监a:“陛下可从未真的宠幸过哪个妃嫔,这敬事方的本子可都是记着呢。这秋贵人当真是好福气,竟能得了陛下的龙眼。只是咱们今日将这秋贵人绑了来,虽说是陛下的吩咐,可若是这秋贵人日后得了宠记恨上咱们,那可如何是好?” 小林子见他愁眉苦脸的表情,忍不住白了一眼,白净的娃娃脸被他硬挤出一丝奸笑。原本不开口时看着异常乖巧的模样瞬间无影无踪,他尖着嗓子对那小太监道:“你既然知道是陛下的吩咐,那还担心什么?咱们陛下一向不近女色。 即便是这秋贵人运气好,一时承宠,这君恩如流水,匆匆不回头。且看她一时风光无限,可到底花无百日红,恐怕过不了多久,这宫里又要多一个伤春悲秋的娘娘喽。” 姜忠斜着眼看着自己的蠢徒弟,沉默不语,见他一时嘚瑟丝毫不知收料。便一脚踹了过去,将小林子踹了个大马趴。那小林子被踹也不恼,只‘哎哟’一声,回头见是自家师父,脸上又重新挂起了讨好的笑容,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才不紧不慢地朝姜忠行礼,“师父,徒弟多嘴,自罚十个嘴巴。” 说着便一脸笑嘻嘻地伸手,作势要朝自己脸上去抽,只手掌还未碰到脸。便又被姜忠打断道:“行了,日后主子们的事少议论,陛下慈悲这才免了方才的冲撞。若是陛下听见你方才这番话,别说秋贵人会不会记恨你,只陛下听见了你这脑袋便保不住了。 陛下的女人你也敢随意议论,想来是咱家这几日没细心关照你们,你们几个皮猴子身上痒痒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 虽说斥责了一番,可姜忠到底并未真正放在心上,他眼睛瞪着几个小太监,耳朵却时刻关注着殿内的声音。心中不免有些纳闷儿,这都过去一个半时辰了,陛下还未叫水。 虽说陛下这头次开荤,难免有些放纵,可这纵欲伤身这秋贵人也不知道劝着点。今日陛下还受了伤,也不知行房时是否碰到了伤口,若是伤口恶化可如何是好。 只是虽然他心中如此焦急,但也并不敢再进去打扰,他深知自己只有这一颗脑袋,若是一个弄不好人头落地,身边的小太监们还没教导出来,到时候哪还有像他这么贴心的来伺候陛下。 秋风飒起,姜忠双手交迭藏在衣袖,抬头只见天空中不知何时起飘过来一大片乌云。将那白凤凰胸脯似的月亮遮了个干净,连同那零零散散的星子,也是一颗都瞧不见了。 姜忠心想,祖宗规矩不能忘,食不过三,睡觉最晚不得超过丑时必须入睡。他瞧了瞧殿内,屋内静悄悄地一时也摸不准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只是陛下寅时便要起身,若再不睡,第二日上朝怕是会没精神。 第32章 于是便斗胆靠近殿门,询问道:“陛下快到丑时了,您该歇息了,可要叫水?” 屋内秋明月愣了愣,转头看了眼高行也,疑惑道:“叫水?叫什么水啊,这屋里不是有水吗?” 高行也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对着这张脸他生气发火都像是拳头砸在棉花上。一点都不解气也就算了,对方也完全未曾放在心上,还要问他方才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举动,也不知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秋明月当然知道叫水是什么意思了,那么多年的宫斗剧可不是白看的,只是她刚立好了不懂规矩,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设。且这么多年身边又没有什么姑姑教导,怎么会知晓这房中之事,装傻嘛简单轻松,还省去了很多麻烦。 屋外姜忠迟迟得不到回复,硬着头皮继续道:“陛下......” 高行也一甩袖子,手肘支在大腿上,指腹轻柔着额角,道:“烦死了,让他们闭嘴。” 这才什么时候便要入睡,若换成别人高行也或许便可放心了,只一想到明日是秋明月替他上早朝,高行也便放不下心来。况且这会儿睡了再过两个多时辰便又要醒,倘若这女人一觉醒来把他的叮嘱都给忘记了怎么是好。 于是便扬声道:“陛下口渴,让姜公公送些提神的茶来。” 秋明月:?????? 好家伙,这是今天晚上不打算睡了对吧?这皇位可真是个催命的玩意儿,怪不得历代皇帝很少有长寿的。想她以往看过的影视剧,皇帝要么是累死的,或是纵欲而亡,或是被人灭了国,很少有活得久的。 这狗皇帝每天勤政,竟然精神头还这么好,难道是外表不显实则内里虚空???怪不得这狗皇帝不怎么进后宫呢,想来定是怕自己力不从心被人嫌弃,这才努力用工作遮掩自己不行的事实。 啧—— 不知为何高行也总觉得秋明月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三分同情、四分好奇、三分幸灾乐祸。虽然不明其中的缘由,可不妨碍高行也想要将她的头给拧下来。 从他接触这女人开始到现在,但凡她心里对自己有些想法,那定然不是什么好事。虽不知为何他这会儿听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有种直觉告诉高行也,这事儿吧他不能好奇,不然会被这人给气死。 姜忠一行人手捧杯盘鱼贯而入,将茶杯捧到两人手边,另送了些点心搁置在一旁的紫檀几桌上。高行也接过茶抿了一口,满口的茶香在口中四溢,比之在秋明月的潇湘阁中喝的茶不知好了多少倍。 秋明月见他一脸享受的神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不就喝了个茶吗,跟升仙了似的,有什么好喝的。】 说罢也接过茶杯来,将茶一饮而尽,发出一声解渴的喟叹。一旁的姜忠见状眼皮动了一下,竟也没说什么,只觉陛下今日有些奇怪,许是方才累着了的缘故。 倒是高行也看出了姜忠一闪而过的疑惑,不露痕迹地碰了碰秋明月,目光暗示她注意姜忠。秋明月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转头道:“你们都退下吧,朕和秋贵人准备就寝了。” 姜忠愣了一下,半疑惑半试探地问道:“那奴才送秋贵人回潇湘阁,这更深露重的贵人也是该早些回去歇息了。” 秋明月皱了皱眉,看向高行也,心道,【这什么意思,我不都说了要和‘秋贵人’一起安歇吗,为什么听姜公公的意思,像是要把陛下送走的样子。】 高行也不慌不忙地将手按在秋明月的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一面神情自然地对姜忠道:“姜公公早些歇着吧,陛下说要留我在此处歇息,不必在此处候着了。陛下好奇我们平江的人文事物,一心想了解一二,便想多留我在此处。” 姜忠瞧了一眼秋明月,见她无甚反应,心中犹豫了一会儿仍旧道:“这祖宗规矩,妃嫔侍寝后是要被送回去的,除皇后外,其他人不得在紫宸殿安歇,陛下想必是忘记了。” 秋明月顿时了然,她虽然也不想陪着高行也熬夜,可是她现在是皇帝且身边潜伏着要暗杀她的刺客。这她怎么可能会放高行也回去高枕无忧,当然是陪着她一起担惊受怕,毕竟两人现在是福祸与共的关系,要死一起死。 于是便挥了挥衣袖,学着高行也的模样,神色冷淡地道:“你是要教朕做事?” 不得不说,这装逼的语气和台词果真是像极了高行也,姜忠吓得立刻跪地俯身道:“奴才该死,不该僭越,只是陛下今日才受了伤,不得过于劳累。这侍寝一事宜迟不宜早,易少不宜多。” 天吶......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呢,秋明月翻了个白眼,他们刚才什么都没做好嘛。这谁家妖精打架像他们这样,双膝而对谈论国家大事的,他们明明就是在上私教课,这些人也不知看到了之前那一幕想歪了多少。 秋明月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眉头微皱,面色不胜烦扰,道:“你许是继眼神不好后,连这耳力也不好起来,朕方才的话......” 话到此处一顿,秋明月面色一沉,桃花眼眯起,眸光闪过一丝寒光。姜忠只看了一眼便吓得身上暴起一层冷汗,手指忍不住颤抖,她满意地‘哼’了一声,道:“想来你是没有听清楚呢。” 姜忠吞了口口水,颤声道:“奴才明白,这便告退。” 第十九章 殿外寒风萧瑟,时不时传来如同鬼啸的响声,几个小太监神情恍惚地退出紫宸殿。秋明月这才伸了个懒腰,下了床榻,径自走到案桌前,捻起一块糕饼便往嘴里送。 第33章 心想,【刚才可真过瘾,就好像玩密室逃脱一样,有真人npc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将一块芋泥紫薯糕吞进去后,又送了些茶水进肚里顺了顺,这才转身走到高行也面前。扬着脸挑着眉,一脸得意地问道:“怎么样陛下,方才我演得还像那么回事吧?” 高行也一张脸藏匿在烛火照映不到的床帐下,神色难辨、沉默不语,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秋明月。好半晌,才突然开口道:“你倒是机灵,只是这机灵的有些太是时候了,还是说你之前那副蠢笨的模样是装出来专门偏朕的。方才那机灵得猴儿一般的模样,才是你原本的模样?” 秋明月手里捏着的糕饼顿时不香了,心道,【完了完了,演过头了,我只是想过过戏瘾,可没想那么多啊。这就好像看宫斗剧的人,到了景仁宫不想说一句,‘臣妾做不到啊——’】 秋明月慢慢地挪动步子,小心地靠近床榻,脸上还挂着一丝讨好的笑容,“陛下——” 双手拽住高行也的衣袖,轻晃了几下,“臣妾方才是在做戏,陛下不是说让臣妾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吗,您看臣妾方才演的可像?要臣妾说糊弄几个宫人还行,可要是在朝堂上那可是不够看的。 这么些文臣武将,一人一句便让臣妾晕头转向了,哪里还能记得要如何应对,还得是陛下的真龙之气才能震慑得住。陛下真龙天子、龙章凤姿,模样更是千年难一遇,臣妾能和陛下互换身体,当真是晚年修来的福啊——”倒了八辈子霉了!!! 不得不说,这古往今来有句老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便是像高行也这样狗的皇帝。在被别人奉承时,尤其是一个女人奉承时,也还是会难以免俗。 高行也冷哼一声,偏过头,道:“别对朕用这套,没用,朕向来冷心薄情铁石心肠,软硬不吃。” 秋明月闻了闻声,将攥着他衣袖的手抽了回去,脸上带着略微嫌弃的表情。心道,说这话的时候记得把自己嘴角的笑意掩饰好,不就是喜欢被别人吹彩虹屁吗,看她每天变着花样的吹,保证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不重样。 想到这,秋明月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原本想着自己大学毕业之后就不用再因为宿舍关系察言观色左右逢源了。没想到穿越到了古代,不仅要继续以往的日常,还要每天拍上司的马匹。 她总觉得自己在虚伪、假仁假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这与她毕业之前的设想完全背道而驰。 这一整夜秋明月都在高行也的‘念经’般的嘱咐声中度过,直到黎明时分、红烛已然燃尽。殿外才终于又传来一些响声,原是到了高行也起床的时刻,以往这时候都是由姜忠充当闹钟的职责,在殿外叫他起床,三声内不论他有多困,都必须起床。 今日也不例外,只今日两人一夜未睡,秋明月还好因为这具身体强健所以越发的精神了,竟然一点都不困。高行也高热未愈,清晨本就寒气重,姜忠刚推门而入,他便被冷风袭了个正着,连声咳嗽。 “咳咳” 秋明月一面被服侍着穿上朝服,一面转头问他,“可是又起了高热,怪我昨天让你如此劳累,待会儿你好生写着,我吩咐他们请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可千万别忌讳医药,这热毒不去,可是要命的。” 姜忠垂手恭立,眼睛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耳朵却警觉得很。在捕捉到秋明月那一句,‘让你如此劳累’之时,眼睛便清晰可见地亮了几分,【原来昨日陛下当真与秋贵人玉成好事了,怪我怪我,陛下好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我还接连三次的去打扰,真是该死。 这陛下辛苦多年不曾有一日松懈,突然这般,想要享受享受也是应该的。这秋贵人也真是好福气,照陛下的态度看来,可能要不了多日,这宫里就要有好消息了。】 随后目光飘忽地探向高行也的小腹处,那灼灼的目光,像是透过那层肚皮看到了未来的皇子公主似的。 高行也听闻他心中的声音,面如土色,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心中怒骂,狗奴才也不看看你说的是谁,想让朕给那个女人生孩子?做梦!!!这生子从来都是女人的事,和他有何关系,便是如今他成了女人,也是一时之困,早晚是要换回来的。 秋明月想完了这辈子所有难过的事,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狗皇帝生孩子,那可真是喜闻乐见。让他选进来这么多女人,还把人家都晾在那里,合着就你们男人有生理需求,女人就要守身如玉,女人要是一直焊着很容易内分泌失调,雌性激素紊乱的。 如果有可能她当真想让这狗皇帝吃吃女人的苦,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想让狗皇帝体验生孩子。要么她被迫做1,要么狗皇帝变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照这狗皇帝钢铁般耿直的性格看来,那两种办法这辈子是不可能会实现了。 高行也见她偷笑,打了个哈切随口问道:“陛下方才何故发笑?” 秋明月:【哟,这么快就进入剧情了,不愧是皇帝,适应情况就是好。】 她随口道:“朕方才想到了开心的事。” 要是互换之前她怀孕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不受十月怀胎和分娩之苦,轻轻松松生下孩子,还不用自己喂养。这狗皇帝还能体会一下身为女人的辛苦,不然这互换岂不是太过无趣了,人嘛就是要多些经验才好。 第34章 不多时,秋明月便被服侍着换好了朝服,一旁的高行也换上了一套内侍的服侍,与秋明月一同用了顿餐饭后,便乘坐皇撵浩浩荡荡地朝着金銮殿方向去了。 许是快要下雨的缘故,已到天亮时分,天空中依旧是乌压压的一片。乌云笼罩着宫城上方的天空,像是一只巨大的手,盖在了这用砖石砌成的四方盒子上,将所有光明都遮挡了个干净。寒风飒飒,金銮殿外文武百官已经列队等待着朝见。 秋明月安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那柱子上盼着的霸气富贵的金龙。忍不住红了眼,妈的,好想偷一个带回现代卖掉,肯定很值钱。 比黄金更值钱的是用黄金做的古代工艺品,富贵迷人眼,秋明月差点便走了神。高行也轻声咳嗽两声,才让她醒了神志,心里骂道,不行不行,这可不是能走神的时刻。 眼瞧着大臣们鱼贯而入,乌泱泱地一片身穿紫袍的官员们入场,行礼参拜后,秋明月这次让他们起身。 按照高行也与她说得那般,能够进这金銮殿与她面圣的,只有五品以上身穿紫袍的官员。而这五品以下的红、绿两袍官员,只能在殿外远远地聆听圣音。 官员按照文武分两边站,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为首的便是丞相与太尉。手里都执着笏板用来记录君意和旨意,秋明月扫了一眼,只见那笏板温润有光泽,那质地却又不像是玉做的。打量几眼后,心里猜测或许是用象牙做的。 只她一时分了神,便没听清右相的上言,待回过神来殿下的文武百官都一双大小眼互相看着对方。 秋明月一时尴尬,正不知如何反应,便听闻左丞相的心声道,【哼,个老匹夫,不就是女儿不受宠,整天上言让陛下尽早立皇后。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吗。 可惜你再怎么上言,陛下也不会厌弃我家玉儿,转头去宠幸你家女儿。自己活得迂腐,教出来的女儿也没一点人气儿,也怨不得陛下不喜欢。】 原来是让高行也立皇后的啊,这题她会,昨晚高行也与她分说过。于是心里丝毫不慌,神情淡淡地道:“此事朕心中自有主张。” 左相心中嗤笑一声,【你看,老王八跌灰堆了吧,憋气又窝火。你家女儿进宫四年了,都不曾被陛下宠幸过,再过两年这红颜易老,想必陛下再也想不起宫里有这号人了。】 许是左丞相幸灾乐祸的表情太过明显,右相有些窝火,继续上言道:“陛下真龙天子,理应雨露均沾,怎能只独宠贵妃。且贵妃多年无所出,独宠贵妃于皇嗣、江山社稷有碍。长秋宫久旷,于后宫而言,也多有不便。” 左相不惯着他,也跟着上言道:“陛下的后宫自然是由陛下做主,右相怎的僭越起来,这皇后之位自然是择贤者居之。陛下年富力强何愁无子,待日后后宫娘娘们有了喜讯,再商议立皇后一事也不迟。” 好家伙,这左相战斗力可以啊,不愧是一路过关斩将成为了掌握百官升迁以及生死的百官之首。 虽说权利仅次于右相,可能力以及手段,比之前者毫不逊色。 当面巴巴就算了,却仍觉不够似的,心里继续狂踩右相,【这安妃木讷,毫无情趣,即便是陛下日日陪伴,也分不走我家女儿半分宠爱。人不行别怪路不平,扶不起的阿斗,即便是花容月貌,不会利用也是白费。】 右相绷着一张脸,继续道:“先帝专情,只后宫一位皇后,这才致使皇嗣凋零。如今不引以为戒,却要为着左相的私心,拥护自家女儿,致使江山社稷于不顾。让陛下随心不肯开枝散叶,长此以往难免后患无穷。” 第二十章 眼瞧着两位位极人臣的老大人争论得脸红脖子粗,右边为首的太尉,季无措用笏板挡着脸打了个哈切。原本他因陛下受刺一事悬心一夜,今日瞧着陛下十分精神,还能看两位丞相吵架,便依然将悬着的心放下一边。 只心里对眼前这番情景有些不耐,原本他便一夜未睡,先下听着两个人的吵架,季无措一点看戏的心情都没有,反而困得要死。心里不断骂着两个老匹夫,【真是两个不会翻身的老王八,领着朝廷那么多奉银不知办点实事,天天为着一己私利争来争去。】 台下众人看似一片寂静无声,实则心里都已经吵翻了天,个个都在猜测谁家的女儿登上后位的机会更大一些。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猜测高行也是否不能人道,或是喜好男风,这才对于后宫诸位妃嫔无动于衷。 甚至有几位胆子大的官员,已经开始计划着回去搜罗一些颜色好的男子,用来进献给高行也。 秋明月不知高行也是何想法,只她自己如今被这些人吵得头都要快炸掉了,若只是这两位老大人吵来吵去也就罢了。秋明月被高行也下令要认真听取所有大臣的上言,待回去与他拆分解说。 这台底下那么多人,‘嗡嗡嗡’苍蝇一般的心声,简直让她不胜烦扰,更不要说秋明月还要将他们所说的话都记下来。恐怕她前脚刚下早操,后脚就把那些话都给忘记了。 台下人越吵她越困,越困心里越发的挣扎,于是便有些焦躁。秋明月手肘支着桌面用手撑着下巴,忽地笑了一声,倒是让台下的两位大人争论的动作停顿一刻。 她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一反平时众人对高行也的印象,反而让底下人有些摸不着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秋明月不紧不慢地道:“朕竟不知,两位对朕的后宫这般关心,只是,这当真是担心后位空悬对江山社稷有碍,还是担心这登上后位的人,是否是自己属意之人?” 第35章 这话说得爽快,却不是秋明月自己所想,而是她方才听见高行也心中骂骂咧咧,便多听了一耳朵。谁知刚巧派上用场,秋明月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甚至期待着他能够多骂一点,省得她还要一直动脑子。 台下人一时从原本的争论不休中停了下来,右相的面色有些不好,不过也正常。他一个读书人,自诩高洁孤傲为官清流,一向是以自身为榜样来对门下人教诲。 这被人当着面斗破心事还是头一回,更何况这人还是高行也,右相安居客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只他到底身居高位依旧,又是文官之首,这一张嘴能当几个人用。但秋明月却不曾让他有开口的机会,也不忘将右相落下的脸面拉回来一些,道:“右相劳苦功高,朕前两日还听安妃问过几句,询问右相近日如何是否清减。朕今日一看果然,也不知右相因何日日悬心,竟这般辛苦。” 右相安居客一时愣住,却依旧从容地躬身道:“臣多谢娘娘挂怀,臣一切安好,只近日着了风寒,这才清减了些。陛下好眼力,还望陛下转告娘娘莫要挂怀,臣一切安好。” 高行也心里骂道:【自己家后院都着火了能不瘦吗,一个糟老头子,即便是年轻时帅了些,可老了究竟是老了。竟然还贪嘴纳了几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小妾,贪恋马上风,能不生病清减吗?自己也没儿子,还来管朕。】 秋明月忍不住笑了笑,却仍不忘自己还在龙椅上坐着,于是强忍住笑意,继续一脸‘核善’地道:“既如此右相还要越发珍重才是,否则这安妃在这后宫里,心却一直念着右相,倒是辛苦她想念家人,日日茶饭不思。 竟让朕有些不忍,早知今日,便不该迎她入宫,使得你们父女分离。” 右相惊得胡子抖得如同风吹落叶,“陛下——” 秋明月大手一挥,嘴里冒出一阵大笑,语气轻松道:“右相不必担忧,朕并无他意,你和安妃父女情深,右相也算的是朕的岳丈。朕关心两句,右相不必多虑。” 右相安居客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耳朵捕捉到‘岳丈’二字时,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得意。心想,【陛下何曾对他人这般待遇,就连那张吉也不曾被陛下自称为岳丈,哼!老匹夫,女儿受宠有什么用。皇后之位又岂是得宠,长得漂亮便能当选的,娶妻娶贤。 那颜色好的多是用来解闷儿的,只有像我女儿这般宽待下人、严于律己有才能的人,才是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选。】 左相见他得意的表情,简直恨得牙根样样,【这个老匹夫,精明的狐狸一般,平日到处安插自己的人,事事都想自己揽权独大。如今已然快要无人向左,却依旧犹嫌不足,竟还想把手伸到陛下后宫里去。 真真是不要脸,吃相过于难看了,陛下只是自比岳丈客气罢了,这老匹夫竟然当真了,着实令人发笑。】 似乎两人心中都有了成算,也不在朝堂上揪着方才之事争论,反倒是在接下来官员上言之时揪着一些细枝末节辩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高行也在昨日夜间也都同她分说过,所以当问题抛在她面前时,秋明月很快便接住,给了相应的回答。 只是两位丞相像是要比赛似的,互相揭短也就算了,一点点小事就要吵得天翻地覆。秋明月烦不胜烦,这么些官员,每人一句这时间已经够长了,且不说她还要一个个给出回答,这台下人再讨论一番。 一两个时辰便很快过去了,尤其这两位丞相意见总是向左,既不许对方的人被举荐,也不许自己的人明珠蒙尘。于是一上午秋明月只记得两人吵架的情形,对于高行也让她注意的事,半点都记不得了。 好容易下了朝,秋明月松了松膀子,在书房瘫坐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整整一上午的会啊,她都快要饿死了,这些大臣口不渴吗?没有人想上厕所吗?怎么一个个都那么能忍。 这就算开完会,回到家里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吧,这些人把生理需求都进化掉了吗? 高行也一进来便瞧见她摊在那里,犹如扶不起的烂泥一般,完全看不上眼。于是走过去毫不客气地踢了她一脚,嘴里提醒道:“坐规矩些,堂堂天子,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秋明月痛苦面具都要出来了,累了一上午了,还不能放松?简直是要了她的命了,她有些哀嚎道:“什么时候能吃饭啊,我好饿。” 高行也道:“朕从不用午饭,每日只用早晚两餐,待下午批过奏章便可用饭,不必着急。” 秋明月满脸抗拒,几乎要蹦起来尖叫,只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才罢了。嘴里却忍不住哀嚎道:“不是吧,陛下,您怎么还玩轻断食这套啊,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不吃饭下午怎么有力气批奏折啊,这皇宫里吃饭犯法吗?” 她想了想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御膳房送来的粗茶淡饭,顿时有些释然。心想,也许在这皇宫里好好吃饭真的会犯法,反正她同珍嫔以及其他妃嫔见面时,从未听过他们谈论什么膳食好吃。 怪不得珍嫔时常来她宫里蹭饭,以前只当是她没吃过这些玩意儿,只当是新鲜。现在看来,或许是她真的不喜欢御膳房的饭菜,这才总是自备食材去她宫里上门蹭饭的。 啊—— 珍嫔可真惨,被迫与自己喜欢的人分开也就算了,在这宫里吃也吃不好。还要被狗皇帝缠着一起鉴赏字画,可能晚上睡觉也谁不香,不然也不会在她那里大醉一场。 第36章 高行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当她是嘴馋,贪图口腹之欲,便一脸严肃地道:“身为天子,怎可为了口腹之欲耽误政事!” 秋明月一脸无语,差点没指着他鼻子骂起来,心想,【不是,你有病吧?你不吃饭还不让别人吃。你是皇帝我也不是,你能忍饥挨饿是因为你从小就如此,我可不行,我从小到大就没有饿肚子的习惯。 这本来宫里日子就不好过,现在还不让我吃饭,还能不能行了!】 秋明月忍下心头的怒火,走到高行也身边,因着她这具身体高大的缘故。想要和他对视只能弯下身子,她低着头微微弯了眼角,拉扯着他的衣袖道:“陛下,陛下——” “臣妾当真是饿了,不过臣妾想吃饭可绝对不仅仅是因为饿!” 高行也看都不去看她一眼,自己高大的身躯,和那张让他熟悉的脸做出这般姿态只会让他发噩梦。于是颇为嫌弃地甩开她的手,白了一眼道:“有话就好好说,别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你吃饭不是因为饿是因为什么?嘴馋还那么多道理。” 秋明月恨不得上前撕咬他一口,却还是按捺住脾气,小声道:“陛下不知,臣妾从小就身患一种疾病,这病需要每日按时吃饭,顿顿不落,否则便会发病浑身难受的。” 高行也更是觉得荒唐,心道,【想吃饭便直说,反正也不会让你吃,干吗找出那么多借口,怪累的。还编造出这么可笑的谎来,当朕是傻子吗?】 秋明月见他不信,非常严肃地在考虑要不要给他表演一个横冲直撞、阴暗爬行。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她饿着肚子做不了,况且做了也许会被当成中邪,到时候找道士给她驱邪,那可就糟了。 第二十一章 高行也扫了她一眼,见她苍蝇似的吵闹,忍不住用手掌击向桌面。‘砰!’的一声,那木纹清晰的案桌发出一阵清晰的响声,桌面上的奏章被这力道弹起,连同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下的细小微尘也跟着四处飘散。 他神情淡然地收回手,抬眸一双含情目却带着腾腾杀气来,似是对这接连而来的境遇忍无可忍,也有几分对秋明月的不耐。见她一副惊弓之鸟的作态,似是被自己吓住,高行也这才收敛了些许自己身上的森森寒意。 接着对她道:“天将降大任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朕从懂事起便一直保持这样的饮食作息,如今你突然打破这习惯,且不说会不会引起底下人的怀疑。 若是因你贪图口腹之欲,被人寻了法子在你喜欢的膳食中下毒,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朕一向遵守礼法,宽待下人,竟也被歹人刺杀。如今你在朕的身体里,不严于律己也就罢了,怎的还胡闹起来。” 秋明月一开始还有些被他说的绕了进去,只是后半部分她怎么听怎么感觉,这狗皇帝是在变着法的夸自己。什么狗屁遵守立法,宽待下人。宽待什么?但凡他都关注自己后宫的人,这秋贵人也不会因为一场风寒就噶掉了。 她自己说不定也就不会来到这个窒息的皇宫内,秋明月一边骂一边调整自己面目表情,生怕自己将心中所想表露无遗。只骂了一会儿尤嫌不过瘾,接着吐槽道:【什么宽待下人,自己为什么被刺杀心里没点数吗? 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将好些姑娘拉进这个火坑,一个个的如花似玉般的年龄,却只能独自在这深宫里凋零。拉就拉进来吧,还变着法的让人家守身如玉,只能看不能吃,要你何用。 自己喜欢当和尚,还逼着别人当尼姑,霸道专权,还喜欢装x。要不是因为你是皇上,你以为张贵妃愿意多瞧你一眼,还有后宫其他妃嫔,要不是因为你有钱有权,脸长得还行,谁会搭理你啊。 自己不吃饭还不让别人吃,你是真不知道珍嫔为什么讨厌你吗,人姑娘那么喜欢吃吃喝喝。到你这里全是各种规矩礼教,人是要跟你谈情说爱,你倒好,恨不得把圣贤书钉在自己手上,随时随地教她做人。这么好为人师,干脆当夫子教书去吧。】 高行也几乎要被她给气炸了,他瞪起双眼,一张芙蓉面气得两腮泛红。偏又不能让秋明月知道,自己能够听得她的心声,否则这人伪装起来,倒是不好。 如今秋明月占着他的身体,许多事他借助旁观者的视线便能看的清楚一些,只这女人着实气人。一言不合便在心里对他破口大骂,说什么生来蠢笨、笨口拙舌,根本就是个谎话精。 这谎话张口就来,根本不用思考,心里刚骂完转头便能对他笑脸相迎,无尽谄媚。 一时气急,高行也再顾不上会不会被她察觉,便怒道:“你这女人,当真是无可救药,这皇家之事哪有你心中所想那么简单,许多事不是朕说不愿便可不做。有些人,也并非是朕私心将其选进宫中,你当朕是什么残暴君主?朕可以为这天下百姓牺牲,为何他们不可!” 秋明月愣住了,心中有些纳闷,【这狗皇帝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你看看,我这还什么都没说他便开始解释起来了。有时候有些事,越解释便是越心虚的表现,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这般频频解释,定是察觉到自己以往不做人,如今开始为自己找补了。 啧啧啧—— 渣男!】 高行也被气昏了头,本以为自己一通解释下来能为自己辩白辩白,谁知秋明月一心认定自己心中所想,完全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他一时间有些懊悔,懊悔自己为何要同她解释那么多。 第37章 许是自己这么多年,身边从未出现过值得他信任之人,他自己也从不屑于向他人解释那么多。况且高行也十分清楚,自己身为帝王,是万万不可将自己的信任随意交付出去的。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什么事都自己憋着,活了27年,竟没有一人可以与他一起分担。 原也是无碍的,这么多年也就习惯了,只是不知怎的,被秋明月这么一骂,竟有些忍不住了。 他伸手撑着案桌,消瘦的身形被镂空雕花窗透进来的阳光所笼罩,他缓缓闭上眼长叹一声。苍白的面色透着一股无力,高行也掀起眼皮复又开口道:“古往今来,哪个帝王敢随心所欲,若当真那般,怕也是离死不远了。” “你自己也说和朕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朕能有什么好结果?” 秋明月怔了怔,一时无言,高行也心道她终于明白自己的苦心,方才那顿骂自己也没白挨。 谁知又听她心里道:【啊?切——】 高行也当真是气到炸裂,从座位上腾的一下站起来,绕过案桌走到她面前来。一把抓住秋明月的手,见她一脸惊惶失措,却视若无睹,身体仍旧慢慢朝着她逼近。 秋明月满脸问号,【这狗皇帝又发什么疯?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高行也冷着脸,道:“你到底对朕有何不满,朕与你从未谋面,不知你为何对朕有如此深的怨念。若当真有,大可直言,不必憋着。” 秋明月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却很快便恢复自然,满脸堆笑道:“陛下说得哪里话,陛下是臣妾在这世上最最仰慕之人,怎会对陛下心生不满? 陛下可是累了?怎的突然说起这些来,臣妾不过是有些不习惯陛下的日常作息。这腹中饥饿实在难忍,可若是陛下当真不许,臣妾也是绝不敢说二话,陛下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臣妾心生敬佩还来不及,怎会对陛下有所不满。” 她这话说得异常心虚,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狗皇帝知道点什么。好似对她心中所想了如指掌,仔细想想,从昨晚开始狗皇帝便时常有语焉不详的情况。 刚开始她还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许是她听差了,高行也口风也快的很。轻而易举地便转了话锋,让她察觉不到丝毫违和之处,于是昨夜她虽察觉到有些不对,却也没有过多深思。 只是结合方才高行也的举动她心中慢慢升腾起一个可怕的猜测,狗皇帝不会也有读心术吧?! 不会吧?!!! 秋日虽寒,屋外的日头却是极好的,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来,映得满室犹如升腾起一层薄雾。光线朦胧,若是此时此刻能够在这样的光线下读一本书,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秋明月被一个比自己低了一头的女人,一个披着女人外壳的假女人。生生地压迫到如芒在背,她正对着阳光有些睁不开眼,身旁的人却又让她不可忽视,存在感极强。 秋明月干笑几声,不着痕迹地拂去他的手,手指刚触碰到他的手背,那伸过去的手也一同被他制住。她讪讪一笑,道:“陛下这是作何,万一有人突然进来被人瞧见怕是不好。” 见她又是插科打诨,不肯说实话,高行也更是恼火。心想,自己昨日因她遭了多少罪,怕她心生退意被吓破了胆,于是未曾敢对她有过半句恐吓。 最多也就装了一回鬼吓了她一次,他思来想去当真是不明白这人为何对他有如此大的偏见,竟是一个字一句话都不肯信他。纵使他们从未谋面,自己也从未有过任何伤害她的举动。 【这女人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朕都已经与她坦诚相见,竟也不能换一句真心话。嘴上恭恭敬敬地称呼朕为陛下,实则心里骂朕狗皇帝,朕还真是小瞧你了,两副面孔来回切换,也不怕哪天将真心话秃噜出来,当场现原形。】 秋明月大惊!狗皇帝真的能听到她的心声,救命!!! 她不会因为先眨了右眼被赐自尽吧,不不不,不行,不能再想了。不能想了,再想她也有读心术的事情恐怕也兜不住了。 秋明月勉强撑起一抹笑意,却丝毫没有半分轻松的意味,笑容里满是苦涩。她现在更是非常后悔,后悔到恨不得再次穿越回去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让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声,仗着自己有读心术还是穿越女便对高行也指指点点。 当真是不知所谓,不知所云,不可理喻!!! 她后退一步,高行也便又上前一步跟过来,攥着她手腕的手也未曾放开。秋明月苦笑一声,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只灵机一动,便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她挣了挣自己的手腕,一面笑嘻嘻地说道:“陛下,臣妾胆子小经不起吓得。先前臣妾住在那潇湘阁时,听闻那里原本是关不听话的宫人之地,每每夜里想起此事便被吓得不能入眠。 所以便有了说胡话的毛病,若是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开恩,看在臣妾今日顺利替陛下上朝无过的份上,饶臣妾一回。臣妾当真是不知哪里冒犯了陛下,还望陛下莫要见怪。” 高行也闻声叹了口气,想起那个‘破败不堪’连一碗好茶都没有的潇湘阁,到底还是停了下来不再逼问。 他松开秋明月的手,无奈道:“罢了,朕同你计较什么,你又能知道些什么。” 【连朕的皇姐都不曾明白朕,又有谁能够懂朕,罢了罢了,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 第38章 他将秋明月一把推开,摇了摇头朝向屋外去了,却不料秋明月一个踉跄,没有站稳竟一时踩中了他的裙摆。顿时那挺拔如松的身躯,朝着那娇小的身影盖了下去。 “啊——” 身体猛地失控,如被大风卷起的落叶一般,秋明月慌乱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肩头,竟将他拉在了身下,做了自己的肉垫。 她紧闭着双眼,有些不敢面对接下来即将暴怒的高行也,她想说自己方才当真不是故意的。这求生是人的本能,何况若不是高行也推了她一下,自己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之下拉了他做肉垫。 只是嘴上厉害,心里却仍旧发虚,半天不敢睁眼。高行也被她压在身下脸黑得能滴出墨来了。他面色阴沉,伸手将她推了几下,道:“起开——” 秋明月闭着眼手脚并用准备爬起来,嘴里还叨念着:“陛,陛下......臣妾当真不是有心的,您莫要生气,臣妾这边从您身上下来。” 说着脚上用力作势便要起来,只是脚上却被踩对地方,一个不注意踩中了高行也的衣摆。脚底一滑竟又摔倒在他身上,高行也这次当真是被砸晕了,他只觉鼻梁和唇瓣一阵疼痛,紧接着眼前便黑了起来。 当他再次睁眼,眼前逐渐清明之时,便瞧见自己正以一个异常怪异的姿势趴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双含情的瑞凤眼,眼底微微泛红,鼻梁通红看起来被砸得不轻。他沉默不语,片刻后,身下人意识不清醒地唤他:“陛下——” 他这是换回来了??? 第二十二章 如果人的头顶可以飘字幕的话,那么秋明月头顶已然飘着一个大写的危!!!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会突然换回来,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秋明月躺在地上眼睛半眯着,做出一副伤得不轻的模样,实则心脏狂跳,她感觉自己的cpu都要烧了。 心想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她前脚发现狗皇帝能够听到她的心声,后脚便和他换了回来。怎会如此!!!老天爷,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整人有这么好玩吗? 早知有今日,她才不会在心里疯狂辱骂狗皇帝,开玩笑,这么粗的大腿她一定会一天三顿彩虹屁奉承着。只是现在悔之晚矣,这个死她已经作了,而且方才她还拉了狗皇帝当自己的肉垫,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她似乎......还强吻了人家。 救命!!! 谁来救救她,她待会儿不会因为先睁开了左眼就被赐死吧,不会吧,啊—— 她眯着眼不敢完全闭上,也不敢睁开,只朦胧地能看见高行也似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好长时间没有动作,也没开口,正当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时。 头顶传来一阵清冷的嗓音,刚一开口,便让她仿佛置身于一座深山老林。那清晨刚下过雨的洗得发亮的绿叶,和从远方山顶传来的敲击的钟声。 原先她在高行也身体里,用这个嗓音说话没什么感觉,如今换了回来那堪比声优的声线就在靠近她耳边的方向。轻轻地,犹如羽毛落地般开口道:“方才不是挺大胆的吗,怎么这会儿不敢睁眼了。” 耳边一阵温热的风吹过,秋明月一阵头皮发麻,吓得瞬间紧闭上了双眼,再也不敢眯着眼偷看。眼前这幅场景堪比死神降临,这叫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来现在当真是到她的死期了。 秋明月喉咙滚动一下,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哆哆嗦嗦地张开道:“臣妾一向胆小如鼠,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陛下虽待人‘宽厚’周身却环绕着王者之气。寻常人想必未曾敢直视于陛下,更何况是胆子比芝麻还小的臣妾。” 高行也冷哼一声,却依旧保持着眼前这个姿势,虽说这姿势有些难以保持。但见眼前这女人吓破胆的模样,他心中居然升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虽说直接下旨将她关进牢狱会更有效果一些。 但这会儿她又想睁眼又不敢的模样实在好笑,高行也心想,才一个晚上他便糟了这么多的罪。在她‘死到临头’之前,多折磨一番才好,于是他嗤笑一声,俯下身子与她越发地靠近。 直到鼻尖快要与她相抵,这才又停了下来,两人离的极近,近到秋明月闭上眼耳朵听到的全是高行也的呼吸声。除此以外便是她如同蹦迪一般的心跳,若是换旁人看来,眼前这一幕无尽的暧昧。 俊美如妖的男人双手撑在女人两侧,俯身贴近女人的鼻尖,那脑后的长发散落几缕落在女人的脸颊。被两人交缠的呼吸吹动起起落落,地上的女人面白唇红,态生两靥被交缠的呼吸喷洒地通红。 怎么看都是一对有情人在亲热的场景,但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高行也虽生的一双桃花眼,眸光里却无一丝情意,满含坚冰无尽残忍。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却似乎还是不肯放过她,有种捉到猎物的猫科动物一般。看见猎物挣扎,便浑身热血沸腾,他慢慢悠悠地道:“既然你不愿意睁开眼,那就一直闭着吧。” 秋明月大惊,这话什么意思,是让她再也别想睁眼的意思吗。 哇—— 秋明月心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再挣扎挣扎。万一他突然开了眼也不一定,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因紧张有些干涩的唇瓣,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便对上了他那双讳莫如深的黑眸,那鸦青色的羽睫半遮半掩,隐去他大半眸光。虽未曾说一句话,却也足够使得秋明月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心跳如雷,手指也止不住地颤抖。 第39章 秋明月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欲泣不泣、泪光点点,鼻尖通红模样好不可怜。只是她也知晓现在可不是沉默的时候,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自己的临场发挥了。 于是她伸出手来扯了扯高行也的衣角,抿着唇也不说话,只看着他的眼睛。高行也顺着她伸手的方向看了过去,又回过头来,那黑眸仍旧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就说。” 还愿意同她讲话,看来并非毫无转圜的余地,于是秋明月睁大了眼,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看。手里还攥着他的衣角没松,憋了半天才用极小声的音量问道:“您看,臣妾还有机会吗?” 高行也左眼猛地眨了一下,却见身下之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跟着颤抖了下身子。他不免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虽然明知她此刻的样子多半是装出来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身体远离了她一些。 感受到面部上灼热的呼吸终于离开,秋明月的心这才缓缓回归到了原位,虽如此却依旧不敢轻举妄动。这脑袋还在案板上呢,这刀说落就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说这话时,目光紧紧跟随着高行也,片刻不敢离开生怕漏掉一个表情。谁知他只眨了下眼,竟丝毫未有反应,依旧那般沉默地盯着她看,被人点了穴似的,也不说话。 秋明月心道,【难道方才我声音不够大?他没听清?】于是便又清了清嗓子,欲大声询问,却在下一秒惊恐地发现。开口的声音还是那般细微,如同刚生下来的幼猫一般。 她这次是真的哭出声来了,【丢人,太丢人了,从来没有这么丢过人。就算以前在潇湘阁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没有这么怂过,我怎么......嗝~怎么......怎么就张不开这个口呢......】 正当她手足无措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门外似乎是有人在争吵听声音似乎是姜忠一行人。几个尖嗓音客客气气地在拦着什么人,那吵闹中透出一阵熟悉的女声。 高行也手撑着地仍旧没有要从她身上离开的意思,只微微偏过了头,目光看向殿门处。刚想听个清楚,却听‘砰!’的一声,紫宸殿的殿门被撞了开来。 姜忠一行人东倒西歪,张贵妃在殿门口背着光闪亮登场,秋明月泪眼蒙眬中只能瞧见一个衣着华丽的人被一道白光所笼罩。心想,是珍嫔?她的救星到了。 “陛下——” 只那女子一开口,秋明月的心便又死了一半,那哭声也随之涌了出来。泪如泉涌,哭声震天动地,她这次好像真的要死了。先前虽然还嫌弃穿越到了古代,但现在细想想只要能活着也不错。 虽然哭了一点,但至少她还有宫里除了珍嫔以外的好几个姐妹,都是她用美食外交换来的。 边哭边心里如同走马灯般回放,心里的话开了闸般,再也没个顾忌,【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前两天丽嫔还邀我一起去泡脚做药浴,方嫔说要教我打叶子牌。我埋在桂花树底下的酒还没喝上一口,我不想那么快......那么快......那么快归西啊——】 张玉儿站在殿门口,一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场面,她难以想象昨夜那个对她软声细语、甜言蜜语的陛下,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迫一个女子?!!! 愣怔一瞬,便快速镇定下来,幽怨地道:“陛下昨夜还说玉儿住在陛下的心里,今日便转头拥其他妹妹入怀。这才短短一个夜晚,陛下便厌弃玉儿了?” 高行也一脸冷漠地看着她表演,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无可奈何道:“你来干什么?” 张玉儿一颗真心被他一句话整得瞬间破防,眼珠子吧嗒吧嗒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颗颗圆润饱满,那落泪如雨下的速度,让秋明月连哭都忘了,简直叹为观止,令人惊奇。 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叹道:【这才是会哭会撒娇的,哪里像我死到临头了才挤出几滴眼泪来,我要是有这个技能,这哭长城轮得到孟姜女?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张贵妃怎么来了? 这张贵妃是个笨蛋美人,可论手腕,她也着实是个狼人。而且在这后宫里哪里有什么简单角色。】 看来她今日着实是求生无望了,有狗皇帝一人在,她已经算是茍延残喘。再加上这张贵妃,恐怕就算狗皇帝放了她,她前脚刚回到后宫,后脚就会被张贵妃身边的有福悄无声息地弄死。 张玉儿软着嗓音,抽抽噎噎地道:“昨天陛下遇刺,臣妾始终惦记着陛下的身子,想着此时陛下已经下了早朝,便前来看看陛下的伤是否有碍。 可谁知,这群狗奴才怎么都不肯让臣妾进去,说是陛下在处理要事。陛下,您说的处理要事,便是与这位妹妹亲热吗,才一个晚上不见便对臣妾这般冷淡,臣妾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陛下直言。” 秋明月一脸尴尬地拿着高行也的广袖盖住了自己的脸,她只希望这张贵妃方才没有看清楚她的脸,比起狗皇帝,这后宫里吃醋嫉妒的女人更为可怕。 谁知她这一举动竟让她越发地显眼起来,张玉儿指着地上躺尸的秋明月问道:“她到底是谁?!!!” 高行也一向不惯着谁,冷着脸道:“张贵妃管的越发多了,竟管到朕头上来了,还是说朕要见谁,说什么话,吃什么,都要时时刻刻找人禀报给你才好? 朕瞧着贵妃也别做这贵妃了,直接当掌事姑姑岂不合适?” 第40章 第二十三章 秋明月此刻心中别提多后悔了,她之前为什么会觉得这宫里的女人可怜,明明她最应该可怜的是她自己才对。她既没有像贵妃和安妃那样显赫到可以在这宫里横着走的家室,也没有珍嫔那样在狗皇帝心中的地位。 她一开始到底哪里来的自信,竟然会觉得这些人被选进宫里可怜,秋明月这人一向知足常乐容易满足得很,唯一的缺点就是在不该使小聪明时乱使小聪明。以至于她往往将自己置于下不来台的地步,不过此刻她可不觉得耍小聪明有什么不好。 只要能让她平安活下去,就算让她学狗爬都愿意,在这封建社会里要是死到临头还舍不下脸来,那可真是...... 够有种的!!! 秋明月脑海中回想了数十条古代酷刑,加官晋爵、五马分尸、蒸刑、凌迟...... 可不管是哪一条都不是她能够承受的了的,即便是让她自尽,秋明月想必都没有这个勇气。于是她也顾不上其他,在高行也起身要从她身上离开之时,忽的伸出自己玉笋般的手臂,将其乘其不备扑进对方怀里。 高行也一愣,竟一时间忘记将她推开,这还是他头一次用自己的身体将一个女人揽进怀中。那如云朵般柔软的一团挤在他怀里,女人身上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堆棉花堆里,手上的触感,比他使用过的最上等的丝绸锦缎还要好。 不过他这也就迟疑了一会儿,待缓过神来便一把将秋明月推开,面色有些不自然,嘴里生硬地道:“胡闹什么?还不放开朕。” 秋明月手抓得紧紧的,只被他推开后,便立刻如同弹簧一般弹了回去。她委委屈屈地抬起头,瞧了他一眼,又迅速将脸埋进高行也的胸前,用了她加起来两辈子都没有过的矫揉造作的语调和声线,道:“陛下,贵妃姐姐好凶啊,臣妾害怕。” 张玉儿本来就已经气得怒火中烧,一听这话简直要炸了,秋明月将头漏出来一些,偷瞄了一眼。见她气得连以往端庄的模样都勉强维持不住了,心下顿时一喜。 【心想,就是这样,待会儿你可一定要缠着他,千万别放他走。我这条小命可就靠你了,姐妹,给点力,待会儿不管是霸王硬上弓也好,还是使出你的无敌缠功,总之千万别让他有离开的机会。】 张玉儿果然气到炸裂,她面色崩坏,一张美人面皮竟冒着缕缕阴气,平日里眉目含情的双眼此刻竟能闪出雷光来。她咬牙切齿地道:“臣妾竟不知陛下身边合适又多了这么个妹妹,陛下何必还瞒着,若是让臣妾早些知道,臣妾一定多和这位妹妹讨教讨教。 也好教臣妾知道该怎么侍奉才能让陛下这般满意,竟能让陛下将这位妹妹藏在这紫宸殿内,是怕臣妾与后宫姐妹吃了她吗?” 这话虽说是她的‘玩笑话’,可在场诸位没有一个人把它当成玩笑话来听的,尤其是秋明月。 而张玉儿也没有让在场的人失望,几乎是下一秒高行也和秋明月便同时听到了她的心声。 只听张玉儿心中毫无遮拦地道,【这该死的小娼妇,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连我都少有触碰陛下的机会。这个下作的娼妇竟敢躲在陛下的怀里不出来,当真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可且等着,此一时彼一时,现下陛下宠你护着你。可再过上几日,陛下将你抛在一边,落在了我之手。哼!我是从不信什么地狱阴司报应的,早晚让你折在我的手里,剥了你的皮做灯笼。】 秋明月一听这话身体抖得越发地厉害,手上的力气也越发地增大起来,说什么都不肯松开。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秋明月几乎用了自己吃奶的力气,细弱的手臂竟冒出一股无穷的力道来。 将高兴也勒的有些喘不上气来,他面色阴沉地扫了怀中人一眼,冷漠地道:“起来。” 秋明月将头摇了摇,那梳得整齐的发髻被她蹭得散落开来,不成样子。她哼着嗓子,几乎要哭出来,带着哭腔道:“嗯~不起。” 【起什么起,死也不起。呜呜呜~好歹我还一夜未睡为你应付一场。陛下曾说自己不是那般铁石心肠之人,看在臣妾有功,过......功过相抵,饶了臣妾一命吧。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老老实实在潇湘阁待着,替您守着珍嫔姐姐。 况且臣妾做饭好吃,还会种地、拍人马屁,虽说臣妾小命在陛下心中不值一提。可臣妾的父亲好歹是陛下的心腹啊,臣妾要是死了,岂不可惜?】 知道高行也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后,秋明月便意识到自己可以通过这样来求情,既不会暴露两人之间的秘密,更不会让贵妃知晓她的底细。起码不会让她知道自己和高行也孤男寡女待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干,自己根本就是个工具人。 否则按照贵妃的脾气,还不扭过头来就将她一整个生吞活剥了,不不不不行。这辈子可是她意外捡来的,可不能轻易地就嗝屁,于是她越发地放飞自我起来。 见高行也一副难以言喻默不作声的样子,心知他被自己的两副面孔给恶心到了,于是便越发的荤素不计起来。她双手松开高行也的手臂,从他身体两侧穿了过去,轻而易举地环住了他的腰。 【哦豁~腰好细,好好摸。】 高行也薄唇抿了抿,嘴角向下,看不出什么情绪。仍旧淡定地将目光瞥向怀中的人,心道,他倒要看看这人还能有几副样貌,还能做些什么妖。 第41章 可他当真是没想到,秋明月是个为达目的不要脸皮的人,见他不再反抗以为他已经默许。便大着胆子,抱着只活一天的心,小声哼咛道:“陛下您说话啊,陛下,你倒是说句话啊~” “您不会是怕贵妃姐姐生气才默不作声的吧?陛下可是说过,贵妃姐姐性子最好,短短是不会因陛下宠爱臣妾心生嫉妒的。这嫉妒......” 秋明月停顿一声,将目光再次落到贵妃气急败坏的面孔上,将余下的话语,缓缓吐出,“可是七出大罪啊——” “贵妃姐姐一向恪守礼节,短短是不能和臣妾这等轻狂人相提并论的哦~” 张玉儿手里的锦帕几乎都要被她给扯烂了,她身后的宫人原本还低着头,生怕自家主子大杀四方溅她一脸血。谁知她听到秋明月如此挑衅自家主子,生怕主子一时忍不住上前给她一巴掌。 于是便抬头瞧了一眼,谁知就那么一眼,她原本还不怎么在意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起来。几个宫人眼睁睁地瞧见自家柔弱不能自理的主子,将那上好坚固的锦帕给生生撕碎。 那‘刺啦’一声,回响在整个紫宸殿内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秋明月连自己还抱着高行也的手都忘了松。两个人抱在一起,目光齐齐地落在张玉儿手里的那条锦帕上。 如果说刚才张玉儿在心里那段大放厥词是高行也听错了的话,此刻他再也骗不了自己。眼前这个徒手撕烂锦帕,眼睛似乎能冒出火光来的人,正是他所以为的那个柔弱可欺、稳重端庄的张贵妃。 屋外似乎变了天,刺眼的光纤逐渐变得朦胧起来,张玉儿回过神来,对上高行也有些惊讶的目光。一时之间有些尴尬,面色桃红心中羞怯,她也不知为何方才竟一时没忍住,自己平日私底下的做派竟暴露了出来,不免有些担忧。 【这什么帕子一撕就烂,该不会是内务府随意送来敷衍本宫的吧,好大的胆子,连本宫都敢糊弄。平日里克扣不受宠的妃子没个足厌,看在他们听话的份上,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今日竟然糊弄到本宫头上,看回去本宫不撕烂他们的嘴。】 秋明月吓得吞了口口水,这......果然她被克扣是被过了明面的,虽然她最初是个小透明,可好歹也是个官宦家的小姐。即便没有像宫里其他人那样家世显赫,可也不能被苛待至此啊。 想起来自己刚穿越过来,和小桃两个人捧着那凉透了的米粥和咸菜时,秋明月便一阵肝儿疼。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贪腐哪里限于朝堂,这有有人的地方便有便宜可占,有油水可捞。 更何况她如今所处的是,天底下极富贵之地,金银如铁、泼天富贵的皇宫。能在这宫里被饿得凄凄惨惨,还因一阵风寒无药可医治或病死,可见这内务府贪污不少,这张贵妃想来也没少占便宜。 【啧啧啧—— 怪道人说厨子哪有瘦的,这守着灶台能给她饿成什么样。别人都快饿得连命都没了,这些人吃饱撑着都不愿舍给别人半分。果然是陛下调出来的贤良典范。】 秋明月白了一眼,心里不住地吐槽,却又想到原主被克扣成那样竟无一人做主。果然这没有皇后便后宫无主,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张贵妃也着实够嚣张,原主也够窝囊了。 在她来之前,身边竟无一个可交心的朋友,就连珍嫔、丽嫔和方嫔还是她穿越过来之后通过美食外交换来的。不仅有人谈八卦,还时常接济自己,若是原主多出去交际,想来也不会混成这个地步吧。 不过听小桃说,自己这幅身体,原本就是一个足不出户且文静的小姐。一向饱读诗书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的,这样才情卓越的女子,竟红颜薄命,被她这么个人占了身体去。 也不知她现在投胎了没,下辈子可一定要投个好胎,这种地方可再也别来了。 第二十四章 就这么一个愣怔的功夫,高行也趁机将秋明月推了出去,他眉头紧皱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衣袍。丝毫不曾顾忌张玉儿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片刻后才复又抬头看向两人,道:“闹够了吗?宫里那么多戏台子不够你们唱的,朕这紫宸殿难道是专门给你们搭的戏台子吗?” 秋明月被他推开,失去了唯一可以遮挡的掩体,只能勉强对上张玉儿那淬了毒的目光。那阴鸷的目光中含着滔天杀意,这灭门之仇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过她秋明月是谁,在临死关头若不蹦跶到最后一刻,又怎么能知道自己就真的翻不了身呢。 她忙跪拜在地,道:“臣妾知错,臣妾实在不该仗着贵妃姐姐脾气好,便惹了姐姐心中不悦。贵妃姐姐一向是这后宫里的楷模,姐姐定是不会与妹妹计较的对吧?” 张玉儿已经彻底笑不出来了,她咬紧了后槽牙,下颌角弧度清晰,顺脖颈往下看还能瞧见暴起的青筋。她勉强保持着自己端庄的仪容,道:“那是自然,你们这些小门小户在家里不曾学过什么规矩,本宫自然是不会同你计较。 只是咱们同为伺候陛下的人,不得不规劝几句,秋贵人,这伺候陛下却不懂得规矩,长此以往难道要让陛下逢迎你不成?” 秋明月连忙接过话头,急忙道:“贵妃姐姐说得正是,臣妾以为,像臣妾这般大胆妄为不懂规矩的。就应该被禁足三月,哪里都不能去,日日在宫里熟读女戒女训女德,这才不枉费家里人将臣妾送进宫来的苦心。” 第42章 张玉儿皱了皱眉,猜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只当她识趣,于是便道:“你倒是反应快,本宫奉陛下口谕掌管后宫事宜,这等小事,本宫便替陛下成全你。好歹懂些规矩,否则连宫里最下等的宫人都比不过,那可真是丢了陛下的脸了。” 她等的就是这话,方才若是从一开始便对张玉儿做小伏低,即便是她被放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若是她做出一番戏来,引得张玉儿认为自己是陛下的新宠,即便是找机会发落禁足她,也断然不会轻易对她下手要了她的命。 更何况,此时在高行也的眼皮子底下,张贵妃亲自将她发落。若是她回去不出几日便死了,这张玉儿苦苦维持的贤良大度的人设想来也荡然无存了,孰轻孰重想来张玉儿是能够分得清的,何况这宫里还有一个一直对这掌管六宫之权虎视眈眈的安妃呢。 这两个人的父亲在朝堂上分庭抗礼,张贵妃和安妃在后宫也半点不消停,明面上倒还过得去,私底下却跟两只乌眼鸡一般。时时刻刻都在争权夺利给对方下绊子,张玉儿虽然不甚聪明,可身后还有右相亲自挑选的人来时时提点规劝于她,所以她是短短不会因小失大。 秋明月早就想通了这一点,所以从看清楚张贵妃面容的那一刻起,便开始在两人面前做戏了。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表演辣人眼睛,可到底达到了目的,便也不再纠结旁的事。 于是她忙不迭地俯身行礼,对着两人辞别道:“既如此,臣妾以为要想彻底改变,理应从此刻开始方才不辜负贵妃姐姐的悉心教导。臣妾这便告辞,便不打扰姐姐与陛下相处。” 张玉儿抬起眼,挥了挥手道:“既如此,那便去吧。” 【哼!虽不懂规矩,倒还算有自知之明。既如此本宫便先放你几日,待来日再找你算这笔账。】 秋明月见自己得以放身,心下一喜,转身便要离去。谁知高行也见她要离开,竟皱起了眉,轻启薄唇似乎要说些什么。秋明月哪能让他开口,好不容易来了个张贵妃搅和,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些事,这会儿可再不能让他想起来。 于是忙向张玉儿使眼色,一副‘好意’提醒道:“昨日陛下为政事熬了一夜,直到现在未曾用过茶饭,想来已经十分劳累。臣妾劝了许久都不曾让陛下歇息片刻,想来是因为不是贵妃姐姐的缘故,有贵妃姐姐在,臣妾也可放心告退了。” 张玉儿一听脸色瞬间大变,这一夜未睡茶饭不用可如何是好,她忙吩咐身后的宫人们去准备茶饭。一边忙一边还不忘凑到高行也面前,挽着他的手臂将人往殿内走去。 高行也一脸不悦,可到底也没把她的手拉开,只顺着对方的动作往屋内走。临到了屏风处,忽得顿住了脚步,回头瞪了一眼秋明月,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了。 可也到底为时已晚,秋明月收到那个目光,忙低下头装作不知,转身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她顺着自己的记忆朝着自己的宫殿跑去,半点仪态都顾不上了,身后也未曾有人跟着她。只是秋明月到底害怕张贵妃身边的宫人,万一看她现下落了单,把她堵住嘴扔进水池子里悄无声息地干掉,那她方才的戏可就白做了。 于是她一路飞奔,寻的都是宫人来往较多的路,一路不停地跑回来潇湘阁。看见那朱红色的大门,和牌匾上她模糊辨认出的字体,这才将悬起来的心安放进肚子里。 她推开那沉重的木门,听见那‘吱呀~’一声,秋明月刚伸出脚踏进门坎。便听见一声惊呼,“谁?!” 秋明月将那大门推得更开了一些,将自己整个身体露了出来,院子中间一个身姿婀娜的丽影转过身来。珍嫔神情肃穆,似乎是正在和人说什么要事,见来人是她似是松了一口气。 而她身边站着的小丫头,才一瞧见她便顾不上身边还有珍嫔,朝着秋明月的方向飞奔而来。 小桃猛地窜进她的怀中,双手拉着她的手,将秋明月上上下下瞧了个干净。生怕错漏一点,见她毫发无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哽咽道:“小姐你去哪了?吓死小桃了,那些坏人将你绑到哪里了?他们没给你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这前两句还好,后几句秋明月总感觉自己在小桃心里就是个没脑子的笨蛋,还是那种眼睛里冒着清澈的愚蠢的笨蛋。随随便便来个人请她吃东西,骗她没毒她也会相信的那种。 虽然她是不太聪明,可小桃同她半斤八两,被她这般关切,秋明月总是不太舒服。就好像同样是笨蛋的两个人,她却突然背着自己长了脑子一样。 主子俩一夜未见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倒是把珍嫔都给忽略了,小桃拉着她好半天,将她里里外外都看清问明白之后。这才侧过身子,对她道:“昨夜小姐被人绑走,奴才都要被吓死了。好在有珍嫔娘娘,派了自己的宫人瞧瞧寻找,并没惊动什么人,否则要是传到贵妃和安妃娘娘那里,想来又是一场风波。” 哦豁—— 这小丫头还不知道她方才是从哪里回来的,别说传到贵妃耳朵里了,她今日更是大摇大摆地从贵妃身边调戏了皇帝之后还全身而退的。 珍嫔见这主子俩终于注意到她,这才施施然走上前来,盯着秋明月的脸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昨日你像是中了邪一般,本宫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将你趁夜绑走尸骨无存了,想不到一夜过去,你倒像是完全恢复过来了。 第43章 也不像昨日那般奇奇怪怪,看来你这一遭是福是祸,到底难说啊。” 秋明月摸了摸脑袋,心里想到,昨日你见到的当然不是她。也不知昨日她不在时,高行也用了她的身体做了什么奇怪的事,竟然使得珍嫔这般注意。 不过所幸两人互换身体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她只当是昨日落了水,有些迷糊糊弄糊弄想必就能过去了。 于是她佯装咳嗽几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道:“姐姐还说呢,我昨日落了水发了高热醒来时像是发了癔症一般。口不择言,也不知自己干了些什么,竟一时都记得不得了,若是昨日有冲撞姐姐的地方,还请姐姐莫要见怪。” 这话一出,秋明月还没怎么着,这珍嫔忽得想到了什么,伸手捧着她的脸左瞧右看。过了一会儿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当真是忘记了昨日的事?” 秋明月一时哑语,心道,难道昨日还发生了什么其他事? “只是忘记了昨日的,其他的事都还记得吗?你前几个月烧成那样,连自己的名字都差点忘了。” 秋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是珍嫔想到之前,怕她又想上次那样烧得人事不省。只是还未等她向对方道谢,珍嫔便又继续道:“你还记得怎么做饭吗?我那芒果班戟,冰酪和蛋糕,你还记得怎么做吗?” 她脸上感动的表情瞬间凝固,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嗓子有些痒痒的,咳嗽几声像是有小刀在喇她一般。 “咳咳——” 果然是她会错意了,虽然她和珍嫔关系是好了点,可这也基于自己有一手好厨艺换来的。即便是朋友也要有一个相处过程,这才短短几个月,哪里就能从互不相识的两人,一跃成为知己好友呢。 不过!这不妨碍她为自己方才错付的感情而难过,‘哼!!!我把你当姐妹,你却只馋我的手艺。看我不给你十几道菜伺候着,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秋明月点了点头,安抚道:“姐姐你放心,这手艺还在,有我活着一口气,就有姐姐一口饭吃。” 嗯......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于是她又改口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不会饿着姐姐。” 第二十五章 珍嫔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不仅点评了一下她今日来的厨艺,还顺便拉踩了御膳房的菜色。 珍嫔母亲是南方人,从小影响她的口味,不论吃什么都喜欢放点糖。原先在家中时倒不妨事,她外祖当年送了好些厨娘给她母亲陪嫁,所以未曾在吃食上被亏待过半分。 这倒了宫里不仅住的不如家里舒心,就连吃食上也不能满意,这饭菜都是按照妃嫔的例菜每日送到她宫中。满桌子的菜色竟没有一道让她吃着满意的,要是高行也突然到她宫里去那便更糟心了,底下的奴才传菜也全是传的高行也喜欢的菜色。 这导致本就不喜欢高行也的珍嫔,瞧着他越发的不顺眼起来,每日不是盼着他政事忙碌便是希望他去张贵妃和安妃处。 珍嫔拉着她的手说了会儿话,许是见到了熟人,秋明月一时放松了下来。原本就未曾消退的高热又重卷而来。她眼睛瞧着珍嫔的脸,那粉色的凌唇一张一合,目光逐渐飘忽。 似乎是察觉到她不对劲,珍嫔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秋明月反应迟了几拍,如同喝醉了酒的醉汉一般,目光从她的手上移开缓缓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目光蒙眬,将声音从嗓子眼挤出来,疑惑道:“嗯?你方才说什么?” 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一张脸蜡白,只颧骨处烧得通红。额头不知何适爆出一层汗珠来,身上的热气将她眼睛和睫毛蒸腾得湿漉漉的,秋明月眨巴着眼睛,十分认真地瞧着她看,像迷了路的幼猫崽,好不可怜的模样。 珍嫔这才想起来她昨日刚发了高热,想来是病还未退,这闹腾一遭想必越发严重了。抬起手腕搭在她的额间,触摸之处一片滚烫,珍嫔惊呼一声,道:“呀!良玉,快去请刘太医,这额头这么烫可怎么是好。” 良玉忙叫了身边的宫人往太医署去,余下的人被珍嫔指使着给秋明月收拾卧房。秋明月已经被烧得快要迷糊了,只勉强睁着一双眼,眯起一条缝来。 眼皮子烫的她难受,她脚步虚浮被小桃和几个宫人搀扶到殿内,整个过程她都像是一只布娃娃一般任人摆弄。几个宫人将她安放在床榻上,轻手轻脚的帮她解了外衣,让她待会儿方便出汗,能睡得安稳一些。 秋明月缩在床榻上,高热引起的寒意让她不算瑟缩发抖,身上没有一寸是不疼的。她忽得有些难过,这具身体明明在她来了之后,通过她的细心调养已经养好了不少。 却还是在这短短几日内,连遭横祸,不仅落了水发了高热,还在带病的情况下熬夜。想到这里她更生气了,心想高行也当真是个狠人,带着这样难受的身体,竟能一声不吭,忍了一夜都未曾叫太医来诊治。 不说这浑身无力说几句话就会喘的毛病,被他完全忽视,说了一晚上话都未曾显露疲惫之态。更何况这高热未退,全身如同针刺般的疼痛,他竟也能如同没事人一般。 果然能当皇帝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和她这样的咸鱼不知隔了多少道鸿沟。 小桃将打湿的手帕敷在她的额头上,小声道:“小姐睡一会儿吧,待会儿太医来了奴才再叫醒你。” 第44章 说着将她身上的被子拢了拢,秋明月已经基本烧得不省人事了,无力回话。便眨了几下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本就熬了一夜,脑袋晕乎乎的,没过多久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紫宸殿内,张贵妃攀附在高行也身侧,抬起娇柔的手腕,用指腹轻轻揉按着男人的太阳穴。高行也坐在榻上,眼睛紧闭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与之方才同秋明月胡闹的情景全然不同。 两人坐卧在榻上,张贵妃时不时地便关心几句,看似是在关心着他的身体。但话里话外全是在试探秋明月同他的事,她心里不甘高行也看上了个这么个女人,却又还是耐不住心里的猜疑,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高行也本就不喜与人扯皮,一向是有话直说,就算是耍计谋也是悄无声息地进行,并不喜欢多言。张贵妃这连番试探,即便她是右相之女,也让他有些烦了。 于是在张贵妃第三次试探之时,高行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贵妃若是无其他事便回你的寿阳宫去,朕有些困了,不便再留你。” 张贵妃手上动作一顿,头上的步摇亦从侧脸划过,那冰凉的触感似是从脸颊划到了心里去。她面露一抹苦涩地笑容,本以为昨日陛下突然的温情是她苦等几年终于换来的结果。 却不承想,只短短一个夜晚,两人的关系便又回到了从前。若是能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她愿意用一切来换得让陛下一直保持着昨日的模样。 张贵妃佯装没有听懂,继续着手上的工作,柔声道:“陛下可是头疼了?臣妾在家中学过一些推拿按摩的本事,如今正好派上用场。陛下不必烦忧,臣妾给您多按一会儿,用不了多久便会减轻许多的。” 高行也心里一直装着昨日之事,并无与她攀扯之心,且今日朝上岳州的贼寇一事还未定下剿匪的人选,于是心中越发烦躁。 他一手把玩着手持,一面对殿外候着的姜忠道:“将贵妃好生送回寿阳宫,再去请尚书令章大人前来。” 姜忠从殿外走进来,回道:“是!” 而后便恭敬地立在张贵妃身侧,这下张贵妃即便是再不想离开,也不能装睁眼瞎听不懂了。她轻手轻脚地从座榻上起身,一旁的姜忠急忙将手背送了上去,却被她瞪了一眼没有理会。 姜忠被瞪这一眼当真不亏,实在是他看多了贵妃的那些小伎俩,不是装作站不稳倒在陛下怀里,便是装不舒服赖着不走。其实若换一个正常男子多是不介意曲意奉承一番,只是偏偏她面对的人是高行也,那便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直到她眼抽筋也搞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待张贵妃走后,未曾过去多久,尚书令章大人便一袭猩红官袍赶了过来。原本这会儿他正在看各地送来的邸报,挑挑拣拣出几件要紧的事与尚书台的几位官员商议决策,正愁不知该如何决断,生怕将未曾决断的事宜禀报给陛下。 这姜忠此番前来,也未曾说个明白,只说陛下要见他。于是他心头越发地担心起来,所谓伴君如伴虎,虽说他是陛下的亲信,他一向勤勤恳恳未曾出过什么事,可忽然被这般不明缘由地叫过去,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陛下喜怒不定是他十分清楚的,于是一路上便越发地提醒自己要注意谨言慎行。 紫宸殿外,章大人行拜礼等候召见,屋内似是传来一声,‘让他进来’。殿外候着地姜忠便甩了下拂尘,道:“宣” 甫一进殿,便迎面向章大人扔来一个折子,吓得他忙跪下将那折子捡起来。一瞬间章大人连自己告老还乡的说辞都已经想好了,却未曾想高行也在案桌前用指腹揉着额角,绕着案桌走了几个来回后,忽地停下回身。 一脸奇怪的看着他道:“跪什么?起来。” 章大人这才拭了把汗,讷讷道:“是。” 高行也叹了口气,心道,这位章大人文韬武略样样都好,就是这胆子过于小了点。其实也不全然是在这样,说他胆子小,他能跟两个丞相叫板,且十次里七次都未曾落下风,可说他胆子不小,每每见他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 章大人可不会忘记自己这位置是怎么来的,当时陛下初登大位,身边都是些想要争权夺利之人。不是你踩我下去,便是我杀了你将自己的人拉上来,每一个都想要在这皇权之上占尽便宜。 这不过短短几年,高行也便将一片污糟的<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整理一新,虽然还有待上升的空间,但对于一个新人帝王来说,已经是做的极好了。他是见惯了陛下当着面与人逢迎,背后设计那人性命。 无数个计谋,让想要占尽便宜的官员,一个一个地栽进去,让各方势力争斗不休最后自己出来主持大局。 看似是他初登大位没什么实力,实则一切尽在高行也的掌握之中,而被高行也亲手扶持起来的章大人。 见高行也抄了几个极具他当时信任的亲信时,便再也不敢对自己的主子起任何的异心,生怕自己也被高行也搅弄进那一滩浑水里。自此后,他便再无争权夺利的心,一心做一个陛下指哪打哪的工具人。 高行也头疼得厉害,见他一直在发愣,便出声问道:“怎么不说话?” 问完才想起来,是他自己叫人家来的,于是便又伸手扶额,叹声道:“哦,朕忘了,你将那折子仔细看看。 一面又不忘让姜忠赐座,章大人捡起折子一看,心里便清楚了几分无非是剿匪一事。 第45章 虽说剿匪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越过国富力强,并无外患内忧。这些个贼人也是派些人去清剿便是了,只是这人选倒是不大好定下来。 这国内近几年来并无战事,但每次出兵剿匪便必不可少的划出一笔不少的费用来安士兵的心。于是这带头领兵剿匪的,不仅不需要承担太大的后果,只剿匪便能揽到一大笔的钱财。 这换谁都能明白过来,这个位置是个香饽饽,于是每当有贼寇兴风作浪之时。无人是为着被贼寇祸患的百姓着想,反而一心只想敛财,即便是自己不行,也不能让对方的人上去。 只要自己成功举荐一人,这事成之后,无论多少也能沾点荤腥,稳赚不赔的事。 