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他带资入赘》 第1章 [穿越重生] 《纨绔他带资入赘》作者:依山无尽【完结】 文案: 沈菱歌被迫参与穿书项目,绑定了青瓷系统,穿成惨死炮灰。 她向来一个涉世未深(bushi)的温婉佳人,居然左手拒婚竹马,右手保住家产。 原主母亲卖了瓷窑,银两不知所踪,偏巧有人趁火打劫。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这有锦囊一枚,助你找到良人。】 话音一落,一个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救她于水火,还手拿千两银票自愿入赘沈家瓷器铺。 定睛一瞧,这不是渣男竹马余时安!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西域来的青瓷,上等好货!” 沈菱歌眸中毫无波澜,轻叩瓶身:“你这个青瓷,是假的。” “哎呀,你这个姑娘家懂什么!这可是青瓷!” “你以为你是沈家人!能一眼鉴定真假?” “小女子,沈家瓷器传人——沈菱歌。”沈菱歌莞尔一笑,不咸不淡道。 宛如一石激起千重浪,沈家瓷器铺日益红火。 瓷器铺被封,沈菱歌女扮男装深入虎穴。 危机时刻,死对头竟将她一手揽入怀中,生生替她挡过了致命竹箭。 沈菱歌这才发现,这人不正是她的夫君余时安? 心中酸涩难耐,余时安幽幽睁开眼睛:“看来娘子还是在意为夫的嘛!” “穿胸箭你都没事?” “难道你以为只有你有金手指?”余时安笑面晏晏,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沈菱歌不禁惊呼:好家伙,原来穿书的不止我一人! 文中涉及到烧制瓷器的专业知识,若有错漏,欢迎指出! 食用指南: 1、双c+1v1 2、前期大女主撑起家业,中后期涉及朝政,少量权谋 3、男主堪称最强辅助,一直默默支持女主 4、女主钢铁直女,男主顶着渣男剧本强撩几乎灰飞烟灭,循序渐进搞定女主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女强 穿书 先婚后爱 追爱火葬场 非遗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菱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赘婿,怎么能让你主动 立意:坚守本心,不畏逆境 第1章 亲族夺产?来 乱云低薄暮,疾雪舞回风。 寒风卷着积雪,吹散枝头尚未消融的霜花,一股幽香弥漫开来。 幽香散尽,前院里头一紫衣姑娘踏着霜花朝着议事厅走去。 奴仆簇拥,咋一瞧,还以为是哪家小姐阵仗如此之大。再定睛望去,原是那些奴仆拿着棍棒追着这紫衣女子,阻着她继续前行,“沈二小姐,老爷没空见你,快些离去,莫要我们为难。” 紫衣女子甩开面前的拦路杆,眸中含霜,不置一词。 脚下未停,径直到了那挂着“明德惟馨”匾额的议事厅中,坐上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去,通知大伯父。另外,昨日在典当行一同议事的叔伯兄弟,也需一一通知到位。” 这紫衣女子乃是沈家瓷器行掌事的独女,不过她父母前些日子相继离世。 族亲叔伯欺她娇弱孤女,竟私下串通询了她父亲名下房产地契的价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眼下这位沈菱歌乃是穿书而来,并非是那个只为嫁给竹马余时安,而读四书五经,涉世未深的深闺小姐了。 她仰首望了眼那牌匾,“明德惟馨”,果然讽刺。 府内的小厮只觉今日这沈二小姐与往日似有不同,不敢多言,匆匆通报了去。 待大叔伯沈仓宇领着沈氏族亲到来时,只见沈菱歌端着陶制茶盏闻了闻茶香,轻呼上一口气,将盏中浮茶吹散,端起杯,悠悠然饮上一口。 众人见之,皆不明所以,亦感到前厅氛围古怪,不作一言。 气氛凝固,众人面面相觑。 “茶亦非好茶,盏亦非好盏。”沈菱歌抬起眼帘,这才将来人扫视个干净,“听闻父亲临终之前,曾送了伯父一对青瓷铃铛杯,那可是我们沈家瓷器行近五十年来少有的珍品。今日他老人家不在了,大伯父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原书的这个时间,原主一介弱质女流,被一群靠着他家发家分成的吸血虫逼着交出房契地契。面对原主苦苦哀求,他们不管不顾,还出言要挟。 原主从小养在闺阁,不问世事,哪里见过这阵仗。 而此刻的沈菱歌若不是因为公司资金链断裂,断然不会冒险参加这穿书体验项目。 还是这本原主被族亲逼迫夺产,被竹马吃绝户抛弃惨死的《竹马登科》小说中。 不能完成系统任务,扭转原书结局,她将走上原主一样的悲惨道路。 所以,她必须化被动为主动,绝不能任人鱼肉。 “沈菱歌!此乃老夫府上,容不得你放肆!” 似是被沈菱歌的态度轻慢了,一向重礼好面的沈仓宇顿时恼怒。 整个堂中只听见一声嗤笑,接连讥讽的掌声充斥整个大堂。 沈菱歌扯出一丝冷笑,拍起了巴掌,起身走下主座,站在沈仓宇面前。 身姿硬朗,如苍松翠柏。 “既如此,大伯父应知‘窃人之财,犹谓偷盗’!” 被戳中心事,族亲各个面色难看起来。沈仓宇顺势与他们交换眼色,“哼,沈家老宅本来就是传男不传女。你父亲名下无子,故而那祖宅与你何干?” 第2章 “纵然我父膝下无子,他既已承继祖宅,那便是遵了祖制。父亲临终,将祖宅留予菱歌,也是众位亲族亲耳所闻。怎么到了此时,大伯父说这祖宅,与我无关?” 质问之声铿锵顿挫,久久回荡。 “堂姐,你也太放肆了!好歹也是读过书的女子,怎倒像是乡野村妇,蛮横无理!” 似是瞧见自己父亲被驳得哑口无言,沈傲走于人前,指着沈菱歌破口大骂。 “瞧瞧,现如今,你我这模样,谁更蛮横无理?”沈菱歌不以为忤,反倒笑道,“菱歌双亲才亡不足数日,你们便私下议论我家财。这时要我温文有礼?不如下去与我父母理出个一二来!” “沈菱歌!你这是在诅咒我们吗?”沈仓宇气急败坏,大声嚷道。 得见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沈仓宇不顾仪态,脸上气得通红,沈菱歌心中闷气终是疏解了不少,这才冒出这么一句,“我可不敢。” 随后又问道,“好堂弟,容堂姐问你,这青瓷烧制难点在何处?” 何止是沈傲一怔,沈仓宇亦是胸口一紧。 大堂四下无声,只能听见院外那一树风吹杨柳枝…… “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就算拿了铺子又有何用。” 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沈傲面上无光,怒火中烧,刚要开口。沈菱歌接过话头,“沈家瓷器行是要赚钱的,那必是能者居之。光顶着“男子”的头衔,脑袋空空,于瓷器行来说,又有何意?” 沈傲怒极,恨不得冲上前指着沈菱歌大骂一通,却被自己父亲拦住,“傲儿,听你堂姐这意思,她对瓷器之事似是了如指掌啊!” 好像是抓住了沈菱歌的短处,沈仓宇心思稍定,慢慢绕过沈菱歌,坐上他前厅的主座紫檀椅,俨然一副家主的模样。 “各位叔伯兄弟,菱歌听闻大伯父承诺事成之后,不过是收益照旧。若是各位予我三月为限,定能让诸位每月所得多涨一个点如何?” 可谁能相信一个深闺孤女能有这本事呢? 座下一胡子花白的老者似是沈家旁系祖辈的,用他那苍老的声音说道:“菱歌若是做不到如何?” “那菱歌将这老宅拱手奉上……” “依我看,堂姐这话无非是缓兵之计罢了。不过一介女子,经营之道,你又懂得多少!”堂弟刚被沈菱歌三言两语,弄得失了面子,早想逮着机会将她一军。 “不知道堂弟有何见解呢?”沈菱歌冷笑一声,似是并未因沈傲的挑衅而恼怒。 沈傲得意地扬起嘴角,“刚刚堂姐说到青瓷制成之法,不知你自己可知是如何?” 前厅明明关紧了门窗,仍像是透了风一般,屋里坐着的人搓着手,哈着气,有些难耐。 见沈菱歌不做声,沈傲立马轻蔑笑道:“我若是不知晓,与其让你用三个月欺骗我们,不如现在就交出房契!” 众人原先是被沈菱歌说动,现在听沈傲所言甚是有理,又动了争夺之心。 “堂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话做事怎么还是这般鲁莽。”沈菱歌忍不住露出揶揄的笑意,“何需回答。你敢不敢与我比试一场?若是我赢了,将你们名下的铺子分我五成如何?” 众人皆哗然,没想到沈菱歌口气还不小,谁不知道沈傲的那个铺子最靠近京师,平日里光顾的达官贵人也多些。 沈仓宇正对着沈傲使眼色,哪知沈傲毫不在意,张口道:“好!你说啊!怎么比?到时候输了房契就是我们的了。” 此子张狂若此,沈菱歌心下自是开怀,“大家可都听到了。沈傲堂堂七尺男儿,可不能食言啊!” 随即,徐徐道:“‘言之非难,行之为难”。现场烧制一件瓷器实属不易,但……拉胚,那可是立见真章的事。” 沈家自瓷器发家,淘泥、摞泥、拉胚、印胚……那是自小便得学会的手艺。 即使现下是在沈仓宇府中,若是连陶土都没有,那何谈成为瓷器行的下一任主事。 这些,沈仓宇又何尝不知。 只是,沈菱歌这丫头是疯了不是,即使沈傲再不济,拉胚成形对他来说总是不难。可沈菱歌,哪里学习过这些。 沈仓宇还在犹疑中,沈傲已安排人将器具、原料安排妥当,“堂姐,请吧!” 二人在轱辘车旁坐定开始揉泥,挤出气泡,使得泥内水分均匀。 在场众人围簇而来,看这沈菱歌的手法,并非是门外汉,操作间,竟比沈傲还熟练几分。 很快沈菱歌找到陶土中心,将泥置于圆盘中心,准备妥帖时,转动转盘。 一旁的沈傲一见沈菱歌已准备拉胚,加之平时确实疏于练习,也顾不得中心在何处,捏起一边便转动起来。 起初拉出碗状的瓷胚尚算顺利,可他中心不准,随着瓷胚越拉越高,开口处已开始歪斜。 再观沈菱歌手垂眸凝神,并不为之所动,继续保持着稳定的手势与力道。 纤纤玉指更似神仙相助一般教那陶土照着她的心意慢慢变化着形状,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不一会,一只小口大肚的瓷胚便成了形。 这拉胚的速度,当可媲美瓷窑中的老师傅了。 在众人惊呼中,沈傲瞥了一眼,紧张之色溢于言表,慌乱之下,转盘力度过大。整块淘泥飞了出去。 第3章 胜负显而易见。 亲族的反应已在沈菱歌意料之中。 她本也不懂这青瓷之道,加上青瓷技能点太低,无法在系统中兑换限量礼包。无奈之下硬是利用书中三年寿命才获得礼包,在一夕之间有了与沈仓宇父子对峙的能力。 席中最为震惊的当属沈傲父子,难道他们收集到的消息是假的? “堂弟,你输了。”沈菱歌擦去的泥污,站了起来,俯视着还未回过神来的沈傲。 “这是意外!”沈傲连忙站起,不慎还将轱辘车旁的凳子推倒,“再说拉胚自有工人,我们管事的只需熟知行内事务即可。” 这下,不只是亲族们摇头轻叹,就连沈仓宇也暗骂这不争气的儿子。 两人还在慌神中,沈菱歌又道:“那堂弟,堂姐我便让你心服口服。你说你熟知瓷器行的事务,那么请你说出我们沈家瓷器行中三件登顶之作。” 这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刁钻不已。 沈家瓷器行虽是受着青瓷烧制技术限制,逐渐没落。但毕竟传承百年,所出精品成百上千,各具特色。从未有人将这些统计在册,沈氏各支皆出过不俗之物,提及一个未提其他,岂不是得罪他人? 可是要是答不出…… 沈傲额头冒着冷汗,眼珠乱转,却想不到任何好办法应对。 这时,一直未出声的沈仓宇,忽然咳嗽了一声,打破沉寂:“我沈家瓷器铺件件珍品,又何止三件。菱歌你身为女子,没见过世面,不通这些便罢了,何必问这小家子气的问题,当众丢人现眼呢?” 此话一出,沈傲心中大定,面上浮起笑意,“父亲,也难怪菱歌姐姐了,她向来是在闺中,即刻便要嫁与他人作妇。必是未见过世面的。” 前厅内沈氏族人窃窃私语起来。 谁知沈菱歌丝毫不恼怒,淡漠地瞥他一眼,旋即微微抬头看向沈仓宇,“大伯父言下之意,不仅堂弟答不上来,您……也答不上来是吗?” “混账!”沈仓宇被激得老脸通红,“老夫身为长辈,怎容得你个小辈在此逼问。” “大伯父、堂弟,恕菱歌冒犯。若您二人再答不出这问题,那你们名下的铺子可要分我五成了。”沈菱歌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任凭沈仓宇父子如何说,她均不为所动。 “你!”沈仓宇尽管是坐着,可身形已是气得踉跄,沈傲躬下身子扶着沈仓宇,得意之色丝毫未见,取而代之的是怒容满面,仓皇开口,“这个问题,你自己可答得上来?” “既是我提的问题,自然知晓答案。”沈菱歌视线落在其他族人身上,朗声道:“各位皆可作证,在菱歌说出答案后,大伯父家铺子分我五成,不得再夺我家宅,那么菱歌先前与各位的约定仍是做数;若各位不愿作证,那诸位认为大叔伯一家能为你们带来什么?” 此言一出,众多族人脸上神情顿时变幻不停,有犹豫、有愤慨,最终还是有几名族老站起了身来。 沈菱歌微微笑道:“既如此,大家也就没有异议。” 转向沈仓宇,眼眸里露出一抹讥嘲,嘴角挂上一缕冷笑,“大伯父以为呢?” 看到众多族老纷纷表态,沈傲心中又惊又恨,却是顾不得思虑太多,刚想冲上前去,却被沈仓宇拉住,“且看她如何作答。” “若是说我沈家瓷器铺三件顶峰之作……”沈菱歌心下了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其一,当属沈家发家始祖沈代言成名之作‘青釉陶罐’,外形虽朴素与当今的瓷器相比粗糙了不少。但正是它的出现,使我沈家铺子声名鹊起。菱歌称它为首,应无人异议。” 闻言,沈傲仍是满脸倨傲,而沈仓宇面色更为难看。 在座众人纷纷点头,无人不认。 “这第二件,便是先祖沈匀所烧青云竹纹罐。也正是它,沈家瓷器铺工艺飞跃,以瓷代陶。名为其二,当之无愧。” “这第三件,便是我祖父烧制出的秘色瓷莲花瓶,使我沈家瓷器铺跃居我朝瓷窑之首,青瓷乃为众人所知。此乃菱歌所认为的我沈家瓷器铺三件登顶之作!” “啪、啪……”掌声由零星变得热烈起来。 大伯父父子二人眉头紧蹙,双手握拳,未明这个中环节哪里。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 偏巧此时,雪花纷飞处,一男子入了沈傲的视线。 只见那人皮裘外裹,一袭青衣,长发用一根竹簪绾成髻,额上戴了一块玉,面若冠玉,俊逸非凡。 “余公子,你怎么来了?”沈傲大感不妙,心中正想着,口中便唤了出来。 余时安? 这个名字回响在沈菱歌的脑海,正是他,让原主潦草一生,凄凉惨死。 沈菱歌眼睛微微眯起,面上不由挂起讥讽之色。 巧了不是,正想寻他,反倒自己找上了门来。 第2章 翻盘第二步,拒婚 院子里的男子既被人瞧见,也不躲闪,大大方方走了进来。 屋中的热气,熏得那人皮裘上的雪花融成了水珠子。 沈氏族亲一见来人,连连拱手问好。 上座的沈仓宇起身,招呼着,“让余公子见笑了。今日本是我们沈家关起门来的家务事,怎还惊扰了余公子。” 现下沈仓宇比谁都清楚,沈菱歌与余时安婚事在即。若是余时安出手,沈菱歌处的财产怕是再难获得。 第4章 “听闻在下这未过门的妻子大早的,匆忙来到沈大老爷这,怕是受了什么委屈。这不赶紧过来瞧瞧。”余时安说得客气,又带着些玩世不恭。 可教人听进去,倒像是带了几分责怪。 “既然是未过门,那便是还没过门。我们沈家的事,也轮不到你余公子指摘吧。”沈菱歌抱着手臂,神色冷漠,丝毫未将眼前人放入心上。 原书中,余时安娶了沈菱歌回家,只为她画出图样,制出瓷器助他们飞黄腾达。而他终日流连烟花酒巷,何曾对原主有半分怜惜。 眼下看似好意相护,实则还不是为了家产。 沈氏父子二人不禁再次对视一眼,他们正在琢磨如何应对,万没想到沈菱歌竟率先拂了余时安的面子。 “菱歌妹妹,你这是何意?”余时安温润的神色虽是僵在脸上,却未有半分愠色。 沈菱歌忽而生出一计。 “先前菱歌与亲族们发生了争执,火气大了些,这才冲撞了安哥哥。还望安哥哥莫要见怪。” “无妨。”余时安仍是挂着笑意,“菱歌妹妹痛失双亲,又遇上这么大的事,发些脾气也无妨。” 说着,他向沈菱歌的方向踱了两步,似要握住她的手。 然而仅是触及指尖,沈菱歌抬手轻掩嘴角,叹气道:“虽说你我婚事众人皆知,但今日安哥哥你若欲管这档子事,还是得拿出婚书让叔伯亲戚们看看。莫让人把你当了外人才是。” “菱歌妹妹所言与在下不谋而合。”余时安从怀中拿出婚书,双手呈于沈菱歌跟前,“幸而在下闻得妹妹境遇来了大伯父府上,唯恐今日这局面,便携了婚书。” 这当口,沈氏的族亲们已有蠢蠢欲动之意,不由得暗自盘算之前沈菱歌所承诺的一切。若是不将那祖宅、铺子抢夺而来,岂不是成了余家的囊中之物。 奈何余家世代书香,又同县令有亲。 大家心里只得后悔万分,不若当时坚持支持沈家大伯,也没了这后面的忧心事。 个中百转千回沈菱歌也猜到一二。 她接过婚书,细细翻阅一遍。 而后,她合拢书页,低眉浅笑,缓缓起身,似是要将这婚书收好一般,款步走到炭火旁。 轻轻一掷。 火焰立马爬上红绸锦缎的婚书上,登时冒起黑烟。 余时安错愕不已,三步并两步行至炉前,却被沈菱歌抬手挡下,“余哥哥身子娇贵,被这炭火烫伤的话,菱歌可是承担不起。” “你……” 何止是余时安,在场沈氏族亲也个个傻了眼,谁能料想到自小克己复礼、不谙世事的沈菱歌会当众干出这样的事来。 “婚书既已烧毁,依菱歌之见,婚事不如就此作罢!”沈菱歌再不见先前娇柔之态,语气冷凝,甚至隐约夹杂怒意。 这话音一落,余时安眸光轻敛,隐有探究之意。 “菱歌妹妹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你我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母之命?平日里也没见着你们总将我双亲挂在嘴边。现如今我父母已在九泉之下了,各个提起他们来。还是那句话若你如此在意,不如下去一问?”沈菱歌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听上去虽是轻柔,可内里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余时安面上终是有些挂不住了,“菱歌妹妹,你这……?” “呵。”沈菱歌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她抬手撩拨了下额前垂落下来的几缕青丝,“不谈我父母,你且问在座的沈氏宗亲,又有哪一位同意这桩婚事?” 接着,沈菱歌抬眸环视众人。 包括沈仓宇在内的所有人或低眉浅思,或视线飘荡,不知望向何处。 于此时,皆不敢言语。 沈菱歌自然是知晓众人心中所思,不然也不会有此一说。 “余时安,你好好去考你的科举。我沈菱歌是不会嫁入你们余家的。” 声音清脆而果断,掷地有声。 “公子请回吧!”余时安尚未反应过来,就看沈菱歌直接打开了雕花木门,那动作分明在说:慢走,不送。 寒风瑟瑟,冰凉刺骨。 阴冷的凉气得了机会涌进屋中,将他们的发丝都吹得凌乱…… “菱歌妹妹今日心情不佳,那婚事,我们改日再谈。” “不必了!”沈菱歌回过头,看着余时安仍带有笑意的俊朗容颜,心下不由得佩服他。 余时安轻挑眉目,“菱歌妹妹应是知晓在下此刻对你的意义,若是冒然拒了这门婚事,菱歌妹妹如何自处?” “哼,有你,我怕是才要折寿。”沈菱歌仰首迎上寒意,语气更似这冬日的冰冷,“况且我与诸位亲族已然谈妥,剩余之事,余公子毋需费心。” 凛冽的寒风吹得菱歌凤眸微眯,又带着几分狠意,“斡官丞要的青瓷,余家硬是接下了。既是如此,余公子还是好好研究下如何能制成青瓷来。届时不能如期交货,满门抄斩,可别缠上我。” 屋中只听得炭火燃烧的“噼叭”声。 火光映在他的面上,却照不清他的神情。 “也是,菱歌妹妹熟知烧瓷之技,也着实令在下意外。相信,妹妹定能将沈氏瓷器行发扬光大。” 沉寂片刻后,余时安终是开了口。 旋即躬身而去,且踏过门口,却听沈菱歌在前厅中说道,“各位族亲也看见了,今日菱歌拒了这桩婚事,便表明了我的决心。菱歌绝不嫁他人为妇,惟愿振兴我们沈家瓷器行!” 第5章 脚步微顿,衣衫猎猎,背影僵硬,许久未动。 事已至此,沈仓宇父子纵然心中不忿,也暂且无计可施,只得咽下不满。 硬撑着笑脸一一送别亲族,到了沈菱歌这里,父子二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异常。 “大伯父何以看着菱歌,笑容骤然消失了呢?”沈菱歌一副恭敬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处。 “从前,伯父真是小看了你!”沈仓宇气极反笑,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此言差矣,大伯父有铺子有宅院,仍琢磨着菱歌手下这点东西。无非是为了名或是利,无论为了什么,如今这家产仍在菱歌手中,而菱歌能为瓷器行多挣得利益,于您于大家而言,不都是好事一件。”沈菱歌语调平静,却字字诛心,令沈仓宇父子无法反驳。 “牙尖嘴利,伶牙俐齿!” 沈仓宇气急败坏,一甩衣袖,转过身便离去。 “爹,等等孩儿!”沈傲连忙叫住他,白了沈菱歌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沈菱歌冷眼旁观,见父子二人渐行渐远,方才轻蔑勾唇。 戏已散场,她也不便久留。 刚刚她之所以能侃侃而谈,全然靠着系统的限量版礼包。 【宿主已渡过本次危机,请尽快开始完成《烧瓷手札》全文背诵的任务,否则将扣除宿主寿命3年。】 在她匆匆赶回沈家老宅时,系统已开启提示。 《烧瓷手札》,那可是有一百多页…… 既是如此,保命要紧,赶紧先把这背下来才是正事。 抓耳挠腮,崩溃之情扑面而来。 能怎么办呢?背吧! 沈家瓷器铺子主要遍布在城镇中,陈列样品以及接待宾客。而瓷窑便在富云县郊外。她家旁边的这个工坊主要是出图样、算账用的。 瓷窑在沈夫人病重时已联系好了买家,欲将这些换成银两给她女儿傍身。可现下银两不知所踪,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现在沈菱歌想要靠自己把瓷器铺做起来,必须将瓷窑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不知沈夫人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苦心安排,结果害了原主,她会作何感想? 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商人,却将女儿的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这样的思维,确实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而那些吸血虫? 毫无贡献还会拖累整个瓷器铺子的发展,后续有机会了还得逐一剔除。 功夫不负有心人,沈菱歌发挥考前背题的功力,终于拿下《青瓷手札》。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免于惩罚,烧瓷技能点+10,可获得奖励相助锦囊一个。】 “还是系统深得我心,知道我还得想办法筹集银两,这就来帮忙了。” 她进入系统后台,选了锦囊。 【获得提示:贵人相助。】 得了系统提示,沈菱歌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 她逐一规划着如何振兴家业,好在富云县也不大,通过母亲遣散的工人,找到了瓷窑买家,隔壁县的刘员外。 与之约定于富云县槐杨楼商议购回瓷窑一事。 “沈姑娘,沈家的事,老夫也有所耳闻。虽是心中同情,但老夫也是商人。你连老夫先前给出的银两都拿不出来,老夫如何能将瓷窑归还于你?” “刘员外,菱歌当然知道您的难处。我也不为难您。”沈菱歌拿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您先看看这个。” 刘员外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打开细读。 “简而言之就是,刘员外您以瓷窑入股沈家瓷器铺,我会按瓷窑的市价计算您的持股比例。这期间,铺子的收入,按照您所持比例,我给您折成银两。待日后我筹足银钱再从您手中全额买回瓷窑。您看可好?” 沈菱歌说完这番话后,紧盯着刘员外的神色变化。 只见刘员外眉头微皱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应允了,从袖中拿出一方印章。 协议谈成,复兴大业总算是成功了一半。 系统言,会有贵人相助,这刘员外这般好说话,莫不是那贵人便是他? 想到此处,沈菱歌心情大好。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刘员外即将盖上印章的关键时刻。 房门陡然被人撞开,两个身量颇高、身形魁梧的大汉破门而入。 一人挡住在门口阻拦的小二,一人急步上前一手按住刘员外,目露凶光,高声喊道:“刘员外,老子愿出一千两买下瓷窑!” 第3章 新的约定 这变故来得突然,沈菱歌抬手横在大汉与刘员外中间,直直逼视着大汉,“这位兄台,你冒然闯入他人厢房,好生无礼啊!” 那大汉满脸横肉,凶神恶煞,“老子就无礼,如何?” “你……”纵然沈菱歌伶牙俐齿,然此时出言激怒这样一个粗鲁的男人实非上策,“不知阁下为何要高价收这瓷窑?” 原书中并未有只言片语提及槐杨楼议事,更是不知眼前这大汉是何来历。 眼下与她有纠葛的无非是大叔伯或是余时安。 他们竟要对她赶尽杀绝吗? 那大汉重重地拍击桌面,桌上的茶壶随即弹起。 “老子愿意买就买!管你屁事!” 大汉言语粗暴,丝毫无道理可言,“刘员外,你可想清楚了,她给你那些可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况且她不过是个女人,有何本事。你要是信她,当心最后连屁都没有!” 第6章 刘员外的视线在大汉与沈菱歌之间徘徊,许久,终于还是摇头叹了口气,“沈姑娘,对不住了。” 拾起桌上纸张,继而递给沈菱歌。 沈菱歌心中燃着的火焰瞬间被浇灭,呆呆地望着刘员外手中的协议,眼神再不复先前的锐利,眸色黯然。 双臂像是上了千斤锁,就连抬起也那般艰难。 立在一旁的大汉终是耐不住性子,一把抓过纸张揉成一团丢给沈菱歌,一面将银票塞给刘员外,“那就这么定了,刘员外,拿了银两便快走吧!” 原想着成事之路必有阻滞,万没想到现在连瓷窑都拿不回来。 没了瓷窑,又如何烧瓷? 沈菱歌犹如冰水浇淋,堕入寒潭。眼睁睁地瞧见刘员外收好银票,与那两个大汉一同出门。 跌坐在圆凳上,欲哭无泪…… 雪粒儿簌簌地落在窗棂上,扰得人心浮气躁。 “刘员外,在下这里有一千五百两银子。你将这瓷窑卖予在下可好?” 这声音,怎得有些耳熟? 抬起头来,只见一身着深紫色长袍,腰间束带上坠着玉佩的男子。眉目俊秀,神态温和,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望着刘员外。 此人不是余时安又是谁。 “你小子砸场是不是?” 两名大汉气势汹汹地阻住余时安。 “您二位尚且可以砸那位姑娘的场子,那么在下又为何不可?”余时安说得轻松自然,但是却让两个看门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其中年纪稍大的男子怒喝道:“别跟他废话!把他丢出去!” 另一名稍年轻些的壮汉应声走到了余时安旁边,伸手要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扔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只瞧见那飞身而来的壮汉硬生生滚下了楼梯,登时哀嚎起来,起不来身。 余时安站直身体,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肩上的浮尘,转过头去,“也不知二位替何人办事,这伤了身子着实不划算。” 那年纪稍长的壮汉指着余时安,“你是何人?我劝你不要淌这趟浑水!” “在下余时安。” 听到这三个字,对方表情微动。 在这富云县,谁敢得罪余家。 刘员外见此场景,将怀中千两银票还给那壮汉,“老夫也是生意人,向来价高者得。” 随后,又面对着余时安,“余公子,这是瓷窑的房契地契。” 他确实是没想到,前段时间只花了五百两买来的瓷窑,此时成了香饽饽。 “多谢。”余时安伸手接过。 壮汉一见这变故,只得狠狠咬牙,下楼扶着受伤的兄弟离开。 厢房外喧嚣稍停,沈菱歌不知自己是何等心情,兜兜转转这一圈,还是得和余时安周旋,“余公子今日来此,高价买得瓷窑,总不会是准备白送给菱歌吧?” “沈姑娘果然蕙质兰心。”余时安打发走了门外的人,迈入厢房中。 “说吧!什么条件。” 面对沈菱歌直截了当地询问,余时安也不接话,只淡定地让小二重新换了桌酒菜。 既然余时安不出声,沈菱歌也选择静观其变。 待小二料理完毕,退出厢房后,余时安才为沈菱歌倒上茶水,瞧她神色戒备,笑道:“沈姑娘莫慌张,在下也非趁人之危之人。” “余公子毋需客套……” “沈姑娘。”余时安抬手打断她的话头,轻抿了口杯中热气腾腾的茶水,“其实是在下有事相求。” “哦?”眉头微微皱起,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透露出一丝诧异,轻轻咬着嘴唇,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又似乎被困在了沉默的牢笼中。 弄不清楚余时安的用意,她便只好化被动为主动。 “其实菱歌颇为好奇,余老爷在世时乃是八品官员,一年俸禄撑死不过二三十两,那点银子还需支付你家中奴仆工钱。” “好,就算你家有祖宅。而你们那祖宅又没有变现。敢问余公子何来的一千五百两现银?” “因为在下将祖宅卖了。”余时安头都未抬,夹上两筷牛腩,随口接道。 “啊?” 这下沈菱歌倒真摸不透余时安玩的什么花样了,正色道:“公子可是因菱歌烧毁婚书一事心有芥蒂,故意逗乐菱歌吗?” “非也。在下刚言明有事相求,也是与卖了祖宅有关。在下未经母亲允许,偷偷把祖宅卖了。这余府断然回不去了,还望沈姑娘行个方便,收容下。” 余时安说完,放下筷子看着她,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期盼,又像无辜的孩童等待大人抚慰般,让人忍俊不禁却生不起拒绝的心思来。 “这……”沈菱歌微愣,更是错愕万分,“只是如此?” “当然,在下无名无份贸然入住沈府,定会令沈姑娘你清誉受损。不若如此,那便让在下入赘沈家如何?”他语气诚恳,目光灼热地凝视着她,“只要沈姑娘同意,这瓷窑便作在下入赘的彩礼。” 瓷窑的房契地契赫然躺在桌上,沈菱歌只需抬抬手便可收入囊中。 但…… 当下的剧情怎么好像和她所知的原书不太一样了呢?是她记忆出现了混乱,还是余时安这个角色ooc了? “在下心下了然姑娘的顾虑。所谓宦海浮沉、商场如战场,你我身处其中,谁没个时运不济的时候。你瞧当下,我们余家需要姑娘的青瓷,而姑娘也需要我们余家。” 第7章 言及于此,余时安稍顿片刻,“姑娘前些日子执意烧毁婚书,想来是对在下心存误会。为表诚意,在下冒昧向姑娘学习,你我立下字据,协议成亲,姑娘有何顾虑皆可罗列上去。” 闻言,沈菱歌心中泛起嘀咕,所以系统所说的贵人,其实是余时安? 见她仍在思忖,余时安接着说:“姑娘今日也瞧见了,对沈家瓷器铺有图谋之人不在少数。姑娘孤身一人要想撑起偌大家业,必定困难重重……” “所以余公子也认为女子无能,不能独自掌家吗?”沈菱歌抬眸望去,见他微笑颌首。 随即毫无避讳地对上她的眼睛。 “非也,那日瞧见姑娘高谈阔论,便知姑娘与众不同。只是,自古以来男人才能掌权,而女人就算再强势,也只是需要依附男人的菟丝花。沈姑娘有意想要扭转趋势,也待自己势强之时。此刻姑娘势单力孤,何必与大局作对。你我协议成亲,不过各取所需。” 不得不说,余时安所言在理。更何况他还是入赘沈家,那与原书已是不同。眼下也无其他法子,只得尽快拿回瓷窑。 至于各种风险,只能如他所说先落于纸上,后面留心应付着便是了。 “好,余公子盛意拳拳,我沈菱歌也不是小气之人,那便这么说定了。”她思忖之后,坦然应下。 在瓷窑一事落定后,沈菱歌找回曾经的工匠,又去了所有的铺中察看。 发现自从祖父那一辈烧制出青瓷后,家中产品重心全部倾向于青瓷,然而受到技术的制约,青瓷成功率又不高,其他瓷器供应得不到保证。 故而渐渐入不敷出。 同时,沈家瓷器铺吃到了青瓷带来的达官贵人财大气粗的福利,对于平民百姓便不再重视,不屑一顾。 沈菱歌想要改变现状,需要扩大客户群,但达官贵人与平民百姓的需求和购买力是不同的。所以她梳理的产品类型对应客户群体,定制化服务模式。 不知不觉,几十页的策划书落笔成文…… “在写什么呢?” 冷不丁的声音,将沈菱歌惊了一跳,“余公子,你来做什么?” “沈姑娘莫慌,怎么说在下也是入赘的挂名股东。铺子马上要重新开业,在下来视察下各项事务的进程,也无可厚非吧。”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沈菱歌嘴角抽搐,“不是听闻余公子日日不是在南苑抓麻雀,便是去城西斗蛐蛐。这会子,想着视察工作了?” “沈姑娘说的哪里话,在下有幸暂住在沈府等着两个月后入赘进来,又有你这么一位能干的娘子,可不是如同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余时安坦然接受,丝毫没有半分羞愧。 “随你吧!”沈菱歌明日还要召集族亲和各大掌柜的确认新的经营模式,整理好了手上活计,又道,“视察便视察,不要每次都这般神出鬼没的可好?” “自然。”他笑眯眯地应下,“但,在下大哥大约在铺子开业后两日便会回来。届时,青瓷,还请姑娘备下。” “知道了。” 送走了余时安,沈菱歌又忙活到了三更时分。 终于一切落定,即将开业…… 第4章 开业又遇危机 开日当日,大雪稍霁。 火红的绸缎似飞龙一般越上房檐,蜿蜒而去,使得这寒冷萧瑟的冬日多了几分热烈。 鞭炮“噼叭”声中,沈家瓷器行历经数月变更后,终于重新开张。 为了增强沈家族亲间的凝聚力,沈菱歌按照现代的开业模式,特意定制了大红绸花,请了族亲中名望颇高的几位一同剪彩。 不仅如此,也将从前与沈家铺子交好的达官贵人邀请了来。 既是要重开,必得将这开业的典礼弄得轰轰烈烈,不能失了颜面。 未至巳时,沈家铺子前已围簇了许多人。 至于余时安,这家伙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连风雪日,雪暂停,暖阳高照。沈家瓷器行自百年前初立起至今,几度沉浮。今日终于守得云开,还望各位多加照拂。”沈菱歌声音清脆悦耳,说完向众人微微施礼。 众人得见沈家瓷器行新掌事温婉大方,不由得生出好感来。 “沈家瓷器行将对所产瓷器进行分类:亲民级、精品级、豪华级,致力于服务每一位客人。”沈菱歌改变了从前只针对高消费群体的产品策略,如此一来,未烧制成青瓷的瓷器也有了销路。 “从此以后,我们沈家更会团结一致,使得瓷器行更上一层楼!”沈菱歌说完后,又望向一旁黑着脸,却仍挂着假笑的沈仓宇,“是吗?大伯父。” “那是自然!”沈仓宇素来好面,这样的大场面,纵然心中不悦,也不会失礼。 “好了,各位,为了今日的开业盛典,我们专门将铺中收藏的名贵青瓷展出供大家欣赏。若诸位对瓷器有兴趣,可进店观赏,我们的店员会为您进行详细的解说。” 既听得会有青瓷展出,人们又岂会错过这样的好事。 “烦劳大伯父引着贵客到二楼厢房中稍坐,菱歌稍后便到。” 沈仓宇“嗯”了一声,转脸间,又见笑意,如沈菱歌所言招呼着贵宾去了厢房。 待沈仓宇一行人消失在了沈菱歌视线,她才敛起笑容唤过一个随从泺叔。此人曾是沈菱歌父亲手下得意的掌柜,在沈父去世后,沈母也将他遣走。 第8章 重开店铺,势必需要从前得力干将,沈菱歌也是费了番功夫才将他请了回来。 “泺叔,为那些贵客准备的瓷器妥当之后,便送上去,势必让他们满意。” “是,小姐放心。” 安排妥帖,沈菱歌刚坐下喝些茶,忽听得外面传来叫嚷之声,任凭铺子内人声鼎沸,也压不住外头的嗓门。 “沈菱歌!出来!” 领头那个中年女子高喊,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身后的小弟们都怒目圆瞪,恨不得将她给生吞了。 沈菱歌初初穿书之时,系统为她导入了原书的记忆,故而当这妇人入了她视线之际,她便认出她来。 此妇人乃是原主的凶恶婆婆付云。 瞧她来势汹汹的模样,便知来者不善。 该死,这个余时安,关键时刻又躲去了哪里? 该不会与这恶婆婆串通一气,借她开张之际,砸场子吧? 想到此处,沈菱歌眉头紧蹙,“余夫人,不知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继而瞥见她身后的一众打手,松了松眉心,不禁调笑道:“有功名的人家是不一样,到别人府中的阵仗都比别人的大。” 一旁伙计见状轻声问道:“是否通知大老爷他们?” 沈菱歌摆摆手,现下沈仓宇怒气未消,众亲族尚未完全信任她。若是此事闹大,必会影响她的安排。 “沈菱歌,老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伶牙俐齿呢!若是如此,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和安儿定亲。”付云家祖上是武将出身,举止言行粗鲁。 莫不是余家世代书香,恰巧需要这凶悍之人撑撑场子? “不不不,余夫人,您现在反应过来也不迟。前些日子,菱歌已当着众族亲的面烧了婚书。且当日与您协定婚事的菱歌父母已不在人世,照理说,菱歌与令郎已是毫无关联。” 她故意如此说,正想试探付云究竟知不知晓先前余时安与她的协议。 “这……”付云闻言,一时语塞,面露慌乱之色。 她身后的小厮赶忙上前在她耳边轻言几句,这才定住神思,“若是如你所说,那倒是巧了。” 言语时,付云掏出一张借条,又开口道:“老身可告诉你,当年你们家无法给工人和族兄发钱的时候,我们家可是念着多年的情谊,资助了你们一千两银子,这是借据。” 沈菱歌拿过借据,上面正是她父亲的字迹,细细看来,眸色一沉。 “本来呢!念着你要嫁入我们余家便是一家人了,这些钱我们也不计较。现在你要悔婚,那么不好意思!拿不出银两,我们只能把你抓走了!”付云蛮横地走到沈菱歌身前,“瞧你这模样,卖到那窑子里,怎样也值个百八十两吧!” “笑话!一千两?余老爷在世时不过八品,哪里来得一千两。”沈菱歌戏谑一笑,“难不成,为官期间贪墨赈灾款?” “你胡说!”付云大声吼道。 沈菱歌晃了晃手中借据,“余夫人,不要以为您将这借据中债主与借钱一方称呼互换,便瞧不出其中奥秘。这……分明是当年我父亲借钱与你们大公子考取功名的字据!” “当真是厚颜无耻!” 对于付云这恶劣的行径,沈菱歌也不再忍耐,当即出言令付云难堪。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里,也大致知晓付云来此一闹的来龙去脉,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面前这妇人,面色铁青,顾不得其他,当即伸手掐住沈菱歌的脖子,“你这个贱坯子,嘴上说得好听,实则蛊惑我儿卖掉祖屋。你说!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听到付云这暴怒之言,沈菱歌也明白余时安这些日子确没回家。而付云此时之举,也是与余时安没有关联。 不过,这脖颈之处传来的窒息感令她想不得其他。 铺子中的伙计欲上前,可付云的打手硬是将他们拦住。 其他人更是碍于余家的势力不敢动手。 “呼叫系统!”沈菱歌心下大喊。 【宿主请讲!】 “兑换商城自保工具!” 【好的,自保工具需用烧瓷技能10点兑换。宿主现有技能10点,是否兑换?】 “换!” 都被人掐住了脖子,如何能不换。 只是她好不容易攒的10点技能又没了,她可没忘记自己穿书项目想要完成,还能把烧瓷技能点练满级才行。 系统一退下,沈菱歌双手像是充满了力量。轻轻一扯,便把脖颈间这双要命的手拉开,又没用力气,轻轻地一推。 可那付云,却是踉跄几步摔在了地上。 好一个狗吃屎的模样。 其他人倒是没注意到沈菱歌如获神力,只看到付云狼狈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打手看付云倒地,赶忙上前将她扶起。 她自是心中不忿,难堪至极。 自打她嫁入余家,哪里受过这种冤枉气。 就在她站起之际,瞟见离自己最近的瓷器旁写着标签:青釉箸瓶。 忽的大声呼喊起来,“假的!你们沈家当年以青瓷闻名,今日开业展出,竟然敢展出假货。” “余夫人不是开玩笑吧!怎么会呢?”围观的一男子接口问道。 “哼!别忘了我们余家什么身份!什么好玩意儿没见过?青瓷?我家大儿正是负责青瓷采办,真假我还分不清楚吗?”付云站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第9章 像是抓住了把柄,再次强硬起来。 可,沈菱歌却不慌,淡然问道:“不如余夫人,来为大家分析下,您何以判断此物为假?总不能光凭您口中说不是便不是吧?” “青瓷,老身曾一睹风貌,那颜色是浅浅的,透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颜色!这么深,还能是真的?”付云说得笃定。 这一楼铺里的其他人也没见过青瓷,不好置喙,只能静静地看着沈菱歌如何应变。 “如此……”沈菱歌微笑着,语气中却尽是嘲讽,“既然余夫人非要班门弄斧,那就别怪菱歌光明正大地嘲笑你了。” 青瓷造型设计与塑形、烧制温度、瓷胚中铁元素的配比这些都有及其严格的要求,若是含铁不纯,还原气氛不充足,色调便会成黄色或者黄褐色。 而梅子青之所以颜色较深,则是因为它所用釉料是在高温下不易流动的石灰碱釉,且数次施釉而增加釉色的厚度。 此物釉色浓郁,恰似青梅,故而命名以梅子釉。 《烧瓷手札》,她沈菱歌可不是白背的。 沈菱歌深入浅出道出其中道理,赢得了大家一致的认可,就连二楼走廊上也传来了掌声。 听到二楼的掌声,沈菱歌暗叹,终究是让楼上的贵宾与沈氏亲族们听到了。 好在,她没有让他们失望。 “余夫人,不知道,你可明了了?” 这样刻意的一问,将众人的视线又吸引到了付云身上。 她当真是脸面无光,哑口无言,双唇像是粘了浆糊,硬是张不开了。 “母亲,你怎么在这?” 伴随着这道声音,余时安的身影也落入沈菱歌的眸间。与此同时,她还看见了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 这道人影,与她记忆中的某处,兀自吻合。 第5章 开业化风波 这小丫鬟穿着橙色夹袄,外罩同色绣花坎肩,腰间别了一个玲珑蝴蝶挂坠,看起来俏生生的。 这个样子,倒像是那小说里描述的: 原主被余时安锁在房中设计图样,累得头晕眼花,靠在门口,侧头望去。却见余时安和一女子亲密相依,你侬我侬的样子好不恶心。 那女子桃李年华,双目含春,那身段和这个小沅何其相似。 小沅五岁被人牙子带入府中,原主瞧着她眉目如画,蛾眉敛黛,顿时生了几分好感,便选了她做贴身丫鬟。 没曾想,原主认为的姐妹情,到人家那里却是上位的工具。 而她似是到死都不知小沅与余时安暗通款曲。 当脑海中的画面和眼前这二人重合在一起,沈菱歌不免觉得恶心。不由得琢磨着,待瓷器行一切稳定下来,也得设法将余时安剔除。 不仅如此,还得想方设法折磨他一番才痛快。 想通这一关节,沈菱歌寒着脸冷哼道:“余夫人怕是不知道吧!前些日子,菱歌当众拒了婚。可您的好大儿,硬是拿着银票求我收留他。还说要入赘呢!” 说到“入赘”二字之时,她这面儿上的笑意逐渐浓郁起来,但里子的讥讽和鄙夷,硬是藏也藏不住。 “什么!”付云原本黯然无光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立马冲向余时安,拎起他的耳朵,“你给我说清楚,这个贱蹄子所言是否属实?” 还不待余时安有什么反应,小沅倒是先上前想要拉下付云的手。 可她哪是彪悍付云的对手,付云随便使点力气,便将她推倒了一边。 “诶?母亲,快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余时安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折扇敲打着付云的手。 这寒冬腊月的,也就他还拿着把折扇装模作样。 身旁嬉笑声渐起,付云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体面,赶忙松了手。 得了松快的余时安揉揉耳朵。 一旁的沈菱歌冷眼旁观,看着他们这出闹剧。 “母亲,小歌歌说得没错。是孩儿非要入赘沈家,是孩儿自愿将老宅卖了来解她燃眉之急!”余时安一脸认真地说道,众人皆知余时安留恋花丛,哪知他竟然这般深情款款。 最为震惊的当属沈菱歌了,她既决定当众羞辱了余时安,就没打算他会善罢甘休。 心中早已准备了千万句怼人的词句。现下,可是一句也用不上了。 不仅如此,一句“小歌歌”,她怕是连昨日早晨的粮食,都要吐出来了。 “你说什么?”付云的音调陡然拉高,“都是你自愿的?” “是。”余时安诚恳地点点头,既而看了眼沈菱歌,便将他母亲拉到了一边,小声嘀咕起来。 正当打手们瞧见自家主母被拉出了门去,不知所措时,忽听沈菱歌道:“你们若是要来欣赏沈家青瓷,我自是无比欢迎;若是来闹事,任凭余家与县令关系再近,难道这盛世之下,还没有能说理的地方了吗?” 她的态度强硬,又带着几分威慑。 领头的打手犹豫片刻,一抬手,带着其他几人也退出了铺子。 “大家继续欣赏吧!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可以随时找店里的伙计。” 待铺子里恢复了常态,沈菱歌又招呼了客人,正欲到厢房中,却被人拉住了手腕,“小姐。” 应声回过头,那挽上她手腕的丫鬟眸中含泪,似乎是受了委屈一般,“小姐,小沅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10章 美人带泪自然是美景一副,但沈菱歌已知这丫鬟的所作所为,便没了同情。她倒也知道,她母亲过世后,委托小沅送了些母亲的遗物到了乡下舅舅家中,故而,自她穿书后,并未见过小沅。 “辛苦你了。”沈菱歌朝着身侧的伙计又道,“给小沅先倒点水吧。我还有事。” 也不理会小沅,径直去了二楼的厢房。 轻叩房门,得了里头的应允。 沈菱歌推门而入时,泺叔正在为贵人们讲解他们先前准备好的茶具碗碟。 这些瓷器倒是造型上没有太大的缺陷,触感也是光滑冰凉。唯一的缺点就是色泽不够,介于黄绿之间。 沈家瓷器行重开,请来的贵客多是曾经的熟客。以目前沈家瓷器行的情况,若是想招揽来更为尊贵的客人,怕是有些难度。 但这也无妨,待各种繁杂的手续料理完成后,沈菱歌自是要与系统深度合作,毕竟瓷器行当年没落全是因为青瓷成功率太低。若她能改善这个问题,何愁吸引不到新的客人。 “沈老板倒是有趣,你我皆知非是青色,而瓷器周身泛黄,皆非好物。沈家瓷器行再度开业,我等老主顾赏面光顾,难不成就拿这些东西来打发我们?” 说话这人是京师古玉斋的张老板,沈菱歌大概了解到此人与沈仓宇父子颇为亲近。这阵故意发难,恐是替那大伯父父子不忿。 “张老板有所不知,这批瓷器虽是色泽欠缺,但若是流落市场之中也是能卖得好价钱。”沈菱歌从泺叔手中接过一只瓷碗,指尖敲了敲碗身。那声音清脆悦耳,确如她所言,不失为佳品。 “当然,以各位老板与我沈家的交情,自然是有惊喜为各位准备着。”沈菱歌看向在座众位,眼神中含着淡笑,却让人无端觉出几分高深莫测来。 众人闻此,目光皆聚集于她,等待着她口中所谓惊喜。 “沈家瓷窑不日便会制出当世独一无二青瓷,既是独一无二的佳品,必然会引得各方老板贵客前来订购,然而第一批的产量自然不会很多。但若是持有今日购得的这批瓷器前来购买,菱歌在此保证,补上差价必可得相应数量的上品青瓷。” 谁人不知,当今只有沈家瓷器行和南方郁家瓷器铺偶然能获得几件青瓷。 若是沈菱歌所言为真,那他们等同获得了至宝,但若是沈菱歌只是刻意忽悠他们,那…… “沈老板,万一你这所言为虚,这批青不青黄不黄的瓷器岂不是砸在手里了?”那张老板迟疑片刻看了看沈仓宇,脱口问道。 “各位都是行家,你们手上这一批又怎么会砸在手中?”沈菱歌似乎没有想到张老板会问出这般愚蠢问题,轻笑回道。 她的笑容浅浅,像极了初春绽放的桃花瓣儿,明媚动人。可这春意似是没能照进屋,反倒让他们觉得后背升起丝丝寒气。 “我们做生意的,自然是做长久的买卖。若菱歌出言相欺,下次,诸位还会信任沈家瓷器行吗?” 此言一出,座中众人便开始讨论起来。 泺叔行至沈菱歌身侧,轻声问道:“此计当真可行?” 沈菱歌只是浅浅地一笑,又对众人道:“菱歌做生意,从不喜欢强买强卖,各位贵客,可先思量一二。若是有兴趣,到泺叔这里登记。量少的,会安排人员送至各位在富云县的住处;量多的,则会安排专人送至府上。” “那还劳烦大伯父招待一下,菱歌下楼瞧瞧各位伙计的工作。”沈菱歌一躬身,微微施礼便退了出去。 走至门外,沈菱歌方才抬头,嘴角的弧度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漠。 “想不到,沈老板变脸速度倒是很快。” 这声音不是余时安是谁。 他倚着墙壁,转着折扇,笑意吟吟地说着。 “余公子有何贵干?”沈菱歌嘴上问着,脚下也没停,朝着楼下走去。 余时安将手中折扇往空中一抛,继而接住,随后便追了上去,“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同我母亲说了什么吗?” 脚步停下,沈菱歌抬眼望向余时安,轻启朱唇,“与我何干。” 说完,她继续向楼下走去,余时安倒也没停下继续跟着,“在下以瓷窑入股外加入赘沈家的事可还作数?” 他这句话出口,身前那抹瘦削的背影终于有所反应,转头看来,眸光微动,“余公子也算是半个挂名股东,想必也是希望沈家瓷器行生意兴隆。你母亲此等行径,若是真让铺子生意受损,当真是要向你追责了。” “沈老板且放心,在下可保证今日之事断不会再发生。” “若是再发生如何?” “那在下无条件将瓷窑赠予沈老板。” 话音一落,沈菱歌冷意稍散,换上一些惊讶。目光盯着余时安的眼眸,似想要看出他心底究竟琢磨着什么。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见状,余时安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继续跟着她的步子,“那在下作为股东,是否能问个问题?” “你说。” “你将青黄瓷器卖给那些人,真不怕他们来换青瓷。你当真能产出那么多来吗?”余时安好奇道。 “这个,你且放心。” 有系统在手,沈菱歌还不是成竹在胸,只不过她心中的计较也不愿与余时安多言。也正因为如此,她心知这人在厢房外偷听,也懒得多问一句。 