第二十六章 章大人读过折子,极为恭敬地将折子合上,双手举过头顶抵还,道:“这岳州之事臣也略有耳闻,早在前几日尚书台便接到了邸报,臣和几位大人已商议好了人选。只是......” 高行也松了松膀子醒了醒神,从一旁的几桌上取了一杯茶来,润了嗓子道:“有话直说无妨。” 章大人这才继续道:“只是,臣听闻左相和右相早已因人选问题争破了天,想来即便是臣将人选呈交给陛下也是白费力气。” 这话说的虽不客气,却也是实在话,高行也虽说是皇帝,可作出的决定也并非全都能执行。尤其在朝中还有两位极具权势的丞相在,即便他有尚书台的人给他出谋划策,许多事他能决议的也并不多。 “这先帝在时,曾几次带兵征战边疆,近几年来虽然并无战事。可民兵安抚也并非是件小事,这剿匪的费用,实则一多半是用于此处,所以臣以为只需挑选一位有能力剿匪,且能体察上意的人选为最佳。” 高行也冷哼一声,心道,脱裤子放屁,他还能不知道这点关窍?这折子想来在被送到之前,这两位老大人便开始根据这个人选争论起来,无非是想要多贪墨一些。 贪墨不可避免,只看贪墨多少,若只是贪墨些许不妨碍办事,他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算是过去了。可若是贪墨贪多,这原本用来剿匪和安抚的军费被大肆挪用。 先暂且不提剿匪一事能否办得成,单是底下那些民兵一个心气儿不顺便能将领头将士给办了。这自先帝在位多次征兵出战后,已有数年不曾有战火。 那些士兵当了兵领了军饷也无意归家,即便是给了遣散费也很少有自动离开的,这样平和不用打仗的年间。当兵可比在家里种地强多了,无非是在兵营里操练骑射,若是遇到剿匪或是打仗,还能赚点军功。 那可是当个平头百姓一辈子都够不上的荣耀,况且回家也不一定有地可种。 这治理国家犹如给病人看病,起了高热便下一贴散热药剂,生了寒就得开驱寒贴。况且这病人又不能按着教科书来生病,且时常是热病未退寒病又起,这边上火,那边生疮。 要想不胜祸端,一味的强力镇压是达不到最佳效果的,唯有疏散平衡才是上策。 高行也又转了一圈,解开了外袍仍在椅子靠背上,长腿直入回到案桌前坐下。在一旁的奏折中挑挑拣拣,最后挑拣出两个人名,将其写在宣纸上。 朱笔搁置一旁,在纸上吹了口气,那宣纸上的墨迅速阴干。随后高行也继续说道:“左相常年兼并岳州节度使,那里是他的地界,如今自己的地盘出了事兜不住,右相便想上去横插一脚,将岳州副使调换成自己人,摆明了钱和人都想要,他以为左相是傻子?” 这话不好说,章大人心想,这右相有没有把左相当傻子他不知道。但右相一定是把陛下当成了傻子,如此和尚头顶的虱子一般的事,他还以为陛下能全然不知。 狂妄地以为陛下不能接受左相独大,便能接受他朝堂一家之言?当真是常年处于政治漩涡形成了视觉盲角,如此浅显的问题还是得旁观者才能看得清。 章大人佯装笑了一声,恭维道:“还是陛下英明,早已看破了这两位大人的勾心斗角,只是这人选一事......” 高行也从伏案的姿势抬起头来,一双凛冽的寒眸紧盯着他,问道:“你以为派遣何人接替岳州副使?” 章大人心道,终于来了,这个问题困扰他好几天了。总算是可以一吐为快了,虽不知陛下心里作何打算,可这事一交代出去,便能减去心中一大负担,他再也不用因着如何抉择寝食难安了。 于是便直接干脆地回答道:“臣以为嬴霍可担任此职。” 听到嬴霍这个名字,高行也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思考了一会儿,方才道:“原来是他,这嬴霍曾随他父亲上过战场,表现可圈可点,如今只担任一闲职着实有些可惜了。” 这个可圈可点说得可是太含蓄了,章大人有些汗颜,这位赢将军当年随他父亲出战那可是有勇有谋,多次带兵突袭,立下许多军功的将军,怎会只一句可圈可点便能了的。 不过到底他家上升得太快又是武官,在朝中文官言论占主场的地盘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章大人道:“这嬴霍为人并不过于刚直,也不算太过油滑,文韬武略都是上品。况且这赢家几代都是忠烈之后,家风严谨想来并不是会对左相献媚讨好之人。且这次更换的岳州副使,定会让左相元气大伤,定会十分拉拢新上位的副使。 第46章 若是嬴霍,想来定是能抵抗得住诱惑,不畏左相的权势欺压。且这岳州地势易守难攻,正需要一位作战经验丰富的能人座位后方指点,嬴霍为不二人选。” 高行也何尝不知眼下嬴霍为最佳人选,只是到底他怕珍嫔事后同他闹起来,到时候使得他脸面上过不去罢了。虽说如此,可此时也算得上板上钉钉了,不论是何等要事,在遇到国家大事面前,统统都得让步。 高行也清了清嗓子,道:“既如此,便定下他吧,希望他不要让朕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章大人疑惑道:“陛下,这......左相那边?” 高行也冷哼一声,一脸阴恻地道:“自己的人出了乱子不保全自己,还要往上扑,当真不怕沾了自己一身腥。朕明日自会下一道旨,让左相自行选举出一位人选出来顶替。” 章大人有些不懂了,这方才明眼看着陛下是要削弱左相的权势,连这代替副使的人选都已经定下了,怎得突然说要让左相自行选定人选呢,这不是让左相到时监守自盗吗。 只是陛下的上意他也不敢妄加揣测,有道是无情最是帝王家,他可不是活腻了敢随意猜测陛下在想什么。 许是他的沉默有些时间长了,高行也轻笑一声,问道:“你是否觉得朕态度反复,先前刚定好的人选,转头便又改口?” 章大人忙回道:“臣不敢。” 高行也冷笑一声,“有何不敢的?你看看他们那些人当朕是个傻子,随便都敢糊弄朕。” 他心中不满依旧,若换作平时是不会这般收不住口,只是这几日的糟心事实在太多。即便是高行也这般意志坚定的人,也忍不住破戒骂上几句心中才觉得痛快。 不过发泄归发泄,这自己的人总是要交代好的,否则只让他回去猜难免误事。于是高行也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条理清晰地道:“这剿匪并不算什么难事,可也不算简单。尤其事情出在岳州,岳州是左相的地盘,他根基深厚,想来这次的贼寇之乱并非明眼那么简单。 若只是简单的□□,带兵镇压便可,可若是因管理不善引起的群众□□,那可就不只是剿匪那么简单了,这牵扯之广,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 “这事宜早不宜晚,不论是何等原因引起的□□,左相定然不愿在自己的地界上安插旁的人。所以他定会排除万难与右相斗个不死不休,扶持一位自己的人接任副使,如此重要之事却做得如此慌张。 再加上他定然会公然贪墨军银,这乱子是定然免不了会出的,纵使是他不出错,朕也会想办法让他出错。到时朕会派遣赢霍前往辅助新上任的副使,那地方局势复杂,一待通过他们自己人的帮助将事情善了之后,便可秋后算账。 不论是降级、罚封抑或者是抄家治罪都是再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章大人心间猛然一跳,只感觉到一阵后怕与惊心,这仅仅只是挑个人选之事,陛下便能想得如此深入。甚至连后续的完善之法,都已经统统计划好了。 这人选一事,看似是他自己呈报给的陛下,可章大人细细想来,又觉得陛下对自己与诸位大人抉择出的人选心中早有了定论。这明显就是料中所有,就差他开口说出赢霍这个名字了。 想到这里,章大人不得不心中惊叹一声,陛下当真是料事如神。 说完了这副使人选一事,还有该如何给原来的副使定罪一事没有下结论,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高行也最近过得不大痛快,他不想随随便便的就将人处理掉,一则左相右相定然会有一人乐得其见,他总得想出一个法子来让他们都不好受才行。 神思飞转,不多时高行也便想出一个绝妙无双的法子来,他手肘撑在案桌上。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将肩上垂下的发丝撩往脑后,唇角的笑意越发地不怀好意。 他勾了勾唇,笑着道:“朕让你办件事......” 短短三言两语,便刷新了这位章大人的四次认知,无耻,太无耻了。这计谋怎么能这么无耻呢!他当真是怀疑自己眼前的人是否真的是高行也,以往瞧着他是那般稳重高贵的人,没想到用起这等子挑拨离间,后宅内院的手段来,也是毫不逊色。 啧啧啧—— 不愧为皇帝,想必即便他身为一个女子,也能在后宫里活得如鱼得水。 章大人一通脑补下来,对上高行也似笑非笑的目光,到底也是不敢再细想了。这般可怕的人,他还是尽量少在陛下面前摆弄自己的小聪明,多走正道才是正事。 于是他听完后,连忙开口回道:“此事臣绝技给陛下办好,不出半日便能传来好消息,陛下尽可放心。” 高行也终于露出了两日以来最舒心的笑容,只是正事都说完了,他忽得想起来。自己后宫那位天赋异禀喜欢养猪种菜的那位秋贵人,好像是这位章大人的外甥女。 第二十七章 想起来这个,他忽得疾步从案桌前走了出来,直直走向章大人面前。可怜的老大人全然不知自己在后宫那位外甥女给他闯了多大的祸事,只一心以为自己办砸了事,陛下要对他发作,于是一动也不敢动。 全身上下紧绷着,全然进入了戒备的状态,唯独呼吸保持着正常,以免自己出什么乱子。 高行也走到他面前,半天不言语,忽得伸出手来捏起他的下巴。手上使了一点力气,章大人不敢违逆,只得顺着那个力道抬起头来,只见入目那双寒眸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第47章 章大人心中忐忑不安,不多时额间便出了一层汗,嘴唇也干涩得难受。他喉结上下滚动,刚欲开口却见高行也似又了无兴致地松了手。 余下的话瞬间被他咽了回去,心中惊魂未定,几番思忖后才又开口问道:“陛下可是有何事要与臣讲?臣发愿,不论是何种艰难的事,臣都一定会尽心竭力为陛下办成。” 高行也皱了皱眉,突然开口道:“听说你有个妹妹嫁给了平江织造秋大人为妻,育有一子一女,家教甚严。” 这一问直接给章大人整不会了,合着他惊惶失措半天,陛下就是为了问他这个。陛下是怎么了?区区这等小事,用得着那般吓他吗? 章大人战战兢兢地回道:“确有此事,臣幼妹与妹夫结缡已有二十余年,膝下唯两个孩子,虽宠爱却不骄纵。这长子日夜耕读不辍去岁才考中了秀才,幼女几年前入了宫,以往在家也是充当男子教养。” 充当男子教养?高行也蹙起了眉间,这似乎和他所见之人无丝毫相关之处。一个家风如此严谨教养出的女子,大多会是如安妃、珍嫔那般,再不济也不会是大字不识一个,满口只知道种菜养猪才对。 高行也神色复杂,底下跪着的人也不敢轻易懈怠,时不时地就抬起头来观察这位年轻帝王的神情。生怕自己哪一句话没接得上,便惹了陛下动怒。 这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纵使陛下从未对他急严令色,章大人也从未有一日敢言语放肆。日日恪守规矩礼法,他深知自己如今所有的权势统统来源于陛下的宠信,倘若没有了这些,他便是连这紫宸殿的一块砖石都不如。 两人一时之间静默许久,章大人才恍惚听到他似是说了一句,“这秋郎中的家风竟如此特别,不教写舞文弄墨,竟教家里女儿畜牧之道。” 章大人:?????? 他愣了片刻,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新回想了一下方才陛下所说。逐字逐句去回想,嗯......好像没听错,还是他脑子出问题了? 这他幼妹在家中一向腹有诗书气自华、蕙心兰质的大家闺秀,怎会教自己的亲生女儿畜牧之道。 章大人:不不不不,一定是我听错了,肯定不会是放心我心中所想的那样,陛下怎么会说这种话。即便陛下说的正是这样,那也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章家的血脉,哪一个是不通文墨之辈。至于章家血脉姓秋,姓秋也是我们章家的血脉!!! 格老子的,秋生那小子仗着自己一副小白脸道貌岸然的模样,骗走了他家小妹,这事想起来一次就气一次。等他一回家,便修书一封,一定都是他的错,定是他做了什么惹得外甥女被陛下误会。 高行也回到椅子上,忽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似是风寒之症。他想自己许是昨日的高热未愈所致,只是想到这里,他忽得记起生了高热的是秋明月而不是他。 况且他才想起来,从秋明月走后,他便再也未曾听到任何人的心声了。这种情况,似乎是从他与秋明月换回来之后才恢复的,虽说读心术这种事玄之又玄,但若是用在那些聪明人身上于他而言也是助力。 不过如今看来这种能力许是因着昨天的异样才短暂出现在自己身上,如今自己已经恢复原身,那么这个奇怪的能力忽然消失也在情理之中。 高行也歪在椅子上,头往后仰纤细白皙的脖颈爆出一层薄红,他双目紧闭,自脖颈处密密麻麻地渗出汗珠来。眉目有些狰狞,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章大人见他半晌不曾开口,抬头一看以为他早已入睡,便小声道:“陛下劳累,臣便不多打扰陛下休息,臣告退。” 高行也本想说些什么,却奈何眼皮沉重,怎么都睁不开眼。嗓子犹如一团火焰在燃烧,通体滚烫仿佛置身火焰山之中,他粗喘一声,像是睡梦中发出的呓语,“去,去吧......” 而后搁置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腕,无力地垂落在膝前,脑海中一片混沌。喉中干涩的难受极了,一片黑暗之后,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身旁已经来了位年级轻的太医。 高行也仍旧全身无力,眼皮沉重极了,只勉强掀开一条缝来。他打量了那人许久,才引起那人的反应。那人看着年纪极轻,不像是日常给自己诊脉的太医,寻常给他瞧病诊脉的都是胡太医和秦太医两位德高望重的医者。 这么年轻的,只怕是进了太医署还没几年,竟然敢派此人来给他瞧病。高行也忍住发痒难受的感觉,心中怒骂道,这姜忠人是个蠢的,事也越来越不会办了,竟敢派新面孔来给朕瞧病。 原本就热的不行的高行也,更是汗如雨下,脖颈处的汗珠简直要将衣领整个湿透。他喘着粗气问道:“怎的是你来,胡太医和秦太医呢?太医署是没人了吗?” 一旁给他扎针的刘太医微微愣了一下,白净的脸上写满了疑惑,这......他刚才说话了? 原是高行也烧的厉害,说出来的话也如同加了码一般,周围围着一圈的人愣是没有一个听得见他有在说话。唯独听到他声音的刘太医,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听见几个断字。 他又是一根细长的银针扎了下去,让人换新的湿帕子给他降温,稍稍诊断后才向珍嫔复命。 一旁的小桃见他开始收拾药箱,忙上前来问道:“刘太医,我们家主子病情如何?要紧吗?” 第48章 刘太医将银针放好,所有用具一应收进药箱内,这才不疾不徐地向珍嫔回道:“这位贵人的病情看着凶险,实则只是以往的旧症借着此次重新爆发出来,只潜心休养几日便可。别的倒是不要紧,只是这高热今晚要小心看顾。 待会儿我开几副降热的汤剂出来,三碗水煎成一碗。不出一日想来病势便可逐渐消退。” 此话一出众人也皆可安心了,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就好,这宫里的女人多为短命的。尤其小病小灾的人可能就没了,好在秋明月是个贵人,虽说她同宫女也差不了多少,可好歹有珍嫔在。 这几日虽说难过一些,却总好过宫里那些得了病的宫女们,往往总是托人到太医署里寻上几个帮衬太医的小太监们。随便开几副汤剂吃下去,命好的便可活下去,命不好的碰见不懂药房的小太监,那即便是死也少不了因着乱吃药多遭些罪。 珍嫔见此处已无要紧事,便吩咐良玉取上银钱打赏刘太医,辛苦他跑这么一趟。这宫里若想活得下去,这太医署的人可是万万不能轻慢开罪的,这其中道理可多了去了。 同样一副汤剂能救了你的命,转头再开出同样毫无问题的汤剂,便可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即便是珍嫔这样家世显赫的,在这后宫里也不得不各方面都得打点妥帖,面面俱到,就更不要提其他妃子了。 刘太医走后,高行也半梦半醒之间睁过一次眼,不过在他瞧见床边守着他的是珍嫔后。又总觉得那是一个梦,即使有额头上为他降温的湿布,和身上那么明显的痛觉,都在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些是真的,不是一个梦。 他也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他忍着干涩发痒的难受,嘴里含着要喝水,说之前还不忘咳嗽几声清了清自己的嗓音,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难听。 可他实在是多虑了,这种时候,他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有些感觉不到了,更别提周围的环境依然又早已变换了地方。他用尽了力气,才终于哼唧出几声来,一旁的珍嫔手里拿着话本似是听到了些声音,抬头看他。 那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面孔,似乎终于消解带了些许活人的温度,她眉头紧蹙,俯身下去,慢慢朝着他靠近。凑到他耳边,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耳边似乎被一阵带着凉意的风拂过,激起他阵阵涟漪,一瞬间仿佛连身体上的疼也不那么明显了。高行也紧闭着双眼,嘴里哼唧半天,才终于吐出一个,“疼!” 说罢才又想起来,自己想要的是喝水,况且自己一个皇帝还是一个男人。怎么能怕疼呢,于是嘴里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人在病中语言尚且混乱,叽里咕噜一大堆。 说了好大一通,珍嫔听得头都痛了,最后终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来捏住他上下吧嗒吧嗒不停的嘴皮子。她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厌烦的神情,反而十分地冷静,言简意赅地道:“我问你,你来答。若回答是,便眨一下眼,若不是,就眨两下。” 高行也点了点头,又听她继续问,“你方才可是说疼?要不要再请太医来给你瞧瞧?太医说了,你这病一日后便可退热,不必着急。想来这还未退烧之前,疼痛是避免不了的。” 高行也眨了一下眼,又摇了摇头。这下珍嫔又有些看不懂了,她问道:“是疼不对?还是不请太医?” 高行也眨了一下眼,间隔好长时间后,又眨了一下。这下珍嫔便都明白了,于是继续问他,“我明白了,我方才听你嗓子有些干哑,是否想喝水?” 这回高行也眼睛眨得很快,眨完后便等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看,也不作任何反应。他病得面色惨白,又独独脸颊一圈红,看着有些纸人似的,太过吓人。 珍嫔收回了目光,对小桃吩咐一声,“去取一杯茶来,不要太烫,也不要太凉,要温的。秋贵人还没退烧,这饮食喝茶都要注意着点。” 高行也:秋贵人?!!!!!! 第二十八章 为什么又是秋贵人?!!! 高行也霎时间面如白霜,他几乎下意识地挣扎着要坐起来,只是身体才和床分开一点点的距离。整个人便犹如倒了的小山一般,重重地跌回床榻间。 他近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昨日的余怒未消,白日里又被秋明月摆了一道。高行也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没想到自己竟然又与她互换了身体,这下可算是麻烦了。 这个女人知晓自己能听到她的心声,且这互换身体的原因不明,他一时间也拿她没办法。这往后再想听她说实话想来很难了,且现如今几遍他想对她做些什么,也根本无法对她下手。 想到这里,高行也本就头痛难忍,现如今越发的头痛欲裂起来。手指紧紧攥着被褥,指甲深陷进肉里也一无所知,此刻他全然被怒火冲掉了理智,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还需要扮演好秋明月这个角色。 小桃很快便装了茶来,她坐在床沿扶着高行也靠在她身上,杯子小心地凑到他的唇边。那温热的茶水甫一入口,高行也便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大口大口的汲取着杯里的茶水,好似要是不这么着,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渴死一般。 小桃生怕他呛到,见他喝得急了忙停住送水的动作,将杯子往后挪了挪。取了手帕为他擦拭了唇边的水渍,才又将杯子递到他唇边,嘴里不忘叮嘱道:“主子,喝慢一些,您身子没好,小心呛到。” 第49章 高行也满面通红,已然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觉得这茶水救了他的命,让他快要干巴的五脏六腑又重新唤得了生机。 珍嫔见他喝得这么急,动作又如此凶猛,一时间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嘴里揶揄道:“不知道的以为几天没给你茶水似的,好似一口装不满的水缸,你这再喝下去,等好了以后也不必走路了。这走上两步,肚子里的水晃晃荡荡,不用谁提醒便知是你来了。” 高行也一时间动作有些凝滞,其实他如今肚子已有些发胀,几杯水下肚早已过了润喉的程度。之所以不愿意停下来,也是总觉得口中干渴,不管喝多少水都觉得不够。 若他是个男子,这举动也不会有什么,只是如今他用的是秋明月的身子到底还是得控制言行,不然喝水如牛饮很容易便会暴露自己。 虽如此,这样的想法也仅仅只是一瞬间,没过多久他便又想起来秋明月那个女人的举止作派。当真是想起来就会让他眼前一黑的程度,这女人到底哪里像个女人了,珍嫔这般知书达礼的人怎会和她交好。 他此刻忽的有些庆幸自己与那女人互换了身体,若是长此以往让两人接触,说不准珍嫔会被她带歪到哪里。他当时可是亲口答应了珍嫔的兄长,会好生照顾她,不让她受任何烦恼的。 若是让季兄泉下有知,自己的妹子被一个悍匪似的女子带得不象样,恐怕当天夜里便能破棺而出。 想到这里高行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中安抚自己道,这互换身体也并非全无好处。 珍嫔瞧他脸上神色变换不断,一会儿皱着眉十分严肃,一会儿又肯定地点点头暗下决心的模样实在好笑。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脸,问道:“你在想什么呢,平日见你是个活泼的,心里从来装不住事。今日怎的还有了心事,往日都是你替我开导,今日你也且说来听听我帮你排解排解。” 冰凉的手指戳在高行也的脸上,使他冷不丁地颤了颤,那冰冰凉凉的感觉着实好。若不是怕唐突了珍嫔,他真想把那双手直接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只虽说如今他借着刘明月的身体,却也不敢如此大胆。 君子岂能乘人之危?只有秋明月那个女人才会没羞没臊地喊着要找黄花小伙子,这秋大人的家风竟如此清奇?他们家一个女儿养成这样也放心送进宫里? 高行也叹了口气,一张脸皱成了包子,还是个皮薄馅儿厚的包子。那莹白如玉的皮和从皮下蒸腾出的那抹红色的馅儿。让他连往日半分的尊严都无了,还谈什么天子真龙之气。 他现在比之地上被晒晕了的蛇好不了多少,简直不要太惨,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他们越国最惨的一个皇帝了。许是他老子和他爷爷、太爷爷一个比一个任性,以至于现如今统统报应在他的身上。 所谓父债子偿,他的债能不能往后让他的儿子替他还?不过也有可能当时他的父亲和爷爷们也都是这么想的。高行也心里越想越气,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呸!我也不是个人,生下来就是让那老头霍霍的,别人家太子都是被悉心教导,祖辈为小的荡平一切困难。 怎么到朕这里,就成了一摊浑水全靠自己蹚出来,甚至连肱骨大臣也留下没几个。 心里越想越气,再加上高热反应,高行也气得在床上发抖。一旁的小桃和珍嫔一时间还以为他怎么了,连忙上前为他掖了掖被角,“怎么了?很冷吗?要再给你加一床被子吗?” 珍嫔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清冷的潇湘阁摆设不多,连桌椅板凳都是恰好够他们主子俩起居的程度。以往她来此处小桃都是站着的,她也从未关心过秋明月手艺以外的其他事。 就连那日常所需的赏赐,也是听了良玉的建议随意从库房里收着用不到的那些搜罗出来的,这么些时日,她竟都未曾关心过秋明月,当真是不应该。 珍嫔心中有些抱歉,于是在刘太医开完药之后便一直未曾离开,这会儿虽说是觉得小桃一人恐照料不好。但其实她留在这也只是与秋明月说说话,旁的她到底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会儿又见他似乎很冷的样子,便使唤自己的人将屋子里的箱笼翻了出来,再另寻一条被子出来。 却不想那放在角落里的箱笼,不知何时被老鼠咬了一个大洞,箱子被打开时里面的衣物早已尽毁。那看着半新不旧的被褥,除了破败不堪以外,还带着浓厚的异味儿。 珍嫔从未见过如此破烂不堪的场面,一时间竟不由得有些感伤,她背对着床榻站在箱笼面前。犹自垂泪,心道,【往日我只觉得自己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可怜之人。却不想你同我也是一样的,你虽不像我心中另有所属,却生活得如此凄惨。 连床象样的床铺都是我往日送与你的,若不是那日良玉提醒了我,这会儿想来你连安心养病都难。】 珍嫔用手帕拭了拭眼泪,鼻尖酸楚通红,时不时发出一声抽泣声。却又怕被秋明月发现,于是背对着将自己的脸擦净后,这才稳住情绪对一旁的良玉道:“去,去让人从我的库房里将陛下前些日子送来的平江绣娘做的锦被取来。还有那对金枝软枕......” 高行也一听此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不见珍嫔脸上的表情。只听她心里憋闷的心声,一时间有些急了,这些东西可都是他从各处搜罗出来,为了交于他,还不忘在贵妃那里做了好些戏才送给她的,这怎么能随意就送人呢。 第50章 况且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用得着那样的锦被,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挑选的,这又送还给他,岂不是多此一举?况且他那些为了送于她做的戏不是也白做了,他还赔了好些东西给贵妃呢! 他可从来都不做无用功之事,说出口的话不能收回,送出去的东西也是一样,哪里还有送出去再拿回的道理。他一个男人,送女人东西又被用在了自己身上,这说出去还不得被笑死。 不不不,不行!!! 他忙挣扎起来,装作无意地问道:“你让人取这么些东西做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用不到,况且这些都是陛下送与你的,怎好让我用。” 珍嫔红着眼眶,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一双秋目柔情似水。那眼眸里的波光,简直要荡到他心里去,只下一秒脱口而出的话,便随即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珍嫔有些不屑地道:“那种东西放着也是放着,管他是谁送的,物尽其用才是最好。况且正因为是他送的,我才要拿来给你,我们家又不是很缺这些东西。 用得着他时时送给我,我睡不惯别人做的床铺,一向是贴身宫人裁减了做好给我。外面那些人做得总不合我心意,更别说送的人更不合。” 高行也满腔热心被这句话打击得七零八落,如落叶被狂风卷在空中飞旋,忽得被什么击倒在地。他这会儿是半分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全身瘫软地倒在床榻上,连张口反驳的话都讲不出来。 他又能讲什么呢,为了稳固局势,他亲手拆散了自己兄弟亲妹的婚事。将人迎进宫里,虽说当时有不服气的心情在,不服那赢霍小子有什么好,同样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他没看上自己呢。 虽说他后面种种举动都有在补偿的意味,每日除了政事以外,总是挖空心思想让珍嫔开心。但他做这么个决定自己从未后悔过,为了他们越国的江山稳固,他可以牺牲,那么其他人为什么不能。 况且季家为越国的三朝元老,家中独独一个女儿,他父亲又是太尉。那赢家同样是武官,守卫着皇宫安全,这季珍家给谁都不能是嫁给霍家的小子。 季家也早知会是这样,所以当他提出要让季珍入宫时,季无措半分为自家女儿争取的意思都不曾有过。 第二十九章 高行也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原本心存的几分愧疚,也在这几个神思飞转之间荡然无存。他心想既如此便随她吧,反正送出去的东西她愿意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这兄弟的妹妹怎能苛待,自然是尽他所有待之如亲姐一般,嗯......想到高清云他思绪顿时戛然而止,心里道,还是莫要如她一般,皇姐近日来越发放肆,放着驸马不管,在府里养了许多面首,竟让府里下人将之供为上宾。 那日去公主府,他便是去解决此事的,只是未曾想过。事情不但没能解决,自己还被高清云给甩了一巴掌,他长这么大连父皇都没打过他,只有高清云,从小就撵着他打。 全然不顾什么兄弟手足之情,每次一边打一边嘴里叨念着,打弟弟要趁早。不然等他将来登上皇位便再也不能打了,这谁来说理,他都登上皇位了,还是逃不过这个女人的手掌心。 那日他怕丢人没让人跟着,捂着脸便出了公主府,结果刚一出府门便遭人刺杀。这要不是他知晓高清云没有那个‘胆子’,这刺杀的罪名绝对死死的按在她头上,这辈子都别想取下来了。 好吧,好歹是自家皇姐,也不能诛九族流放。 他这一通胡思乱想倒也消解了几分身体上的疼痛,不知不觉间便又昏昏睡去,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几人脚步虽轻却还是将高行也的睡意唤醒了一些,他眯着眼睛瞧见珍嫔指挥着宫人在屋内张罗着什么。 隐约间似乎听见又是让换床幔,又是重新摆设屋内的箱笼,等他再次睁眼之时屋内早已焕然一新。 那原本略微寒酸的寝褥换成了上好的云锦被,床幔也换成了月影纱,屋内半新不旧的地毯以及箱笼也被人搬了抬出去。原本看着破旧的寝殿才半日的光景,便犹如新建一般。 珍嫔早已离去,屋内只小桃卧在床脚边,守着一个小炉子打瞌睡。那炉火上的茶炉被烧的发出急声也未曾将她吵醒,高行也有些头痛,心道索性他醒的早,若是这醒的慢一些,茶炉子被烧干这丫头都没醒,那两人还不带着这些新换的寝具,风风光光的葬身火海? 他靠在床上身子有些无力,半天爬不起来只得歪在床柱上,张口轻唤小桃。哪知他整整烧了一天,嗓子早已被烧干,这喉咙处不仅干涩地难受,还隐隐发疼。 一张嘴,并非是他意料中的任何声线,反而冒出一个禽类叫声。 “噶——”喂! 高行也:?????? 他定在床榻上好半天没反应,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于是又叫了一声,“噶——嘎嘎——”喂!醒醒!!! 不出任何意料,他叫出来的声音无一例外,全是某种喜欢游水会下蛋且叫声难听的禽类。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高行也气得眼尾猩红,双目充血鬓发蓬乱,比之地狱里刚爬上来的恶鬼好不了多少。一时竟记不得自己还在生病,以为自己是中了什么巫术才会如此。 于是越发的咒骂那个莫须有的下咒之人,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双手攥紧被角那力道像是要将其撕烂。任谁看见都明白,此刻不是能够触霉头的时刻。 第51章 然而秋明月恰逢此时摸了过来,她是自己偷摸过来的,身后没带任何人。虽说是偷摸,这身后悄悄跟着的宫人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自然是没让秋明月所察觉。 那跟着的几个小太监,瞧着秋明月做贼心虚的行径,一边跟着一边心中议论着。心道,这陛下也不知是什么爱好,若是当真喜欢只好光明正大的宠爱不就行了,怎得如此喜欢偷偷摸摸的。 难不成这就是那书上写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可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陛下的人,跟自己的人还玩这么一套,不觉得麻烦吗? 秋明月穿过宫道,悄悄地推开了潇湘阁的大门,盯着一米九左右的身高,和满身绣着金线的暗紫龙袍。满身掩盖不住的华贵逼人,自以为自己动作足够小心谨慎,撅着屁股探头朝着院子里望去。 午后回来之时她记得珍嫔也在,不知为何自己一觉睡下去又和高行也互换了身体。一时间既担心高行也再次暴怒,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庆幸,庆幸再次和高行也的互换。 今日她才将高行也和张贵妃一同开罪,虽说是为了活命,可按照高行也那小的鸡杂一样的心眼来看。他不是不动手只是还没到时候,若是将她忘了才好,反正在这宫里见不见狗皇帝于她而言并没有影响,只是万一他忽地哪一天想起来,一个不高兴将她砍了,那简直岂不是白折腾了。 于是在她反应过来与高行也互换了身体后,便尤为老实地主动找了过来,希望自己一切配合的态度能让高行也不计前嫌。嗯......希望他大发慈悲,放自己小命一码。 秋明月作贼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一面弓着腰身进去,一面还不忘时时回头看有没有人跟着。身后的小太监们看的是一头雾水,只见她神情无比的紧张,将脚踏进门坎后,这才将头又转了回去。 谁知这般小心谨慎,还是出了错,由于太过紧张的缘故。秋明月忘记还有一个门坎,另一只脚收进来之时,整个人被狠狠绊了一跤,那深紫色的龙袍自带的威严气质,让她瞬间搞得云消雾散,如一只展了翅的大蝙蝠,‘啪嗒——’一声摔趴在了地上。 这一举动直接给后面的小太监给看愣了,众人纷纷停下了准备跟上去的脚步,一个个的如同偷米的老鼠一般。全然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将跟踪的举动进行下去。 太监a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抓了抓脑袋,十分地费解,“陛下这是在干什么呢?” 太监b:“你懂什么,陛下这是在与贵人娘娘玩游戏呢,这么快就入戏了,不愧是陛下。” 太监c倒是唯一一个敢说实话的,他指着秋明月的身影道:“可是陛下摔倒了,咱们要去扶吗?” 太监b:“嘿!说你一个榆木疙瘩,你还真是个榆木疙瘩,你瞧见哪个偷情的奸夫喜欢自己偷人的时候被人抓住的。这陛下要的就是偷偷摸摸的感觉,为的就是一个刺激!你懂不懂啊!” 秋明月全然不知自己眼前这般行径被人当成了偷情的奸夫,她直觉自己二十多年的谍战片没白看。这从小跟着家里人看谍战片里的特务接头,当真是有了用武之地。 她只觉得自己事情做得隐秘,不留痕迹一个跟上来的都没有,连贵妃的人都没有惊动。心道等下见了高行也,便能大肆自夸一番,告诉他自己人虽本,可也不是全然一段朽木不可雕琢,这炮制炮制还是有些地方能拿得出手的。 心里越想越得意,她觉得自己又行了,于是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模样。从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将自己收拾好便人模人样地走进了正殿。 此时恰是傍晚日暮黄昏之时,一抹斜阳穿过那四方楼宇降落在潇湘阁的窗前。那雕花窗上糊着的窗纸,也被染上了一抹和暖的金色,屋子旁边的桂花树下放着几只半新不旧的木箱子。 秋明月只扫了一眼便瞧出来那正是她日常所用的箱笼,本应该安放在屋里好生归置才是,此时却不明缘由地被人扔到了外面受潮。秋明也颦着眉有些心疼地将箱子合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嘴里还念叨着,“小桃也真是的,这么好的天晒箱子也该早早收回去,这万一受了潮可怎么好,屋里就这么几个箱子,要是被虫蚁啃食了,当真是连归置衣物的器具都没了。” 她仗着自己用着高行也地身体,不仅体量高大连同力气也增长了不少,这有几十斤重地箱子,说抬起来便能抬得起来。她一把将箱子搬起来,扛到了肩上,将屋门用另一侧身体顶开,动作十分自然从容地将箱子又搬了回去。 高行也倒在床榻上,心里还窝着火正在这气头上,听见门外有动静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那门口鬼鬼祟祟地身影,原以为是张贵妃找人来寻秋明月的麻烦被自己给赶上了,哪知没过多久,他便看见自己那高大地身躯驮着一个蠢笨地大木箱子挤进了屋子。 这搬了一个好似还没够,那身影将箱子搬进了屋内也未曾走进来,而是很快地转身出门又搬了几个箱子进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地这一切,自己那华贵威严的龙袍被那人穿的如同拉船的纤夫一般。 好半天,似乎门外的箱子终于被她搬完了,高行也这才瞧见那身影施施然地朝着自己方向走来。那人绕过外间的桌椅摆设,将内间地珠帘掀开,露出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第52章 秋明月顶着一张极俊的帅脸,笑嘻嘻地迎面走来,满脸堆笑道:“陛下,臣妾又回来了。” 高行也面如土色,只觉眼前如同一个噩梦一般,而秋明月就是那个梦里追着他跑将他吓得不轻的人。这甫一开口,便能让他感受到什么是‘无力’。 所幸他自小受过高清云的‘毒打’,任事态如何变幻,他都能自岿然不动稳如泰山。镇定!一定要镇定!!!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发怒,区区一个贵人,还不足以让他的情绪兴起太多的波澜。 高行也深吸了一口气,道:“噶——” 秋明月:...... 高行也:...... 第三十章 四目相对,场面一时间十分的尴尬...... 秋明月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人砸了一拳,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只小心地用余光瞄了几眼床榻方向,她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在目光触及高行也那冷如坚冰的神色之时,秋明月还是怂了。 秋明月:【这......我方才没听错吧,陛下嘴里冒出鸭子的叫声?他不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不对!!!秋明月摇了摇头,迅速否认了自己的猜测。这身体是她自己的,她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而且她怎么能怀疑自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果然还是被小桃的话给洗脑了,总觉得自己会干些不正经的事。 她努力忽略掉方才的尴尬,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高行也的方向走去。内室并不大,只走了几步秋明月便停了下来,距离高行也至多两步的距离。 这么近可比方才看得更清楚了,高行也靠坐在床榻上,面容憔悴脸上带着嗔怒。一旁守着的小桃睡得脸红扑扑的,身旁的水壶盖子被蒸气喷得噼啪作响,直至有人步入内室,靠近身侧都毫无察觉。 秋明月看了看地上睡成一坨的小桃,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她连忙将那水壶从炉子上取了下来。室内这才恢复平静,或许是伴随着水壶的声音入睡,这声音戛然而止倒是让小桃清醒了过来。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自家主子歪在床榻上,以为是要叫水喝。于是用手揉了揉眼睛,便混混沌沌地去倒茶,只才一转身,猛然瞧见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立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子,小桃不敢细瞧,吓得惊呼一声,“啊—” “你!你是何人,私闯妃嫔住处可是死罪。我......我劝你,劝你好自为之,快些离开,否则......” 秋明月见小桃吓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连忙冷声打断道:“这后宫有何处是朕去不得的?” 小桃闻言猛地抬头,复又迅速跪下将头垂下埋在胸前,睡意在一瞬间被消散。她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地发抖,这......这冲撞陛下可是死罪啊!!! 一个从没见过什么大人物的丫头,到底还是胆小了一些,碰见秋明月这种装腔作势的便能被随便糊弄住。可坐卧在床榻上的高行也,见状只是翻了个白眼,只觉得没演出他一半的英明神武。 小桃缩在地上,胆子都快要被吓破了,心中惦记着秋明月仍壮着胆子道:“奴婢知错,奴婢知罪,昨日夜间有贼人欲图闯入潇湘阁,奴婢护主心切,这才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看在奴婢护主有功的份上饶奴婢一命。” 贼人?秋明月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日夜间似乎是她让人将高兴也悄悄带过去的。见到人后高行也冷着一张脸,她当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小桃这么说来,似乎那几个人对高行也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这才惹得他那般生气。 她抬眼瞄了一眼床榻上的那人,高行也面如冷霜,墨色的瞳孔直盯着秋明月。那目光让她如芒在背,简直让人不寒而栗,她缩了缩脖子,心道,【又不是我让他们这么干的,我只是吩咐他们将他悄悄带过来,别惹人注意,谁知道这帮人理解能力这么差......】 高行也闻得她的心声,怒瞪一眼,欲大声斥责一番,话到了嗓子眼却又被那隐隐作痛的痛感给生生逼了回去。落了难得凤凰不如鸡,瞧着秋明月这般不着调的模样,他也不敢在小桃面前发作,生怕秋明月惹出什么乱子来,若是两人互换之事被第三个人知晓,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许是小动物的本能,秋明月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以及暴风雨前的宁静。她连忙赶了小桃出去,只说自己担心秋贵人的身子,要与他讲些私房话。 小桃虽傻,却还是有几分机灵劲儿的,她心知自家主子根本不可能和陛下有所交集。唯一的一次见面,也是昨日主子落水,陛下突然降临潇湘阁,难保不是为着珍嫔来的。 况且自己方才才冲撞了陛下,难保陛下不会对主子发作,眼瞧着她家主子尚在病中。见到陛下连话都不会说几句,她着实是放心不下,几度欲开口留下侍奉,却被秋明月一个眼神给回绝了。 秋明月面上一副风轻云淡,实则心中急死了,心里不断催促道,【这小破玩意儿怎么就看不懂人的眼神呢?她不会读空气吗?这家伙要是再不出去,咱们俩得一起倒霉啊!桃儿~】 本以为小桃能很快理解她的意思,结果她努力半天那眼睛都快抽抽了,这家伙当她是空气一样。秋明月无奈叹气道,【啧,这倒霉玩意儿......】 第53章 床榻上的高行也眼见两人僵持着,秋明月全然不敢狠下心,生怕吓到小桃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出了一声,“咳咳——” 小桃仰起头眼巴巴地瞅着自家主子,只见高行也倚在床榻上,嘴唇微张却又很快闭合。他满脸的憔悴,眼珠子上布满了血丝,面色白皙惨淡。他有气无力地冲着小桃使了个眼神,又怕她看不明白,朝着门外瞅了两眼,示意她可以放心出去。 见她再三犹豫,一下子没了耐性,直接抬手冲她摆了摆,赶人的意思不需要任何语言便能表达完全。小桃这才三步两回头地出了内室,出门后也不敢远离,只在殿门外等候着。 将人赶出去后,秋明月总算是卸掉了脸上戴着的‘面具’,那自带寒意的面庞,瞬间如同溶解的冰山一般。展颜笑得极其谄媚,那变脸速度之快,无论是高行也看了多少次,也都会惊叹的程度。 心中不免吐槽道,【这女人当真是学过变脸的,技法纯熟的都可以去街头卖艺了,秋大人家的家风竟如此清奇,培养的儿女也如此一言难尽。】 秋明月脸上堆着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她知晓狗皇帝能够听到她的心声。于是从一进屋便有意地控制让自己心中放空,不再想任何与狗皇帝有关的任何事。 连下意识的举动也在有意控制,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心里再秃噜出几句离经叛道的惊人之语,到时候任是天王老子来也阻止不了高行也想杀她的心。 屋内安静了下来,高行也不知她心中在打着什么算盘,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秋明月。见她顶着自己的脸,笑的像象姑馆里的男花魁一般,心中更是没来由的生气。 这身体里本就如火烧一般,又被她平添了一把火,高行也直接自己身体里一股热流往上冲。直逼到嗓子眼,身子一阵冷一阵热交替着,一个喷嚏下去,便如同喷涌而出的洪流一般。 他止不住地咳嗽,身子娇弱得如同暴雨中飘摇的花,被大雨冷风摧残得好不可怜。秋明月连忙上前帮他拍背,一边拍一边帮他顺气,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高行也一向不怎么与他人触碰,从昨日到现在屡屡被人犯禁,且秋明月的手不怎么老实。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高行也只觉得那双平时被他处理政务的大手,此刻在他身体上四处游走的感觉,让他浑身不适。 他咳得双颊通红,几颗珍珠大小的泪珠挂在眼眶边,打湿了纤长的羽睫。一张美人面较弱的越发惹人怜爱,只美人柔弱虽柔弱,那瞪人的目光似是淬了毒一般,带着森森寒意。 秋明月被他瞪得有些委屈,伸手挠了挠头,接着为他拍打着后背。半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自以为贴心的举动,被人当成了趁人之危的色狼行径,心中还自以为做得很好,这伺候人的活也是信手拈来。 她一面拍打着高行也的后背,一面小声询问着,“陛下可是难受?可要臣妾帮您请太医?” 说罢眼睛紧盯着高行也的动作,只见他连声咳嗽,中间停了一下又瞪了她一眼。半天不发一语,秋明月有些奇怪,不过也只过了片刻便反映了过来,喃喃自语道:“哦,我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 高行也感觉自己上辈子铁定缺大德,这才使他今生遇到了这个女人,他气不打一处来,本就浑身难受,此刻更是全身冒汗,头昏眼花。他一把推开秋明月,自己支撑不住身子,又重重倒在床榻上。 他半磕着眼,眼睛正前方是粉色的月影纱,那影影绰绰的轻纱此刻看起来如汪洋大海上掀起来的波浪。只一下便能将他这条小船拍打得支离破碎,他眼前一阵发黑,嗓子干痒得难受。 高行也病得厉害,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嘴巴被人毫不客气地掰开。一股暖流顺着唇角流进他的口齿内,他睁开眼,目光清明些许,却在瞧见那张熟悉的可怕的一张脸时,吓得身子一僵,差点没从床榻上弹跳起来。 他忍着要骂人的心情,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秋明月愣了几秒,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漏斗和茶杯,回道:“给陛下喂水啊?” 高行也几乎咬牙切齿,他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葫芦做成的漏斗,气急道:“那为何要用这个漏斗?” 似乎是察觉到高行也有些生气了,她小心谨慎地思量半天,又举着手里的漏斗和茶杯,好半天才言辞恳切地回道:“方才陛下昏了过去,又一直在咳嗽,臣妾想着喂陛下些水下去,许能缓解陛下的痛苦。只是臣妾试了半天都喂不下去水,只好另寻他法......” 说到这里她有些得意地举着手里的漏斗,接着道:“您猜怎么着,臣妾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收的葫芦还有空余的,便紧赶着做了一个漏斗出来,本来臣妾还担心这瓶口有些大了,怕陛下用不了,没想到是臣妾多虑了,这大小正好合适。” 第三十一章 高行也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他盯着她得意的笑脸如鲠在喉,眉心一跳,道:“那朕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秋明月晃了晃手里的漏斗,笑道:“啊?那倒不用。” 她偏过脸深吸了口气,心里想到,【只要别惦记着我之前做的那些蠢事就行,只要能保住我的小命,别说喂水了,就算给他喂......咳咳那什么,我都愿意。】 说起这个,高行也顿时来了精神,头部的混沌眩晕也松泛了不少。他还记得这女人几个时辰之前在他与贵妃前发疯般的演技,简直像山海经里的讹兽,满嘴的谎话,十句话里有一句话能信就已经是件幸事了。 第54章 那一场戏演得,让高行也顿时觉得她上一秒还在心里骂他,下一秒就能冲自己笑这件事,已经不足为奇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狡猾的女人,比之狐狸也不遑多让。 秋明月将手里的漏斗放置到一边,她整理了下思绪,有些狗腿地拿起手帕轻轻地替他拭汗。手里动作不停,一边动作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却不料正好和他目光相对。 她讨好一笑,坐在床榻上的身子朝着他挪了过去,那高大的身形一靠近他,竟像是一座小山挡在他面前似的。高行也从前也不觉得自己的身形如此高大,他视线定在自己的躯体上,那宽肩细腰,面如冠玉、窄面细颈。 无一不是鬼斧神工的杰作,那天生微微上挑的眼角,不笑时自带威严,若是笑起来自带风情。高行也目光定了一定,落在那张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美艳的面庞正盯着一脸的憨笑,高行也默默收回了眼睛,心中暗自告诉自己,【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秋明月有些不明所以,但她并未多想整理好思绪后便先发制人。踌躇片刻后,开口道:“陛下,正午时分臣妾走后,您和贵妃休息得可好?” 这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高行也便是一肚子火,他本就一夜未睡身子疲累得紧。又被秋明月折磨得神经乱跳,全身上下没一处对劲的,没来得及得发作,又被秋明月当着众人的面摆了一道,被迫看了一场戏,自己还进场成了主角之一。 没多久这女人拍拍屁股就走,留他一个人面对张贵妃,这一整天下来他忙忙碌碌没歇息片刻,就又和秋明月换了回来,替她遭受这高热之苦。 高行也冷哼一声,“朕以为你已经忘记此事,怎么?你演戏的时候不是挺大胆能说会道的吗?如今却知道害怕了?” “陛......陛下,这求生乃人的本能,这鱼儿搁浅尚且还知道扑腾几下。臣妾那般冒犯陛下,自然是要想些办法自保,不过臣妾可不是为了自己,臣妾是为了陛下!!!” 高行也眉头一皱,偏过头看向她,“为了朕?” 秋明月胡话说多了,有些话根本跟不过脑,这嘴比脑子还快的毛病,让她直接被自己给架在那里,上下不能。本以为高行也会直接斥责她一番,到时候她再找机会找补回来。 没想到她被人捏住了话头,被高行也直接反问起来,一时间秋明月只觉得自己的cpu都要□□烧了。她脑中一片空白,急得心脏怦怦直跳,眼珠不停打转。 秋明月沉默片刻后,仰起脸来干笑几声,“对!!!臣妾就是为了陛下。” 她心知对方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于是便只能顺着自己的话头往下编起来,一时间她回忆起了自己上辈子吹过的所有彩虹屁,顿时有些释然,既然避不开,不如直面应对,迎难而上。 她眼珠转得飞快,生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死之间的较量,秋明月感觉自己此刻仿佛站在一根铁丝之上。虽暂时保持住了平衡,但总是担心自己随时会从高触坠落,于是心脏高悬,始终不能安心。 秋明月吞咽了几下口水,开始自己的胡编乱造,道:“臣妾这不是怕贵妃吃醋让陛下不悦,这才将事情都揽在臣妾身上的,这陛下独宠贵妃是后宫中人都知晓的。怎能因为臣妾一小小贵人,惹得贵妃同陛下大动干戈呢。” “更何况陛下平日处理政务已经十分劳累了,语气让贵妃到时候因此事缠着陛下不放,倒不如臣妾做出一场戏来,让贵妃将注意力集中在臣妾身上,这样贵妃便不会因着此事不停追问陛下了。 况且,臣妾同陛下互换之事若是被贵妃察觉,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这臣妾一心为陛下,这才做了这么大的蠢事。还望陛下看在臣妾虽无功,却也无过的份上饶臣妾一条小命吧。” 她声音逐渐微弱,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间嗡咛出来的一样,眉眼低垂双手交缠在一起,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只这样貌看着明显就是装出来的,她虽做足了姿态,可忘记将眼睛放老实,一双桃花眼四处乱晃,不时还微微抬起试探地看几眼。 高行也则是一直低垂着视线不去看她,眼睛只盯着自己的手指,他听着秋明月的声音,手里撵动着被角。眸光闪烁,神色低沉,不知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正当秋明月不知他是何态度之时,不过片刻,高行也便抬起头来,神色莫测,道:“可!” 秋明月大喜,一双桃花眼直接瞪圆了,她几乎喜得有些口不择言,嘴巴磕磕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整话来。 “陛......陛下这是说不会因此事要了臣妾的小命了?当真???” 她质疑一句后,才又缓过神来,急忙道:“陛下乃真龙天子,且又是万中无一的正人君子,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的。” 秋明月拍马屁的工夫,简直和她的嘴皮子一样溜,只三言两语便给他戴了几顶高帽,顺便将事情定了下来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她悬了半天的心,这才终于缓缓落下。 那好似被猎鹰叼在半空即将要将她叼回老巢时,又将她抛下,这被狩猎者玩弄,又在半空中迅速下坠的感觉,她可再也不想尝试了。即便她最后无事,这接连不断的刺激,就是吓也给她吓死了。 秋明月的话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只是高行也向来多疑,或许他可以不在乎她的胡言乱语,‘不得不’在自己和张玉儿面前做的那场戏。但他与秋明月互换身体后的读心术倒是让他极为在意。 第55章 照他目前的情况看来,一旦他与秋明月互换了身体,他便能听到他人的心声,可若是换回来之后,这种能力便莫名其妙地又消失了。再加上秋明月得知自己能听到她心声后,便再也不曾从她那里听到任何不敬之语。 这不免让他有些怀疑,这秋贵人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或是故意在隐藏着什么事。否则一旦她得知自己能够知晓她的心声,怎么可能会这么快便接受,且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若换成平常人,定是会觉得这事十分的荒谬,若非他自己有了这样的能力,想来当他在被别人暗示对方有读心术时,不仅不会相信,反而还会嘲讽一番。 【这个秋贵人当真是可疑......】 秋明月刚歇下来的神经,顿时又振作了起来,全身汗毛竖立如受惊的野兔一般。她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想要吐槽的欲望,将那些未脱口而出的c语言忍了回去。 她盯着那张平淡无波的脸,心中有气却不能发作,只得强忍着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专心地拿着帕子为他拭汗。她笑容消失一瞬,复又重新扬起一抹轻笑来,语气缓和地道:“其实臣妾在离开紫宸殿后就有些后悔了,臣妾当真是不应该因为几口吃食便同陛下争吵。” “陛下万金之躯,平日里操劳国事还忙不过来,臣妾不能给陛下分忧便罢了,竟还因此等‘小事’惹得陛下不悦。”说到这里,秋明月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接着道:“真真是罪该万死,好在陛下心胸宽广,不与臣妾一般见识,若换成旁的什么人,定不能做到与陛下这般遇事不惊,三思而后定。” 这俗话说得好,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但老虎的胡须还是能顺着理一理的。这大猫也是猫,只要是猫就不会讨厌被顺毛,即便不上瘾,也绝不会因此事哈人。 即便高行也此时此刻对她仍有戒备,但这番话再一次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只他心中爽快,面上却仍旧不露声色,道:“哼!旁人如何能同朕相提并论。” 秋明月翻了个白眼,接着笑道:“是了,旁人如何能同陛下相提并论,这真龙天子与我等凡人是云泥之别,臣妾这些凡夫俗子,能观瞻陛下的圣颜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如何还能再奢望有陛下半分的英明神武。” 秋明月也不管自己的反讽高行也有没有听出来,反正她是实实在在的爽了,她心知自己如果此刻不说些什么梳理自己的烦闷,保不齐会从她嘴里秃噜出什么来。 不过她也真的是多虑了,高行也从小便被人夸赞,除了先帝不曾与他有过好脸色。其他人无一不是对他夸赞有加,即便是他那自诩清高不落凡俗的画作,也能被地下的宫人和臣子们吹出一朵花来。 这夸赞的话听得多了,乍一听见此等讥讽,他也是全然不曾怀疑这番话的真假。只当是又一次别人对他的吹捧,虽心中对此不屑一顾,却也未曾怀疑过说话人的用意。 高行也吃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仍不忘自己的傲娇本质,嘴里驳斥道:“你一届小小女子,能知晓些什么。” 他心想道:【这秋贵人什么都不好,只这说话功夫还算了得,纵使大字不识一个。这调教调教,倒还是能当做朕传话的工具一用,也并非全然无用,这读书识字对她来说许是太过艰难,还是想些其他法子,至于这朝堂之事,怕是说了她也不能全然理解,费时费力,换个法子为妙,否则也太为难她了。】 第三十一章 秋明月眼睛瞬间瞪圆了,她虽然是不想掺和进去,更不在乎别人拿她当傻子看。可是这狗皇帝质疑她的学习能力,她便有些坐不住了,这谁还不是寒窗苦读上的大学,她高考那年用过的笔和本,写过的试卷卖废品也能卖好些钱的。 感觉自己被小看了,秋明月心中十分不爽,决定自己要搞个大的,连夜把书读烂。什么帝王之术,什么四书五经,说到底还是狗皇帝不行,人明朝皇帝多少年不上朝,这不是也一点事都没有,人不行还怪路不平。 啧—— 高行也目光冷凝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杯盏,忽地想到了些什么,皱眉问道:“你今日如何来的此处?” 秋明月愣了愣,立刻回道:“臣妾已发现自己同陛下换了身子后,便立刻赶了过来,未敢过多停留。”说罢停顿一瞬,又补充道:“这事臣妾还是知道轻重的,臣妾以往只是一介未曾见过天颜的贵人,与陛下未曾谋面,昨日已经足够扎眼了。” “所以臣妾想着不可大张旗鼓地过来,于是便将身边的宫人遣走,自己悄悄来的,并无任何人察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秋明月总觉得自己这句说完后,屋内的空气一瞬间冷凝了下来。 高行也将手里的杯盏放置一边,那双眼睛冷漠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直盯着她看。几欲张口又憋了回去,似是无从下口却又不得不说,好半晌秋明月才听他诧异地问道:“不曾让任何人察觉?” 他语气充满着不可置信,连声线都颤了几下,秋明月不知所以,却还是抬眸与他对视,坚定地点了点头。高行也顿时长吸了一口气,面色充红,一副缺了痒的神情。 高行也单手撑着额头,身子僵硬地靠在床柱上,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他有些无可奈何地问道:“你可知朕平日里身边都跟着什么人?” 第56章 这话没头没脑的,秋明月不知该如何回答,有种开卷考试她却没拿对参考书的尴尬。这她怎么能知道嘛,她身边就一个小桃,平日里能见到的妃嫔们也没几个,这妃嫔身边伺候的人已是不少,她尚且没能见完整,这皇帝身边跟着多少人她怎么能知道。 这老话说得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秋明月没再挣扎,老老实实地回道:“臣妾愚钝,臣妾不知。” 高行也叹了口气,与她分说道:“朕平日起居侍奉的人便有一二十人,侍奉膳食也不下百人,更不必说贴身侍奉的宫人,除去太监还有御前侍卫与暗卫,你觉得自己今日是瞒天过海过来的?” 啊?这......秋明月顿时哑然,瞬间觉得自己像极了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年少无知时还觉得刘姥姥逛园子时粗鄙的举动好笑,且对于书中描写穿衣镜时不屑一顾。 现在想想她自己现在不就是正是那逛着大观园,为了主子即将赏赐的几两碎银而扮丑,逗主子开心的刘姥姥嘛。果然年少时开的枪不会伤到当时的自己,却能重创现在的她。 秋明月顿时想对过去自己的无知而道歉,果然人不能太自信,更不能因为自己是个穿越女而自信。这小说里写得那么精彩,穿越到古代和王侯将相谈恋爱,在古代搞商业那都是小说里才会有的。 事实呢,就是你不仅要能言会道讨好自己的老板,还要学会保命。这两件事在现代听起来也不是很难,但在古代,尤其是在老板是当今皇帝,自己所处于非死即伤的后宫的前提下,已经不能算得上是艰难了,根本就难于上青天,妥妥的一个修罗场啊。 被现实教做人的秋明月顿时老实了不少,她蔫头耷脑地小声嗡嗡道:“臣妾知晓了。” 高行也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地问道:“朕的话都还未曾说完,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秋明月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掌心,仰头对着他信誓旦旦地回道:“臣妾不应该自以为是,认为陛下的话对那些宫人来说是不可违逆的金言玉律,这才心存了侥幸,殊不知这陛下的地位至高无上,却还是要时刻谨记祖宗规训。” 这宫里可真麻烦,吃个饭都要百十来号人伺候着,这吃的什么饭?要是换个人这么讲秋明月定是觉得那人在凡尔赛。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高行也,秋明月便怎么也无从质疑,毕竟这只是他的日常生活。 可即便是这样,秋明月也很难想象,她不禁心里嘀咕道:【吃顿饭不少于一百号人,这是吃的天宫盛宴吗?五十个人做饭,二十个人给陛下夹菜,二十个给他端茶倒水,剩下十个给陛下鼓掌?】 秋明月几乎猜破了头,脑洞已经飞到天际了,可这对古代贫瘠的了解,也只能让她有这样的一个猜想。高行也神情未变,睫毛压住眼角,冷不丁地开口道:“朕每日一饮一食,乃至起居都是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身边侍奉的宫人也是各司其职。朕的每件衣物都有对应的宫人保管,侍奉朕用膳的宫人,每人也只负责做自己该做的那一道菜的某种工序,传菜尝菜各有其人,每一道菜坐下来要经过许多人之手,直到最后身边的宫人试过毒之后才可以入朕的口。” “若是朕不约束自己,随时随意吃些什么,倘或被人下了毒或者做了什么手脚。到时候可不是什么忍饥挨饿便可罢了的,祖宗传下来的规训定是有他的道理,朕并非故意诓骗你。” 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了,这还是秋明月头一次听到他情绪这么平稳地同她讲话,不过也有可能是前几次的见面不太正常的缘故。这么突然瞧见正常的高行也,她竟然有些不太习惯了。 不过眼下不是她想这些的时候,秋明月几乎以她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接了这个话茬,一句茶言茶语,马匹拍的能震破屋顶。这一连串的恭维,就差当场来一个滑跪外加五体投地表现自己的拜服与忠诚。 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秋明月稍作准备后,便开嗓子准备展示。 “陛下,臣妾当真觉得您说得太有道理了,臣妾从前只关在这个院子里。”还他妈说呢,要不是你召这些人进宫,还不好生招待着,让人小姑娘一命归西,老子也不用在这破地方忍饥挨饿,吃个菜还要自己种。 “从未被人悉心教导过这些......”封建糟粕!!!全他妈都是些封建糟粕!!! “臣妾当真是自责,竟因着此事与陛下上午争吵起来,当真是不懂事,也怪臣妾自己心中没有见识。”什么破玩意儿,还能比我吃饭重要了?当妃嫔不能随意吃喝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当回皇帝,没想到更憋屈了。 “只是区区口腹之欲便将臣妾困住,怪道人家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在这宫里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人不惦记着吃惦记什么?南阳子的字画吗? “到底臣妾只是一没见识之人,连自律都做不到,臣妾当真是个笨蛋,怎么配与陛下相比。”老子天下第一聪明蛋儿,你个小垃圾懂什么呀!!! 不过,说到这个吃食,秋明月忽得想起来自己昨日绑高行也过去的目的。除了担心自己的安危以外,还有她雕花床下的几只小猪!!!秋明月顿时大惊,这方才进来时便发现这屋内大有不同,这屋里像是被人翻修过了一样,各处摆件都用上了最新的,桌椅箱柜也是她未曾见过的。 第57章 秋明月走过去摸了一把那木材,嗯......色泽黄润,纹理也是柔美地让人看一眼便心生喜悦。不过这都不重要,这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一会儿不见,家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呢。 秋明月在屋内转悠了一圈,试图用其他角度去看自己床底下的小猪还在不在,她本想直接蹲下身子伸手去掏的。可又担心会因为姿势难看被高行也斥责,这人吃的不多,规矩倒是挺多的。 一板一眼的,像个熟读教条的教导主任,在这古代里应该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严苛的夫子吧。 因着自己藏的那几只小猪是在床榻底下,于是秋明月的视线难免飘向床榻之上,她在屋内踱着步子。时不时地便拿起那被人新换上的摆件,以及家具触摸观赏。余光不时飘向床榻处,自以为做得隐秘,实则高行也在同她互换之后,便对一些视线和感觉极为敏感。 若是他知晓的话,便能够明白,自己眼下拥有了女人的第六感。对于旁人的视线,以及对方的意图有了比平时还要准确的猜测,他额头隐隐作痛,青筋不安分地跳动着,终于他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坐便安安分分地坐,若是站便找个地待着。” “你这走来走去,又时不时地看向朕,是什么意思?!” 秋明月手里正捧着一个白瓷瓶,听他这么一声震怒,吓得手里打滑,差点将瓶子甩出去。好在她及时报了个满怀,十分的谨慎将瓶子又重新放了回去。 这瓶子可不是她的,不知是谁放的,若是改日人家要回去发现被她给打碎了,到时候她可没东西可赔的。 秋明月将瓶子小心摆好,这才又转过身来,立到他身边不远处的窗边站着。这距离既不算远也不算近,角度调整即便,正好能瞧见床榻底下许多的空间。 于是她不着痕迹地摆正自己的位置,而后开口道:“这,臣妾不是看着这殿里的摆设有些惊讶吗。这上午臣妾回来之时,屋内还是一片破败,怎的一眨眼便这么富丽堂皇起来,您看这摆设,臣妾虽眼神不好,但还是能瞧出来,定是出自大家之手,贵重异常,也不知是谁送的。” 第三十三章 一番话说完,屋内一片寂静,秋明月偏头看向他,只见对方脸色黑如锅底。高行也本就因着珍嫔一事心中郁郁,又听闻她方才的那一番话更是心中憋闷。 这珍嫔也不知怎的就和她做了朋友,这后宫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吗?高行也刚消下去的心头火,莫名又燃了起来。这他辛苦搜罗来的珍奇异宝,不但没有挽回珍嫔,反而还都便宜了眼前这人。 罢了罢了,他私库里什么没有,倒也不至于因这么几件物什生气。只是东西便宜了秋明月,他不免有种明珠蒙尘的感觉,可高行也哪知人家根本就没有在乎这些东西。 对于秋明月来说,宫里的东西她又不能拿出去卖,况且上面人赏赐的东西她也不敢随意处置,只能摆放着。什么都没有她存下来的银子实在,不管是贿赂宫人,还是换取物品,这银子可是通用货币,比那些死物宝贵多了。 而且她什么没见过啊,这古代东西再好,加起来也比不过现代的一个空调啊。秋明月撇撇嘴,百无聊赖地在屋内踱步,边看屋内的摆设边点评道:“嗯......这个瓶子样式太花了,那个瓶子那么扁,能插进去花吗?” 高行也额头青筋一跳一跳,他忍不住扶额,不想同她理论这些事。却也一时对她没什么办法,只好同她说起接下来的安排,“今晚你到张贵妃宫里一趟。” 秋明月愣了愣,脸上满是疑惑不解,她知晓自己的心声能被对方听到,于是也不打算自己琢磨,而是直接问出声来。 “为何?”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这皇帝的事哪里轮得到她来质疑,于是便换了一种说法,道:“臣妾并非质疑陛下,只是臣妾今日瞧着陛下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贵妃的模样,却又时常到贵妃宫里去。” 高行也闻言并不答话,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秋明月顿时便了然几分。嗯......【懂了,权力制衡,左相势大,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牵制左相,便要扶持右相,这右相的女儿也必然不可冷落。只是,这既然要同贵妃亲近,陛下却又表现得如此疏离,当真是让人看不懂。】 【况且,那日听张贵妃的话,陛下似乎并未同她有过......贵妃人比花娇,即便不是好色之徒也难不与她亲近亲近,陛下此等年纪是怎么忍得住的?】 高行也面色越发的黑了起来,怒斥道:“朕又不是陪睡的!” 他就想自己睡不醒吗,和其他妃嫔睡要分去自己一半的床榻,不仅睡得不舒服,他还要面对对方的不断答话。 什么陛下今日可辛苦?御花园的花开了,一开始他还敷衍地回上几句。但久了之后,任谁在犯困之时被频频打扰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气,这谁能想得到他一个天子,白日里上朝批奏折处理国事已经足够繁忙了,这倒了夜间还得陪聊。 秋明月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立在那里半天也不敢动弹,心里恨不得拿块胶布把自己的嘴给贴起来。不过转念又觉得,这种事谁能忍得住不吐槽啊。 不过好在她没有酿成大祸,那句算什么男人终究还是被她憋住了,这老天还真是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不过好在高行也并未太过在意那些话,只是对她前几句比较感兴趣,照他这两天时间的观察。秋明月在他心里虽能言善辩,实则蠢笨不堪、不堪大用。 第58章 不仅大字不识一个,且一点规矩都不懂,简直和那些世家贵女格格不入。怎么看都像是在乡野长大的野丫头,而不像是被官宦世家悉心教养长大的。 【哼!不通诗书竟还能知道什么叫作权力制衡,想来朕昨日的那些话她还是听进去了一些,倒也并非无药可救。】 秋明月翻个白眼,强忍住要骂人的欲望,她方才想明白了。与其在心中直言不讳,不如阴阳几句,反正像他这么自恋的人,也听不出什么真假。 男人嘛,哪个不是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角,给他点权利都觉得自己能呼风唤雨了。更不要说,自己眼前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啧—— “看来你也不算全然不懂,这几日朕要你务必让张贵妃心情舒畅,若是可以,暗示她自己有成为皇后的可能。” 随着高行也的话音一落,秋明月便是满脸的问号,她实在是不理解,这人到底在搞什么。明明说好不立皇后的是他,其他宫人眼瞎觉得他宠爱张贵妃,可她的眼睛不瞎,这很难不看出来他对张贵妃的避之不及。 这还让她上赶着去亲近张贵妃?若说安妃是左相之女,已经绝了她成为皇后的可能。那右相也一样,这两家是绝不可能会出一个皇后的,否则在高行也还未完全将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之时,等着他的可能是各种手段产下他的子嗣,去父留子,这皇帝的宝座也要换旁人坐了。 秋明月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她总觉得高行也在玩火自焚,这操作属实是给她看不会了。按照她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高行也顺利活到晚年,且国家并未战争的话,她要想顺利地在后宫里活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高行也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命给玩没了,到时候皇帝换人做,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们这些旧朝的帝王妃嫔,根本逃不过虐杀□□的下场。 好一点的就是送她们去地下陪高行也,差一点的,可能就是被送去教坊司。说好听点是掌管宫中歌舞等事务,实际上就是供官员玩乐的官妓,且不能自己赎身,一辈子都只能困在那里。 这下场最惨的还属最后一种,那便是被发配到军中为妓,同样是妓,这官妓虽惨比之后者根本不值一提。不论是生活待遇还是身份地位,都好像是云泥之别,这官妓接触到的人无不是上层达官贵人,次一点也是文人墨客。 可这军妓不仅吃穿都成问题,还没有任何的自由,身体折辱已经是常态。不仅没有权力说不,面对那些征战沙场早已麻木的士兵,她们的惨叫于士兵而言不过是小猫儿狗儿的哼唧声,在那个地方,女人不再是女人,而是可以供他们泄私欲的器物。 若是不幸爆发了战争,一旦遇到粮草短缺的时候,这些人便会被当成现成的口粮。 这些还是秋明月一个历史爱好者的朋友给她科普的,她记得不多却也知道不论以下哪个下场,都不是她能够承受的。她从小到大都是战五渣的存在,连村里的大白鹅都打不过,遇到邻居家的狗子也是绕道而走。 在现代时她尚且如此贪生怕死,到了古代她更是惜命,秋明月静默片刻,小心谨慎地试探问道:“陛下此一决定可是另有安排?倘若张贵妃当了真,与右相联合朝中大臣再次请求让陛下封后,倘或到了那时,陛下......” 高行也有些意外地瞧她一眼,眸光微闪,竟是不曾想到秋明月的反应如此之快。这前几次他尚且可以当作是自己临时教导起了作用,可这接下来秋明月的回答明显不在他那日教导地范围内。 他是越发看不懂眼前这个人,看似疯疯癫癫人又痴傻,到了关键时刻却总能意外的机敏聪慧。高行也压低眼角,手指撵着衣袖一角,心中的怀疑在此刻几乎到达了顶峰。 只猜测而已,眼下他倒是不至于做出什么行动来,且看她还有什么破绽,再逐一击破。 “岳州剿匪一事事关重大,朕有心换掉岳州副使,若想事情顺利解决,此环必不可少。” 岳州副使?