第11章 “有意思。”余时安勾唇一笑。 沈菱歌哪有闲工夫搭理他,只是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 人声鼎沸中,隐约听见余时安道:“明日酉时,槐杨楼见。” 第6章 疑人不用 屋外仍是灰蒙蒙的一片,深冬的晨光总是来得那样晚。 铺子内院,榻上的沈菱歌却已起了身,检查起昨日泺叔交予她的名单。 这些人到底是识货的,这桩买卖,他们只赚不赔。 起身望向微微有些发亮的天际,她伸了伸懒腰,思绪却飞回到了二十出头时的她在创业初期,也是披星戴月,睡在她狭小的出租屋内。 每天都可以站在窗户前感受着新的一天初阳的照耀。虽然辛苦,但终归是熬出头来。 可……若不是她心慈手软,对对手仁慈,又怎会被人摆上一道,来到这小说世界。 朝阳升起,金黄的光芒射过木窗,她抬手挡了挡眼前刺目的光线,不禁欣赏起由指尖活动带来的忽明忽暗。 万物皆离不开光,可总有人想要遮住别人的光。 那么求人,不如靠自己把面前遮光的玩意,给移开。 她收回手臂,换了身干练的衣裳,披上了斗篷便出了房门。这在这一刻,险些与端着早膳的小沅撞了个满怀。 碗筷碎了一地。 “小姐,没烫着你吧?” “你怎么在这?”沈菱歌一见小沅,立马不悦起来。也就这时才想起,昨日恰巧与小沅打了个照面,没来得及安顿她的去处。 小沅没有答沈菱歌的话,只是牵起她的手,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溅上了些水渍,“奴婢去给你拿些伤药。” 沈菱歌也不知是不是代入了原主的心情,此时看着小沅这样的关心,竟然有些唏嘘。 昨日在铺子里,小沅为了余时安不顾尊卑便要拉开付云。 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但损人利己,便不能容忍。 她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小沅,你可记得何时在我身侧服侍的?” “奴婢自小便服侍在小姐身边。”小沅微愣,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如此,我也不希望到了咱们主仆情分缘尽之时不痛快。不如好聚好散,你去账房领些银两,我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你回乡去便罢了。” “小姐!”小沅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扯住沈菱歌的裙角,“小沅是犯了什么错吗?为何这就要将奴婢赶走?” 沈菱歌想将裙角拽出,又听小沅道:“可是因为小沅昨日与余公子一同回来,惹了小姐您不痛快?” 说完,她低下头,呢喃道:“只是天冷路滑,小沅……恰巧碰见余公子罢了。小姐,你不要赶奴婢走好不好?” 在沈菱歌听来这话中颇有些茶味。 当然,她并不吃这一套。 一使劲,便将裙角抽了出来,“我还有事,你收拾下便走吧。等下我会让泺叔送你离开。” 说起泺叔,如今她身边得力的,也就这么一个人,看来还得将身边团队组建起来才是。 她与小沅接触不多,谈不上恨不恨的。 只是明知结局,留着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也属实是没有必要。 沈菱歌匆匆离开铺子,拢着斗篷,将汤婆子揣在怀中,向城外瓷窑走去。 她恐怕是富云县最寒酸的老板了吧! 家里就仅有的两架马车,一辆留在了瓷窑,另一辆也给了泺叔外出办事时用。 【宿主,我必须提醒您,您目前的烧瓷技能为0。请您不要忘记系统任务,以免下次无法兑换商城奖励。】 “系统,希望你有点操守。你给我的任务是让我把技能点练满,一边又有一堆好用的商城奖励诱惑我,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满?” 她顶着寒风,又闻得系统这意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宿主请放心,您只要顺利烧制出青瓷,技能点将会立马升高到60点。达到中级烧瓷能手称号,在进入商场兑换商品时,只需支付2点技能点即可。】 “有此等好事?”终于松了口气,沈菱歌感觉走向瓷窑的步伐都格外有力了,“系统,等会万一工人们让我现场露一手,怎么办?” 她背了《烧瓷手札》,但终究是纸上谈兵。 【宿主放心,系统与你同在。】 fine!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走到了瓷窑。 腿肚子酸胀不已,她暗自发誓,等这一批青瓷出窑之后,她定要给自己买一辆御用马车。 沈家瓷窑现在也不过四五位师傅,拉胚和配比的师傅一人、烧瓷师傅两人、还有一个打杂的帮工。 瓷窑前端有两间屋子,分别是用来配比陶土和拉胚。 而后方便是一个巨大的瓷炉,瓷炉外放着阶梯状的木桌,置有顶棚,盛放成型的瓷胚和烧制好的瓷器。 她将将步入,便能感觉到瓷窑传来的热量。 怪不得这里的工人都穿着单薄。 “沈小姐。” 瓷窑管事王伯远远看见沈菱歌,快步走上前,路过那成品棚子还顺手拿了个瓷瓶过来。 “王伯,怎么样?这几日有烧制成功的青瓷吗?” 王伯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出来的瓷器都不尽如人意。” “如此……”沈菱歌沉思,心思里快速地过着《烧瓷手札》中的要点,“等下我们一同去看看到底是哪道工序出了问题。” 第12章 “对了,您瞧!”王伯拿出自己手上的瓷瓶,断面呈灰黑色,上面有些起泡,“这是那日老夫去了沈掌柜府上,恰巧看见这个瓷胚。原想着形状甚是不错,又得知竟出自您手,便想着拿回来烧制出来,不曾想竟烧成了这样。” 原来眼前的这个“杰作”是与沈傲比试而拉出的瓷胚,她伸手接了过来,虽是起了泡,形状变得奇怪了些,但对她来说总有着特殊的意义。 “那这个我便先带回去了。” “沈小姐请便。” “咱们边走边说吧!” 王伯领着沈菱歌参观着瓷窑每一处,为她讲解着各道工序。 沈菱歌蹙着秀眉,一语不发,似在思索些什么。 直到来到这热气腾腾的窑炉,两个师傅光着膀子在里面忙碌着,一见沈菱歌,有些不好意思,“小姐,失礼了。” 从前来这瓷窑的都是男子,工人们都习惯如此。 这事对于沈菱歌来讲也不是什么大事,在现代,夏季之时,男子如此不是随处可见。 “无妨,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忙着不用管我。” “好嘞!” 古代瓷窑内的温度全靠工人师傅自行把握,稍有差池,瓷窑烧制必然会失败。因此这烧制期间,断然是离不开人的。 “王伯,我父亲手札中提到过火焰的颜色与窑内的温度息息相关,我观这窑内火焰颜色不均,或许是烧制不成的重要原因。” “小姐所言极是,想要找到控温这样精准的师傅确实很难,当今也找不出几人。”王伯摇了摇头,只留的一声叹息。 “像我拉出的这个瓷胚,出现起泡,断面灰黑,那应该是氧化泡,源于胚泡。而这气泡多出现在窑内低温的地方,使得瓷胚和釉层融合为充分氧化故而有了气泡。那说到底还是窑内温度的问题。”沈菱歌端详着手中的瓷瓶,结合这《烧瓷手札》的记录,分析着失败的原因。 王伯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下稍定。 说实话,得知沈家瓷器行交到了个女子手中,他还是很不放心的。 一直以来,他都是在这瓷窑中工作,若是眼睁睁看着这个瓷器行所托非人,也是于心不忍。 “好,王伯你先去忙吧。我再转转。” 人才短缺也着实是现在迫在眉睫的地方,不过郁家那瓷器行人员流失率那么低,青瓷成功率也不高,也着实证明了,现在配比和控温确实个问题。 “系统,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王伯走后,沈菱歌唤出系统。 【请宿主先到后院中将瓷土、石英、长石和高岭土按照以下比例配制出来。】 接着沈菱歌眼前出现电子屏,上书:瓷土55%、石英17%、长石18%、高岭土10%。 系统又指导她淘泥、摞泥、拉胚、印胚、修胚、捺水、画胚、上釉逐一完成。 有系统相助,别人需要学习数月的功夫,沈菱歌当日便逐步来了一遍。当然她也知道,这几道工序,她不过就是会了而已。 若是单凭自己,熟练度还是远远不够的,仍需勤加练习才是。 【宿主今日先到这里,明日我们将开始正式烧瓷。】 “收到!” 望着自己上了釉的瓷胚,内心的成就感已然澎湃而起。 【宿主烧瓷技能点为30.】 “哇,小姐可真厉害。我们几天才能做完的活计,竟几个时辰就做好了!”瓷窑中的小伙计凑过来不住地赞叹。 不远处,包括王伯在内的几个工人也是一惊,瞧了这半成品,无不称奇。 此刻皆是系统辅助之功,沈菱歌只好笑而不答,再向外望去,天色已暗。 忽然想起,好像余时安昨日约她酉时槐杨楼见来着。 她在瓷窑了忙活了一日,完全忘了此事,“王伯,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现在已是酉时一刻。是啊,您还是先回去吧,不然锁了城门便进不了城了。” 酉时已过,罢了,余时安那人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王伯,麻烦在这瓷窑里给我收拾个房间出来。往后,瓷器行要研制新品,我怕是要常住在这里了。”她嘴上安排着,手上拎起斗篷便向外走。 工人们一听沈菱歌之言,一时不知如何描述心中之感。 从前沈菱歌父亲在世时主要在外面打通销路偏多,对于瓷窑的进展,也只是不定期过来视察。 新上任的老板,虽是女子,却能有这份心思,如何能让工人们不感动。 “老板,这个点了,您还是坐马车回去吧!”王伯赶忙安排着,招呼着唤来马夫,驾着马车停在了瓷窑门口。 老板? 这一称呼令沈菱歌一愣,继而莞尔。 不仅是她,周围的工人也都望向了王伯。 “如此,我也就不推脱了。明日再见。”沈菱歌说罢,穿上斗篷进了马车。 第7章 丛林脱险 冬日的天暗得特别快,回到富云县城内。除了偶有几户人家、铺子点着灯,其余的地方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大早上的,天还未亮便起了身,加之劳碌一日。 沈菱歌已是精疲力尽。 马车内隔绝了外界的寒风,有节奏的马蹄声,加上车子晃晃悠悠地令她逐渐有了睡意。 也不知道晃了多久,她缓缓清醒了过来,打开车窗。 第13章 冷风涌入,将她发丝吹得凌乱,遮住了眼眸。 她抬手撩开发丝,却见马车恰巧经过槐杨楼,周围的铺子早熄了光亮,令这灯火通明的酒楼显得分外突出,不禁喟叹:她这醒得可真是时候。 “停车吧!” “老板,还未到沈府呢!”车夫停下马车,转过头问道。 “嗯。”沈菱歌应了一声便下了马车,“明日辰时到沈府接我去瓷窑即可。” “是!” 马车声渐远,沈菱歌低头看了看自己人生中第一件瓷器作品,不免发笑,暗自下定决心,不日定要制出绝顶的好瓷才是。 抬首望向槐杨楼中,听着楼内喧嚣的声音,似与此刻的自己格格不入,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步入其中。 已近戌时,槐杨楼生意倒是挺好,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踏着人声,她走到紫竹厢房前,推开门。 一阵幽香袭来,顿觉头重脚轻,眼皮发沉,身子摇晃不止,意识涣散,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咣当。” 手中的瓷器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她努力站定身子,却仍旧双腿发软,难以控制住自己。 任凭她意念如何强大,也抵不过这迷香的药效,最终昏了过去…… 东方泛白之际,已是又一日来临。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沈菱歌才听见有道女声在低低地唤着她,“喂!醒醒!” 她睁眼便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像是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黑亮黑亮,闪动着灵动的光芒,但仍可见焦急之色。 那女子继续压低了声音,“你终于醒了。” 动了动手,沈菱歌发觉自己双手被绑在身后,挣扎一阵也无法松开。 “不用挣扎了,没用的。” 什么情况? 之前不是余时安约她到槐杨楼的? 她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们是在何处?” “我们被人牙子抓了。和我一起被卖来的女子共有三人,另外两人已被人买走。原以为只剩我一人,不想,你昨日凌晨便被人绑了来。” 这女子说话倒也爽快,只是语气颇显无奈。 她身着浅绿色的夹袄,虽然已是破旧不堪,看着面料,家中条件不差,应不至于需要将她卖给人牙子。 沈菱歌瞧她眉清目秀,身材丰满。若是流落在人牙子手中,该是十分抢手才对,怎会独独落下她来。 女子见沈菱歌怔愣地望着她,脸上飞上一抹红霞,却越显容貌过人,“幸亏你是个女子,若是男子这般望着我,多半要被认为是登徒子了。” “恕我冒昧。”沈菱歌见着女子在这样危机关头还能打趣,自己心头那紧张之意也散去些许。 微微一笑,“我只是奇怪,以姑娘的容貌怎会?”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女子接过话头,使劲抬了抬胳膊,使衣袖落下,露出肌肤。因着双手缚于身后,身子向旁边转了转,也好让沈菱歌能看个清楚,“你瞧。” 顺势望去,原来这女子手臂上有一块小臂那么长的红色胎记。 “就因为这个?” “这还不够?现如今的女子身上但凡有一点瑕疵,即使容貌再艳丽,也不会是买家的首选。” 沈菱歌能听出这女子语气中的怨恨与自卑。 正是听出这样的情绪,心里也生出一丝同情,“小姑娘,不过是个胎记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女子应是高山,岂需他人指摘。” 女子神情一惊,呆呆地望着沈菱歌,眼眶微微泛红,强忍了一阵又笑着说:“从未听人这样说过。” “哎。”沈菱歌叹了口气,“纵是如此,我不也着了人家的道。不说那么多了,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她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是一个破旧的草屋,仅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外面尽是茂密的树丛。 这草屋似乎年久失修,根本无法抵御外部的严寒,墙壁上布满青苔和蛛网,门前长满杂草,一副荒废许久的模样。 想来若不是冬天,这里怕满是蛇虫鼠蚁了。 这想法一出,沈菱歌也不住地一机灵。 深知此时并非有乱七八糟想法的时候,连忙甩甩头,令自己平静下来。 屋外皆是丛林,若她们二人盲目乱跑,指不定还会在林中迷路,届时更加麻烦。 对了! “系统!”沈菱歌沉吟不语,心下呼唤着系统。 【宿主请说!】 “你能把我直接送回去吗?” 【位置瞬移礼包乃是高阶礼包,需满级宿主才能兑换。】 无语…… “那我能兑换什么礼包?” 【这里有逃生礼包,内附:1、解绑(1次)2、瞬时大力(2次)3、疯狂加速(一刻钟)4、导航,需消耗技能点25,请问宿主是否兑换?】 每次系统给的礼包都能让人翻着白眼却又不得不接。 “接!” 【好的。】 不到半秒中便获得了大礼包,沈菱歌暗中筹划着逃跑计划。 却见她跳着到小窗旁边,踮着脚尖勉强能看清周遭环境。 周围无人,人牙子多半是如这女子所言,将另外几个姑娘送出去,还未归来。 为了不让面前这姑娘发现异常,她转过身去,心中默念,“手腕解开!” 第14章 接着她解开脚上的绳子,还帮着那女子松了绑。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那女子目瞪口呆之下完成。 “还愣着干嘛?快走!” 沈菱歌话不多说,拉着那女子,便向外跑去。 “姑、姑娘……等一下……你可知我们该向哪去?” 那女子脸色苍白,眼中带着几分惶恐,嘴唇颤抖得厉害,纵然如此,她这语气中竟还藏着一丝兴奋。 沈菱歌没有回答,只是加紧步伐,开启系统导航模式,一路狂奔。 不知是寒风呼啸,还是速度太快,耳旁呼呼闪过风声。 奔跑之下衣裙碍事,两人将裙角塞进腰带。 虽是数九寒天,但这样的情境之下,两人皆不觉得寒冷,反而身子出了汗。 就这样跑出几里地后,硬是与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擦肩而过。 在擦肩的瞬间,沈菱歌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那两人立马回过神来,“居然让这两个小娘皮跑了。快追!” 两个已是气喘吁吁的女子,哪里跑得过两个壮汉。 沈菱歌正想用瞬时加速甩开这两人,却不想,身后女子的脚腕被飞扑而来的高瘦子给拽住了。 这一使力,那女子摔倒在地之时,大声呼喊,“你快走,别管我!” 见这女子竟在此危机关头还不想拖累自己,倒是个重道义的女子。 逃跑被抓回去,定是会被这二人打个半死。再加上如同这女子所说,她也不好出手,这样一来,更是不好说她的下场会是如何。 于此,沈菱歌也不能见死不救。 启动瞬间大力技能,一把拉开高瘦子的手,选好角度用力一推,这两人像是卡米诺骨牌叠在一起飞了出去。 那女子又是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沈菱歌一把拉起,“走!” 她的求生欲望亦是很强,听得沈菱歌一声走字,激励着她重燃斗志。 两人就这样一直跑着,总算是看到了不远处的炊烟,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想着被推飞的那两个人牙子,落地之后不死也得残废,一时半会铁定是追不上她们了。 心中绷着的弦一松,二人顿时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喉头发甜发涩,心脏跳动之快之响已让她们听不见这外面的声音。 躺在地上缓了好久,那女子先行支起身子,“看不出来你瘦瘦弱弱的,力气还不小。刚才多谢了。” 沈菱歌刚想坐起来应上一声,哪知忽得一阵头晕目眩,心知不好,趁着即将昏迷之际嘀咕道:“导航和瞬时加速转给那女子。” 第8章 是谁动的手?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天真吗?别傻了。” “卓一冉,你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公司有今天的成就,是你我共同努力的结果。你这么做,不仅糟蹋了我的心血,也侮辱了自己的努力!” “沈菱歌,你知道你为什么会众叛亲离吗?恶语伤人六月寒,谁受得了你这样的脾气!” 秋风起,万物萧索。 卓一冉就这样带着核心团队被对手挖走,致使公司不能如期交货,背上巨额赔偿金。望着满屋子仍为了她在坚守的员工,她感到深深的愧疚与无力。 仅是晴了几日,漫天的雪花又纷扬而下,寒风在街道中呼啸而过。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下,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 沈府院中新发的红梅已然盛放,枝头白雪冰晶点缀着红色的花蕊在风中摇摆。带着梅香的风撞着木窗,“咣咣”的声响吵得榻上人儿眉头紧锁,嘴唇翕动。 “来,喝点水。” 一只修长温热的手将杯子递到榻边之人嘴角,触碰之间只觉似春风拂过人心,温柔的触感好像能够缓和心中的焦躁,心内获得了一丝平静。 榻上人,眉头舒缓,本能的驱使让她向杯中水靠去。 慢慢支起身子,接过茶杯小口啜饮,看见眼前男子时,眸光骤敛,险些将杯子扔了出去。 男子身材高大,穿着月牙白绣云纹的锦袍,腰间玉带系成松散的模样,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瞳正含笑看着她,“你也是,堂堂沈老板,居然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你怎么在这?”沈菱歌一睁眼看见余时安出现在床边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她得知这世上竟有穿书这个项目。 思及余时安这人的作派,沈菱歌连忙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着,只穿了冬日的里衣。 不会是这个海王给自己换得衣服吧? “你放心吧。”余时安看着沈菱歌警惕的眼神,看出了她心中的顾虑,轻笑道,“在下是让泺婶给你换的衣服。” “那最好了。”沈菱歌把茶杯放到一旁,定了定神思,郑重其事地问道,“余时安,你我也不必卖关子。约我去槐杨楼,又设计埋伏将我卖给人牙子,此时又假心假意地来照顾我,你到底玩的什么花招?” 坐在一旁的余时安虽是嘴角弯弯,但眸中已不见笑意,“若我说,你在槐杨楼遇袭一事与我无关。你可相信?” 他难得的直白与严肃,反倒让沈菱歌拿捏不准了,然口中仍道:“虽是不合逻辑,但硬说是你干的,也不奇怪。” 这话让余时安哑然失笑,“行吧,你这嘴还能这么硬那便是没事了。你还有瓷器铺要打理,没人照顾也是不行的。回头给你找几个丫鬟好了。” 第15章 “说真的,您余公子请来的丫鬟,我可不敢使唤。”沈菱歌皮笑肉不笑地应着,“辛苦余公子来照顾菱歌这一遭了,没什么事您还是回南苑吧!不行回你们余府也行。” “既然沈老板下了逐客令,那在下就不打扰了。”余时安起身拱手告辞,他袖中像是藏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随即又见他将那鼓囊的东西往里塞了塞。 “余公子做人可要光明磊落,藏头露尾的可是鼠辈所为。”沈菱歌坐直了身体,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送了。” 顿住脚步,余时安神请有些僵硬,但微微侧过头去时,似是想到了什么,眉梢上又挂上了笑意,从梳妆台上拿过一封信笺递给沈菱歌,“这东西恐怕沈老板会有兴趣。” 沈菱歌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又听余时安不以为意道:“这是与你一同逃出来的姑娘留下来的。本来呢,沈老板一直出言不逊,在下心怀怨恨,想藏着不给你,让你们错失好姻缘的。” 他转正了身子面对着沈菱歌,带着那听不出真假的语气说道:“但是呢,在下为人坦荡不羁,便不与你计较了。告辞!” 这次说完,他倒是真头也不回地走了,顺手关上了房门。 这边,沈菱歌也未放在心上,活动了下全身,好像是舒服了不少。 她这辈子运动量没那么大过,难怪最后气血上涌不省人事。 打开手中的信,簪花小楷现于眼前,“蒙姑娘搭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待私事料定,定来报恩。” 不过是萍水相逢,难道还真能指望别人有所回报吗? 她轻笑,随手将那信纸隔到一旁。 约莫一刻钟后,沈菱歌收拾好衣装,便出发前往铺子中。 行至沈府门口,却见马车已备好。 车夫瞧见沈菱歌出来,连忙跳下车让她借着自己的力道上了马车。 “昨日你没回瓷窑?” “没,余公子交代,老板前日去瓷窑路上受了风寒要在府上休息一日,最近这天气不好,让小的等在沈府另做安排。”车夫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答。 余时安安排的? 听着车夫的语气,他似是并不知昨日她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也好,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昨日的惊险经历,沈家瓷器行又要出现动荡。 更何况还有那些巴不得她就被卖走的人呢! “老板,瓷器行到了。”车夫拉紧码绳,马车稳稳地停下。 掀开车帘,那猛烈的风咆哮而来,吹得沈菱歌眯起了眼睛,在车夫的搀扶下终于还是下了车。 不知是不是身子刚刚恢复,遇到这狂风暴雪天气,冻得有些挪不动脚步。 她顶着风,扬起头对车夫说道:“你先去后院躲躲风,等下风小些了我们便去瓷窑;若是还是这般大,今晚便留在铺子里。” “是。”马夫应了一声,正想驾车离去。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唤寅礼。”马夫拉紧马缰,恭敬地答道。 马夫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长得浓眉大眼,身形高大,一脸老实憨厚之相。 “认真谨慎,知书识礼,好名字。去吧!”沈菱歌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去后,才进了瓷器铺。 铺子的伙计向沈菱歌打了招呼,她点头回应,越过前铺,进了铺子内院帐房。 “泺叔。” 案旁一中年男子正拨着算盘,听得声响,抬首一见是沈菱歌,连忙站了起身,“这风大雪大的,老板怎么还过来了?” “本来早就想过来看看的,不曾想出了意外。”沈菱歌进了帐房,坐了帐房内的主座。 泺叔忙奉上了茶,“这是今年春天藏的茶叶,喝些暖暖身子吧!” 一口暖茶入胃,全身立马暖和了起来。 “老板这会没事了就好,昨天余公子带您回来,脸色苍白可给人吓坏了。”泺叔在一旁坐下。 “余时安救我回来的?” “是啊!此事就老朽与贱内,余公子与老板,四人所知。事关重大,必不敢张扬。”泺叔看沈菱歌一脸惊诧的模样,又道:“余公子没同您说吗?” “泺叔,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沈菱歌对自己被卖走一事仍是心有顾虑,很明显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不管设计此事的人是谁,她必须将他揪出来。 而根据原书人设来看,嫌疑最大的当属余时安无疑,若是他真有意要将她卖掉,那在城外发现她时便可将她再送回去,何必要救她。 更何况,要交给他大哥的青瓷尚未制成,他就算要动手也不会是现在。 “昨日天还未亮,余公子便来铺子找到老朽询问您的踪影。老朽只知您昨日去了瓷窑,便如实告知。大约傍晚时候,余公子把贱内唤了过去,这才知道前因后果。” 泺叔顿了顿,又道:“对了,余公子手腕上还受了伤,像是与歹人搏斗留下的。” “什么?”沈菱歌闻此忽然想起今日一早,她还讽刺他“藏头露尾犹如鼠辈”。 竟是为救她留下的? “对了,前日老板不是让老朽送走小沅吗?老朽原是打算给她银两送她出城的。可她好像神神秘秘地自己溜走了,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老朽听余公子说昨日将小沅送去了衙门。这才想着这几件事是否有所关联?” 第16章 第9章 真凶也是试探他的武器不是吗 青花缠枝香炉散着袅袅陈化崖柏的熏香,细腻纯净的柏木香倒能让人沉静下来。 先前泺叔说到小沅的奇怪行径,确是值得琢磨几分,沈菱歌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后,却道:“开业那日卖出去的瓷器可都送去了?” “回老板的话,都已送去了。”泺叔听她说起了瓷器的事,颇为震惊。 小沅自幼便服侍她,原以为她会计较此事,但见她并未在绑架一事上纠结,心中仍牵挂着铺子的事情,便拿来账本供沈菱歌查阅。 “嗯。”沈菱歌拿过账本,翻查起来。 做了老板多时,查看账目自然是没有难度,但是,此时的古代用的单式记账的方式,她还需适应下。 回头她还得培训下现代化的记账模式。 “嗯,这些老板还真是阔绰,这个月的分账是不愁了。” “还是老板好计策。但那些人还是冲着青瓷才买的,老板于此可有信心?” “放心吧,接下来这几日我会在瓷窑那边盯着。各个铺子的账目,还得指望泺叔您帮忙看着。”沈菱歌饮下最后一口茶,放下茶杯,视线飘向窗外,“风雪好像停了。” 泺叔闻言,起身打开了门,虽仍是寒冷,但风雪确是停了下来。 他回过身,一脸担忧,“老板不会现在要去瓷窑吧?” 屋门一开,得了答案,沈菱歌随即抖了抖斗篷,披上了身,便向外走去,“是啊!青瓷才是我们如今的头等大事。” 泺叔是有些担心沈菱歌的身体,可她说得确实没错。 沈家瓷器行能不能翻身,全靠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能不能烧出青瓷。 所以泺叔最终还是没有劝她。 “还有件事……”沈菱歌刚步出屋外,忽然想起一事,“母亲去世前将沈府和瓷器行的下人都遣散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劳烦泺叔招些能干可靠的人来。” “是,此事是老朽疏忽了。”泺叔拱手一揖,“老朽必在老板制出青瓷之前,将此事办妥。” “多谢。”沈菱歌浅笑言谢,正想离开又闻泺叔道:“那小沅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沈菱歌并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开口便道: “余公子不是在处理吗?那便由他来决定吧!” 原书小沅的结局如何她并不知晓,只是现在的余时安与原书中人设略有不同。 她尚不能确定这样的变化是由于她改变了原书的剧情走向导致了人设情节的变化,还是余时安的心思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沉。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也刚好看看他在小沅这事上如何表现。 寅礼似乎已看出了沈菱歌的用意,在她准备安排马车时,他已候在门口。 此举颇令沈菱歌意外,“你竟已在此等我?” “老板所言若是风雪停,便要去瓷窑。小的见此时未至日落,想来老板定是要去瓷窑的。”寅礼跳下车来,微微躬身。 沈菱歌听后,面露微笑,不再多言,“走吧!” 马车行至城外,沿着雪上的车辙。 周围的树上已挂满透明的冰棱,远远望去似是蒙上了薄薄的白纱,朦朦胧胧。 不远处,滚滚烟雾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分外明显。 烟雾翻滚处,便是沈家瓷窑。 在这样的风雪天,沈菱歌来到瓷窑使得工人们有些惊讶。 “老板,听闻前日回去感染了风寒,现在可好些了?”王伯关切地问道。 “依然无恙,多谢大家关心。”沈菱歌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去。 一进入院内,与外面温度截然不同。 “怎么样?可有进展?”沈菱歌放下斗篷,径直穿上了烧瓷的衣衫。 王伯面露难色,沈菱歌已明白现在的情况,只道:“你们先忙,我自己研究一下。” 说罢便向后院走去。 她决定先按照前日学习的部分,再来练习一遍。 青瓷的工艺,从原料到烧制完成,熟悉整道流程才能保证后期研制出新的瓷器。 这一次,她没有召唤系统,仅仅是凭借自己的记忆、《烧瓷手札》的内容以及前日制作时的手感,慢慢探索着。 因着她的命令,其他人也不敢来打扰,只是为她放下晚膳便离开。 当天空泛白之际,她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做出颈儿细肚儿圆瓷胚。 不知不觉竟是一夜过去,然而沈菱歌只觉自己像是回到了曾经充满斗志的岁月,一点也不觉得疲惫。 因瓷胚在上釉之前需完全晾干,但她想趁着当下的热情一鼓作气。 刚想到这,脑海中已然出现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获得烧瓷技能点50,您现在所持有的技能点总数为55。】 “上次我完成上釉才得了30,这次我只是完成到了瓷胚的环节,你这么抠门的系统,怎么舍得给我50。” 【上次是本系统指导宿主完成,这次是宿主独立完成,因此获得更高的技能点数。】 “原来如此。” 以前听人家说,家中有粮心不慌。 现在,对她来说,手上有技能点,才不慌呢! “ok,既然有技能点了,给我兑换一个速干工具。” 【收到!】 “对了!”沈菱歌忽然想起一事,趁着系统还没下线,赶紧补充,“上次教学只到了上釉环节,等下我把这一步骤完成,后面步骤需要系统指导的时候,你可不能再扣我的技能点了!” 第17章 【哼,生意人!请放心,系统是被设置好的,不会出现乱扣技能点的情况,请放心!】 【兑换成功,一会见。拜拜!】 等等? 刚刚是被系统嘲讽了? 生意人?她本来就是啊! 好了好了,继续干活吧。 当速干工具兑换成功后,沈菱歌开始为瓷胚上釉,先内后外。 为了让第二次施釉更好的完成,第一次兑出的釉料必须含水量略高。 一轮上釉结束后,她带着瓷胚来到窑前,也仅有一个看火的师傅在侧。 看火师傅打着瞌睡,炉火轰轰,将这瓷窑烘得恍如春日。 沈菱歌拿着瓷胚,神情严肃,走到看火师傅身旁,冷冷说道:“瓷窑是你睡觉的地方吗?” 听到这突兀的声音,看火师傅陡然清醒,手中的扇子啪嗒落地。 新老板对经营铺子大刀阔斧的改革之法,他偶有耳闻。今日懈怠被抓个正着,心下慌乱。 这一见是沈菱歌,赶忙站起身来,声音带着颤抖,“老……老板,这火炉……小的看了一夜,天才亮,小的这才……” “考虑到这是人员安排不利的问题,那便只罚你半月工钱便罢了。若再有下次,你直接走吧!” 说完,她绕着炉子,观察着炉火。 “好了,这里我先看着,你先下去休息吧!” 看火师傅得了命令再不敢多说。 罚了半月工钱虽已是轻饶了,但他还是觉得心里委屈,场子里的工人轮班看火都是这样的,怎么偏他这么倒霉。 越想越是难受,便去找了王伯。 工人们看顾炉火懈怠,应也是瓷窑温度不对的原因之一。 她细细观察着窑炉,伸出手指大致比划了下窑炉厚度,似乎是比手札中的记载少了些许。 接着又望向炉火,里面火焰跳动,似迸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系统!” 【宿主有什么需要?】 “你看看这个窑炉壁是不是薄了?若是,你帮我加厚一下。” 【好的,宿主,设施改建需要用20个技能点兑换建设礼包,请问您是否兑换?】 “20点?”幸好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人,不然,她自言自语惊呼出声,定会遭人质疑,“你疯了吗?设施改建难道不是系统免费项目?” 【很遗憾宿主,本系统的任务是指导您制出青瓷,并不含基建功能,因此属于额外技能,需要到商城兑换的。】 “好,还是系统你厉害。换!”沈菱歌不禁叹气,“昨日刚刚获得的55个技能点,又只剩35了。” 【兑换成功!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对了,我想再兑换一个控温计,这样无论谁来都可以监控好炉内温度了。” 【对不起宿主,控温计属于新时代的产物,如果兑换出来将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所以商城内不提供该类型产品兑换。】 “啊?”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商城中兑换不到东西,眼波流转,又琢磨出了一个新的办法,“那你能不能让我们瓷窑里的师傅都能有控温的能力?” 【宿主,本系统是与您绑定的,只为您个人的金手指,无法使他人享受到系统的福利。本系统可先指导宿主掌握此项技能,宿主再对相应人员进行培训。】 第10章 青瓷! 系统不愧是系统,任她舌灿莲花也说不过它。 也罢,谁叫她是老板呢? 这种核心技术之一的培训工作,她不做,又有谁能来? 想通这一关节,她便开始借助系统,学习控温观火的技巧。 观火的重点之处在于观察火焰的颜色,暗红色、深红色、橘红色等等,由低到高。 先秦时《考工记·栗氏》里说“凡铸金之状,金与锡,黑浊之气竭,黄白次之;黄白之气竭,青白次之;青白之气竭,青气次之,然后可铸也。” 虽名铸铁之技,但可说明火焰之色可为温度的依据。 这一通知识灌输下来,沈菱歌感觉经验传授的时间甚为长久,一切仍不如温度计来得直接,但系统不肯给她。 既是如此,待她空出手来,定要靠着她现代的学习知识,发明个温度计出来。 系统已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习完毕,那么接下来变成充满挑战的烧瓷环节。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她还将调好的釉水放在了一旁,准备借着系统的速干及降温功能以最短的时间烧制出一个青瓷花瓶,这样才能振奋军心。 同时,招揽到更多有识之士。 在这半个时辰内,沈菱歌坐在炉边,在脑海中不断演示先前的操作步骤,应是一步未错。 “老板!” 最后一遍烧制的时间即将来临时,王伯突然闯了过来,“老板,听小侯子说您要扣他工钱?” 在最后关头沈菱歌不想功亏一篑,对王伯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盯着窑内,确保温度适宜。 “老板,试了很多次了,火温我们真的把握不了,就算是小侯子他睁着眼不打瞌睡,那温度该达不到还是达不到啊!” 时候差不多了…… “老板!” “不要吵!”沈菱歌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制止。 接着,她拿起火钳,将窑中那烧得通红通红的瓷器夹了出来,配上树叶浇水,让瓷器慢慢吸水,降温变干,防止它出现裂缝。 第18章 一见这红彤彤的玩意,王伯立马闭上嘴,一起期待着它逐渐降温,慢慢冷却…… 由于王伯在此处,沈菱歌怕用降温工具立马冷却吓着他,便决定,先让它自然冷却好了。 安置妥当,她这才褪下手套看向王伯,“没错,是我安排的。有什么问题吗?” 眼前这个女子分明才二八年华,可做事的果断与气场,却比很多男子要来得强大,在她那凌厉的目光之下,王伯支支吾吾起来。 “你来的正好,去把瓷窑安全操作的规程整理出来,午时之前,我要看到你的初稿。”沈菱歌说着,又将视线放在那仍在冷却的瓷器上。 说得简短干练,让王伯不敢反驳。他只得惴惴,垂着头退了出去。 这东西,他也只是听说过,何曾见过这些。既然得了任务,只能先回去,凭着在瓷窑工作多年的经验,先行整理出来才是。 窑炉这里,只剩下沈菱歌一人,她静静地站在那未冷却下来的瓷器前,眼神透露着期待,嘴唇微微颤抖。 她,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紧张了。 借着从商城中兑换出来的瞬时冷却工具,使得这红彤彤的家伙,一下子变成了一只千峰翠色、色泽纯洁清透而斑斓的青瓷花瓶。 【恭喜宿主,烧瓷技能达到60点,获得中级烧瓷者称号。请您继续深耕烧瓷技艺创作出更多的佳品!】 【系统商城开启限量版礼包专区,您可在有需要时以10点技能兑换。除限量版礼包专区外,全场道具仅需2点。】 若不是全程亲眼所见,她断不敢相信这样精美的青瓷,竟是她自己烧制出来的。 她站在那,注视着瓷瓶,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滞了。 目光在瓷器表面细腻纹路上游走,每一个纹路,都在诉说着它们从貌不惊人的陶土、釉水如何经历着滚滚高温,淬炼而成。 她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指尖微微发白,似乎是为了把内心的激动压抑下来。 在她的胸膛里,仿佛住上了一只活跃的小鹿,跳跃不止。 此刻,她逐渐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感受着许久未曾体会到的雀跃与成就感。 “真没想到,居然真被你烧制出来了。”余时安冷不丁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吓得她浑身一颤。 只得庆幸她没将刚刚烧制出来的青瓷抱在手中。 不然,这一吓,她苦心烧制的瓷器就要摔碎了。 “看来到底是我这瓷窑管得不够严,能让你如入无人之境。”沈菱歌嘴上说着,却让人感觉到她这语气里少了一些敌意。 “非也,只不过现在谁人不知在下乃是沈家未过门的赘婿。那到自己家的瓷窑里,怎会有人阻拦。” 这话任谁人说出都不免叫人觉着心有怨气,偏从这余时安的嘴巴里出来,倒是坦然,颇有几分打趣的意味儿。 未过门的赘婿? 这家伙对自己定位还挺清晰。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趁着这个时候,把这入门的规矩给立一立。以免……”沈菱歌的眸子犹如晨曦般的清澈明亮,微微一瞥,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是带着一抹蓄谋已久的算计,“以免有些居心叵测的人,趁机图谋不轨。” 几句话落入余时安耳中,不知他有何想法,脸上仍带着笑,似乎完全没把沈菱歌的深层含义听懂,顺着话说道:“如此,这个居心叵测之人帮你铲除了一个内鬼,是否能令沈老板改观呢?” 说起这个,沈菱歌忽而想起那日说他“犹如鼠辈”来着。 虽说她并不信任眼前这男子,但也是恩怨分明的。 那日遇险,终归是他救了她,最后还受了伤。 罢了,暂时改变下态度好了。沈菱歌如此想到,随即微扬着脸,望着对方,“余公子说得可是小沅?” 眸光澄清,笑容淡雅。 她眸中闪烁的淡定与从容,没由来的让他心中一动。但很快,他掩饰过眼中的情绪,“正是,看来泺叔已将事情都告诉你了?” “这事我也觉得颇为奇怪,余公子一向‘光明坦荡’怎么这事还要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呢?”沈菱歌微微勾唇,轻笑问道。 “呵……”余时安轻哂了声,没答她的话,低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在下猜你定是废寝忘食。从城里过来,给你带了些包子,还望沈老板莫要嫌弃才是。” 视线落到这纸包上,沈菱歌眉梢轻挑,心里有几分好奇,嘴上却未多言,“如此,多谢。” 她接过包子,走到椅子旁坐下,“余公子坐吧!” 然后将纸包打开,拿出咬下一小块儿,顿时香气四溢。 瞧见她肯吃下自己买来的包子,余时安笑意渐深,自己也不客气,直直在她旁边落座,“有些事,在下说出,恐怕有挑拨离间之嫌。” 闻言,沈菱歌吃包子的动作顿了顿,继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有理。” “小沅那里,知县大人已经判了流放。后日便要走了,你可要去看看她?”余时安对沈菱歌这般言语已是见怪不怪,只道出他此行的目的。 “你大哥这几日应该是要来了吧?你不催着我赶制青瓷,倒是跑来问我要不要见小沅?” 抬起眸子,看向余时安,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探究和疑惑,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面对沈菱歌的眼神,余时安倒是有些不自在,微微移开目光,“沈老板对瓷器之用心,众人有目共睹,又何需在下担心。只是小沅那里……似乎有些事,与沈老板有关,那在下只好代为传达一下了。” 第19章 第11章 小沅所说的秘密 昨日的狂风骤雪就像是今年的寒冬最后一声咆哮。 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柳暗花明之意,就连望见远方朦胧中的山峦起伏都能让人心情大好。 金色的光芒穿过云层,将人间的皑皑白雪照得刺眼。 越是如此,这自然之景,犹如仙境。 在这景致之下,沈家瓷窑传出一声声惊呼。 “太好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制出青瓷了!” “老板,您是如何做到的?” 人们将她围簇在中央,那眼中迸发出得激动皆是掩藏不住,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 太久了…… 沈家瓷器行已经蛰伏太久了,久到几乎要分崩离析,久到几乎要被大家所遗忘。 青瓷乍现,必定一石激起千层浪。 而沈菱歌仿佛是沸腾后冷静下来的开水,平静无波。 她凝视着手中的瓷瓶,眼神如同湖水般清澈明亮,透露出一丝自信和从容。 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仿佛是盛开在清晨的花朵,散发出迷人的芬芳。 青瓷瓶在她的手中接受着阳光的照耀,闪烁着独一无二的光泽。 人群外围,那身着一袭深紫色长袍的男子看着沈菱歌那张恬静淡然、毫无瑕疵的侧颜,不由得微微失神。 “烧瓷的控火之计,我会倾囊相授。也请大家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虚心学习。在学习之时,不论经验深浅。接下来,我会上午为大家讲授,下午专心制瓷,保证一月后能如期交上第一批青瓷。而各位……” 她直直站定,“半月时间!半月之后我将对各位进行考核,不达标之人,将离开瓷窑。明白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后,瓷窑的工人面面相觑一阵。他们都是在瓷窑中待惯了的,若是换个的地方,也是舍不得的。 很快,这瓷窑内的工人陆陆续续应和下来。 “老板。”四人中那个负责打杂的年轻小伙子,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站了出来,“小的年龄最小,平日里只顾打杂一事。父母老来得子,年事已高,小的想多为家中赚些银两。”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着,手指来回捏着裤子,“小的可否一起学习控火之计?” 身形单薄而瘦弱,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 “自然可以,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是在我沈家瓷器行,你想学,我自然是支持的。但,自己现下的工作,断不可耽误。明白吗?”沈菱歌看到他羞涩却不怯懦的模样,心中生了几分好感。 沈家瓷器行制出青瓷的消息,一旦传开,瓷窑这边必定是急缺人手的。 “老板!老夫听说咱们制出青瓷了,可是真的?” 马车声止,一位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踉跄而下,尚未站稳,急急跑到沈菱歌面前,更顾不上什么仪态。 “是!泺叔,您看!” 青瓷在沈菱歌手中展现,色泽盈亮,通透清亮。 “果然是啊!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泺叔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过瓷瓶,不住地感叹,“这下,老夫找人都更有力量了。” “这几天我正好要一起讲授控火之法,您那边要是有看起来还不错的年轻人,可以一同送来。回头我会列一份职务与人数的清单。您尽快帮我把人找齐。” “是。”泺叔应下,却又面露难色,“其他的人倒是好找,就是联络客户这块……从前都是老爷负责的……剩下的就是大老爷那边,以及几个远房亲戚那里了。” “哎。”泺叔说到这,摇了摇头,“但他们都固步自封,能守住现下的客人已是不错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沈菱歌沉思片刻,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了圈外的余时安身上。 那余时安原是负手而立,嘴角微翘地望着这边,若有所思的模样。 可当他感受到从中间来得那道目光,笑容一敛,看向远处,并不打算借这个话茬。 该死的余时安,这倒是能用上他的时候,他反而不做声了。 这倒是不奇怪,这原书中余时安不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渣男嘛。 虽说是剧情有些改变,但他的人设摆在那。 想通这些,沈菱歌又道:“待我腾出手来,实在不行,我亲自去也未尝不可。” 泺叔一向是管理铺子内的事务,加上年龄也有些大了,不善应酬也是意料之内。 他瞅着自己自小看着长大的沈菱歌,如今不仅仅是亭亭玉立,更是思虑周全,踏实能干,心下即使心疼,又是欣慰。 “对了,王伯,早晨我让你写得安全规程可写完了?” “写完了,老板请看。”王伯自袖中呈上几页纸张,上面清晰可见工整的文字与标注。 大致浏览一下后沈菱歌道:“没什么问题,瓷窑内的安全管理,可全权交由你负责了。” “是。”王伯为人心软,但在瓷窑这些年也是尽心尽力,认真谨慎。 安顿完之后,沈菱歌又回到在瓷窑中为自己准备的房间,起草瓷窑以及整个沈家瓷器行的奖惩标准。 如今,青瓷再现。 她又掌握着核心技术,再推行各项改革之策时,甚为得心应手,无人敢不听。 至于余时安何时离开的瓷窑,她也未曾留意。 第20章 待第一批青瓷出窑时,已是后日之事。 这时,泺嫂也专程从城中过来,为沈菱歌送上干净的换洗衣裳。 为她更衣之际,忽闻泺嫂道:“听说小沅今日要被发派了。小姐当真不去看看?” 印象中,泺嫂好似是原主半个乳母,从未参与过铺子的生意,因此唤她作小姐倒也不奇怪。 沈菱歌摇摇头,“我想,没有这个必要。” 事实上,小沅入府之时,还是泺嫂调教的,也难怪她此刻了还来为她说话。 “可……小沅……”泺嫂顿了顿,“小沅一时糊涂做了那样的错事,是她不对。但她……” “好了,泺嫂,我等下会回一趟沈府,然后会去看一下小沅好吗?”沈菱歌打断了她的话,扯出一丝笑意。 她愿意应付泺嫂,也是因为泺叔的关系。 不过在旁边喋喋不休的泺嫂提醒了她,她确实还要尽快找到一个能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人,扮演好秘书的角色。 这人难就难在,要嘴严忠心且细心。 既是应下了泺嫂的话,沈菱歌换上了身简洁的襦裙长袄便前往狱中。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打过招呼了,狱卒对沈菱歌恭恭敬敬。引着她来到牢房前,领了赏钱,便退了下去。 小沅因着要被发配,单独在一个人的牢房中侯着。 “余公子,你终于来了!”牢房角落的女犯人,激动地转过身,冲了过来。