她昨日听了一嘴,这左相常年兼并岳州节度使,这岳州出了乱子自然是要该罚地罚,该换人的换人。更何况单凭岳州这个地名和左相就足以让高行也高度注意起来。 这换人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换什么人,换谁的人才是关键。这左相的副使要被换,陛下让她去暗示张贵妃。这...... 秋明月顿时如雷电过身,她忽得什么都明白了,这狗皇帝哪里是作死。根本就是只老狐狸,也就她还傻乎乎地替他担惊受怕,怕他因为自己的骚操作把自己给作死。 没想到人家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她区区一个倔强青铜去担心一个王者玩钻石局。明白过来后秋明月瞬间收敛了神色,强力压着自己想要下撇的唇角。 怪不得人能当皇帝呢,这不在其位就是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这神仙打架她区区一位凡人还是躲远一些为妙。不就是当个传话筒吗,有什么难的,这张贵妃又不会吃人。 况且她现在用的还是高行也的身体,这张贵妃见了她敬着还来不及,区区美人恩,她就‘勉为其难’替他受着吧。 两人商议一番,最后敲定一个时辰后秋明月动身前往寿阳宫,这临走前秋明月终于找准了机会查看自己的小猪。 这一整晚的担忧终于在她抱着自己满满当当的小猪时烟消云散,秋明月盘腿坐在新换的地毯上。将自己的小猪当着高行也的面拆开来看,并将里面的银钱悉数查看无误后,这才从脸上洋溢起一抹笑。 第59章 嘿嘿,她的小猪,被她‘养的’膘肥体壮的三只小猪。 高行也一副没眼看的表情瞟了她一眼,又迅速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吐出一句,“没出息,区区百两银子,值得你那般重视。” 秋明月低下头将自己的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默默道,【百两银子怎么了,百两银子我也存得十分艰难了,要不是你那个贵妃底下纵容的一堆周扒皮,我至于混的这么惨吗。月例银子从没拿到手,吃个例菜也是不见荤腥,还都是凉的。我这不攒点钱,这日后出了什么事,没有钱打点,还不被底下的人给苛待死?】 这番话秋明月在心里憋得许久,恨不得一吐为快,不过为了给高行也面子,自己还是憋在了心里。她才不管高行也有没有听见呢,这本来就是实话,而且说的也是张贵妃,她可半个字都没有带上他的意思。 她抱着自己木头做的小猪,嘴里嘟嘟囔囔道:“这蚊子肉也是肉啊,这百两银子对陛下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不算什么小数目了。况且这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臣妾已经蒙得圣恩入了宫,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如何还能不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这语言的艺术可算是被她给玩明白了,这明里暗里透露出自己没钱的信号,且又三言两语就禀明了自己并非贪图钱财之人。 就连高行也也不由得因这番话多瞧了她几眼,原本嫌弃她市侩贪财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口风,“你倒是节俭,不过区区一个贵人,朕还是养得起的,你倒也不必为此费神。朕的私库钥匙一向由姜忠保管,若需用银钱,每日不超百金,不必向朕禀报。” 秋明月方才还暗淡无光的眼睛,顿时亮了几分,她差点上前抱住对方的大腿大喊‘感谢老板打赏’。所幸她最后还是忍住了,“陛下果真龙章凤姿,就连挥金如土的模样都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果真是咱们越国百年,不不,千年一遇的真龙天子。” 第三十四章 突然多了一笔天降横财后,秋明月顿时腰也不疼腿脚好使了许多,每日百斤,不得不说这狗皇帝也真够大方的。这要是换成现代,吃个饭不aa都要被男人指责拜金的情况看来,高行也简直甩他们几百条街。 更何况高行也人是狗了一些,可架不住他相貌俊美又多金啊,她满意地暗自点头,决定要紧紧抓着这个财主不放。好不容易可以薅羊毛,而且这羊毛还贼厚,这不大薅特薅,她都对不起自己。 此时此刻,她只想对高行也道歉,原谅她一开始对他有些大声了。半个时辰眨眼过去,秋明月起身准备前往寿阳宫,在她知晓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后,她便秉着不能资源浪费的心直接召出了躲在院子里暗中观察的几人。 并吩咐下去今晚去寿阳宫用膳,姜忠得令后便派一小黄门前往寿阳宫,通知张贵妃早做准备。那小黄门得了令便火急火燎地赶往寿阳宫,中途不敢停歇,生怕自己误了时辰误了事。 寿阳宫内,月半黄昏时,张贵妃所居寝殿内早已点上了烛火。那灯光透过茜色纱窗将院子照映得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般,张玉儿落座在靠窗的位置,眼睛盯着那琉璃罩里忽明忽灭的灯火出神。 她身上早已换下了百日那套面见高行也时繁复华丽的衣裙,发髻上的头面发簪也卸下一些,一幅岁月静好,办理残妆的美好模样。只是屋内的气氛并不怎么轻松,张玉儿手肘撑在下巴处,眉头紧蹙,心中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周围侍奉的宫人无一不是紧绷着自己身上的皮小心侍奉,就连服侍久了的有福和青花亦是时刻谨慎,垂手恭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候主子的吩咐。 张玉儿盯着那灯火,眼睛似是酸了,她忽地闭上眼,一旁等着侍奉的青花适时地上前去使她能够靠在自己身上,又抬起双手轻柔的为张玉儿按着太阳穴。 这一套动作是青花做熟了的,她自小服侍张玉儿,对于她的喜好和习惯了然于心。从她闭眼那一刻,青花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以至于主仆俩日常琐事几乎用不着张玉儿开口吩咐。 青花也是十分的体贴,心知自家主子心中烦忧,便有意为张玉儿排忧解难。她手上动作未停,嗓音压低到足以让人感到舒适的程度,适才开口道:“主子可是为了白日里的事所烦忧?” 张玉儿本静静地享受着底下人的伺候,原本因按摩舒展开的神经,在她出声询问后又紧绷了起来。再一睁眼,便不同于紫宸殿里那般娇弱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肃杀之意。 她美眸圆睁,唇角紧绷浑身透着一股凉意,若说白日里紫宸殿里的张玉儿是只柔弱无害的小猫,那此刻的她便是比作猛虎下山也不为过。她红唇微启,“呵!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毛丫头,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若不是当着陛下的面,本宫定要将她剥皮抽筋,将她的皮肉做成灯笼。” 这一番残忍之语并没有吓退青花,而是习以为常地继续为她按摩,似是早已习惯对方的残暴似的。青花丝毫未曾露出半点怯意,她沉着冷静地为主子分析利弊。 “这秋贵人奴才打听过了,家世不显,父亲不过一个五品官,和咱们家老爷没法比。选秀时也是无才无德,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还是最末位选进来的。这几年在宫里也未曾兴风作浪,是个老实人,前些日子被内务府克扣得厉害,衣食短缺大病一场,人差点就丢了,最后还是被珍嫔接济这才挺了过来。” 第60章 话音未落,张玉儿便攥紧了拳,又变拳为掌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盏也跟着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她美眸一瞪,咬紧了后槽牙,恶狠狠地念出那个让她如鲠在喉的名字,“珍嫔!又是她,怎么又是她。” 自她入宫至今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安妃她也如此,左相之女又如何。陛下极少去安妃的宫里,更未曾留宿过,虽然陛下未曾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可这事她也知道急不得。 况且陛下又不是只冷落自己,整个后宫都是如此,一开始她不解使过几次手段。可最后不但没成好事,反而差点惹得陛下动怒,她索性安慰自己陛下冷情总比纵情要好。 况且那般冷淡的陛下,却独独记得她的生辰,会为她带来自己喜欢的珠宝玉饰。就连她随意提到一句什么,第二日陛下也会替她寻来,亲自派人送与她的手里,这一切只因她一句喜欢。 张玉儿一直以为陛下只对她如此,可偏偏多了一个季珍,她一进宫便分去了陛下的注意和宠爱。她不用争不用抢,就那么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就能轻易胜过她。 在她未出现之前,张玉儿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一直等,便能等到天黑见月明。可一看到季珍她才知道,原来陛下是有情绪波动的,他会为了季珍一个眼神而慌张,会因她身体不适日日担忧。 从季珍进宫那一刻起,她那夜以继日的等候,那苦等的美好幻想统统成为泡影。 起初张玉儿并不服气,去寻了几次季珍的麻烦,却每次都被她不咸不淡的言语轻易化解。甚至连陛下那边都未曾听闻过关于那些事的只言词组,就好像她做的那些事于季珍而言,犹如跳梁小丑一般,不值得她分去丝毫的注意。 从那时起她便有意无意地学着季珍的模样,娴静得体、温柔端庄,衣服首饰都照着她的样子来。她几乎差点让人画一层与季珍一模一样的皮来披在自己身上,可到头来...... “她不是从不与人亲近吗,怎么会管这种闲事,本宫还以为这宫里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怎得和这样的人扯上了关系,本宫果然和季珍水火不容,就连她亲近之人,本宫也瞧不上眼。” 青花将手从她穴位处移开,转而落在肩膀处替她捏膀松肩,室内的宫人装聋作哑自有一套。空气中充满着寂静,只偶尔听得烛火暴起的声响,屋外蛐蛐的叫声也在此刻变得格外明显。 张玉儿似是憋得久了,当下又是在自己的殿中,便再也顾不得任何掩饰。随手抄起几桌上的杯盏便掷了出去,恰好此时殿外进来一小太监,被这杯盏正好砸中脑门。 那一下躲避不及,那小太监被砸得眼冒金星,却仍旧强忍着不敢出声喊痛。他惶恐的跪倒在地,浓稠的血滴自发际处蜿蜒留下,顺着眼窝浸染了睫毛,那黏腻的感觉使他睁眼都极为费力,却仍旧不敢放肆,恪守规矩行礼。 一面又有条不紊地向张玉儿禀报,“娘娘,方才陛下身边来人通知,今晚陛下摆驾寿阳宫,让娘娘尽早准备,若无其他事耽搁,约莫着再过半个时辰陛下便到了。” 此话一出张玉儿阴沉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连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太监也不再碍眼,脸上浮现出她一贯的假笑,道:“快快起来,跪著作甚,方才本宫失了手将这杯子丢了出去。你进来时脚步又轻,本宫察觉到是将你伤成这样。” 虽是如此,这语气中却无半点愧疚之意,倒像是公事公办一般。张玉儿心情大好,便有了心情继续装作她寻常面对他人的模样,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可怕,她本人却毫无所知。 戴上了面具,便开始发起‘善心’来,对青花道:“快,这可怜见的,额头上伤得那么重。去以本宫的名义请位太医来给他瞧瞧,好生开些药将养几日,可别破了相,这几日你且好生歇着,便不必当差了。” 那小太监深知话里的深意,于是忙不迭地谢恩,张玉儿又命青花取了些银子来赏他。一番打点后将人送走,青花便立刻吩咐底下的宫人们张罗起来。 又是着急忙慌地给张玉儿洗漱换衣,梳头上妆,这一通准备下来竟也勉强在半个时辰里搞定。张玉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姣好的容貌,忽得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近桃李年华,她几乎忘情的抬起右手,手指抚在自己的脸颊。 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她不该如此的,张玉儿想起前些日子安妃在她面前提过的东西。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却在脑海中浮现出珍嫔的脸时,神情越发地坚定起来。 她侧脸朝青花凑近,小声附在耳边吩咐道:“你去将......东西拿过来,本宫今晚要用,瞧瞧去,别太惹眼。” 青花得令,立刻转身去办,屋内只剩下两个宫人为张玉儿梳头。她盯着铜镜中自己面无表情的脸,慢慢浮起一抹笑意,那笑容越撑越大,嘴角似是要挂到耳边。 猩红的口脂涂在唇上如同染了血一般,将她有些气血不足的唇色染得妖艳十足,一双美眸闪过一道光,神情中透着一股坚定十足的意味。她深吸一口气,在镜子前转换几个表情,最终调整为她最为满意,也是她最常用的一个标志笑容。将其‘固定’在脸上,偏过头看向为她整理衣袖的宫人问道:“本宫美吗?” 那宫女连头都不敢抬,只轻声回道:“美,主子是这宫里最美的女人,后宫众人无人可与主子比肩。” 第61章 张玉儿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娇媚,屋内的烛火照映出的光亮朦胧,如一层薄雾笼罩在她的面上。珠翠满头,步摇轻晃,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红唇轻启,语气中充满着蛊惑,“那比之珍嫔又如何?” 一旁的宫人习以为常,手里的动作丝毫不曾停顿,仍旧回道:“主子艳冠六宫,容貌倾城,珍嫔不及主子万分之一。” 那机械的回答,使得张玉儿咯咯直笑,初起银铃儿一般,可越笑便越充满着一股悲凉之意。慢慢地那娇滴滴的笑声复而发泄一般,回响在整个寝殿内。 昏黄的烛火映在茜色窗纱上,窗前美人身着妃色衣裙,她命人打开窗,那窗前的梧桐叶子边缘已经逐渐泛黄,比之绿叶更具有观赏性。她嘴里念叨着,“凤栖梧桐木,鸾歌凤舞显威仪。” 第三十五章 寿阳宫外,秋明月回想几遍高行也对她的叮嘱,仔细确认无误后这才款款走进院子里。张玉儿早已等候在院子中央,身后跟着一堆宫人,见她前来纷纷跪地行礼。 秋明月看着这整齐划一的动作,不由得分神想,这么多人跪她,自己会不会折寿啊。目光探向张贵妃时,思绪戛然而止,秋明月走上前去伸出双手递到她面前。 张玉儿一身茜色宫装,头戴金步摇,通身的富贵在灯火的照耀下闪了她的眼。那温热的柔荑搭在秋明月的掌间,头埋在胸前,只露出一段白嫩的后颈,这一拉一带便将她整个扶了起来。 甫一凑近,便迎面扑来一阵香风,秋明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清了清嗓音,刚要学着高行也的语气说些什么,却又被张玉儿飞过来的一记含情眼砸的不知所措,“爱,爱......爱妃。” 秋明月顿时有些局促,握着她的手松也不是,紧也不是。原本想好的开头语顿时忘了个干净,嘴唇张张合合竟也吐不出一句整话,她心想道,这狗皇帝今日不来可真是亏大了。 这小眼神递的,连她一个女人都招架不住,这要是换成高行也不一定被撩成什么样。秋明月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地将手扶在张玉儿的后肩,用自己的臂膀将其圈进自己的怀抱中。 “天气渐凉,怎得从屋子里出来了,这要是着了凉可有你好受的,”一语未毕,秋明月停下脚步环视了周围的宫人,道:“你们主子任性,怎得连你们也大意了,她一向畏寒,你们也不劝几句。” 张玉儿本得意对方的局促,认为自己今日的装扮出挑,扰乱了陛下的心神。心中对于今日晚间的计划更加坚定了几分,却在秋明月方才无意间的几句关心,和对宫人的斥责,还是不免晃了神。 陛下一向捉摸不透,谁也猜不中他在想些什么,这忽冷忽热的态度像是一张巨网。光明正大地笼罩在自己正上方,而她不躲不避,甘愿自投罗网。 张玉儿媚眼含羞,娇声道:“陛下今日劳累一天,臣妾已命人备下酒菜,待会儿臣妾陪陛下畅饮几杯,替陛下解解乏,可好?” 秋明月硬着头皮接着她的话,“爱妃的安排自然是好,甚得朕意,前朝有你父亲在,这后宫又有你替朕掌管六宫,朕方可高枕无忧。” 她虽有些慌乱,却仍旧记着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眼瞧着张贵妃卯足了劲要往自己身上扑,因自己几句话便感动得泪盈于睫的模样。秋明月有些忍不住想要抽自己,她总觉得自己眼下做的事,像极了渣男行径。 虽说这古代和现代大不相同,可她明知道高行也要在前朝搞事,还要将张玉儿同她父亲拖下水。自己还主动做这个帮凶,她便难免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这些人可不是她这种小人物能同情的。 她自己过得就已经足够艰难了,还分出闲心来关心人右相之女,后宫妃嫔之首,她是嫌自己这两日过得太舒坦了? 两人入了殿,内室里早已摆好了酒菜,一落座张玉儿便亲自替她斟酒。这古代的酒既无蒸馏技术,也没有其他手段提升度数,所以看着一杯酒满满当当,喝下去却并不怎么醉人。 秋明月一心记着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也并不怎么推辞,只当成自己现代工作时必不可少的酒局而已。况且她现在用着男人的身体,也不用担心会有咸猪手,她此刻的身份想来也并无人敢对她怎么样。 于是便心无戒备地一杯接着一杯饮下去,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直烫到胃里。为了不让自己醉得快,秋明月还不时用些饭菜压了压,她放下手里的青铜杯,面色已经透了些许薄红,那棱角分明的薄唇更是红润多情。 “今日朝堂上又有人提起让朕早日立后,这位子朕原是想好了人选的,非贤者不可居,这几年来多亏有爱妃替朕操持着。未曾出过任何乱子,这论才论贤,后宫难有人能及得上你。只是,朕虽属意,却难免不得顾念着左相。” 这前几句才让张玉儿振奋不已,末了却又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她神情变换几下。脸上勉强撑起一抹笑来,娇嫩的双手捧着盛酒的器皿不紧不慢地将青铜杯里的酒给满上。 “陛下说笑了,臣妾如何能当得这贤之一字,不过凡事小心谨慎,不给陛下闹出笑话罢了。这几年臣妾受陛下所托,操持着后宫琐事,这宫里大小宴会也筹办过几次,起初臣妾虽缺乏经验,可照着旧例也算是勉强不出错,哪里就当得陛下这么高的赞誉。” 第62章 一席话说得很有水平,既道尽了自己的辛苦,也十分谦虚地表明不敢居功。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自己最有资历的意味,这几年从代表皇后的金印到了她手上时,她便牢牢把持着,从不敢出丝毫差错。 只因为她知道自己身后永远有一个对这金印虎视眈眈的安妃,这金印到了她手里,她便不会有拱手让人的一天。 “爱妃不必推辞,爱妃素日行事朕都看在眼里,一向待人宽厚,不曾苛待过任何人。就连犯了错的宫人,爱妃也是不忍其受重罚,唯有你才可让朕安心。” 一语末了,秋明月装模作样地昂首长叹一口气,接着道:“朕原想着,趁着此次岳州之事卸下左相一只臂膀,趁此机会将立后之事定下来。一来长秋宫不再久无人居住,这凤印也该名正言顺地交由它的主人掌管。” 秋明月说完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己浑身发热,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她便起了一身汗。那衣服和汗液粘在一起,着实让人有些不好受。 她不禁有些气喘微微,伸手将衣领打开一些,脖颈处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后,秋明月才总算觉得好受了一些。喉结滚动,一滴汗珠自下颚滑落,顺着脖颈消失在锁骨处。 张玉儿眼睛顿时锃亮,只此事记不得,况且眼下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做,比起短暂的鱼水之欢,她更在乎的是陛下对于这皇后之位的态度。眼下看来陛下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要立她的意思。 只是碍于左相才迟迟未下旨,她也明白,这后位有多双眼睛盯着,怎能轻易就下旨。况且眼下宫里能登上这后位,有资格登上后位的也就她和安妃而已。 这左相在前朝一直压制着爹爹,却不承想连这后位,他们父女二位都要给她使绊子。张玉儿顿时气得呼吸急促,若不是还顾念着陛下再次,她恐怕就要将这屋里够得着的瓷器都给换成新的了。 安妃果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亏她还对前几日安妃送来的闺房私密事物心存几分感谢,如今想来竟是没安好心。眼下陛下对自己心有期待,自己定然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惹了陛下生气,最后便宜了别人。 该死!张玉儿偏过头恶狠狠地在心中怒骂道,【这该死的安妃,本宫差点中了她的计,只是这药已经下了进去。若是陛下待会儿感觉到不对劲,召太医来瞧可怎么好,不行,得赶紧想想办法才行。】 秋明月方才还一副十拿九稳的神情,顿时变了脸,她心中一株大写的草在奔腾着。下......下药?下的什么药?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这高行也性冷淡成这样,给张贵妃逼的都要下药来霸王硬上弓了。 不不不,这怎么行,先不说她用着高行也的身体,若是自己给他戴了绿帽子,这说不定会怎么处罚她呢。况且秋明月知晓自己对女人不感兴趣,这要是被一个姑娘强上了,估计她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心理阴影。 张玉儿正愁眉不展时,秋明月也急得火急火燎,她比张玉儿还期待对方能够尽快找出办法来化解此事。只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秋明月也越发的觉得自己身体开始起了变化,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现在所用的男性身躯,正在强势的向她展示,自己同女人的不同之处。 浑身犹如一只大火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时滚落几颗,秋明月再傻也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再坐以待毙。否则待会儿这张玉儿一个不好给她按倒,那可真的得不偿失,她可不想因为上个班就失身啊!!! “陛下,陛下很热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虽说张玉儿铁拳铁腕铁石心肠,可她毕竟也知道眼前之人是皇上,自己这点小伎俩用在陛下身上,她到底还是怕的。虽说下药也有她自己的意思在,可是此事和安妃扯上关系,她便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左相和安妃的计谋。 想让自己出错,毕竟安妃在这后宫里与她是全然不能相提并论的,左相在前朝一向压制她父亲。这眼见自己女儿屈于人下,定然是坐不住的,张玉儿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有道理。 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如何完美地化解此事,竟也跟着急了一头的汗,这药是烈性药。一旦入口若非鱼水之欢不得化解,可若是今日自己当真成功,那么陛下清醒过来,暴怒之下,她是见过陛下无情的模样,当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 秋明月明知她是在试探,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觉浑身躁动不安。终于她有些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殿内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后佯装自己遇到了什么急事,道:“朕这才突然想起来,有一件政事还未处理,今日不便久留,朕改日陪你。” 又怕自己太过刻意,想起高行也的交代,便又道:“朕知晓你委屈,往年的生辰都是朕陪着你过,今年出了这样的意外,倒是没能为你庆祝。朕想着你也许久未曾见过家人,便趁着这次机会,再为你补上一场寿宴,邀请王公贵族为你贺寿,趁此机会你也可同家人相聚,可好?” 这一消息竟是让张玉儿将自己原本的计划忘了个干净,自她进宫之日起,她便再也不曾见过自己的家人。就连安妃也是如此,一入宫门深似海,想要和亲人相见便唯有省亲的法子。 只是这省亲谈何容易,若不是有着极大的恩宠,是万万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此次陛下在她面前提及,定是有要让她省亲的意思,想来也是顾念着安妃和左相,这才找了这样的法子来。 第63章 张玉儿欣喜之下忙谢恩,心中对安妃和左相也越发地不满起来,并在心中扬言要给他们父女俩一些厉害瞧瞧。秋明月眼见着事情完成,便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便出了寿阳宫。 一出殿门,她便急忙召姜忠至身边,此刻她全身如一块烧得滚烫的爆炭。秋明月一面拉扯着自己的衣袖,一面快速吩咐道:“快去将秋贵人带来,悄悄的,一定好生带来莫要无礼。若是她不肯,那你便告诉她,朕今日喝了贵妃的酒,全身烫得难受,若是她不来朕便随便找一处歇息去了。” 第三十六章 秋明月乘坐轿撵,一坐上便将头歪在扶手上,底下的小太监们一起轿,那失重外加身体的不适如海水般铺天盖地般朝她涌了过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全身酥酥麻麻犹如蚂蚁爬过,身体涌动着阵阵躁意。 抬轿子的太监们走得十分稳当,一路上不怎么颠簸,可秋明月却是像晕车一般靠在那扶手上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随身服侍的太监们见她如此,还以为是底下抬轿子的人不用心,顿时一阵呵斥,几个小太监们也随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行错一步路。 这若说后宫妃嫔哪个宫殿离紫宸殿最近,当属寿阳宫才是,只是这即便是离得再近对于眼下的秋明月来说也是极其难熬的路程。她倒在轿撵上半磕着眼,随时注意着底下的动静,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毁了高行也的‘贞操’。 好不容易到了紫宸殿,一落轿,秋明月便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她似是喝醉了一般,走路歪歪斜斜不成直线,后面跟着地小太监也慌忙跟在一旁,生怕她走的不稳摔伤一跤。 她强打起精神来,嘴巴微张似乎是想由此散去身上的热气,那随着一次次地呼气,口腔里也越发的干燥起来。秋明月一边走一边伸手解开自己的衣领,那宽大的衣袖着实不便,她抬了几次干脆直接把袖子卷至手肘,把多余的衣袖拉往身后一系。 手臂顿时一空,上下来去自如,她这才觉得方便了许多。手指伸向衣襟开始解衣带,只是秋明月有些头晕眼花,且头晕目眩早已睁不开眼,只勉强站立着不让自己倒下,这伸手解衣带倒是有些难为她了。 本就不习惯古代人穿衣习惯的她,平时起床都要让小桃帮着才能将一套衣服穿戴整齐,这突然让她自行脱去一套衣服,且又是她不曾接触过的男子服饰。 一时间倒真将她困住了,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几次想要上前帮忙都被她一把推开,此刻她也明白自己意识不太清醒,更加不愿相信身边的人。尤其是看见那人是个太监的情况下,她的抗拒越发地明显,她可没有古代人那种适应能力。 这太监虽然在他们眼里不算男人,可对于秋明月来说太监就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在自己不愿意的情况下触碰自己。于是高行也匆匆赶到之时便出现了眼下这一幕,秋明月自己挣扎了半天不仅没有将衣服扯掉半分,反而还自己用衣袖把自己捆了个结结实实。 周围一圈小太监想上前来帮助,都被她恶狠狠地凶开,她摔坐在地上紧闭着眼。头上的玉冠半褪,一头青丝凌乱地披在脸颊两侧,高挺白净的鼻梁泛红,红润的嘴唇半张着,无意识地说着什么。 眼前此副场景几乎可以用香艳一词来形容了,但凡随便给眼前之人换上一张脸高行也都不会如此抗拒,只是这人偏偏用着他的脸,做出如此‘不堪入目’的举动。 他顿时火从心中冒出来,忍者上前用冷水浇醒她的冲动,极为沉着冷静地向屋内众人发号施令。 “你们都退下吧,陛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咬牙切齿地道:“陛下由我来服侍即可,去准备些水来,过会儿若无吩咐便不必进来。” 他要好好教训眼前这人才行,待会儿这些人走的越远越好,否则他施展不开不能给眼前这人留下点深刻的印象,用不了多久相比又会给他整出一些幺蛾子。 如果秋明月此刻能听得到他的心声,她一定会大喊冤枉,这哪里是她在搞什么幺蛾子,分明是高行也的妃嫔在作妖,而自己只是代他受过罢了。 待周围的宫人一一散去后,高行也才没好气地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喂!醒醒,别装睡。” 秋明月头昏脑涨,根本听不清身边是谁在说话,只觉得那人烦得很一直打扰他睡觉。都说没睡醒的人在意识不清醒之时会做出自己意想不到的举动,连说话的语气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根本就是秋明月如今的真实写照,自她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打扰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便顿时武力全开。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把高行也打了个猝不及防,他的手还捏着她的鼻梁没松手。 那惨白的脸被狠狠扇向一边,似乎是没从刚才这一意外回过神来,高行也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只是脸朝着的方向从面向秋明月转而到了另一边。 瞳孔在一瞬间睁大,就连呼吸都慢了半拍,那僵住的身体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意外中回过神来。脑海中整合着方才的瞬间,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确实是被秋明月甩了一巴掌。 回过神来后,他一下子把秋明月从自己身上推开,脸色顿时雷云密布,他将人推往一边,气得在殿内走来走去。呼吸急促,又隐约听到秋明月出声喊渴,伸手探向几桌上的茶杯。 第64章 将杯子捞在手里后,正欲转身送过去,又气不过将杯子递到唇边,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紫宸殿里的茶水有专人看管,不时就会有人将茶壶内的茶水换上新的,使得里面的茶水永远保持适宜饮用的温度。 这品茶在平常本是一件令他身心愉悦之事,可是在此刻,就连温度适宜的茶水都成了惹他生气之物。不仅没能平息他的怒火,反而这温热的茶水,如同烈火烹油般,愤怒席卷全身。 若是寻常他露出如此表情,身边的宫人是半个都不敢向他靠近的,只是现在出现在他身边的不是那群有眼色的小太监们。而是酒壮怂人胆的秋明月。 若是清醒时分她或许还能收敛几分,可此刻秋明月身上的药物发作得厉害,越发地失去了神志。竟迷迷糊糊睁开眼,双膝跪地两只手撑在地毯上,一步步地朝着自己眼前那道黑影爬了过去。 她面色染着春意,全身烫得火炉子一般,摇摇晃晃地朝着他爬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脚脖子,触手一片难以言喻的冰凉,秋明月如久旱逢甘霖一般,眼睛湿润眼尾赤红满含春情。 高行也被她抓个正着,不知她是在作什么妖,便没好气地一边拔腿,一边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今日给你讲的话都听到哪里去了,朕不过是一时没看着你,你便如此作态。朕让你陪着贵妃,谁让你与贵妃醉酒了,你简直......” 高行也一边斥责,一边蹬了几下腿,三番五次挣脱未果,他便有些烦了。直接蹲坐在地上,想要将秋明月扒拉开,谁知他刚一坐在地上,便被秋明月扑了上来。 她的速度很快,似乎是怕高行也会跑,于是手脚并用将对方紧紧地抱在怀里。那凉凉的触感简直让她上瘾,秋明月已经全然没了神志,只觉得这样更舒服一些,于是将脸凑近与他的脸贴在一起。 肌肤相贴,那凉意让她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嗯,凉凉的,真舒服。” 高行也起先暴怒,正欲发作却被她脸上滚烫的热意止住,他垂眸瞟了一眼。眼瞧着秋明月神志不清,双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不断游走,一副流氓行径,可她本人确实紧闭着双眼,似乎并不知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忽得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盯着秋明月的举动看了半天,直到对方拿脸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两人的衣服都被她蹭得凌乱不堪,高行也这才断定,她定然是服用了什么药物所致。 于是他伸手,将手掌贴在对方的背脊上,手指不知怎得轻轻滑动几下,在几个穴位上一按。秋明月便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脱力地瘫软在地,只是那脸上的红晕不仅不曾消退,反而因为他的举动越发的明显起来。 因着肤色十分白皙的缘故,那朵朵红晕映在脸上,倒像是脸上破了皮,被血染红了似的,鲜红混着冷白皮的肤色,看久了倒是有些吓人。 高行也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使其靠在自己的膝盖处,伸手探向额头。轻轻一触烫的他迅速收回手来,他有些诧异,自己这幅身体的高热还未好全,本就体热,未曾想到秋明月此刻竟比他还要严重几分。 竟也顾不得其他,迅速召姜忠进来,命其请太医来瞧,只说他自己发了高热,唯恐伺候不好陛下。便派人请太医来瞧,喝上几服药免得让陛下不满。 经过这两天,姜忠对于秋明月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虽莫不太准,却也不敢得罪。一听吩咐,便派人紧赶慢赶地过去请太医去了,也照着对方的吩咐,只说秋贵人发了高热,陛下生气命人请太医过来瞧。 虽说如此,在退出内室时,仍旧壮着胆子往里瞧了瞧。只见陛下正卧躺在那秋贵人的膝盖上,一副昏睡的状态,便不免有些担心,“贵人,陛下可是安睡了,莫不如让奴才伺候着陛下到榻上去。这般歇着恐是不舒服,若是久了于陛下龙体有碍。” 高行也头也没回,便说道:“陛下方才与我玩乐,这会儿累了便想在我膝盖上歇一会儿,过会儿陛下自会醒过来。只是今日在贵妃处喝酒喝得多了些,待会儿太医过来瞧时,便顺道一块给瞧了便是。” 说到这,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姜忠,审视的目光扫了一圈,复又开口道:“陛下昨日才受了伤,朝中大臣议论纷纷,便不想因此事惹来风雨。不过醉酒,姜公公便不必到处宣扬,切记守口如瓶,若是改日陛下听到些什么风言风语,到时候也莫要怪我未曾提醒公公才是。” 姜忠闻言有些许惊讶,【此人竟如此了解陛下,不仅能近陛下的身,还能传达圣谕。虽说此时对方位份不高,可难保陛下宠爱,说不定要不了几日便升上去了。 看来这秋贵人倒是这后宫的天降紫薇星,当真是开罪不得,日后这位主自己还是用心侍奉着吧。】 第三十七章 将事情都准备妥当后,高行也又命人送水进来,一通发号施令后忽觉内室安静了许多。他这才分神去瞧秋明月,只见她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衣袍半褪,两只手臂撑在地上坐起,眉目含情地瞧着他看。 那神情简直比醉酒的纨绔子弟好多少,只是整个人不再像方才那般躁动,而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她坐在地上也不说话,整个人时不时冒出几声傻笑,而后便只是盯着他看。 高行也试图唤醒她的神智,一面取了茶水来喂她喝,一面轻声问道:“怎么样,可舒服些了。” 第65章 这关切的话听到秋明月耳朵里,全然只将重心放在了那舒服二字之上,她傻乎乎地攀上他的肩膀,将脸贴在他的脖颈处,如猫儿般蹭来蹭去,嘴里重复着道:“舒服,舒服......” 高行也感到一阵无力,不过此事也怪她未曾提醒,这宫里的酒是并不能轻易饮到肚子里的。尤其还是后宫里的酒,这些年他少往后宫去,张玉儿为此找了许多法子,他也是被折腾得不胜烦扰,只未曾料到对方会在今日再次故技重施。 这药他也中过一回,不过不是在张玉儿处,而是在安妃的寿宴上,也不知她是在哪里做了手脚。他竟半天未曾察觉,那天他所有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有人检查,替他试毒,可就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傍晚寿宴结束时,众人刚散去,他也要往紫宸殿去了。 刚走了一段路,便被追来的安妃拦下,恍惚间他似乎是闻到了什么香气。再然后便是全身火烧火燎般的躁动,若非他心志坚定,早就被安妃得了手,幸好那日他带了醒神丹。 一颗丹药下去便清醒了几分,只是神志虽清醒了,身体的躁动无法缓解。他活了那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尴尬之事,左相势大他不好得罪,况且他又未曾查到什么证据,最后便也只能作罢。 只是虽不曾追究,却到底为了防止这样的事再发生,即那日起,他便再也不曾踏足安妃的宫殿。 再回过神来时,秋明月已经以八爪鱼的姿势,将他再一次缠了起来,他这次干脆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他知晓这具身体里是个女人的灵魂,再怎么也做不出什么过分之事,况且自己还在她身旁,倘或出了什么事,他还能制止她。 可高行也万万没想到,秋明月药劲儿上来后连他都不放过,明明是一个姑娘家,贴在一个女子的身上竟也能兴奋。太医进来之时,他正被秋明月压在身下狂亲,门口的太医和一众太监宫人们顿时手足无措,纷纷垂手低头恭立,不敢多瞧一眼。 而听到动静的高行也,一见到太医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忙把身上的人扒拉开。自己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用身子将身后之人挡住,生怕露出什么丢人的画面出来。 他面上不显,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冷静地道:“陛下醉酒不喜旁人在身侧,还请太医进来替我诊治,其余人等,陛下有话,一概不许进殿。” 以姜忠为首的宫人太监们纷纷退去,只留秦太医一人背着个药箱立在门前踌躇,原本见着了这样的场面他是不想进的。可见陛下身边的姜公公也退了下去,便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进之前心中仍旧忐忑,生怕自己撞到什么不该看见的画面,这陛下的隐私岂是他能够窥视的。于是秦太医全程看着自己的脚尖,躬身低头跟着那位‘秋贵人’进了殿。 进殿后,高行也冷冰冰地开口道:“我的身子并不着急,还劳烦太医,先替陛下诊治一番。陛下今日去了张贵妃处,吃了酒身子热得厉害,怎么都压制不下,想必是烈酒,还请太医给开些药,让陛下醒醒神。” 这烈酒二字被他以重音强调,秦太医是个聪明人,遇到这样的事也并非第一次。所以很快便知晓了其中含义,动作不疾不徐地打开了药箱,将东西都归置好后,这才将手伸过去替他把脉。 “怎么样?”高行也沉声问道。 秦太医换了只手臂听脉,没过多久便停了动作,将手收回后,眸色晦暗,“这......” 高行也见他犹豫着不肯说,便心知事情十有八九便是他想的那样,于是便也不逼着秦太医讲出实情。只换了种说法,道:“秦太医心中若有定论,不如想些办法让陛下尽快清醒过来,这烈酒伤身,若不尽快醒酒只怕陛下醒来知道自己醉酒失态,定是要生气的。” 他的话音刚落,秋明月便又开始攀扯他的衣袖,意图贴上来再次对他动手动脚。所幸秦太医知晓厉害,便迅速在她身上扎了几针,又在药箱里寻出几瓶药来,他把其中一瓶倒出几颗朱红色的药丸来,让其用水服下。 另一边还不忘把一个陶瓷小盒子打开,把里面的药膏取出一些,在秋明月的脸上涂抹几处。似乎那药效过于厉害,抑或是药膏生凉,才涂抹上去,便瞧见秋明月眼皮子抽动几下,方才急促地呼吸都平稳了不少。 瞧见如此高行也这才放心下来,只是他放松的过早,他偏头去瞧太医时,只见对方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高行也怕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便直言道:“秦太医有话不妨直说,可是陛下的病情有什么要紧的,若其他需求,我一定配合。” 见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秦太医也不再犹豫,便把那点尴尬压在心底,回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此事对旁人来说是难了点,可对娘娘来说不算什么事。” “哦?”没什么大事就好,支支吾吾地,让高行也还以为这药里还掺杂了些其他的东西。 秦太医紧接着道:“陛下身上这......陛下醉酒有些亢奋,这药服下去是能起一些作用。可是陛下到底年轻,且又未曾有过鱼水之欢。若是堵塞得久了难免出现问题,还请娘娘为陛下疏通几次,方能保陛下身子无虞。” 一番话把高行也劈得外焦里嫩,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让他给自己的身体疏解?这......这怎么能行,可是他转念一想,若是换成了旁人触碰他的身体,高行也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第66章 这,要不然他将秋明月叫醒让她自己来?他想了许久,直到秦太医替他也诊过脉告辞后,他也未曾想出个办法来。高行也有些泄气,心想不如就这样算了,既然吃了药想来她可以靠自己的意志力扛过去。 只是秦太医方才的话始终萦绕在他耳边,若是不疏解于身体有碍,这话就像一个魔咒一般萦绕在他耳畔。于身体有碍,这样的事又能于哪里有碍,想来也是那一处。 身为一个男人,且他年纪尚轻,还未寻到心悦之人立尔为皇后,怎么能这么快就不行呢。思及至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他当机立断把秋明月推醒。 秋明月服下药丸又被涂了药膏扎了针,已经恢复了几分神智,整个人不再那般躁动不安。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瞧着身边立着的身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想要费力睁开眼看清楚那人是谁,却奈何头昏脑涨的感觉还在。 只好半睁着眼,对眼前那道模糊的身影,道:“做什么?” 高行也深吸一口气,冷不丁地开口命令道:“你,替朕疏解疏解。” 秋明月脑子昏昏沉沉,却在听见这句话时瞬间清醒了大半,她睁开眼盯着高行也认真的表情。顿时吓得抱紧了自己,慌乱之下口不择言,“我,我卖艺不卖身,别以为区区每日百金便能让我心甘情愿地陪你睡,就算是每日万金......那,那也得让我想想才行。” 【哇,陛下终于要对我下手了吗?我就知道身为后宫妃嫔,即便是个小贵人也难逃此劫。从还是不从是个问题,从了,虽然有点憋屈,可是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可是不从,若是他发起火来,杀了我可怎么办。】 她脑子逐渐恢复清明,可嘴还没跟得上脑子,心里犹豫着,嘴上却已经开口道:“既......既然陛下有所要求,臣妾不能不遵命。” 高行也见她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却并未开口阻拦,只是一脸欲言又止地表情接着听她在那脑补。 秋明月紧闭着眼,瘫倒在床榻上,展开手臂将脸歪在一侧,半张脸埋进锦被中。闷声道:“只是还请陛下打昏了臣妾再行此事,臣妾胆子小,又不经人事。这若是陛下待会儿在行事中,臣妾一不小心做出什么冒犯之举,不仅扰了陛下地兴趣,半道中止......臣妾害怕伤了陛下地身体。” 高行也面色有些难看,心道:【朕觉得你现在就挺冒犯的。】 他叹了口气,眼看着秋明月越讲越离谱,便出声阻止道:“你是喝醉了,不是把脑子喝没了。你现在用的是朕的身体,朕能对你做些什么?” 秋明月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眸色仍旧混沌。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又抬头瞧见高行也,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对啊,我现在用的是他的身体,要是做什么也是我对他做什么。我现在用的是一个男人的身体,该担心的人,怎么也不会是我自己才对。】 知晓自己误会后,秋明月面色羞红,头次感觉自己这么丢人。脚趾藏在被褥里,紧紧地抓着床单不放,她有些尴尬地不敢抬头,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陛......陛下说得对,臣妾脑子进水了,误解了陛下的意思。” 第三十八章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秋明月盘着腿半天不敢抬头,可这也不是她不想面对就能不面对的。人就在她旁边,这尴尬的时间长了,再想开口就会越发地困难。 相同这点后,秋明月缓缓将埋在膝盖里的脸露出来,端坐在床榻上,目光搜寻着周围最后落在高行也的脸上。她一眼就瞧见对方脸上赫然一块大红印子,心想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如此良机她当然要牢牢把握住。 秋明月扯了扯嘴角,抬起头来看着他,装作一副十分关切的神情道:“陛下这脸上是怎么了,这么大一块红印子,可是在哪里碰着了?” 她不提还好,本来高行也都快要将这事给忘记了,这一提到是又让他想了起来。方才被他刻意忽略过去的一掌,麻痒和屈辱再度萦绕在心间,他紧绷着唇角,目光慢慢瞥向她反问道:“你觉得是在哪里碰的?” 这......按照她所设想的,接下来只要对方讲出一句两句,她便能接着话头一顿关心。这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马屁拍的好,就不怕脑袋绑的不牢靠。 只是秋明月实在没想到故事是这样的开展,这话让她怎么接,她怎么知道这是在哪里碰的。不过既然老板发话了,她就得往下接,于是她试图用各个角度去分析这块红痕的来由。 【这么大一块红痕,而且还这么明显,定然是强烈地撞击所引起的。只是这个角度,如果是因为磕着碰着或者摔倒。那也总该有些其他的伤口在吧,看他全身上下也不像栽了个跟头的模样,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伤了这一处,啧,有点牛x啊。】 高行也很快便捕捉到了重点字眼,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屋内的气氛也瞬间冷凝了下来,【牛x?如此脏乱不堪的言语,到底是谁教给她的,简直有辱斯文,岂有此理!】 秋明月大惊,心中直道不好,她竟一时忘记这人能听到她的心声了。不行不行,以后得更加谨慎些才好,她对着空气干笑几声,回道:“定是哪一面可恶的砖墙伤到了陛下的龙颜,当真可恶至极,陛下尽管告诉臣妾,这等可恶的砖石,臣妾立刻前去把它挖出来,‘挫骨扬灰’。” 第67章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目光亦是十分坚定,倘或这脸上的伤不是她弄的,高行也难保不会被她这番言辞所迷惑。 他听了后神色淡淡,只是紧绷着的唇角越发地透露出他心情不善,过了一会儿高行也才不紧不慢地道:“当真要处以此等极刑?” 秋明月立刻表忠心,回答异常坚定,“当真!” 他睫毛微颤,抬头掀开眼帘,脸上闪过一丝看戏的神情,又迅速恢复正常,道:“那你可以动手了,朕脸上的伤正是你干的,一掌下去,整个紫宸殿的砖石都能听见了,朕的证人众多,不怕你赖。” 秋明月脸色顿时僵住,闻声身子木了半边,缓了许久才缓过来,她指着那道红痕。嘴唇抖得厉害,磕磕巴巴地吐出几个字,道:“这,这是我......这是臣妾干的?” 【不,不可能,这绝对是我没睡醒听错了,我怎么敢对他动手,我不要命了?】 秋明月试图挣扎,“陛下,您......是不是记错了,臣妾怎么会对陛下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 他连表情都没带变的,一句话就给她压制了,“那你的意思是朕在故意污蔑你了?” 秋明月低下头,小声道:“臣妾不敢。” 不知为何她从醒过来便感觉浑身无力,手脚都失去了一半知觉,软绵绵地像某种软件爬行动物。秋明月愣神片刻,忽得想起来自己是为何而醉的,于是连忙道:“陛下,臣妾今日喝了张贵妃的酒,回来便瘫软无力全身难受的厉害,臣妾猜测那酒里定然是......” “不用你猜,此事朕早已知晓,那酒里被下了药。”高行也眸色未变,似乎是不想提及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如今感觉身子如何?可有哪里不适之处?” 秋明月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当她把注意力分在自己身上时。她这才发现,下身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某处硬如盘石,十分精神地在向秋明月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同身体的感觉是分离的,有种漂浮在云端的不实之感,身体却又无比现实地将她拉回现实。如此两端不断拉扯着她,有种在梦境中找不到厕所的慌乱之感。 “臣妾......”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这事要是发生在现代她可能会觉得好玩。甚至敢向对方大方言辞,争取用对方的身体玩一次自己丰衣足食的游戏。 只是这背景和人物都是她所不敢招惹的,秋明月不知敢怎么委婉地告诉对方,又怕高行也生气,于是犹豫再三也不敢如实相告。 高行也虽然未经人事,可这每日晨起的尴尬他还是时常经历的,他只瞟了她一眼,便知晓秋明月因何尴尬。于是轻咳几声,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没事,你尽管如实说便是。” 秋明月低着头思考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既然他都这样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自己若是再不说实话,就显得有些不够有礼貌了,于是她卯足了劲,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臣妾觉得陛下的身体十分的强健有精神,非普通人所能及,就连龙gen也是十分的强壮有力。” 说完心中还不忘自我点评,嗯......很好,回答得很有精神!畏畏缩缩才会显得尴尬,这样直言不讳又避重就轻,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次尴尬的人不再是秋明月,而是高行也了,他着实没想到自己让实话实说,她便真的就能做到如实相告。一个女子,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丝毫羞怯之态,反而觉得稀松平常,全然不知委婉二字是何意。 这秋大人家的家风当真如此彪悍? 高行也总觉得只要这个女人还有一口气,就能一直震惊他到底,不过和一个女子谈论此事到底有些不太合适。若不是担心他的那具身体有碍,高行也断然是不愿意做出这样的事。 他犹豫片刻,藏在广袖下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黑眸一片静默,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闷声道:“方才太医来瞧过了,药性已解,只是若要痊愈还需外力相助。” 外力?秋明月歪着脑袋瞅着他,满脸的不解。这药都结了还要什么外力啊,多喝点水给它排泄出去不就成了,难不成还要找几个人来给她如厕时加油鼓劲? 高行也没去看她,也没继续卖关子,直言道:“太医说若想恢复,除了服药以外,还需让自身释放出来。否则一再淤堵于身体有碍,此事朕别无它法,只能靠你自己。” 释放?纾解?秋明月整理了一番这些字眼,最后她总结出两个字,一张脸噌地一下瞬间绯红。这不就是让她折个纸飞机吗?这......她对男人的身体没什么兴趣,况且她也不会啊,这让她怎么操作,当真是强人所难。 她低着头,半天沉默不语,手指紧紧地攥着被面。而藏在被子底下的脚趾,都快要将那床单给抠烂了,秋明月当真是没想到,自己同一个男人互换后遇到的最尴尬之事不是上厕所,也不是用一个男人的身子沐浴,而是......用一个男人的身体折纸飞机。 思来想去都觉得难以过去心里这一关,她轻咬下唇,眉头紧锁,试探性地问道:“没有其他办法吗?非要如此才行吗?” 高行也见她为难,心中不免动摇几分,却也只是那么一瞬,很快他便又狠下心来不让自己看他。心里道:【这可关乎身体一事,朕如今年龄尚轻,且还未有子嗣,怎能在这上头出什么差错。 第68章 纵然是让这秋贵人帮朕的身体疏解,若是在非常情况下,找几个女子来帮她发泄也并无不可。】 听到对方如此言论,秋明月吓得浑身一僵,身上的汗毛瞬间直立起来。她忙抬起头来,生怕自己慢上一秒,就会被他叫来一群姑娘环绕伺候,此等美人恩,她可当真是消受不起,也没那份爱好。 “臣妾倒不是不愿,只是......” 她申请闪烁,似是有难言之隐,高行也顿时有些好奇,这什么事竟能让她羞怯。经过短短两日的相处,秋明月却在他心里留下一个,不管她说出什么话来,都不会让自己惊讶的印象。 实在是秋明月的画风过于彪悍,那张嘴便如阴雨天,时不时会掉下来的雷。他明知道它会来,却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地,且次次都能带给他‘惊喜’。 果不其然,秋明月接下来的话是一点都没让他失望,一番话能说得情理之外,意料之中,除了她宫里也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可是,臣妾不会啊,没有陛下见多识广。不如,陛下教教臣妾?” 秋明月双手绞着锦被,下唇被她咬出一道印子来,满脸的单纯与羞怯。可这说出来的话,连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面红耳赤,倘若不是他知道实情,高行也当真会以为这是她自己故意跳进了陷阱,故意做出此等姿态来引诱他。 床柱上绑着帐幔的系带似是松了,冷不丁地散落开来,遮住了半边床帐内的风景。秋明月顶着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人面,目光含羞带怯,乌发散落如天边的云雾一般,白色的衣袍内露出一层鲜红色的深衣来,无可言说的勾魂夺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欲拒还迎的意味。 高行也眉心一跳,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到瞬间转过身去,脊背挺直如松柏。眼皮子抽动几下,被他心烦意乱地合上眼帘,心里不自觉地开始念起金刚经来。 他告诉自己道,那不过就是一个披着自己壳子的女人,那张脸他日日可见,没什么好怕的。 秋明月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碰了一下他挺得僵直的背,那食指未曾用力。就那么轻轻一戳,高行也便瞬间土崩瓦解,如倒下的小山,嗓子微哑,“做什么?” “不是陛下要臣妾帮您的身体纾解的吗,到底要如何做,陛下教教妾身罢......” 第三十九章 高行也本想斥责一番,可心中又觉得此事是自己强人所难,他没敢回身看她。只哑着嗓音,低声道:“待会儿朕告诉你该如何处理,你照着做便是了。” 她又不是没看过小视频,她就是不想碰那玩意儿就是了,多晦气啊还得让她自己操作。 “不如?”秋明月面色充红,咬牙道:“臣妾闭上眼,陛下自己来?” 说完又担心他生气,于是又赶忙解释道:“不是臣妾不愿,这样的事臣妾从未做过,怕待会儿弄伤了陛下的身体,倒是得不偿失了。” 高行也仍旧背着身不去看她,只是一直□□着的脊背似是有了松动,正当她试图再寻一些其他说辞来推拒之时。高行也忽得转过了身,垂着眼帘,弯腰朝她逼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哗——’地一下,身上盖着的锦被便被高行也一把扯开。那被子底下的温暖瞬间四溢,身子转而被一股凉意包裹,秋明月方才出了汗,这一举动直接让她喷嚏连连。 身上的汗也因这凉气干了不少,她双手捂着鼻头,眼睛里含着一汪眼泪,委屈道:“你做什么?” 他不答话,只伸出手来朝着她的衣襟探去,秋明月猝不及防被他三两下解开了衣襟。因这是高行也平日里的穿着,他几乎用不着怎么费力,便将她身上的衣带给一一解开,连秋明月后知后觉的阻拦,也游刃有余地避开。 当她回过神来时,秋明月身上的衣衫早已松松垮垮,凉气自宽大的衣袍下端渗进来,冰得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秋明月抬眼看去,扯了她衣服的那人心中毫无愧疚,甚至面上无所反应,眼底一片漠然,手上还拿着从她身上剥下来的腰封。 高行也没有答话,只伸出手来连抓带扯地将她一把扯了过去,期间秋明月几番挣扎,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按倒制服。见她终于老实地躺在自己的膝盖处,高行也这才松开了一只手,在空中微微抬了两下,衣袖褪去些许露出一条手臂来。 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头,迫使对方与自己四目相对,秋明月明显慌了神,她原本的意思只是想胡言乱语一番,好打消高行也那个可怕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目的不但没达成,还把她自己给赔了进去,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抬起头目光被对方倾泻的青丝遮住了视线,抬手扯住他的衣袖,声音细弱道:“陛下,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嘛,臣,臣妾......” 不等她将话给说完,她便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只手在游走,顺着腰侧急转直下。秋明月吓得一声惊呼,“啊!”地一声,顿时脑海中仅存的理智也瞬间轰塌。 身上的衣物早已被他弄得散乱不堪,想要剥去身上的衣服,于对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褪去大半,温热的手朝着她袭去,一架纸飞机堪堪停落在高行也手掌心。 他面无表情地把玩着,一面还不忘分神去观察秋明月的神态,只见她眼睛由原来瞪得极大,转而微微闭合一半,目光迷离地看着自己。那张被他看惯了冷面,即便是在每日坐在铜镜前束发之时,也依旧没有任何波动的面孔。 第69章 此时正躺在自己的膝盖上,发丝一倾而下,玉冠早已不知滚落到何处去了。秋明月一开始的手足无措,转而被人制住只能任人宰割,她全身无力地躺在那里,时不时身体微微蜷缩,红润的嘴唇半张,小口地汲取着空气。 眼周泛红,睫毛也湿润润的,目光甚是茫然无措。好半天后她才回过神来,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高行也的冷面,忽的心头一阵难受,竟小声哭了起来。 先是抽泣,而后竟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收不住,雨点大的泪珠不断滚落。高行也怔然,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纸飞机放回原位,整理了下衣袍。 这才冷声问道:“哭什么?” 秋明月越发地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她伸手将高行也推开,身体无力地朝床榻的另一端爬过去,抽泣声依然未止。这次高行也并未阻拦,任由她远离自己爬到一边,最后缩在一个角落里双手环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只是秋明月从小到大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她虽然也看过小视频,和朋友谈论关于这类话题,也仅仅限于嘴皮子之间。可亲自上阵也是头一回,还被如此对待,她有一种被迫卖身的凄凉感,和对触碰陌生领域的恐慌。 她的脸埋进了双膝之间,哭声隐隐传了出去,惹来高行也一阵颦眉,他有些不解,“不是你让朕教教你的吗?怎么秋贵人只会在嘴上厉害,真遇到了事怕成这个样子。你可别忘了你用的是朕的身体,朕就算是动手,也是对自己的身体如何,并不能把你怎么样。” 秋明月头都没抬一下,一边抽泣着一边回话,“话是那么说,理也是那么个理,可是......” 哭声顿了一下,她打了个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仍旧害怕。那样的事哪个姑娘碰见不会害怕,况且她才见这个人几面,就算假使她是个生性放浪不堪的人,可也没办法做到这么快与一个男人做出这样的事。 就算对方长得好看,有钱又有权,现在用的还是她的身躯。可这也没有消除掉她的害怕,她闷声道:“臣妾哪里做过这样的事,陛下未曾通知,忽然便做出如此行径,臣妾定然是会害怕。况且臣妾即入宫起到现在,只见过陛下几面而已,如何能坦然面对此事。” 【那风月话本子里,多情公子讨好姑娘也是循序渐进,哪里就像这般孟浪。虽说我和他换了身体,可也只有这壳子是个男人,内里还是个姑娘的灵魂,哪家姑娘遇到这样的事会不害怕,要说不怕还敢扑上来的只怕只有张贵妃了吧。】 高行也也是慢慢回过神来,心里想到:【朕方才那般突然行径,一开始只是被那些话给刺激到了,这才会如此不管不顾。现下想来,当真是有失风度,她虽性情大大咧咧,可也好歹是个姑娘,自己怎能这般......】 眼见对方因自己的话心中有愧,秋明月便乘胜追击,她微微抬了头,将脸和膝盖隔出一道缝隙,使自己从方才憋闷的环境中解救出来。只是仍旧未曾抬起头,哭声慢慢变小,夹着嗓音继续道:“臣妾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中一向娇之爱之,何曾碰到过这等事。 可这也毕竟是为陛下做事,臣妾也是应当配合的,可臣妾一个姑娘家哪里能控制自己不叫自己害怕呢。倘或陛下当真要做出这种事,不如再把臣妾灌醉,倒是任由陛下如何,臣妾也不会中途打断陛下,惹得陛下不快。” 高行也听完心中越发地愧疚,他自小被几位严师教导,学的是治国之道,并未学习如何面对女人。这唯一可以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的对象也早已不再了。 他当真未曾哄过女子,记忆里也不曾出现过父皇哄母后的画面,那些言辞在他听来无一不是恐吓。况且他方才还未步入正题,只是稍微轻拿轻放了几下,便被她一下推开。 若说自己当真对她做了什么,他还能想得出些赔罪的说辞来,可这他还没能做什么,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秋明月一边小声抽泣,一边偷摸着竖起耳朵去听他的心声,见他没有什么动静。便也不敢再多言,只是抱着膝盖抽泣,想着这样也好,现下如此对方定然不会再对自己做什么,她这一哭倒是保全了自己,待会儿若是困了直接睡,这接下来的事到了第二天再说。 只是她未曾想到,高行也在心里一番挣扎后,慢慢朝着她的方向凑过去。抬手搭在她的肩膀,见她吓得发抖,心中更加愧疚,一番挣扎后低声哄道:“朕方才,举动轻浮,有失稳重。你......莫要同朕计较。” 这番话虽不是那般顺耳,可也是他这样的身份能做出的极大让步,秋明月有些哑然。她可当真没想过对方会来道歉,虽说这番话有些别扭,可也当真是言辞恳切,竟是让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人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做出来的事总是出乎他的意料,虽说看着是个冷酷无情之人。但她和高行也只认识了两天,对方便能两次向她低头,这可当真让她有些意外。 “朕今日只是担心那药对朕的身体有碍,只得帮你发泄出来,”似是怕她不懂,高行也沉吟片刻,接着道:“皇嗣乃国之根本,朕尚未有子嗣,不能在这上头出了意外。” 秋明月顿时止住了哭声,她明白,此刻如果她接着继续哭的话,就显得不礼貌了。她抬头抹了把眼泪,虽止住了哭声,说出来的话却还带着鼻音,“臣妾不敢怪罪陛下,只是臣妾方才当真是怕极了,才会如此。陛下所言臣妾都能理解,只是害怕乃人本能反应,臣妾一介女子,未曾遇到这样的事,当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第70章 “朕未曾怪你,朕......罢了,朕另想他法。”高行也叹了口气,心中确实在盘算着道:【不如朕叫几个女子进来,替她泄出来,如此也不会再教她心中生惧。】 秋明月:?????? 他可当真是个大聪明,秋明月彻底愣住了,这人想做的事当真是用尽各种办法都要做到。这等荒唐的事,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吐露心声,不过,这可不行,若是待会儿伺候她的姑娘一个兽性大发把她给办了可怎么办! 慌乱之下,她闭了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十分‘壮烈’地道:“为陛下做事是臣妾的荣幸,怎能使得陛下烦忧,方才是臣妾未曾准备好。现在臣妾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定能坚持到最后,陛下请动手吧,不必对臣妾客气。” 屋内灯火摇晃,秋明月满脸通红,汗水打湿了发丝贴在脸颊上。她嘴唇轻喘,用力汲取着空气,眼神迷离地看着床帐。许是这药性还未全然消解,秋明月总觉得浑身涌上来一阵阵的酥痒,身体如浪潮推涌着,起起伏伏不断摇晃。 终于过了好些时候,随着身上一阵失重下坠之感,秋明月犹如重负又似直飞进云端,盯着床帐眨了几下眼睛,便偏头睡了过去。 第四十章 这绝对是秋明月两辈子以来经历过的最尴尬的事,不过幸好她用的身体是个童子鸡,加上酒水和药物的作用,不过几次便力竭晕了过去,免了事后两人会四目相对的尴尬。 她这一睡倒好,留下了高行也一人对着床榻边燃着的烛火发呆,他手上还残留着些液体。不过他却并未立刻擦去,而是灵魂出窍一般端坐在床榻上出神。 他的手腕搭在膝盖上,衣袍乱成一团和一旁从秋明月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混在一起,因着颜色相近倒是分不清是谁的。只一片青绿相接像条毯子一样盖住了半边的床榻。 空气中浮动着莫名的不安,高行也偏过头去,又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到了将近二更天的时候,才随手捞过来一件秋明月的衣服,随意擦了擦手,将脏了的衣服扔在一边,自己和衣侧躺下。 他背着身子闭眼睡去,大概过去一炷香的时间,高行也忽地睁开眼,眼珠里布满了血丝。屋内的烛火早已熄灭却不暗。紫宸殿糊窗的碧窗纱,不仅样子美能遮挡蚊虫外,这透光效果也是极好,就在这样的月圆之夜里,屋内并不需要电灯便能在夜里视物。 这样的月光往日他看着总是能心情舒畅,今日却是心中杂乱得很,高行也转过身去,看见秋明月毫不设防地呼呼大睡。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小腹之处也是隐隐作痛,身上冷热交杂十分难受。 伸手将她身上的被子给扯了下来盖在自己身上,突然被扯掉了被子,秋明月冷得翻来覆去,伸手在床榻上摸来摸去,摸到一块绵软的布料便拉向自己。 ‘刺啦——’ 高行也眼睛兀地瞪大,发现自己不仅被秋明月拽到了她的怀里,还被她如八爪鱼一般扒了上来。他猛地用手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见她睡得仍旧安稳,手里还攥着一截颜色熟悉的布料。 他叹了口气对着满室的寂静无言,最终还是默默扯了被子给她盖好,躺在了她的身侧。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天亮,直到辰时末秋明月才悠悠转醒,刚一睁眼发现自己怀里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她意识不清醒地摸了几把,感觉温温热热,有摸着皮肉的触感,吓得顿时睁眼。 她瞧见高行也身体绷直地被她抱在怀里,自己的一条腿还搭在人家身上,对方神情冷淡,似乎醒了许久眸光清明地看着她。秋明月愣了片刻,忙把自己的手脚松开收了回去,嘴里干笑几声,道:“早啊——” 高行也冷冷道:“鸡都已经不叫了,不早了。” 秋明月挠了挠后脑,她打了个哈切看了看室内,一片寂静也天宫人来叫他们起床。忽的想到了什么,于是急急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糟了,已经过了上早朝的时间了,陛下您怎么也不叫醒我。” 说着便从床上爬起来,一骨碌翻身下床,随手将地上的衣服捞起来披在身上。回身看他,脸上的睡意还未完全驱散,她站在原地醒醒神嘴里还打着哈切。 高行也面色苍白,无力地窝在榻上,身上连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却还不忘答复她,“今日休沐,不必上朝。” 一听这话秋明月是不曾半分犹豫地重新爬回了榻上,钻回了被子里蒙着头准备接着睡,只是闭上眼没有多久,她便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穿过这厚厚的锦被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有的时候人的第六感准得离谱,她翻过身将被子拉下露出一双眼睛,只见高行也一脸阴沉地盯着她看。秋明月瞬间清醒了,从床榻上坐起来,咧开唇角,笑道:“陛下昨日睡得可好?” 她差点忘了这是在别人的寝宫了,真是该打,竟然在什么人面前都能睡得香。也不看看眼前这位活阎王是个什么脾性,竟敢毫不设防,这要是他记仇或者突然发个什么疯,半夜趁她熟睡杀人灭口,那可真是叫救命都来不及。 秋明月一心想和他缓和关系,见他不开口,继续道:“臣妾昨晚睡得极好,这紫宸殿不愧是陛下的寝殿,这枕头和被褥当真是臣妾用过最好的。本来臣妾还担心自己离了原来的床榻会不习惯,谁知靠着这枕头是一沾就着。” 第71章 马匹一个接着一个,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秋明月虽笑得谄媚,可脸上因着睡眠充足带来的好精神也是肉眼可见的。倒也并非她在生硬夸赞,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昨晚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可她却丝毫未受影响,这一觉睡得骨软筋酥、飘然欲仙。 就连昨晚因着那些事生出的几分恐惧,也并未影响她丝毫,一觉醒来竟是放松了许多。她不自觉地用手背蹭着褥子,那滑溜却很踏实的感觉,再加上空气中飘来的泠泠檀香使得她越发心驰神往。 与她全然不同感觉的高行也,几乎是怒瞪她一眼,双手交迭捂着小腹,冷声道:“你倒是睡得香了,睡得跟只......” 后半句被他生生憋了回去,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抬眸瞪她一眼,偏过脸接着道:“秋贵人的睡姿当真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若是拿睡觉与打仗相比,秋贵人一人便可抵万军,任凭敌方多少能兵巧将,想来也无人能敌过你半分。” 嗯...... 秋明月沉默片刻,嘴巴抿成一片,默默地低下头去。不时偷瞄对方几眼,她都忘了自己那狂放不羁的睡姿,从她还在现代的时候,就没有人敢和她睡一张床。 倒也不是因为磨牙打呼,这些毛病她统统没有,只是秋明月一旦睡着便像极了脱了缰的野马。一张床就如同辽阔的草原任她疾驰,一觉醒来不是被子掉在了地上,就是她整个人从床榻上摔了下去。 大学生活四年里,和朋友同榻而眠的经历也仅有那么一次,可也就是因为那一次。让她素日里关系要好的朋友直呼救命,顺带着还替她未来的老公叫可怜。 秋明月手指绞着被面,有些难为情,虽然她丢脸丢惯了。可是在一个认识不到一周的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睡觉习惯,她还是很难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臣妾昨夜没对陛下做什么冒犯之事吧?”她弱弱地试探道,见他神色不太好,便不假思索地道:“臣妾睡觉一向不安分,倒是忘记嘱咐陛下睡觉时远离臣妾,此事是臣妾之过,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我可都认错了,这你可不能再骂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你一个皇帝,总不能跟一个姑娘计较这种事吧,凡事高抬贵手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高行也并未回她,只感觉一阵阵的头昏眼花,身上也在不断地出冷汗。小腹处更是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那感觉就好像有一个人在不断地用脚击踹他的小腹,痛得他直想骂爹。 床榻上的两人虽在一处,全是两种不同境的,秋明月本就是个话痨。一紧张一犯事话就越发多了起来,她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全然没注意到身边人越发惨淡的模样。 “平日里臣妾的睡姿还算端正,只是陛下的床榻确实舒服,这一放松下来便忘记约束自己。”她还在极力为自己找补,把过错都推在床榻之上,“臣妾觉得,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冒犯到陛下,不如往后臣妾都睡地上,一来不会扰了陛下的清梦,二来臣妾是什么身份,怎配和陛下睡一张床榻。” 【我可不想再跟你一起睡了,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多了后患无穷。】 “嗯——”一道似是隐忍不住,从喉咙中逸出的哼鸣声传来。 秋明月这才回过脸来看向他,只见对方面色灰白、汗出如油,一副惨状赫然呈现在她眼前。她这才明白,方才对方未曾回话并非不愿打理她,而是他实没有力气与之对话。 “喂,你......您没事吧?”秋明月有些慌了神,她心想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像是油尽灯枯了。 