带着铁链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 虽然发丝凌乱,脸庞满是污泥,但仍可见她姣好的容貌。 一见来人是沈菱歌,面容陡然狰狞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喊:“怎么是你!余公子呢?他当真这么狠心,将我弃之不顾?” “余时安说你有话对我说,何事?”沈菱歌经受过背叛,那一次背叛令她几乎失去一切。她如何不憎恶叛逆之人。 就算她不是原主,叠加了这样的感情,对眼前这个女子厌恶之情更甚。 “哼!”小沅背过身去,靠着牢房的木栏杆,略显丧气,“我若不是这么说,他怎会来找我。” 听到这些,沈菱歌已没了耐心,“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便走了。你好自为之。” “站住!”听到沈菱歌即将离开的脚步声,小沅突然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恨意与愤怒。 转头对上小沅充满敌意的眼睛,沈菱歌微眯双眸,“怎么?” “都是你!若是你不将我赶走,我怎会走上这一步!”咬牙切齿地从口中蹦出这几个字,小沅紧握住双拳,细嫩的手上已是满是伤痕,因使着劲,青筋显得分外突出。 看了眼小沅狰狞的表情,又看了看她被打肿的脸颊和脖子上的淤痕,沈菱歌冷笑一声,不耐烦地问道:“所以呢?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 “理由?”小沅恶狠狠地盯着沈菱歌,“若是你有个好赌的父亲,将你骗回家去,实则是卖于人牙子,你会如何?” 她不待沈菱歌说话,又自顾自地说起,“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他们毒打一番。签下了字据还钱,他们才肯暂且将我放走。原想着待你嫁入余家,我便能名正言顺地与余公子双宿双飞,他定能护我周全。可你不仅退婚!还要将我赶走!” 原来,开业那日余时安便是去找了小沅。 照她的话来看,那时她刚从人牙子那里签下字据。然后两人一起回来…… 若是买下小沅的人牙子和小沅卖掉她的人牙子是一伙人的话,余时安能找到她一点也不奇怪。 “余公子……好狠的心啊!曾经与我的海誓山盟,为了你!他现在要送我去死!”小沅各种毒怨之声,沈菱歌半句也不想再听下去。 她抬起脚步,身后的声音却没有停止,“你以为余时安是真的爱你,你若是没有青瓷,你猜你的下场会不会比我更惨?” “哦对了!你有了青瓷,只怕你的下场会更惨……哈哈哈哈哈……” 在这一声声尖锐刺耳的笑声中,沈菱歌走出了牢房。 第12章 阴谋的前奏 从牢房出来已近午时,远瞧见寅礼仍在牢房外候着。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扫先前在牢房中的阴寒。 “寅礼,你先回铺子吧。我想自己在街上走走,晒晒太阳。” “是。” 待寅礼离开,沈菱歌才缓缓抬步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的身姿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纤细而修长。 细碎的光晕浮沉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清秀的面容和如水的眼眸。 牢中小沅的尖叫与哭喊声仍在她的耳边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余时安薄情之事,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然知晓。所以,于此,她根本毫不在意。 然而这小沅又说到什么有了青瓷,她会更惨? 这话中有何深意? 暗示她即使重振起家业,也无法改变惨死的命运? 不过原主自小不沾阳春水,不事商。也是在与余时安成婚之后才被迫设计起了瓷器的样式,那么,原主最后惨死也与这青瓷扯不清关系。 难道小沅想表达这意思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她一边走着,一边忖度着这些。 但她想着想着,不免开始自嘲…… 沈菱歌啊沈菱歌,你怎的被这些未发生的事情扰乱心神呢? 第21章 她可是向来披荆斩棘,不畏逆境的。 人生,向来是困难多,而她永远选择从容面对。 即是如此,又何需为小沅的一句话困住自己? 恰巧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她的思绪。 “沈姑娘!相请不如偶遇,可否上楼来一叙?” 闻声抬首,沈菱歌忽觉自己驻足之处竟是槐杨楼前,又见二楼上坐着一个穿着一身华服,玉冠束发,体形微胖,眉目间与余时安有些许相似的男子。 自她在瓷器行改革以来,已有许久未曾听见有人这样唤她。 她停住脚步,“您是?” 那人面上笑容一僵,仍旧坐在原处,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了。 “本官乃户部员外郎,余时民。”他语气傲慢与不屑,更是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一般。 似难以置信对方竟不知他的大名。 原来是余时安的大哥。 在记忆中却是搜索不到此人的种种迹象?难道原主未曾见过这么一个大舅哥? 不过见没见过也不重要。 他也就是小小的员外郎,现下还有求于她,这会子仍是摆上谱了。 二楼的余时民见沈菱歌一动未动,加之阳光明媚,街上的百姓也是不少。若被人瞧见他连个商贾之女都叫唤不得,岂不是让人笑话。 于是,他终于站起身来,态度稍缓,“本官此次回来,也是有要事要与姑娘相商,还请姑娘赏脸一叙。” 既然对方态度有所转圜,且这青瓷原是一早与余时安的协议,那便上去一叙也无妨。 说话同时,她已迈动双腿往上走,只觉得那人看自己的眼神让她十分别扭,却又猜测不出缘由来。 待到达二楼,余时民已经命小厮备好酒菜等候多时,见到她,立刻热情迎了过来,亲手给她斟酒。 接过杯盏,沈菱歌挂上客套的微笑,“如此,便多谢大人。” 这一声大人,倒叫余时民心中舒坦了,遂笑道:“原是该前日便到的,哪知遇上大雪封路,只得等到天晴之日。” 听到这,沈菱歌记起当日她与余时安协商之时,确听闻他大哥将于开业两日后来取青瓷。 好在有了那场大雪,她也趁机将青瓷赶制出来,若不然,还不定这余家能搅出什么事来。 “余大人大雪封路也不忘差事,当真是尽职尽责。”沈菱歌继续保持着礼貌的笑意。 虽说她对余家充满了芥蒂,但是余时民现下在帮着户部采办青瓷。 所谓民不与官斗。 说到底她不过是封建社会食物链底端的商人,再往上拔一拔地位,也才是个有手艺傍身的匠人而已。 哪有实力,与为官者斗呢! 这个道理,沈菱歌很清楚。 “哪里哪里,本官听闻沈姑娘已制出了青瓷,昨晚刚到便迫不及待地想前往一观。辗转反侧,终是等到了沈姑娘。不知可行与否?”余时民这话说得让人听来似有歧义。 “自然可行,之前与时安商定好了之后,小女子便将此事记在了心间。这不,首先制出的那两只青瓷就为大人备下,应是已送到了铺子了。”沈菱歌大方得体,此时又带着余时安的大名,也算是提醒提醒他。 显然余时民的脸色微微一变,又轻笑道:“二弟与沈姑娘有心了。来,快些用膳吧!” 沐浴阳光之下,这槐杨楼临街的位置,倒也暖和。 只是余时民有些奇怪,其他做官之人,与人饮宴,巴不得找个无人注意的厢房。 而他偏偏选择这样明显的位置。 是何用意尚未可知。 两人各怀心事,嘴上闲话聊着,终于用完了膳。 沈家瓷器行离槐杨楼也不远,二人便一道走了过去。 一进入铺中,沈菱歌注意到多了一些陌生面孔,但他们接人待物行事周全,想来应是泺叔教习过的新人。 二人由伙计引着去了二楼的如意房中,那是为瓷器行贵客安排的厢房。 不多时,泺叔便怀中抱着两个青色的锦盒走了进来。 边打着招呼,一边将锦盒陈列在那紫檀红木八仙桌上。 “余大人,因先前青瓷烧制的技术缘故,故无法保证瓷器的形态。但考虑到您也是为户部办差,因而准备了两样造型别致的青瓷盏与花瓶。还望笑纳。” 早先能出个一两样青瓷已是奇迹,故而只说采办青瓷,并未提及究竟是何样式。 当锦盒打开之时,两只瓷器借着外间洒进来的阳光,散发出一种淡青色的柔和光芒。 从窗外枝丫中透出的光线穿过瓷器的晶莹质感,折射在桌面上,映照出一片温润的光辉。瓷器上的纹路在光芒的衬托下,仿佛是一幅精致的画卷,细腻而华美。 “此物甚妙啊!”余时民两眼放光,“怪不得众人皆想一睹青瓷风采。” 接着又赞道:“沈家瓷器行这差事办得不错,待本官赴命时,定会美言几句。” “多谢余大人。”沈菱歌微微躬身致谢,又对泺叔道:“将青瓷收好,送到余府。” “是!”泺叔依言捧着锦盒退了出去。 见泺叔已然出门,余时民忽得神情暧昧起来,“沈姑娘,公事谈完了,不如谈下私事如何?” 原本站在他身侧的沈菱歌闻言,不露痕迹地轻退了两步,沉下脸色,挑眉望着他。 第22章 “大哥好雅兴,说好了与小弟一同来赏这青瓷的,怎的自己跑了过来?” 一道声音自屋外传来,打破屋内凝滞氛围,随后便见余时安长身而立,迈步走了进来。 脸上虽是带着笑,但这笑意并未达眼底,隐约可以窥得其中寒冷。 第13章 局中人 “二弟,来得也很巧啊!”余时民从沈菱歌身上收回视线,站直身体。虽是对着余时安言语,可这双眼睛未曾望向他。 见状,沈菱歌顺势说道:“既然二位有事相商,那小女子先告退了。” 任谁都能看出气场不对劲,那还不趁机溜走为上。 哪知她刚走到门口,手腕却被人拽住,沈菱歌不由皱眉,这兄弟俩为什么非得把她拉进来。 不待她出声,余时安只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回去等我。” 说完就松开了她的手腕,换上他惯用的笑容,“咱们兄弟俩也是许久未见了不是吗?” 沈菱歌不再理会二人,她只是在想先前余时民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是第一次见面。也就是说,他应是识得原主才是。 原主深闺娇女,外男之中也只与余时安相熟,故而未曾见过余时民也是情理之中。 那看来,余时民对原主估计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从厢房出来,沈菱歌由着泺叔为她一一介绍了下新来的伙计,随即又与泺叔一同回了账房。 “老板,你直接为余大人挑选好了瓷器,不让他到瓷窑中,可是有什么顾虑?”泺叔问道,随即倒了碗姜茶递予她。 “不仅是余家,以后任何外人要去瓷窑,都得先向我报备。”沈菱歌接过茶盏,郑重其事地对泺叔道,“如今我们已有青瓷,这世上多有觊觎之人,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 “老板所言极是。”泺叔点头赞同,“老夫会安排下去的。” 也不知怎的,自从见过了小沅之后,总是心神不宁。 她查过开业当日买了瓷器的数量,又对了遍目前瓷窑产出的青瓷,确认无误后,又对泺叔道:“人人都道青瓷难得,故而咱们第一批青瓷都是依着我们想的样式做的。想来大家也不会挑剔,但是后面我们还需考虑到青瓷的样式、实用性。” “是,老夫记下了。”泺叔习惯性地拿出了纸笔记录下沈菱歌的安排。 如今能有泺叔这样的伙计也是实属难得,她见泺叔对她的话这般上心,心中也甚为欣慰。 不禁一瞥,竟发现泺叔发间生出了许多根白发。 也是,这么大间铺子,事事都有他来操心,可不是得白了头。 “对了,泺叔,这都到年根了。我想着从瓷窑那边挑选几件青瓷碗碟,发给与咱们共度难关的伙计们。您瞧如何?” 合上账本,沈菱歌忽然想起现代企业还有年终奖一事。如今产品创新,瓷器行与伙计们都从低谷走出,是该鼓舞士气了,“对了,沈家亲族那边,分成按照他们名下铺子营收来给。青瓷碗碟也算上他们一份,外加上一对酒盏好了。” “是。”泺叔看自家老板考虑地如此周全,心里满意极了。虽说自己能力有限,但跟着这样的老板,自己自是能做多少,便帮衬多少了。 “好了,暂时就这些。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去瓷窑。”沈菱歌揉了揉眉心,只觉有些疲倦。 看出她疲惫的模样,泺叔带着些哽咽道:“小姐……老板……老爷夫人若是瞧见你现在这般辛劳,定是心疼万分。” 听到这话,沈菱歌抬起头来,“这偌大的家业,总有人要扛起。不说了,我先走了。” 这惨死的命运,总得扭转。 拜别了泺叔,沈菱歌这便出了铺子。 一辆金丝楠木制作的马车赫然停在铺子前。这马车的铆钉更是黄金包裹,就连车架上都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看来今日是有贵客到,沈菱歌心里正想着,又见那余时安掀开车帘,探出头来,“想来,以沈老板的作风定然不会回去休息……果真如此。” 也不等沈菱歌吭声,他又接着道:“如今你可是沈老板了,怎么能没有一辆像样的马车呢?” “多谢余公子好意……” 这余时安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那日暴风雪赶路前往瓷窑时,也就心里琢磨了句若是制出青瓷定给自己置办一辆豪华马车。 他这就给安排上了? 自然,她是不会接受余时安这莫名其妙的好意,正要开口拒绝。 哪知余时安这就下了马车,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如你所说,在下可是沈家瓷器行的挂名股东。老板成日里坐着那么寒酸的马车,不丢人吗?” “话虽如此,一辆马车,我还是买得起的。” 沈菱歌穿着一身淡蓝色罗裙,外罩一件浅绿色斗篷,乌黑柔顺的长发束起,配上白狐皮帽。站在余时安身前,仰着头,望着他,清新而又优雅端庄。 落日余晖洒在她娇俏的脸上,衬得她眉目如画,令人心驰神往。 “那行,这辆马车权当在下加注给沈老板的彩礼如何?” 说着,余时安嘴角勾起邪气的笑容,双手环胸斜倚在马车上。 “我很好奇,既然余大人已经得到了青瓷,余公子又何必加重注码,定要入赘呢?”沈菱歌收起玩笑的意味,正色问道。 第23章 “外面这么冷,不如上了马车,反正我们都是要回沈府的。”余时安向着马车歪歪头,“上车,我慢慢回答你的问题如何?” 收回停留在余时安脸上的视线,落回马车上,沈菱歌跳上马车,一掀车帘便坐了进去,“走啊!” 进入车内,确觉周遭暖和了起来。 车壁上附着厚厚的毛毯隔绝外面的寒冷,座上也全部系上了绒垫。 见沈菱歌已进了马车,余时安单手一撑车架,跃上马车。 放下车帘,对车夫道:“走!” 马车缓缓驶动,马蹄踏在积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说吧!”沈菱歌靠着车壁,开门见山。 “沈老板可知今日在下兄长为何会邀请你在槐杨楼用膳?又为何会在凭栏的位置?”余时安坐在她的对面,虽是挂着笑容,可看不出究竟是何心情。 这个问题,也正是沈菱歌中午思索的问题。 她不想对没有把握的事情胡乱猜想,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何呢?” “沈老板是聪明人,也该知道青瓷重现不仅仅是各方商家必争之物,甚至有可能牵扯朝纲与政局。”余时安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看着沈菱歌的眼睛,继续说道,“在下说过,宦海沉浮,商场如战场。在下入赘沈家,沈老板可是百利而无一害,何以总要如此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不知余公子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无利不起早,贪黑必有因’。正因为此事于我百利而无一害,反倒是对余公子百害而无一利。若是余公子不愿直言以告,那咱们合作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吗?”沈菱歌眸光明亮,灿若繁星。 听到余时安前半句也算是给她的疑惑作了答,所以她不慎入局了。 也确实,她制出了青瓷,确实是在商界有了极强的竞争力。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就变成了树尖上的鸟,稍有不慎,便会被猎人狙下树枝,万劫不复。 穿书至今,她从未害怕过。 而这次,竟涉及到了朝堂,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第14章 酒局 马车内,沈菱歌直勾勾地注视着余时安,这样的目光仿佛能透过他的灵魂,让他略感不好意思起来。 由此不禁身子向后微微靠了靠,试图远离沈菱歌那如炬的目光。 他努力保持平常的语调,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破绽,“那是因为在下苦恋沈老板,不如此,怎有机会与沈老板共处一个屋檐下呢?” ?? 沈菱歌的身体猛地一僵。 仿佛被雷击中一样愣在那里。 这是一个游手好闲浪荡纨绔说出的话,怎么听上去竟然带着几分真诚? 她自然是知晓他只是在说胡话,故意戏弄她。 也因是如此,沈菱歌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对面之人到底是纨绔子弟,流连花丛惯了,说出这些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反而唇边笑意更深,“在下所言句句属实,沈老板可别忘了。那日你写的那什么乙方责任,足足写了八十多条。” 闻言,沈菱歌好似想起来两人协议之时,自己的责任下面确实写了很多免责条款,而余时安那里两页纸张都没能写完。 如此,她选择了沉默不答,闭上养神。 而余时安也不再多言,目光凝望着车窗外。 夕阳渐渐西沉,如同一轮红艳的火球,燃烧着最后一丝余晖,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绚烂的霞光。 接下来的几日都十分顺利,沈菱歌倾囊相授控火之法,又以师带徒的形式使得泺叔新找来的伙计都渐渐融入。 【青瓷烧制小范围传播任务达成,获得技能点+5.】 一月很快过去,开业那日买了瓷器的老板也陆陆续续采购回了一批对应数量的青瓷。 他们是真没有想到沈菱歌一个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手艺。 其中有三五个老板当时意兴阑珊,现下看着人家运回大量青瓷,心里更是后悔万分。 面对如此大的需求,沈菱歌命人对各个样式设计出美观且实用的瓷器,让前来采购的老板按样选定。 需要特别款的可以走订制。 这样一来,既能够批量生产以降低成本,从而稳住市场,同时能够服务高端的人群。 如此过了半月,户部侍郎来了富云县。 不知是否与那日槐杨楼之宴有关,据说只邀请了沈家。 而沈菱歌作为沈家瓷器行的掌事,又不得不去。 夜幕低垂,漆黑的空中坠着些星星点点的光亮,宛如宝石。 街道上铺子仍旧只剩下槐杨楼灯火通明。 贵宾厢房中,一中年男子居上坐,而他身边的则是余时民。不仅是他们二人,还有大伯父沈仓宇父子。 却见他们几人互相追捧,沈菱歌端着酒盏在一旁附和。 “临近年关,朝中各阶官员皆要考评。本官听余员外郎说,沈家愿赠两箱青瓷以报户部提携之恩,可是真的?” 这中年男子便是户部侍郎白丛山,他抚着嘴角上的两撇羊角胡须,眼睛望着杯中酒,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哦?此事小女子如何不知?”沈菱歌直言。 也就在此刻,她突然明白了余时安的弦外之音。 她与余时民在槐杨楼宴饮之事必然是人尽皆知。 第24章 朝中若是以青瓷为争端,势必让人以为沈家瓷器行已归属户部,且户部内部是否还有争夺之意还尚未可知。 出于自保,应为中立才是上策。 一言一出,不仅是沈仓宇父子,就连余时民与白丛山都面色一敛。 “咚”的一声,白丛山将酒盏重重地放在桌上,“哼,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子口出妄语?” “普通女子自是不能参与白侍郎这样的宴饮。莫说普通女子了,就算是普通男子也没资格来不是吗?”沈菱歌从容不迫,不紧不慢道。 “你……”白丛山被沈菱歌逼得一时语塞。 自然此时,沈仓宇父子也不敢作声,生怕引火上身。 “沈姑娘,你可要注意是在与谁说话。”余时民不动声色地提醒沈菱歌,当然也是在为他自己打圆场。 “沈姑娘所言,怕是想与本官表明你与男子无异是吗?”白丛山缓了缓神思,突然笑道。 “自然。”沈菱歌既然敢当众拒绝与白丛山的合作,她也不怕再认了这个。 “好好好!”白丛山连叫了三声,忽而起身,将放在架子上的酒坛移至桌上,“男子出来饮宴,必是要大口喝酒以示诚意。沈姑娘,你敢吗?” 这一坛酒下肚,必然是酒醉不醒了,如此场合…… “白大人,小侄无礼,您还多多体谅。”沈仓宇终于站出来躬身赔罪,“明日她还要去烧瓷,这坛酒下去,怕不能如期交货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大伯父会为她说话,不仅如此,就连一边沈傲也道:“是啊,大人,不如由在下替堂姐……” “哼,先前还说男子与女子无异,到头来还不是要靠男子出头。”白丛山冷哼一声。 现如今,沈菱歌若不喝下这酒恐难消白丛山心头之气。 她撇了一眼那酒坛,当真是满满一坛。 犹豫片刻,沈菱歌莞尔一笑,抱起酒坛,“白大人远道而来,我们身为东道主,自该敬您才是。” 说完,举起酒坛便往嘴里灌,一股辛辣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这个感觉,太过熟悉。 曾几何时,她去游说a轮融资之事,这样的场面,又不是没有见过。 对了,怎么差点忘了,她可以兑换系统工具啊。 正当沈菱歌心思飘渺之际,她突然感觉手中一空,不禁抬起眼眸,却意外地发现身旁多了一个身影。 只见那人面如冠玉,眉宇间透着一股不羁的风采,竟然在她不知觉间夺过了她手中的酒坛。 他高高举起酒坛,俊美的脸庞被酒气浸染得微微泛红,然后毫不犹豫地仰首倾斟,将那一坛酒尽数灌了下去。 “这位是……” 在白丛山开口之际,余时民一见来人,双眼瞪得老大,刚欲说些什么。 来人唇角噙着淡笑,宛如溪水中涟漪波纹,“在下余时安,乃沈家赘婿。” 众人皆是一惊,赘婿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怎被他说得似乎是多么荣耀一般。 “余时安?”白丛山看了看他,又望向余时民,“余时民……你们两人是兄弟?” 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余时民早就瑟瑟发抖了,哪里还敢搭话,眼珠一转,指着余时安怒道,“混帐东西!你来这做什么!” “所谓赘婿自也是沈家人,夫妻一体,娘子需要对大人敬酒,在下饮来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余时安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望向余时民,“余大人,在下既是入了沈家的门,自是沈家的人,您亦无需介怀。” 在此时,沈菱歌侧过头望向身边眸中带着浅浅醉意,谈笑风生,举重若轻的男子,似是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他可知今日的举动,无异于同自家大哥割席,甚至与余家决裂。 一个是身负功名的大儿子,另一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小儿子,还成为了赘婿。 余家会选谁,显而易见。 “大人,瞧您,动怒了不是。来,再敬您一杯。”余时安径自又满上一杯递予白丛山,“白大人,您瞧,我们都是小门小户的。别的也不会,只会做个青瓷罢了。您看得上眼的,便多买几件。” 见状,沈菱歌明了余时安正缓和气氛,她也不是不通世故之人,也端起一杯酒笑道:“是啊,大人,您瞧,我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尽惹人讨厌。您就大人有大量,勿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厢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余时民等人静静坐在那里,或低着头赏着杯中酒,或举目望向窗外的月色,无人敢发出一声,静待白丛山开口。 就这样僵持了半刻,白丛山面无表情,只问:“若是户部需订制五件青瓷,摆放于堂上,沈家瓷器行可能供上?” “自然是没有问题。”沈菱歌接口道。 得了应允,白丛山这才饮下手中的酒,余时安沈菱歌二人见状,也随之一饮而尽。 接着,白丛山转着手中的酒盏,神情依旧严肃,“不日定会有其他官员前来订货,但你们沈家瓷器行要记住了。户部的这批,必须是第一批。” “是。”沈菱歌应声答道。 如此,原先尴尬而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酒过三巡后,这场宴饮终于草草收场。余时民随着白丛山离开,路过余时安时,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我瞧你如何同母亲交代。” 