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高行也勉强睁着眼不让自己陷入昏睡,只视线越发模糊起来。身下涌动着一股热流,那种尴尬又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小腹似乎要将身体里仅存的热量一起带出他的体内。 “嗯~”他忍不住痛得哼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小腹,身上的冷汗不断,下唇紧咬出深痕。 见此情景,秋明月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他不会......是来例假了吧?】 她将被子一把掀起来,目光朝褥子上扫了几眼,瞧见那大片猩红后才转而松了口气。嘴里叨叨着,“不是生了什么大病就好,还好只是例假。” 秋明月两世体质都属阴寒,每到例假来时便腹痛难忍,刚来这里时还不习惯用他们古人的月事带。但为了保持身体洁净还是屈服于现实,条件也是差得很,就连一个供她暖手暖脚的热水袋都没有,本来她还计划着用珍嫔送她的那些布料做几个姨妈巾,却没想到做好之后竟然没用上。 高行也疼得受不了,心里浮现出一丝猜疑,腾出一只手来拽着她的手臂,质问道:“你,是否给朕下了什么药,为何......朕会腹痛......难忍。” 虎落平阳被犬欺,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这话形容此刻的高行也是再合适不过了。秋明月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轻易地就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都疼成这样了,还不妄想这些勾心斗角之事,看来这精神还是可以的。】 却不承想,这番话听到了高行也的耳朵里,几乎等同于她承认了下药一事。于是他再次伸出手来,用力一拽,将人拉至自己面前,鼻尖相对。 他恶狠狠地道:“倘若朕死了,你以为自己能活得了吗?别做梦了,难道就你会下药?朕也早在你身上下了毒,倘若你不帮朕解毒,就只能和朕一起死。” 第72章 第四十一章 这距离和动作着实有些暧昧,秋明月猝不及防被他拉了过去,趴在对方的身上。原本还因着方才他的那番话有些害怕,却不想下一秒高行也便脱力晕了过去。 就这?秋明月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处于某种竞技游戏,而高行也这个人物角色作为一个boss级别的人物,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削弱,最终变成如今这副弱鸡模样。 这简直...... 再睁眼时,高行也发现自己身上被换了一身的衣物,连身下的褥子和盖着的锦被也都统统换了一遍。被子里暖融融的,与晕倒前那仿佛置于冰窖的感觉大不一样。 他动了动手脚,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那被人用云锦包裹住的,温热的一团像是汤婆子。高行也睡得晕晕乎乎,从床上爬起来,却在动作进行一半之后,身体陡然一顿,而后便彻底僵住了。 一股暖流自小腹处蜿蜒流下,那如同失禁的感觉,让他既羞耻又有些愤怒。他红着脸低下头,沉声道:“来人。” 床头帐幔遮挡的地方忽地冒出一颗头来,高行也猛然一惊,在看到对方面孔后随即闭上了双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方才看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 只见秋明月盘腿坐在地毯上,宽大的袖袍散落在地,手里拿着几块棉布和针线在缝着什么。看那细密的针脚和地上一个竹篮里堆积的成品,显然对方已经缝了许久。 一时间,高行也不知自己是该质问她自己为什么会晕倒,还是先斥责对方为何要用自己的身体做针线活,这要是让下面的宫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秋明月见他沉默不语,又不时闭眼以为他身体有所不适,便停下手里的针线。用银针的另一端挠了挠头顶,问道:“陛下醒了?可有事要吩咐,身体可还有不适之处?” 他原想斥责一番,刚提起一口气来,小腹便痛如刀绞。惨白的唇瓣抖了几下,无力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秋明月见状将手里的活儿扔到一旁的竹篮中,拖着有些麻了地双腿向前几步,凑到床沿小心地扶着他,道:“臣妾在为陛下缝制月事巾,陛下身上来了月事,如今可不能随便下床走动,还是安心在床上歇着为好。” “月事?” 他皱眉沉思一番,片刻后才幡然醒悟,心中道:【女子二七天葵至,这月事想必就是葵水。这女子选秀入宫定是要受一番坚持,能不能生育为主要,况且这秋贵人一看就是个身体强健的,葵水自然是每月如期而至。 不过......朕是当真没想到,朕自己也有来葵水的一天。在这之前,朕还以为自己早已把互换身体即将要面临的问题,都已经提前设想周全,并且认为自己完全能够面对。 却不承想,区区一个葵水,便让朕轻易地就栽了跟头。今日晨起时忽地腹痛不止,朕还以为自己被对方悄无声息地下了药,并对这秋贵人一通威胁......】 高行也思绪停了一瞬,抬眸看向对方,见秋明月一脸关切,并无任何不满心中这才安定了几分。【这秋贵人瞧着是个良善之辈,内里却奸猾无比,今日晨起朕那般威胁于她。她竟毫不担心朕会谋害她的姓命,甚至还给朕亲手缝制月事巾。莫非......她心悦于朕?】 秋明月闻声差点没绷住将自己吃了屎的表情给露出来,什么破玩意儿,我会喜欢他?俊美的面容越发得狰狞起来,却在抬头的下一秒重新整理好了情绪,只是那双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指,正狠狠地掐着大腿上的软肉。 这俗话说得好,想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想嘲笑一个人的情绪也是难以压制下去的。 她语气肯定地回道:“正是,臣妾这双身子过于阴寒,一到秋冬便容易手脚冰凉。且又不曾细心调养过,这才致使每次来月事时,总是腹痛难忍。” 高行也对此事毫无经验,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身上乏力也就罢了,这腹痛着实难忍。他攥紧拳头,感受着拳心的湿润,抿了抿唇。 因着腹痛引起的暴虐思绪,一再将他拉扯,只是高行也到底是做了皇帝的人。情绪管理能力一流,到底还是没能因为此事来发泄,他想道:【这月事每月按时而至,那这秋贵人每月也都要经历一番。 而秋明月在提及月事一事之时,未曾看见她因此露出任何不满或是其他异样表情,看来这种痛对于她来说是习以为常之事。既然一个女子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疼痛,且无一句抱怨,朕身为一个男人,怎会连一个女子都比不过。】 于是强忍着疼痛,面色如常地接着道:“嗯......区区腹痛,根本不会对朕造成任何影响,你缝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拿过来给朕瞧瞧。” 眼见着对方疼得都快说不出话来,还是要嘴硬的表情,本想告诉他太医已经去熬制止疼温经的汤药去了。话到了嘴边,还是被秋明月硬生生给憋住了,这见过嘴硬的,可她没见过嘴这么硬的。 这副身体来了月事到底有多疼,没有人会比秋明月更加清楚,刚穿过来时她简直疼得满地打滚,几次昏厥过去。后来她坚持每天泡脚暖手,也不轻易碰凉水,按时吃饭,上个月来时才稍微好了一些。 可即便是这样,也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疼,尤其还是没经历过姨妈痛的男人。秋明月见他嘴上说得这么容易,心里只想伸手去把被子里给他放的几个汤婆子都给拿出来,真是不知道狗皇帝从小到大吃什么长大的,嘴这么硬。 第73章 秋明月低头撇了撇嘴,伸手将那篮子捞在手里递给他,那篮子里盛满了她精心制作的古代姨妈巾。满满当当差不多是两天的量,用的材料也是她差人从潇湘阁取回来的,为了打消小桃的怀疑,还专程嘱咐了几个小太监,一定要言明是秋贵人派人来拿的。 那浅蓝色的三角边缘还散着系带,看起来有点像女子穿的小衣,高行也伸手将它挑在手里。来回审视几圈,装模作样地道:“嗯......做得不错。” 倘若秋明月美听到他心里那番话,估计也就被他给糊弄过去了,什么不错啊,他看没看懂,这家伙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该怎么用吧。 只见高行也看似十分认真,并摆出一副观赏艺术品的姿态来,对着手里的那团物什欲夸又止。张了张唇,好半晌才干巴巴地道:“此物虽说针脚粗糙,却摸着软绵,用料尚佳。看来秋贵人并非身无长物,这针线活倒是做得还行。” 见对方那副不懂装懂,且还有些装x的姿态言论,秋明月简直想直接把篮子在他头顶来一个暴扣。什么破玩意儿,活该疼死你个瘪犊子,辛辛苦苦给你做姨妈巾还敢挑三拣四,有本事让后宫里其他女人给你做去。 心里怒骂,【狗东西!!!】 她冷不丁地从对方手里抢了过来,面色淡然,将那块被他捏来捏去的姨妈巾放在另一边。指着那团淡蓝色道:“缝了半天还是缝成这副狗样子,臣妾可真是个笨蛋。” 秋明月茶里茶气,仿佛刚才在心里骂人的不是她,骂的对象也并非高行也而是那团姨妈巾。她不去看对方的眼睛,只指着自己的手和那一篮子的东西,嘴里说道:“陛下因为臣妾受了这么大的罪,臣妾竟然连这么点的小事都做不好,这该死的手。” 她说话方式一向如此,高行也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这秋贵人是个实心人。虽然有点小聪明,可是却是在实实在在关心他的身体,一直为他忙前忙后,这一篮子东西又不能交给外人去做,估计也是这几个时辰紧急赶着出来的。 秋明月说着说着眼眶也逐渐泛红起来,睫毛被细小的泪珠打湿,声音也越发低落,“臣妾当真是没用,不仅在大事上帮不了陛下,就连此等小事也能让陛下烦忧,当真是有罪。” 说着说着,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饱满从眼眶中坠落。她小心翼翼地装哭,一边哭一边还不忘提醒自己戏不要太过了,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高行以后宫里的女人虽说不少,可真正接触过的也没几个,更别提和她们交流谈话。哄姑娘的事他是从来都没做过,即便是珍嫔,也只是派人从各处挑拣些贵重物品送给她。 这种亲力亲为哄人之事,在他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所以不管是小桃在他面前哭诉,还是秋明月的眼泪,都没有扰乱他片刻心神。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并无任何要劝慰的举动,只是这么静静地待在一旁。 从小太傅太保的严格教导使他恪守礼法,即便如今屋内只有他们二人,他也仍旧克制着自己的言行举止。看姑娘哭,是一件极为失礼之事,于是高行也完美地避开了她的小心思,在她下套的前一刻止住了脚步,并缓缓地转过了头。 秋明月一时愣住了,眼眶处刚掉出来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她顿时有一种拳头砸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气是一点没解,心里的火是越烧越旺,她总算明白了,在这个人面前,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况且她才与对方相识没几天,只怕是连心烦都不曾引起,秋明月生平感受到一阵挫败感。这狗皇帝简直如同六边角战士,没有爱好、没有软肋更没有弱点,一旦被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便几乎是无法扭转。 啧......不怕队友会拖后腿,只怕对方是个万中无一的卷王,自己卷不死,但能卷死队友。 见她终于止住了哭声,高行也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面上仍旧情绪淡淡,问道:“怎么不哭了?” 秋明月一张口便打了个哭嗝,有些尴尬地垂下眼睛,看向自己的双手,道:“臣妾是陛下身边的人,怎能如此失仪,如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纵使是天大的事,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得想想别的办法才行。 高行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连腹痛带来的郁郁之色也被冲减了不少,好容易从他脸上见到了几分喜色,“嗯......如此短的时间里,你便懂了这些道理,倒是比其他蠢货强了不少。” 她强力克制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借着用衣袖擦泪的动作迅速打了个哈切,心里想到,什么呀,一大早就干这么点事,我早就累了,哭很浪费体力的。 【好困,好想睡。】 第四十二章 困?高行也扫了她一眼,只见她眼皮子缓缓落下,又被她强撑着睁开,困到似乎下一秒就会直接晕厥过去的模样。高行也轻咳一声,吐出一句在她听来冰冷至极的话语。 “你若是困,朕的荷包里常年带着醒脑丸,若是坚持不住便吃上一粒,可让人瞬间醒过神来。” 秋明月一听这话顿时醒了三分瞌睡,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望了对方一眼,心里想到,这家伙不会是在关心她吧。不对,这人不会以为自己听了这番话,会觉得十分感动吧? 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在工作时间摸鱼,偷懒想睡觉,所以刚才那几句话是在那点她呢? 第74章 不是吧不是吧,周扒皮也没这么狠的吧,她一大早起来就给他又换衣服又缝东西的。忙碌一大早,连累都不能表现出来吗?这都快要正午了,她还没吃上一口饭呢。 又累又饿,秋明月撇了撇嘴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床榻上,后背隔着一层锦被靠在他的腿上。她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切,决定还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转达自己的需求。 【谁家好人困了需要吃药来强撑精神啊,困了当然是睡觉啊,不让吃饭就算了,还不让人吃饭。这还没有天理了,饭几顿不吃可以,但要是睡不好很容易猝死的,尤其昨天还刚被人下了药干了体力活。】 她忽然躺在自己身上,高行也顿时一惊,差点条件反射将她一脚给蹬下去。可是目光触及她身上,瞧见那身体是他的,便又及时止住了自己跃跃欲试的动作。 虽说如此,高行也还是动了几下,试图将自己的腿从她身下抽出来。只是稍微一动,便觉得身下一股热流在涌动,小腹处虽没有那么痛,却还是难受得令他有些烦躁。 他皱眉看向她,不耐道:“起来。” 秋明月睡意铺天盖地般袭来,整个人头重脚轻,一闭上眼就像是断了电一般。她迷迷糊糊地听见对方让她起来的声音,潜意识里催促着自己服从对方的命令,可身体却像是困住了她的灵魂一般,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好,这就起。”她嘴上应着,眼皮却越闭越严实了,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已经从床上起来,寻了处空地盘腿而坐,闭眼小憩。 可实际情况则是她一动也没动,仍旧靠在高行也的身上,睡得越发熟了。高行也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这还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就算他知道里面的人是个姑娘,他也完全软不下心来。 高行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抬脚一蹬直接将她从床上蹬了下去,那庞大的身躯在床榻上滚了几圈,重重的倒在地上。只听‘砰!’的那声响,便能知晓这栽的定然不清,好在那地毯厚实,不然就刚才那一下,秋明月半边身子都得青紫。 “清醒过来了吗?” 没有任何回应,高行也单手撑在床沿,俯身瞧了她一眼,“难道还想朕再踹你一脚?” 地上的人仍旧没有任何反应,高行也拿起床榻上的姨妈巾丢她,那淡蓝色的一团没有任何力地道砸在那道紫色身影上。秋明月睡得昏天暗的,整个人像是死了一般安详。 高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得有些慌了神,连忙从床上爬了下来。俯身察看秋明月的情况,他先是叫了几声,用手轻拍对方的面颊,张唇还没说半句话,便被一声怒斥止住了动作。 “大胆!!!竟敢对陛下动手,来人,还不快把她给本宫拉下去。” 张玉儿立在殿门口,伸手指着他的方向,一双美眸满含怒火。她一进门便瞧见这人对陛下粗鲁的举动,便想也没想地就怒斥一声,可当她仔细看清那人的脸时,才想起自己昨日见过这张脸。 昨日那个矫情的贱人便是长得这般模样,即便是只见了一眼,她也绝不会忘记她的长相。昨日在陛下面前矫情做作也就罢了,那些挑衅的话她当着陛下的面一再忍让,心想过几日再收拾她。 却不承想这么快就又遇到这个贱人,当真是晦气。张玉儿瞧着他的脸越想越气,简直想上去给他几个巴掌来解气,只是目光触及地上的人,又将心头怒火憋了回去。 高行也就这么保持着俯身下蹲的姿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是他习以为常的淡漠。可在张玉儿看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她气得几乎要原形毕露,却依旧勉强维持端庄。 她指着高行也,大喊道:“还不来人,把她给拖下去,此等胆大妄为之人,不赶紧发落,还等着待会儿陛下醒来亲自处置吗?” 不知为何,这殿门口只她一人,在张玉儿一通发作之后,姜忠这才姗姗来迟。他忙上前跪倒在张玉儿面前,颤声道:“哎哟我的贵妃娘娘,您说您怎么闯进来了,陛下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方才老奴一个没拦住让您进来了,这待会儿陛下醒来不定怎么罚奴才呢。 您就当是行行好,先回寿阳宫去,待会儿陛下醒了,奴才一定告知陛下贵妃娘娘的心意。” 张玉儿全然没有因此就被他打断思绪,而是仍旧疾言厉色道:“本宫方才的话你没听到吗?区区一个贵人,竟敢对陛下的龙颜动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姜忠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只是他知道如果此时照着贵妃娘娘的吩咐行事,待会儿陛下醒来发现秋贵人受了刑,照陛下对秋贵人的在意,定然是少不了要治他的罪。 于是想都没想地跪倒在地,连磕几个头,脑袋砸在地上发出‘砰砰!’清脆地响声。这声音不大,可却是实实在在地磕了几个头,从陛下登基后,他便再也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今日这一遭定然是要几天才能好全了。 受伤倒是其次,这丢脸可就大了,免不了被人议论几天。他一边磕头一边道:“想来是贵妃娘娘看错了,从昨日陛下离开寿阳宫起身体便有些不适,为了不惊扰娘娘休息,便派人请了秋贵人来照顾。方才定然是秋贵人在检查陛下的身体,怎会对陛下动手呢?” 张玉儿瞪他一眼,根本不信这句话,质问道:“即使如此,为了陛下躺在地上,身体不适为何不在榻上歇息。不仅衣冠齐全的倒在地上,这秋贵人竟是只着中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伺候她呢。” 第75章 不得不说张玉儿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也确实猜中了事情的真相,可这话任谁听来都是十分荒谬。姜忠更是觉得荒唐,【咱家所知道的陛下从不曾亲近任何一人,更别说伺候谁这种活,到底是贵妃嫉妒心太强,见不得别人和陛下亲近,所以才编出这些谎话来。】 于是更是叩拜几下,忙解释道:“陛下是什么性格,贵妃娘娘想必比奴才还要了解几分,怎会去做伺候人的事。若换成贵妃娘娘或许还有可能,贵妃娘娘可莫要再说笑了,待会儿陛下醒来,发现奴才惹了贵妃娘娘生气,对奴才问责,奴才可当真是担当不起啊。” 姜忠一番四两拨千斤的言论,当真是惹恼了张玉儿,她从来都不是会忍受的人。只是在陛下面前才不得不装一装,如今陛下昏睡着,她倒也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指着姜忠怒骂道:“你个狗奴才,本宫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 “这贱人方才用手拍打陛下的脸,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本宫怎会用这种事撒谎,又何须撒谎?我瞧着姜公公的眼睛不够亮堂,如今见谁稍微和陛下亲近几分,便上赶着巴结。殊不知错把鱼目当珍珠,在这宫里做事,眼睛还是要擦得亮堂点才行,好好看看清楚,到底谁才是这后宫未来之主。” 张玉儿气得口不择言,竟然将昨日与秋明月交心密谈之事泄露出来,说完又想起此事还未定下,目光扫视一圈,见殿内只有他们几人后这才松了口气。 而一旁看戏看了许久的高行也,在听到她的话时,原本毫无波动的目光终于变了几分。他压低眼尾,若有似无的声音朝着张玉儿飘过去,“原来未来的皇后之位早就是贵妃娘娘的囊中之物了。” 见他如此,张玉儿以为对方是在含酸捏醋,想起昨日秋明月的话心里压制不住地得意。扬起眉轻笑一声,语气倒也不似方才疾言厉色,“哼!这皇后之位也是你能议论的,你一个小小贵人,连陛下都没见过几面。总是乍然得宠,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卑贱之人。” “过不了几日便会被陛下抛之脑后,区区一个贵人,竟敢妄言后位。若不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本宫此刻便能治你的罪。” 高行也蓦地勾唇一笑,眼睛亮得惊人,抬眼望向张玉儿,道:“是了,臣妾此等卑贱之躯又怎配与贵妃娘娘相较,更不配提起后位二字,又怎敢心生妄念。只是这后位空悬已久,别说是贵妃娘娘,怕是后宫诸位对这个位子都是虎视眈眈。” “如今能配得上与贵妃娘娘竞争的,也就寥寥数人,这最有资格的,怕是属安妃娘娘了。不知陛下最后会是属意谁坐上这个后位,贵妃娘娘虽贵为众位妃嫔之首,可在这朝堂上右相权利更加超然,想来陛下在立后一事上也会因此而考虑几分。” 张玉儿闻言愣怔片刻,一时又咬牙切齿,心道,【这个贱人倒是牙尖嘴利,却是实实在在说到点子上了。陛下昨日的意思确实是属意于本宫的,只是到底碍于右相的面子,不得不在安妃与本宫之间,无法定夺。】 “你区区一个贵人,竟敢议论政事,不怕本宫告诉陛下砍了你的头吗?” 高行也不慌不忙地从地上起身,只刚一站起来,便一阵腰酸背疼,下身也是热流不止。原以为会丢丑,却忽然感受到自己腰腹间似乎捆绑着什么,那股热流也在某处止住,并没有顺着腿部继续往下,他盯着地上的那团淡蓝色,心中了然。 见他出身,张玉儿冷笑一声,嘲讽道:“怎的,方才还侃侃而谈,如今一提到此事,竟也怕了。哼!到底是个怂货。” 第四十三章 高行也定了定神,未曾将她的态度放在心上,转而勾唇笑道:“贵妃娘娘错了。” 张玉儿振袖一挥,怒道:“放肆,你竟敢议论本宫、以下犯上?!!!” 他扶着腰腹缓缓站起,身形如弱柳扶风,看在张玉儿眼里更是怒不可遏。只高行也头晕的厉害,并未去瞧对方那要吃人的目光,步履缓缓地走到几桌旁坐下。 素手一捞,取出一只茶杯来递往自己的唇边,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陛下昨夜不知中了什么毒,一整晚都未曾闭眼,直到方才才终于起了困意,这会儿睡下,想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过来的。”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玉儿面色不虞地看着他,问道:“此话何意?” 高行也淡淡一笑,正欲开口,眼前却一阵发黑。笑容戛然而止,他用手撑着自己的额角,缓了缓神后,感觉自己已经耳清目明,这才又继续说道:“贵妃娘娘应该清楚,这后位一事,有时候除了天意,更重要的是事在人为。” 这次他没等张玉儿开口发问,更没有继续卖弄的心思,接着道:“眼下因为后位一事,不仅后宫,前朝也是争得如火如荼。自家女儿上不去,别家也别想得到后位。这后宫的手段,想必贵妃娘娘在昨晚已经领教过了。” “昨日夜间陛下身体不适,臣妾怕陛下龙体有损,便派人悄悄请了太医来只说给臣妾请平安脉。可实则是替陛下检查龙体,贵妃娘娘就不想知道太医对臣妾说了些什么?” 张玉儿嘴唇挪动几下,偏过头去,又仍旧强撑着,不让人瞧出自己的心虚。过了片刻,她厉声道:“本宫怎知太医说了什么,不过是陛下醉酒罢了,有什么可瞧的。还有,什么后宫手段,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第76章 说着说着,她似乎觉得自己言之有理,心中的底气也越发足了,竟抢先质问道:“本宫还没问你,既然陛下身体不适,你为何要隐瞒。尽管召太医来瞧便是了,何必偷偷摸摸藏着掖着。本宫看,不是陛下身体有碍,而是你在借此攀咬本宫,朝本宫泼脏水,你好歹毒的心肠啊。” “攀咬贵妃可是大罪,你说若是你因此进了慎刑司,你这张巧嘴还能不能说出此等罪该万死的话来。” 平日里见到的,都是张玉儿柔声细语、体贴温柔的一面,如此疾言厉色,口不择言,倒是他第一次见。若说昨日张玉儿还知道装一装,如今知道皇帝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全然不装了。 那张怒容,简直比凶兽还要可怕几分,高行也不免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看到的那个有些娇气,但端庄得体的人,当真和他眼前这个扬言要将他割舌头,恐吓自己之人当真是同一个人? 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里,他的眼睛似乎也不怎么亮堂。从小他便告诫自己,看人不要只看表面,这外表易于伪装,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品性。 他原是认为贵妃虽是娇气了些,却是大家族出来的,行为处事都有章程。替他打理后宫事宜最为合适不过,却不承想,撕开那位美人面后,竟是这般歹毒的心肠。 他忽得又想起自己在潇湘阁看到的凄凉景象,和院子里种植的果蔬,不免有些怀疑自己让张玉儿掌管后宫事宜这一决定。若说贪墨多少他并不在意,只要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只是像秋明月那般连吃食都要靠自给自足的,当真是有些荒谬,且不说此事若是传出去关乎皇家颜面。再者这贪墨也不能连最基本的供给都克扣,他将那些女人选进宫里,虽说是个摆设,却也并没有要苛待她们的意思。 那日他瞧见秋明月寝殿里破败的摆设,连衣柜箱笼也都是缺了角的,饭菜更是自己亲力亲为。高行也忽得想起对方每次张口闭口都是种菜养殖,想来她原先在家中时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只是才短短入宫几年,竟连种菜烧火都学会了,高行也心头顿时涌动一阵愧疚。只是眼下并非追究此事的时机,他敛去眼底的寒冰,转而语气轻松地道:“贵妃娘娘不必生气,臣妾并非要借此威胁娘娘,而是要助娘娘早日得偿所愿。” 张玉儿瞟了他一眼,心道:【区区一个贵人,竟敢说出如此狂妄之语,当真是不知所谓,以为皇后之位是你一个贵人便可左右得了的吗?本宫和父亲汲汲营营许多年,直到昨日才终于等到陛下松口,她一个贵人如何能助本宫成事。】 她冷笑一声,居高桀骜地背过身,走到一旁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和姜忠一起合力将还躺在地上的人扶到床榻上。张玉儿并未就此离去,也未曾对高行也的那番话作出回应。 只是动作轻柔地替床上之人盖好被子,并将床帐拉了下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身走向他。似乎确定身后之人暂时醒不过来后,张玉儿不再继续压制自己的情绪。 她眉眼满是对无关紧要之人的蔑视,唇畔夹杂着几丝嘲讽,连走路的步伐都不似往日那般端庄得体。张玉儿越走越近,直走到他面前,站定后也不说话,只这么盯着他。 高行也极为淡定地回望她,手指的边缘摩挲着茶杯边缘,神情也是淡淡。只是下一秒便被迎面而来的手掌给击碎,他迅速接过那只毫无征兆的一掌,神情复杂地看向张玉儿。 心道原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面对比她地位低下的妃嫔都能随意折辱打骂,这背地里还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之事不得而知。见她勃然大怒,又要对他动手,高行也立刻转换表情,仍旧语气轻松地道:“贵妃娘娘这是做什么,不妨听臣妾把话说完,再罚臣妾也不迟。” 她似乎没料到对方能接过她的一掌,一时气急,欲伸手再打,却又被制住。于是试图将手抽出来,却被高行也紧紧攥住,不能挪动分毫,张玉儿气急,“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宫动粗。” 高行也淡淡一笑,将手松开,冷眼瞧着对方因一时脱力差点栽倒在地的狼狈模样。语气温和,道:“贵妃娘娘哪里的话,臣妾不过是想和娘娘献上一计罢了,娘娘不妨听一听。臣妾一个小小贵人的话,再坏也影响不到娘娘去,可这计策当真有效,娘娘难道就未曾想过,皇后的凤位坐上是什么感觉?” 张玉儿握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上面被勒出来的红印,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心道:【这贱人吃的什么东西,力气竟如此之大,将本宫累得升腾。】 她扬起脖子,仍旧放不下自己那高傲的姿态,嘲讽道:“你能有什么好办法,本宫父亲明里暗里不知使了多少法子都没能成的事,凭你也想学那诸葛孔明?” 高行也不紧不慢地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窗户前,打量几眼后将屋门紧闭。见姜忠等人不在殿内后,这才转身走到几桌旁,拿着茶杯慢慢悠悠地倒茶。 他一边侍弄着茶杯,一边语气淡淡道:“这后位一事说难也难,可说不难也并不难,只看如何去做,让谁去做罢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高深莫测,张玉儿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烦的,也总算是被勾出一丝兴趣来。唇角轻佻,“哦?” 他背着身,将茶壶里的茶取出一杯来,恭敬地递到张玉儿手边。脸上笑意清浅,“方才臣妾见贵妃娘娘唇舌干燥,想必是渴了,这茶是刚送进来的,贵妃娘娘不妨饮上一杯。” 第77章 张玉儿瞪他一眼,倒也未曾拒绝,接过去抿上一口放在一边,满意地道:“算你识相,你还没说怎么个不难。” 他轻笑一声,接着道:“如臣妾方才所说,今能与贵妃娘娘相争的,也就只有右相之女安妃娘娘能与之相较。在这后宫里看来,陛下更亲近贵妃娘娘,可若说朝堂上,还是右相更得圣心。” “想必贵妃娘娘也知道,这前朝与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为了右相的颜面,在考虑后位人选时不得不有所顾虑。所以,即便陛下再怎么属意贵妃娘娘,只要右相一上奏,这事也就成不了了。” 张玉儿冷哼一声,道:“哼,凭他安妃家世显赫,不过近几年来兴起的小家族,仗着这几代子孙出息了些,便敢肖想后位了?他们也不打听一番,我们张家代代出贤臣良将,本宫祖父更是陛下的太傅,若说权势,真刀实枪地干上一场,才能见真章。” 闻此番话,高行也神情越发冷漠,只短短一瞬便被他很好地遮掩。并顺着她的话,接着说道:“娘娘所言甚是,可如今朝中诸位大臣,但凡有头有脸的都是被右相扶持起来,或是大力支持的。如今朝堂之上,只要右相一句话,就连陛下的旨意,也要再思量几分。” “而贵妃娘娘母家,自从太傅离世后,便隐隐有倒退之势。”见她要生气,高行也急忙道:“娘娘莫恼,臣妾今日所献计策正是与此事有关。” “在臣妾看来,安妃在这后宫不得圣心,未必没有前朝右相权倾朝野的缘故。天子脚踏,岂容他人鼾睡?右相权势再大,也不可越过陛下去。陛下在前朝做事因右相束手束脚,在后宫想立自己属意之人为后也得掂量,如此情形,贵妃娘娘还不知该如何做吗?” 张玉儿余怒中带着些许不解,“你是让本宫伙同父亲与右相作对?” 高行也摇了摇头,道:“非是作对,而是为陛下分忧罢了。右相在朝堂之上树大根深,陛下想要大展拳脚,必然要将其党羽一一替换拔出,既如此,贵妃娘娘何不与左相商议,顺水推舟。” “这一来,既能帮了陛下,二来那些人下去,总要换上新的人上来。到时候再经左相大人举荐几个看似背后干净的人选,还愁张家没有再度复兴辉煌之日?到时候这后位更是不必左相大人多费唇舌,更是顺理成章之事。” 第四十四章 张玉儿虽不喜此人,却不得不承认,刚才他说的那番话是值得一试的。即便挣不到后位,也必不会让右相与安妃好过,况且,提起安妃她便想起昨日自己被她设计下套一事。 【这个贱人竟鼓动本宫做出给陛下下药一事,亏得本宫还以为她好歹是书香世家出来的,故意在向本宫示好。谁知竟是这般狠毒心思,当真是可恶至极,罪该万死。】 想到这里,她心中无比庆幸昨日陛下并未察觉出异样,只当自己是醉酒罢了。张玉儿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床榻处,那厚重床幔下,一道清晰身影正静静的躺在那里,睡得十分安稳。 片刻后,她回过神眸光锋利,如刀剑般刺向他,冷声道:“本宫为何要信你,纵使本宫什么也不做,这后位于本宫而言也是十拿九稳。陛下本就因右相不喜安妃,即便是右相似朝堂权势向陛下施压,陛下相比也不会轻易将后位交给安妃。” 张玉儿虽说这么多年一颗心全系在高行也身上,可也并非个毫无城府心计的废物,只是她从来不屑此事。在家中因为未出阁的女儿都是娇客,连哥哥嫂嫂都要让她三分,进了这皇宫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冒犯。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也只在高行也相关事宜上费心思,其他大小事都是随意交给底下人去做,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来她一向不怎么管。虽说在这宫里待得久了人也不似以往看事通透,可她到底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如何连这些局势都看不破。 高行也更是深知此事,所以也并未打算只靠这么短短几句话便能打动对方,于是转换方向。剥丝抽茧,不紧不慢道:“贵妃娘娘是可以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后位从天而降。” “可是,娘娘可曾想过,连娘娘自己都能看清的事,安妃和右相何以看不破?如今朝堂之上对于陛下后位空悬已经议论许久,难保陛下顶不住压力会尽快定下人选。 若是此时右相稍稍放手,并向陛下示好,您觉得到那时陛下还会不会向娘娘许诺这皇后之位?” 张玉儿怒容满面,急得指着她连说几声,“你!” 好半天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高行也淡淡一笑,心道可见自己已经蛇打七寸,打破了她的心防。之后的事并不怎么费力,只寥寥数语他便说服张玉儿听取他的计策行事。 虽说谈话的过程不怎么顺利,可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在送张玉儿出殿门时。他看向对方有些犹疑的目光,淡淡地笑道:“贵妃娘娘不必担心,无论是昨夜还是今日之事,永远都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张玉儿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道:“你为何要帮本宫,本宫坐上后位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只见高行也躬身行礼,言辞十分恳切地回道:“右相权倾朝野,臣妾父亲官位低微,家中只兄长还未入仕。届时必定少不了人提拔,还望到时候贵妃娘娘能与左相大人提上几句,臣妾所求不过父兄仕途安稳顺遂罢了。” 第78章 闻言张玉儿这才轻蔑地笑了笑,似乎此时才终于放下了戒心,道:“本宫还当是什么难事,罢了,你既然向本宫献计。若是事成,本宫便记你一功,到时你父兄之事自有结果。” 送走了张玉儿后,他这才收起方才做出的那等谦卑姿态,面色恢复如常转身向内室走去。屋内十分安静,床榻上双目紧闭睡得昏天暗地之人连个身都没翻,双手交迭在胸前,面容十分的安详。 只高行也向前走了几步,将地上的淡蓝色布料捡起,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说道:“好了,起来吧,别再装睡了。” 说罢也不去看她,只将手中之物扔进一旁的篮子里,走到几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神情放松地一边品茶,一边闭眼放松,他伸了个懒腰转身面向床榻处,见她连呼吸都不曾有乱。 眼睛紧盯片刻后,起身抬脚走至床沿坐下,抬手探向她的鼻尖,两指微微用力。精确而快速地捏住她的鼻尖,果不其然原本还睡得十分香甜之人,顿时被憋气憋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逐渐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终于,在她脖颈上的静脉炸裂之前,秋明月终于忍不住翻身坐起。她推开那只作恶的手,满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地汲取着空气,一边深呼吸一边用手扇风,气喘吁吁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我方才是在装睡的?” 高行也理了理袖口,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朕不是傻子,眼睛也不瞎,你见过哪个人能在短短一息之间便能睡得人事不省,且两个人随意抬动都没有半分反应的。” “哦,原来如此。”她捂着胸口,喘气微微,却仍旧不忘回话。满脸堆笑,言辞恳切地恭维道:“不愧是陛下,果真机敏过人,臣妾这等小伎俩在陛下面前,在陛下这双明察秋毫的眼睛里,简直无所遁形。” 似乎觉得与她争论此事,连自己的智商都有所下降,高行也并未想要同她争论此事。只想起方才一事,他忽然发问道:“你以往在宫里,日常用度可曾受过苛待?” 秋明月梗了梗,这......这话什么意思?这要是说是,那狗皇帝会不会觉得是他自己看错了人,所以才导致治理不严,继而恼羞成怒。再或者她回答否,可她那潇湘馆什么模样,这人也都清楚,说不得会嘲讽她心口不一。 这可真是太难了,她这才刚毕业,遇到的老板就是boss中的boss。纵使她在大学宿舍里是个端水大师,可到了这人面前,她的那些东西,是怎么都不够看的。 于是她缩了缩脖子,试探性地说道:“陛下挑选人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再好的管理者也有打盹的时候,臣妾进宫从未见过陛下。这宫里的人一向是拜高踩低,看着臣妾是要老死宫中的命,自然敢随意苛待。” 说罢又觉得自己言辞不准,又接着找补了几句,道:“臣妾说此话可并非有要表达不满的意思,这先帝重视农耕,臣妾在家中十分喜欢寻写农耕种植类的书册来看。这几年里也学有所成,一心想要做出点成果来。” “这此番冷遇,更是成为臣妾研究此术的动力和决心,倘或臣妾当真研究出什么来,能够解决粮食问题,臣妾也算是流芳百世了。这哪里是苛待,简直是......” 眼见着高行也神色越来越不对,秋明月及时止住了声音,干笑几声闭上了嘴。 他却并未想要轻易饶过她,逼问道:“简直什么?” 秋明月笑容满面,眼睛几乎要成月牙一般,笑道:“简直是臣妾的福报啊——” 高行也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心道:【这女人是疯了吧,被苛待有瘾?还是觉得自己原先在家中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每天种地烧火干活,她觉得是福报?】 他倒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努力回想自己选秀那日的情形。怎么想都觉得那日的秋贵人不像是脑子有病的模样,瞧着也是挺端庄的一个大家闺秀,怎么选进来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不管怎样,她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自己有一半的责任。总不能让自己的心腹在给自己干活跑腿之时,还要顺带苛待人家的女儿,这简直有违君子之道。 况且自己乃当朝天子,这种事若是被传了出去,还怎么让那些亲信放心替他做事。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此事莫要再提,不过既然你觉得这是福报,朕本来还打算对此弥补你一二,如此看来倒是不必了。” 有钱?是钱的味道!!! 秋明月的眼睛瞬间如同燃起的火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在他身上。目光真诚,言辞恳切道:“陛下的好意臣妾怎能辜负,况且陛下乃九五之尊,做出来的决定怎能如此轻易地就改变,况且这既然是研究嘛,自然是需要资金支持的。” “否则臣妾连个买种子的钱都没有,臣妾自己倒是没什么,可让宫人知道了。如今后宫里的新起之秀,最得圣心的秋贵人,竟连买种子的钱都没有,看清了臣妾事小,若是看清了陛下,那臣妾的罪过可就大了。” 今天就算是只进不出的王八也要给她吐出几个子儿来!!! 高行也默了默,极力让自己忽略掉这‘最得圣心’几个字,真让底下的人知道自己今日来宠幸的是这样的人,他的脸可能都要丢掉一半了。 于是他将自己的袖子从对方手里抽走,偏过头不去看她,面色不自然地道:“只要你好好配合,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不过,既然拿了好处,朕也是有要求的。” 第79章 秋明月心中大怒,直喊周扒皮,面上却装作一副十分失望的表情,小声道:“原来还有要求的,臣妾还以为陛下一言九鼎说给就给。” “并非难事,只是互换期间,你不得使用朕的身体研究此术。且换回去也不得亲力亲为,这种事情吩咐底下宫人去做便是,为何非要辛苦自己动手。” 高行也的脸色有些不好,似乎觉得自己的妃子在自己的后宫自给自足是件难以启齿之事。 可接下来秋明月的一句话直接绝杀,倒是让他觉得自己有种何不食肉糜的心情,一时之间,只觉得面红耳赤。 “可是,臣妾宫里的宫人都跑去其他宫里谋求差事了,就只剩下从家里带进宫里的小桃。小桃年纪轻,比我还小几岁,她一个人如何能做这么多事。” 高行也身形一僵,嘴唇张了好半天,到底也说不出什么来。他确实对于后宫妃嫔的生活不太了解,即便是与秋明月互换了两日,也并未对她的境遇太过在意,只记得住的房屋有些破败罢了。 如今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在后宫里的生活不易,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见他如此,秋明月乘胜追击道:“不过现在好了,臣妾见到了陛下,日后定然不会忍饥挨饿,不用怕到了冬天没有炭火衣物取暖了。有陛下在,臣妾一定不会再像过去那般艰苦,对吧?” 第四十五章 她双手抱膝,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那渴求的表情表露无遗,【拜托拜托,我想要钱,想要很多的小钱钱。】 高行也猛地推开她,从床上站起来,斥道:“做什么这副表情,没规没矩,昨日讲与你听的,难道你全都忘了吗?” 他音量拔高语气又急,像是在掩饰着什么,慌乱之下竟然忘记自己月事在身。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那股子温热再次喷涌而出,腰腹一软便要瘫倒在地。 秋明月忙上前去,一把将他接住,将其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见他无事后,秋明月这才松了口气,不免念叨他几句,“你慢着些,这身上月事没走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着点。你这动不动就生气动怒的性子得改,不然很容易气出结节来的。” 担忧之下嘴里的话也是不过脑,这称呼由陛下变成了你也未曾察觉,秋明月将他一把按倒在床上。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便伸手将对方的手拉过来,感受那手心的冰凉和湿冷,默默叹了口气,将其捧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热。 她一面为对方暖手一面继续念叨,道:“还有这女子体质本就阴寒怕冷,我这身体因为长时间饿肚子,比其他女子还要弱上几分。这每当来月事之时,便会身体发虚,轻则头晕眼花,重则疼倒在床上打滚。要想不那么难受,平时每当来月事我都是抱着汤婆子不撒手的,躺在床上能不动就不动。” 她念叨完,感受着对方的手已经逐渐温热起来,这才收回手,在上面哈了几口气。将手伸向对方的腰腹,却在半路被高行也一掌拍开,他惊怒道:“你要做什么?!!!” 秋明月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回道:“给你暖一下小腹啊,嗯......给陛下暖一下小腹。” 【不会是因为称呼错了就又生气了?他也太容易生气了吧,生气很容易短命的,这可是我的身体啊!!!我精心呵护,调养了许久的‘娇躯’,怎么能这么被人糟蹋呢!!!】 她有些哀怨的看向高行也,扁了扁嘴,心中愤愤开口却是极尽谄媚之语,“陛下~这生气伤心又伤身,凡事莫生气,直接发泄出来就好了。陛下九五之尊怎能不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呢,您看您原本可以活个上万岁,如今这一气只能活个九千九百九十九了。” “少了一整年了,这一寸光阴一寸金,换算成银子,得是多大的亏损啊。” 原本高行也还因着对方的关心有了些许歉疚,可此番话被他听到,更是无尽地恼怒。面色冷如寒冰,他双手紧攥成拳放置在膝盖上,周身更是时不时散发着一股冷意。 若是他原本的身体倒还是能唬人,可他用的是秋明月的身体,那娇弱的美人气鼓鼓地背对着她。因为咬紧牙关,脸颊变得鼓鼓囊囊地,粉唇紧闭。 这副表情直痒到秋明月心里去,她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来,心中唾弃自己几句。对着自己的脸都能变态,当真是变态他妈给变态开门,变态到家了。 见人生气了,秋明月伸手去拽拽对方的衣袖,却被高行也一把甩开。那甩开的力道不轻,‘啪!’的一声,十分的清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嗯......通红通红的,都能做红烧熊掌了。 许是力道过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高行也感觉腹部一阵收缩,疼得他头直发晕。眼前一片黑压压的点点席卷了他整个眼帘,一股热意自脖颈涌上头颅,霎时间眼前如同夜间的蜡烛被吹熄一般,他什么也看不到了,耳朵也如被人封住了听觉,四周静悄悄的。 不过很快他便感觉到一双手臂将他轻轻扶起,拦腿抱起并轻轻地搁置到床榻上。身上随即被覆上一层带着暖意的被子,凑近了闻,似乎还能闻到那一股......熟悉的龙涎香。 秋明月无奈地将他搬到床上,贴心的盖好被子,将汤婆子挪到他的手脚边。而后瘫坐在地上,身体靠着床榻,无奈道:“都说了不能乱动乱折腾,你还不信,这下好了,我估计你这一天都下不来床了。” 第80章 她揉了揉肩膀,百无聊赖地看着床上的人,一时间竟有些出神,连屋内有人进来都不得而知。 姜忠手里捧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地朝着内室走来,碗沿隐约还能看见冒着的热气。也因此他的手被烫得通红,只是经年累月的侍奉,已然让他的手长出老茧来,足以让他抵抗得住这样的灼热。 他步履轻轻,小心地进入内室,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弯着腰身静候在一旁,轻声道:“陛下,这秋贵人的药已经熬好了。” 秋明月猛然间听到有人说话,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从地上站起,道:“哦,你放着吧,朕一会儿让她服下。” 姜忠有些不解,陛下何时会向他解释这些了,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未过多怀疑。而是顺从地将汤药放置一边,自己又小心地退了下去,边退边想道:【这太医说,这药是温什么止血的,还放了好些止疼的药物。以前师父说过,女子初次侍寝后会有处子血,倘若房事粗暴,便会身体受损,严重时则会下不来床。】 姜忠脚步陡然停止,面色大惊,又立刻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腿脚飞快,边走边心里想道:【难怪陛下往日不曾亲近后妃,原来竟是如此,这哪个世家大族的女儿能受得了。】 秋明月站在原地,还没从她读到的那些信息回过神来,过了许久,她才走到几桌旁。低头看了看那碗褐色的汤药,又瞧了眼床榻上紧闭双眸之人,抿着唇想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沉默片刻,转身端起碗朝着床榻方向走去,脚步轻快,语调欣喜道:“大朗喝......”语气顿时弱了下来,急忙改口,“大大的碗里有满满的药,喝完了药药大大的好。” 这一下差点没把她cpu给干烧了,还好她改口改的快,虽然说的毫无逻辑,可也总比大朗喝药要强。高行也听了她莫名其妙的话,靠在床柱上瞧她,有些费力地开口问道:“你在说什么?” 她扬起一脸的笑容,说道:“臣妾怕您待会儿喝不下这么苦的药,想说些什么来分散您的注意力,臣妾尚在闺中之时,阿娘也是这般哄臣妾吃药的。” 高行也眸色一闪,垂下眼帘,语气微弱,“哼!竟做一些无用之事,把药拿来!” 她将药递过去,背着他偷偷撇了撇嘴,恨不得抓着他的头发教他什么叫作感谢。那黑乎乎的汤药被他几乎一饮而尽,没有半分犹豫地,看得秋明月直咂舌。 真是个狠人,这么苦的药喝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扬手抬了抬碗,秋明月迅速接过去,又换了一个小一点的碗过来,同样是黑乎乎的,只是没有那碗闻着苦涩,反而是一股清甜之味。 高行也扫了一眼,用手帕擦去药渍,淡淡地问道:“这什么?” “红糖水!!!”秋明月一脸的骄傲,这可是她自己做出来的上等红糖,里面还加了姜丝,这可是姨妈救星啊! 一听是汤,他立刻变了脸,翻身躺下,随口道:“拿开,不喝。” “不喝?”秋明月有些难以置信,这可是她做了好久做出来的红糖,平时姨妈不痛时根本舍不得喝。 今日也是见他可怜,第一次受这等苦楚,才将自己的红糖分出来一块给他冲着喝。谁想这人竟然不领情,她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强作镇定,好生劝慰道:“陛下,这可是臣妾专门做的姜丝红糖,花了臣妾不少积蓄呢,耗时一周,才做出几罐红糖。” “臣妾平时根本舍不得喝,只有月事来临,小腹疼痛难忍之时才会冲上一块。不仅可以治理月事不调,还能缓解疼痛,陛下初次承受月事之痛,不如喝上一些,到底比喝药强些。” 高行也背着身不看她,也不答话,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白了一眼,扬起一脸的假笑,柔声道:“既然陛下不肯喝,那就只好便宜臣妾了,” 【不喝算了。】 她端起碗便往唇边送,却突然被一只手拦住,高行也将那碗糖水夺了过去。皱着眉头,一脸不乐意地一饮而尽,不知道的还以为谁逼他喝了什么毒药似的。 喝完后,高行也将碗扔给她,瞟了一眼,道:“你还站着做什么?今日送上来的折子都瞧过了吗?交代给你的事都做完了?” 他总是有本事能三言两语就激起秋明月的一腔怒火,她强撑着笑容,轻声回道:“未曾。” 高行也扬眉,道:“那还不快去。” 她俯身行了一礼,‘笑容满面’地回道:“是,臣妾这就去。” 转过身笑容瞬间消失,秋明月咬紧了后槽牙,无声地吐槽,‘狗皇帝,万恶的资本家,该死的奴隶主、周扒皮,用完就扔。’ 为了防止自己的心声被人听见,于是她便用唇语无声地发泄,这还是她在高行也昏睡时想到的法子。虽然她能听到别人的心声,可是当对方在开口说话之时,却是听不到什么声音的。 于是她便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只要不发出声响来便是了。区区一个读心术,总是能被她找出一些漏洞的,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不成? 只她到底年轻了些,比起高行也而言,秋明月只能算是顾前不顾后,顾头不顾腚。心里的话被藏住了,却在她的肢体上暴露无遗,高行也瞅着她走出内室,只那急促的步伐和背影都透着一股怒意,却又被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 他倚在床柱上,瞧了半天才缓缓收回目光,嗤笑一声又缩回被子里,笑道:“连尾巴都藏不住,还学人当狐狸。” 第81章 第四十六章 当一个皇帝一天要处理多少事情,秋明月总算是领教了,大大小小的折子批了一整天,其中一般都是问安和无关紧要的事情。其他的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关于后位一事几位大臣洋洋洒洒写了许多,秋明月双臂一展,折子中间自空中掉落。 她扒拉半天才将它重新规整,目测长度大概有两米之长,而这样的折子不在少数。其中一类是关于靖国公主高清和轻慢驸马,不仅不和驸马同榻而眠,同席用餐,竟然还在后院里养了一堆面首。 秋明月本来看折子看得百无聊赖,看到这里眼睛蹭得冒光,人也彻底精神了。这......是她这样的身份能看的吗?秋明月忍住上扬的嘴角,努力压制着它,一面将脸凑近折子,用自己昨日补的一些古文,连蒙带猜的,总算看出个收尾。 中间几个字她就是看不懂,抓耳挠腮半天,最终有些忍不住内心的八卦,拿着那个折子去内室请教。 屋内高行也已经醒了一会儿,方才他已命人进来服侍他起床换衣,此时他正穿着一袭淡紫衣蓝裙倚靠在窗边的炕榻,手里捧着本看不懂名字的书慢悠悠地品茶读书。 当真是优哉游哉啊!秋明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昨日才刚教她几个字,今日便直接让她看折子,说什么这样识字更快。她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看懂几个折子,如今是累得眼睛发酸,手臂也是无力的抬不起来了。 秋明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凑倒塌边,轻声道:“陛下。” 高行也闻声手上的书一合,扬着下巴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何事?” 她笑嘻嘻地将手里的折子抬手呈上,指着那上头的字说道:“陛下,这臣妾识字不多,这两日被陛下悉心教导、恶补一番,这才勉强认了几个字。若是看些孩童之物或许能看的懂,可这折子上各种之乎者也,这字的笔画还都那么多,臣妾实在是看不明白啊。” 高行也闻声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那道折子,素手一翻,将那折子展开些许,无奈道:“哪里不懂。” 秋明月眼珠子快速转动一圈,迅速地回道:“中间那段,什么客,什么乱,应流放什么地。还有前面许多,臣妾都看不明白。”这八卦也是要看场合的,这公主养面首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好歹也事关皇家,虽然她看奏折是高行也允许的,可是有些事她能不能知道,还是得看高行也得态度。 她说完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高行也的神情,只见他一目十行,很快便找到了她方才说的那一处。只是不知为何,面上的表情越发地严肃起来,眉头皱起一道沟壑,目光也越发地凝重。 秋明月心里有些忐忑,心想她不会触碰了什么雷点吧,越想心中越恐慌。她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好奇这些事,就应该老实批折子,虽然也看不明白,但看折子看到困,总比掉脑袋吧。 她越想越怕,心中也是越发的后悔,对于这宫里人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说法也是越发明白了几分。这步步小心,处处留意,时刻提着十二分的精神,当真是累死人了。 高行也半天不说话,她低着头始终悬着心,只听奏折摔在一旁的炕几上,‘砰!’地一声。秋明月悬着的心差点吐出来,她整个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身子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 【呜呜呜,我就是随手一拿,真不是故意想看的,好吧,也就那么一点,可我什么也看不明白啊。他不会又生气了吧,怎么这么容易生气,每天生气他都不累吗?】 秋明月一慌张话就多,这面上是安静如鸡,但这心里却跟烧水壶一般吵闹,呜呜咽咽简直胜过在朝堂上吵架的文臣们。简直吵得他头疼,高行也伸手按了下额角,慢声道:“停——” 他猛然俯身,单手扣住她的下巴,虎口正好堵住她的唇,不知是不是因为一时惊慌,倒是让秋明月止住了自己心中那些杂乱的声音。见她安静下来,高行也这才收回手,从袖口取出手帕将掌心擦拭干净,而后才慢慢悠悠地抬眼看她。 那目光清冷淡漠,秋明月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只瞧了一眼便迅速低下了头。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她身上挪开一些。 他淡淡地道:“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那你倒是说说,你在怕什么?” 啊?秋明月有一丝呆滞,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些许的尴尬。心中又慌又怕,却又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她强装淡定地道:“臣妾......臣妾不过是因为自己多识的字少,心中羞愧,怕若是陛下问起,若是答不上来会惹得陛下生气罢了。” 高行也闻声面上的寒冰化开一些,反而有些意外地盯着她看,那探寻的目光让秋明月觉得,他似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似的。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朕竟不知,你还会因识字不多心中羞愧,朕以为你整日除了种菜便是研究怎么养牲畜。” 这话说得,好像她秋明月除了种地养动物就什么都不会似的,她可是自己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虽然学到的东西,在高行也这里算是毫无用处,至少目前算是毫无用处,可自己哪里有他说的那般无用。 【我哪里就只会这些,我还会烧火做饭,洗衣迭被,手工也会一点。你这身上的姨妈巾还是我给做的,用着别人做的东西,还要说别人是个废物,真是端起锅来吃饭,放下锅......】 第82章 即便是在心里偷偷念叨,秋明月也时刻不敢放松警惕,她轻声回道:“臣妾虽说粗鄙,可这羞耻心是常人都有的,臣妾为何就不会觉得丢脸。不过是担心自己学得不好,辱没了陛下的名声,和悉心教导,这才心中惶惶不安。” 她知道高行也能读到自己的心声,所幸也不装了,反正自己也这副样子,装也装不了许久。这几番试探下来,高行也对于她面上恭敬,心里却打着另一个算盘的事情心知肚明,而且也并未有生气之举。 所以她盘算下来,或许高行也是想听她说说真话,只是面上过不去,但听到自己心里的那些话,或许也是带着几分期待的。毕竟身居高位久了,底下又是一帮子惯会装腔作势,欺上瞒下的主儿,他听到的话有几分真假,或许连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全然分辨出来。 高行也不想听她扯皮,讲那么许多有的没的,直截了当地打断她,道:“你倒是惯会装的,明知朕知晓你心中在想什么,还如此殷勤地拍朕的马屁。就怕你哪一天马屁拍在马腿上,一脚给你踹折了。” 秋明月眨巴几下眼睛,笑道:“这但凡是这世上之人都喜欢听好听话,而且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喜欢,臣妾虽说不懂什么礼节,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臣妾并未有显赫的出身,在这宫里想要远离祸端、吃饱穿暖,没有陛下的宠爱,就只能靠这些嘴皮子功夫了。” 这话说得有些带着怨气了,可是经过这几天的离奇经历,秋明月不信对方不清楚这后宫里的情景。尤其是张贵妃的那些心声,都足以证明她原先在这后宫里过的有多么艰难,还有那破败的寝殿,为了几个汤婆子用攒下来的私房钱找宫人换取,还要和太监委以虚蛇,当真是...... “你是在怪朕挑选的人没有掌管后宫的能力?还是怪朕刻意纵容张贵妃?” 他垂着眸子,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只是语气淡淡地问着,却又不似在等她的回答。兀自偏过头,看着窗户被芭蕉叶映出的影子,那暖橘色的阳光将窗纱打得暖融融的。 “罢了,罢了。” 秋明月心中不知哪里涌上来的一股子气性,越发地看他不顺眼,尤其见他做出这副样子,心中更是来气。嘴上说话也是越发阴阳怪气起来,她用男人粗犷的声线捏着嗓子道:“臣妾哪敢,陛下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即便是哪里有问题,想来其中也定有陛下的深意。” “臣妾一个小小贵人,哪里值得陛下上心呢,况且陛下平日里政务繁忙,连茶饭都顾不上用。这后宫里的事自然是有张贵妃掌管,臣妾不能帮陛下分忧也就算了,哪里还能添乱呢。” 高行也凝视她几眼,嘴唇动了几下,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他面向秋明月,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尖锐,语调逐渐平和下来。 “朕说过会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朕便考虑帮你实现。” 秋明月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低声道:“只是考虑啊——” 一时间有些蔫头耷脑的,这种地养殖是不行,在这宫里高行也不会让她做这样的事。可是若说其他的,也就只剩下钱了,虽说高行也准许她支配私库里的银钱,可是能支配是一回事,到自己手里又是另一回事。 她可不敢光明正大的将皇帝私库里的银钱搬到自己的库房里,况且就算搬过去,她院子里就小桃一个小丫头。再加上她这个弱鸡,万一来个胆大的宫人,晚上作贼溜进偷,她们俩能防得过谁啊。 而且在这深宫里,就算有了钱,能做到的事情也是很少。比起别的,都不如能出宫强,抱紧珍嫔和皇帝的大腿,在皇城脚下买一个宅院,自己关起门来想干什么干什么。 于是秋明月扭捏半天,手指在袖子里拧成了麻花,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臣妾想,若是有一天臣妾与陛下不再出现互换身体的情况,希望陛下看在臣妾还算刻苦用心的份上,赏赐些银钱,再放臣妾出宫。” 第四十七章 他垂眸看向那双原本属于他的眼睛,不同于以往的平静无波,此刻被另一个人衬托得熠熠生辉,明亮澄澈、毫无阴霾。高行也不免有些愣了神,面色有些恍惚,低声问道:“为何想出宫?” 当年选秀时哪一个秀女不是挤破了头,恨不得削尖了脑袋也要进这皇城。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当年那般迫切要进入这皇宫里的人,有一天也会想要离开。 “为什么不呢?”秋明月下意识回道,而后又很快低下头,心中积攒依旧的情绪在此时裂开一条缝,仿佛下一秒便要顺着这条缝隙将那层防护罩撕裂开来。 “虽说天底下的人都说这皇城是极富贵的地方,朱门高耸、雕梁画栋、金银如粪土。臣妾入宫来,瞧见了宫里的富贵风流,随便一个宫殿内下人日常嚼用便能抵得上一个乡绅几年的收入,可臣妾也瞧见过这宫里的累累白骨。” 她默了默,有些不愿再回想起那个场景,思虑再三,继续说道:“臣妾那处潇湘阁,在臣妾未入宫之前,还关着许多病奴。直到臣妾进宫后才挪去别处,前些日子臣妾和小桃去偏殿想要寻些能用的椅凳,却”发现那里还有没清理干净的残骸。” “臣妾当时就想,那些宫人临死前,一定很想出宫见一见自己的家人吧。” 第83章 秋明月低头看着自己青色的外袍,那上面用金线与银线绣出龙驾祥云的图案,骄奢富贵之气扑面而来。她无意识地用指腹蹭着那上头的云纹,默声不语。 【这宫里也没什么好的,不如早日归家。】 此家非彼家,高行也却完全会错了意,他沉默半晌说道:“除朕与后妃贴身侍奉的宫人,其他奴才每月都有几次出宫探亲的机会。至于为何要在宫里养病,则是因为外面的大夫大多瞧不起太监,倘或把他们丢出去不管,没个三两日便魂归黄泉,之所以将他们关在潇湘阁,也是为了便于管理。” 秋明月猛地抬头,她十分意外,本以为这人是个冷酷无情、清高淡漠之人,却不承想这些在她看来十分不妥的举动,确实高行也考虑周全之举。 她好像真的误会他了...... “所以陛下召这么多秀女入宫,也是另有安排?”秋明月几乎瞬间反应过来,他一个帝王召这么多姑娘入宫,却又一个都不碰,想来并非酒肉好色之徒。 高行也深吸一口气,冷声回道:“你如今不怕死了,也敢揣度君心?” 秋明月吓得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来,对着他摇了摇头。 不过好在他并未真的生气,只是为了吓唬她一番,只见高行也手指叩在几桌上,轻点几下说道:“你若是想家,过几日朕便吩咐让人请你母亲进宫,让你们母女相见。” 秋明月连忙拉着他的衣袍,嘴唇哆嗦几下,尴尬地笑道:“不......不必了,陛下为政事操劳已经十分劳累,臣妾怎能因着这么一点小事就麻烦陛下。” 她可不敢见这位夫人,听小桃说原身的母亲是哪个伯爵家的千金,不知为何下嫁给当时才中了举人的秋大人。而自己的舅父正是尚书令章大人,这么高端的配置,她可是一个都不敢见。 秋明月暗自想道,她可没那个自信能够瞒过掌管内宅多年的妇人,和在官场浸淫成老油条的老爹。经她打听一番,自己才知道原身是个饱读诗书,是不是便会吟诗作赋、挥毫泼墨的才女。 她为了打消小桃的怀疑,装了好几天的头疼,这才让小桃相信自己是真的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这原身的家人定是对她十分了解,想必还没等她开口,只看她走路的方式、行为做派,便能知晓自己并非是原身。 见她拒绝,以为秋明月是在故作推辞,心下不爽,顿时一言不发。高行也紧绷着脸,忽得把还放在他膝盖上的那一双手一把丢开,冷声道:“既然秋贵人不愿,那便当朕多此一举。” 秋明月连忙将头摇成拨浪鼓,双手慌忙无措不该如何是好,忙解释道:“并非是臣妾拿乔矫情,实在是现在不方便,臣妾与陛下互换了身体。臣妾的娘亲是最了解臣妾之人,倘若被看出端倪来那可未免因小失大,到时候臣妾罪过就大了。” 说到这里,她抬头有些疑惑地问道:“陛下就不好奇为何会与臣妾互换了身体吗?这等怪异之事,倘或是有人设计,见陛下安然无恙,恐怕还有后招,陛下就不曾担心?” 秋明月的话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怀疑人选众多,他也不能轻易断定是何人做下之事。 他沉吟片刻,眸光闪过一道寒光,说道:“过两日宫中会举行一场宴会,倒是朕会拟定一份名单,你到时候配合朕一一试探。” 名......名单???秋明月有些目瞪口呆,心想他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还是他疑心过重,所以谁都不肯相信,怀疑身边的所有人都要害他,难道这狗皇帝还有被害妄想症? “宴会?”这又不过寿也不过什么节的,举行什么宴会啊。 她抬起头看向高行也,只见对方端起茶来自顾自地品茶,全然没有要同她解释的意思。饮过茶后,高行也这才又接着说道:“这几日你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倘若被朕发现偷懒或是走神,你便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经不经得起砍。” 秋明月撇了撇嘴,心想道,这人又吓她。嘴上对她喊打喊杀,可是也从未真的做什么,上次还骗她对自己下了毒,整得她好半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初秋已过,因着越发接近中秋,天上的月亮也是越发的圆了。皎皎明月挂在天上,柔和圣洁的光照映在紫宸殿门前的石阶上,几只鸟雀自空中飞过隐约传来几声鸟叫。 秋明月玄衣纁裳,伫立在殿门前,虽已入了夜,可院中灯火通明,烛火放光,目光所及之处视野都不曾因天色而受限。她抬起头瞧了瞧天上的月亮,低声道:“快到中秋了。” 一眨眼自己都来这个该死的越国三个月了,不知道她的室友是不是早就已经找好了工作,这个时间算下去,估计连试用期都已经过去了吧。原本她都想好了,自己学的母猪产后护理正好有个专业对口的工作,毕业就能入职,月薪一万,攒个几年下来就能在自己十八线小城市里买一套房了。 不仅可以不用嫁人,还能摆脱父母的贬低式教育,简直是再完美不过了。想到这里她又看了几眼自己身上这身华贵衣袍,默默叹了口气,提着裙摆拾阶而下。 一旁的姜忠紧跟在侧,将她扶上龙撵后,这才悄声说道:“陛下,贵妃娘娘那里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陛下入席了。” 重光殿内宾客早已入席,张玉儿作为这次宫宴的主导人,在一堆官员女眷的恭维中言笑盈盈、推杯换盏。与之相比其他几位妃嫔跟前倒是显得格外的冷清,从主席顺着往下看,到了珍嫔和高行也这头越发的明显。 第84章 就连前去吹捧路过的都没几个,珍嫔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从席位上起身来到最末端,落座在高行也身侧。见他有些出神,便拿起青铜酒壶倒了一杯酒来递到他手边,说道:“你还是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宴会,若是紧张便吃上几杯酒,不必怕。” 高行也思绪抽离回来,瞧着手里被塞进来的瑞兽青铜酒杯,下意识回道:“陛下还未开席,若是吃醉了恐会有失仪态。” 他这话一开口,珍嫔还未说话,倒是他身后的宁贵人嗤笑一声,说道:“秋妹妹倒是思虑周全,第一次参加宫宴便如此会守规矩,你瞧这张贵妃,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贵妃似的。陛下都还未入席,她倒好自己先喝起来了,就连安妃娘娘都不曾动杯子呢。” 宁贵人冷哼一声,似乎对于上次的事依旧耿耿于怀,即便那个张选侍早已被关进冷宫也并未解除她的心头之恨。她今日打扮得珠光宝气,脸上的妆容也是精妙无双,只是奈何坐在席末,恐怕她心中那个坐在高位之人,想要看清楚都十分艰难。 【哼!不就是主导了一次宫宴嘛,至于这么耀武扬威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陛下面前惯会装模作样。装的一手贤良淑德,背地里还不是含酸捏醋的厉害,陛下不就是翻了我一次牌子嘛,竟敢把我的席位调至最末。】 “贱人!” 许是距离太远,宁贵人全然不担心会被对方听到,隔着半空狠狠瞪了她一眼。 珍嫔倒是十分淡定,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将高行也的手拉至膝头轻拍几下,安抚道:“不要紧,这样的宴会陛下不会在意我们的,你只管喝,若是吃醉了就我让良玉和小桃送你回去歇着。” 说罢又扫视周围,看着纱帐外那些王公大臣们,喃喃自语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陛下为何突然举行宫宴。” 她的目光隔着纱帐似乎是在寻什么人,目光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逐渐黯然,回头见高行也还在看她,有些不打自招的解释道:“今日前来的官员少说也有五品以上,我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父亲了。” 高行也瞅了她半晌,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季大人定是也在受邀名单里,说不定等宴会结束后,陛下会开恩让你们父女见一面呢。” 珍嫔愣了片刻,将手收回交迭在膝盖上,目光落在青纱帐上,眉眼含笑,道:“希望如此。” “哎——听说今日那位嬴霍将军也来了,虽说是名小将,可才貌惊人,不似那些只会舞刀弄棒的粗人。这位郎君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他们家立有家规,只许娶妻,不准纳妾,也不知他最后会娶哪家的姑娘。” “前些日子还听说他们家要给这位嬴霍公子择妻呢,不知相看了那几位姑娘,要是我有个女儿决不让这女婿进别人家的门。” “别说了,你就是生儿子的命,一连几个儿子了,一个姑娘都没有。见到别人家姑娘眼热也就罢了,看见别人家儿子也眼热。” “我没姑娘,可我有侄女啊,我那侄女可是空谷幽兰、才貌双全,待会儿回家,我就让我们侯爷去探探口风去。” 不远处宣平侯夫人的笑声越发的清脆,直从纱帐穿过传到男宾席位处,一位肤白面冷的郎君身着玄色衣袍,捏着杯盏的手寸寸收紧。他无视一旁的世家子弟对他的调笑,抬眼望向女宾席位。 殿内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秋风,将那层层纱帐吹起,轻纱飘起尾端泛起涟漪如层层波浪。那日思夜想的人影就这般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嬴霍双目猩红,连手里的杯盏何时掉落都未曾知晓。 这缕清风很快飘过,纱帐也缓缓落下,将那人影再次淹没。珍嫔呼吸一滞,低头缓缓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指静默不语。 第四十八章 不知是否提前得到了信儿,秋明月到达重光殿之时,大殿内早已安静下来。那些吹捧张玉儿的女眷也都各自归位,不敢在这位年轻帝王面前造次。 直到她走到正前方落座之后,殿内才又响起行礼问安之声,秋明月装得一副淡定的模样。脑中不断地浮现出高行也的教导,抬手免了众人的礼。 宴会开始,丝竹管弦乐声响起,席面上诸位大臣和女眷饮酒赏乐观舞,不时交头接耳莞尔一笑,面上瞧着倒是一片祥和。秋明月倚靠在主座上,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拨着盘中的紫皮葡萄。 那葡萄皮薄肉汁饱满,是西域专门进贡而来的,保存完好的并不多,于是宫中也只有几位品级高些的妃嫔才会分得一些。秋明月专心剥着葡萄,三两下便剥出一颗完整的果肉来。 