第25章 言毕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沈菱歌,这才随白丛山离去。 他二人消失在槐杨楼后,沈仓宇走上前对沈菱歌道:“虽说你现在是沈家的掌事,但若你有任何对家族不利之举,老夫一样能将你赶下来。” 沈菱歌听了这番话,微微施了一个礼,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但她并未回答。 等到沈仓宇父子也出了厢房,只剩下她和余时安两人时,余时安伸了一个懒腰,悠然自得,地自顾自向前走去。 他顺口丢下一句,“我们回去吧!” 言语中透露出一种随意和放松…… 第15章 决裂 沈家宅院中,也只剩下两三个洒扫的下人。加之更深露重,寒夜沁凉,深宅大院愈发冷清。 二人踏夜而归,偌大的沈府静悄悄的。 “你今日怎会来?” 两人一路静默无言,待步入沈府,沈菱歌率先发问。 “好几日未喝酒了,听说白侍郎那有些好酒,便去尝尝鲜。”语气中带着酒气,余时安说话时微醺,眼眸迷离地看向沈菱歌。 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沈菱歌瞧他也不愿如实回答,只道:“不管怎么样,今日多谢了。早点休息吧!” 转身欲走,余时安忽然出声叫住了她,“等等……” 停步转头,唤住她的那人并未说话,只是用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一泓清泉,静静地注视着她。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沈菱歌莫名地不自在,说不清他这眼神是何意味,但她却捕捉到了一丝浅浅的探究。 两人相对而立,沉寂的气氛中,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之声。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沈菱歌正想着以轻咳一声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那边余时安却像忽然想起什么来,从腰间取下一只锦袋。 这只锦袋约莫成年男子手掌大小。 起先在酒席间只顾着应对白丛山,居然没注意到他身上带了这么个玩意。 她见他慢慢取下,缓缓打开,倒想知道他是要拿个什么东西出来。 然而,余时安却是故弄玄虚一般,带着这物件寻到了长廊灯笼光亮下,这才彻底扯下锦袋。 里面竟是一只发灰的瓷瓶,隐约之中,好像有些眼熟。 “这是……”沈菱歌想了想,突然道:“这是我在大伯父家拉得瓷胚,后来被王伯带回瓷窑,烧坏的那只?” 她抬眸望向他,眸光灿烂,宛若明星。 余时安微笑,点点头,“正是。想来这东西对你应是有些分量。不然这么丑,也不会随身带着。” 这样的调笑,沈菱歌倒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我记得,这只瓷瓶不是在槐杨楼摔碎了吗?如何还能完整的在这?”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下巴,眸中闪过思索之色,“不会是你帮我补好了吧?” 他笑而不答,权当做默认,且道:“这只瓷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若不是瞧见它摔碎在厢房中,险些以为你当真是去了郁家,寻制瓷之技了。” “谁跟你说的?”沈菱歌闻言不觉好笑,笑意荡漾在唇边,“那时都酉时三刻了,谁会那么晚去郁家?” 听到此处,余时安抱着手臂,靠着长廊的柱子,嘴角带着戏谑,“那可说不准,毕竟你可是沈家瓷器行的沈老板。” 他这么说也是有理,沈菱歌若不是有系统相助,如若郁家真有制瓷之法,就算是披星戴月,她也会赶去修习。 “我是沈老板没错,可我又不是傻子。”沈菱歌抬手放在唇边,轻声笑着,竟在余时安面前打趣道,“若是郁家真有法子制出青瓷,我沈家这一仗怕是翻身无望咯。” “也是。”余时安收起戏谑之意,顺嘴地认同了沈菱歌的话。 两人站在月光下,嘴角微扬,笑意渐深。月光洒在两人身上,纯洁而柔和,似是为二人镀上了纯白的光晕,圈住了两人间难得的放松气氛。 垂眸浅笑中,沈菱歌忽得沉静下来,蹙起秀眉,“所以是有人同你说我去了郁家?那人是小沅?” 余时安见她笑意顿无,也敛起玩笑之意,点了点头。 “好啊,她同小二交代要予我知晓,你尚在厢房等我;同时又告诉你我去了郁家……”沈菱歌说得波澜不惊,眼神却渐冷,“策划如此周全,我不认为这是小沅凭一己力想得出的事情。” 正说着,她冷敛的目光渐渐爬上了余时安的脸颊。 感受到了这一丝的不友善,余时安身上的轻松之感瞬间消散无踪,不自觉中亦蹙起了眉头,“你认为是我做的?” 声音落下,他却没有得到沈菱歌的回答。 在她这样的目光中,他无话可说。 扯了嘴角,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笑道:“天色已晚,沈老板早些休息。” 说罢,余时安放下手中的瓷器,转身向南苑走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沈菱歌的视线缓慢移动至放在长廊栏杆上的瓷瓶,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灰黑的瓶沿,一双杏目闪过幽光。 若不是他,那会是谁? 借着光亮,仍可见那瓷瓶上拼接的纹路…… 次日,天光时,沈菱歌被外面一阵喧嚣吵醒。 昨日宴饮喝了些酒,这一下子,竟睡到了这时。 梦中被喧闹吵醒…… 第26章 这个场面确是像自己刚穿书来的时候,总有人为了家产,欺她柔弱孤女,到她这里来闹上一闹。 她穿好衣衫,收拾妥帖,便前往喧闹之处,一探究竟。 此次声响是从南苑传来。 沈菱歌还没走到南苑门口,便听见了付云的大嗓门,高声嚷嚷着,“余时安,你大哥说你昨日到了白大人宴席上替沈家那个小贱人挡酒?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白大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母亲,您一大早上这来,就为了说这个?”余时安好像并不奇怪他的母亲会风风火火地前来找他算账。 “那日沈家瓷器行开业,你同我说让我回去,不要耽误了你大哥采办瓷器一事。想来也是有理,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付云扯出在铺子里被余时安拽出,窃窃私语之事。 听到这话,沈菱歌即将迈入南苑的脚又缩了回来,站到了一边。 南苑围墙将她的身形遮住,可清晰地听得余时安母子二人之言。 “儿啊!你莫要糊涂!你要将沈菱歌娶进府中,冲着她家的瓷器颇受官家赏识,那便也罢了。她既是拒婚不愿意嫁进来,那也无妨,反正你大哥采办瓷器的事都已然圆满。你现在上赶子到处说你是沈家的赘婿,若真让人当了真,你让余家的面子,放在何处?” 付云难得的苦口婆心,对着余时安谆谆教诲。 “母亲,孩儿不愿让余家为难。昨日酒宴之上已与白大人言明,如今孩儿只是沈家赘婿。断然不敢牵扯余家半分。”余时安语气虽是谦恭,但态度坚决,似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一见劝不动他,付云作势扬起巴掌要打上去,可余时安躲也未躲,屹立不动。 终究是舍不得,付云收回了手臂,哽咽起来,“安儿,你大哥自小便说母亲偏心于你,故而一直以来对你颇为嫉恨。若不是今日你亲口说出这些,母亲断然是不能相信。” “我在问你一次,你当真要为了沈菱歌,入赘沈家?”付云的语气中满是失望与悲痛。 “是。”余时安再无多余字句。 只这一言,足将付云气个好歹,“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捂住胸口,脸色发白,“安儿,你当真要入赘沈家,那休怪母亲无情。没了余家,你便一无所有,母亲倒要看看,那沈菱歌会待你如何!” 说完,付云那狠厉的眸子扫了余时安一眼,“此乃余家与你余时安的决裂之书,你若是在上面签了字,母亲便不再阻挠你。也向你保证不会找沈菱歌麻烦,你敢签吗?” 她拿出准备好的纸笔,摆在南苑院中石桌之上。 而余时安,看了那纸张,眉目淡然,接过纸笔,在那落款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如此,付云从失望之色,转化出了慌乱之感。 她只是听从了余时民的建议,仅想着逼他一逼。 怎想到,他竟签得这般果断,不留情面。 如她所说,余时安可是她从小疼爱到大的小儿子。虽是荒唐胡闹,可从未违逆过她半分心意。怎就被沈菱歌拒婚之后,变得这般固执,且这般无情。 她颤抖的手,收回石桌上的纸张,一咬牙,“走!” 接着,付云带着一众随从走出南苑。 门口的沈菱歌一听付云要走,赶忙闪身躲到树后,幸好未被付云发现。 何止是付云,沈菱歌也不明白余时安心中的计较。 她也知道,就算她进去当面问个明白,余时安也只会含糊其辞,避而不答。 索性也懒得问他。 让他入赘沈家,对她来说确实是好事一件,而他与余家决裂,那他便毫无退路。 如今沈家一切也掌握在她的手中,一介赘婿,尚且不足为惧。而于她而言,从此她无论要分家业,做生意,已然成婚,便是毫无顾忌。 心中有了计较,她悄悄抬步,刚迈出一步,借着墙上的雕花窗,回首望入院中。 而院中,仅能瞧见那身着青衫的男子独自一人,背负双手,傲然而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如同一层柔和的光纱,映衬出他清秀挺拔的身姿。 他抬起头,注视着遥远的天边,眼神深邃而迷离,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心头荡漾,却又无法倾诉。 他的心境如同那片晴朗的蓝天,虽是宽广而无边,却又承载着无尽的思绪。 第16章 一键兑换婚礼套餐 “老板,县太爷刚派人过来说,下午要来咱们瓷窑看看。您看如何安排?” 沈家瓷窑中的工人无论是运送石英这些原料的,还是配比拉胚都极为忙碌。 昨日,原先供应石英的人说是亲戚病了暂时休业几日,他能等,瓷器行可等不了。 获得官家授权可开采石英的商户本来也少,线下也只能让王伯通过老关系寻了一个货郎,让他中间商,赚些差价。 他送来的石英,沈菱歌是看过的,贵是贵了些,不过纯度不错。 只好暂且过渡一下。 日头渐渐升起,在瓷窑中已感觉有些冒汗,沈菱歌正指导着工人拉胚的角度。听闻王伯所言起身擦去额头的薄汗,“县太爷可算是想起我们来了……无论如何,自是要盛情招待的。另外把前日制出的青瓷茶盏包上一只。” “是。” 第27章 交代完毕,沈菱歌又将窑内各处检查一番。 【宿主,你好久没来光顾商城了。本商城在线推出新产品……】 “系统你最近没生意了吗?我不找你,你来找我?” 她是没想到系统还需要自行上线推销。手上的活计没停,意念与系统交流着。 系统没再做声,但她忙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来,又唤出系统,“系统,我还真有事找你。” 【宿主请说。】 “商城里有没有结婚服饰、什么礼品、装饰之类的礼包?”言毕,沈菱歌拎起一只只新的瓷器,观察着它的成色。 【宿主,这些东西随处可见,而且你也有下人不是吗?不需要浪费如此宝贵的技能点吧?】 “沈家现在忙生意人手都不够,哪有闲功夫搞那些。” 【好吧,商城中可兑换婚礼道具大礼包,含请柬、婚服、装饰物等……】 “行,就这个了!有没有一键装饰完成以及请柬一步到位礼包?” 【宿主,这是你来到本书中第一个婚礼,你难道不应该稍微用点心吗?】 她也是第一次从系统的语气中,听到了:无奈。 能把系统气无奈,可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婚礼重要与否,并非在于第几次,而在于同谁成亲吧?” 系统不再劝说,再次进入常规兑换流程:【婚礼道具礼包兑换成功,扣除技能点1;婚礼流程礼包兑换完成,扣除技能点2】 “这么便宜!” 挺好,虽不知余时安到底为何宁愿抛弃家世也要入赘沈家,但既然他已经做到这一步,那便给他办个盛大的婚礼。 总算也给足了他面子。 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在大地上,映照出晶莹剔透的白雪。午后时分,天气渐渐转凉,一阵微风带来了冰冷的气息,让人感到一丝丝的寒意。 富云县县令许知凯坐着马车来了瓷窑。 窑内,沈菱歌和王伯两人在门口迎接他的到来,带着他往里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聊。 “以前你父亲在世时,本官前来看过一次。今日故地重游,这瓷窑比那时红火许多。”许知凯叹道。 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看了看每道工序,又望了望这周遭的风景,绿水青山配白雪,当真是风水宝地。 不到一刻钟便引着他逛完了瓷窑,随后,王伯带着他二人去了瓷窑阁楼厢房中,布上茶水,升上炭火后便离开了。 这个阁楼平日里也没人上来,沈菱歌想着青瓷一旦重现,肯定会有达官贵人到这瓷窑中观赏,便命人将这里收拾了出来。 阁楼位置高,可一览瓷窑及周边山川的风景。 “本官公务缠身,这才得空来瓷窑观赏,沈老板莫怪。”许知凯三十出头的模样,长相端正,一袭官服穿在他身上也有着一股威严之气。 从红泥小炉上拎起小壶,沈菱歌为许知凯斟上热茶,“许大人说的哪里话,您贵人事忙。原该是菱歌上门拜访才是,只是瓷器行前些日子发生太多事,还望大人见谅。” “瓷器行开业千头万绪,又天气寒冷,沈老板也是病了才不能赴约,本官又怎会怪罪。”许知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随意地说起。 可到了沈菱歌耳中,倒是上了心。 毕竟她从接手瓷器行至今,一则是忙起来无暇顾及,另一方面许知凯是付云的表亲必是得敬而远之,已致未曾想起拜访许知凯,更别提赴约一事了。 “大人所说的赴约……” “就是槐杨楼那次……瓷器行开业那日,本官恰巧出了远门,没能到场。索性时安懂事,安排了第二日在槐杨楼饮宴。”许知凯放下茶杯,搓了搓手,“时安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不少。” 那次,不就是她被小沅卖给人牙子。 所以余时安约她去槐杨楼,是为了引荐许知凯? 若当真如此,先前岂不是误会他了。 说起这个,许知凯又道:“时安入赘沈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不知沈老板怎么看?” 这许知凯是付云的表弟,换言之则是余时安的表舅。终究是一家人,多半也是探探她的口风。 念及余时安对自己相助之意,沈菱歌道:“先前菱歌要稳住家业,不得不向族亲有所表示。后来青瓷慢慢做起,瓷器行也成了菱歌不可推卸的责任。时安念及我们青梅竹马之情,菱歌心中感恩。定会许他一个盛大的婚礼,断不会让他施礼于人。” 其实沈菱歌也是犯了嘀咕的,这许知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昨日余时安与余家决裂,今日这就来了。 说起来,趁着青瓷风头正热来刷刷存在感。 这另一层意图,想来就是替付云而来。劝说她不与余时安成亲是断无可能的,毕竟两家结姻,余家坐收渔人之利,手握青瓷。 所以,他要劝说的就是婚事照旧,只不过是沈菱歌嫁过去,而非余时安入赘。 既是猜中了这一点,沈菱歌先行说出个中缘由令许知凯无言以对。 “如此,本官自会献上厚礼。” 言尽于此,许知凯又稍坐了片刻便欲起身离去,哪知行至阁楼门口处,忽而转过身子,“前日里,白大人似是有意与沈家合作是吗?” “白大人是有这个想法,但是沈家瓷器行在我这个小女子的手中,也没什么野心,仅想着能供着铺中的工人,族亲为生便罢了。”沈菱歌浅浅一笑,眉目清澈。 第28章 “嗯。”许知凯点点头,这便下了阁楼。 沈菱歌将他送走后,简单安排了瓷窑中的事务,便让寅礼带她回了沈家,幸好余时安还没回来。 “礼包启动!”沈菱歌话音一落,冷清的沈家瞬间变得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红色的锦缎装点着高高的房檐,如同一道道燃烧的火焰,散发着热烈而瑰丽的色彩。锦缎上绣着金色的花纹,夕阳之下,金色的光亮若隐若现。 微风吹过,锦缎轻轻飘动,宛如红色的云彩在空中舞蹈。 不仅房檐上,就连府中的花草、桌椅,均被这火红的颜色装点起来。 “沈老板好雅兴呢,这府中要办什么喜事?”余时安怀中抱着用厚毯子包着的蛐蛐笼,悠然自得地迈入府中。 在冬日里能听得蛐蛐叫,倒真是件稀奇事。 “余公子这纨绔功夫可真到位,大冬天,居然还能弄到蛐蛐。”沈菱歌斜了一眼他怀中的蛐蛐,藏不住的嘲讽之意。 “沈老板可是有所不知,这冬日的活蛐蛐可是值大价钱,千金难买。”余时安轻轻提了提手中的笼子,颇有些显摆的意味,“就那陈员外家的公子,才用五百两从我这买走一只。现在就剩我手中这只,估计能卖到一千两!” “我找了个算命的,说是三日后你我成亲,乃是大吉之日。府内装扮已是一应俱全,沈家亲族的请柬我已发出去了,至于你那边……”沈菱歌没有接余时安的话,胡诌了几句。 “你当真让我入赘了?” 本想着余时安会因她误会他而不悦,加之此事并未与他商议。 哪成想,他还挺高兴? “正如你说的,允你入赘,我百利而无一害。我又为何不允呢?”沈菱歌见他笑得欢快,唇边也不自觉漾起笑意。 正说着,余时安向四周围转了几圈,“瞧这装扮,甚是不凡,想来沈老板确是费了心思。” 这话夸得沈菱歌脸红,府内装扮确实不凡,但与她的心思毫无关系。 但这面上还是平淡无波,“嗯,你喜欢就好。” “不错。”余时安转了一圈,又道:“沈老板突然对在下如此上心,倒叫在下受宠若惊了。” “我为人一向恩怨分明,你入我沈家。只要你不生祸心,我定会护你周全,保你衣食无忧。”沈菱歌见余时安故作轻松的模样,忽得眸光微动,“余家的请柬……” 她再次提起这事,余时安只得回答。 他低下了头,只不过,仅是一瞬,笑意又起,如同阳光洒落在湖面上的光斑,灿烂夺目,“不必了。他们过来也只会添堵不是吗?” “行,那你拿主意就好。”沈菱歌看着他的侧脸,沉吟片刻,思绪有些复杂,“婚服放在你房中了,去试试吧,不合适,这两日可拿去改改。” 余时安点点头。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沈菱歌只好先道:“我先回屋了。” 说罢,便向自己房中走去。 余时安,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第17章 沈菱歌霸气护夫 三日后的婚宴如期举行,余家与余时安决裂一事,沈菱歌也不曾向余时安提起,只问起他入门从何处出发为好。 余时安只笑道:“槐杨楼天字一号房即可。” 余家并非富云县小门小户,此番县中出了名的纨绔子余时安成亲入赘,竟不是从余府出席。不过想来也正常,余家可不愿丢这个人。 欢天喜地,锣鼓喧天。 花轿临门,入轿的并非是那娇俏的小姐,而是盖着盖头,身量八尺的男子。 围观路人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火红的大花轿伴着十里红妆,踩着跳动的音符,穿过长长的街道。 路旁铺满了花瓣,冬日的花瓣堪比黄金。 一旁的孩童们拾起花瓣像是得到了稀罕物,向着同伴们炫耀。 沈家伙计拿着红色的竹篮,给街边道旁的路人纷发喜糖。 此盛大的场面,可谓是富云县百年来头一遭。 一来是迎亲街道均是花团红妆锦簇,二来则是书香世家子入赘商贾之家。 沈府门前,沈菱歌一身凤冠霞帔,静候花轿的来临。望着这街上绚丽的装扮,不由慨叹,系统未免也太浮夸了。 偏是这一刻,多日未见的雪花,纷然飘落,空中飞舞。 雪花配红妆,当真夺目。 未见花轿,喜乐却已入耳。 然而这一幕,像是触动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一点。 也是凤冠霞帔、也是十里红妆、也是大红花轿、也是这样纷扬的大雪…… 而不同的是,她是坐着轿中的人。 无依无靠,却又满怀期许。 花轿到,轿中人落轿。 两个新人手拿大红绸缎球的锦缎两侧,而进门那人,跨过火盆,象征着霉运俱散。 只不过,今时今日,盖头下、跨火盆之人再不是沈菱歌…… “新人堂前一拜天地,夫妻之情恒比天与地!” 二人依言正对天地三叩首。 前厅外,宾客云集、笑语连连、拍手叫好。 “新人二拜高堂,共谢长辈抚育之恩。” 这高堂座上坐着的是沈菱歌大伯父沈仓宇夫妇。 昨日,沈仓宇外出回府,进了书房,瞧那书案之上呈着一封信与请柬。 第29章 信中所言:“大伯父亲启,两月前与伯父龃龉实非菱歌所愿;菱歌所做之事,仅为沈家家业万古不衰。而掌事之位,向来遵循能者居之。无论是伯父、堂弟抑或是任何人,有朝一日可超越菱歌。掌事之位,菱歌必拱手相让。” “菱歌已是孤苦,双亲仙游。伯父既是菱歌现如今唯一的至亲长辈,还望伯父愿作菱歌婚仪高堂,受跪拜之礼。若我沈家可团结一致,又何愁家业不兴,子孙不旺。” 非是沈菱歌与沈仓宇求和,而那日白丛山宴席,沈菱歌已看出沈仓宇仍有顾念族亲至亲之意。沈家偌大家业,若不联合一起,必然是分崩离析。 二人跪拜沈仓宇三叩首,敬上新人茶。 “大伯父,请用茶!”沈菱歌双手奉茶,恭敬有度,抬眸望向沈仓宇,浅笑嫣然,“多谢大伯父赏面光临。” 接过喜茶,沈仓宇虽仍是满脸的严肃,但明显感觉到他扫去了不少冷漠之意。 随即一边的下人将茶杯接了过去。 “大伯父,请用茶!”盖着盖头的余时安也接过茶杯,奉上新人茶给沈仓宇。 这一下,沈仓宇却是有些尴尬,从前他见着余时安都要避让三分。今日见他以新妇之礼敬茶,心中难免无措。 “大伯父是不愿饮时安这杯茶吗?” 透过盖头,余时安可见沈仓宇愣在原处,便出言提醒。 “好。”沈仓宇抬眼望了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宾客,终是接过了茶杯,不知是不是出于男子之间的怜惜,轻声道了句,“余公子委屈你了。” 这话落入沈菱歌耳中,心下不禁叹道:“男子总是可以这般惺惺相惜,如若今日是她嫁入余家,这大伯父也仅会叹息沈家家财入他人之袋。又可会怜惜她嫁入余家委不委屈?” “大伯父说的哪里话,能与菱歌成亲,是时安此生所愿。愿望已成,何有委屈一说。”余时安语气谦和,似是发自真心之言。 言既如此,沈仓宇饮下热茶,递予下人。 而一旁的沈菱歌闻言,不动声色,浅浅看了一眼余时安。 接着,二人又向大伯母敬上新茶。 这还是沈菱歌穿书之后,第一次见到大伯母,看起来确是和蔼温婉。 “夫妻交拜!共结连理!” 两人起身,相对而立。 在盖头下的余时安在朦朦胧胧中抬起眼眸,瞧见对面的沈菱歌眸色清亮,宛若春水般晶莹剔透。 她的眉弯如柳叶般,好似藏着一丝俏皮与妩媚。她的嘴唇红润诱人,仿佛是那么柔软而诱惑。她的一切都如一幅绝美的画卷,令人为之陶醉。 这一边,沈菱歌身量仅到余时安嘴角,她抬起头,望向面前藏在盖头下的男子。 虽不能见其全貌,但因着身高差距,她可窥见盖头下他的嘴角竟还微微上扬。 这样的入赘仪式,想来是任何男子都无法承受的屈辱,而这余时安,居然还笑得出来。 很好,很好,此子可成大器! 她心下一面感叹,一面与他面对而拜。 除了沈家的亲族,沈家瓷器行的主顾离得近的都来了现场,离得远一些的也纷纷送来贺礼。 而余家那边也仅有许知凯那里送了礼来,估计还是觉得余时安入赘丢了脸面。 “哎哟,来瞧瞧!新娘子长什么样啊!” 两人刚交拜完,还未来的及唱出“礼成”二字,不知从何处钻出两个男子,冲到了礼堂前,伸手就要拽下盖头。 “说什么呢!那是什么新娘子!分明是新郎子,哈哈哈哈哈哈……” 这两人一唱一和笑作一团。 院中宾客闻言皆是满脸尴尬,不作一声。唯有以沈傲为首的几个不懂事的人,跟着笑了两声,见周围一片死寂,也连忙闭了嘴。 眼瞧见那人手就要伸了过来,沈菱歌一把将余时安护在身后,一手狠狠打开来人的手臂,怒斥,“来观礼,自然欢迎,若来捣乱,我沈家也不是吃素的!” 电光火石间,沈菱歌迅速向系统兑换了力大无穷的道具。 接着就是“啪啪”两巴掌,又将二人各踹上一脚。 二人嘴角带血,捂着胸口,躺在地上打滚,似还想讹上一笔。 “搅人婚事,坏人喜宴,罪大恶极!你二人再不滚蛋,可就不是打两巴掌,踹上两脚这么简单的了!”沈菱歌向泺数使了眼色,泺叔立马带上护院作势就要揍那二人。 二人一见大事不妙,赶忙落荒而逃。 婚礼的小插曲就这样迅速的结束了,沈菱歌看了眼司礼官。 这司礼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唱道,“礼成!送入洞房!” 这一声高唱,也让那些还呆楞在的宾客,神思归位。 沈菱歌轻轻地拍了拍余时安牵着红绸缎的手。 在宾客的欢呼声中,余时安就这样被送入了洞房,而沈菱歌换了身轻便的衣衫便出来照顾宾客喝酒饮宴。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外面的喧嚣也渐渐停息。 新房的大门被咚地打开,寒风涌入将室内的红绸吹得飞舞着。 “多谢!多谢!谢谢大家的光顾!”被下人扶进来的沈菱歌已是脚步虚浮,扯着嗓子,与平日里干练的模样截然不同,“泺叔啊!招待下客人啊!” “是是!老板你且放心便是!”泺叔连声应道。 第30章 红烛摇曳,将沈菱歌摇晃的身影拉的老长,她晃晃悠悠地走到余时安面前,手指隔着盖头轻点他的鼻尖,“你会这么老实一直坐着,盖着盖头?” 