一旁的姜忠见状便要上前来侍奉,却被他挡了回去,剥出来的葡萄也并没有吃掉,而是放在一旁干净的白釉瓷碗内。本就带着一个行走的唐僧肉壳子的秋明月,即便从宴会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她的一举一动也始终被底下的几十双眼睛盯着。 见她持续不断地剥葡萄,本就对她突然设宴的举动有所疑惑的众位官员和妃嫔,在此时更是议论纷纷。宁贵人坐得虽远,视力倒是一等一地好,见秋明月一直剥着葡萄,一旁也没个人侍奉。 于是连忙起身请求上前侍奉,这一举动倒是没影响到秋明月分毫,周围的妃嫔则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女眷那边的声响隔着纱帐也并未影响声音的传播,有人暗骂贱人,更有甚者则是直接从宁贵人的品性开始指指点点,认为她当众献媚,十分不端庄。 第85章 眼见着底下议论的声响越发的大了,秋明月才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取出手帕将指尖的汁液擦去。她抬首看过去,道:“宁贵人若是闲不住,便帮安妃剥上一盘,朕记得安妃爱吃这葡萄,你不喜欢也别浪费了。” 座下的安妃一时愣住,未曾料到陛下会提到她,于是十分端庄稳重地起身谢过,回道:“多谢陛下挂念妾身,只是同为妃嫔,臣妾怎可劳烦宁妹妹,陛下定是在说笑了。” 宁贵人一阵脸红,周围议论嘲讽笑声不断,她坐在席位上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此时有个地缝钻进去。 另有一些关注点则在另一处,高行也手指搓着一截儿裙子上的系带,耳朵则是警觉的听着周遭妇人们的谈话声。只听不远处一声似是压抑着却又并未十分遮掩的交谈声传过来,“哎?今日京中不是传陛下有意于将后位交给张贵妃吗?怎的席上对安妃关怀备至,对张贵妃则是毫不理睬的。” “你懂什么,张贵妃虽然得宠,可是这几年都未曾生育,若是封她为后,这嫡系子嗣想来会甚是艰难。安妃可不一样,比不得张贵妃骄纵,性子端庄为重,贤良敦厚。父亲是当朝丞相,家世并不比张贵妃差,只是样貌稍稍逊色,可安妃嫡亲兄弟四五个,可见其母是个好生养的,这女儿想来也定是不差。” 高行也冷笑一声,拿起酒杯来将杯内的清酒一饮而尽,暗自嘲讽道,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尽搞一些秽乱不堪之事。 然而那几个贵妇人话音刚落,堂上便传来秋明月的几句话,瞬间击碎了这几个贵妇人的猜想。只听她招来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刻意吩咐道:“去将这碟葡萄送与张贵妃,她向来是嫌麻烦又不喜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一旁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葡萄送了过去,这一举动让方才还议论纷纷的贵妇和官员们更是将好奇之心提到了最高点。张玉儿原本还在因刚才之事有些吃味儿,这下看见小太监手里捧着的白釉瓷碗,顿时喜得眉眼舒展。 对方才之事迅速地抛之脑后,她就说陛下怎会突然想起来安妃,想来不过是惩戒宁贵人顺口一说罢了。她起身谢过,比之安妃逐渐暗沉的脸色,张玉儿越发的喜不自胜。 抬眸望向秋明月的一双眼,更是含情脉脉如一池澄澈的春水,娇声道:“多谢陛下记挂臣妾,”说完声音一顿,转头看向安妃,笑意越发的明显,嗔怪道:“本宫不知安妃也爱吃这葡萄,如陛下所言,被人碰过的东西本宫从不入口,今日幸得陛下爱惜替本宫剥了这一盘来,这没动过的就送于安妃品尝吧。” 安妃面上闪过一次狰狞,只她低头一瞬,又抬首展颜冲她笑道:“那便多谢姐姐了。” 这一小插曲倒不必寻常,往日的高行也在众人眼里是绝不会做的,就连平常的逢场作戏也时常糊弄过去,更别说剥葡萄哄人了。于是那些本就对后位人选‘下了注’的官员们,瞬间有些不淡定了。 有几位试图用旁敲侧击的方法来试探,都被秋明月用一开始就想好的说辞给含糊过去了,既不肯放话出去,又做出一些引人遐想的举动出来。 一时之间席面上倒是热闹起来,众人用歌舞的声响来掩人耳目,侧身与同僚交头接耳起来。忽地不知从哪传来一句,‘那不是长公主的面首吗?’顿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端坐着一俊美男子,一袭白衣,头戴青玉冠。面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悲天悯人,对于周遭的议论声充耳不闻,面前几桌上的酒肉更是碰都不碰。 倘或不是他身上所佩之物无一不贵重精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哪个寺庙里逃出来的一尊活佛呢。 秋明月更是跳到了底下的议论声,佯装淡定地瞟了那人几眼,只看了一眼便让她有些挪不开视线。她也算是见过不少美男的,尤其是在颜值当道的现代,内娱里但凡能出道的无一不是颜值逆天的俊男靓女。 可这美的如此勾人心魄的,她也才见过不超一个手指的人,高行也虽说生的美,可他的身体现在被自己占着。一张脸再好看,天天看也总是有看腻的时候,尤其是像她这种三分钟热度的。 眼瞧着她越看越痴迷,有些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堂下忽然传来一阵冰冷的视线。那带着寒意的目光如一支淬了毒的箭羽,狠狠地刺向她,秋明月顿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不着痕迹地抖了几下身子。 她迎着那道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被高行也抓了个正着,秋明月心中有些尴尬。虽说看美男不是罪,可她现在面上还是人的小老婆呢,连忙抽回自己的目光不再往堂下看。 见她终于安分了些,高行也才将自己骇人的目光收回,他隔着纱帐看向众人视线聚集地。只短暂注视不久,眼底便泛起一层阴郁,若是他所料不错,那人必然是灵隐寺的了悟和尚,俗名江暮云。 三日前他才因这人与高清云吵了一架,随即出府后便遭人刺杀,幸好周身护卫众多,最终也仅仅只是伤到了他的臂膀。可这件事到底引起了他的猜疑,高清云他不怀疑,纵使她再怎么折腾发疯,可到底不会伤他。 事情发生到现在,周遭所有人都被他怀疑了个遍,可是不管他将矛头指向任何一个人,他总是觉得差些什么,迟迟不能下定论。宴会进行一半,夜色正浓,正是大醉一场的好时机。 第86章 就连甚少饮酒的珍嫔,今日也借此机会多饮了几杯,不过多时便眼神飘忽,面色酡红。她的视线从纱帐的某处飘过,最终落在高行也身上,见他深色凝重,以为他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怎么了?” 高行也缓过神来,见她似乎已经醉了,便连忙止住她继续往杯子里倒酒的手给拦了下来。一面还不忘回她的话,道:“只是有些累了,这酒有些烈,不如你往常喝的果酒,不可再喝了。” 珍嫔嗤笑一声,眉眼处尽是醉了的春情,嗔道:“你倒是管起我来了,以往同你喝酒你可是劝酒的那个,今日倒是转了性了,竟同我说这些道理来。” 他不善劝人,只向一旁侍奉的良玉使了个眼神,让人扯了她的酒杯,这才缓缓起身预备悄悄离席。却不防一把给珍嫔抓住,她扯着他的袖子,恍惚看他几眼,问道:“你要去哪?” 高行也看了看她,又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便抽离了自己的衣袖,只低声回道:“我有些醉了,想出去走走以免失态。” 珍嫔‘哦’了一声,转过身去摆了摆手,懒懒道:“那你别走远了,小心天黑迷了路可就不好了。” 高行也离席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只是他离开后没多久,秋明月见席位一空便立刻借机尿遁。与几位聊了一会儿,便说要更衣,匆匆离席朝往崇光殿的偏殿去了。 快到偏殿之时,她驱散了身后跟随的宫人,自己绕过偏殿,朝往不远处的一座凉亭方向走去。那里虽离崇光殿不远,却因着宫里少有宴会,鲜少有人前去,便越发地荒凉起来。 放眼望去周围荒凉丛生,遍地都是些草木的枝条,许是旁边便是湖水,土壤肥沃水分充足,在这已进入深秋的天气里,也并没有要枯萎凋零的迹象。 她沿着一条小道走了过去,目光在四处搜寻着高行也的踪迹,因着夜色正浓,并不能十分清晰的辨认周遭的一切。 只忽得周围传来一阵响声,似是有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传来,秋明月大喜,急忙跟随着脚步声前去。 只跟了没一会儿便停了下来,眼前之人并非是她寻找的高行也,而是珍嫔与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高大男子。似是老天有所感,洒下一束月光下来,恰好使她能够看清两人的样貌。 只见珍嫔似乎吃醉了酒,走路有些摇摇晃晃,那身后跟着的男子虽十分担心地跟着她,双手也随时做好了扶住她的举动,却依旧不敢逾矩,只恭恭敬敬地跟在珍嫔身后。 秋明月大吃一惊,猫着腰趴在一堆灌木后躲着,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露出半点声响出来。心里更是慌乱道,糟了接头地点变成捉奸现场了! 第四十九章 月亮在云雾中浮沉,周围静得只剩下草丛中蟋蟀和各种虫鸣声,秋明月吓得大气不敢出。她窝在草堆里,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交谈声,心脏跳得飞速,一声声似是要震破她的胸腔,从她身体里逃出来似的。 “我早就说过,你我不必再见,如今为何还要违反诺言,出现在我的眼前?”珍嫔背着身不去看他。 那人有些慌乱地想要拉住她,却又迟迟不敢动手,只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憋了半天,才闷声道:“是我一人的错,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跟来,可我......”他声音顿了顿,语气更是轻柔缱绻,“可我实在是想你了。” 此话一出,珍嫔立刻双目通红,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她抽噎几声,用衣袖拭去眼泪,委屈道:“你如今说这些做什么,早在当年我进宫之时,我们便再无可能。我是陛下的珍嫔,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未出阁的季家小姐了。” 见她哭,那个男人更是不知所措,也顾不得其他,上前来一把将人揽进怀中。无比珍惜地为她擦去眼泪,轻轻拍打对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秋明月简直看得目瞪口呆,她原以为珍嫔即便心中喜欢的另有其人,在这宫里到底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可眼前这一幕大胆得让她甚至不敢多看几眼,秋明月好半天才从眼前这一幕回过神来。 这可比公主养面首刺激多了,养个面首算什么,历朝历代的公主多的是养幕僚、面首的。可这直接给皇帝戴绿帽子的还是比较少见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顾忌皇家颜面,即便是发生了也会遮掩,将那人悄悄处死,如此一来更是不会有人知晓。 秋明月不敢在此地过多停留,若说她用的是自己本来的身体也就算了,可此事她偏偏用的是高行也的身体。倘若被那两个人发现,一来她自己下不来台,二来恐会生出人命来。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想周围草木茂盛,一不小心便踩着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在这静的只有虫鸣声的背景里越发的明显起来,更何况对面那人耳聪目明。 两人俱是一惊,赢霍连忙将人护到了自己的身后,目光警惕的往四周扫视。厉声道:“谁!” 秋明月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那人直接走过来,将她从这破草堆里给揪出来。似乎是没有放下戒心,那人逐渐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正当秋明月手足无措之际,一只手将她猛地拉向一旁的假山里。 连拖带拽的,却又十分小心没有发出声响来,在她离开后赢霍才走到那堆草丛处查看。周围一片深绿色的草木,再加上天色又暗,倒是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他这才转身看向同样惊魂未定的珍嫔,小声安抚着。 第87章 “放心,许是方才听错了,或是有猫儿经过,这里偏僻少有人来。” 假山洞内,秋明月被拖拽一路,以为自己遇到截杀了,吓得双腿抖如筛糠。直到那人停下脚步,她借着月光看清他的脸,这才松了口气,颤声道:“陛下不是说在凉亭会面吗,怎的突然到这来了,还不作声将臣妾拉过来,吓人一跳,臣妾魂儿都快丢了。” 她轻拍着胸口,平复着自己杂乱不堪的心跳,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她的喘息声。待到她缓过一些后,才终于有工夫去看他,目光轻轻一撇,落在高行也那双冰冷的双眸之上。 秋明月呼吸一窒,有些尴尬地将视线挪开,顺便在洞内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一旁的高行也跟着坐下,却始终并未言语,只是兀自沉默着,不知怎的,秋明月总觉得今晚的狗皇帝有些奇怪。 今日之事,若是换成平时,他总是会拿出一大堆的规矩对她说教,更别说今日自己做出偷窥一事。那偷窥的对象还是狗皇帝的白月光和白月光的心上人...... 察觉到他的不开心,秋明月率先打断两人的沉默,脑中搜寻着宴会中能讲的一些,笑道:“陛下,臣妾今日可算是长了见识,这么多王亲贵族,一个个跟人精似的,却对陛下如此尊崇,可见陛下御下之术高超。” 高行也不听她的马屁,这几日摸熟了她的套路,便再也不肯上套了,只坐在石头上言辞犀利道:“是吗?朕的臣子不仅聪明,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语气如唠家常般自然,秋明月一时不察,竟接上话头继续道:“是极是极,那坐在席位中央靠后方向的一位郎君,身穿玄色长袍那位,气质非凡,如名剑在匣,一看就知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军,并非俗人。还有那位坐在席末的那位白衣郎君,臣妾虽离得远了些,可也隐约瞥见那样貌并非凡俗之人,还有那满身的灵气,简直......” 她越说心中越是欢愉,脸上笑意也更加明显,只她无意间瞧见高行也那张越发冷硬的面容,顿时像喝了哑药一样止住了声。 “简直什么?”高行也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语气不善地道。 秋明月咽了咽口水,尴尬一笑,说道:“简直没有陛下您生得英俊,和您比简直差远了,他们只是空有样貌。陛下这英俊的面孔下,藏着无数人一生都不曾会有的智慧,脑子这样的东西,并非人人都有,更何况是陛下这样如此聪明绝顶的大脑。” 高行也瞥了她一眼,只把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闭眼平复些许后,严肃的看向她,道:“方才你看到......” 她吓得连忙摇头,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摆着,哆哆嗦嗦地回道:“不不不,天色那么黑,臣妾根本认不出那是谁。” 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打自招,连忙解释道:“天色那么黑,臣妾本以为是陛下,结果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臣妾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怕有损陛下的英明形象,故而才躲在那里不曾上前发落。” 这一通解释没能缓解尴尬,气氛反倒更凝滞了,高行也的脸色越发的不善起来。他倒不是因为方才瞧见那事恼怒,而是觉得此时的自己在被人可怜,而这人还是秋明月,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口中越发艰涩。 他极力忽视掉自己心中的尴尬,语气颇有些有意为之的枯燥和冷淡,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在意此事。 “朕的意思是,你方才看到的事,”他瞥了秋明月一眼,轻声道:“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秋明月猛地一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言表。听他的语气像是什么都知道了,可正是因为这样秋明月才更觉得这人捉摸不透,在这后宫里狗皇帝唯一上心的人也就珍嫔一人罢了。 可见到心上人与他人私会,不仅不生气还为对方打掩护?!!! 秋明月顿时肃然起敬,“陛下放心,臣妾一定守口如瓶,绝不让第三个人知晓此事。” “你方才不是说你什么都没看清吗?” 他忽然又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秋明月彻底不敢吭声了,她算是明白了,这人的心眼子比瓢虫背上的点都多,看着默不作声的实则比狐狸还要狡猾。 说到狐狸,她想起宴席上她试探的那几位,虽说这几位王亲贵族会因为利益谋害高行也。可是席面上她读取到的心声都没察觉出什么异常,一个人再怎么伪装,在看到自己想要谋害之人安然无恙的坐在自己的面前,也很难会无动于衷吧。 于是她越想越不对劲,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于是忍不住出声问道:“陛下今日让臣妾试探的那几位,臣妾虽按照陛下的吩咐一一试探,可却未曾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甚至这几位比之那些丞相大臣对陛下更加的尊崇,陛下许是哪里有遗漏,这怀疑对象许是搞错了?” 高行也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像是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今日他也全程在场,那些人的心声也都入了他的耳。这结果与他设想的没有半分差错,他语气淡淡地说道:“你猜的不错,这几人根本就不是那天刺杀朕的背后主使。” “那陛下为何还要让臣妾一一试探?”她当真是搞不明白了,自己练习这么多天,结果怀疑对象是假的,几日下来做的全是无用之功! 他神情颇为淡定,却并没有回道她的问题,直接反问道:“倘若你是那个刺杀朕的人......” 第88章 秋明月吓得连声否认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给臣妾一百个胆子,不不,一千个胆子,臣妾也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高行也斜了她一眼,“朕知道。” 【你根本没那个脑子!】 秋明月瞪大了双眼,有些生气却又不能否认,她确实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要谋杀一个人的智慧。房间里藏个东西讲明了让她去找,她可能都费半天劲还找不到,更别说这么复杂的谋杀计划了。 见她安静了下来,高行也才又接着道:“倘若是你要谋害朕,精心安排了一场刺杀,结果朕却安然无恙,甚至对此事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应,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陛下是否是陛下本人,或是怀疑那天刺杀是不是真的伤到了陛下,或是陛下早已知晓了幕后主使,只是避免打草惊蛇才选择按兵不动。”秋明月沉思片刻得出这一结论。 她这才恍然大悟,所以狗皇帝今日的目的并不是要真的试探出什么人,而是想要告诉对方自己并不知晓幕后主使,抛出几个假定的怀疑对象,让对方觉得陛下根本没有怀疑到他们身上,避免打草惊蛇也能暂时安了他们的心。 “那陛下就不怕那幕后之人见自己并未被陛下怀疑,并且再次谋划要刺杀陛下,我方在明地方在暗,那人是谁陛下尚且一无所知。倘若那人要再次组织刺杀行动,那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秋明月顿时满面愁容,她总觉得自己看不破才是正确的,什么都不明白,只管听着高行也的吩咐行事为妙。眼下她虽看不破局势,可这其中的厉害到底算明白了一些,心中也越发地惧怕起来。 这种感觉如同一个死刑犯在焦灼不安地等待宣判自己的死期一般,明知道自己会死,却不知道自己会如何死,更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每日都这般惧怕着、提心吊胆地等着自己的死期来临。 第五十章 她低下头沉默许久,越想越发愁,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凄凉的下场。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抬起头来,又怕又可怜地说道:“不然还是换回来吧,我不行的,别人一吓唬我就招了,若是拿性命做威胁,想必别人让我干什么我都会一口答应下来。” 秋明月当真是怕的厉害,一口一个我,全然都不在意自己的话有没有差错,只一心想让对方扭转心意,自己能够重新回到潇湘阁中关起来和小桃过自己的小日子。 比起出宫,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这主次情况她还是能够分得清的。只是在她看到高行也那冷如冰霜的面孔时,还是灰溜溜地抽开了自己的手,顿时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换就不换嘛,反正会死的也不是我。”她小声嘟囔着,全然不顾高行也是否能听得见。 她有些生气了,这么多天下来,每天都紧绷着精神。一睁开眼就是高行也那双骇人的眼睛,除了要学习各种知识,还要恶补日常礼仪,但凡她胆子大一点,刚才她就直接在崇光殿各种阴暗爬行,死前也要丢尽了他的脸才好。 “而且,这副身体死了,就算我回不到原本的身体里去,你也一定出不来。到时候说不定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后就算不让你去殉葬,可那下场也不会好,谁会在乎一个家世不显又未曾受过恩宠之人呢?” 秋明月越发的自暴自弃起来,瘫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全然不顾形象。发冠被她抓得要落不落,头发松松散散的乱在肩头,她有些崩溃,若不是身上华贵的衣袍,远远看着恐怕会被人误认为是一个疯子。 高行也颦了颦眉,伸手碰了下她的肩膀,却被她一下弹开,连头都没回一下。仍旧背着身不去看他,那挺拔的后背此刻缩在一起,充斥着对他的不满和怨气。 “朕不会让你死的。” 秋明月一听这话,双目含泪,两眼通红地回头怒斥他,“你拿什么保证,你连你自己的性命都保证不了,若是我此刻吩咐下去让你永远不能靠近紫宸殿,只怕第二日张贵妃就能要了你的命。即便你使计策让她不对你动手,可宫里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见你没了宠,你连口热汤热饭都吃不上,你还不会种地,只怕不出几日就会被饿死了。” 她不是一个胡涂人,这几日下来是个什么情况她也都了解一些,只是秋明月从未想过要用高行也的身体做些什么。只是一心想要和他换回来,若是能因为从龙有功得到些好处,也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只是当她真的触摸到现实,才终于明白,事情远远没有她想得那般简单。 她哭得涕泗横流,华贵的衣袍也被她弄得皱皱巴巴,衣襟领口处被泪水打湿。高行也有些头疼,忍着脾气握着她的手腕,好言好语地道:“别哭了,朕是皇帝,朕说过不会让你死,你就一定不会死。朕拿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证,待事情结束后,你心中所愿,朕都会帮你一一实现。” 秋明月才不上套,她哭得厉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当然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保证,你的姓名本来就和我一起的,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了。还帮我实现愿望,我的愿望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帮我实现。” 高行也抬起手,捏着衣袖替她轻轻擦去不断涌出的泪珠,将眼前这个称得上庞大之物的身躯,轻轻揽进怀里。嘴里别扭地说着一些哄人的话,拍着她后背的手掌亦是略显僵硬。 第89章 他从未做过此等事,一时做起来倒也还算上手,高行也想着许是眼前这人用的是他的躯体的缘故。倘或面前真的是个姑娘,想来他是怎么都下不去手的。 秋明月窝在他怀里哭了许久,直到有些困意,这才缓缓从他颈窝处退出来。眼眶处红了一片,睫毛和唇瓣湿润润的,抽泣声未止,她抬起头来盯着他瞧。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即便我们换回去你也一定能找到凶手,你那么聪明,想来那人使出任何计策也伤不到你。而且,”她扯了扯衣袖,将自己抱紧用以抵御从洞口吹进来的秋风,委屈道:“你后宫那么多女人,你这皮相又生的这么好,倘若再来几个女人给你下药什么的,到时候我怎么办,这种事我总应付不了吧。” 她还记得自己那日浑身上下奇痒无比的感觉,还有后来高行也用手替她解决,那种事情经历过一次也就够了,再经历一次秋明月可当真是没脸见人了。 听她说起此事,高行也倒是丝毫不慌,十分肯定地同她说道:“此时你大可放心,这段时间他们是不会再使这等手段的,况且经此一事,你在日常行事之时便会更加注意。” “谁想听这个,你是否忘了就在几个时辰前你刚诓骗过我,况且,你说他们不下药那些人就不会下药吗。先前你还认为张贵妃是位贤良淑德的典范,如今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秋明月干脆利落地将他画的大饼给拆得四分五裂,果然不管是哪个朝代,但凡是领导就会忍不住给下属画大饼,就连这皇帝也不例外。她哀叹一声,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在落水时许了那么个愿望。 倘若当时她知道自己的愿望会被实现,那她早就许愿回家,活着是拥有很多的财富和自由,至少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就是了。 等等,当时他们是怎么换来的,又是怎么换回去的?秋明月顿时脑中一片清明,如同一股清泉从她脑中划过。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要她想办法换回去,这狗皇帝再怎么不乐意也不行。 想到这里,秋明月佯装自己已经恢复如常的模样,从石头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唇角咧开一抹笑,回过头看向他,脸颊上还带着一滴没擦干净的眼泪。 声音里充满了活力,冲他伸出手,笑着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恐怕底下的宫人就要着急了,到时候将这宫里搜个底朝天。然后被所有人发现,我和你在这里私会,到时候传出去对陛下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高行也见她脸色转变得如此快,心中有些发疑,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掌心,怪声怪气地道:“朕同自己的妃子在一起,会有谁说三道四,谁又敢说三道四。” 秋明月背过身翻了个白眼,心里差点没骂出声来,只憋着气吐槽道:【您那柔弱不能自理、贤惠端庄的张贵妃敢,她不仅敢说敢想,她还敢干呢!】 她拉着高行也的手,往假山口的方向去,一路被石头磕磕绊绊差点崴了脚。秋明月便拉着他走,便问道:“也不知你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如此偏僻,还能寻出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来,当时你挟持着我,我还以为自己遇到匪徒了,差点没当着正面给你两下。”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自己的手上似乎被什么划了一道,手背上热辣辣的,风一吹过又隐隐作痛。她忍着一声不吭,好容易才到了假山外,这才发现,旁边便是他们约好的凉亭。 只是在当时看来,凉亭处视野开阔,若是跑到哪里,只怕是刚露个面便被那二人发现了。此时夜色已浓,周围并未点烛火,只是那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正散发着它的清辉,目光所及之处倒也还算能看得清楚。 秋明月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才瞧见那地上黑黢黢的,并不是什么杂草什么的。而是一泓湖水,一只青蛙从凉亭上的栏杆跃进湖水中,湖水被溅起打在荷叶上。 她凑近了才瞧见,这原来还是一片荷花池,只是已经快要步入深秋,这满池的荷花荷叶竟并未有凋谢的模样。 “陛下故意将我约在这里,除了要商议要事,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事?”她瞧见这样的景色,不免起了一些逗弄他的意思,虽说其他事情上被他压得死死的,可耍嘴皮子她可绝对不会落于下风。 秋明月勾唇一笑,慢慢朝着他靠近,周围荷叶底下栖息着的萤火虫不知何时也飞了出来。不过多时便将两人包围,而秋明月看着这一幕,心中的底气越发地足了起来。 不同于高行也的百口莫辩,不想同她计较,秋明月慢慢俯下了身,鼻尖贴近他的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边,惹得他不自觉地偏过脸,不敢去看她。 高行也有些羞恼,生气道:“你这是做什么,离朕远些。” 秋明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陛下——” 她声音被压得很低,语调极为轻佻,又带着属于男性声线的颗粒感,那声音传到高行也耳中简直如同猫爪挠心一般。 高行也回过头,目光逐渐生凉的看着她,口中冷冷吐出几个字,道:“做什么?” 不远处,似乎传来宫人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来。高行也隐约听到了姜忠的声音,正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轻唤着他、 “陛下——” 秋明月显然也是听到了那些响动,只是她拉着高行也的手越发收紧了,一股热流滴在他的拇指,顺着方向流向手腕。高行也低头看了看,只见那赤红色,带着铁锈味的东西,直冲他的眼鼻袭来。 第90章 顿时有些天旋地转,脚步虚浮有些站不稳,秋明月拉紧了他的手腕,轻笑道:“陛下,可会凫水?” 高行也摇了摇自己有些发晕的脑袋,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有些无力地催促着她道:“快些带朕离开这里,别......” 一个别字还未说完,秋明月便咧嘴一笑,伸手猛地拉了他一下,两人纵深跃进那荷花湖中。坠湖的声响并不小,很快便惊动了前来寻人的姜忠,他提着琉璃做的罩子的灯笼,带着一群小太监前来查看,目光瞥见那段熟悉的衣料,便连忙让人下水救人。 深秋的湖水本应该十分寒冷,却不知为何,此处的水,竟比她这几日洗漱用的水也不差几分。湖水中一片黑暗,那湖水从四面八方来,灌进她的口鼻中。 秋明月的大脑却越发的清明,她用尽全身的额力气,朝往高行也的方向用力一蹬。双唇快速且又准确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唇,手掌紧叩他的后脑鼻尖相抵,唇齿相依。 第五十一章 昏暗的湖水里不见天日,耳朵被灌进了湖水,周身一片寂静,只剩下湖水流动的声音。高行也被秋明月控制着不能挪动,身上穿着的又是厚重的宫装,想要从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手里逃脱,简直难于登天。 若说一开始他有些惊讶,渐渐沉迷于这一吻,可此刻吸进来的氧气早已耗费殆尽。双目在水下异常酸涩,抬眼望去离他不远处的上方有一片白色的光晕,似乎是月亮的倒影。他鼓起双颊,双脚蹬着湖水想要往岸上去,可他却突然感觉原本控制自己的那双手臂松了手。 高行也回过脸,只见秋明月双目紧闭已然失去了意识,身体也随之仰头倒下,不断地往湖底坠落。高行也连忙抓住她的手,一面又不忘努力蹬水将自己浮到岸上去。 当他托着那个庞大身体浮出水面时,原本空荡荡的荷花湖的岸边,早已被无数侍卫和太监包围着。周身还有不断有人跳进湖中的声音,十几根火把将湖水映得如同白昼。 甫一上岸,姜忠便立刻眼尖地瞅见秋明月,顿时捏着尖细嗓音朝往他的方向扑了过来,并将高行也一把推开。他伏在秋明月的身体旁边,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哭嚎道:“哎哟老天不开眼,奴才一个没注意竟让陛下落了水。” 嚎了半天也没耽搁正事,他一转身对身后的那群跪倒在地的小太监们催促道:“还不赶紧去请太医,一个个都不长眼睛吗,若是耽搁了陛下的身体,看咱家不要了你们的脑袋!!!” 高行也被他推到一边并未生气,只是见他一阵鬼哭狼嚎也不见有什么办法,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冷声道:“公公这般哭嚎是给陛下哭丧吗?陛下还没死呢,这般阵仗是要惹得前朝后宫人人皆知吗?陛下前些日子刚被刺杀,今日设宴便是要震慑那帮宵小鼠辈,公公还不着人小心行事,莫要闹出大动静来。” 姜忠并不答话,反而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问道:“秋贵人如何在此处,陛下为何会落于水中。” 见他只是沉默着,姜忠略微审视地看着他,高行也虽跪坐在地上,脊背却挺得很直,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与威慑让姜忠有些不敢长久与他对视,只匆匆瞧了几眼便挪开了视线。 高行也眼睛冷漠又十分淡然,对于周遭的一切似乎不以为意,他扶着一旁湖边垒起来的石块坐起来走到秋明月身边。他俯下身,用手掐着秋明月的人中掐了一会儿,双手交并在一起快速按压几下胸腔,口中的积水立时喷涌而出。 原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秋明月也随之悠悠转型,她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顿时失望地仰头一倒,神情有些崩溃。姜忠见她醒来;连忙往跟前凑,一张老脸满泪纵横,他吊着三角眼关切道:“陛下您终于醒了,吓死老奴了,您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奴才可真就别活了,现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太医马上就到。” 秋明月欲哭无泪,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充满了怨念,道:“我现在最不舒服的就是看见了你。” 说罢又重新瘫倒在地,高行也眼瞧着她越发没了规矩,便忍不住出声道:“陛下方才无意间失足落于水中,幸而被我发现这才幸免于难,姜公公!” 他面向姜忠有条不紊地吩咐着,“陛下今夜落水不宜声张,一来事关皇家颜面,二来陛下前些日子刚遭了一难,若此事传出去难免惹来朝堂非议,最好还是将消息封锁起来。崇光殿内的宴会没有陛下的旨意那些王亲贵族不好散场,如今天色已晚,姜公公不如遣人去前殿告知诸位一声,就说陛下吃醉了酒,如今已经歇下,月黑风高,让他们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姜忠看着赖在地上的皇上有些拿不准,却听得高行也一番嘱咐简直滴水不漏,见皇上也并未有反对的意思,便连口答应下来,顷刻间便命人着手去办。 待到那些侍卫散去,姜忠一行人也被支开离得远远的,高行也这才上前来偷偷踹了她一脚。目光不忘扫视着周围,悄声说道:“快些起来,差不多就行了,今日朕便不与你分辨,你快些起来,否则明日再加一千个大字。” 秋明月一听此话身体早已形成了自然反应,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身子挺得邦直。见她如此,高行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而后转身道:“走了,快点跟上。” 这下好了,本来还算占了一点上风的秋明月越发地被人拿捏了,回紫宸殿的路走了多少步,她便唉声叹气多少声。一路上高行也都异常的沉默,竟连她的仪态举止都未曾多加约束,全程充耳不闻、装聋作哑。 第91章 紫宸殿的东配殿里,专供皇帝沐浴的华清池内早已备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一堆小太监捧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从毛巾、花瓣到搓澡和修指甲的工具一应俱全。 秋明月泡在热水里一张脸被热气蒸得通红,脑海中不断回想起今晚的事,和高行也离去前深深地瞧着她的那一眼。此时心中才又升腾起一丝担忧,常言道秋后好算账,她这次没能顺利的同他换回去,接下来还不一定会被他怎么折腾呢。 心中这般想着,手上也不闲着,无聊地用手指拨弄着花瓣玩。洗完后又是一群小太监,个个手上捧着托盘,里面盛满了用来擦身的巾帕,一张只擦了一下便立刻扔掉,换成新的继续擦,一通操作给秋明月看得目瞪口呆。 她以为吃个饭用上几乎百十号人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的了,未曾想还是她格局小了,连洗个澡也能如此铺张浪费。她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人摆弄好,身体又换了寝衣,这才又回到正殿内室。 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大堆说教,秋明月是满脸的不悦,在殿门口磨蹭了半天直到姜忠再三询问他是否有事要吩咐,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进去。却未曾想到,高行也并未在屋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身酒气的衣着华丽女子。 那女子身着赤红色衣袍,一张脸和高行也有七分相似,只是与他的气质内敛不同的是,这女子美得十分张扬。她歪在床榻上,见秋明月走进来,挑了挑眉,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手腕微微倾斜,酒壶内的酒顿时一倾而下,而那女子则不紧不慢地闭着眼仰头去接。满满一口烈酒咽下,她将空了的酒壶撂倒在一边,闭眼大笑。 秋明月被眼前这番情景看得呆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这人是谁,更不敢上前去问。生怕这人是高行也后宫里哪个妃子,今夜前来自荐枕席,若是被她一把摁住酱酱酿酿那可就不好了。 只是这人瞧着也不像是妃子的打扮,那女子头上戴着凤冠,试问这后宫里不论家世如何显赫,哪个女子敢戴凤冠和双侧金步摇的,这人明显来头不小,只是她不敢确定到底是谁。 秋明月回头看了一眼,仍旧未曾寻到高行也的身影,心道一直坐以待毙也不是个办法。心中纠结一番,便决定先发制人,她向前走了两步,学着高行也以往的姿态,微微抬起下巴,双目带着慑人的冷意,沉声道:“你怎么在朕的床榻上躺着。” 那女子闻声抬眼望了她一眼,神情有些意外,却并未有任何行动,似乎根本没有要从床榻上起来的意思。反而越发笑得欢快起来,面对秋明月的怒视没有丝毫的慌乱,竟满脸的淡定从容。 她耳朵上戴着的祖母绿翡翠耳坠,在脖颈间晃荡,衬得她颈间皮肤异常白皙。似是笑够了,她才慢慢悠悠地从床榻上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秋明月的面前,眉眼处充满了调笑,伸手大胆地摸向他的下巴。 秋明月被她有些疯癫的模样吓得往后一躲,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愣了愣,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秋明月的侧脸,在那如玉般的面颊上留下一道细细的粉色划痕。女子笑道:“怎么还生气了,才几天没见你的脾气竟越来越大了,都敢和我大小声,看来上次还是我动手轻了些。” 秋明月满脸的问号,心中十分地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人揍过高行也?还不止一次?秉持着狗皇帝倒霉她就高兴的心态,心中好奇程度几乎达到了顶峰。 那女子说罢似是有些累了,瘫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双目沾染着昏昏睡意,只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她靠在扶手上,红唇有些不乐意地嘟着,“你以为我想来看你,我在公主府里不知道有多逍遥,谁愿意来你这冷冰冰没有半点人气儿的地方。” 公主府?莫非她就是珍嫔嘴里那个传说中的长公主高清云? 秋明月才一确认她的身份,便紧接着又听到她爆出来一个大料,只见高清云醉得十分厉害,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对着他便一通诉苦。 “那些文官谏臣是不是又写折子骂我了?我在宫外面都听到风声了,说是那些个老不死的东西们见我养了几个面首,便看不过眼了。一个个的跟道德侠一样,恨不得送上几捆女寻女戒给我,让我日日抄写日日诵读,直到跟驸马相夫教子才好。” 说完她大笑几声,似是最后这几句话把她逗笑了,也忘记这话是她自己说的,重复着相夫教子好几回。直到笑得花枝乱颤,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才又骂了一句,“去tm地相夫教子,我谈个恋爱怎么了,招惹谁了,又不是养了他们家儿子做面首,怎么就让他们那么看不上眼呢。” 这熟悉的国粹和熟悉的用词,秋明月简直激动得泪流满面,她终于找到组织了!!! 第五十二章 秋明月壮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单膝跪地热切地拉着她的手,泪流满面地吐出那个穿越女接头暗号。 “宫廷玉液酒。” 高清云虽说脑袋晕乎乎的,却还是十分顺口地接了一句,道:“一百八一杯。”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她大吼一声将酒壶朝着秋明月的方向扔过来,十分的暴躁,“你烦不烦!” 嘴里骂骂咧咧半天,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高清云抬起头将眼睛眯起,将他仔细分辨了半天。确认眼前人是自己那个缺心眼弟弟无疑,可却又对她方才说的那几句话引起了注意。 第92章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明月,面色十分地凝重认真,努力驱散自己的醉意,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秋明月歪了歪头,老实道:“宫廷玉液酒?” 高清云的目光瞬间闪过一道亮光。 秋明月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继续说道:“奇变偶不变?” 高清云尖叫一声,面色大喜,“我就知道,有个穿越女的娘,我的弟弟怎么可能会是土著呢。你终于觉醒了,我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穿越女的娘?怎么回事?还有一个穿越女? 秋明月顿时面色僵硬起来,对于这个世界的荒谬她已经无法用短短几句话来形容了,这难道是个什么被穿成筛子的穿越女汇集位面?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两个穿越女,其中一个还是高行也的娘,这皇宫到底有什么神奇的,三个穿越女全是皇室中人。 正当秋明月陷入沉思之时,只见高清云又突然丧起了脸,满脸忧愁地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我是胎穿,要是这小子是个现代人,那我弟弟哪儿去了。” 她抬起头望着秋明月,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我那个缺心眼儿的弟弟对吧,你还是高行也没错吧。” 见秋明月不说话,高清云目光顿时变得凶狠起来,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她的话说得颠三倒四有点不成逻辑,仿佛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秋明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当踌躇之际,身后传来高行也的声音,她才如临大赦,连忙退至高行也的身后。 “你们在干什么?!” 高行也不知何时出现在内室,目光落在秋明月和高清云交迭的两双手上,突然上前把两人拉开。他把秋明月拉到自己身后,目光深沉地瞅了她一眼,偏过头低声问道:“你们方才在干什么?做什么要离得那么近。” 秋明月有些无语了,虽然她现在用的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可是实际上还是个姑娘啊,更何况,眼前这人又不是什么外人。跟自己亲姐姐还要保持距离,秋明月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年纪不大事儿倒是不少。】 她同样小声回道:“方才长公主殿下说起自己被参一事,一时情绪有些激动,我便安慰了几句。何况臣妾用的是陛下的身体,长公主是陛下的亲阿姊,陛下也要如此介意?” 高行也哪里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实在是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高清云就是一个脱了缰的野马。平日里在公主府他眼不见为净,如今到了这宫里,万一和秋明月志趣相同,将她越带越偏到时候想要纠正就更难了。 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想道,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眉峰高扬,双唇紧闭显得面色有些阴沉。“你莫要与她走的太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你便足以让朕头疼,倘若再跟她学上几分,朕只怕十个自己都约束不了你。” “听闻长公主殿下生性率真、不拘小节,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对待下人也是极好。就连珍嫔姐姐也是时常夸赞,怎的到了陛下口中便成了如此模样,您不怕长公主殿下知晓会生气?” 两人交谈声虽小,却也让高清云听了个大概,她眉头一蹙,沉思许久这才得出一个略显荒唐的结论。她这个缺心眼的弟弟不知何时同别人互换了身体,而这人的身份看起来不像宫人,衣着打扮更像这后宫里的妃子。 她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又觉得高行也倒霉,自己不能如此幸灾乐祸。极力压制自己,却还是效果不佳,不过多时高清云便对着两人狂笑起来,食指指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也有今天?我早说让你别总干些缺德事,活该你现世报。” 秋明月被这笑声吓得一惊,顶着高大的身体躲在高行也身后,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腹,“长公主没事吧,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果然不愧是皇室中人,一家子就凑不出一个正常的人来。】 高行也神色越发冷硬,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却仍旧镇定地对她说道:“你先出去。” “啊?”秋明月一愣,却在对上他的视线之时,果断地转身离开。 这种闲事不是她能管的,秋明月提着裙摆一路小跑,逃也似地躲到了宫殿门口。见她出来姜忠立刻送上了问候,“哎哟我的陛下,您刚沐浴完毕,外面风大可别着了风寒。奴才去给您拿件披风穿上,这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来不行,偏这会儿过来,来就算了,还偏要和陛下您吵一架......” 姜忠伸手帮她理了理衣襟,说着便要往殿里去,吓得秋明月一把拦住他,“别!不用,朕不怕冷。区区一点冷风,朕怎就受不住了,长公主吃醉了酒,朕让秋贵人替她整理仪容,没有朕的吩咐,一个人都不许进去。” 姜忠见状只能止步,却也不敢真的让秋明月在冷风中受冻,于是便命人去后殿里取了件高行也不常穿的鸦青色披风来。秋明月捧着手炉裹着外套,瑟缩在殿门口的太师椅上。 她冻得鼻尖微微泛红,秋风拂面甚是刺骨,她目光盯着殿门口的砖石,神情有些呆滞,心中确实不停地犯嘀咕。高清云方才的那几句话带给她的冲击,直到现在都未能平息,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等着两人谈完后,自己去找高清云求证一番。 正想得出神,门口吱呀一声,高行也顶着一张带着鲜红掌印的脸走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秋明月总觉得他的眼底有些湿润。见她还在等,高行也愣了愣,神情不自然地说道:“长公主殿下已经收拾好了,让臣妾请陛下进来。” 第93章 秋明月眼睛直盯着那道鲜红色的掌印,直到他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哦,哦,好。” 回到内室,秋明月将屋内扫视一圈,见并未有过打斗的痕迹。就连高清云也衣着整齐地坐在矮榻上,素手纤纤为自己倒茶。神情淡定自若,全然没了之前见到的癫狂模样。 秋明月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神经紧绷,不自觉地规矩起来,双手交迭放在身前,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见过长公主。” 高清云抬首看她,点了点头,“坐吧。” 她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心绪,于是便老老实实的照吩咐坐下,高行也见状冷哼一声,低声道:“平日里朕同你说话,也未曾见你如此老实听话。” 高清云白了他一眼,心中的厌烦几乎毫不掩饰,“你觉得你是陛下,所以说的话都是金科玉律,你是谁,你是天上的龙,你一发怒这四海八荒都要震一震。” “朕方才已经忍你很久了,倘若你不想护着你那小白脸,就继续与朕作对。你看那些朝中大臣,会不会继续参奏,把你那养在公主府里的小白脸拉去刑场处以极刑。” 一听这话,高清云立马急了,也不顾着还有外人在场,直接和他闹得脸红脖子粗。手掌将桌面拍得乒乓作响,“你敢!” “朕有什么不敢的!” 秋明月从未见过如此情绪化的高行也,见两人越说越收不住,简直又要吵起来。连忙装作一副笨拙的模样,故意将桌面上的杯子碰到,那一杯热茶顺着桌面蜿蜒直下,将高行也才换好的衣服打湿。 他心中怒火中烧,才要发货,见秋明月无措的眼神,终是将火憋了回去。 见事态有所转圜,秋明月连忙上前来打圆场,满脸堆笑地道:“陛下平日里是十分冷静自持的一个人,今日如此的疾言厉色想来也是关心则乱,过于担忧长公主的缘故。” 不料高清云并不吃这一套,直接戳破她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他,这人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身上能有几根毛我会不知道?” “高清云,你粗鄙!”高行也被她的话说得满脸通红,尤其身旁还坐着秋明月,更是有些羞恼。 “我粗鄙?也总好过你整日装模作样、假仁假义、刚愎自用、薄情冷心的强。” 才扑灭的火又要燃起,秋明月直接上手将高行也的嘴给堵住,倘若不这样,她想今晚定是要在这两人的争吵声中度过了。 “陛下传我进来,定是有要事相谈,倘若不尽快处理此事,这天可就要亮了。” 见状,两人这才收了‘神通’,高清云偏过头一脸不服地道:“无论如何,江暮云的命,只要有我在,别人休想拿去。” 原来是为了此事,秋明月记得自己那日因为过问此事还同高行也起了争论,想来当日不让她知道此事,也不全然是为了皇家的颜面吧。更重要的许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里对高清云的维护,宁愿自己被所有人都不理解,也不想让旁人妄议他的家人。 高行也闻声,道:“倘若你这般能护得住他,你尽管如此做,何必要来求朕。你若是不怕那些人对他动手,何苦大老远来见一个你不想见的人。” 第五十三章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此话一出高清云整个人立马没了声响,就连方才面对高行也嚣张的态度也随之烟消云散。这世间的人只要有感情,便一定会生出软肋,而江暮云正是她的软肋,她虽因为身份悬殊不能同他在一起,却也不能容忍别人伤他分毫。 秋明月理了半天才搞明白情况,这江暮云原是一方太守的幼子,从小机敏过人、天资聪颖,是个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又因生得极美的皮相在当地颇有名气。 只可惜自他出生起便药不离口,春日风寒冬日肺症,一年四季总不见好,家里人请了大夫瞧了摇头直言无能为力,什么鲍参翅肚、山珍海味一应俱全,仔细将养好些年却还是每况愈下。 终于在太守府人去寺庙烧香时,被国寺的广缘大师点化,须得入空门才得解。只因江暮云是家中幼子,常年生病父母怜爱,找了几个替身来替他出家,却也只推迟了几年。 在他及冠那年病势凶凶,最终还是剃头出家做了和尚,也正是因此,这才和去国寺上香的高清云有了交集。其中纠葛秋明月倒是没听到,只是猜测了个大概,不过是两人看对了眼,可高清云又被先皇赐了婚这才就此作罢。 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两人又有了牵扯,竟让高清云不顾身份,将他困在自己的公主府内,竟也不避着驸马的面同他亲近。驸马又是世家贵子,哪里能受得了这个委屈,当时便与其他氏族联合上奏,要高行也严惩这个江暮云。 高行也见她平静下来,这才不紧不慢的将袖袍里取出一堆奏章来,沉声道:“这些都是参你的本子,一半要求朕严惩那个妖僧......” “那还有另一半呢?”高清云将奏章抢过来,打开一一翻开。 “还有另一半,让朕连同你一起处置!” 他的语气颇为严肃,高清云只低着头,双手缴着衣带,只是向下的嘴角诉说着她的不服气。手指松开衣带,捏紧了那堆奏折,目光变得气势汹汹,才要站起来又被高行也一把按住。 高行也厉声道:“你要去做什么?一家一家打过去?别说你是个公主,就算是父皇在时,这些世家大族也是轻易动不得。你当然可以去寻上门去,将他们一个个地都给搜罗出来,可如此便能了事?你信不信你前脚刚将他们收拾了,后脚便能听到江暮云的死讯。” 第94章 “那你有什么办法,别说一半藏一半的!”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她,高清云面色涨红,又要和他吵起来。 高行也并未有要与她扯皮,直接了当的问她,道:“你是要一个面首,还是让江暮云活着。” 她想也没想地回道:“我自然是想让他活着,我......” 此话一说出口,高清云也察觉出了哪里不对劲,便连忙住口,抬头定眼看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得知了她的真实想法,高行也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他站起身来,立到窗前,背着身道:“若你想让他活着,便只能让他离开京城,朕会吩咐下去,让他跟随剿匪的队伍出城。你不必担心,到时自会有人照料,朕会让他趁着剿匪时假死在岳州,到时即可解了世家大族的不满,也能平息驸马的怨气。” 高清云立刻喜笑颜开:“若是能如此是最好,到时我再遣人将他安排在别处,等风头过了再接他回来。” 眼瞧着事情完美解决,可秋明月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看了眼高清云,又看向立在窗前的那道顷长身影,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只见那人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打破了高清云的满面欣喜。 他冷声道:“朕不会让他重返回京的,这几日你便好生同他相聚,过几日朕便会派人送他离开。” 高清云瞪圆了眼,眼尾冲红,眼眶中早已蓄满了眼泪,她急忙上前拉住高行也的衣角,急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让他回来了,是我方才听错了对吧。你......”她声音有些哽咽,断断续续地道:“我会听你的安排,不会做任何不合规矩的事,你送他出去,等风声过了再让他回来。”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哭声从开始的自欺欺人,慢慢转变成了恳求。高行也冷眼看着她,仿佛心中不为所动,可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心脏猛地抽痛着。 他很少看到自己的皇姐如此低声下气,上一次还是几年前父皇给她赐婚之时,从来都耀武扬威的皇姐,越国的靖国长公主。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可以随意欺负的人,哭得毫无仪态,伏在父皇的膝上,恳求不要把自己嫁给别人。 可向来对她十分纵容的父皇,最终还是无视了他最疼爱女儿的哀求,转身便下旨择日成婚。而后没过几日父皇便驾崩了,他成了新的帝王,身边除了高清云一个亲人,便再无手足可倚靠。 可她却总不愿进宫看他,任凭文武百官对他如何发难,她也从未过问一次。这样的时间整整持续了三年之久,直到两年前,高行也才终于再次从她的脸上看到笑容。 倘若能用他手里可用之物交换,高行也愿意用他所有能够舍弃的东西来换得她每日的欢笑,可偏偏高清云要的是皇家禁忌,不被世俗与伦理接受的人。 高行也只能替她忍痛割爱,不过是一个面首罢了,碰巧又长得好看些。等过两日送那人走了,他再亲自替她寻些相貌更好的来,亲自下旨准许她养在府内,到时驸马和世家大族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秋明月听到这些话心中十分复杂,她忽然有些可怜眼前这个人,狗皇帝虽说狗了一些,可也当真是对自己姐姐好,只是却完全用错了方法。虽说眼下是最好的选择了,可也未尝没有半分可以转圜的余地,即便如此,狗皇帝还是非常坚定地选择了皇家颜面,而非高清云。 他宁可找成千上万的面首给高清云,也不愿把那个她最喜欢最想要的人给她。 无论对方是怎么恳求,高行也都未曾转变心意,见她哭声越发大了,怕传到殿外去惹来非议,便装作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将她一把推开。并且按捺住情绪斥责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倘若你不愿,大可自己想法子去。到那时江暮云的命能不能保得住,朕可就不知道了。” 往日里骄傲得如孔雀一般的高清云,此刻已经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向着皇权卑微地恳求。那些装腔作势,全在这一现实来临之时,瞬间烟消云散。 她讷讷地收回手,将脸上的泪擦干,神情木然,她抬头看着那雕花房梁忽得大笑起来。一如秋明月初见她时又哭又笑,让人一眼看过去便知此人的疯癫。 “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不知道奋不顾身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感觉,你不明白只是看着对方便心满意足的欢愉。我不怪你,母后去得早,父皇连爱一个人都如此拧巴,直到母后去世都不会表达爱意。至于你,更是连依赖一个人和爱一个人都分不清,季珍只是时时关心你,你便误以为自己习惯于被她关心,便是一种爱。” 她转过身来,笑容无比凄楚,简直比哭丧好不了多少。她伸手指着高行也说道:“你比我更像是父皇的孩子,精致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论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事,只要碍了你们的路,你们便会统统铲去。我学了好多年,还是学不会,也学不像,到头来只是个会装腔作势的银样镴枪头,是个只会丢人现眼的蠢货罢了!” 高行也眼中闪过一丝刺痛,他嘴唇赫动几下,呢喃道:“你!简直是疯了。” 话不投机,高清云擦干了眼泪便要夺门而出,秋明月见机连忙跟上去叫住她,“长公主留步!” 闻声高清云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几分心绪,转身道:“做什么?” 秋明月瞧了眼珠帘后的人,心中犹豫不决,她心知今晚不是谈论此事的最佳时机。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两人整日的吵架,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今日也算是天赐良机。 第95章 于是便壮着胆子问道:“长公主殿下,可是从哪个地方来的?” 说完又怕对方没能理解其深意,连忙又使了几个眼色给她,高清云皱眉道:“什么什么地方来的?你在说什么?” 秋明月愣住,有些迟疑的看着她道:“奇变偶不变?宫廷玉液酒?” 高清云恍然,看向她的目光又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确实是从21世纪来的,在这副身体还是婴孩的时候便已经过来了。所以我并不算完全的21世纪人,我......”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这么模样,要是能回去......我早回去了,所以你想知道的,我帮不了你。” 一语完毕,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徒留一头雾水的秋明月在原地抓耳挠腮,对她的话不甚理解。她心想道:【我还没说我想问什么呢,她怎么就知道帮不了我。】 还有那个不算完全的21世纪人,是什么意思? 秋明月不解其意,摇头晃脑地走进内室,只见高行也不知何时拿起酒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高行也的酒量不知怎样,可她这幅身体的酒量,秋明月还是十分清楚的。 往日里和珍嫔喝的都是果酒和米酒,哪里喝过这样的烈酒,不过片刻那人便喝得满脸通红,目光迷离。秋明月连忙上前来一把拦住他,将酒壶抢了过来抱在怀中,一脸严肃地对他道:“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经醉了,应该早些去榻上歇着。” 醉酒的人最是听不得醉这个字,尤其在察觉对方是秋明月后,高行也更是不知从何处起来了一股好胜心。他摇摇晃晃的从位子上站起来,一把将她推开,手脚虚浮的朝着前方走去,边走边说道:“谁说朕喝醉了,朕才没醉,朕从六岁起便偷喝父皇的酒,朕才不会醉,朕是越国天子,千杯不醉!” 秋明月扶了扶额,无可奈何地道:“好,你没醉,你要是没醉就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喝醉,高行也十分听话地转过身来,只是满脸的委屈,双手绞在一起,看着好不可怜。他一步步地走向她,忽得蹲下身子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秋明月愣住了,想要蹲下查看,却被他呵止道:“你别过来!” 她有些无奈,问道:“陛下多大的人了,还会因姊妹间的唇舌磕绊而哭,不觉得有失您的威严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狗皇帝哭,怎么说呢,秋明月当下的感觉就是很爽,那个平时不会做人的狗皇帝哭起来,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愉悦,恨不得他哭得再大声一点才好。 “朕去年及冠,今年二十有一了。” 第五十四章 他安静回答的样子十分乖巧,红唇被酒液淋得湿润,微微嘟起,两眼失神地望着自己身下的地毯。他晕乎乎地想要站起来,却难以保持平衡,只得双膝及地,两手撑着地面慢慢起来,却仍旧是晕头转向,甫一起身便又向后倒去。 秋明月忙伸手拦着他的腰身,将人扶好,她夹着这人往床榻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你可真是心高气傲得很,连醉酒都如此嘴硬,我看你明天还有没有脸见我。” 说罢将人一把推倒在床榻上,自顾自地去打地铺,往日两人都是睡在一张床上,虽说是同床而眠,但因着床足够大的缘故,也是互不干扰各睡各的。 今日高行也醉酒,她实在不愿闻他身上的酒气,连忙去橱柜中寻出一套床铺在不远处铺好。收拾好后转身去灭灯,谁知一转身竟和高行也鼻尖相抵、四目相对。 秋明月一时慌乱,有些羞恼道:“你,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没个声音,你想干吗,吓死人吗?” 高行也可怜兮兮地拽着她的一截衣袖,眼眶里的泪珠不停地打转,欲语还休地看着她。秋明月一时语塞,将剩下的冷言冷语憋了回去,她好声劝道:“你先起来,你这样我没办法睡,我得把灯灭了,你赶紧回榻上睡去。” 他摇头,无声拒绝,秋明月更是无奈了,愁眉不解地问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可不能帮你解决什么需求,我现在是男人的身体,你不能睡我,我也睡不了你,咱打根上就不行啊!” 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秋明月伸手去推他,却不防被对方压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却因着刚铺好的褥子并未有损伤,她仰头看着他,高行也一脸的固执,双手撑在她身下两侧,俯身盯着她。 秋明月无力挣扎,说道:“不然,你睡地上,我睡塌?” 要是想睡地上早说嘛,这地上又硬又硌得慌,谁愿意躺地上睡。说着便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他一把摁倒,秋明月气笑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人长了嘴就是要说话的,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呢,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能听得到你在想什么。” 嗯......她好像真的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这人心里想什么,她还当真什么都知道。秋明月默了默,竖起耳朵,想听一听他的心声,可半天过去了,这家伙当真是什么想法都没有,好像扑倒她是这人的本能似的。 她等的实在没耐心,决心把他提起来扔到榻上便不管,谁知高行也这时突然开口道:“我饿——” 秋明月连翻了个白眼,心道:【你饿你早说嘛,又不是没吃的给你,大晚上拉着我半天,还以为你终于色心大发要对我动手了呢。】 第96章 “饿了?”她坐起身将他推走,从地上爬起来,“那我命宫人送些吃的进来。” “不要!”他满脸委屈,拽着秋明月的衣角摇啊摇的,像个表达不满的稚童。 “想吃你做的。” 秋明月觉得这要求好生无礼,她转过身气得发笑,单手捏着他的脸,捏了几下,道:“你这人好生没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先前我要吃饭,你不让,还嫌我整日在院子里种菜养鸡。” 她将脸凑过去,盯着他迷茫的双眼,眯着眼一副恶人相貌,道:“怎么?你现在不嫌我粗鄙了?还想吃我做的饭?你就不怕我厨艺不精,坏了你的肚子?” “不不,好吃,你做得好吃......” 秋明月看着他一副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的模样,态度恭敬又认真地回她的话,用最简单的语句赞扬她。想到先前这人吃了她的剩饭,不免又觉得好笑,嗓子里溢出晴朗的笑声,她嘴角高高翘起,“那你,好生夸我几句,不然我可不做给你吃。” 高行也松开了她的袖子,呆愣地坐在原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久才轻声说道:“比季珍做的桂花糕还好吃。” 季珍?珍嫔?秋明月瞪着眼看他,抬起双臂就对他上下其手,恶狠狠道:“好啊你,拿自己另一个小老婆和我比,人家可是另有所爱,你也看到了。你这个坏人,拆散了一对鸳鸯,还让人将军给你鞍前马后,为你干活,指使珍嫔给你做桂花糕,你可真行啊你。” 她说罢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欲往殿外走,可刚踏出一步又顿住脚步。秋明月一脸尴尬地对他道:“不如,明日再做给你吃?” 高行也有些不满的皱着脸,他扒着秋明月另一半身子,道:“就要现在吃,想吃那个辣的,嫩的......” 秋明月觉得自己十分愚蠢,竟然和一个喝醉了的人讨论事情,她把人从自己身上撕开。双手扶着他的肩,一脸认真道:“你看,我现在用的是你的身体,大越国的陛下怎么会做饭呢,况且现在已经是深夜。皇帝大晚上不睡,兴师动众只为给一个妃子做饭,你觉得这事儿传出去,你的那些计划还能不能顺利完成了。” 他听完沉默一会儿,正当秋明月以为他要放弃后,哪知这人一脸认真的对她道:“跟我走!” 秋明月疑惑地被他一把拉着往内室里走,他虽然脚步有些虚浮,目的还是十分明确的。快速地将她拉到床榻前,在秋明月不解的目光中拉了一下床上的紫色系带。 而后只听一声轻响,那张雕花床在她眼皮子底下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挪到了另一边。而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足以两人并肩而行的暗道口,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高行也走了进去,似乎对此习以为常,走了一会儿见她没跟上来,又从暗道里走出来,牵上她的手走了进去。 暗道内没有她猜测的黑暗可怖,反倒灯火通明,暗道内的墙壁两侧燃着灯,直直地通往前方。下了台阶往前步行几十米的距离又进入另一个洞口,而后便是视野开阔的一处暗室,里面的陈设与高行也起居的紫宸殿别无二致。 各种家具一应俱全,比之更多的是这里多许多书柜和藏书,只是不知如何保养存放,那些书并未潮湿受损。她匆匆扫了周围几眼,周围四处没有通风口,空气却是流通的,隐隐还有风吹进来。 这不会是狗皇帝自己给自己筑的巢吧,误打误撞把她带进来了? 秋明月摇了下被牵着的手,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吗?”而后她有些警觉地将手松开,缩了缩身子,警惕道:“你别是想把我带进来用什么邪术吧,咱们俩互换是不是也是你搞的。” “不行不行,之前都说好了,你不会要了我的命的,这话说出口你得认,而且你还说过不会让我死,你得对我负责!” 高行也转过身,晃了晃脑袋,指着前方一幅绘制精妙的壁画说道:“从那里可以出去。” 她走到壁画跟前,抬头扫了一眼,发现并不是什么有吉祥寓意或是什么神佛的画像,而是普通的一对年轻男女的画像。画像是传统古画的风格,所以很难看出些什么来,墙上的男女一个眉眼含笑,手里拿着一串儿糖葫芦,另一个则是低头笑着看向女子,手里还拿着簪花别在女子的发间。 画中的人物衣着朴素低调,只是腰间佩戴的玉环和女子发间的凤钗揭露了两人的地位不凡,她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更没找到什么可以打开的机关,抬手欲图触摸壁画,却被高行也拉住了手。 他低声道:“这是朕的父皇与母后。” 秋明月吓得汗毛直立,连忙说了几声,“失礼失礼。” 不过很快她便镇定下来,只是一幅壁画而已,又不是两人的埋骨之地。一旁的高行也并未向她解释壁画的事,只是伸手在画像底下碰了几下,而后又是一道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 秋明月叹了口气,精力不振地冲他道:“你怎么还搞俄罗斯套娃呢,这把我卖了也没必要绕这么几个弯吧。” 只是无论她如何吐槽,高行也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这次的通道并不长,只是十几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面前是一条死路,没有半个出口,只见高行也在墙壁上叩动几下,终于一股清风袭来,两人已经从地下来到了一座空旷的宫殿。 第97章 秋明月只觉得眼前的地方有些眼熟,这空荡荡又十分穷酸的既视感,像极了她的潇湘阁的偏殿。她不顾身后的人,径直走到殿门口,推开门,只见那熟悉的小院,那片熟悉的菜地,和桂花树。 她不可思议地感叹道:“你这暗道也太神奇了,怎么就直接到潇湘阁了呢,你的紫宸殿可是离我住的地方隔得好远。” 不过,秋明月并未忘记了他先前说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你说想吃我做的饭,是想吃我之前在小院里做的饭?嫌弃我种菜,结果还要吃我种的菜?不是你怎么想的,你怎么这么理所应当呢,明天记得给钱昂!” 说着她便直奔院子里的小厨房去了,厨房内一片漆黑,秋明月摸着黑寻到了一个火折子,将油灯点燃。而后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厨房,几天没见,里面的东西倒是都没少,还多了许多。 比如这梁上挂着的香肠和腊肉,她可弄不来这么大一块,想来是珍嫔的杰作。地上的菜篮子里,各类蔬菜摆放得整整齐齐,连调味料的盒子都换了新的,灶台也是十分干净,想来是小桃每天用心清扫的结果。 秋明月看了看丰富的食材,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着自觉找了个角落坐下的高行也问道:“吃什么?” 第五十五章 话是这么说,可秋明月全然没有要听他点菜的意思,见他一直不开口,便顿时开火准备起锅烧油。干脆利落地将一旁的菜刀抽了出来,拿起一块萝卜就是一顿砍,所有的菜品备齐后,转身架锅烧油,见高行也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 她撇了撇嘴,转折单子指使他,道:“想吃饭还不干活,快去烧火去,诺,火折子会用吧?” 