余时安没有动,感受到酒气扑面而来,光听着她说话的语气,便可想象她此时是什么模样。 老实说,他还挺期待的。 正想着,眼前一亮,余时安眼眸一闪,那盖头被人一把拽起抛向空中,随后缓缓落下。 咫尺间的距离,两人呼吸纠缠,鼻尖相对。 多标致的一张脸啊!沈菱歌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去欣赏余时安的脸,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黑沉的眸子,挺直的鼻梁,微翘的薄唇,他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探究,又像是一汪深潭似是有魔力般让人挪不开眼。 “没想到,你还挺好看的。”沈菱歌笑眯眯地开口。她的手抚上了余时安的脸颊,指腹在脸颊上轻划着,像是抚摸一件稀世珍宝,眼底流露着贪婪和算计的神色。 "......"余时安嘴角勾了勾,不置可否,但也不阻止。 见他不回应,那手指顺着他的眉心、鼻梁、嘴巴一路往下滑去,最后停留在他性感的喉结处,指腹轻轻摩擦着。 双眸带着因酒意而迷醉之色,缓缓向他靠近…… 余时安眼底含笑,微微低着头,等待着一切顺理成章地发生。 “渣男!” 哪知沈菱歌双手撑住床沿,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渣男?”余时安眉心一跳,一切戛然而止。 心中无奈至极,握紧双拳这才压下自己澎湃的内心,随即低笑道:“词用得不错,下次别再用了。” “切。”沈菱歌并不领情,她沉醉于酒意中,步履蹒跚,仿佛一只失去平衡的孤舟。突然,她一个不小心踩到了湿滑的地面,身不由己地前倾,猝不及防地将余时安按在床上。 两人的体温瞬间交融,仿佛火焰与火焰的碰撞,燃起了一股强烈的热浪。沈菱歌脸色涌现出一片绯红,她急忙从床上爬起,仿佛是被火焰舔了一般。 受着一惊吓,酒意似是散去大半。 她扶着床框,一手揉着额角,调整着自己慌乱的气息。 而床上的余时安,欣赏着沈菱歌慌张的模样,面上含着玩味的笑意,缓缓支起身子,“沈老板可是紧张了?” 闻言,沈菱歌也直起了身子,脸颊上的红晕尚未消散,看上去娇俏可爱,“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就是……就是喝醉了罢了。” 她故作镇定地说道,尽管她的语气不稳,满是娇羞。 见此,余时安目光落在她已羞红的脸颊,心情大好。 然而,沈菱歌却是不甘示弱,嘴硬道:“既然这仪式也办了,在外你唤我作娘子,莫让人怀疑;在内,依旧得唤我沈老板,明白?” 说话之时,声音还带着酒后的沙哑。 “明白。”余时安笑意未减,挑了挑眉毛,点点头。 看余时安乖巧接受训话的样子,沈菱歌心中才舒坦了些,脸上的神情也慢慢柔和了起来,继续道:“还有,我沈家不养闲人,你入了我沈家,便忘却余家前尘,需事事以沈家为先。” 她本也不是那种入了自己门,便不让人顾及亲情之人。 只她知晓余时安对她偷听到决裂书一事毫不知情,给余时安一个台阶下,这也好说为何婚后不再与余家来往。 “此外,除了你要料理好内宅之外,还得替沈家瓷器行开辟客源。你的所有工作,我将按照同等标准发放工钱,你可愿意?” 第18章 文物不能仅仅看它的工艺,还得看它背后的故事 “给我发工钱?”余时安抬手抚着下巴,“怎么入了沈家不是喝酒斗蛐蛐就行了,怎么还要干活呢?” 刚说完,恰巧对上沈菱歌的冷眼,立马改口道:“是是是,沈家不养闲人嘛,我知道的。只是青瓷之事,我也不甚了解。那我便负责打理打理内宅如何?” 真拿他没有办法,沈菱歌见他不愿意,也只能如此。转过身从床边的柜子中抱出被子来,丢给余时安,“你去那边榻上睡去。” 无语凝噎,余时安只得接过被褥,暗暗叹道,这礼成之后还不如在南苑起码还有床能睡,现下却只能睡在软塌上。 见他老老实实地抱着被子去了软塌,沈菱歌又将屏风拉了过来阻住二人的视线,“你别误会,有个屏风在中间,免得大家尴尬。” “沈老板自便。”余时安轻声答了句,视线却不自觉飘向了屏风上的人影,想起今日在宴席之上,沈菱歌将他一把扯到身后。 明明是那么瘦小的人儿,倒是勇气可嘉。 忽见那人影准备更衣,余时安只觉脸上微微发烫,匆忙将视线收回。 闭上双眼,嘴角仍是笑意。 屏风这头的沈菱歌,收拾完后躺在床上,劳累一天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放松。 而这床上似乎还留有余时安的气息。登时,那倒在他怀中的画面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脑海。 她摇了摇头,甩掉那荒谬的场景。 都怪系统不好,以今日已兑换过非烧瓷技能类礼包为由,不肯再给她一个千杯不醉的技能。 这才使得她形象全无。 不过好在已然知晓这系统bug,下次危机时候,才好不出乱子。 第31章 想通之后,她盖好被子安然入梦。 第二日,按照习俗,新妇是要向着公婆敬茶的。 沈菱歌昨日忙碌婚事,手边还堆了许多瓷器行的事没处理,便交给余时安自行解决,随后自己去了铺子。 到了年根,许多达官贵人今年都想以青瓷为礼,因而订单已是满负荷。 而普通百姓家买不起青瓷,也愿认着沈家的名号,选择沈家瓷器。 谁知,沈仓宇竟也来到了这铺子,正与泺叔说些什么。 见沈菱歌到来,他又说道:“往年这时候我们都是会为老主顾准备一些新年礼物的,年初过年那会你父亲病重,这事便未顾及。今年,你有何打算?” “菱歌也听闻过这样的传统,按着现在订单量来看,明年瓷窑还得扩充下规模,那更需要这些老主顾了。”沈菱歌将将入座,泺叔连忙奉茶。 之后便退到一边拿起笔纸,记下他二人的谈话。 “如此,老夫认为赠送青瓷未免太过贵重,选择一般上乘瓷器即可。”沈仓宇说着,轻叩着桌面。 “那便按大伯父所言。送京城一带的……” “京城一带傲儿更为熟悉,那里的老板都较为刁钻。菱歌你才接手,怕是顾及不到。”沈仓宇赶忙接过话头。 “菱歌正有此意。”沈菱歌并不在乎他所说的这些,不过是送礼罢了,更何况上次白丛山一事,她暂且还不便前往京城。 见沈菱歌这般好说话,沈仓宇面色舒缓,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匆匆结束了对话。 而年前要将这些主顾都顾及到位,确实时间紧迫。 她按照主顾购买数量与潜力进行分类,排名高的几家多集中在京城及附近。而富云县周边的,趁着这次婚礼,沈菱歌已将礼品安排妥当。 既然大伯父让沈傲去那京城,她便到京城附近转转好了。 就这样,她第二日清晨便出发了。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就在她准备回去之时瓷器行传来消息:沈傲偶感风寒在半路又返回富云县。 无奈之下,沈菱歌只好硬着头皮,还是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这一日一早,天上又下起了雪粒子,好在还不算大。 到了京师中沈家的铺子查了一圈,接着才去了古玉斋。 她可没忘这京师铺子的收益还有她的五成呢。 马车停在古玉斋前,伙计前去通报后,便似迎奉上宾一样将她请了进去,引进了贵宾厢房。 古玉斋到底是京师最大的古玩铺子,珍品甚多,不过在沈菱歌眼中只注意到再铺子正中摆着的青瓷花瓶。 “沈老板请稍候,老板即刻过来。”伙计为沈菱歌斟满了茶水,笑容可掬地招呼道。 沈菱歌点点头。 她静候着,顺便算了下时间,今日返程,日夜兼程,还能赶上回去过年。 虽说自己也是穿书来的,那沈家原是与自己毫无关系,但是也不知是不是日子久了,同时在其中投入了不少心血。 慢慢地,那就像是自己的家了一般。 “好的,户部那边老夫会安排的,大人放心。”厢房门外走廊上忽而传来一阵声音。 原本还在自己的思绪中,可是听见户部二字,赶忙凑了到了门口。 接着窗缝仅瞧见那人右脸上有一团黑痦子。 还未站定,厢房的门直接打开了,张老板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见沈菱歌站在门口,面色一紧,“沈老板在做什么?” 因这突然打开的门,沈菱歌随手捏住了手边的花瓶,一脸严肃地说:“张老板,不是我说,你堂堂古玉斋,怎么能放如此低廉的瓷器在厢房中呢?” “哦?请沈老板品评,这可是老夫高价买回来的,说是出自前朝宫中。”张老板一脸谦恭,再不见那日在富云县时的不屑一顾。 这一言,让沈菱歌陷入沉思。 事实上,这件瓷器确实不错,但刚刚情况紧急,她随口一说,却没想张老板如此好学,躬身求问。 她虽是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只得波澜不惊,“是这样,这瓷器乍一看,确是好物,但您瞧。” “瓶口的厚度不均匀,导致瓶口并非那般圆滑,应是拉胚师傅手艺有所欠缺。不过你要说这是前朝的工艺,那就可以理解了。” 说完,她的手从那瓷瓶上拿开,站直了身子。 听了她的话,张老板也伸手去摸了摸,好像确实如沈菱歌所说,更是钦佩之极,“沈老板不愧是沈老板,回头我就让伙计把这瓷器收起来。断不能让这样货色在这贵宾厢房中。” “非也。”沈菱歌刚刚所说的,只要懂些烧瓷技艺的人,都能发觉,算不得什么高超的技能。但不能因为她一时自保而糟蹋了一件好物。 “其实菱歌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先前说那些实属不知此物乃是前朝御用之器。”她又细细道,“若是这样的瓷器是出自于现在,那必是下乘货色。但前朝时,拉胚、烧瓷技艺受到限制。能出这样的瓷瓶,已属精品。” “就好比,我们如今制出青瓷,但不能说百年前,我先祖制出的陶器乃是下等货色。”沈菱歌这话确实出于真心。 从前她不明白一件文物究竟有何价值,直到她自己成为了一个手艺人。 她渐渐懂得了,每一件文物,都承载了那个年代技艺的发展进程、人文环境。 第32章 因此抛开背景谈这些艺术品本身的价值,确实是肤浅之见。 “想不到沈老板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独到见解。”张老板由衷叹道,眸中更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张老板过奖,今日菱歌来也是为了延续咱们往日的习惯。还望您笑纳,明年合作可以更加顺利。” “一定一定!”张老板笑道,“前些日子,沈老板大婚,老夫没能赶往,只送了些礼物去。还望沈老板莫怪。” “菱歌这婚礼办得匆忙,张老板心中惦念,已是感激。”说着,沈菱歌正想找着话题先行告辞。 可张老板先开了口,“沈老板如今已成婚,身上的担子可以松松了。女子,能择一良婿,实乃人生幸事,终于可享庭院之福了。” 张老板之言或许出于好意或无心,但落入沈菱歌耳中,那便是指女子深居内宅方为上策,可她并不这么认为。 “多谢张老板关心,菱歌一身本事,身居内宅岂不可惜?做生意,您会因为郁家是男子掌事而合作,还是会选我沈家虽是女子掌事,但有青瓷?”沈菱歌并不退却,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又道,“所以,人该立于何位,全凭本事,不问性别。” 这话让张老板一时寻不到反驳之礼,也只得连连称是。 小小女子当真有几分本事,沈仓宇败于她下确实不亏。 由于刚刚的突发情况,沈菱歌在此多待了一会,又寒暄了几句,送上礼品后,便急忙离开。 出了古玉斋,便见这漫天的雪花,心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一见着寅礼,便道:“快走吧,免得咱们来不及回去过年了。” “老板先上车,外面冷。”寅礼二话没说,先上沈菱歌坐进马车中。见她坐定才道:“老板,湖罗山道因为暴雪封路了,暂时回不去了。” “啊?”沈菱歌轻叹,“罢了,找间客栈吧。” 马车缓缓出发…… 她掀着车帘,又望向车外的鹅毛大雪,“这突然来的暴雪,怕是阻住了多少要归家之人。此时的客栈多半也不好找了。” “老板放心,先前小的见风雪已大,自作主张去了酌月楼订好了房间。”寅礼驾着马车,头也未回,回道。 他这一举动,令沈菱歌颇为诧异。 没想到寅礼竟然这样细心,能想到如此细枝末节之事。 “好,那便去酌月楼。只是后日便是年夜了,要为难你顾不上你母亲,陪我过年了。”沈菱歌打趣说道。 “老板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言毕,寅礼也不再作声,雪天路滑,专心驾着马车前行。 京师的新年氛围更加浓郁,行径在街道上,还能看见百姓店家贴对联、挂灯笼。 每逢佳节倍思亲。 看见周遭的人都围绕在亲人身边,她心下更加落寞。 想来也奇怪,从前在工作的时候,只觉新年很烦。这一天很多店都关门不送外卖了,员工要回家,供应商供货不及时…… 有时候自己忙起来,也根本顾不上回去看望父母。 怎么来到这古代,交通不发达、一遇到恶劣天气就寸步难行了,反倒这般思念家人呢? 不知远在现实世界中的父母,你们新年可有人陪伴? 第19章 路见不平 身在京师,考虑如今青瓷牵连朝政而又不明朝中究竟如何牵扯。 加之新年将至,外出采办年货的人也不少。 考虑再三,沈菱歌便在酌月楼中深居简出,顺便可以好好想想如何提升技能点才是。 如今烧瓷技能点是62。 自从获得中级能手称号之后,系统也告诉她,后面的技能提升任务随机触发。而最后一次技能点提升是在传授控火之计,触发了小范围传播任务达成。 那也就是说,想要满级,可以传播烧瓷技艺,同时创新技法? 也是,任何商品总是要创新的,规行矩步最终也会落于人后。 只不过,瓷器行的主顾这边得有可靠的人来照看,原料供给那边也需要人手。 而创新工艺总是要耗些时间,沉下心思。 千头万绪,独木终究难支。 她倚在软榻上,抱着《烧瓷手札》,思绪繁杂。 起身为自己斟上杯水,一饮而尽…… “噼啪!” 屋外花炮声响起,吸引了她的视线。 “娘亲,这个帮我点,我害怕……”窗外四岁孩童模样与母亲在院中玩着花炮。 “好,你小心些。”母亲温柔的应答,接过孩子递来的花炮。 这样温馨的画面勾起了她的神思。 小的时候,她也曾这样依偎在家人的怀中,一起放着花炮看星空,一起数着星星许愿。 不自觉地,她换上了一身鹅黄色镶兔毛边的棉服,外罩白底青花马甲,简单梳妆一下便出了门。 她驻足在此,感受着人间烟火气息。 街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有孩童在大街上奔跑嬉戏打闹,道旁商贩吆喝叫卖…… 好不热闹。 见此,她不禁萌生了一个想法,古有张择端绘《清明上河图》将汴京民俗风貌一一记下,成传世之作。 那她为何不能借瓷器,将这人文风貌也记录下来。 虽不知这本书是在怎样的时空里,但时空运行想必有其法则,能让生活在这书中后世的人看到古人风采,不也是壮举一件。 第33章 “这位姑娘,我这有些花炮,要不要买点?” 应声回头,只见一披着竹青色皮裘,玉冠束发的男子拎着一篮子的炮竹,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余时安?你怎么在这?”沈菱歌一惊,这家伙不是留在富云县不肯出来,如今怎么会出现在京师? “你我新婚燕尔,大过年的,夫人不在,我一人独守空房,可不该遭人闲话了?”余时安说的一脸无辜,好似真的一般。 但,沈菱歌虽对他仍有诸多疑惑,可还是清楚一点的,他余时安要是在意名声,就不会到处跟人说自己是赘婿了。 “那走吧!”她也没有推辞,接过篮子,径直穿过小巷到了片空地上。 这个地方,沈菱歌在客栈中就已经看好了。 不仅是他们,还有一些孩子由父母带着也在这里点燃手中的花炮。 “来,帮我点火。”沈菱歌拿着花炮将引线一头对着余时安。 听言,余时安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只香,“火折子燃太快了,用这个吧!” 说着,他站在沈菱歌一侧,一手挡着火星,拿着向凑近花炮引线。 只一瞬,引线“呲啦”炸开,沈菱歌连忙将花炮丢了出去。 落地的瞬间,花炮发出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来!再给我一个。”沈菱歌从篮中又拿出一只,最后直接从余时安手中把香拿过来自己点燃。 每一声花炮炸裂的声音,都像是她心中积压许久的压力泡泡,崩裂而出,不知不觉中,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也渐渐有了些兴奋的感觉。 而余时安则在一旁望着她,也看着不远处玩着花炮,在花炮声中肆意奔跑的孩子们。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沈菱歌已觉微微出汗,便将剩下的花炮都送给了旁边玩耍的孩子,又回到余时安身边,“从前竟不知道花炮这般有趣。” 从前一心扑在工作中,竟没注意过工作之外,还有这么多的趣味。 “现在知道也不迟。”余时安笑了笑,视线也停留在那些玩得正开心的孩子身上。 “走吧,出都出来了,就去转转吧。” 余时安摆了“请”的手势,二人一同往街上走去。 京师的街道到底是比富云县宽了很多,来来往往的车马不断。应是过年的缘故,街道两侧的房檐上挂着红灯笼。 “你出来的时候铺子还好吗?” 两人在街上逛着,沈菱歌突然问道。 “之前听说好像供石英的货郎出了点问题,不过瓷窑里有个叫小侯子及时找到了货郎,将石英及时补上。王伯那边说已经都解决了。” “那就好,也不知道山道什么时候能修好。”虽说刚才稍微放松了一下,可是玩乐之后,还是放心不下铺中的事务。 “公子,您能买着青瓷,老爷看见必定欢喜。” 不知是不是有了些职业病,听到青瓷二字,沈菱歌便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迎面走来了两个男子,一位身着蓝色锦衣,头戴白玉冠的男子走在稍前一些,捧着一套青色的瓷器茶具,另一个小厮模样跟在旁边, 阳光洒在那瓷器之上,散出的光泽暗淡,不够通透。 正当二人经过沈菱歌之际,她忽然停住脚步,对那蓝衣公子道:“公子,你这只瓷器很漂亮,可是青瓷吗?” 这锦衣公子身边的小厮见沈菱歌上前询问,生怕她有什么企图,护在那公子身前,“哪里来的无礼女子……” “复林,不可无礼。”锦衣公子将小厮挡回身后,又对沈菱歌笑道,“姑娘慧眼识珠,此物确是青瓷无疑。” “能在此时订到青瓷,当真是好福气。家父病重,想一睹青瓷真容。只可惜古玉斋那边早就一扫而空,沈家铺子那边也只能接些预订单。敢问公子是在何处购得?小女子也想去碰碰运气。”沈菱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是真的一般。 站在旁边的余时安静静地看着她表演,不,还配合地露出了伤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姑娘运气不错,那铺子名唤雅藏轩,听闻是才联络了沈家瓷窑那边购进了一批。”锦衣公子说着,便咳了起来,“咳咳咳……” “公子,天寒,老爷若是知道你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必会责怪小的。” 瞧见这公子咳得面颊发红,这才注意到这公子身形瘦弱,似是久病之人。与余时安相视一眼,还是决定直言相告,“公子,实不相瞒,你买的青瓷,是假的。” “啊?”那公子咳得身子倾斜,还捂着嘴,一脸的疑惑抬眼看向沈菱歌。 “我们去雅藏轩,一切便可知晓。” 话音一落,沈菱歌二人便在那锦衣公子小厮的引领下到了雅藏轩。 老板一见那锦衣公子回来,脸色一暗,又一瞧身边还有两个面生的男女,接着一脸堆笑,“公子,怎得去而复返?” 话不多说,沈菱歌直接从那锦衣公子手中拿过瓷瓶,放在老板的柜台之上,“退钱吧老板,这根本不是青瓷。” “你……你胡说什么!”老板大惊失色,下意识将那瓷瓶向自己怀中拉了拉,“再胡说,我便报官抓你!” “好啊!你报官啊!我只怕你报了这官,你这间铺子也不必开下去了。”这天底下,还有谁比沈菱歌更有资格判断青瓷的真假,因此她说得掷地有声。 第34章 “啪!” 那老板居然将桌上的瓷瓶直接朝着沈菱歌所在狠狠一摔,余时安赶忙将沈菱歌朝自己怀中扯过。 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顶,生怕那瓷器伤到她分毫。 瓷器落地,碎片四散溅开,飞过他的手臂,划出一道口子。 另一边锦衣男子倒是稳重,并没有露出半分慌张之色。 瓷瓶摔碎,引来了不少人开始围观。 这老板死不认错,还当场向她扔去瓷瓶,怎让人不心中生怒,这怒意让她忘记了自己竟在余时安怀中。 却见她从拽开余时安的手,蹲下拾起瓷片,大步走到那老板面前,“青瓷的釉色是通过反复上釉,高温烧制而成。青色浑然天成,光泽透亮。你瞧瞧你这是什么东西!” 听着她的话语,余时安与那锦衣公子,也从地上拾起碎片,细细察看。 那老板见沈菱歌是个行家,在她的逼问下不敢作声。 那瓷片可见青色紧紧是涂在了瓷器内外,又加了层提亮的涂料,恍然一瞧确实逼真,可这哪能骗得过她呢? “说不出来了吧!”沈菱歌将瓷片掷到他那柜台上,“退钱,不然,你可真要上公堂了。” 事已至此,这老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乖乖认怂,退了银两。 事情圆满解决,四人便离开了这雅藏轩。 “多谢二位相助,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出了店铺,锦衣公子便客气地问道。 “小女子名唤葛灵,这位是我的夫婿安时。”沈菱歌笑得温婉,丝毫不见刚刚那凶悍的气势。 余时安听了她这随口起的名字,立马知晓了她的用意,顺着她的话说道:“有缘相见,幸会幸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秦闻笙,今日二位相助。不知可否赏面,容在下请二位于醉香舫一叙,以报二位相助之恩?” 说罢,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见状,沈菱歌又道:“秦公子还是好生歇息,我们也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不必言谢,告辞。” “二位,咳咳咳……”那公子好不容易喘息过来,“纵然二位乃是仗义出手,可有恩不报,在下心中难安。这样,今晚在下依旧会在醉香舫设宴,来与不来,二位可自行决断。” 第20章 画舫遇险 告别了秦闻笙,二人也觉在外逗留太久,准备先行回客栈中,待山道修缮完毕后即刻返程。 “醉香舫,今晚你会去吗?” 回客栈的路上,余时安问道。 “不去了,总感觉不太平。”沈菱歌今日这眉心跳得厉害,心中不安的情绪逐渐蔓延。 “既是觉得不妥,你又何必去管那秦公子之事?”余时安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 闻言,沈菱歌抬眼望向他,“雅藏轩那老板谎称瓷器来自于沈家瓷器行,此事事关沈家的清誉。若无人制止,他日更多人上当受骗,这罪责最终还不是沈家来背。” 随即又叹口气,一脸惋惜地撇了一眼余时安,“打理一家铺子,方方面面都需要人手。人才凋敝,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人才凋敝”四字,刻意加重了些语气。 而那余时安怎不知沈菱歌的用意,便不接话,反而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都怪我平日里只知享乐,如今娘子正值用人之际,偏帮不上。” 面对这浮夸的演技,沈菱歌内心早已翻上了无数个白眼。 倏忽间,有一人从她身边经过,她看向余时安之际,不小心看见了经过那人脸上的那一团黑痦子。 这样明显的标记,她怎么会忘。 此人应是在古玉斋碰见,曾提及户部的那人。 正想着,脚步便随着那人而去。 余时安瞧她严正以待的模样,也没多说,随着她一同走着。 两人且走且停,跟着那人七拐八拐地走入一个小巷中。 巷中背阴,与街上的繁华截然不同,背后总是渗着一股股凉意。 待那人站定后,他们两人悄悄藏起身形,借着身旁的竹筐掩住衣摆。 “白大人请放心,那位大人……”带痦子的那人说到此处,还向周遭张望一阵。 望过来时,沈菱歌赶忙向里躲了躲,感觉到一阵温暖,驱散了小巷中的阴寒。 她这才发现,这向里躲一躲正是靠在了余时安的怀中,但眼下的情势,她也不敢乱动。 余时安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女子,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容,心中也是一阵喜悦。 “那位大人一个时辰后会准时到达醉香舫与您见面。” “好,辛苦你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朝中百官她也不甚了解,因此听得白大人三字也不敢妄下判断。 直到这位白大人出声,沈菱歌才能确定他就是白丛山, “是是是。”带痦子的人又道,“那位大人原瞧着沈家这次多半是撑不下去了,瓷窑还不是囊中之物。哪成想会节外生枝。” 闻言,沈菱歌终于知道今日这眉心何以跳个不停。 沈家当真是被朝中之人盯上,若真是如此,她想要保住瓷窑,还得诸多谋划才行。 “好了,这些晚上再说,此处也不是说话之地。”白丛山并不想与那人详谈此事,两人交代清楚后,便自行散去。 