高行也好脾气地接了过去,他将火折子拿在手里,拔开盖子,吹了几下。见火焰燃起,也不急着去烧火,反而就这么盯着看了起来,那目光专注地仿佛眼前不是一个火折子而是天上的星子一般。 秋明月一低头便瞧见他这副傻样,想着今晚已经破罐子破摔不成样子了,所幸把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贯穿到底。抬手便朝着他脑后拍了一巴掌,看他呆愣地抬起头,目光里满是无措,秋明月十分无情地对他道:“让你点火,你玩起来了是吧,平时你让我做些什么,都是让我立刻执行,现在到你以身作则了。” 她一把抢过火折子,拿了点火用的干草,点燃后扔进灶台中,对他示意道:“瞧见没,火是这么点的,这么点火待会儿才能给你做好吃的。”说罢见他点头明白了,才又将火折子送回他手中,并拍了拍高行也的头,满意道:“这才对嘛,不许玩火,玩火尿床昂!” 说罢她背过身开始继续准备食材,却没瞧见高行也看她的目光越发的深沉起来,秋明月将菜刀搁在旁边,瞅了瞅周围准备好的菜品。伸手数了数,萝卜、豆芽、青菜,还有她先前做好存放的鱼丸,和失败了好几次才做出的泡面饼和火锅料。 她满意地点点头,准备今天做一顿麻辣拌,火锅容易有味道,第二天宫人换衣服的时候容易闻出味儿来。但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是不填饱肚子,那可真的是亏得慌,说罢又恶狠狠地在心里咒骂高行也。 【狗皇帝,平时仗着能听到我的心声对我多加约束,连多吃一口饭都不能,大晚上还指使太奶我来给他做饭。啧,周扒皮,看我不使出十八种手艺香迷糊你。】 她将宽粉和各类丸子,菜品放进滚水中煮了一会儿,半熟后捞出。将锅内的水倒掉,换锅烧油,将各类酱料和她之前做好的火锅底料放进去,混合着热油炒一会儿,将珍嫔送来的牛乳取了几碗倒入锅中,搅拌后将残渣捞出。 一会儿的工夫,整个屋子都飘满了麻辣烫的香味,秋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愉悦了不少。这几日每天吃御膳房送来的菜品,当真是给她的肚子委屈了,倒也不是因为御厨没用心做。 而是这古代的烹饪手法无非就那么几种,水煮,清蒸,连炒菜听说也是这几年才逐渐兴起的。更别说什么红烧,油炸,火锅之类的,连调味料都少的很。 秋明月一向不会委屈自己的肚子,更何况她专业对口,植物类的东西她最是了解不过。不仅通过珍嫔搞来了各种做调味料的原料,还从太医院那里搞来了八角、小茴香之类的中草药。 不过短短几日,她便在自己的小院里种上了自己所有想吃的蔬菜,并且没人来管闲事。虽然有的时候日用品拮据一些,可在珍嫔的接济之下,也算是美滋滋。 想到这类,她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高行也一眼,【也就是因为这个狗东西,让太奶我如今整日忍饥挨饿,我秋明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人间疾苦。饭都不让吃,拉磨的驴也知道要喂一天三顿呢,我连头生产队的驴都不如。】 趁着小火慢煮的功夫,她快速地在另一个灶台煮了芋圆珍珠和奶茶,那几个小锅是她用图纸画好给宫里的太监去打造的,花了不少的银钱。还有一副架子,这样就可以在一个火上同时煮三种东西。 眼看着麻辣拌差不多快好了,她马上用勺子搅拌收汁,而后,将菜品盛出。取出一旁备好的蒜末辣椒以及芝麻酱等,将其盖在菜品的最顶端,放在身后不远处的圆桌上。 而后顾不上尝味道,便又紧赶慢赶地回到灶台前去做奶茶,因着都不是什么麻烦的菜,很快便做好了。她将奶茶放进竹筒做的大筒杯里,又切了块腊肉,拿着青椒作配,抄了青椒炒腊肉,腊肉的香味以及青椒的辛辣对于一整晚都没吃饭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暴击。 第98章 她将炒好的腊肉盛在盘内,端着往圆桌方向走的时候,忽得瞧见原本还十分安分的坐在自己身旁给自己烧火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圆桌旁边,伸手正在偷吃鱼丸。 秋明月大怒,端着盘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随便拔了双筷子便往他手上敲。他手一缩,却还是精准地捏住了一颗鱼丸,并快速地塞进了嘴里,却不料被烫得连呼带喘。 她有些看不过眼了,将一旁的冷茶倒了一杯给他,见他喝下后才算好。秋明月气笑了,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这人平日里那般的守规矩,就连打哈切也要憋着,等到没人的时候用袖子掩面才做这样的举动,如今为了口吃的,竟然不嫌烫直接就上手了,也不嫌脏手。 秋明月见他将茶水咽下,上手捏着他的下巴,皱眉命令道:“张嘴!” 【真是缺德玩意不听话,这么热的饭能现在就吃吗,也不知道吹一吹,嘴里给你烫一圈的泡,看你还怎么吃。】 只是又转念想起,御膳房送来的饭菜从来都没有重口重油的菜品,连饭菜的温度也是控制在能顺利入口的程度。想来这狗皇帝吃饭被烫到也是今生头一次吧,于是也不再细想下去,秋明月拿起一块帕子将他的手擦干净,并将一双筷子塞在了他的手里。 “吃吧,用筷子吃,喝个酒怎么就给你喝傻了。”她骂骂咧咧,几乎要将自己这几日来所有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将高行也安顿好后,自己坐到了他的旁边,将盛着奶茶的竹筒杯子递给他,上面还插着一根木质的吸管。 “开饭吧。” 秋明月看了看眼前的菜品,十分地满意,拔起筷子便直冲牛肉丸子而去,三两下便夹了几颗。这顿饭本来也是她做给自己吃的,更是没想过还要照顾高行也用饭,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对身旁的人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她心想着,【傻子都知道饭该怎么吃,还用得着别人给他夹菜?趁他酒没醒,把桌上的这些全给他吃了。】 “朕不是傻子。” 秋明月吃得正欢,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吓得脊背发凉。猛地转身看他,见高行也还是那副迷蒙的状态,心才又放回了肚子里去,拿起一旁的奶茶狠狠吸了几口。 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后,她拍了拍胸口,气道:“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想说话就别吃饭了。” 秋明月感觉自己今晚妥妥的恶人脸,把平日里自己看不惯高行也对自己做的那些事,统统对他做了一遍。 只是她这番话说出口后,却并未吓到高行也,只见他慢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宽粉吃了下去。而后同样慢声细语地道:“朕不是傻子,朕觉得今晚的饭菜是朕出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秋明月:...... 手里的筷子不知何时掉了一根,秋明月立刻回过神来,又给自己换了双筷子,她挠了挠后脑,想道:【啊,这样啊。】 她有些不忍再对高行也说这些带刺的话,仔细想想这一整晚她先是把人家推进湖中,差点把他给嘎了。然后从做饭开始,一直骂到现在,虽说这人喝醉了,有些听不出语句的好坏。 可是从他带自己进密道这一举动来看,高行也的神志还是有一些的,这么一想,狗皇帝还能听到自己的心声。还又听自己骂了他一路都没发火,当真是情绪稳定的了,换作平时早就对她吆五喝六,什么礼法教养一股脑地全安排上了。 秋明月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他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将面前的麻辣拌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说道:“那,你多吃点,这个......这个可好吃了,是我平时很喜欢吃的。” 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又赶忙补上一句,道:“珍嫔,珍嫔也很喜欢吃,这个奶茶她也很喜欢,里面有芋圆和珍珠,你可以用小勺子捞起来吃。” 只是短短一句夸赞,便让秋明月全然忘记了自己今晚存心捉弄高行也的心思,连一开始信誓旦旦不会给某人夹菜的话也都扔到了脑后。手上动作快速又麻利地给他夹菜,像是找到了同好一般,强势给他安利麻辣拌和奶茶。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对美食说不,如果会的话,那一定是饭不好吃,建议麻辣烫、螺蛳粉、火锅、烤肉、肯德基拯救一下。 高行也低头不语,手上的筷子倒是动了起来,唇角微弯,被头发轻轻遮掩。 他咬了一颗牛肉丸,也不知这丸子是怎么做的,一入口轻轻一咬,汁水顺着口子溢出,顿时唇齿留香。那香甜的汁水,和劲道的丸子本身搭配在一起简直妙绝。 还有那卷曲的面条,高行也从未见过这种形状的面条,且面前各种菜品堆在一个盘子里观感甚是不好。若说这个丸子让他打消了一些对秋明月厨艺的质疑,那在他尝了几口方便面后,顿时颠覆了他对美食的理解。 第五十六章 几口美食下肚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秋明月见他虽然仍是一副细嚼慢咽的模样,手里的筷子却是一刻都未曾放下来。见此情景她不禁有些暗自得意,果然没有什么事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秋明月心中不免感叹道,这狗皇帝喝醉了比清醒时好摆弄多了,这么使唤他没有半分怨言也就算了,竟然还款赞她做饭手艺了得。只是这样愉快的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她便又拉下了脸。 第99章 只见身旁的人夹菜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眼睛也时不时地合上又睁开,一副困极了的模样。秋明月吓得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喊道:“喂喂喂!你别睡,那么长地一段路我可没办法把你背回去。” 这酒劲儿再次上头,高行也有些晕头转向地,手里的筷子也无意识地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他却整个人倒下,一头栽进了秋明月的怀里,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甜笑。 秋明月皱着眉看了几眼,用手弹他脑瓜子,语气态度十分恶劣,道:“喂!别装睡,我可不会背你回去。你要是不醒过来,就在这厨房里睡吧,这厨房里好吃的那么多,晚上也许会有老鼠偷跑进来。看见你这细皮嫩肉的,指不定会眼馋咬上一口,让你疼得嗷嗷叫!” 她将桌子上的奶茶取过来,将吸管递到他嘴边:“喝口甜的,醒醒脑子,然后赶紧从你太奶我身上爬起来。” 高行也意识不清,模模糊糊地听不明白,只觉得她的声音让自己很安心,不但眼睛都没睁一下。竟十分自然地在她怀里蹭了蹭,嘴唇被吸管戳到,他一张口含住,甜丝丝的奶茶进入口中,更是舒服地搂紧了她的腰。 秋明月被他蹭的火气全消,心中似是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抓挠她的全身,浑身难受得紧。她深吸一口气,捏着他的鼻子:“你到底起还是不起,你不起我可走了,我真走了?” 似是走这个字眼戳中了他,高行也连忙从她怀中出来,在凳子中坐得端正,只是一双眼到底还是睁不开。他拉着秋明月的手轻轻摇晃,哼咛道:“别走,你别走,我听你的,全听你的。” “你醒醒,现在不仅是我要走,你也要跟着我走,知道吗,不然明天底下的人发现你的密道,可就翻天了。” 高行也不答,只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像是一松手秋明月就会不见了似的。他语气低落道:“当年我娘说她不会走,可她后来还是走了,留下父皇、皇姐和我。父皇看我像看一件器物,高清云总是揍我,越国皇帝被她任意欺负,母后说只要我听太傅的话,她就会每日给我一块糕点。后来母后的糕点没了,我很饿,季珍给了我一块桂花糕,然后她把剩下的一整盒给了别人。” 秋明月抬起要揍他的巴掌轻轻落下,搭在他的后背,心情复杂地安抚着他。她也不知高行也此刻有几分清醒,只是难得一本正经地对他道:“高行也,或许你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寻常人家所能有的东西,你一样都未曾得到过。可是,你已经是这个国家最尊贵之人,只要你想,你能让许许多多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这天底下有很多人,他们连温饱都是问题,父母之爱,心悦之人,他们是想都不敢想。人一旦饿了起来,卖儿卖女,典妻卖笑,都是最常见不过的事。你未曾得到过父母亲的疼爱,和兄友弟恭之情,两情相悦之喜,可你如今拥有的已经是旁人毕生所求都企及不了的。” “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趋之若鹜,可也忘了自己也有同样宝贵的东西,是被别人百般羡慕的。其实长公主很在乎你,即便我只见了她一面,却不难看出她是一个不受约束的人,她愿意为了你再次妥协和相爱的人分离,你也愿意为了她扛住世家大族的压力,这已经是寻常人家难得的亲情了。” 高行也被她的话语安抚着,只感觉从头皮自发尾顺着往下,连同脊背都像是被人轻抚着一般,他第一次有种被人珍视的感觉。他不说话,只是沉醉于此刻短暂的温暖之中,沉溺着不想醒来。 秋明月抬起被他抓着的双手,捧着他的脸,揉搓几下,柔声道:“况且,你作为一个皇帝,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与两位丞相相抗衡,稳固朝堂,让那些有才干的士子大夫得以有出头之日,造福黎民百姓,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高行也听得多了竟是恢复一些神志出来,他仍旧闭着眼,面颊苍白,鼻尖却通红。他勾唇笑了笑,手上猛然用力,将秋明月一把带入自己怀中,紧紧环抱着,衣衫被蹭乱了也毫不在意。 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你说,朕做的很好?是真的吗?朕真的做的很好?” 秋明月被他抱得很紧,有些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没推动。喘了口气,道:“你能不能......能不能松松手,我感觉自己快要被你勒死了,这身体可是你的,勒死了,也是你吃亏。” 她觉得这人今夜当真是奇怪,先是当着她的面和别人大吵一架,接着不顾仪态醉酒带她闯入自己的私密暗室,东游西逛吃吃喝喝,如今还在她怀里撒起娇来了? 他这动作,是在撒娇没错吧?一个男人换了身体,竟然连性格都换了?平日里冷言冷语,一个不顺便要罚她抄写礼仪宫规、四书五经,如今倒好,接着醉酒明日可以不认账,倒是自己带头作乱起来。 “你说我做得好,真好......”他笑容晴朗,如阳光下的青草香,脸上的笑意简直受不住。 秋明月伸手拍他,他却笑的更开心,搂紧了不肯松手,气得秋明月直伸手戳他的额头:“你这人讲不讲理,明天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怪我。就算你找我的茬,我也绝不认账的,不就是喝醉了吗,就能抵赖,我这可都是被你胁迫的。” 高行也听完更是笑得发颤,他站起来,整个人陷在她的怀中,侧脸贴着她的胸膛,道:“你说我做得好,我会做得更好的,所以......”所以你千万别离开我。 第100章 “我知道,你会做得更好的,行不行,能松开了吗。”秋明月忙着和他的手较劲儿,全然没看见高行也离她越来越近的脸。 他仰头丈量着什么,似是觉得有点距离,于是踮起脚,转身将人摁倒在凳子上,双手撑在桌面两侧,将人卡在自己双臂之间。秋明月整个人都吓愣了,身后的碗碟哗哗作响,这响声终于引起了屋外人的注意。 小桃迷蒙地看着亮着灯的厨房,抬脚往这里走去,边走边喊道:“谁啊?是小姐回来了吗?” 秋明月忙偏头吹灭了桌子上的油灯,屋内顿时一片漆黑,只留眼前一双明亮的双眼。那双眼看不清形状,只一双眼瞳亮得惊人,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看得秋明月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她挪动几下屁股,尴尬道:“你别这样看着我。” 他凑得很紧,秋明月隐隐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唇上,顿时唇部及下巴传来一阵痒意,不过多时便有些麻了,连张嘴的动作都做不了。 秋明月总觉得自己此时和他的情况不太对劲,却又不敢声张,门外小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她推开了门,瞧着屋内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便又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正当她松了一口气时,唇上忽得一热,整个下唇被人噙住。那同样温热的唇瓣,对她轻轻地吸吮、揉捻,反复地攻城略地,趁她愣怔张口之时,舌尖强硬地敲开了她的牙关,在里面搅弄风云,疯狂扫荡。 高行也对此事毫无经验,唯一为之相关的经历,也来源于秋明月对他所做的那些事。当时还觉得有些堂皇不安,此刻却顿然明白,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以强势的占有,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在一次次唇舌交碰之中,互相试探着对方在彼此心中的情意。继而传达自己的所思所想,以及同样浓厚强烈的情意,高行也自认为是一个聪明的学生,对于许多事总是一点就通。 所以即便这样的经验于他而言少得可怜,可他还是在短短的时间里,掌握了讨好眼前人的技巧。用尽浑身解数讨好着她,将她推入情潮,一同沉溺下坠。 秋明月被他的突然袭击吓得有些慌乱,伸手欲推开他,却被他一次次挪开双手,将她吻得七荤八素。眼前的人也不知是怎的,像是知道她的弱点似的,集中火力朝着她的几个点进发,让她招架不住,只得任人摆布。 过了许久,她觉得自己的唇瓣逐渐发麻,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时,高行也才终于停了下来。‘啵--’地一声,清脆又暧昧的一个吻终于结束,屋内的空气越发地燥热起来,两人互相抵着额头,额间满是细密的汗珠。 她想开口说话,一张口,声音却软得可怕:“你......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 高行也的体力早已耗尽,像是断了电似的瘫倒在她身上,整个人务必放松满足的睡去。只留下秋明月一人,面对眼前此情景一片凌乱,她将人抗在身后,轻手轻脚的原路返回,将人重新带回紫宸殿内。 将他安置在榻上后,将一旁的锦被一把扯过来,给他细心盖好便要转身回自己打的地铺上睡去。却被他一把拽了过来,手脚并用的缠着她的腰身,惹得秋明月气呼呼的巴拉半天,结果却纹丝不动,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只好就此作罢。 周遭已然安静了下来,她原本为了今日的事排练许久,早已累得不行,从高行也醉酒开始便一直想着早点休息,此刻她闭上眼,却是半分睡意都没有。 月光幽幽,秋意萧瑟,她感受着高行也的怀抱,心中头一次有了让她难以入眠的心事。 第五十七章 一夜难眠,秋明月顶着两只黑眼圈满脸的都是怨念,她跪坐在几案前打着哈切,一面还不忘专心看着案上的书卷。今日一大早起来,狗皇帝也不知怎的,没让她去代替自己批阅奏章也就算了,还给她找了好些书来看。 除去史记一类的书籍之外,还有一些教育女子品德的书册,厚厚两摞堆放在她身旁。狗皇帝还专门找人寻来了两个矮书架子,将书册一一规整好,按顺序排列,告诉她什么时日读哪些书。 可怜她一大早上完早朝,回来要跟高行也商议政事,事后连休息都不曾有,直接便开始了后宫女子培训课程。好在她不用批阅奏折,里面那些大臣的废话文学和弯弯绕绕当真是费脑子。 一页书抄写完毕,她搁笔揉了揉略微僵硬的手腕,小臂酸涩无力如灌了铅一般。她打了个哈切,瘫倒在案桌上才闭上眼,耳边传来高行也冷漠无情的声音:“不许睡,接着写。” 秋明月困得眼皮都要睁不开了,脑袋意识昏沉,“我困!!!” 她闭着眼身子连动都没动一下,心中对某个害她昨晚没睡好的人怨念深重,明明昨夜才对她做了好些脸红心跳之事,今早醒来秋明月还有些尴尬,结果对方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被搅弄心绪的,深思不定的也只有她一人。 这人当真是可恶至极,耍完流氓就翻脸不认账,好像是笃定了她不会开口询问昨日夜间之事一般。才入了深秋,屋内却已点了火龙,整个紫宸殿都被烤得暖融融的,屋外早已没了吵闹的蝉鸣声,倒显得格外安静。 秋明月侧脸贴着案桌,整个人没骨头似地摊在桌面,耳边只剩下炭火爆开的声音,与高行也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这简直就像是自然的催眠音,她根本无力抵挡,才趴下一会儿便已然昏昏欲睡。 第101章 屋内一片寂静,原以为会遭到严词训斥的情景并未发生,这让她越发地大胆起来。心中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却隐约听到有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朝着她逼近,原本沉下的心再次提起。 秋明月心想若他教训自己,那也要借着机会多歇一会儿,反正在他未曾出言教训之前,她是绝不会乖乖地从桌子上起来的。脚步陡然一停,他蹲在自己身侧,一旁传来衣衫摩擦的声响,秋明月未曾睁眼,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只是心中警惕心越发重了起来,心跳也越发地急促,正当她以为自己会被对方出言教训之时。背上忽然被搭上了一层什么,秋明月仍旧闭着眼,只从那层布料上带着温热的体温,以及衣料批下带的一缕清风分辨出来,这上面是高行也身上的味道。 冷冽却又十分令人安心的气味,她说不清那像什么,只觉得有这一层衣料盖着,她便能睡得更加安心了。她迷迷糊糊地睡去,睡梦中觉得这几桌实在是坚硬,硌得她有些难受,腿脚盘着也有些麻木不适。 便有些不知不觉地朝着一旁挪动,双腿舒展开来,身子躺在十分厚实的地毯上,并四处搜寻着可以用来枕靠之物。迷糊间手指勾到一块柔软的高耸之物,秋明月凭着本能凑过去,一个轱辘便滚到那上头。 膝盖忽地一重,随之便是温热酥痒的感觉从膝上传来,那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背。原想将她推下去的手顿在半空,高行也整个人卡顿了一般,待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此亲密的举动他也只有在喝醉时才放肆一番,如今清醒了过来,有些事有些话倒是难以言表。他垂眸看向膝盖处的某人,眸色一深,俯身凑近看着那张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脸。 “这张脸,昨夜朕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他语气极轻,一句话却又好似千百斤重,猝不及防地便砸到了秋明月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连呼吸都乱了几分,秋明月眼睫微眨却又不敢睁开眼,整个人都清醒了。 【原来昨晚真的不是在做梦啊,他是不是中邪了。】 高行也轻笑一声,拿起案桌上散落的书来,轻声朗诵起来。原本集中注意力准备接着听下去的秋明月,顿时满脸的黑线,她感觉知识以一种极其卑鄙的方式进入了她的脑子里,而且她还没办法拒绝。 清醒之后身体对于周遭更是敏感,例如她现在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枕着的不是什么坐垫之物,而是某人的膝盖。睡意顿时消散全无,整个人如坐针毡,不过多时,她便在对方的朗诵中‘悠悠转醒’,一副睡饱了的模样从他膝盖上离开。 高行也见她起身,停下了正在诵读的书卷放在一边,“不睡了?” 秋明月伸了伸懒腰,十分自觉地在几桌前坐好,挺直着腰板重新举起了书,“臣妾觉得学习是非常重要的,偷懒的想法要不得,尤其臣妾的夫子是陛下,定要好好学点东西出来不能给陛下丢脸。” 学不学的秋明月倒没什么太大追求,只是这人的膝盖她是半点都不敢再继续枕下去了,这跟拍老虎屁股有什么区别。 “哦?你何时转性了?” 秋明月一脸认真道:“就在方才,臣妾在睡梦中领悟到的。” “睡觉也能领悟道理?”高行也挑眉看她,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秋明月闻声转身看他,目光闪过一丝狡黠,“那是自然,睡觉可是人生大事,倘若睡不好第二天又怎么会有精神呢。只有睡好了,陛下才有精力在朝堂之上杀伐决断,况且不是还有一个成语叫什么,庄周梦蝶吗?” 高行也哼笑一声,“那依你的话,是昨日朕没让你睡好,所以今日你才频频打瞌睡?” 秋明月蓦然抬眼,猝不及防与他对视,只看了那么几眼的功夫,她便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不属于自己了。胸腔涌上一股热流,眼睫微微发颤,她连忙偏过视线,“这怎么能怪陛下,都......都怪臣妾,昨日一时贪图口腹之欲,这才撑到了自己,大半夜还无法入眠。” 她如此回答,高行也却听得不怎么满意,伸手将他一把扯过来,将她面朝上,半靠在自己身侧。高行也神色依旧淡漠,让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就连方才的几声轻笑,都仿佛是从别的什么人身上发出来的声音一般。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点在秋明月下唇瓣上,揉捻轻辗,语气悠长,“朕教了你那么多,可没教你撒谎,你当真是吃多了才没睡好?” 秋明月呼吸一窒,眼睛瞪得很大,连眨眼都忘记了。她嘴唇微张,那根不安分的手指被她抿住,感受到指尖上传来的濡湿,高行也连忙将手抽出,对视片刻,两人俱是一惊。 一股热意袭来,她眼睁睁的看着高行也脸红到耳根,目光闪烁,明明做出这样的举动十分的生涩,却偏要强装镇定让别人以为自己是个老手。秋明月红着脸将他推开,目光朝着四处乱看,就是不敢多看他一眼,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陛下,剿匪一事已经落定,仍是右相的人,还有几日便要出兵剿匪了,左相那边仍旧没有丝毫动静,会不会贵妃娘娘未曾与娘家通信?” 一提到正是,高行也便立刻转换了神色,正襟危坐,“你太小瞧他们了,这几日因着举办宴会,朕让你吩咐下去调走了许多巡防侍卫到别处。防卫骤然松散,宫中定会有人与宫外传信勾结,如此天赐良机,那些人又怎会放过。况且此次宴会是由贵妃一手操办,来往帖子,礼宾待客,最是适合传递消息。” 第102章 秋明月想起宴会时贵妃长袖善舞的一幕,人际交往、来往人情一个不落,即便端着一副高姿态,却也将一切处理得极好。她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是豪门贵女、世家大族出来的,即便娇纵了些,处理这样的事最是小事一桩,更不要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传递消息出去。 “况且”高行也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以为江暮云之事为何此事被顶到风口浪尖之上?” 秋明月一愣,“这和江暮云有何关系?” “剿匪之事若无意外便一定会是右相的人,倘或此时有人横插一脚,莫说太过明显,即便是有人插手,右相也绝不会允许此种事情的发生。所以,只有挑起一件比剿匪一事更能引来右相注意的事端,一来转移注意力自己好下手,二来那件事若是做成了,于对方也只有利,没有任何的弊端,且自己也不用当这个出头鸟。” 秋明月脑子飞速运转,很快将后位、剿匪以及高清云一事连接在了一起。顿时便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原来是想用高清云一事遮人耳目,长公主冷待驸马必定是这些文官参奏的大事,先不说驸马是世家大族子弟,长公主的身份便依然是极为特殊。 如此偏爱一个面首,将驸马搁置一旁不理,已然是有违伦理。此事定然是要在朝堂之上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若是高行也偏心长公主,便会被文官一同指责,连带着也会将后位一事再次提起,到那时文官一拥而上,想来心志再怎么坚定的帝王,遇到这样的形式也难免会略微低头。 “所以,如果陛下所料不错,那么想来这几日京中便会有动静传来。只是江暮云一事,陛下当真不要再同长公主商议一下?若是长公主不愿,到时......” 高行也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摆了摆手,从坐垫上起身,走到窗前伸手将那茜色纱窗推开,“此事不必再议,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她心中更是有数。” 【没我想得那么脆弱吗?】秋明月愣了愣神,想起那晚高清云近乎绝望的神色,默了半晌,“是陛下觉得长公主是个坚强之人,还是陛下觉得,长公主只能是个同陛下一般,在利益面前,可以割舍一切,谈笑间便能杀伐决断之人?” 她神情专注,高行也回过头只盯着她看没接话,只是又将纱窗关紧,吩咐道:“这天越发冷了,让人将这纱窗换下,用明纸糊上,姜忠办事越发不牢靠了,这点小事还要等着朕吩咐......” 第五十八章 自那日后不久果然有了消息,一切如同高行也所料,前日早朝果然有人拿江暮云一事作筏子。所幸两人早已有过商议,处理起来倒也不算棘手,她按照原定计划下旨对长公主进行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并把江暮云派去充军一事公之于众,这才安抚了几位老大人。 出发前日高清云进宫又见了高行也一面,两人交谈她并未在场,也不知两人商议的如何,只知道最后高清云走的时候眼睛是红肿的,想来结果也是不尽如人意。 为了防止高清云途中变卦,离行那日高行也亲自来到城门为他们送行,城门之上高清云与他们二人并肩目送着队伍。目光所及一片黑甲卫,只有监军所乘坐的轿子旁立着一名青衫男子格外突兀,秋明月远远看去,那人衣衫单薄,不似他人身着盔甲,即便他身量不短,跟着军队的步伐也依旧勉强。 天空阴暗暗地,‘轰隆’一声便飘下了牛毛细雨,雨水打湿了男子的青衫,也洗亮了那黑色的盔甲。行道上逐渐变得泥泞,秋明月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两人,却见高清云的目光始终落在青衫男子身上。 她目视前方,语气幽幽道:“此去路途遥远,你不许他乘车,更不许他骑马,只能跟着军队徒步赶路,跋山涉水。高行也,他自出生以来便药不离口,我请了好些医师才将他调养好了一些,此次一去,过往所有的努力珍惜全都付诸东流,你既然要放了他为什么还要难为他。” 她的声音不悲不喜,看着远处军队时目光里充满了眷恋,而在看到江暮云因为赶路差点被行军推倒踩踏之时,手掌瞬间攥成拳,几乎是下一秒。高清云转头看他,语气狠戾又带着几丝埋怨,“你现在满意了吗?!陛下!!!” 秋明月侧脸看着她愤怒离去,高行也依旧不发一语,只盯着远处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的军队。雨势渐大,他们站的位置早已被风吹进来的雨给打湿,姜忠急忙上前打着伞,被她一把拦住,秋明月接过伞,遣散了众人,自己默默地撑着伞,为两人在雨中隔开一个小世界。 周围又静了下来,只剩下雨水打在伞面的声响,高行也不说话,秋明月也不问,只是陪着他这么静静地站着。虽然没问,但秋明月感受到他此刻周身环绕着的无边孤寂,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他挂念的东西了。 过了好久,秋明月举伞的手都举僵了,手腕被风扫进来的雨打得青紫,她想伸手暖一暖,却在抬手的那一瞬发觉不知何时她的另一只手被高行也紧紧地牵着。许是她方才盯着他的目光实在专注,连自己的手何时被他牵走也不得而知。 她没吭声,只是盯着两人的广袖下藏着的亲密,默了半晌这才又开口道:“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回去吧,天怪冷的。” 高行也仍旧没说话,只是周身压抑的气息陡然消散,他转身拉着秋明月的手转身离开。秋明月举着伞跟着他,一路两人沉默不语,直到上了轿子她将烧好的手炉递给他暖手时,这人才终于有了声响。 第103章 “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吗?” 他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秋明月还在没从方才秋雨的寒意中回过神,只看着轿子里铺着的柔软毯子愣神,“啊?” 轿子行走在路上有些摇晃,秋明月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努力集中注意力回想他方才的话。她挠了挠下巴,干巴巴道:“可是不管错没错,你都已经做了,如今再问这个问题,对于长公主殿下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除非......” 除非他现在改变心意将人偷偷召回,或者将人好生照料,待风头过去后将人送到离京不远的庄子里。可这后面的话她到底是没敢说,也不愿多费口舌,秋明月十分清楚,这人一旦作出决定便是不可扭转的,即便他有一丝悔意,也仍然会一意孤行地将事情进行下去。 既然如此,这种明摆着会惹他不开心的话,秋明月是太闲了才会多嘴说出去。 轿内气氛又低入谷底,秋明月被这气息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下来。秋明月伸手将帘子掀开一角,发现路边一家馄饨小店冒着腾腾热气,因着刚下过雨的缘故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馄饨的鲜香也在此刻变得格外诱人。 她喉间滚顿几下,眼珠子冒着亮光,转头拉着他的衣角轻轻拽了几下,笑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陛下要不要体验一下宫外的风土人情?比如来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 高行也不说话,她却格外的兴奋,也不管他是何态度,当即立下便朝着轿子外面喊道:“停轿!” 而后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秋明月便拽着他冲往自己刚才瞧见的那家馄饨店,一路飞奔,身后传来姜忠的声音,“陛!老爷!!” 她谁也没理,只专注地朝往目的地奔去,只几步的距离,秋明月拽着他走到那家小店面前。似乎是才起火,那卖馄饨的是一对老夫妻,男的负责烧火煮馄饨,老妇人则是手脚麻利地用一根小木棒挑着肉馅儿,轻薄的面皮裹着饱满的肉馅,在老妇人手里滚了两圈便生出一个圆滚滚的馄饨出来。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在这冷得有些入骨的天气,这家小店倒是格外暖和。秋明月拉着高行也坐下,那忙碌的老妇人便冲她笑了笑,圆润的面庞挤出几丝皱纹出来,熟络地问道:“这位公子吃些什么?要来碗馄饨吗?我家这馄饨卖了几十年了,就连这皇宫里的陛下和皇后都来吃过呢。” 秋明月被混沌的鲜香馋得不行,想都没想便率先做了决定,“来两碗馄饨,”她搓了搓手,用手心里的余热暖着脸,待到面颊不再冷得紧绷之时才又有精神开口,“那大娘也是御厨了?只是这皇宫里哪里有皇后娘娘,大娘莫不是看我们身着华服故意框我们罢了。” 那大娘一听便有些急了,她放下手里的小木棒,指着身后的一块木板解释道:“公子别不信,这后面这块木牌上面的两句话还是皇后娘娘亲手写的,不过不是如今的陛下与皇后,是正德皇帝与他的皇后。”说罢大娘打量了两人几眼,笑着道:“当年约莫着也是二位这么大年纪,先帝和先皇后来我们家这小店吃了馄饨,因为那位皇后娘娘让我加了好些酸醋,被我瞧出来有了身子,这才留下了身后这块木牌。” 天色越发的暗了,秋明月眯着眼瞅着那木牌上的字,只是一团黑墨在这阴暗的角落里瞧着更加费力。于是干脆起身走过去细瞧,秋明月走到那木牌前站定,弯着腰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分辨,“晓......天......云,行也......君......” 几个字看得她十分费力,这个朝代的字她是一个都看不太明白,还好这段时间恶补了一番,经过这几个字她到底推断出是哪一句诗词了。她将余下的几个字补全,轻声念道:“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先帝?高行也!!! 她猛地转身回头看他,只见高行也同样抬眼看着他,只是那眸光中波澜未惊。秋明月连忙回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原来你的名字是出自这首诗啊,看来你娘很爱你父亲,这首诗可是有名的情诗。” 高行也挑眉看她,“你不是说你不通诗书,怎还知道这是首有名的情诗?” 秋明月尴尬一笑,回道:“这么有名的情诗从小就听要是还记不住那岂不是完了?” “我母后的诗在你们平江也很出名吗?” “啊?”秋明月瞪大了眼睛,见他投来探究的目光连忙改口,“对!对!先皇后才貌双全,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我岂能不知。” 【这分明就是唐寅的诗,看来这先皇后是穿越女的事已经是石锤到不能再锤了,果然穿越女三件套,宫斗、经商、抄诗词,网友诚不欺我。】 不过这两个人那么相爱,又怎么会这么早就离世,也没听说得了什么病啊灾的。秋明月越来越觉得奇怪了,自她在宫里,先皇和先皇后简直就像是两个禁忌,不管是宫人还是妃子都对此避而不谈,偶尔聊到也会很生硬地转移话题,生怕自己和这几个字沾上关系。 秋明月好奇地瞅了眼高行也,张张嘴,又连忙合上,心中暗骂自己八卦的毛病又犯了。很快两碗馄饨便煮好被那老妇人送了上来,秋明月将筷子用茶水洗净,并拿帕子擦干,这才将筷子和调羹递给高行也,满脸的讨好。 他却冷声道:“我从不吃这些东西。” 第104章 那老妇人一听皱了皱眉,嘴里嘟囔着什么,回身看了眼身后,确认了什么后,说道:“这位夫人若是不喜欢馄饨,咱们这还有柳叶面,不如来上一碗尝尝鲜?” 秋明月怕这人再说出什么话来,惹得店家不悦将他们轰走,于是连忙捂住他的嘴,笑着对那老妇人说道:“婆婆莫怪,我这夫人近来有孕在身,所以脾气大得很,说来也是巧,昨日才确诊有孕,今日便来了你家店,还知道了这么个故事,当真是有缘。” 高行也眼睛瞪得硕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见她说了许久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还伸手指着他的肚子,笑嘻嘻道:“我看定是这里头的小家伙闹脾气了,这几日我夫人吃什么都没滋味儿,愁得我想把这里头的小东西拽出来踢一脚。” 第五十九章 “呦!夫人这是有身子了,恭喜恭喜,瞧二位这通身的气派,想来孩子将来定是不凡。”大娘惊喜的望着高行也的肚子,眼睛瞟了几眼,“这肚子看着还没显怀吧,啧啧啧,我当年怀我家大郎的时候也是如此,什么都吃不下,还是我家官人去山上采了什么红色的果子给我吃,这才将就着过来了。” 秋明月笑得一脸狭促,偏头凑到他跟前,笑着道:“是了,娘子怀孕如此辛苦我也要上回山替我家娘子采些果子回来,别人家娘子有的,我家娘子也要有。” 高行也低着头有些气恼并不理她,只是想到还有奏章没批完,便低声催促道:“你若是要吃便快一些,这天看着又要下雨了。” 大娘听见此话抬头望了望天,见那头顶的乌云飘过,日光从云缝中一顷而下,不慌不忙地道:“娘子说笑了,这乌云眼看着飘过天就晴了,今夜是中秋夜,再晚一会儿南街还会有灯会呢。我瞧着二位平日里也很少出门,不如趁此机会去灯会上逛逛。” 此话一出,秋明月顿时来了精神,一副十分期待的表情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亮光。高行也见状心神一动,却仍旧摇了摇头,附耳道:“今晚中秋佳节,宫里也会摆放许多宫灯。” 这话便是和直接拒绝没什么两样,秋明月大概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中秋佳节,宫里定然会举行宴会。况且今日才送走了剿匪队伍和江暮云,想必宫里定然会有一些动静。 秋明月皱了下鼻子,一脸的不情愿,扯着高行也的衣袖说道:“那我们便逛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反正宫里的宴会也要很晚才开席。不如我们在宫外看看灯会,我发誓就只瞧几眼咱们就回去,况且,你是陛下,你不到场谁敢开席?陛下永远都不会迟到,其他人只是提早到场罢了。” 他沉默半晌,秋明月心中顿时颓然,长叹一声打算放弃之时,却不想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她一愣,问道:“做什么?” 高行也定定地看着她,那道视线分明没有过多的情绪外露,却如猫爪轻挠般,直直地挠到了她的心底。他压低声音,反问她,“你不是要看灯会吗?” 秋明月一时间瞪大了眼,顿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眼前只剩下了眼前之人。她愣了几秒,手还被对方紧紧攥着,回过神来又担心他是在骗自己,于是忙确认道:“你说去看灯会,我没听错吧?” 他点点头,秋明月喜得差点从位子上跳起来,眼睛探了探四周,勉强镇定下来。她急匆匆地道:“你等一下,我将这碗馄饨吃完,吃完我们就去。” 见她要吃外面的饭食,高行也直接将碗抢了过去,神情自若地拿着调羹盛了一只馄饨,轻轻地咬了一口咽下,又拿着随身携带的银针避着他人探了探,见无任何异样,这才将碗挪给她,“吃吧。” 秋明月只得呆愣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将碗递过来,忙应道:“好。” 她手忙脚乱地塞进去几个馄饨,好在馄饨个头不大,三两下便被她吃完,秋明月用帕子擦了下唇角,生怕他反悔似的,晃了几下还被牵着的那只手,“我好了!!!” 因着怕暴露身份,姜忠早已将轿子停歇在附近一片绿荫下,只派了几个人守着,其余人便伪装成路人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身后。高行也牵着她的手走了许久,穿过几条夹道便来到一条热闹的街道来。 那些小商贩们早已在寻好的位置搭起架子来,各色物事摊在身后的布袋里还未挂出,秋明月看了看略微失望的撇撇嘴,看来她们确实是来的有点早,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群忙碌的人们在为他们的生活做准备。 他饶有兴致地问:“怎么样,还满意吗?” 秋明月低着头,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块,没有吭声只是满脸的失望和不悦。 “哎!我说你怎么回事啊,你没看见这里放着我的东西吗,还上去踩。我这里面可都是今晚准备卖的花灯,你踩坏了可怎么办,我看看坏了没,你莫走,若是被你踩坏了可得赔!!!” 一声争执传了过来,秋明月侧头看过去,只见是一个老伯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吵嚷着。那孩子衣衫褴褛,头发脏的打成了绺子只用了块破布扎在头顶,见自己被人抓着,心里顿时也慌了,‘啊啊’地叫着,小身子不断往后退,却仍旧未能挣脱那人的手。 那老伯腾出一只手检查了自己的花灯,只见有两个白兔花灯被那孩子踩上了两个小脚印,气得胡子都被吹了起来。拉着他肩膀的手也越发的用力,“你啊啊也没用,不会说话听能听得到吧,你看,这么多花灯都被你踩脏了,你这小家伙就算乞讨也得把钱还来。” 第105章 原来这孩子不会说话,秋明月多看了几眼,她上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袖,这才惊觉自己身上早已没有了手机,这幅身体还是高行也的,更是一个铜板都不可能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转头想要召唤姜忠,却被高行也伸手拦下,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出来递给她。秋明月一愣,忙接过,笑道:“谢谢。” 她走到那个小摊跟前,伸手将那准备抬手打人的老伯给一把拦下,好言好语道:“老伯,还是个孩子,不会说话,想来不是故意的,你看这天寒地冻的,就莫要与他为难了。” 那老伯听完脸色更是涨红,指着他便要骂,“你这小子哪里冒出来的,莫要多管闲事,他好几日偷吃我带的剩饭便罢了,今日还敢捣毁我的花灯。这可是我们一家几个月的指望,今日我若是不教训他......” 秋明月见他误会,忙将手里的碎银塞给他,解释道:“您误会了,我是说,您这花灯我买了。” 摸到手心的碎银,老头颠了颠,约莫着大概有二两左右,于是立马变了脸,他弓着腰身笑得谄媚,“多谢公子,呦!这得有二两银子了吧,我这花灯可要不了这么多。” 说罢那人笑着看她,目光也是十分的热切,秋明月想着这银子也不是他的,余下的钱想来高行也更是不会再要,刚想着余下的银钱便不要了。可她看到那一旁冻得瑟瑟发抖,却还仍旧盯着她看的孩子时,不由得软了声音,“余下的银钱老伯若有多的衣食便帮我给这孩子吧,天这么冷,方才还下了雨,想来这孩子已经饿了许久了。” “哦哦!这好办,我今日从家里带的剩饭还有许多,待会儿我便分给他一些,这衣服倒是无能为力,这除了你们这些大族公子,谁人不是可着头做帽子,按人头扯布缝衣服,哪里会有多余的呢。” 见他一脸为难,秋明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了,我平日里足不出户正如人们所说的井底之蛙,老伯莫要见怪。不过这孩子当真可怜,不如老伯行行好,待会儿带他去布庄捡一些便宜的衣物来,好歹给这孩子一条活路,就算是老伯为子孙后代积福积德了。” 一番话言辞恳切,老头默了半晌,到底也不是个狠心的人,这中秋佳节家人团聚的日子,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饶是他也做不出昧心之事。于是沉思片刻,冲她点点头,“公子心善,这事就交给老夫去办,给这么小的孩子扯块布也值不了多少银钱。就算再给这孩子填一些别的,公子给的钱也能剩余好些,咱们也不能真做了那无情狠心之日不是?” 说罢老头仰头一笑,拍了拍那孩子的肩头,粗声道:“孩子,方才吓着你了吧,咱也不是故意的,谁叫你踩了咱们吃饭的家伙事。快,还不谢谢这位公子,这两日你可不用再受冷饿肚子了,快!” 小孩被他拍了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一双鞋早已磨破得不成样子,脚趾露在外面,裤管短了许多,脚脖子被冻得青紫让人不忍再看。他不会说话,见大人突然转变了风向,不再难为他,还对他和颜悦色,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两人来回地看。 秋明月冲他笑笑,说道:“不必了,都是老伯心善,与我并未有甚关系。” 说着转身便要走,此刻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街道两侧已亮起了花灯。各式各样的精巧花灯,简直迷了她的眼,于是情不自禁的拉着高行也的手便要往一座高楼走去。 那老伯见她要走,连忙从布袋里抄出几个花灯来将她叫住,“哎!公子,你买的花灯!” 秋明月回头,见是两个白兔花灯,只是那上头没有脏污。老头见她疑惑,笑着道:“哪能让公子散财又吃亏的呢,这脏了的花灯我回去给我小孙女玩,原先因着没有给她多做一个花灯在家闹呢,这下刚好可以回去哄她开心。” 秋明月将花灯结果,将那精巧的圆滚白兔花灯塞进高行也怀里,仍旧牵着他的手,笑道:“那便谢谢老伯了。” 高行也被她塞了个满怀,伸手要将花灯拿出去,却被她拦住,“这白兔花灯多好看啊,你瞧它这上头的眼睛还是红色的,多可爱,刚好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她指着花灯笑得开心,凑到他耳畔悄声说道:“你瞧,这街上的姑娘手里都提着花灯,我们锦衣华服的,若是不给你提着一个,万一被人说我不知疼爱夫人可如何是好。我自然是无所谓的,可若是陛下声誉受损,那臣妾可就无能为力了。” 高行也盯着怀中的花灯沉默半晌,面上并不露喜怒,只突然问她一句,“我同你互换之后身上也没有银钱。” 她眨眨眼,“所以呢?” 他伸手摸了摸白兔花灯,嘴唇微微上挑,“方才的银钱,是从你床底下的几只小猪里拿的。” “你说什么!!!” 第六十章 酒楼下灯火通明,各色精巧灯笼和许多稀罕对象统统摆了出来,周围也是一团喜气,只是秋明月始终阴沉着脸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高行也见状伸手拽了拽她衣角,悄声哄道:“还生气呢?” 她冷哼一声,将袖子从他手里拽了出来,背着身不去理他,只佯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一心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花灯。似乎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高行也难得做低了姿态,“这钱回去还你便是,我那私库的印鉴不是都给你了,想要什么随便拿去。” 第106章 他边说边用手戳着她的背,指尖轻轻点着,酥酥痒痒的并不疼,倘若是平时高行也这般她早不生气了,只是自己辛辛苦苦养的小猪不知何时被人给宰了,秋明月实在是恼火。 她回过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许是她从未有过如此举动,竟一时间将他吓得怔住不敢乱动。嘴巴半张着一时之间干涩得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缓过神来,高行也干巴巴的哄人,“你若还是不解气,今日想买什么尽可买回去,我付钱。” 他指着街边的花灯,眉眼含笑,“你看,这花灯还有......”伸手从一个铺子里取出一只朱钗,比在她头顶看了几眼,又默默放下,“还有,你看,这盒......”手里不知又从哪里捞出一盒香粉来,目光落在她那张充满冷淡的脸上,最终悻悻放下不再出声。 虽说她内里是个女子,可这外壳终究还是男人的身体,此刻他拿着朱钗香粉去哄人,且不说秋明月喜不喜欢,在外人看来实在是惊世骇俗。他一时沉默,过了半晌,才又干巴巴地道:“你现在生气,待会儿就要回宫了,那时你想玩也没机会了,不如趁着此刻放下此事,等回去再生气也不迟。” 秋明月听了这话一愣,歪了歪头,一锤落在拳心,目光惊奇地看着他,“有道理!!!” 而后也不再置气,脸上重新挂满了笑容,丝毫不介意地拉着他的手朝着别处走去,“走走走,接着逛,时间不多了,我还想吃糖葫芦呢。” 秋明月抓着他的手穿在熙攘的人群中,他表情怔愣,还未从方才看她表情转换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喜气的人,似乎已经丝毫不介怀方才之事,高行也不免心生奇怪,【女人都是如此善变吗?方才还一脸的不高兴,怎么哄都哄不好,这会儿只是因为说了过会儿再生气,就将人哄好了?】 街上的行人不少,人流有些拥挤,他却丝毫未曾在意周围的人们,只越过那些人的脸和后脑勺,专注地看着面前那个拉着他不断东游西逛的人。 忽得不知想到什么,他低头一笑,唇角越裂越大,心中一股从未有过的喜悦萦绕在心头。高行也几乎忽略掉周围的一切,松开禁锢自己的一切,轻声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直引来了周围行人的注意。 秋明月听到他的笑声猛地回头,赶紧将人拉近身前,一脸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笑得全身发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在她身上,磕磕绊绊地道:“朕......我没事。” 啧......秋明月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心道:【狗皇帝不会是疯了吧,带他去逛街笑得这么开心,真可怜。】 “咳咳!”她仰着头,视线扫了一下周围,低声道:“你这样别人会以为你......以为我们是疯子的。”见他仍旧停不下来,秋明月也懒得管他,瞅着人堆里冒出来的那根‘糖葫芦树’满脸惊喜,“你方才说,我想要什么你都卖给我,对不对?” 高行也喘了几声,好容易才停下来,十分随意地回道:“那是自然,朕旁的没有,钱倒是有许多。” 秋明月低声一句:“万恶的有钱人” 哪知他耳朵倒是灵得很,仍笑着问道:“你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指着眼前还没走远的‘糖葫芦树’说道:“那快去吧,我要吃那个糖葫芦,我在这等你,不许用我的钱。” 高行也闻声点了点头,竟意外地没约束她的吃食,提腿便要往前去。身旁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闲言碎语来,“这哪家的公子,带夫人来逛灯会还舍不得花钱,让夫人用自己的钱去买也便罢了,竟还让夫人独自前去。这人潮拥挤,也不怕夫人被挤坏了。” 秋明月顿时沉默了,伸出脖子想要看看是哪个绿茶在这显眼,却不料一眼看过去是个皓齿红唇的小郎君,同样一身华服装扮,只是怀中小心翼翼的护着一位身姿娇小的姑娘,看发式想来已经成年了婚。 眼见是个俊俏的郎君,且又不知她与高行也的故事,便也不想多与他计较。只忽略他的声音,对着高行也道:“快去快去,待会儿那人就要走远了,我今日一定要吃到糖葫芦。” 谁知那小郎君听到竟是不知哪里惹得他不悦,将手中的折扇打在她的肩头,皱眉道:“嘿!我说你小子,这夫人是让你这么使唤的。你是娶了个夫人,不是买了丫鬟回来,合着就你一个人是娇生惯养的,人家不是爹宠娘爱的?你这人竟还能娶得到这么漂亮的夫人,那简直是不知哪辈子积德福,这般作践人,小心哪天这位漂亮的夫人抛弃你跟了别人去。” 秋明月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便想跟这小子吵一架,只是被一旁围观的高行也及时拦住。他凑到她耳边,轻声安抚着,“好了,莫要与人争论,咱们微服出巡,不宜过多声张。” 她撇了撇嘴,瞪了那小白脸一眼,恶声恶气道:“是了!狗子乱吠,我为何要同一只小犬计较。” 她拉着高行也的手准备离开,却不想那句小犬惹恼了对方,只见那郎君先是将夫人好生护在身后,拉着对方的一只手。腾出另一只手来,将秋明月一把扯住,嚷嚷道:“你说说清楚,谁在乱吠,你不知疼惜夫人,我劝解几句还被当成驴肝肺,你这小子当真是不知好歹。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看来你小子是上行下效,想来定是连老爹都不知该如何对夫人好,才教出你这么个混账。” 第107章 此话一出,高行也彻底不吭声了,满脸的阴沉,秋明月见状心中升腾出一丝恐惧。她连忙学着那人将高行也藏在自己身后,上去跟那小子吵起来,心中却是为他狠狠地捏了把汗。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骂的是谁,这皇城底下敢如此嚣张的,恐怕也是非富即贵。只是再怎么非富即贵,骂皇帝也不怕被诛九族吗?】 “你小子给我好好说话,放尊重点,我没教养那是我不学好,是我没出息,跟我老子有什么关系。”她十分严肃地列举自己的缺点,一一摆出来说,“不疼惜夫人将来被夫人甩了也是我活该,关你什么事,我们还要去买糖葫芦,你让开!” 那小郎君气笑了,叉着腰用折扇指着他们,“我说你活的听明白的,那怎么就不知道该呢,你这人年纪不大活的这么嚣张,也不怕被人打,看来当真是有教无类。” 秋明月上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流里流气的,跟个混混没什么两样。语气也是带着几分匪气,嚣张道:“那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起起起......” 谁知她撞这么一下,那小子还没声张,身后那位小娘子竟是满脸的担心,朝着对方腋下一头钻了出来,忙上前为他检查。一张秀气的俏丽脸蛋上,满满的担忧,“夫君没事吧,我们回去吧,莫要同人争吵。” 那小郎君闻言也不再想着同她攀扯,扶着自己胸前的白嫩纤手顿时有些心猿意马,“是是是,为夫不同这等小人计较,夫人不是要去吃李记铺子的果脯吗,咱们这就去。” 说罢便要揽着她离去,只是走之前还上下瞟了秋明月几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嫌弃的意味道:“我可不会像某些人,带夫人出去游玩,还要花夫人的钱,让夫人给她跑腿,真是有失大丈夫的颜面。” 两人转身扬长而去,留下秋明月气得面红耳赤,手里攥紧了袖子,对着那人的背影说道:“我决定了,我不吃糖葫芦了,我也要吃李记铺子的果脯,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吃到。” 高行也笑了一下,并不说话,只是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改变了方向,朝着不远处那两人的身影跟过去。他边走边悄无声息地召唤一旁跟随的侍卫,眼神示意一下,便提步上去与她并行。 “我可告诉你,时间不多了,若是你想吃糖葫芦,我们现在变道而行还能赶得上。” 他小心地提醒着,却不想盛怒之下的秋明月根本考虑不到这些,她总觉得自己被一个小白脸给骂了,也不在乎自己现在用的是男人的身体,按照常理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不妥。此刻她只想把场子给找回来,这丢了的脸,一定要让那人给丢回去,否则她整个晚上都不能合眼。 “不行,我一定要让那小子领教我的厉害,我跟人吵架从来没输过,这人嘴巴这么贱,我一定要让他待会儿输得躺在他夫人怀里求安慰!!!” 高行也默默地叹了口气,“你若想寻他麻烦,回去自是有办法收拾他,何必急在这一时?” 秋明月瞪了他一眼,“吵架吵不过一个小白脸,还要回去以权势压人,这多丢脸,比吵架熟了还丢人!!!” 第六十一章 秋明月拽着他的手气冲冲地跟了上去,周围人群拥挤,两人跟得并不算太近,以至于到了那家果脯店,那个面白的小郎君也未曾发现自己被人给跟踪了。 店里座无虚席,那小郎君一进去便有人迎了上来,引他往楼上厢房里去了。只一个转身的功夫,秋明月便把人给跟丢了,顿时有些泄气,垂着脸不说话。 高行也见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召了人上前来,低头吩咐几声,便瞧见那店家满脸谄媚地上前迎客。那掌柜生得圆滚,扩面肥耳,搓着两只大掌便迎了上来,眼睛里带着看见了十座金山的精光,“二位贵客,咱们小店主做果脯生意,捎带着为顾客果腹倾杯,承蒙两位贵人青眼,这楼下人多嘈杂,不若让草民带二位去楼上坐坐?” 秋明月垂着眼,满腔要跟那小子掰扯的怒火生生地憋住,直涨的脸色通红难受十足,见如此情景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好吧,来都来了。你们店有什么好吃的?今天这位姑娘做东,她请客,有的是钱,掌柜可要别藏着掖着,不舍得拿出好东西来。” 掌柜呵呵一笑,弯着腰赔笑道:“贵人说的哪里话,今日但凡草民这小店里有的,统统紧着贵人您二位,哪敢私藏啊。” 说着便做了一礼,引着他们上楼去了,二楼的厢房并不是秋明月所想的那般,周围并不是封闭完好的隔间。而是有点现代式样的半开式包间,里面放着一只几桌和几张坐垫,两人进去后坐定,透过那不算窄的入口还能看到来往送餐的店小二。 秋明月背对着窗户盘腿坐下,抓起一把餐盘中的干果便剥了起来,吃了几颗白果和花生后,有些百无聊赖。想和人说话,目光却瞥见唯一一个能出气的人正在闭目养神,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瞬间来了兴致。 她捏着一颗白果送到他嘴边晃了晃,高行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也不说话,只掀开眼皮斜了她一眼。秋明月顿时缩了缩颈,“真无趣,喂你吃个果子也要这般严肃,也不知张贵妃是怎么受得了你的,如此不知情趣之人,却坐拥美人无数,当真是暴殄天物。” 高行也默默喝了口茶,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语气幽幽道:“你的手腕不疼了吗?” 第108章 嗬——一招制敌,秋明月连忙住口,满脸苦笑地求饶,手里捧着剥好的干果恭恭敬敬地捧着送到他手边。呵呵一笑,十足的狗腿,“哎!哪能啊,给夫人剥干果怎能嫌手疼呢,就算让我剥一天一夜,我也能剥下去。只要你一句话,就算是铁做的栗子我也给连夜剥出来。” 哪知高行也还没反应,她隔壁的包间便传来了一阵喷水声,只听‘扑哧’一声,似乎是谁被这话惹得笑出声,慢慢一口的酒水顿时喷涌而出,随之传来便是一阵嘲笑,“哈哈哈,娘子,你且听听,这人讨好夫人的手段多么拙劣,哄人都不知怎能哄到人的心坎儿上,当真是愚笨。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找到媳妇儿的,啧啧啧。” 这声音好生熟悉,秋明月顿时眼睛聚了精神,竖起耳朵听了起来。不一会儿又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娶妻了,你也不怕人嘲笑,整天的把哄夫人挂在嘴边,也不怕别人说你是个妻宝男。” 妻宝男?秋明月眯起了眼睛,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啊。她心中顿时打起了鼓,身体血液翻涌沸腾,这种感觉便如同当时知道高清云也是穿越女时一模一样。 而就在这时,她似乎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滴——,宿主,玉春楼本月收益四百六十两白银,累计金额五千六十两黄金,距离您的任务已完成一半,宿主加油,继续努力,您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秋明月顿时拍桌坐起,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她不可置信的透过珠帘看着隔壁包间。身体血液倒流,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般,此刻她忽然有点想哭,就好像一个人被扔进了荒漠,终于遇到一处水源,却发现那是海市蜃楼,本打算折途而返,却又忍不住想要再继续坚持下去,最后真的找到了水源一般。 她眼眶微热,也不说话,只屏住呼吸想要听隔壁的声响,不肯遗漏任何一句话。只是......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高行也并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自从两人换了身体后,高行也便也有了读取他人心声的能力,平日里她吐槽的那些话便也就罢了。可是这种事情,她是当真不敢让对方知道一丝一毫。 虽说这几日高行也对她的态度有很大的改善,可即便他对自己好,也是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种好,对于秋明月来说仅仅只是日子过得下去,每天不用再胆战心惊地应付他。 比之在现代的生活简直差远了,况且,这人对于他无法控制之事,总是有着某种偏执和疯狂的意味。从他□□地分开高清云和江暮云一事便不难看出,倘若当时高清云坚持说不,那么第二天江暮云便会人头落地。 即便他当时没有表态,可不知为何,秋明月就是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思及至此,秋明月不免小心小心再小心,她先是佯装意外发现旁边就是那个方才惹她生气的臭小子,指着隔壁包间冲他说道:“陛下!这方才骂您的臭小子就在隔壁,我们把他叫过来收拾一番如何?” “骂朕?”他终于有了几分情绪,不再如方才那般要死不活,一副没有世俗欲望的表情了。 秋明月顿时头如捣蒜,眨巴着眼睛,满脸的真诚,“对啊,你看,如今我用的是陛下的身子,他方才骂我,不正是骂陛下吗?这种事倘若是骂我也就算了,可是他偏偏对陛下口出恶语,臣妾当真忍不得,恨不得当街抽他几巴掌。只是话又说回来,陛下说的正是,今日我们微服出巡,不可大作声张,不如我们把他叫过来吓唬吓唬,看那小子吓破胆的模样,也让臣妾解解气?!” 对不起了小子,我只是想和我那命运的姐妹相遇,今日就算我讹上你了。 她满心地期待,手里拽着他的一截儿衣袖,眼睛里的渴求让高行也不由得身子往后仰了几分,喉结上下滚动。他似乎觉得此事十分地幼稚,闭了闭眼,正打算拒绝,却又看到她那亮闪闪的眸光,心不由得漏了半拍,还没反应过来,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吧。” 几声命令下来,隔壁很快便有了动静,她再次听到那个女子和系统的声音。 林月瑶:“系统,怎么回事,这些人是什么人,有危险吗?” 系统:“宿主不必担心,此人是当朝皇帝和他的妃嫔秋贵人,两人并无恶意。只是......” 林月瑶:“只是什么?” 系统:“不好说,这两人有些怪怪的,明明是男人的壳子,里面却是女子的灵魂,另一个也一样,女子的身体里藏着男人的魂魄。” 林月瑶有些震惊,“你是说,他们两个互换了身体?” 系统:“警告,这两人有读心术,为了安全起见,本系统将开启自动防卫模式......滋滋滋滋” 而后秋明月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了,她心中直打鼓,心中对于这人的期待更加重了几分。过了不久,便听到一阵连拉带扯的声音,“喂!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拽我的身体,本世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江槿安几乎要炸了毛了,哪怕是他倒卖消息被人追杀得屁滚尿流之时,也从未别人如此对待过。倘若此时他用的是自己另一重身份,他大可将人胖揍一顿,然后扒光了挂在南风馆门口,可是此时自己在京中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一个大病秧子,没几天活头的人,哪里能有力气将人撂倒。 他看似挣扎,实则顺从地被人提溜过来,进了屋子后,连忙将自己身上的手甩开。一把将林月瑶护在自己的怀里,面上装出一副恐惧不经事的模样,暗地里却在打量着屋内之人,左手摸向腰间的小弯刀,预备着若有人敢扑上来,他闹个暴露自己的风险,也不要让林月瑶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可能。 第109章 “跪下跪下!见到陛下还不跪下,真是无礼!” 随后他便被人一脚踹倒在地,‘砰’的一声,秋明月听得心头一跳,忙出声道:“好了,你们下去吧,朕自有话要对他说,你们守着,别教人进来。” “是!” 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江槿安更加不慌了,心中还有些好奇,这皇帝陛下他是从未见过的。今日一见倒是人模人样的,长得比他差一点,性格也差,还不知道疼夫人,啧—— 心中这么想,身体则是十分诚实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忠义侯之子,江槿安携妻林月瑶见过陛下。” “免礼。” 秋明月看了高行也一眼,心中传递着消息,【陛下,此人身份贵重,不若赐座罢,方才臣妾言语无状,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今日之事便罢了吧。】 高行也抬眼默默剜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讥讽她没有胆识,却也仍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见如此,她这才总算放心,冲着二人道:“朕请你们二人过来并无其他事,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请教,二位坐吧,不必拘束。” “谢陛下赐座。” 江槿安扶着林月瑶坐到一旁,两人面上都装作一副十分拘谨的模样,心中则都是炸开了锅。 江槿安:【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啊,好像方才见过,不对!方才我骂过那人好像就是长得这般模样,天黑没瞧清楚,这该不会是找我来算账了吧?】 林月瑶:“系统,你说这两人互换了身体?真的假的?你说我去要是去找皇帝推销我的东西,他会不会......” 第六十二章 系统:“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个人......” 林月瑶:“他怎么了?” 在探查一番之后,系统狠狠地抽了一下,顿时嘈杂的机械声不断,惹得林月瑶皱起眉头,“怎么了?” 系统停住半晌,接着道:“我们系统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都会被送去一个小世界,通过帮助宿主完成任务得到评分,然后才能升级成正式系统,否则便会被销毁。” 林月瑶顿了顿,有些不解,“这话你在我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和我说过了,所以呢,这和皇帝有什么关系。” 系统道:“但是事情总有例外,在我之前,有一个被造出来的残次品系统,被投入一个小世界里。他缺乏对人的共情能力,不能为宿主的利益而考虑,一心只想让自己升级。但是结果却剑走偏锋,不仅用男主的生命安全威胁女主,最后还将女主给逼死,因为这件事太过恶劣,所以掌法者将他删去了所有数据记忆,将他再次投进小世界,永生永世不得亲眷爱人所喜......” 林月瑶听完嘴巴几乎要闭不上了,她吞咽一下,迅速道:“感谢统子不杀之恩,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务,让宝宝统尽快升级。” 系统沉默一瞬,没有理她,接着道:“这个人我刚才检查过了,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上的气息同我别无二致。” 林月瑶完全理解错了方向,“所以你们是一个厂子里出来的?就像哆啦a梦和哆啦美那样吗?这么算下来,他算不算得上是你哥哥?” 系统:“我们系统只是一串数据,没有实体,更不会有什么亲缘关系。” 林月瑶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发酸道:“我还以为相处了这么短时间,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原来我还只是宝宝统的任务对象啊。算啦算啦,宝宝统不把我当朋友,可我是把宝宝统当成最最亲近的朋友的。” 系统不说话了,林月瑶心中暗自偷笑,眸光逐渐正经起来,看着眼前这对奇怪的男女组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成了这人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倘若让他知道了我们的存在,那后果一定是不堪设想。不过,我也不是笨蛋,我不会让自己暴露的。” 两人坐定后,秋明月克制住自己内心翻滚的冲动,极力的用手扣着小腿,这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瞟了身边人一眼,装着高行也一贯的语气说道:“怎么不说话?方才在街上你说的那番话,朕思量一下,觉得甚是有理,所以特意前来请教请教。这位江公子方才还说要做朕的老师,怎得朕前来请教,竟是一句话也不肯说,莫非是生平就不喜说话?” 江槿安深吸一口气,心里想到今日铁定要在夫人面前丢人了,咬着后槽牙,面上强作出苦笑。俯身一礼,恭敬地回道:“陛下恕罪,臣不知方才之人是陛下,言语无状,还望陛下饶臣和家眷一命。” 见他面色苍白,秋明月顿时也消了气,心中本没打算要刻意为难他,况且找他过来也另有目的。于是便也不打算再继续捉弄这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罢了,今日朕与秋贵人微服出巡,本意便是不想惊扰旁人,你说的那番话也不无道理,看在你是个疼爱妻子的良善之辈,今日便恕你无罪。” 见她并未动怒,江槿安这才放下心来,他自己一人便也罢了,即便是下了大狱,他也有各种办法脱身。到时候再甩去这劳什子世子身份,随意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度完此生未尝不可,只是身边有了林月瑶,他倒还是如同被带了缰绳的马儿一般,从此有了软肋和顾忌。 江槿安再次俯行礼,“谢陛下。” 屋内的气氛总算不那么凝固,高行也则是颦了颦眉,他本以为秋明月方才气得很,连想吃的东西都可以抛之脑后来追这小子。还想着这小子今日总得遭些罪,没想到竟然雷声大雨点小,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将人放过,不免有些不满。 第110章 高行也低头看着杯中的清茶,心中暗自决定,待他回去定要再好生教导一番。如此心软,倘若哪一天她当了自己的皇后,还怎么约束底下的宫人,只怕是连张玉儿都敌不过。 不知自己被惦记上的秋明月,此时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盯着底下那个看似十分顺从,实则有800个心眼子的林月瑶。她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接头,且不会惊动高行也,冥思苦想简直难办。 她心中思绪不断,快得让高行也捕捉不到她的所思所想,只觉得身旁这人又开始不正常起来,却也并未多在意,只觉得许是方才没解气,在寻新的理由整治这人。 可在江槿安眼里,这个皇帝陛下眼睛似是有毛病,专盯着他的夫人看。边看还边皱眉,时不时压低眼皮,沉思着什么,这让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为越国最大的消息网,一个赫赫有名的风媒头子,他即便没有见过皇帝的阵容,但对他的事也是十分的了解。不论是朝堂议事,还是最偏爱宫里哪个妃子,他都一清二楚,只是......他没听说过这皇帝小子竟然喜欢别人的妻子,喜欢做那曹贼之事。 眼看着秋明月目光越发深沉,他连忙上前,用自己宽大的身形挡住了林月瑶的脸。并连忙抛出话题转移注意力,“陛下今日好兴致,竟和贵人娘娘微服出巡,想来也是被这南街上的花灯集会给引来的吧。不过,这只看花灯倒是无趣,这李记的果脯和膳食是一等一的好吃,虽然才开不算很久,但客人倒是接连不断,倘若不提前定位子,是绝对碰不到运气等到空位的。” 秋明月被他的话打断了思绪,却也及时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举动当真不合规矩。于是便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走,笑道:“既如此,江公子对这铺子定是十分了解,朕与秋贵人还未用膳,不如由江公子来点,也好让我们尝尝这宫外的美食。” 见她挪开视线,江槿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心中顿然觉得自己方才是想多了。宫中传言陛下不近女色,且一贯清心寡欲,克己复礼,怎会是个觊觎他人之妻的宵小之辈。 “本该如此。” 江槿安似是十分熟悉这家铺子,只伸手拽了下屋内一角悬挂着的穗子,而后便传来一阵铃铛的清脆响声。一阵脚步声传来,木质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店小二捧着一本册子,“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他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在那册子上点了几下,而后顿了顿,似乎是在猜测两人的喜好。只片刻,便又继续向那店小二吩咐,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定下了菜品。 店小二捧着册子退下,“几位客官稍等片刻,这菜很快便好。” 待他退下后,江槿安才又笑着说道:“陛下想来没吃过这宫外的膳食,比之宫内的精致健康多了几分趣味,倒不似寻常膳食那般正经,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哦?” 秋明月对这里的饮食倒是没什么期待,她从宫内的饮食和珍嫔的口味便不难看出,这个世界里的烹饪手法还是比较粗糙的,连那些调味料也是少得可怜。对于江槿安那番夸得天花乱坠的形容,她也只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 一直不吭声的林月瑶,此时也终于打开了话匣,她面颊羞涩,“这铺子的膳食却如妾的夫君所言,别有一番风味,烹饪手法也并不似其他厨子,只会蒸煮煎一类。倒是这炒、炖、炸、烤吃着倒是十分新奇有趣,味道也是更好,所以并非是夸大虚实。” 秋明月点了点头,心中顿时了然,这铺子想来就是这个人开的。否则怎么会对这烹饪手艺这般了解,况且又想到方才她和系统的对话,便不难猜出这铺子的主人。 对于一个要赚许多钱的人,首选便一定是从商,否则只靠那么点微薄的聘礼嫁妆,得攒几辈子才能攒得够十万两黄金。想来眼前这人定然不像她看起来这般简单,能在这京中将生意做成这样,且能在不算很长的时间里赚够那么多的钱,定然不会是一个大脑空空之辈。 秋明月佯装好奇,笑着问道:“那不知这里可否有宫廷玉液酒啊?” 林月瑶笑容一僵,不知她是敌是友,也不敢草率应对,只笑了几声不作答。倒是江槿安摇了摇头,在脑海中搜寻了与这名字所匹配的酒水,最终还是没能寻到,“想来这宫里司酒院又出新酒了,臣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酒,想来定是如名字一般,是个值得醉上百年的好酒。” “我怎不知宫中还有这种酒?”高行也冷不丁地发问。 秋明月扫了一眼底下略显尴尬的女子,转头向他解释道:“这是我新酿的,在桂花树下埋了一段时间,想来也是能喝了,待回去之后朕与你畅饮几杯,定然不会辜负这个好名字。” 说话间店小二又再次上来送菜,倒是如他所说,这速度快得很,想来定是底下人知道他们身份不凡。这大厨的锅铲估计已经炒得冒烟了,这十几道菜品,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便上全了。 秋明月不得不感叹一声,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连讨饭都要被驱赶。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活络起来,江槿安是个热闹的性子,又极爱在林月瑶面前表现。 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工夫,便给她夹了许多次菜,倒是让秋明月有些牙酸。心中直骂臭情侣,不知为何心中又莫名冒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出来,也夹了几筷子给高行也。 第111章 只是对方从开始至今便一直未曾动筷,只时不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手指把玩着杯子,指腹捻着杯沿。见她给自己夹菜,倒是愣了一下,心中莫名有股暖流划过。 但在下一秒,目光落在她瞪着江槿安的目光时,心中微微沸腾的那点子温度又再次平息了下来。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为自己方才对她的那几分期待唾弃一番。 心中想道,这人脑子里除了有些小计俩,会整日同他斗智斗勇,逃避罚抄,便是满脑子的吃食。就连那日他接着醉酒同她亲近一番,第二日也并未有任何反应,简直就像根没心的木头一般。 第六十三章 几次试探交锋之后,林月瑶心底有些许慌乱,实在摸不清她是何想法,只是一味地逃避着问题,可究竟也不是办法。几次三番差点露馅,不免有些着急,在心里与系统说道:“系统,能不能开通一下我们俩的交流通道,在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看起来像是盯上我了,就算今天达不成目的,改日也一定会找机会见我的。” 系统停顿了几秒,立刻定位了秋明月,开通了两人的交流通道,“已为宿主添加新的联系人,宿主可点击对象人头进行对话,此对话屏蔽附近所有人。” 林月瑶立刻点击了面前那个小人头,很快耳畔传来一阵呲呲声,她便知道已经连接到了对方。秋明月正端着酒,心中想着下一句说些什么,才能让对方意识到自己的来历,正当她绞尽脑汁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她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喝酒夹菜,只是神情不似方才那般轻松自如。 林月瑶:【这位......】 忽得听到这阵心声,秋明月快速扫了一眼身旁,见高行也毫无反应,心底的忐忑转而被激动取代。她几乎颤抖着身子,捏紧了拳头道:【姑娘,别装了,你跟系统的声音都被我听到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去吗?】 林月瑶松了口气,回道:【所以你折腾这么久,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不是要同类相残,只是想回去?你早说啊。】 他乡遇故知固然可喜,可是倘若换成眼下这番情景便不那么令人愉快了,林月瑶也是看过几本小说的。像是那些穿越女暴露身份后,百分之八十会被同在一个位面的穿越女下黑手,就像是一个故事里不可以有两个主角,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的主角光环被人分走之时,总是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 所以为了防止自己身份暴露,从一开始她便在装傻充愣,毕竟虽说她有系统在手,可眼前这人不仅有读心术,还和皇帝互换了身体。倘若她随便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且不说自己任务完不成,一辈子都回不了家,搞不好还会被抓起来利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当真不是她这等意志力薄弱的人能够扛得过去的。 林月瑶:【回去的办法......你没有绑定系统吗?我是被系统绑定过来的,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家了。】 秋明月默了一会儿,以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瞅了她一眼,【你看我这样像是有系统的人吗?】 此时此刻,她不禁开始感叹上天的不公,别人穿越都有系统知道自己的主线任务,还有狗腿夫君一只。到了她这里,秋明月叹了口气,要什么没什么,明明身在皇城衣食住行都要自己丰衣足食,现在还要给狗皇帝打黑工。 果然人的幸福都是被对比出来的,不幸福也是一样,有了林月瑶做对比,她身上的怨念越发地加重起来。 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得知两人的交流不会被别人听到,秋明月越发地大胆了。她眼睛冒火,气得几乎捶胸顿足,【所以,不是因为我落水了才跟他互换的身体,而是他受伤,恰好我落了水,所以他跟我互换了。】 秋明月几乎咬牙切齿,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了两人互换,导致她一直对高行也心存愧疚,所以处处伏低做小。当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之时,秋明月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悔了,她就不应该和张选侍吵架,更不该宴请珍嫔,否则她这会儿还好好地待在潇湘阁和小桃涮着小火锅呢。 感觉到她的怒气,林月瑶有些不敢说话,好半晌才弱弱地回了一句,【应该是的。】 知道了前因后果后,秋明月这才总算明白这人为何如此冷酷无情,好似一根没有心的木头一般。只是她也明白,自己这种小炮灰,若不是跟他互换了身体,是根本没机会在对方面前露脸的。 所以这种带着对方感受人间情感的戏码,注定是不可能在他们两人身上实现了。秋明月平息片刻,方才稳定自己的心绪,没继续钻牛角尖,而是直奔主题,【算了,那些都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我又没有办法回去。你是绑定了系统穿过来的,我是被一阵风给吹过来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鸡肋的读心术,还被狗皇帝给共享了,半点用处都没有。】 林月瑶停顿了片刻,想说些什么,可想到自己的情况,对比之下,这人过得着实有些惨。于是十分热心道:【我帮你问下我的系统。】 系统:【办法是有的,只不过......这也许对她来说是一个注定完成不了的任务。】 秋明月急了,根本不管是什么办法,也没多问几句,便直接哀求道:【只要能回家,我什么都可以做,皇帝我都当了,还有什么事是皇帝做不到的。】 第112章 系统:【好吧,原本我和宿主绑定后,是有两个主线任务可以选择的,一个是发家致富,另一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宿主选择了第一个,这第二个任务本就是多出来的,虽然我不能和你绑定,但是可以选择把你加进关联人,这样你就可以和宿主一样做任务,只是我没办法协助你,只能为你提供任务完成情况。】 秋明月愣了片刻,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有不纳妾的男人吗,即便是有,那也得跟他过一生一世才算完成任务吗?在这个世界过一辈子,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林月瑶:【别,别灰心,总能找到的。】 系统:【严格来说是不用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不是字面含义,而是你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当他爱你爱到此生此世,只想和你在一起,心里除了你便容不下别人,到那时,就算你完成任务了。】 这任务当真是难了些,就算是林月瑶当时选择时,也丝毫没有考虑这一项。而是十分干脆了断地选择了赚钱,她也是清楚,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是渣男遍地走的地方,更何况这是古代,女子想要和人谈情说爱,哪里那么容易,想让别人爱上自己爱到这种程度,更是难上加难。 见秋明月只有这一个选择,不免对她投向了一丝同情的目光,秋明月一听这话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焦灼不安。她深吸两口气,顿时引来了身旁两人的目光,高行也见状看了眼窗外,语气不可违逆地说道:“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还在商议的两人顿时静了下来,秋明月脑子转得飞速,没顾得上回他的话。只在心里与林月瑶说道:【怎么办,我要走了,我走了之后还有办法联系到你吗?】 林月瑶瞅了她两眼,心中忙催促着系统回答,【只要你被添加进关联人,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想和宿主联系。只要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宿主便会得到消息,并且不影响你们通话。】 见她没反应,高行也目光紧盯着她,轻咳两声再次做出提醒。秋明月知道这人耐心一向不好,向来是不愿意等什么人的,也从不喜欢别人违逆他的决定,所以紧急之下,秋明月根本来不及思考,连忙答应了下来。 秋明月咬了咬牙,眼睛一闭,回道:【绑定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 话音刚落,秋明月便感觉一阵电流似的东西,从她头顶穿过,从发丝顺到脚趾。酥酥麻麻的感觉,身子也跟着打了个冷颤,当她再次睁眼,自己肩膀处已经被高行也披上了一件不知从哪里取来的长袍。大脑仿佛置身于一个虚无世界,系统的声音不似方才那样,从对面传来,而是遥远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系统:【已为您添加联系人,秋明月女士,年龄22岁,毕业于xxxx农业大学。主线任务,一生一世一双人,本系统会为您提供你周身合适人选的好感度,秋女士可根据对方的好感度来选择是否选择对方为自己的任务对象。】 秋明月对着林月瑶点了点头,没来得及再多寒暄几句,便被高行也从位子上拽了起来。因为跪坐得久了,双腿难免有些麻木,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她伸手紧紧握着高行也的手,两掌之间,互相传递着对方的微热体温。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高行也眸光说不清道不明,她下意识转了过了不再看他。而是冲着底下的两人说道:“是了,天色已晚,今夜是中秋佳节,朕实在不该占用了你们夫妻二位的时间。多有打扰,今日与江公子相谈甚欢,不若下次宫中宴会,江公子携妻进宫,我们再对着月色畅饮几杯。” 江槿安满脸的不解,相谈甚欢,他们说什么了吗?整个晚上他们都在喝酒、沉默、沉默、喝酒。只是这人到底是皇帝,碍着面子,连忙做出一副规矩的模样回道:“能和陛下相谈甚欢是槿安之幸,若有下次,定要陪陛下不醉不归。” 【可别有下次了,这种局,就算是多上几盘花生米,也是毫无趣味。这人是怎么能把酒喝得如此无趣的,怪道人都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不仅没什么人情味儿,连人味儿都是少有。】 此话一出,秋明月和林月瑶都默默地为他捏了把汗,好在高行也并不在意他的话。只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一路上月明星稀,不算小的马车里被沉默充斥着。 秋明月仍是陷在沉思中,她不断地搜索着自己可以选择的任务对象,思考良久,她苦笑一声,发现自己能够接触到的男人,除了高行也,便是侍卫和太医。 这太医年龄都不算小,至于侍卫......她可能刚跟人摸了一把小手,高行也就会赐他们自尽,更何况,她现在用的是男人的身体。 哎!赤色鸳鸯肚兜可要不得!!! 第六十四章 两人回到宫里忙不迭地换了衣服便去赴宴,一整个晚上下来倒是奔波劳累得紧,宴会结束后,秋明月更是累得泡在汤泉内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好在这狗皇帝洗澡有人侍奉,她只需要走进汤泉,偶尔抬抬手指就好。 秋明月靠在石壁上,恰到好处的水温让她舒服得浑身的毛孔尽数张开,身上的寒意也被瞬间驱散。她垂眸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心中思绪万千,却也没了回宫时那般难以平静。 她伸手将一片花瓣捏在手里,心中默念几声林月瑶的名字,很快脑中传来一声机械音。后脑有些热热的感觉,不久后耳畔边便传来了她的声音。 第113章 林月瑶:【怎么了?】 秋明月仍旧垂眸,脸上的表情被雾气蒸腾得有些看不清,她在心中回道:【我想看一眼高......周围人对我的好感度。】 虽然心中早已认定对她有好感的除了小桃、珍嫔就是高行也,除此以外怕是不会再有别人了。可是这三个人,小桃和她现在的身份不方便,珍嫔又是心中有了心上人,对自己现如今的身体更是避之不及,至于高行也...... 秋明月默默叹了口气,安静地等着对方的回答,过了不久后,才又听到系统的声音。 系统仍是那股子冷漠机械音,【已为您查询附近人的好感度,小桃百分之九十五,亲密关系--主仆情深。珍嫔好感度百分之七十,亲密关系--相见恨晚,张贵妃负五十,......高行也好感度,百分之七十五,亲密关系--共度余生。】 百分之七十五???秋明月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人对她的好感度当真有这么高?她摇了摇头,池水随之一阵轻响,她双手抱着头拍了几下,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秋明月强撑着笑,果断否掉这个结果,不肯面对现实,【要不,你再检查几遍,也许是检测错误呢,他不可能对我好感度这么高。这......什么时候的事,前些天他还罚我抄书呢,因为错了好些字,他整整半日都不曾理我。】 系统冷冰冰的回答瞬间击碎了她的心存幻想,【已为您重新检测,检测结果为正确无误,高行也对您的好感度为百分之七十五,注意,此好感度并非是最高值。本系统为您提供的好感度为平均值,检测此人本月对您好感度最高指数为百分之八十五,最低为百分之二十。】 秋明月满脸的问号,她听完系统的播报,顿时有些不平静。这好感对最低为百分之二十她能理解,因为这人本就看她不顺眼,对自己的习惯以及各种事情都看不过眼,所以她从没想过这人心中会对自己有多满意。 只是在听到系统播报出高行也对自己的好感度最高为百分之八十五时,还是不免有些震惊,他这平时看着没什么情绪,一脸的冷漠清心寡欲。实则每天心里都在蹦迪?这上下起伏过大的好感度,简直就像是一个内向之人的发疯现场。 秋明月:【我身边就没有其他异性对我有好感度吗?】 系统默了默,【太医院的林太医,好感度为百分之十,亲密关系--医者仁心。】 霎时间一人一系统和一个吃瓜群众林月瑶,三个人顿时沉默了,秋明月深吸了口气,有些不愿面对现实,再次挣扎道:【那我能攻略小桃吗?】 系统好心提示道:【只有在对方知道您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才能达成攻略任务,更何况,这位小桃姑娘,对您没有半分风月之情,您......要是一定要攻略,恐怕难度不比在古代造出手机难。】 秋明月心烦意乱地将自己的头缩进水中,水流顿时顺着灌进耳中,耳边‘嗡嗡’作响。眼睛在水中视线也是异常模糊,只能看到水面上倒映出来的昏黄灯火,眼球被这汤泉水泡得酸涩难受。 给她加花瓣的宫人见这情景,连忙出声请唤她,秋明月猛地从水里钻出来,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她闭了闭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于是又继续问道:【如果我选择一个人为任务对象,那中间还能再更改吗?】 系统回道:【不能,但是如果您选择一个人绑定的话,本系统可以为您实时提供对方的心动值,每当有重大起伏时,本系统会为您提示。】 秋明月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从汤泉中走出来,一旁的宫人急忙送上巾布为她小心擦拭着。秋明月抬手配合,以免不忘回系统的话,【那就绑定吧,我决定绑定高行也为我的任务对象。】 系统:【滴滴......已为您绑定高行也为您的任务对象,主线任务--一生一世一双人,任务完成后,本系统会为您开启回到21世纪的通道......】 再往后的话秋明月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往下听了,她一心只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对于高行也她是半点心思都猜不到的。即便她能够偶尔听到他的心声,可是即便如此,高行也的想法瞬息万变,常常是她刚听到对方的想法,转而这人便又换了另一种决定,多疑善变才是高行也的底色,冷漠不近人情只是他伪装自己心有城府的保护色罢了。 回到紫宸殿内,高行也早已换了寝衣,半倚在榻上,接着昏黄的灯火看着一本书。听到她的脚步声更是连头都未曾抬一下,秋明月默了默,决定开始自己的表演。 她同样衣衫单薄站在靠近内室的门边,只远远地看着高行也,并不进来,目光放肆灼热的探索在榻上之人的身上。她可以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话语,用心声传达给他,【陛下当真是风姿绰约、俊秀得紧,即便是做女人也如此好看,这拿着书的手,专注的目光。即便是在一个女人的壳子里,也掩盖不了陛下人中龙凤的仪态万千。】 高行也正极为专注地看着书,听到她的脚步声,并未多想,只是许久过去这人迟迟不进来,他便不由得分神去注意。却未曾想到,这一分神不打紧,竟让他听到了如此惊天动地之语。 举着书的手顿时晃动一下,他急忙抓紧书册,心中想道,【这女人今日是喝酒喝疯了,连一个女人也开始调戏起来。】 见她还不进来,高行也轻咳一声,提醒道:“怎么还不进来,要是着了风可别含着药难吃。” 第114章 秋明月倚着门笑了笑,直直地向他走过去,也不上榻,只蹲在他的身侧,一脸傻笑地望着他。高行也被她盯得有些发毛,眉毛抽动几下,他转过头看她,“你这样看着朕做什么?若是还没醒酒,就早些去睡。” 却奈何秋明月一心打定,要在今晚有一点小小的突破,于是干脆坐在地上,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脸上晕着笑意,眸色□□水,“陛下,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他愣了下,将手中的书册放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正常才又将手放下。翻了个身继续看书,不咸不淡地回了她一句,“不是你这样的。” 秋明月气得要咬牙切齿,要不是她知道这人对她的真实好感度,她差点就要信以为真了。闷骚!太闷骚了,明明就是有点喜欢,却要装作毫不在意,难怪一直追不上珍嫔,活该!!! 听到他如此回答,秋明月佯装失意的样子背过身去,和他背靠着背,轻轻地‘哦’了一声。并未继续作答,耳边顿时清静了不少,高行也好半天都没再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有些不习惯起来,连往常看的书都有些看不进去了。 那些字在他眼前飘过,却始终进不到脑子里,满脸的心不在焉,他眼睛在看着书,耳朵和心早就飞到身后之人身上去了。若是往常自己这般敷衍,秋明月定要缠上来,问上许多话,或是自言自语说上半天,被她吵到头痛,然后自己再训斥一番,才会停止。 今日突然一声不吭,高行也竟是有些不习惯了,他翻了个身,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盯着背对着他的身影,盯了半天,才低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秋明月慢慢悠悠的凑够床榻上坐起,低着头,欲言又止,最终鼓足了勇气对他说道:“还不是今日瞧见了那位江公子和他的夫人,我虽然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够得到陛下的宠爱,可是当我看到那位江公子如此宠爱他的妻子时,臣妾也忍不住在想,要是臣妾也能像他们那样就好了。” 高行也挑了挑眉,没出声,只是仍旧看着她的头顶,继续听着她说道,“若是臣妾没进宫想来还是比较容易实现的,可是既然进了宫,臣妾能依靠的,度过余生的也只有陛下了。所以......臣妾想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 她没抬头,只是感觉到自己头顶的那抹目光越发地灼热,心中不断地打鼓。过了不久,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阵似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那你知道以后呢?” 秋明月猛地抬起头,瞧见他仍是那张无甚表情的脸,理所应当的回道:“自然是向着陛下喜欢的模样看齐,臣妾决定要成为陛下喜欢的那种女子,然后臣妾会对陛下很好很好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像江公子和他的夫人那般,琴瑟和鸣,心意相通。” 似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她想了想,抬眼与他对视,目光坚定地说道:“臣妾喜欢陛下,想和陛下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有多长久就多长久,一生一世都不想和陛下分开。” 第六十五章 高行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似是对这番话不为所动,床帐边的烛火突然爆出灯花来。烛光温柔地笼罩在两人身上,虽然这人脸上表情没变,可秋明月却似乎明显察觉眼前人的眸光柔和了许多,好似一把锋利的宝剑,在它契合的刀鞘面前,也会收敛自己的锋芒。 见他不说话,秋明月低着头扯着他的衣袖玩,丝毫没有告白被无视的尴尬。她只当这人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况且不论他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她也只能继续往下走,让高行也爱上自己,本就是她能回家的唯一途径。 错不及防地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秋明月抬起头,只瞧着他眸色晦涩不明,寒星般的眼睛里似是藏着千言万语。她想平时那个遇到政事口若悬河的人,在私底下竟也这般不善言辞。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没有半分回避,心中却是控制不住的心慌意乱。她能感觉到高行也的视线在她面颊上扫过,最后落在她那双漆黑的双目中,那道目光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分明是探究,却让秋明月羞赧的从脸红到了脖子。 秋明月梗着脖子坚持着,好半晌双手脱力,她迅速低下头,用手捂着脸。那些被她刻意说出来的撩人之语,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此刻她心中只觉得自己好没出息,以往在现代的时候,每天在网上对着偶像的照片上蹿下跳吹彩虹屁,恨不得把平生所学的sao话全部用上引起偶像的注意。 可真的让她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这些时,秋明月却是怂的不能再怂了,简直就如同一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高行也看着她,“你说你喜欢朕?” 秋明月的脸更红了,一面是因着自己说了极为羞耻的话,一面是因为他的反应,手心贴在脸上有些发烫。她没松手,只是就那样的姿势点了点头,连一声‘嗯’都不敢作答。 她知道自己是在撒谎,可又不得不承认,此刻心里倒是真的有了些许滋味儿。想来虚情假意做得多了,不免也是会掺杂着一些真,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是福是祸了。 才点完头,头顶便又传来高行也的声音,“有多喜欢?” 秋明月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明明是她鼓起勇气那么真挚且热情的告白现场,怎么就被他搞得像是收缴作业、检验成果一般呢。 第115章 她长吸了口气,将手松开让空气得以流通,盯着一张羞红的脸看他,方才那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高行也看着自己熟悉的那张脸,盯着满脸的娇羞看着自己,心中突然有些庆幸,好在自己和她互换了身子,否则每日与她相伴,倒是要日日挑战自己的自制力了。 秋明月伸手扯着他的衣袖,滚烫的手心抓着那冰凉的绸缎,这才终于舒服了些。她眼睛有些涨涩,声音细弱,“我也不知有多喜欢,也不知是何时喜欢上陛下的,但是当我察觉到时,早已不想离开陛下半分,只想和陛下永远待在一处。” 她谎话说的没有半分磕巴,心中却是直打鼓,高行也握着她臂膀的手又收紧了一寸,呼吸骤停。只见下一秒,秋明月整个人便被拉进了对方怀里,床帐如蝴蝶振翅般飞了出去,带动起来的风将烛火吹灭。 床帐内视线昏暗,她靠在高行也的怀中,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同样有些急促的心跳声。鼻息间是她闻惯了的熏香,却在此时此刻品到一丝陌生的秉烈的寒香,那香气吸进鼻子里,弥漫在了她整个身体里,占据了她所有的领地,好似别人标记了一般。 她有了慌了,双手放在他胸前推了一下,挣扎着要从他怀中出来。却被他一把制住,单手便用身上的衣袖将她两只手捆了起来,而后抚向她的后背,轻拍几下,声音喑哑,语气更是难得地温柔,“别动!” 秋明月立刻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怀中,从所未有地乖巧听话。一声不吭地缩在他的怀中,耳畔是跳动有力的心跳,和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陛下?” 她抬头看他,却恰逢他低头,红唇擦过额间,两人俱是一怔。十分有默契地挪开了视线,高行也咳了一声,“做什么?” 秋明月红着耳尖,低声说道:“你还不曾回答臣妾的话。” “什么?”高行也目光悠长,注意力早已不在这上头,过了一会儿才又反应过来,“倘若朕说喜欢和你全然不同的女子,你当如何?” 秋明月恢复了些许神色,“那便请陛下把臣妾教成那般的女子。” 她的回答让高行也有些意外,他是知道的,秋明月一贯不喜欢别人拘束。就连背个诗,写上几个大字也要磨蹭许久,还要让他赔上好些好处才肯动手。 今日却无端地说要为他改变,高行也不免有些疑惑,“你今日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摇了摇头,半磕着眼,“只是忽然想到,臣妾能与陛下相见也是因为这段奇遇的缘故,倘若陛下不曾与臣妾这般相识。即便那一日突发奇想到了潇湘阁去,只怕也是不会多看臣妾一眼吧。”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虽说他不近女色,可是在笼络朝臣之时,也总是需要与后宫里的女人见面。即便如此,若是有不合他喜好的人,哪怕对方家世再如何显赫,他也不会同对方多说半个字。 更何况,眼前之人,在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只喜欢在自己院子里养鸡种菜的女子。他一向是喜欢清净的人,最是受不了鸡飞狗跳的生活,那些热闹对他来说也尽是些吵闹。 两人贴在一起互通心事,心中却是再明白不过,此番亲近尽是缘分使然。可即便是这样,高行也也觉得并没什么不好,缘分本就天定,既然上天可怜他赐了这份缘,他便要紧紧抓住,谁也别想收走。 高行也低头凝视了她一会儿,好半天,才在黑暗的床帐内,低声回道:“你别多想,你这样就很好,很好。你不会的朕会教,你会的那些也可尽数改去,不需要同他人相比,有朕在,宫中女子不会有人及得上你。” 秋明月听得满头黑线,她怎么总觉得自己挖了个坑,还自己跳下去了。一个好好地告白和响应,为什么回想起来,总是有种被对方辅导作业的意味呢。 方才那番话更甚,只是还没等她回过味儿来,就又听着他说道:“无论是掌管内廷,还是制约宫人,朕都会一一教你,你不必怕做得不好。有朕在,一定会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这一切。” 秋明月的心逐渐平复了一些,脸上的通红也逐渐消散,她唇角僵住,对于这人的话当真是笑不出来。她当真想问问他,到底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让他把谈情说爱的话,最后转移到了她的学习方向之处。 这也便罢了,这人还自顾自地给她设定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后宫诸位女子的楷模。秋明月顿时面如土色,心想,自己只是想跟他谈个恋爱,可没想为他的后宫鞠躬尽瘁、劳心费力。 她慢慢地从他怀中退了出来,感觉到怀中空了,高行也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秋明月瑟瑟发抖,“臣妾觉得陛下方才说得有理,只是,是否不要操之过急,臣妾资质极差,还是莫要拔苗助长为妙。” 高行也眼角压低,目光紧跟随着她,“你不是说,只要朕喜欢,你便可以努力变成那样的女子。怎的还未开始,便生出了退意,难不成......” 他猛地贴近秋明月的耳朵,吓得她连连后退,却仍是被他掐住了腰,不能挪动半分,“难不成,你方才说喜欢朕的那番话,都是骗朕的。你根本不是喜欢朕,只是想靠着这样的名头来躲懒罢了。” 秋明月吓得脸都僵了,本以为对方会猜出些什么来,却不曾想是这么个结果。她笑容僵硬,干巴巴地笑道:“这都被陛下发现了,陛下当真是睿智啊。” 第116章 高行也歪了下头,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轻笑一声,“所以,直到朕聪明,你就别想躲懒。这日后你若是再敢偷奸耍滑,懒怠走神,那便说明你今日所说的一切都是在骗朕,这欺君之罪,你可知有什么下场?” 此话还未说完,秋明月的脸越发地僵了,顿时吓得喉中干涩,半天不敢吐出一句话来。心里想道,当真是失策,一心只想着撩汉,却没想到这人是个铁石心肠的,即便是对于自己在乎的人,也从未有过手软。 她竟然毫无准备便有所行动,没被拆穿已是万幸,只是想到自己日后的学习任务又要加重许多,且还不能偷懒。秋明月更是欲哭无泪,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她忍不住挣扎道:“这个,男女之情,怎能扯上欺君呢。你看,一个女子生气,男子问她是否不悦,女子回不。换作是陛下和臣妾,这也能算欺君吗?” 高行也一脸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她胡编乱造,一通瞎讲为自己争取偷懒的机会。 “况且,女子总是口是心非的,倘若什么事都一本正经,如同汇报政事一般,那还有何意趣?” 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高行也眨了眨眼,直接戳穿她的心思,“所以,偷奸耍滑便是有所意趣?最好还能每日犯懒,十个大字写上两炷香的时间,对着一个杯子便能玩起来?” 他敲了一下秋明月的额头,嗔道:“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秋明月弯了弯唇,“在想陛下。” 第六十六章 不知道是不是那番临时起意的告白起了作用,但是秋明月能明显感觉到,自从那日过后,高行也看她的目光不再总是带着审视,把她当个物件。而是真真正正地把她当成一个可以与他站在一起,可以一同并肩之人来看。 虽说对于现在的她来看,似乎还是远远不够,可高行也是什么人。是一个不需要头悬梁锥刺股便能极度克制自己的狼人。接连几日来,秋明月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遭了大罪,不仅学习内容翻倍,功课也跟着翻了几倍。 莫名的她有种自己不是在攻略一个男人,而是在准备参加高考一般,每日准时准点晨起上朝,不上朝的日子也要准时起床与内阁举行大小会议。不仅要平衡各个势力,还要在最合适的点上做出决策,好在这些都不用她操心,自己只需要按照高行也的吩咐将事情做完。 一连几日下来,秋明月原本光洁饱满的脸顿时憔悴了不少,她瘫倒在案桌前,心里呜呼哀哉,【我跟陛下心连心,陛下跟我动脑筋。我拿陛下当夫君,陛下把我当拉磨的驴。天吶,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原本在远处观望着她办公情况的高行也,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原是看她近几日劳累,不想逼得太过想让她停下歇歇。却不知忽然听到这样一番话,顿时皱起了眉头,“你很累吗?” 秋明月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连忙从案桌上爬起来,摇了摇有些模糊的脑袋,勉强撑起酸涩的眼睛。义正严词道:“不累,怎么会累呢,替陛下做事是臣妾的荣幸。区区一本战国策,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把它啃下来。” “一个月?”高行也的脸色有些不好了,他当年读这本书也只用了短短几日便会背诵了,一个月的时间都足以让他融会贯通了。 他叹了口气,将热茶送到她手边,将地上的书卷一一捡起来,理好放在一旁。一面收拾一面低着头,轻声道:“若是累了便歇一歇,歇好了再继续吧。” 他也不知怎的,初次见面时便对这人诸多行为看不过眼,而后也是总想亲手帮她改掉那些坏毛病。知道她不通诗书时,便是当晚就做好了要让她学习的一些书单。 原来他从不会做这些事,无论是与后宫女子见面,还是与大臣商议事宜,若非要紧之事他便不会去做。可偏偏秋明月,是他第一个事事都想上去参一手的人。 哪怕他不习惯与人相处,或是哄女子开心,也从不会为了谁放低自己的底线。可偏偏秋明月就能在自己设下的心防来去自如,并且反复横跳,每日都在挑战他的极限,常常惹得他不悦,却又并未真的对她生气。 莫名地想要靠近她,即便她如今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却也忍不住想要听听她的声音。明明是那么吵闹的一个人,却让他觉得,只要能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心里便会如同一汪温泉似的,温暖且平静。 他不确定自己每一次的亲吻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只知道那样的感觉不坏,甚至还很喜欢。喜欢到那日在湖底,哪怕下一秒他随时都会因缺氧窒息而死,他也甘愿沉沦在那一吻。 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恐惧,甚至头一次生出了要杀了她的想法,他从小便被教导遇到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地失去理智。身为一个帝王,不能让任何私情影响到自己的决策,永远保持清醒,当遇到能够牵动自己情绪之人,最好的处理办法,便是解决到生出问题的那个人。 但是那晚,他犹豫了好久,手指在她的颈间划过又松开。反反复复,挣扎许久最终所有的纠结化作一吻,那一瞬间,仿佛困惑他已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秋明月听到这话连忙从案桌前爬起来,活动了下筋骨,身上各处发出‘噼啪’的响声。可见已经保持方才那个姿势许久了,身子各处早已僵硬,她便揉着手腕,便急声问他,“你说的,可以歇会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玩赖。” 第117章 高行也叹了口气,将书本摆好,回眸望她,无可奈何,“只有你才会玩赖,朕从不将虚言。” 秋明月捡起一块糕饼,塞到嘴里便含含糊糊地争道:“你有,你上次还说要让我去你的私库挑东西,许我花钱。可这么些日子了,我连一个铜板都未曾见过。” 说到铜板,她顿了顿,伸手指着他瞪着眼睛说道:“你还花我的钱,那可是我攒了许久将来用来养老的钱呢!” 高行也愣了下,歪头不解,“养老?” 她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容有些狰狞,一连几个表情交换,最后改为一副痛心疾首的面容。她心疼的握紧了手里的糕饼,想着那是自己计划好买种子的钱,又可能是她准备冬日买棉衣的钱,就这么被高行也给花用了,更是心痛的无法呼吸。 果然有钱人共情不了打工人,他只会觉得宫里什么都有,为何要省吃俭用,连花自己一块银子都要被揪着好久不放。殊不知在她来之前,原主无论是吃穿用度,早已将她从家里带来的银子给掏空了,就算如此,她用的还不是最上乘的。 果然在这皇宫里,花钱便如同呼吸那般容易,无论是请人带话、跑腿、做事,办事费跑腿费便要花上许多,买东西的钱更是要比自己亲自去买贵上一倍,这些都不是京城物价高,而是实实在在进了那些宫人的口袋里去。 于是在内务府还没克扣的日子里,原主早已入不敷出,在开始克扣之后,更是连吃饭穿衣都要省得不能再省。直到花完荷包里最后一块银子,原主忍不下被克扣送来的下等饭食,饿了几天,身子又不好染了风寒,便一命呜呼了。 秋明月每每想到原主的下场,便总是会半夜突然惊醒,然后告诉自己要想尽办法存钱,但凡能自己动手做的,绝不会花钱请人。甚至计算好了自己要攒多少钱才能在老年生活里不算太过凄惨,辛苦攒了许久,才攒了百两银子,如今又不知被那狗皇帝花用了多少,这怎么能让她不气。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现在已经找到回家的办法了,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能顺利回去,根本不需要再努力攒钱。况且,撩男人怎么能小气呢,自己的男人自己养,只要能够提升好感度,他想花多少花多少,钱不够她甚至能亲自动手,将那银块掰成几瓣给他花。 秋明月点点头,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对啊,你看这后宫是由张贵妃掌管的。无论是妃子的衣食用度,还是参加宴席,都是要贵妃娘娘点头才可成事。这山中无老虎,猴子成大王,贵妃并不打理这样的琐事,只让底下人按照旧历照办,她只偶尔过目便可。” “可是,在这宫里混迹依旧的宫人,哪个是省事的。见了这样的肥差谁不上手捞几把?那些胆子大大宫人们,便是油锅里的银子都敢伸手捞了去花,更别说,这上面有这么大的一个靠山让他们做倚仗。这除了家世显赫,被陛下十分看重的妃子能够正常取到衣食用度,其余妃子自然是被他们一再地克扣。” “臣妾自进宫后,因着吃不惯宫里送来的冷汤饭菜,便自己用从家里带的银子贴补,这才好过了两年。可这宫里的人情世故,不论是哪里都需要钱,才短短两年,臣妾的钱便花用得什么都不剩了。臣妾也不是没想过去请贵妃娘娘做主,可这办事的都是她的人,即便贵妃不屑这些白物,可底下的人犯了事被找上来面子上也是过不去,更何况也没人敢找到娘娘跟前去。” “臣妾给自己算了笔账,只要臣妾攒够一定数量的钱,在臣妾老了以后便可用这些钱安度晚年,不至于被人克扣导致下场凄惨。” 高行也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只是沉默了许久,才想起这些话她早就对自己说过。那时她只当是后宫争宠,他不愿过多在意,只要事情没影响到自己,那便不算什么。 可是今日再听到这番话,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闷堵,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头划过,如果他知道的话,便会明白,这样的情绪是心疼。他将方才姜忠送进来的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摆着许多精致的小盒子,一一取出后,打开其中一个。 盒子里放着的是颗颗圆润明亮的糖果,这是那日他们去过的那家李记果脯的果子,那日见她喜欢,便多留意了一番。伸手取出一颗来,朝着她走过去,迎上她不解的目光,将糖果塞进她的口中。 秋明月眨巴了几下眼睛,听到他问,“甜吗?” 她点点头,高行也满意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帕子,将手指上的糖渍擦拭干净。目光柔和又专注地看着她,“再等等,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秋明月嚼着嘴里的糖块,那琉璃一样的糖果在口中碎裂,甜腻的味道散满整个口腔。她歪着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高行也伸手戳了戳她脸颊上凸出来的糖果形状,轻笑一声,“朕方才说,吃完糖你就该去看书了。” “啊?”秋明月瞪大了眼睛,满脸的质疑,“不对,你方才说的明明是什么要结束了,你当是在骗小狗吗?” 高行也点点头,看着她笑意越发浓厚,“没错,朕方才在骗你。” 第六十七章 岳州剿匪一事进行的异常顺利,昨日秋明月收到密信,赢霍已取代两位丞相的势力,将人拉下了台。许是两位老大人的属下觉得天高皇帝远,所以斗起来更是如火如荼,根本不管身旁人的死活,于是轻易地就被捏到了错处。 第118章 倘若只是派遣新的官员去代替副节度使的位子,只怕过不了几日便会死于非命,可赢霍并非是高行也指定的代替人选。此次前去也只是带兵剿匪,且领命于陛下,倘若有阻碍剿匪之人便可杀无赦。 一个只是途经此处、手握兵权,并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的人,哪怕是地头蛇也得怪怪地盘起来。只是人虽已落马,这替代的人选还是该仔细一些,既要能在位子上稳得住,也得忠心于陛下。 秋明月替他磨墨,看着他思虑许久,这才动笔写了封密信派暗卫送出。新的内容她大概也明白一些,具体便是让两位丞相的子嗣分别前往各自掌管的领地,将节度使一职划分为大小几个官位,根据人头划分,但凡能使得上力的子嗣皆可承受此次皇恩。 这一决定,看似是在安抚两位丞相,实则是在让对方交换人质。你的儿子在我手上,倘若你敢对我儿子做出什么事来,你的儿子一个也别想活。更何况两位丞相早已恨不得将对方拉下马。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在对方的势力中插一把手,甚至还有可能会取代对方,这更让他们心中激情澎湃。 好似一群赌红了眼的赌徒,明明看上去便是一条看不到头的路,却非要往里闯,好似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只要自己肯去做便一定会成事。 这道圣旨下达不久后,京中果然更热闹了,先前那些对于长公主宠爱面首冷落驸马的折子也如秋后蚂蚱,渐渐听不见什么声响了。 正当秋明月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之时,一天夜里她又再次听到了高清云的消息。天色已晚,殿外下着雨,雨势很大又急将外面与紫宸殿用水幕隔了起来,雨水冲刷在地将周遭一切细微的声响遮掩。 一小太监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衣着不似宫中太监打扮,姜忠眯着眼辨认了许久,才瞧出这人是公主府的人。他一袭灰杏色衣袍,身上被雨淋湿了个通透,直到上了台阶有了可以避雨的地方也未曾有时间将脸上的雨水擦去。 他一到姜忠面前便立刻跪下,眼睛被雨水迷得睁不开眼,脚上的黑靴也在不停地渗出水来。而他倒像是对此毫无察觉似的,只磕了几个头,冲着姜忠喊道:“长公主府贴身太监齐玉求见陛下。” 姜忠见他如此大声无礼,于是上前便是一个窝心脚,“狼嚎鬼叫什么呢,天色已晚陛下已经歇着了,长公主若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见过,往日里这公主府的人便总是拿各种理由将陛下请去公主府,每次借口都是有要事相谈,可去了才知道是高清云无聊了,想和高行也吵一架。 原本高行也还为着她被迫出嫁一事一忍再忍,可这次数多了,不仅高行也开始找机会躲着,就连姜忠也次次找各种理由回绝。这位齐玉也是个熟面孔了,往日里来紫宸殿也是十分有礼,可今日却不知为何,在这个时间前来也就罢了,竟敢在御前失仪。 姜忠扫了他一眼,更是看都不想再看,直接伸手示意将人拉走,只是往日里从来都不疾不徐的人,今日确实不知怎么发了性。推开一旁上前来欲图拉住他的宫人,仍旧朝着殿内大喊,“长公主府贴身太监齐玉求见陛下!!!” 姜忠一见他这般情形,便有了怒了,吊起了三白眼,指着他道:“嘿!你小子,是不是不知道你姜爷爷的厉害。今日没杖责你是看在同样身为阉人,且你又是为长公主做事的,这才轻易放你一马。你竟不知主贵,还敢在这大吵大嚷,咱家今日不给你点厉害瞧,你还真当咱家是你齐玉的传话筒不成?!” 说着便虎着脸,伸手笔画一下,一旁未曾挪动的侍卫也瞬间一拥而上。玄衣侍卫将他一脚踢倒,执着长刀的手抵着他的后背。齐玉甩在地上狼狈不堪,头上束好的发冠散落,发丝粘连在脸上,面色苍白如雪,只是姜忠却未曾生出任何不忍之心。 只是上前来踩着他的头,将人在地上撵了几下,冲他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折腾几次也便罢了,竟日这样的天气竟然还敢来找晦气。你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太监,不知劝主子也就罢了,还敢这般纵容,连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咱家今日便让你想起来,自己当日在宫里做小火者时的日子,想来是你齐玉这些时日过的实在太松快了,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齐玉被他踩在地上,确实并未生气,只是从面上逼出一丝谄媚的笑,对姜忠说道:“公公,奴才今日失仪实在罪该万死,只是今日当真不是诚心的,公主府有要紧事告知陛下,还请公公今日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让奴才进去。” 此话一出,姜忠勃然大怒,只当这人是把他方才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抬脚便是狠狠一踩,“你这狗东西,在长公主身边待得久了正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也别忘了,当日是哪个狗东西,在你姜爷爷面前跪了两日,替你爷爷我刷洗恭桶,浣洗衣物,求了许久这次啊有机会到了长公主身边侍奉,这才几年的光景,自己怎么出来的便全然忘了?” 被人当中揭穿此事,齐玉面色更白了,他眼底通红,眼珠更是结了蛛丝一般。狠狠地在地上叩头,声音更是抑制不住地哽咽,“求公公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今日让奴才见陛下一面吧,等明日奴才还替公公刷洗恭桶。今日就算是奴才死,也一定要见到陛下。” 他目光坚毅无比,惹得姜忠倒退一步,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摇头说道:“真是个疯子,你可是疯了不成?” 第119章 第六十八章 殿外的争吵声终是引来了高行也的注意,两人才睡下没多久,殿外大雨倾盆,那些争吵声几乎微不可察。可也不知怎的,高行也心中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频率不断飙升,右手小臂竟在微微颤抖,好似什么东西正从他的手中流逝、失控一般。 他偏头看了眼熟睡的秋明月起身下榻,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袍,朝往外室去了。殿外的雨势仍不见小,他悄声走到门口,将门推开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姜忠正背对着他站在屋檐下指挥着一群小火者,几个身穿绿衣黑靴的家伙们老鼠般冒出来,迅速将一个杏色身影摁倒在地,台阶下暴雨冲刷着地面,那花岗岩石坚硬无比,雨水落在上头比落在普通砖石发出的响声要响亮得多。 齐玉的脸被人踩着贴在地面,先前来时梳理整齐的头发早已散乱不堪,他挣扎几下却被人狠踹一脚。脊背上传来一阵剧痛,紫宸殿侍奉的小火者们都是从小训练过身手的,比之那些带刀侍卫也不差什么,倘若他们不想让人开口,多的是办法。 这脊梁的手段也是常用的一种,只是对于齐玉到底下手轻了,毕竟还是长公主贴身侍奉的人,姜忠也不会非要了他的命不可。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再发声到底是不能了,姜忠见他如自己所料安静了下来,满意地笑了笑,对着台阶下狼狈不堪的人喊道:“齐玉,咱家给你个机会,你现在向你姜爷爷我磕头认错,此事也就罢了,咱家不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到底伺候过咱家一场,焉能不念旧情?不过倘若咱家放开你,你还是大吵大嚷惹得咱家不快,今日你就别想回去了。” 齐玉面色惨白,脊背上那难以忍受的痛处被人用脚时不时加重几下,他双目冲红忍不住□□几声。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却被雨声遮盖一丝不露。 姜忠远远地看着,瞧着他嘴唇张合,眯起了眼睛挥了挥手,“起开一点,让他喘口气,让咱家听听他在说什么。” 几个小火者闻声散开围着齐玉形成一个半圆,脊背上的压力猛然散开,终于得到喘息,他大口大口的呼吸,雨水顺着脸颊滴进嘴里,略微酸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 他慢慢挺直了腰板,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几次没成功摔倒在地狼狈不堪。几个小火者借着雨声笑着,齐玉冷眼看着周围众人,双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用手将头发整理好后,深吸口气,忍着脊背上传来的痛楚,朝着大殿喊道:“长公主内侍齐玉求见陛下!!!长公主贴身内侍齐玉求见......” 话没说完便又被人从后背一脚踹翻在地,这次没有姜忠的命令周围的小火者们也知道该如何行事,众人围着他抬起脚便雨点儿般朝他砸过去,那几只黑靴子不断精准地踩在他的脊背上,齐玉一口血喷出,几乎只剩半口气。 高行也蹙起眉头,彻底将门推开,吱呀一声在雨中并不甚明显,却及时地被姜忠捕捉到。他忙迎上来,一改方才的厉色,不慌不忙的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慈眉善目道:“贵人怎的出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高行也并不正眼瞧他,只越过他的肩头看向雨幕中那奄奄一息的杏色身影,他简短有力地命令道:“陛下方才听到殿外有响动,让我传唤齐内侍进殿。” “这?”姜忠目光犹疑,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高行也见他仍站在原地,眸光一冷转头看向他,“怎的,姜公公如今权势越发的大了,连陛下的吩咐也使唤不动了是吗?陛下方才说了要见齐玉,倘若此刻这人死了,姜公公可知道自己有何下场,陛下可是从未对任何人留过情面。” 此话一出,姜忠也忘记了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秋贵人’,一时间竟是惶恐不安,他身子瞬间弓成一团,踉跄转身朝着几个小火者喊道:“停!都给咱家停手!!!” 又怕几人被雨声掩住耳朵,自己也顾不得衣衫被淋湿,一头扎进雨中,将还在连踩带踹的几个小火者扒拉开。他这才看清地上那个看不出人样的齐玉,姜忠用手将他脸上打成绺子的头发拨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被雨水冲刷着,眼睛被雨水浸得酸涩,睫毛微微颤动着。 姜忠伸手朝他脸上连拍几下,尖声道:“齐玉,陛下要见你,你可听见了。咱家不管你现在能不能听得见,但凡你还剩一口气,待会儿都要留着到陛下,否则,咱家就把你存着的命根搜罗出来喂猫,将你裸着暴尸荒野,你就是死也别想留个全尸。” 对于太监来说,命根是他们除了性命以外最重要的东西,除此之外便是这残躯。有的人会因为担心自己将来死得不体面,便早早地攒下了银钱,寻上一位可托付之人,互相承诺谁先死了便为对方料理丧事。 那些有权有势的太监们早早地便将自己的墓地选好,连同寿衣棺椁,还有墓中要用什么陪葬品都一应俱全地选好,就算出了意外死了,也不至于暴尸荒野被野狗啃食。这些也不算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死后得体面,衣冠整齐,自己的残躯不会暴露在他人面前。 越国的太监们十分注重体面,也是因着那些文人轻贱他们的缘故,一个人越被攻击什么,心中也就越在意什么。也是因为文人地位崇高,且又都在意自己的名声和体面,这些太监们即便知晓自己不被他人所喜,甚至心中仇视那些文人,也不免学着他们的行为处事。 第120章 许是‘曝尸荒野’和‘残躯’几个字力道实在太大,竟让齐玉逐渐醒了几分神志,他眼珠子一转,眼皮掀开一条缝。入眼便是姜忠那张硕大的棺材脸,只不过不知为何会和他一起站在雨里,显得同样狼狈不堪。 耳边逐渐能够听到了声响,他一字一句地把姜忠的话听完,张开嘴唇用尽全身的力气回道:“谢姜公公成全。” 见他还能喘气回话,姜忠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便叫人连拖带抬地把人送进了紫宸殿。几个小火者退出去,姜忠原想跟着进去,却被高行也一把拦下,以陛下不曾传唤为由,将人堵了回去。 他吩咐好一切后才慢悠悠地进去将门关好,雨声顿时被隔绝在外,殿内安静得仿佛能听到齐玉身子疼到打颤的声音。高行也叹了口气,沉默不语地绕过他走到齐玉对面的太师椅前坐下。 齐玉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那雨珠从衣衫上顺延而下,将他跪着的那一片红色地毯洇湿加深成了暗红色。他平复一会儿,确认自己可以完整的说完整话,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高行也的下巴,规规矩矩地问道:“这位贵人,奴才是长公主身边的内侍,有重要之事与陛下相告,还请贵人屈尊替奴才传句话。” 说完便连叩几个头,本就惨白的脸越发的雪上加霜,额头顿时碰得通红,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这才终于出现了一抹亮色。他叩头之后只锁着脖子,垂眼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交迭的手,即便这样的姿势让他受伤的脊柱十分不适,也不敢随意变换,生怕惹来眼前这位陌生贵人的不悦。 高行也见他如此,全然不似以往要将他偏往公主府,使他被高清云戏耍为乐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不免开始猜测是否又是高清云的一时心血来潮。 他忍住心中略微烦躁的心绪,道:“陛下已经安睡,此时不宜惊动,方才我也是听到殿外有所响动,这才出去谎称陛下传唤,这才救你一命。你若有什么事,且先告诉我,待陛下醒来我自会相告。” 见他不愿为自己传话,齐玉顿时慌了神,双手扶着地面,膝行至高行也的脚踏边,拽着他的衣角,神色恳切地哀求道:“奴才也顾不得这些了,实在是长公主出了事,耽搁不得,今日即便是要奴才死,齐玉也要见到陛下。” 高行也闻声大惊,一时慌了神从椅子上蹭地站起,吓得齐玉后退一步差点将一旁的矮桌碰倒。只他脊背处因着这个意外疼得越发严重,他忍着疼,勉强睁开一只眼看向他。 “你说,高清云出了事,她怎么了,你倒是快说。”高行也感觉自己的心跳越发地剧烈,竟有些喘不上气来,他一把拽着齐玉的衣领。手指在极度紧张和压力之下,竟缓慢地抖动起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这点,顿时将手松开,左手包着右拳,试图抚平自己这不寻常的慌乱。“可是她又因着那个什么江暮云绝食了不曾?朕就知道她不会轻易忘记这个男人。” 说罢便又警觉自己言有所失,只是齐玉太过紧张不曾发觉,只低着头将自己知道的情形禀报给他,“今日长公主心情不佳,便要嚷着出去逛,谁知刚出了公主府,到了城门脚下西街,瞧见一家布庄绣娘的帕子绣的很好,便要进去看。谁知这一进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群蒙面人,将公主殿下掳了去,天色又暗。即便奴才派人去追,也很快不见了踪影,奴才怕此事声张出去会毁了殿下的清誉,便急忙进宫来报。” “还请贵人行好,替奴才及时转告给陛下,长公主殿下的事,不可再耽搁了。那帮子贼匪也不知是何来路,若是,若是......” 第六十九章 齐玉的话没能说完便被他一个眼刀给逼了回去,殿外风雨交加时不时传来几声雷鸣,高行也额头青筋直跳简直无法维持理智。幸而秋明月听到雷声醒来,瞧见自己身边没了人便出来寻。 恰好听到这么一段,便掀开珠帘从内室里走出来,齐玉听见脚步声,微微抬头瞧见来人激动地连叩几个头,便要禀明自己的来意。秋明月与高行也一个对视,将他的话了,拦了下去,“朕方才都听见了,此事朕自有声张,你身上有伤,让姜忠带你先到偏殿的宫人排房内安寝,长公主的事还要你守口如瓶。” 齐玉听完原先激动的神色早已褪去大半,本就蜡白的脸越发的吓人了,他伏在地面心神不定,更是不解为何陛下不立刻派人顺着他汇报的地点去搜寻长公主的踪迹。 他只知道,长公主殿下有一颗菩萨般柔软的心,无论外面怎么议论她轻慢驸马、豢养男宠,在他心里都是如天上云一般不可触摸、亵渎的存在。倘若因为一时拖延让长公主有了什么闪失,他便是下了十八层地狱都不够赎清自己的罪孽。 京郊十里外荒庙内高清云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才下过雨以至于地上还未干透,到处都是泥土的雨水的腥味儿。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堂前摆着一座巨大的弥勒佛,金身早已褪去只剩下那冷冰冰的石块,佛像的双臂有残缺,周围被蜘蛛网所缠绕,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映进来,本应显得慈眉善目的佛像,被这冰冷的月光一照,就连佛像勾起的唇角都显得格外阴森,活生生就是高清云曾看过的恐怖电影里的杀人犯。 她醒来之时看到的便是眼前的景象,那尊佛像头顶披散着月光,眉眼处被阴影笼罩,只有那抹阴笑格外的显眼。她从湿漉漉的地面爬起来,手臂撑着额头,思索着自己如今所在何处。 第121章 一阵冷风吹来将那残破不堪的木门吹开,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高清云回过头,迎面飘来一片白绫蒙在她脸上。顿时寒意阵阵,背上激起一层冷汗,她颤着手将白绫从面上揭了下去,院子里的景色瞬间将她还未惊叫的一声给生生吓了回去。 原来这座破庙因为年久未曾有人参拜,早已被人当作义庄来使用,那些穷人家死了人暂时无法安排下葬的,又或是那些死在街头的异乡客的尸体统统存放在这里。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开始众人还怕得罪了菩萨会惹来灾祸,可放的人多了,众人也就不再惧怕了,只当菩萨慈悲不会与他们计较。 高清云看见满院子停摆的棺材,和没有棺材所安置随意摆在地上的尸体,嗓子如同被人狠狠捏住了一般,竟是连大声呼救,唤人前来的力气都不再有。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双腿打着颤软的如同面条一般,努力三次从地上爬起,竟是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高清云有些怕,她原先是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直到穿越之后才慢慢开始在意这些。 “有......有人吗?来......来人......” 她深呼吸几次,终于试着开口,只是才一开口便被头顶飞过的一群乌鸦扇动翅膀的扑腾给压了下去。本就神经紧绷的高清云在那群乌鸦突然冒出来之时更是又吓坐在了地上,整个人瑟缩着如同惊弓之鸟,此时此刻任何一点响声都能将她吓倒。 高清云当真是后悔,自己就不应该出府乱逛,逛就算了还不许人跟着,到底是安全日子过久了,竟是连自己身处的环境也忘了个干净。这些年她被人保护得极好,从来没受过一丝委屈,也未曾触及过片刻的黑暗,唯一算得上吃苦的也就是嫁了自己不爱的人,可到底也是驸马每日对她晨昏定省,她在自己的府里作威作福,日子竟还是比在宫里还要自在。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有时候她总还觉得自己是在现代,以至于高清云对他人几乎毫无戒备之心。喜欢江暮云之时,对人掏心掏肺,恨不得天上的星星月亮也给他摘下来,费尽心力打听他的所有喜好,日常谈话更是挑着他喜欢的话题来说,就连皇室秘密也更是当做八卦讲给他听,但求他的脸上能露出那么一丝的喜悦之情。 高清云还深陷在自己的思绪,荒庙的门却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那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响声在乌鸦飞过的声响遮盖下并不引人注目。来人一袭青衫白靴,手执着一把外形古朴的玄铁重剑,剑穗上挂着一个玉环结,随着来人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醒了。” 声音清冽好听,声如凤鸣龙吟,高清云几乎不用多加细想就能分辨得出这人是谁。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原本惊恐万分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不少,她抬头看向来人,恐慌中还带着一丝茫然,“暮云——” 江暮云长身鹤立,一身青色衣衫上并未绣繁复花纹,只是银线夹杂着绣出朵朵云纹,却也掩盖不了他的气质不凡。他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俯视着她。 高清云上前来抓住他握着刀柄的手,借着对方的力道站起来,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你怎么在这,我们这是在哪?你不是出城去了吗?” 虽然整个人还在状况之外,可高清云还是察觉到了那么一丝不同寻常,虽然自己是个没什么戒备之心的。可是寻常人在此种情景之下,到底也是会生出几分疑虑,只是她的疑虑完全放错的地方。 她想到了什么,忽得抓紧了他的手,神色慌乱道:“是不是章鹤川那个狗东西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派人跟了过去把你抓回来了。他好大的胆子连陛下的旨意都敢违抗,你不用怕,本宫失踪这么大的事,很快就会有人知晓找过来,本宫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番话当真算得上是情深意切了,可江暮云却是置若罔闻,不仅一把推开了她的手,更是反手抽出自己身侧的长剑。‘嚓’的一声,剑身亮如闪电,高清云瞪着大眼看着自己肩头的剑刃。 她愣了几秒,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 江暮云不说话,只是将那寒光凛冽的剑刃朝着她脖颈处越发逼近了几分。看着眼前如此熟悉,却又仿佛全然陌生的人,高清云一时不语,忽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又在和我闹着玩,你想怎么玩都行,可是好歹提前知会我一声。这不声不响地把我带到这里来,还用这些棺材吓我,还有这剑......” 她伸手去摸剑身,“这剑看着倒是眼熟,不是我从那位铸剑大师那里抢来的吗,那时我满心欢喜地献给你,你碰都不碰一下,今日竟想起来拿着它来吓我,当真是——” 话还未说完,剑身猛地一闪,一阵凉风吹过,高清云连半分疼都还没来得及感受,自己伸手去摸的那只手已被他无情地用剑划伤。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滴血的那只手掌,上面赫然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高清云看着那伤看了半天,任那鲜血流出许多都没动手去给自己包扎,只是晃了神,没有抬头,仍旧盯着那伤了的手心,讷讷,“你......你出手伤我啊——” 江暮云眸光微闪,神色未变,“到了现在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我今日来便是要取你性命,长公主殿下!” 她惨然一笑,竟是一点都不怕他,用伤了的那只手去拉扯他的衣袖。那带着铁锈味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青衣,许是知晓高清云毫无杀伤力,江暮云愣是没躲一下。 第122章 “你,要杀我?”她低头看着她腰间挂着的玉坠,轻笑一声,忽得又抬头看他,“为什么呀?” 语气半分不曾改变,仍旧是那副黏糊糊甜腻腻的语调,她向来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喜爱。只要是她所喜爱的人和物,高清云只怕是捧到天上也不为过。 换成平时江暮云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吃这一套的,无论面上多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也并未做出任何拒绝的动作。只是今日不同,他们的身份不再是公主与面首,他也从来不是什么江暮云,而是靖王殿下手里的一把刀罢了。 潜伏多年,终于得到召唤,今日便是他亮出自己锋刃之时,也是高清云人头落地之日。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瞒下去的了,他们做杀人生意的,在对方临死前也是愿意吐露一二,让人死个明白也算消解自己几分的孽债。只是他从来都话少,面对别人时更是懒得解释,今日对着高清云,他却忽地生出许多想说的话出来,却在和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如同鱼刺哽喉般生生忍了下来。 “一个杀手杀人,需要什么理由吗?” 他冷硬地回话,好似两人全然不相识,往日种种都是高清云做的一场虚幻梦境。 “你是杀手?你不是和尚吗?被我从寺庙里拐回来的和尚。”高清云仍旧抱着一丝幻想,不着调地用手去勾搭他的手臂,“大师今日对我用刀出了血,这是犯了杀戒,往日饮酒作乐都是要我强灌着下去你才被迫犯戒,今日倒是主动为我犯戒,看来我在你心里也并非没有一席之地啊。” 高清云语气调笑,仿佛不把自己的生死看得很重,明明方才他远远地都看见了。分明就对眼前这些棺材怕得很,连这地上的尸体都不敢多瞧一眼,却在对上他的时候,却仿佛瞬间生出了十个胆子,半分惧怕都不曾有。 第七十章 “鹤川,怎的还不动手?” 不远处传来一阵阴森的男音,高清云抬头看向发出声音之处,只见寺庙里那破烂不堪的院墙边,高大粗壮的一棵老槐树下站着一个人。一时间她有些不合时宜地走了神,心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竟没让她听到半分响声,想来也是武功上乘的什么高手罢。 思及至此,她不由得嗤笑一声,这背后之人也当真是看得起她,一个荒淫无道到足以令皇室蒙羞的一个公主罢了,竟接二连三地派出这么些人要杀她。 高清云歪了歪头,脖颈处抵着的剑刃也随之偏移几分,雪白的剑身因着她的挪动划破了她幼嫩的肌肤,一条细长的血线蜿蜒而下。她却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抱歉,把你的剑弄脏了。” 阴影处顿时传来一阵阴森的轻笑,那人再次开口,语气悠长耐人寻味,“公主殿下当真是临危不惧,如此情形最担心的竟不是爱人的背叛,竟还在意自己的血是否弄脏了对方的剑?”他情不自禁地鼓了几掌,倒是有一种看戏的意味,“当真是一出好戏啊,好,甚好!!!” “鹤川,往日孤问你要寻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你说非意志坚定、意气相投之人不娶,我看公主殿下倒是很合适。倘若当初你没有与孤谋划,而是自己亲自娶了她,今日或许也不用这样落得个手刎爱人的地步。” 孤??? 高清云眼神逐渐清明,在越国能自称为孤的,也只有她那一位极少见过面的王叔了。自她出生后,这位王叔便被她老爹寻了莫名的理由派往皇陵驻守,这么多年都不曾回都城几次,还以为要等到他下葬之时才能见一面,今日倒是在她不曾预料的情景下见到了。 听到对方叫明自己的身份,章鹤川不仅不恼,反而还极恭敬的朝着槐树方向微微俯身,道:“殿下说笑了,自张家决意投靠殿下的那一日起,臣的婚事乃至臣一家上下的性命都交于殿下手中。” 原来如此,高清云这才明白为何自己那个讨人厌的夫君从不肯示于人前,往日若有人寻至家中也常被婆母或是公父拦下,不是用有病在身搪塞,便是按时自己这个长公主不肯让他见外人。 对待他的态度也是非常奇怪,她以前总觉得是自己不够理解古代正常人家的相处,现在看来全然是被人演了一出大戏还不自知。高清云此时也不再慌乱,反而越发冷静了,“你......真名叫章鹤川?是我那个怨鬼夫君。不,与我拜堂成亲的并不是你,看来你们张家谋划这一天谋划许久了,竟然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在那寺庙里蛰伏多年,只为了?只为了要杀我?” 礼王道:“长公主倒是不像你娘那般聪明,到了现在,竟还以为我们鹤川的目标是你。若然如鹤川所言,你被高行也和你那早死了的父皇保护得心无半点城府,连一个刻意接近你的人都不曾瞧出什么来。也是多亏了你这勾了芡的脑子,才让本王终于寻到了此等良机。” 高清云沉默片刻,道:“所以,他接近我是被你所指使的,所图所求也并未是我?” 面上没有半分为情所伤,或是遭人背叛的歇斯底里,这让礼王有些意外。高清云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什么,继续说道:“所以那日高行也在我府上被人所伤并非是意外,而是你们刻意为之。那日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一个箭术如此超绝之人,怎么会因为陛下突然驾临而失了手呢,看来你们说得没错,我当真是个没脑子的,那时候,我还想着该怎么为你开脱......” 第123章 高清云的声音越发低了,细弱到似乎能随风散去,她用手拨开了自己颈部的冰刃,兀自坐在地上双手环膝歇了起来。章鹤川这次并没有阻拦,只是眸光一直紧随着她,似乎是担心她突然暴起逃走,见她只是蹲坐在了地上,这才又将自己的剑锋对准了她。 高清云有些浑身无力,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腿脚似乎在逐渐失去知觉。她用手捶着小腿和臂膀,一面抬头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容,讨饶道:“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在你们这两个大男人手里逃走吗?更何况,那位礼王......不,王叔,既然您早有准备,想必周围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我这个人呢,最是有自知之明,这种难于登天的事我是不会去白费力气的。” 她锤了一会儿,撑着自己逐渐冷硬的小腿,想要调整个位置,“哎哟,况且我为什么要跑,不管王叔是要杀人泄愤还是谋权篡位,杀一个我不仅毫无用处,还会在事成之后落人口舌。毕竟,手刃亲侄的罪名可不小,到时候天下众多悠悠之口,王叔可想过要如何堵上?” 礼王原本笑着的月牙眼更压低了几分,眸中充斥着的那么点轻视也收敛了几分,他看着自己这个没见过几面的侄女忽地感慨起来。倘若当年阿瑶跟了他,那么,他们也会有一个像高清云一样的孩子,被宠得心无城府却并不愚蠢,哪怕身处绝境也不会自暴自弃。 想到这里,礼王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可是忘了自己在都城中的名声,那是人嫌鬼厌,朝中大臣和几大世家对你不满已久,长公主殿下何来地自信,在本王杀你祭旗之后,会惹来天下人地口诛笔伐呢?” 高清云不说话了,方才她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想着哪怕这人要谋朝篡位,这嗜杀亲侄之事到底也不敢随意做下。只是她却忘记了自己因为这个‘江暮云’早已成了都城各大世家中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思及至此,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也没了,她转过头看着江暮云,“所以,往日我那些讨你喜欢的举动,分明极为荒唐,你却并未阻止,反倒是不是露出动情欣喜的模样也是在做戏?” 高清云没有等到他回声,只是默默地将头转回去,垂眸看着湿漉的地面,那精致地绣花鞋上绣着的金线早已被污泥沾染,想来是洗不干净,以后也不能再穿了。 她自言自语道:“怪道我经常觉得哪里违和,分明是出家之人,遇到这样的事,不仅不劝解阻止,反倒是有意纵容。任由我作天作地,把整个都城搅得昏天暗地,连高行也这个皇帝也被我给拉进来,你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公主殿下开心就好’。” 她每说一个字,章鹤川的眉头就收紧一寸,一双剑眉星目在夜色下是格外深情。这人好似就是这样,生的一双含情眼,眸光似是盛满了整片星河,对于高清云这种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人,根本不需要多做举动,便可轻易拿下。 “我还真是蠢得可以!”高清云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朝着他的方向掷了过去,那泥巴砸中他的腰腹,又顺着方向滚落在他脚边,一袭干净整洁的青衫霎时间失去了它原本出尘的仙气。 章鹤川没有生气,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是在判断着什么。随后他将长剑收回剑鞘,随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便附身一礼,朝着槐树方向道:“殿下,药效已经起来了,若是要杀她祭旗也不若给她收拾一番,如此狼狈模样全无半点公主的仪态,想来将士们瞧见也会心生疑虑。” 药效?高清云这才发现自己方才那小腿不适并非是她的错觉,而是早在之前就有人给她下了药。只是倘若要杀她,为何还要将她绑在这里,从她失踪到现在想来也过了几个时辰,耗费如此大的功夫和时间,仅仅只是为了要让她死个明白? 礼王瞧了一眼高清云,冲她道:“虽说你是那个人的孩子,可你身上到底流着你娘的血。脾气也不似高行也那般让人厌憎,不若你认本王为父,到时候再亲自砍了高行也的人头,本王登基后,你仍旧是这大越的长公主,章鹤川也仍是你的夫君,如何?” 高清云有些茫然,方才还要杀她,后来又莫名其妙扯到她那个早死了的娘,还有那个老鬼爹。这是一出古早爱而不得的戏码吗?不过,她高清云可不是什么三观不正的人,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手刃至亲的人,于是她果断答道:“好啊。”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原本还想继续劝告的礼王顿时沉默了,他同章鹤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不解和震惊。一时间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该先幸灾乐祸自己即将看到王兄的两个孩子自相残杀,还是怀疑自己这个大侄子的脑子有什么问题。 虽说两个侄子关系不好的消息他早有耳闻,可是能做到亲手手刃同胞手足的,还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这高行也当皇帝当得一塌糊涂,这做兄弟手足也如此失败? “怎么?我答应了,王叔要反悔吗?”见他不说话,高清云连忙追问,一副生怕他改口的表情。 礼王有些尴尬的咳了几声,低头在地上扫视一圈,最后挥了挥袖子,朝着章鹤川道:“去,带公主洗洗干净,身上这么脏跟外面的乞儿一般,这要是让你这副模样杀了越国皇帝,只怕到时候大家还以为你是个趁乱抢功的小将。” 说罢他便一个闪身消失在那围墙的阴影之下,只留高清云和章鹤川大眼对小眼。她看了那个负心狗几眼,面上忽地展露一个妩媚的笑容,抬起一条手臂,娇声道:“有劳这位章......公子了,本宫身子无力,还烦请公子带本宫前去清洗。” 第124章 第七十一章 马车的滚轮碾过泥泞的路面,两侧被一群黑甲卫包裹得密不透风,雨水在路面积成水洼,被钉过掌的马蹄踩得噼啪作响。因着路面不平,马车行驶速度飞快的缘故,导致整个马车远远地看起来,既坚固又显得格外脆弱,好似再颠簸个几下,就要散架似的。 秋明月被颠得十分难受,昨日夜间他突然和高行也换回了身子,才从睡梦中被叫醒,便被人拉着往密室里逃去了。一群太监匆匆忙忙举着火把,姜忠低声和高行也说着什么,她迷糊地睁开眼,只听到周围小太监们催促的声音。 “快些,快些,再快些!!!” 高行也神色紧张,没来得及同她解释便拉着她的手往密室里奔去,还是熟悉的通道,只是当时的心情早已不同。那时两人牵手安闲自在地在密室里奔走,用密道把这个宫城逛了一遍,可是此刻秋明月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种关乎于皇帝性命的密道,会有一条通往潇湘阁的道路。 她跟着高行也穿过那条熟悉的密道,在潇湘阁后殿里又打开了一扇门,这才得知原来这里藏着可以真正逃生的密道。 秋明月迷迷糊糊跟着高行也的脚步,耳边被嘈杂的脚步声充斥着,洞中的空气阴寒,她的手腕被高行也紧紧攥着,那是她身体唯一感受到的热度来源。冷气将她的鼻子冻得僵硬,唇瓣更是紧绷失了直觉,她用空闲的手揉了揉僵硬的下半张脸,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如此慌张?” 高行也只专心地注视着前方,只留给她一个光洁的下颚,没有得到响应,秋明月这才总算意识到了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心中不断飞过几个猜测,兵变?篡位?她被拖拽着一路飞奔,心跳飞速却没有一丝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慌。 不知从何时开始,高行也三个字便成了可以稳定她心神的良药,好似只要他在自己身边,无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都能被他迎刃而解。许是因为这具身体长久没有得到锻炼的缘故,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奔波,终于出了洞口得以见到天日后,秋明月的双腿几乎软成两根面条,不用风吹便瘫软在地。 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周围目光所及之处,草木繁盛,似乎是深山丛林。那位她时常在朝堂上见过的季大人早已再次等候多时,就连两位丞相也匆匆赶到。高行也扫视人群一周,转身抬手将地上的秋明月通过腋下托举起来,将人抱进马车内。 只留下轻描淡写地一句,“等我。”便将车帘合了上去。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秋明月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的思绪还停留在高清云失踪的这一桩事,却竟未曾想到,只是隔了一日,便发生了令她瞠目结舌之事。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叛乱还是兵变,可从性质上来看都一个样,总之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否则,高行也身为一国皇帝,怎会如此不顾颜面地从密道里逃走。 虽然有些紧迫,可这车厢却是精致豪华得让人咂舌,果然皇室出品必属精品。秋明月坐在柔软的有些叫不出名的兽皮坐垫上,隔着厚重的车帘隐约听到几声高行也说着什么,只断断续续有些串联不起来。她伸手摸了几下柔软的坐垫,却不知为何周身激起一阵冷意,秋明月将自己缩成一团,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脚尖。 一时间心中有些怅然,前几日还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完成任务从而顺利地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去。可是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直接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甚至来不及联系林月瑶,若真的起了叛乱,这都城内的富贵人家想来定是免不了遭殃的,她的任务是赚钱,经此一事想来会受到不少影响。 她在马车上等了没多久,帘帐被一只修长的手掌再次撩起,高行也神色漠然,面上未曾露出丝毫的慌乱无措。仿佛方才那个带着她逃跑的人并非是他一样,他掀开帘帐,长腿一伸便整个人迈进车厢内。 方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秋明月还觉得这马车着实是宽敞,可当高行也钻进来坐在她身旁时,这才发现这马车当真是为高行也量身打造的。他坐定后,整个车厢像是一下子被填满了,无论是车顶还是车厢内的摆设都恰到好处、触手可及。 秋明月看了看身旁这个稳如泰山的男人,悠悠地叹了口气,心想到底是浪费了那些能工巧匠的心思,这人哪里会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类型。只怕是把这马车打造得再怎么精致方便,这男人也不会动一根手指,甚至根本不需要亲自动口吩咐,只一个眼神,底下的人就知道该给他送上什么。 两人坐定后没多久,便听到小太监的传唤,很快整个队伍便以一种不慢的速度出发行走在这荒山野林里。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似乎仍在下雨,车厢内高行也似乎在闭目养神,秋明月偷瞄了一眼,也没敢惊扰这人,只是这紧张的氛围让她着实有些难受,况且这还是自己头一次以女体的样貌和他坐在一起。 不同于自己侵占对方身体时的氛围,眼前这具被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即便是关了灯抱在怀里都不会起任何心思的身体,当身体的主人回归后,只是看着对方,便让秋明月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在。 秋明月蠕动了几下嘴角,心想,【大哥,逃命呢,这是逃命的样子吗。一点都不慌,也不说话,这时候不应该把她赶下马车,然后召集军机大臣召开临时会议吗,刚才那么短的时间能干什么。】 第125章 头一次面对这样的事,秋明月整个人有点心神不定,全身上下都燥得不行,根本坐不住。却奈何跟高行也一个车厢,不能说话,也不能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于是只好偷偷把车窗开了一条缝,偷看外面的情况。 只是她才打开那么一点缝儿,还没看得见外面的一抹残影,便被高行也斥了一声,“你倒是不慌,还有心情看外面的景色。” 秋明月顿时如坐针毡,她哪里是不慌,简直是慌死了。现在什么情况她都不知道,若是真的打起了仗,赢了还好,若是输了,或是战线拉得很长,那么她完成任务回家的梦想可就越发的遥遥无期了。 但凡打个三五年的仗,高行也到时候忙起来,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了几次面。到时候随便过个十年半载的,恐怕自己在对方心里从此就查无此人了,想到这里,秋明月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她苦着一张脸,强撑着说道:“陛下是天子,自然能够临危不惧,即便是发生天大的事,对于陛下而言也能够操控全局。可臣妾面对最棘手的事,也只是明日的米不够吃了,或是自己的月例银子又被克扣之类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没被吓成软脚虾已经是臣妾跟了陛下这么久的造化了,方才也只是太过紧张这才做点什么缓解几分情绪罢了。” 见她说这话,身子还止不住地颤抖,高行也深吸了口气,伸手将她一把扯进自己身旁坐下,大手裹住她的小手,瞬间那种安全感朝她整个人的四面八方袭来,沸腾不安的心逐渐平复。 秋明月感觉到他隔着包裹住自己手掌的那只手,轻轻拍了几下,似是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朕不会让你发生任何意外之事。” 秋明月点点头,手指在他手心抽动几下,迎上他不解的目光,将自己的手指穿过他的五指,十指紧扣,她轻声回应道:“我相信你,我只相信你。” 她靠在高行也的肩头,心中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像是在暗示自己一般,如今自己能够全然不顾后果相信的只有高行也一人。马车行驶得很快,那颠簸摇晃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头昏脑胀、昏昏欲睡,她试了几次召唤系统联系林月瑶却都无果。 直到她快要睡着之时,才终于在脑海中传来那阵熟悉又亲切的机械音,随之林月瑶的声音也跟着传来。 林月瑶:【方才情势混乱,来不及与你回话。】 秋明月身子一僵,看了眼仍旧闭目养神的高行也,也跟着闭上眼装作睡衣来袭的模样。心中却是毫不平静,她生怕这好不容易联系到的人又没了消息,于是连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睁眼便被高行也拖着逃走,是不是有人造反,怎么会如此突然,这种事不是应该对方一有动作,便会被高行也得知并采取行动的吗?】 林月瑶:【我方才问了系统,他说是先前一直在守皇陵的礼王造反,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偷偷养了如此多精兵强将。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漏风声地起兵造反,方才有些流兵趁乱要在都城里打家劫舍,好在我们侯府人手众多,严守门户,到底没出了乱子,不过这都城其他几家富贵门户,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秋明月一听是造反,心中顿时凉了一半,得知林月瑶安然无恙后才又松了一口气。目前来看,只要她们二人不出意外,只要能活下去,就总有机会能够完成任务。 在这之前,保命是最首要的事了,秋明月忽然又想到什么,忙又问道:“你能不能让系统查一下长公主高清云的下落,她失踪了一日,现在也不知是否安好。” 过了一会儿,林月瑶才又回道:【她现在在礼王手里。】 第七十二章 礼王? 秋明月脑海中搜索许久,都未曾在记忆里搜索到这个名字,按理说王公贵族和朝堂权臣,凡是有名有姓的高行也都会与她解说一番。大到开国元勋,小到如今哪个权臣在哪个黄门里安插的眼线,如此细致到令人发指的人竟然也会有疏漏? 她沉思片刻,心中断然是高行也故意隐瞒的缘故,这人要么是在他的计划之内的关键人物,要么便是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不过若是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胆敢绑架当朝长公主的人,定不会是后者。 看这皇室果真没一个正常人,从皇帝到后妃,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秋明月垂着头手里攥着一截儿兔毛毯子,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陛下,我们此次离开,长公主殿下的事要如何处置?现在还没寻到人,不知她是否安全,倘或寻到了人,这外面兵荒马乱的,皇宫定是不能回去了,这若是与我们会合也需要更多人手护送,这后续安排,陛下可有决断?” 车厢里一片寂静,秋明月有些耐不住性子,抬头看他,却猛地装进对方的眸中。那眼睛里满是探究怀疑的目光,霎时间,秋明月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蠢货,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背爆出一身冷汗。 她就如同玩大逃杀被怪物追上一般,身上的力气顿时被抽空了,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大脑有些缺氧,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 正当秋明月思索着该如何挽救之时,只听‘嗖——’的一声,外面惊起一阵惨叫声。秋明月猛地回过神来,从他的目光中抽离,转身要拉开帘子查看情况,却被高行也一把扯回怀中,比她脸还大的手掌将她的下半张脸死死掩住,连同她那声没来得及的惊呼也跟着胎死腹中。 第126章 秋明月不知是什么情况,却本能的想要逃离高行也,却被他死死掌控着,整个人如同嵌进他怀里死的,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高行也顿时警戒异常,死死地捂住她的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别说话,待会儿会有短暂的空缺,到时候你跟我下车,我们沿小路逃走,车上会换上其他人顶替你我,听明白了就点头。” 秋明月吓得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点头告诉他自己听明白了。她静静的躺在高行也的怀中,外面是箭雨刺进血肉与士兵的惨叫声,这声音与她耳边两人同样急促的心跳交织在一起,秋明月这才终于有了一种自己正在逃亡的真实感。 她甚至都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外面的那些士兵是哪个将士手下的,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就像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死,那些素未谋面的鲜活生命就已经消失在这世间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外面果然如同高行也所说的停了声响,见状高行也立刻拉着她的手迅速下了马车,两个衣着华贵的人紧跟着替换了他们原本的位置。秋明月的手被他紧紧攥着,马车外倒没有想象中的尸横遍野,不过死伤的士兵也不在少数。 她轻扫了一眼,离她两三米远的地上躺着一个士兵,他倒在别人的身上,仰头倒下,脸上混着泥水和鲜血,连样貌都看不大出来了,眼睛还未曾闭上。表情没有痛苦,只有没反应过来的茫然,匆匆的便被胸口处深陷进去的箭羽给结束了生命。 秋明月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她心跳如雷,整个人都如同拧紧了的发条一般。木楞的跟随着高行也的脚步,匆匆穿过布满野草的小径,被另一群同样身穿黑甲,只不过甲衣显得更加精致的侍卫护在中心。 看来在古代生存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黑甲卫与衙门的捕头和衙役相比已经是云泥之别,可到了如今这种清醒,竟也只能充当人肉盾牌,为这皇权厮杀出一条血路,哪怕他们知道这只是高行也的计策,也不敢不充当这棋局里那一枚注定要牺牲的棋子。 秋明月的心已经彻底凉了,初冬的凛冽寒风刮在脸上生疼,忽地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润,她以为自己没出息地被这场面给吓哭了。一抹脸才发现,原来是雨又开始下了,这样的暴雨实在是不方便逃亡。 虽然大雨冲刷的声音遮挡了他们的马蹄和脚步声,却也将那小径冲刷得越发泥泞不堪,稍微行驶不当便有可能会有脚滑、踩空的风险。他们行驶的小径是在半山腰上,一条路最多只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左侧只有些许茂密的杂草,从最边缘往下看距离山脚下的地面最少也有五米高的距离,若是摔下去,不死也要半残。 众人冒雨而行,事先没备好所以,一路上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眼。秋明月抹了把脸,强迫自己的眼睛在雨水浸泡不适中睁开,小声问道:“陛下,我们到底要去往何处,为何没看到珍嫔,您不管她了吗?” 高行也没说话,见她小嘴不停,便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原本狭窄的小径突然宽阔起来,他一面疾行,一面冷声讽道:“你还有心思管她?倘若今日不成,你我都要死在这里,到那时你在地下自有时间为你的姐妹情深啼哭。现在若是不想死,就给我老实待着。” 她再不敢多发一语,诚如他所言,此时此刻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关心别人只能是给自己找麻烦。 秋明月被他扛在肩头,那坚硬的骨头顶得她腹部生疼,一路又颠簸胃里更是闹得天翻地覆。她咬着唇,强忍住翻涌的不适,生怕给这人添半点麻烦。 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句,“追上来了,陛下!他们追上来了。” 闻言秋明月明显感觉到这人停顿了些许,他对右相吩咐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何事,你只管带着人前往岳州,那里是你的地盘,且有之前派往的将士把手,若是你与朕失散了,只管前往岳州。”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一支箭羽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高行也拉着秋明月一闪。那箭羽顺着他的右方擦肩而过,雨势渐大,地上湿滑得很,这一转身一落地,脚上还没等踩实,高行也便感觉到一阵失重的感觉朝他袭来。 在秋明月看来,此刻的情景如同电影慢镜头一般,她从高行也肩上滑落,朝着山崖下坠去,高行也头往后仰,与她一同倒下,她的视线终于不再被遮挡地只能看见他沾满泥水的黑靴子,与此同时数十道箭羽朝着他们原本的方向飞过去,那黑色的箭羽划过她的视线,在她漆黑的眼眸留下一道残影。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息了片刻,她悬浮在半空中,仿佛是漂浮在云端,秋明月伸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没来得及适应这种感觉,手腕处便又嵌进一只细长的手掌之中。 急速地坠落,秋明月闭上眼,已经再也顾不上考虑任何与她无关的事物。脑海中极速慢放着她这短暂又充满戏剧化且荒诞的一生,回想起自己在现代时的生活,同室友一起养期末作业,偷吃学长种植的小西红柿,拿学弟的绿叶菜涮火锅。 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记忆定格在她坠湖的那一瞬间,记忆变得无比清晰,那一幕的场景,她似乎还能准确地描绘出周遭围观的人群。夏日的骄阳、绿荫、还有...... 还有...... 她眨眨眼,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被她经过几个月浸染到几乎入骨的龙涎香。她看到了高行也的脸,在来往的人群中,静静的驻足在湖边,一头细碎的短发,现代装束,经典青春男大造型,他朝着自己伸着手,秋明月也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第127章 直到两人的手快要碰到一起时,秋明月才发现他的手不是要准备拉她上岸的姿势,而是自始至终都是推她入水的模样。 一瞬间,秋明月的脸从惨白转青绿又转通红,她在空中大喊一声:“妈的高行也,老子帮你那么多次,那么听你的话,你竟敢推老子入水,老子草@##¥@#¥......”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身体被人轻扯一下,秋明月再一次回到那个让她憎恨又不得不承认让她无比安心的怀抱中。 身体急速坠落,二人的身体环抱在一起,高行也将她的头护在自己的臂弯。整个人充当她的人肉坐垫,将她护得严丝合缝,那野草与石块剐蹭在他身上,大脑第一次没有得到保护自己的指令,只凭借着自己的下意识,将自己怀中之人紧紧护着。 不知滚了多久,秋明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她模糊地睁开眼想要看清楚眼前清醒。雨水却直愣愣地打进她的眼中,瑟瑟的,半点都睁不开,脑袋似乎在方才坠落的过程中撞到了什么,疼得厉害,更是动弹不得。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大概就是自己这辈子最终的结局了,不愧,还有个皇帝陪她一起死。这辈子揍过皇帝,骗过贵妃,还当过一段时间的皇帝,比起她原本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比起来,属实是要过于精彩。 秋明月闭上眼,等着山上的野狗或是野兽来将自己叼走,却不想身体再一次被人抬了起来。她没力气睁开眼看,身体被整个翻过来,那人试了几次想要将她背到肩上去,可是他伸手拽了几回,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吝啬得很,只愿意伸一只手来拽他,以至于最后他只能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把秋明月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雨下的很大,雨水打在背上更是如同子弹一般,生疼生疼,平时脚指头被磕碰一下都要戏精的喊上许久,现在她可再也没力气喊疼了...... 第七十三章 秋明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穿到了一个架空王朝,里面穿越女扎堆,没有那种勾心斗角,自己人逮着自己人害的狗血剧情。她所看到的无一不是在为回家这件事而努力或是苦苦挣扎,刚开始的时候她真的深恶痛绝自己穿成了后妃,秋明月身为一个21世纪新时代青年,对于那种有权有势的人多少都有点看不过眼。 不过这也完全不影响她在遇到高行以后有做过那么几次玛丽苏的梦,虽然每次到了那人好似终于放下心里的戒备和枷锁对她表明心意,两人终于要修成正果之时,高行也却总是以一种极端又残忍的方式将她这个梦境打碎。 秋明月明白,她从未以高行也的视角看过这个世界,所以她从来都不会有真正理解他的那一天,想要走进他的心里更是难于登天。而高行也更是善于伪装,常常喜欢给她画饼,他会一面装作全世界只信任你一人的模样,一面又毫不客气地将人推进自己的棋盘内,为他冲锋陷阵。 关于高行也,她原以为自己是明白他的,可是如今大难临头,顶着被俘的危险也要带着她一起逃亡,秋明月又觉得自己又不明白了。 冷,刺骨的冷透过外衣钻进她的皮肉刺进骨头,秋明月意识昏沉对于自己周身的环境全然不知。她缩成一团,靠在湿冷的地面无意识地喊冷,声音细弱的还没刚满月的猫儿大。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阵脚步声,那人走路的声音一轻一重好似受了伤,听声音似乎不怎么利索。她半睁开眼,只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一身玄色亵衣裹着那并不瘦弱的身体,衣服似乎沾了水,整个贴在他后背,秋明月心想,这种天气穿着湿冷的单薄亵衣,不知道是真的不怕冷还是为了尊严宁愿冻死也不能裸身。 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他俯下身来,秋明月只觉得一阵令她十分安心的气息扑面而来。头朝着他的掌心蹭了蹭,脸上的两坨红晕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见她醒了神智,高行也猛地将手撤回来,拨了拨才点好的火堆,对她道:“醒了就起来烤火,待会儿还要赶路。” 啊—— 原来是高行也...... 石洞内不时被风吹进来一些雨水,她撑起身子,有些费力地往火堆那头靠着。火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几度要熄灭,又被高行也添了柴重新旺了起来。 秋明月:“我们这是在哪?” 说完她便要笑,这一天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外面大雨不曾见缓,仍旧下得急,外面似乎被加了一层厚重的滤镜一般,什么也看不清。秋明月缩成一团,在地上捡了一根枯树枝,一点一点掰着玩。 火焰将树枝烤得噼啪作响,身上的冷意这才终于消退了一些,只是一张脸仍是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高行也将自己已经烤干的外衣扔到她身上,抬头眼前一暗,那宽大的衣袍整个将她罩住,宽大的衣摆垂在地上,带来的风差点将那唯一的火源给扑灭,秋明月忙伸手将那衣摆捡起来,无措地看着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一件衣服。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是他将自己背了回来,只不过,高行也的衣服湿了所以脱下来烤干,为什么她自己的衣服却没事呢。 秋明月脑袋昏沉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不过,披着他的衣服让她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倒也不是什么厌恶之类的情绪,只是莫名地觉得揪心、不适,又想再多和他靠近一点,与此同时又更加想要逃离。 第128章 啊......当真是让人心烦...... 高行也将自己收拾好走到她身边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用手不怎么熟练地拨弄着火堆,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上次秋明月支使他生火,否则他们二人今日必定是不好受。 他偏了偏头看过去,只见秋明月一张脸情绪丰富,脸上表情更是切换得如同变脸戏法一般。只吓他一跳,以为她脑子烧胡涂了,伸手便要去探他额头。 那手掌再次覆上去,不出所料的滚烫,只是高行也的手心才贴上去,便见秋明月更是惊讶,避猫鼠一般,连忙将他的手甩开,瞪圆了眼,“你干什么!” 高行也:...... 他歪了歪头,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女人的脸变得真快,方才失去意识时他伸手去试探温度,还被她拉着手蹭来蹭去,怎么说都不肯撒手。这会儿倒是才贴上去,便被她近乎是嫌弃的模样一把甩开,真是让人变脸比变天还要快。 他沉默一会儿,道:“我是看你像是要抽风,试探一下,你可别病死了。” 秋明月一听,本来脑子也不清醒,这会儿更是不怕他了。直接掀开身上的衣服,甩到他身上,有些炸了毛的意味,“病死就病死,你那么多妃嫔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这会儿我要死了对你而言不过是少了一个累赘,逃跑还能更方便一些。你管我筋疼作甚,现如今我又不在你的身体里,也伤害不到你什么,死了也是替你少了一个隐患......” 她也不知怎的,像是憋久了,又像是察觉到了自己心中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整个人如同一只炸了刺的刺猬,恨不得翻一个滚,将自己的刺头狠狠地扎进眼前这个可恶的人的血肉中,让他也尝尝什么是难受的滋味。 只是她小嘴还没叭叭完,便被他用手捏住,与女子相比有些粗粝的指腹将她的唇上下黏合住。秋明月等着他一副死鱼脸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也越发的红了,头发被烤干,额头上细碎的容貌被火焰烤的炸了起来,看着更像是某种炸了刺的动物。 她伸手要掰他的手掌,高行也一只手捏着她的唇,手肘还能应付她的双手夹攻,另一只手竟还有空闲去拨动火堆。秋明月见自己掰不动他的手,便想要去拧他的脸,他用木柴拨了几下,只身子往后仰了一些,便让秋明月的鬼主意落了空。 一双手只徒劳地在他的衣襟上发泄,秋明月十分羞恼,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干脆揪着他的衣服不放。她虽然生着病,但是因为穿过来就一直劳作的关系,所以力气并不小,虽然比不上那些男人,但是要是刚好碰到瘦弱的,还是能跟他斗上几个回合的。 高行也倒是没把她的‘胡闹’放在眼里,这么一拉扯,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布料被扯裂的清脆响声。秋明月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手里还攥着那一截被她扯下来的细碎布料,眼睛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看哪里。 她浑身僵住,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高行也一眼。两人的姿势也是十分的奇怪,高行也坐在高处,一脸的寒意,本是极具威严的模样。却在目光落到他脖子以下时,那种对他身上散发的威严而生出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 秋明月几乎半趴在他身上,左手捏着一截布料,右手还掰扯着他的衣领。身下之人衣衫凌乱,胸膛更是被她挠蹭的‘伤痕累累’,秋明月自知自己放肆太过,于是也不敢挪动,只保持着僵直的上半身,手肘撑在他两侧,不敢轻易倒下,也不敢看他。 一时之间,洞中只传来火焰烧着柴火的噼啪响声,两人都没说话,互相僵直许久,秋明月不敢回头,只用余光去偷瞄着他,却不妨和高行也对上的目光。 他似乎并未生气,只是眼底沁出一层水雾,眼尾微微泛红,明明是一脸正气的表情,却莫名有种他被人欺负得很惨的错觉。那凌乱的衣衫,一脸正气,透着连他本人都不曾察觉的可怜,简直是...... 秋明月呼吸一滞,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她瞄了眼自己的下身,只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流向了不存在的一处器官。 她这种想法高行也全然不知,只是见她这般僵持着,上身明显撑不住了隐隐颤抖。最终还是他率先挪开了眼,一只手拦着她的腰身,没怎么使劲儿便将她整个翻了过来,坐到了他怀里,单手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秋明月顿时心跳如雷,张嘴便要发火,却一时之间连自己要骂什么都忘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浑身僵硬地靠在他怀中,感受着自己与他同样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原本因高热引起的浑身发冷打颤的毛病也好了不少。 见她终于老实了,高行也才总算缓和了态度,凑到她耳边,压着嗓音带着那么一丝哄人的意味道:“老实点,待会儿东西考好了给你先吃。” 耳朵被他呼出的热气烫得发痒,霎时间秋明月连该怎么呼吸都记不得了,她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傻了一般看着火堆。 见到她的反应,高行也心中很是满意,觉得自己准确拿捏住了对方的弱点。于是又转脸恢复了态度,同方才相比可谓是极度恶劣的语气道:“否则朕就把你丢出去喂狼,说不定还能用你做饵猎上几头狼,少了你这么个人,朕不仅能饱腹一顿,还能多省些力气和口粮。” 秋明月听罢气急,张嘴朝着他的手腕咬过去,这一口的力道十足十的,她是真的相信高行也说的话。高行也虽然总是画饼给她吃,但是他的心机手段、足智多谋她是见过的,只要是他盘算好的事,便不会有半分差错。 第129章 病中多思,秋明月气得恶狠狠地咬着他不松口,泪水从眼眶夺目而出,滚烫的泪滴在高行也的手背上。湿漉漉的,那手背被她咬的并不疼,高行也却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湿着,哪里没有烤干,仿佛身上被套上了一件脏兮兮又潮湿的衣服,让他极度不适,却又并不想脱下。 第七十四章 这种情景让秋明月十分的不自在,不仅不自在,甚至有些难为情,以往面对高行也的时候,他都是以女子的样貌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会时常做出一些引人误会的举动,可到底不会让她生起这么大的反应。 哪怕是那次坠湖,在她强吻高行也却被他回吻之时,也未曾有过这种慌乱无措。就像是她一开始为自己设定好的东西被高行也轻而易举地给打破了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待在她的身边,举手投足也并无暧昧拉扯。 可秋明月仍是觉得大事不妙,她好似在被什么拖着走,逐渐偏离原来的道路,虽然心中明知这样不对,再跟着走会被撞得头破血流。可却仍然无法停下自己追随的脚步,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在吸引着她过去,吸引着自己心甘情愿地走向他。 她回神想要把身前的那根困住她的手臂推开,推了两下才发现自己这番举动简直是白费力气。高行也看着瘦弱,实则孔武有力,想要困住她简直是如同呼吸那般简单。 秋明月有些泄气一般,叹了口气,“你放开我。” 高行也将火堆里面的番薯拨动一下,回答得干脆了当,“不放。” 秋明月白了他一眼,朝着他的手臂重重拍了几下,有些气愤地道:“你快要把我勒得喘不过气了!那些野兽可只喜欢吃货物,死人它们可是不怎么爱吃的,要是我死了,你用什么去给你做诱饵?!” 这番话说得明显是记了仇的,可无论她如何讥讽对方,高行也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秋明月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更是窝火。 高行也有些无奈:“朕方才是在与你说笑。” 秋明月:“你见过谁说会板着一张脸,张口闭口便要说把人家丢出去喂狼的。我看等会儿我们也别去岳州了,等会儿出了这山我便把你找个人伢子卖了,你去找别人开这地狱玩笑去,我拿着钱走人。” 说到钱,她更是气得难受,握着拳头朝他胸口狠狠捶了两下,愤愤道:“我就知道你以前说的那番话都是骗我的,说好的你的私库我随便挑,可我连你私库的门都没摸过,好好好,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从头到尾都是在与我说笑哄着我罢了,不管曾经你对我许下什么承诺,都是空口无凭罢了。” “如今我俩换回来了,你更是不必再用那些话来引诱拿捏我,若我在这逃亡的路上死了更是死无对证,若我活着,日后平了战乱也还是要在你的鼻息下过活,哪敢再提起往日,只怕每日只得战战兢兢地去想方设法该怎么报下自己的小命罢了。” 说罢她更是朝他手臂上狠咬了一口,那狠劲儿竟让她一下咬破了高行也的手臂,只听他‘嘶~’地吃痛一声,迅速将她丢到一边,高行也目光落在自己鲜血喷涌的手臂上,收紧了眉头,道:“你这女人莫不是属狼的,合该要把你去喂狼,这同类相见,兴许还能带我们安全走出这深山呢。” 秋明月怒瞪他:“我要是头狼,看见我同类的那一刻,一定让他们把你分食干净,当作投名状,攀上头狼的大腿。” 骂完还依旧觉得不解气,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来,朝他身上丢了几下,眼看着自己瞧他越来越窝火,心中更是气得不想同他待在一处。目光四处打量一番,秋明月忽地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于是起身将身上的衣服穿好,拔腿便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却见高行也一把拽住她,“你出去做甚。” 秋明月头也不回,将他的手一把甩开,“出去喂野狼!” 高行也满脸的不赞同,好语道:“你高热还没降下去,若是再被冻着,到不了岳州,恐怕你就病死在路上了。” 秋明月回过身来,咬牙切齿:“死有什么打紧,又有什么可怕的,我现在就去死,哪怕是死我都不想跟你同在一个屋檐下。就算是等会儿来头野兽,把我一口叼走吃了,也比跟你同在一处要强。” 高行也一时默然,脸上失落的表情一闪而过,几乎不易察觉。过了半晌,他才干巴巴地劝道:“不要逞口舌之能,外面天寒地冻不说,倘若你被他们的人抓了去,你可想过有什么后果。” 此番话一处,秋明月更是连半丝回应都懒得做,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走去。这样的话她这几个月听得太多了,刚开始是她初来乍到,遇到这样高段位的话术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秋明月对他的套路再清楚不过了。 碰到棘手的,高行也便想法设法地引起内斗自己隔岸观火,要不然便是像方才那样,好言好语的劝解,那些话语起初秋明月还当真是觉得是在为自己好,可是听得多了,只觉得这些话是条假装受伤实则强有力的毒蛇,只要你稍稍露出破绽心软,便会被对方绞死了一口吞入腹中,连骨头都不剩一块。 于是她更是不愿再细想对方的话语,那些口头承诺,和假言假语的关心,统统都让她觉得十分厌烦。 第130章 甫一出洞,秋明月果然被冷风抽了几下,鼻梁瞬间冻得通红,整张脸如同被小刀剌肉一般。不禁瞬间兴起了一丝后悔,只是脚步一顿,便再次下定了决心,自己绝不能回头求他,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沉默半晌,伸手裹紧了外衣,便顶着风只身往前走了。 在她刚踏出洞口的那一瞬,身后便忽地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黑衣人,他望了望洞内,恭敬地作揖点头,便紧跟着她的脚步而去了。待她走后没多久,孤身一人的高行也瞬间敛去了神色,方才那般自然轻松的神态顿时烟消云散,周身被一阵低气压笼罩着。 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衣着简单低调,全身上下除了黑色仿佛再无其他颜色装饰。脚步轻快落地却无声,他动作麻利地行了一礼,双手抱拳,简短地汇报目前地情形。 高行也不紧不慢低语几声,仿佛之前的狼狈不曾存在过一般,他简短交代过后,竟也不担心事态发展。手指在膝盖上轻点几下,冲那人道:“方才那人身手怎样,这山中小路崎岖,更有野兽出没,她......” 那人立马会意,忙低头回道:“陛下不必担心,咱们都是从斗兽场上厮杀过来的,区区几头野兽罢了,倘或这点事都处理不了,我们这样的人怕是早就死在训练场上了。” 高行也并不言语,只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那人便立刻保持肃静,不敢多发一语,就连呼吸声也放得极轻,倘若不仔细去瞧,根本就不会意识到旁边站了一个身量这样高大的男人。 高行也凝眉,片刻后从石块上站起来,他走到洞口望了眼外面茂密的丛林,道:“再多派几个人跟着,平时磕到桌脚这女人都要叫嚷半天,别让她摔着碰着。” “是!”黑衣男人忙回道,转身抬手便要召唤四处警戒的暗卫。 “罢了!”高行也一甩袖子,抬脚便也出了那洞穴,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就算让所有暗卫都跟着,凭她那张惹是生非的一张嘴,也能将自己搞得一团糟。 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人的秋明月只身穿过密林,一边走一边叫嚷着道:“该死的狗男人,啊——”一时不慎差点踩空,秋明月提着衣摆,看着地上那深绿色的青苔和倒下的枯木树干,气得抬脚便狠踹几脚,“可恶,可恶啊!!!竟敢叫我去喂野狼,我还想把你卖去青楼呢,让你在后宫里养那么多女人,既然这么看不起女人,就干脆也尝一下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好了!” 见她差点摔倒,后面跟着的暗卫脚步一乱,差点就现身在她面前。好在秋明月及时站稳,他这才没能暴露自己的踪迹,只是默默地跟着,充当一个空气人。 原本他还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陛下派出自己从小贴身侍奉的暗卫,于是一路上他除了警戒四周以外,剩余的精神头,全用在观察秋明月身上去了。 只是见她提着裙摆气哼哼的,似乎还有些慌不择路,挑了一条小路便要往山脚下走。只是不知为何,她走着走着,便朝着山顶上走去了,男人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明白,想要上去提醒,却又不敢胡乱现身,生怕吓到这位怒气冲冲的贵人。 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却见她一路上都在生气,一面冷哼不停,一面时不时骂上几句狗男人。 他不禁思索几下,和贵人有关的男人无怪乎只有那么一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敢惹这位生气的,怕也只有当今陛下一人了罢。 这般想着,他思绪顿时抽离了几分,却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眼神一冷,摘下几片树叶便朝着身后甩去,几片绿叶如同锋利的飞刀一般,划破虚空朝着身后那人刺去。 ‘嗖嗖’几声,却意外地没有听到身体倒下的声响,他回过头去,只见自己的头儿将他方才甩飞出去的树叶握在手心。那翠绿的树叶上沾满了暗红的鲜血,不用看也知道,手心定然是伤得不轻。 男人吓得连忙单膝跪地,躬身行礼,“大人,您为何......” 却见自家大人用石子弹了他的哑穴后并不看他,反而后退几步,他这才看到原来大人身后还有一人。 高行也冲着两人摆了摆手,男人提着还跪在地上的人便隐身在一旁的丛林去了。 “啊!”秋明也气地抓头发,一边踹一边喊道:“连棵树都要欺负我,我好好走路又不占你的道,为什么要绊我,跟高行也那个狗男人一样可恶。” 第七十五章 秋明月正蹲在地上拔草出气,猛地瞧见自己眼前不知何时冒出的一双黑靴,顿时心脏骤停,浑身血液倒流。吞咽几下,目光顺着那双黑靴往上方看去,对上那双熟悉的双眸,这才松了口气。 她作势要站起来,却不料一时头重脚轻,‘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地上的碎石隔得她生疼。一张白嫩的脸瞬间就皱了起来,高行也见她衣衫凌乱,身上到处都是泥点子,整个人如同偷跑出去鬼混的家猫一般,跟其他猫猫吵架没吵过,还被好生欺负了一番,看起来好不可怜。 高行也一时心中情绪波澜起伏,只伸出一只手来送到她面前,作势要拉她起来。 谁料秋明月根本不吃这一套,伸手揉了揉屁股,将手里的杂草朝他身上丢去,嘴里还不绕道:“谁让你跟来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拍两散,你对你那些妃子都能弃之不顾,为什么非要带上我。” 第131章 高行也盯了她一瞬,将手收回,低声一句,“是啊,为什么呢。” “我实在问你,”秋明月白了他一眼,以为自己拿住了他的短处,于是正准备好生发作一番。却不料身后的草丛里突然冒出一阵响声,吓得她忙躲到高行也身后,倒也忘了此时自己正在同他生气,颤声道:“什么......什么东西......” 草丛中互相踩到对方脚的两个暗卫:...... 高行也瞅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是啊,什么东西会出现在这深山野林里呢?” 他故作沉思,半晌后用一种吓孩子的语气,恶魔低语道:“听说这座山是越国第一代皇帝饲养宠物的地方,当时先祖最喜欢养些外貌凶猛的禽兽,什么豺狼虎豹,飞鸟走兽,数不胜数,当时饲养这些动物可是花费了不少人力。” 他每说一个字,秋明月便被吓得抖一下,见状高行也更是抬起下巴吓唬她,“就是不知道这些野兽是否腹内空空......” 秋明月吓得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缩到他身后,目光在四处搜寻一番,虽然没发现什么异常,却仍是被吓得瑟瑟发抖,“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再说了。” 见她此刻胆小如鼠的模样,高行也斜着眼看他,“你方才跟朕生气的胆子呢?” 秋明月一怔,对啊,人在生气的时候,本能会使自己靠近能自身带来安全感的人。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好像真的愿意信任高行也,无条件地信任。 初冬的寒风卷起落叶,那金黄酥脆的薄薄一片,如刚拆开包装还未受潮的薯片一般。高清云抬手去接,那树叶擦过她的侧脸,被风席卷到身后,她将手收进袖子里,转身去找那片让她想起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过的落叶。 叶子并不难找,就在她不远处的地毯上,只是屋内黑黢黢的一片,即便打扫得再怎么干净,这片枯黄的落叶显得有多么的格格不入,也让高清云找了半天。 她蹲下身子,要去捡那片叶子,却听见吱呀一声,那个青衫少年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星目红唇,连日奔波并没有让他有一丝憔悴,反而更添了几分意气风发。 “公主殿下还是不肯说吗?”他立在几桌旁,一张脸隐在了暗处,见她仍旧只是盯着那片落叶,继续刺激她道:“短短几日,公主殿下便消瘦如骷,这样的苦只怕是今生头一次吧。” 高清云饿得脑子发昏,听了这话确实轻笑一声,“我有什么不肯说的,我不是都说了吗,密道的入口我确实不知道在哪,但是出口的大致方向我是半句话都没有隐瞒的。就连高行也身边的亲信我也一一给你们列了出来,你还想让我说什么,玉玺?怎么取高行也的狗头?你的主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还是你们觉得高行也那样的人,会将自己保命的东西交付给我?” 章鹤川见不得她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上前几步,在她面前蹲下,审视几眼后,单手箍住她的下巴。 “你最好看清楚你此刻的处境,礼王殿下留你一条命已是心慈手软。如今你出卖了皇上,纵使是侥幸逃了出去,你以为这天底下焉能有你的容身之处?还是你想靠自己从前养的那些面首过活?我劝公主殿下不要娇生惯养久了,就天真的连脑子都没了,他们攀附你是图谋你的权势,如今你什么都没了,你以为谁还会在原地等着你?” 说到这他眉头一皱,想起什么来,嗤笑一声,从身上带着的锦囊里掏出一根沾着血的断指来。半分犹豫都没有,一把扔到她面前,扑腾一声,那空气中传来的气味让高清云面色惨白,几欲干呕。 “你这是做什么?” 章鹤川冷言道:“区区一个阉人,也敢质问我将你带去了何处?竟拿这根肮脏的手指指向我?你说我若是不折了他这根手指,都对不起公主殿下往日的悉心照料。” 高清云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她从未想过会有什么人不顾性命为她做些什么,诚然如章鹤川所言,那些往日对她献殷勤的人,都是为了要攀附她的权势。 如今这天下已然大乱,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去,哪里还会想得到她。只是这个人,她究竟也想不起来是谁。 章鹤川对她冷言几句,见效果达到,便起身冷哼一声,“礼王殿下已经查到高行也的踪迹,不日便会赶往岳州,到那时,若你还不悔改心意,连我都救不了你。” 说罢他便扬长而去,只留高清云一人跪坐在地上,门再次被锁上。屋外天色仍是黑压压的一片,半分亮光都没有,高清云被囚禁几日,为了防止她做出什么事来,屋里任何尖锐或是明火的器物统统被收走。 她目光幽深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半晌后膝行几步,将不远处的那根断指捡了起来。心中暗自想道,她已经有好几日没见过什么光亮了。她将断指捧在手心,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欲图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出些什么。 只是她到底是个没什么良心的,想了半天仍是什么也没想起来,更猜不到会有什么人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高清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骄奢淫逸,从未对天下百姓做过任何有益的事。 这一世她活该自己落到如此地步,若说有什么后悔的,她更是半分都想不起来。从她穿到这个世界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21世纪的高清云会救助被虐待的小动物,闲暇时间还会去做义工,可是越国的长公主,从生下来便不知认错,也不知悔改,从不低头。 第132章 她盯着那断指笑了笑,说道:“不知道你是谁,若我还有来生,可我......像我这样的人,还是离你远些才好。” 说罢,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截尖利木锥,抬手猛地朝自己的颈间刺去。暗红的血液喷涌而出,高清云的身体仰面倒下,‘噗噗~’几声,从喉咙喷出几口鲜血,烟花一般在空中停留片刻便落在她光洁的脸上,鲜血将她的脸染得面目全非,没过多久,高清云便再也没了声响。 窗外开始下雪,鹅毛般的雪花簌簌飘落,天地间再不是黑压压地一片,高清云的眼睛没有闭合,只歪着头盯着窗外看,一双眼睛早已失去了亮光,失去意识之前,她恍惚回到了公主府,她站在廊下,看着院内漫天飘雪,不远处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轻柔地唤她,“公主殿下,屋内已经烧好了地龙,还有几只烤过的蜜橘,齐玉扶您回屋吧。” 系统:“高清云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秋明月已经和高行也到了岳州,听闻这一噩耗,她有些不敢置信。 秋明月:“她死了?怎么死的?高行也不是说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她怎么会死呢?” 系统:“她是自杀的......” 夜晚秋明月坐在火炉边,火苗灼烧银丝炭发出噼啪的声响,高行也从室外推门而入,秋明月没有回头看,这个时间点除了他不会有人敢擅闯她的卧室。 他走到内室,将披风脱下搭在一旁的木架上,怕惊扰到她一般,脚步越发放得轻了。 高行也伸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秋明月没回头,直愣愣地盯着火苗,“在想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高行也愣了一瞬,“那你想到了吗?” 秋明月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面朝着他,慢慢抬起了头和他对视着,“高行也。” “嗯?”他有些不解,却还是应声。 “明日想必就到了你收网的时刻吧?这些事情都结束后呢,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高行也毫不犹豫道:“自然是清剿叛贼余孽,肃清朝堂。” 秋明月仍是这么看着他,“在这之后呢?” 高行也:“让我越国百姓居有定所......” 秋明月笑了一声,眼睛湿润润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嗯,这样就很好。” 高行也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你今日是怎么了?” 秋明月将他伸过来的手打开,转身摇头轻笑道:“我这般不正常不着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也不是今日才发现的。” 第七十六章 之后的事情就如同疾风骤雨般扑面而来,叛贼一拥而上,大殿内众人面色凝重,只听外面‘咚咚——’急促的撞门声,以及冰刃交接战士的惨叫声响,每一声都好像一根冰凌重重地刺进了众人的心房。 右相跪坐在垫子上如坐针毡,此刻竟完全静不下心来,也丝毫不顾在陛下面前需要注意仪态,生死之间,似乎除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以外,其余的事情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看了眼高行也一副稳如泰山的神态,似乎对于眼下叛贼的威胁不足以为惧,以为他早已认命,只是为了在诸位臣子面前保持威严,这才一直强撑着。想到自己的家眷,右相更是心中咯噔一下,他站起身来急得直打转。 右相:“陛下,叛军就要进城了,那逆贼礼王以荒唐之由起兵反叛,号召贼匪谋逆,还挑了长公主的脑袋悬挂在旗杆上示威。如今兵临城下,若是再晚一些,只怕大将军还没赶到,咱们便要身首异处了。” 众人一听,纷纷附和起来,开始劝说高行也继续往后方撤退。左相见状开始驳斥道:“未战先逃,若今日真如你这般作为,他日史书上几笔,岂不是让陛下被全天下人耻笑?” 右相闻言气得脸红脖子粗,一甩袖子,脑袋朝他逼近,回道:“你如何能拿陛下的性命来做赌注,今日若是不撤,真让逆贼将陛下抓住,到时不仅全天下人会耻笑,史书上更不会只是寥寥几笔带过。那逆贼如此痛恨先皇和陛下,甚至拿长公主的头颅来祭旗示威,又怎会轻易放过陛下。我瞧着你定是失心疯了,以我们区区几千人兵马,如何能与万人相抗!” 一口气下去,右相不仅没出气,心中的火焰反倒是越发高涨起来。生死一线,顾不得保持以前明面上的和平,开始揭发对方的老底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岳州是你的地界,你自然是不必怕的,若是陛下顺从了你的意思,螳臂当车,事后你当然可以施施然躲到你的安全地界,等大将军来了你也能将自己掰扯干净。可若是陛下退到了你不熟悉的地界,到那时若叛贼追了上来,你想跑也无处可去,只能跟着咱们一起去死。” “我早就看清你的嘴脸了,什么礼义廉耻,根本就是你为自己报名找的借口罢了。咱们跟着陛下一心为着陛下的安全着想,你倒好,生怕陛下不出意外似的。你以为你跟叛贼私底下的金钱往来怎么都不知道?私自贩卖战马,贪污受贿,买卖官位,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都能让你死得明白,你还真当这个朝廷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 左相眼皮一跳,气得从座位上蹿起来,指着右相怒骂道:“你放屁,谁私底下跟贼匪有所往来,我一生行得端坐得正,死后也不怕有人与我算账,倒是右相对这些事熟门熟路,怕不是贼喊捉贼?” 第133章 右相:“放你娘的狗屁,这些年你自己做了多少事别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若不是陛下信任你,你以为你能嚣张到这会儿?” 左相见他气急败坏,不与他争辩,“右相是在怀疑陛下看人的能力,还是在故意扰乱军心?大敌当前,你身为右相不为陛下出谋划策,还有闲心挑起朝堂争斗,当真是心大。” 右相还想说些什么,只听高行也抬手道:“好了!都别吵了。” 堂内顿时静了下来,只是表面看似平静,角落里几个官员竟是忍不住交头接耳,更有甚者开始不避讳旁人耳目和左相传递消息。一时之间众人想要临阵脱逃的决心更是又增添了几分。 高行也朝着下方扫视一番,只见几只虾兵蟹将按捺不住,目光不老实地在左右观察,似乎在寻找出去的时机。见时机差不多,他转身朝向身后递了个眼神,暗卫立刻领命飞速出了大殿。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消息,一个小黄门捧着锦囊满身是血地跑了进来,跌跌撞撞,跪倒在高行也脚下。 “陛......陛下,大......大将......大将军领着兵已经到了城门外,命我将这锦囊交给陛下。” 左相一听,便拍桌而起,质问道:“既然人已经到了,为何不立刻剿匪,还有闲心递什么锦囊。” 小黄门后背被人砍的血肉模糊,早已是强弩之末,说话也断断续续地不成样子,“大将军说此锦囊必须让陛下亲自查看,否则他无法号令众将士。” 右相忍不住讥讽,“左相怕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便以为是个人便要谋害自己。” 高行也拆开锦囊,一目十行,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将那锦囊里的白绫扔在地上。对着众位大臣道:“左相与贼寇勾结,株连九族,右相涉嫌买卖官位,念在其三代俱为股肱之臣,功大于过,则开恩罢官返乡,颐养天年。” 两人听完俱是一愣,似乎在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同时罢免两位丞相,简直是自取灭亡、自断臂膀。右相不敢相信,赶忙从地上捡起来那段白绫,快速看完后,双膝一软,眼泪顿时如面条般奔涌而出,黏在脸上难看异常。 右相:“陛下,陛下此事定是有人陷害,臣一生清正,为陛下鞍前马后,从未喊过辛劳,一心为越国,此事定是有人构陷!” 然则高行也一心想要结束这场混乱的局面,更是不愿多听他的‘肺腑之言’抬了抬手,身后暗卫一闪而现,将右相从地上拉起,走向殿外一旁的耳房关押。 另一半则是将左相团团围住,左相见状吓得双腿发软,“你,你不能杀我,我劳苦功高,岳州是我的地界,若你杀我,你定走不出这岳州。” 高行也一改方才面无表情的神色,眉头一皱,有些好笑,“我为何不敢杀你,你以为没了你这朝堂便要崩塌了吗?内阁早已可以取代你们二人,至于岳州,你以为这岳州还依然是你的地界?” 左相顿时瘫软在地,以往陛下做出的令人费解的决策在此时终于有了答案,难怪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以前只以为陛下是为了牵制自己,可现在看来,怕不是早就在谋划这一切,早有杀他的心了。 “不不不,我不能死,我对越国鞠躬尽瘁,你若是要杀我,怕是堵不住这天底下的悠悠之口。” 高行也微微抬手,暗卫顿时将手里的刀拔出刀鞘,雪白的刀身反射出左相的脸,煞白煞白的,身体抖如筛糠。 高行也:“左相身为丞相,行为不端,知法犯法,数罪并罚。为免之后有人效仿,今日便砍头示众、株连九族,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地,‘噗呲’一声,那圆滚滚的头便从他颈间坠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掉在一个大臣脚边。那双眼睛还没闭上,狠狠地瞪着自己头顶,那大臣瞧了一眼,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失声尖叫。 众人见状无一不是跪地高喊‘吾皇万岁’,而后高行也让人用白绫将那人头裹了,连带着那锦囊一起送出城门去。堂下众人虽然惊恐,但是自己的小名总算因此保住了,一时之间倒也不怎么慌乱,比开始还要镇定许多。 高行也见状十分满意,他目光落在堂下屏风方向,扫了一眼心中了然又收回了视线。 只是一眼,便吓得秋明月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双腿发抖,几乎站不稳。她伸手扶住一旁的桌角,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人是个冷酷无情之人,只是与亲眼见他设局杀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况且这个局也有她的‘一份力’,那颗人头落在地上的声音,仿佛是在笑她。 ‘妄她自认为是21世纪的人,手上没有沾上一滴血,干干净净,如今她是否还能称呼自己为一个良善之辈?’ 秋明月知道自己再不能够用以前的目光来审视自己了,她不懂什么朝堂王权,可她知道从此以后,若有人向她寻仇,她再不无辜。即便她对此只是一知半解,并未完全查收,可她早已同高行也深陷沼泽,无法独善其身了。 她稳住心神,默默将系统召唤出来。 秋明月:“我有东西要与你交换。” 系统:“......” 第七十七章 “岳州之乱后,玄帝联合几位朝廷重臣进行了官制改革,解散了后宫,并从宗室里挑了一位养子继承大统。一生杀伐决断,政务勤勤恳恳,面对贪官污吏从不心慈手软。只是可惜啊......还未年过半百就薨逝了......” 第134章 说书人坐在堂中央,一把折扇舞得风生水起,面上表情也跟随着话语变换,引足了台下人的目光。 台下人听了无一不叹息道:“谁说不是呢,玄帝可是咱们越国有史以来最体恤百姓的帝王了,岳州之乱后,他不仅修建孤儿所,让那些被丢弃和只能沿街乞讨的乞儿有了庇护,还给了咱们连寒门都称不上的平头百姓有了入仕做官的机会,这样的人,怎么就......” “谁说不是呢......” 说书人从桌子上取了杯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听说岳州之乱时,玄帝被自己的一个妃子行刺,虽没伤到要害,却也留下了身体隐患,身体日益孱弱与子嗣有碍,否则后宫佳丽三千,玄帝也不必从亲自从宗亲里挑选养子了。” “妃子?” 众人愕然,纷纷问道:“是哪个妃子如此大胆,竟敢行刺陛下?” 说书人将茶杯放下,仰头晃晃脑袋,“史书并未记载,只是后来从宫里出来的老人透出些许风声,说是陛下秘密宠幸过的一位妃嫔,位份不高,颜色也并非上乘,被当时的叛贼礼王安插在陛下身边,行刺后服毒自尽身亡。” 众人听毕皆是义愤填膺,纷纷开始咒骂起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子,那声音连绵不断,野蜂一般吵人,混合着雨声竟是有种不可抗拒的魔力,简直让人昏昏欲睡。 雨水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流下,屋内的白炽灯将玻璃照得很亮,秋明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自己清晰可见的倒影有些茫然。回到家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了,每当下起雨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人背着她逃命的样子。 一个那么骄傲的人,却因为她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秋明月忍不住嗤笑一声,眼眶却忍不住红了起来。她伸手用食指顺着雨水的轨迹划着,一点一点地,雨水的冰凉似乎透过玻璃窗传到了她的指尖,秋明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指尖的温度冰凉又灼热,秋明月觉得自己是疯了,从她回来以后,从自己身边吹过的风觉得是他,下过的雨也觉得和他相似,滑落在她肩头的落叶、穿过云层的暖阳...... 作为当时的交换,她已经不记得那人的脸,不记得他的名字,不记得他说过的话,但那种时时刻刻牵动着她的心绪,秋明月却是想忘都忘不掉。用簪子刺杀他时的愧疚,和看着她服毒自杀时,那人满身的绝望,直到现在秋明月都想不明白,自己这样算是对的还是错的。 “你好,请问你是秋小姐吗?我是林阿姨介绍来的......”一阵悦耳的男音从她身后响起,秋明月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衣着整洁的男人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秋明月回过神来,将手收回,转身面向他,点头道:“哦,是......对,我是秋明月。” 男人闻言勾唇,眼中的笑意更盛,他自顾自地坐在她的对面,丝毫不陌生地和她寒暄,“刚才进来我一眼就看见秋小姐,当时还想你那么漂亮,怎么可能会来相亲,还好我多嘴问了一句,否则我一定肠子都要悔青了。” 秋明月尴尬地笑了笑,忙用咖啡杯挡住自己的脸,“您说笑了,我长相一般,从小到大没人追过我,行情一直很差。倒是......” 男人及时补充道:“我姓高。” 秋明月愣了一下,有些抵挡不了他眼底波动的流光,忙低下头,“倒是高先生,您这长相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高行也用指腹摩挲了下杯口,自嘲般地轻笑一声,“我长这么大也就被一个人告白说喜欢我,可惜......” 秋明月好奇道:“可惜什么?” “可惜她是个骗子,说完喜欢我以后就消失不见了。”他声音冷下来,身子往后退了一下,整张脸隐匿在黑暗中。 场面突然冷了起来,秋明月有些茫然无措,不过没多久便迅速反应过来,“em......我觉得你们也许有什么误会,或是她有什么苦衷呢。” 高行也眉头一皱,有些可怜地摇摇头,“也许吧,或许是人家觉得我性格不好,长得又丑也说不定呢。” 秋明月满脸黑线,这张脸长得丑?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只见对方一摊手,话锋一转道:“不提那个薄情的女人了,说说我们吧,秋小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 高行也向前坐近了一些,整张脸又重新暴露在灯光下,双手交叉,“我今年27,本科和研究生都是985,目前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不抽烟不喝酒不喝茶,应酬通常都在白天。如果我们结婚,我会上交我的工资卡,婚房写你名字,生不生孩子你说了算,有了孩子后你也不用担心会丧偶式教育......” 这么一长串的话脱口而出后,整个咖啡厅的人瞬间都集体静音了,秋明月一脸惊慌地止住他的话道:“等等,等等,什么结婚,什么孩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高行也一副理所应当地回道:“自然是相亲啊,相亲不都是要报自己的优势和自己的择偶标准吗?” 秋明月有些头痛道:“我听得出来,只是,我们刚才不是还在谈你的前女友吗?你这话锋转变得也太快了,而且,你有喜欢的人,也能接受和我结婚吗?那等以后你喜欢的人回头找你,你会怎么做呢?” 听了这话,他这才做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模样,“你说的也是,毕竟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虽然她薄情了点,自私了点,还不负责任。但是......就像是秋小姐说的,万一她有苦衷呢,对吧。” 第135章 “对啊!”秋明月心中如释重负,她今天来就是完任务的,可不是真的要把自己嫁出去。 “不过......”高行也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歪着头道:“唔......要是秋小姐愿意嫁给我,就算那个女人哭着回头找我,我也是定然不会有半分动摇的。” 说到这里,他上前来抓住秋明月的手,满脸恳切地道:“秋小姐,请你嫁给我吧,我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合格的丈夫的。” 秋明月瞬间头皮发麻,如避瘟神般甩开了他的手,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惊慌失措道:“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我们才第一天见面。” 一瞬间秋明月把他所有的诡异行动做了一个总结,那就是,这个人一定是个骗子!一定是!!! 真可恶啊,骗人骗到她头上来了,秋明月心中有些生气,这个人长得人模人样、人中龙凤,怎么竟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呢。相亲上来就说要和她结婚,婚房写她名字,双一流高材生,还是个小老板,这种好事怎么会便宜到她头上,一定是想骗她钱,想骗她裸贷。 该死啊!!!她的钱包比她的脸还干净,竟然骗她一个穷人的钱。 见她一脸不相信,高行也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地道:“虽然很难以相信,可是我对秋小姐似乎一见钟情了,虽然有些突然,但是还请你相信我一次,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的。” 秋明月地铁老爷爷脸,十分动容却又十分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不必了,我今天只是来见一面,应付父母的,不是真的来相亲的。这位......高先生,你长这个样子要是想结婚很容易啊,没必要和我开这种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高行也耸了耸肩,也跟着站了起来,浅笑一声,“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秋明月一时无言以对,高行也见状并未继续为难她,而是指了指窗外,“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今天的事你可以考虑一下。据我所知秋小姐的父母十分传统,否则也不会在你一毕业就逼着你来相亲了。与其见那些诡计多端的穷男人,不如考虑一下我,不提一见钟情这件事,至少我比那些人看起来更顺眼一些,不是吗?” “我。” 秋明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对方已经整理好衣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这件事着实是诡异得很,一路上秋明月沉默的鹌鹑一般,心里却在担心这个人是不是什么坏人来着。 咖啡厅距离她家很近,只几个红绿灯便到了,看见熟悉的小区名字,秋明月顿时放松了不少,拉开安全带便要下车。却见高行也不紧不慢地从车上下来,撑着伞走到另一侧替她开门。 雨水滴在墨绿色的伞面上,‘啪嗒啪嗒’,秋明月接过他递过来的伞,小心翼翼地道:“谢谢。” 她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接过伞便头也不回地奔向雨里,高行也忽地朝她大喊一声,“喂!” 秋明月回过头,紧密的雨水如同水幕一般给他加了层磨砂般的滤镜,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听见他在雨里问道:“你很喜欢骗人吗?” “什么?”秋明月愣了一下,“我从不骗人。” “可你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秋明月浑身僵住,手里的力气徒然松懈,一瞬间,似乎什么都抓住了,也什么都抓不住了。 “你......”她的声音顿时哑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高行也上前一步,整个人凑到她伞下面,低着头几乎要和她鼻尖相对,“我的钱都给你花,我也从不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