待风平浪静,躲在暗处的沈菱歌二人才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竹屑起了身。 第35章 沈菱歌沉思着,不发一言。 可余时安已猜出她心中的计较,“还是不要去为好。此事牵连甚广……” “可,若是不知一二,瓷窑、沈家的一切会如何?”轻声呢喃,似是在问余时安,又似是在问自己。 “就算你去了,一样可能什么也打听不到,甚至有性命之忧。”余时安拉着她的胳膊想要阻止她这一危险的想法。 然而沈菱歌却是如同铁了心一般,“事关沈家,我不得不去。” 她掰开余时安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若我今日回不来了,你自寻出路吧!” 接着没再理会余时安,她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自己先到客栈唤来寅礼送她前去醉香舫。 醉香舫在郊野湖上,天气寒冷,湖面上结着薄冰。站在岸上,靠近舫边还能听见碎冰相撞的声响。 醉香舫共有两层,全舫设有六个厢房。厢房之间距离甚远,也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而二层靠近湖心的那处厢房无论是风景以及保密程度,都是极好的。 下了马车,天色已暗,沈菱歌驻足岸边,那湖面舫上华灯初上,与倒影交相呼应。 若说她何来这般胆量,也只能说是艺高人胆大,毕竟危难时刻,还有系统可用。 与此同时,舫上的侍女已然注意到有生人到访。 随即便走上前来,虽是恭恭敬敬,可面上仍是一脸的傲慢,“这位姑娘可有预订吗?” “秦闻笙,秦公子。”沈菱歌吐出这个名字后,那侍女脸色一变,就连恭恭敬敬都多了几分真诚。 “这边请。”侍女引着沈菱歌至二楼厢房中。 临水而行、湖风拂过,引来阵阵寒意。 一路上除了来往忙碌的侍从,再不见其他客人。 “请稍候,秦公子先前有些不适,正在他处休息,姑娘请稍候,奴婢这就派人去通传。”那侍女将水果与茶水摆上了桌子。 “无妨,秦公子不必着急,身子要紧。”沈菱歌看向她目光温和无波,然心内如何跌宕只有她自己知晓。 “是,奴婢会代为通传。”说罢,侍女便退了出去。 她自然是不能安静地坐在此处等候秦闻笙到来,于是起身行至门口,见走廊上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在舫外她推测,白大人一伙人应是在二楼最里间的厢房中。 既是如此,她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向里走去。行至中间的厢房,她还是悄悄向内撇了一眼,以作确认。 不是。 那便继续向前行去…… 稍稍靠近一些,便可听见白丛山的声音,“大人,请放心,下官已计划好了,沈家瓷窑明年必然能拿下。” 听得此声,沈菱歌惊得心跳漏了半拍,向四下望去,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然而走廊一边是厢房,而另一边是湖水。 “系统系统!” 【宿主请说。】 “有没有可以隐身的道具啊?” 无处藏身的沈菱歌只好求助于系统,不然等下过来一人,她不就直接暴露,那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有,不过该道具只可维持五分钟的隐身,冷却时间为一年,宿主是否兑换?】 “五分钟就五分钟吧!” 若不是只有五分钟,她恐怕便要坐进这厢房中听个究竟了。 然时间短暂,她只好抱着能听多少听多少的心态,躲开厢房内的人视线可及的地方,以防万一。 “瓷窑之事可先放放。现下圣上看见青瓷也是喜爱有加,但你需明白,一家独大,终归不利。”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沈菱歌应是从未见过此人。通过白丛山对他的态度来看,想必是官职高过与他。 难道是户部尚书? 不对,若是户部尚书,该是白丛山的直属上司,又何必要在小巷那里交换消息,神神秘秘地约在这么一个画舫上。 那这个大人会是谁呢? “瓷窑不要了?那郁家瓷窑?”白丛山不依不挠地追问。 “白大人。”这大人言语颇具威严,喝令白丛山继续说下去,“你越界了。” 接着厢房内陷入沉寂,没人再出声。 只有湖水荡漾,撞击船板的声响…… 于此沈菱歌借着自己尚有时间,向厢房靠了靠,轻轻推开窗户。 迎面而坐的是白丛山没错,而面对着她的,是一个身形魁梧,黑发中隐约可见几根银丝。看起来应有五十余岁。 除了这二人,还有两个男子。一人看侧面,像是古玉斋的张老板,另一人,便是面上带痦子那人。 这样瞧来,唯一让她不明的,便是只留有背影之人的身份了。 “谁把窗户开开了,若是冻着大人,且拿你们问罪!”那白丛山因是这对着沈菱歌这边,见窗户打开,便知会那带痦子之人前去关窗。 那人得了命令也不敢多言,忙凑了过来。 虽说沈菱歌现有金手指在身,可是本能地瞅见那人过俩,还是有些害怕地向后退了两步。 窗户关上。 为免他人起疑,沈菱歌也不敢再次开窗窥探在内之人,只能继续偷听他们谈话。 “听闻余员外郎与白大人关系亲厚,而他的亲弟弟如今入赘了沈家。不知我们这盘棋,他知道多少呢?”那大人说话高深莫测,闻之生畏。 第36章 “哎呦!大人!”白丛山连忙起身跪在桌旁,“大人,下官与余员外郎仅是点头之交,哪敢泄漏半分。而且,好像他嫌他弟弟硬要入赘,与之已断绝关系。” “哦?” “葛姑娘!” “……” 这一声响起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沈菱歌意识到情况不妙,低头一瞧,自己已暴露人前,急急向秦闻笙方向走去。 仅仅是刚与秦闻笙擦身,那厢房门已打开,房中人追了出来。 沈菱歌哪敢回头,若是叫白丛山认出来,岂不是连累沈家。 “你先走,这里我来应付。” 就在两人交汇而过时,秦闻笙应是也瞧出不妥,且对沈菱歌道,语气似是不紧不慢,泰然自若。 这样危机时刻,沈菱歌哪还顾得上其他,得了秦闻笙的话,忙不迭地撒腿就跑。 “站住!” 她早被这场面惊得心脏狂跳,哪里还听得见身后在说些什么,只能感觉船板在晃动,不知是否是她带起的摇晃。 当她跑到二楼栏杆处,准备下楼梯时,画舫似乎是遭到了巨大的撞击。 这撞击使得她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前扑去,撞上到腰部的栏杆,从画舫之上“咚”地跌了下去,她还想垂死挣扎,想要伸手拉住栏杆,偏偏下坠力度太大,手臂蹭着船边的木钉,划出长长一道口子。 终究坠入水中,溅起水花。 第21章 死里逃生 在落入水中的那一瞬,后背被薄冰碰得生疼。 还尚未将这疼痛缓解,周身的水迅速涌进她的口鼻,一种窒息感传来,危险的警告攻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想要挣扎,可是越是挣扎,越是感觉离那水面的光亮越来越远…… 是啊,她不会游泳…… “系统!” 周遭的水不仅仅像要侵入她的鼻腔,更是像要侵入她的全身,令她无法呼吸,令她的意识已出现了模糊。 【宿主请说!】 “救我!” 【对不起宿主,您今日已兑换过非烧瓷所需道具,所以……】 “混蛋!” 她逐渐下沉,她太难受了,自鼻腔至肺部像是被灌了水泥封住了一般…… “像你这种不拿员工死活当回事的资本家,活该众叛亲离!” 是谁在说话? 在水中的她,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竟在水中看见了卓一冉拿着文件夹重重地摔在她的办公桌上,将桌上的笔弹得飞起。 “我,不拿员工死活当回事?” 沈菱歌不自觉地问着自己。 “好啊!像我这样罪大恶极的人,那就让我去死吧!” 她不再挣扎,任由着一股力量将自己带向湖底。 被木钉划破的口子还在向外流血,随着她的下沉,在水中拉成一道完美的弧线,而又随着水波,晕染开来。 就这样想着,耳边却传来了急促地划水声。 可她也没有力气睁开双眼。只感觉有人向她凑了过来,附上她红润的嘴唇,为她渡入了些空气。 空气? 获得了空气的瞬间,体内的细胞像是由沉睡中逐渐苏醒,刺激了她的求生欲望。 那人揽出她的腰,她倚在那人怀中,由着他带她向上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周围的一切由水,变成了刺骨的寒风。 一阵阵扫向她湿透的身体,可她,似乎连打寒战都没了力气。 “沈菱歌!你坚持住!” 谁在喊她? 胸口被上下按压,弄得她生疼,唇边不断送来温热的气息。 可她终究还是昏了过去。 新年过去之时,已是立春之际。 春来冬去,万物复苏。 醉香舫落水之事两日后,沈菱歌终于醒了过来,睁眼之时,入眼的便是靠在一旁软榻上呼呼大睡的余时安。 睡了两日,昏昏沉沉,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沈菱歌刚想起身,又倒回枕间。 似是听见响动,余时安随即也睁开了眼,向沈菱歌这边望来。 “醒了?”说着,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走到沈菱歌身边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斜倚在床上。 “我们这是在哪?”沈菱歌这一觉仿佛睡了许久,醒来之时似已不知今夕何夕。 “我们仍在京师。”余时安端起药罐又放在火炉上热上一热,“醒了便好,再休息些时日,我们便可返回富云县了。” “我落水之后发生了何事?你可知晓?”沈菱歌许是刚醒过来,声音有些沙哑。 见状,余时安先倒了一杯水递予她,瞧她苍白的面颊,声音也变得柔软起来,“落水之后的事,都忘了?” 说起这个,沈菱歌捧着茶杯,细细思索了起来。 她只记得她坠入水中,手臂被划伤…… 想到这里,她看向自己的手臂,确是被包扎起来,稍微动一动还有些痛感。 思绪又牵着她回到了那水下,那股窒息感使得她的眉头紧蹙。而后,那自唇间传遍全身的空气畅快感,他亲口为她渡气,唇齿相贴…… 她猛然抬头看向余时安,“你救了我?” “怎么样?你这个夫婿还有点用处吧?”余时安把她的手向上推了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等下大夫会来给你看诊。” 第37章 暗自庆幸摇了摇头,甩去脑海里那些画面,她才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人身上。 端起水杯,饮一口,又开口问道:“白丛山那边不是要派人杀我,你又是如何带我离开的?” 他心知她心中有诸多疑惑,若不一一解答,她又岂会善罢甘休,遂道:“白丛山死了。” “死了?”沈菱歌闻言万分震惊,牵动了肺气,咳了起来。 余时安又为她添了点水,“你这落水伤了肺,还需好好调理,更别说这般激动。” “咳咳……”她这咳得眼中都泛起了泪花,拉住余时安的胳膊,艰难地说道,“然后呢?” 拿她没有办法,余时安只好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落水,只因当晚有一伙蒙面人,故意驾船撞击画舫。随后上到舫间将白丛山几人全部杀害。” “什么!”沈菱歌难以置信,她只知晓白丛山这些人对青瓷的计较,还有更多她无法想明白的地方。如今人死了,这背后的阴谋是会戛然而止,还是继续蔓延呢? “死了几人?”她仍不甘心的确认。 余时安摇了摇头,“听闻只找到了白丛山和古玉斋张老板的尸首。” “为何会如此?” “据说蒙面人乃是醉香舫老板的仇家,上舫之后,在舫上一通乱杀。官兵得信赶到时,醉香舫燃起熊熊大火。你我离开湖边时,应是蒙面上还在砍杀之际。”余时安边说着,边将炉上的药倒入碗中递给她,“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谁有还顾得上你我。” 原来她昏倒之后,岸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万事皆是玄妙,若不是这伙黑衣人,即使余时安能就她出水,又如何能带她离开。 只是这伙黑衣人,不知目的为何,竟这般残忍,不仅杀人,还要一把火烧掉画舫。 到底是怎样的仇怨能狠毒至此。 烧掉画舫? 思及此处,沈菱歌忽而想起那画舫上要相助于她的秦闻笙。 “秦公子如何?” 余时安见她一醒来便问个不停,若不“要挟”她一下,怕是这药更是喝不下去了,故作为难道:“你若不喝下这药,我怕是也想不出要说些什么了。” 心中好奇之事太多,沈菱歌都顾不得这药的苦,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厉害厉害!”余时安在一旁惊叹,“沈老板果然豪饮。” 沈菱歌白他一眼,现在她哪有心思同他开玩笑,“那日他在走廊上看见我,恰巧唤了我的名字,这才惊动了白丛山他们。而后,他替我拦住他们,我这才得空逃脱。” 闻言,余时安神情晦暗不明,可当对上沈菱歌视线时,这才换上微笑,“他,应是无恙。” “应是?”沈菱歌反问。 “是啊,那日我见他下了船,但他身子弱。虽是侥幸逃脱,但回去之后的事,又有何人知晓。”余时安似是知她会有此一问,直接接口说道 闻此,沈菱歌终是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 “你这般在意他?”可这时,余时安倒是冷了下来,语调里带着几分讥讽和醋意。 “什么在不在意的,你莫要胡说。”沈菱歌哑然失笑,她哪里想到对任何事毫不在意的余时安冷着脸问她这些。 可这时,余时安又凑近了两步,直直逼视着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余公子,大夫来了。” 余时安这才收回目光,到门口打开了房门,这一瞬,哪还见刚刚的寒意,“大夫请。” 大夫提着药箱,瞅见沈菱歌已然醒来,那双因年迈而略带浑浊的双眼,登时放出了亮光,“尊夫人居然醒了。” 她都睡了两日了,照这大夫的意思,她该是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等等,尊夫人? 余时安倒是很会介绍的。 大夫像是见到了稀奇事一般,拎着药箱快步走了过来,附上沈菱歌脉搏,啧啧称奇,“奇了,明明邪气入体,九死一生的脉象,如今竟安然无恙了。” “好了好了,大夫,既然内人无恙,麻烦您再开些温补祛邪的汤药吧。”余时安将还坐在床边把脉的大夫从凳子上拔了起来,带到一旁开药,“等会让寅礼去拿药。” 老大夫连连点头,似还在震惊于脉象中。 大夫走了之后,这屋内又只剩下这二人。 两人似乎十分有默契的不再提及先前那尴尬的状态,反倒是沈菱歌先开口,“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 没想到她会对他言谢,将她先前放在床边的药碗拿回案上,随口道:“我以为你会介意那大夫刚刚的称呼。” 哪知沈菱歌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老大夫不过是过路之人,何须同他计较?” 她的满不在意落入余时安耳中,亦不知是何滋味。可他毕竟是余时安,倏忽间便敛去眼底的情绪,只道:“沈老板这次险些丢了性命,可得到了你所想要的?” 抿了抿嘴唇,沈菱歌终是开口道:“反正现在相关联的人都已不在了,也不怕告诉你。” “愿闻其详。” 沈菱歌将自己在画舫上的所闻娓娓道来,说起那个不知名的大人问起余时民一事时,留心着余时安的表情,似在捕捉一丝丝蛛丝马迹。 可余时安听起这些事来,如同旁观者,不带一丝情绪,“依你所言,暂时还不能确定这幕后之人究竟是圣上,还是另有其人。” 第38章 “正是,圣上不愿青瓷之技一家独大,此处我觉得有理。可他又何需拿下瓷窑?他可是当今圣上,若需青瓷,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若要将瓷窑收为官窑,也是一道圣旨罢了。那他光要个瓷窑又有何用?”她道出心中所惑。 “如果不愿青瓷之技一家独大确是圣上之见,而拿下瓷窑是另一人之计呢?”余时安顺着沈菱歌的话分析下来。 二人目光相对,顿时感到此事不寻常,而又有尚不明晰的势力,更加人感觉深不可测。 随即,沈菱歌又道:“虽不知为何有人突袭醉香舫,既是如此,我们也该快些返回富云县,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不过……” 她顿了顿,“张老板是瓷器行的老主顾,如今他命丧黄泉。而我又恰巧在京师,不去探望,似有不妥。” 但,此时的她处境尴尬,若是去无疑是惹人耳目,若不去到底落人口实。 第22章 郁家掌事 “秦闻笙可知你真实身份?” 在一阵沉静之后,余时安突然开口问道。 “真实身份应是不知,但经过昨天那一闹,多半能猜出我是与青瓷有关的。”沈菱歌的手轻轻肘着下巴,思忖道,“不过换个思路,明面上沈老板因暴雪封了山道而被困在京师;暗里不过就是秦闻笙知道我到了画舫,且他只知我姓葛……” 闻言,余时安抬眸望向她又沉默了片刻,却道:“沈老板分析在理,所以若是害怕节外生枝,不若故布疑阵,且让秦闻笙以为葛姑娘命丧湖中。那你沈老板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前往古玉斋。” 这话一说,沈菱歌也顿时豁然开朗,但她大病初愈,哪有时间与精力去布那疑阵。不过,这主意既然是余时安想到的,那他必然已有计较。 接着,沈菱歌故意出言调笑,“听余公子的意思,可是胸中已有妙计?” 她轻笑,眸光潋滟。 余时安笑而不答,似是不愿透露更多。 既然如此,沈菱歌也不再多问,出来多日,不知瓷窑那边如何了。 了结了京师之事,还是要速速回去才是。 第二日,依旧是阳光明媚。 初阳洒进房内,落在梳妆台上,将坐在台前的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台前的人拿着粉刷掩住自己略带病容的脸颊,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确认毫无破绽后,起身用过早膳,便前往张老板府上。 而昨日二人商议完对策之后,余时安便离开了客栈,直至天亮也未瞧见他。 张府在离古玉斋不远的地方,很快便到了。 下了马车,隐约可听见府内传来阵阵呜咽之声,阖府内外已挂满了白幡。 她将备好的银票给了坐在院中的知客后,走向主院。 而张老板的灵柩就停放在此处。 前厅大大的白底黑字“奠”赫然入目,平添了几分凄凉。 许是她来的时间较早,张府中未见其他宾客。 张老板有一妻一妾,二人身着素衣各携子女跪在灵前。 张夫人双目无神,看上去生气全无,而其他人则跪在一旁抹着眼泪。 “沈家瓷器行,沈老板,上礼!” 在这样高声唱礼下,沈菱歌站在堂前,深深地鞠了三下。 她与张老板不过相见几面,理应心中无感。 再加上,张老板昨日既能出现在醉香舫上,难保他在这事中扮演什么角色。可偏偏在现在这样场景的烘托下,不免多了些感慨。 “各位节哀。” 张家的家眷又向沈菱歌回礼之际,沈菱歌宽慰道。 虽然这样的宽慰无济于事,甚至略显苍白,但她也无法做到更多了。 礼成,她正想转身离开,忽然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男孩跑到她跟前,“这位姐姐便是沈老板吗?” “正是。”沈菱歌低头看向他,这孩子眼睛也是黑亮有神,面容白皙,若不是他穿着打扮是男孩的样子,她真会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她又回头望向跪在一旁的张夫人等人,这才发现,原来张老板有四个孩子,不过也只有眼前这个孩子是男孩。 “沈老板,女子是否可以入朝为官,又是否可以独掌家业?”孩子仰着头很认真地问道。 一个孩子会知道沈菱歌,会问她这些问题,必然是张老板同他说过一些。而他,作为第一见面的男孩,问沈菱歌这样一个问题,很难让人不觉得他是在嘲讽些什么。 偏偏他语气真诚,似在道出他内心深处的疑惑,令人不做他想。 “雾襄,不要打扰沈老板!”跪在一旁尚在流泪的张夫人唤住挡在沈菱歌身前的儿子,拿起手绢,擦了擦眼泪,好似在掩饰眼中的尴尬。 “无妨。”沈菱歌笑了笑,笑中却是坦然,并不觉这是冒犯。 “能否独掌家业全在于个人本事,而非性别。纵然现下世人多不认可,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越来越多的女子愿意向世人崭露自己的本事,而那时,女子掌事将一如男子所为而被世人所接受。”沈菱歌蹲下身子很有耐心地对他说道。 也不知他是否听得明白,但他神情依旧专注,甚至眸中多了一些炙热。 “至于女子能否入朝为官,此事涉及朝政。不好妄言,但是,终有一日……”说到这里,沈菱歌思绪飘回了现实世界,在那里,女子确实可以从政,而女子同样撑起了半边天。 第39章 或许是沈菱歌说得过于飘渺,又或许她说的怔住这孩子心中某处。 而他就呆愣在原地,直至沈菱歌起身,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恐怕就是沈家瓷器行的新任掌事沈菱歌,沈老板了吧!” 沈菱歌刚刚站定,门外又走进来一男一女,说话这人是随行的女子,身材高挑,明明长着一双撩人的桃花眼,偏偏素衣淡抹,笑如春风、如暖阳,一见着面,便能生出好感。 男的约莫二十五岁左右,长得还算是儒雅清秀,眉宇间含着丝丝戾气,见着沈菱歌也是面露不善。 “幸会,不知二位是?”沈菱歌在自己的脑海中思索着,但确实未见过这两人。 “郁家瓷器铺,上礼,拜!” 原来这两人是郁家的,也难怪这男子对自己不甚友好。 见两人依礼而拜,又没搭理自己,沈菱歌便准备唤上寅礼直接回富云县了。 哪知她刚迈出一步,郁家那男子便道:“果真是女子,上不得台面。见着人了,便要走吗?” ?? 这怎么一骂还骂了一屋子的女子呢? 停住脚步,沈菱歌转过身去,幽幽说道:“这便是郁家家风?在人家灵堂之上,公然攻击人家女眷,像什么样子。” 话音一落,不仅是张家的女眷,就连陆陆续续到来的宾客,都用着异样的眼光瞥向郁家二人。 “你……”郁家这男子一时语塞,不禁暗骂这女子怎得如此巧舌如簧。 他见着沈菱歌如何不气。 之前沈菱歌父亲病重,沈家生意一落千丈,他们郁家借此机会一家独大。可现在,沈菱歌一接手,不仅抢走了他多个主顾,还制出了青瓷。 郁家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曾经他是被亲友、被主顾、被所有人夸成生意场上的天之骄子。现在,却说他无能,甚至不如一介女流。 自小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可这来到张府,没想到就遇见了沈菱歌,出言羞辱不成,反而被她羞辱一番。 这口恶气更是憋在胸口无处发泄。 他身旁的女子见他气急,连忙上前圆场道:“我家老板近日听闻张老板的噩耗,连夜赶来,肝气不畅,口无遮拦。请沈老板莫怪。” “肝气不畅就喝些调理肝气的汤药,莫要在人灵堂前胡言乱语。”沈菱歌扯出一丝笑容,说得话却是冰冷至极,“做生意凭的是本事,而非意气之争。”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态度与人说话,没成想,再次拿出她怼人的功力,却是在这种场合。 “哼!本事!你一个女子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青瓷!”郁家这男子见沈菱歌气定神闲,心下更是恼火,再次出言不逊。 闻此,沈菱歌本不愿在张老板灵堂上发难,可郁家掌事非要出言相逼。 她刚刚穿书那时一无所有,尚且不能受着憋闷气;如今的她又怎会逆来顺受,由着那无礼之人大放厥词,“且不论别的,能烧制出青瓷,还不叫本事吗?这个本事,你有吗?” 这话一出,彻底叫郁家掌事没了颜面,他身旁的女子见事态不对,沈家这掌事也是得理不饶人。若再让他们争吵下去,岂不是遭人笑话。 于是,赔笑道:“沈老板制出的青瓷我们也瞧见过,心里佩服的紧。我们郁家这些年也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只可惜未能成功。” “菱歌一直认为郁家与沈家经过多年的风霜洗礼,走到今日成为我朝制瓷翘楚该是互相切磋,共同奋进之态,而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没有对手,岂不是太过寂寞。”沈菱歌轻描淡写地说着,眼底中却闪烁着自信与笃定。 “我郁家不过是因烧制青瓷遇到了瓶颈罢了,若是攻克了,胜负未可知。”郁家掌事也不甘示弱。 “哦?好啊!那便等你们制出青瓷来。”沈菱歌已无心与他继续口舌相争你来我往,对着张家的遗孀再次施礼之后,脚步已朝着堂外走去,似又是想起什么来,回过身,“若是制不出,可以来沈家,找我求教啊!” “你会这么好心?”郁家掌事冷哼道。 这次沈菱歌没有回头,步子向外走着,冲着还在身后怒视着她的郁家掌事挥了挥手,“你可以试试,不试试又怎会知道呢?告辞。” 语气轻松自在,像是从未与人发生过龃龉。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面走着笑容渐渐消失。 而耳边却响起了那日在醉香舫上,那位不知名的大人说的话:“现下圣上看见青瓷也是喜爱有加,但你需明白,一家独大,终归不利。” 此时,已近午时,人影微斜,却莫名地显得沈菱歌格外高大。 第23章 瓷窑危机 在离开京师这一路上,沈菱歌可谓是归心似箭,谁成想只是想在年前去各家主顾送礼罢了。返回时,已是年后。 当他们回到富云县时,泺叔已派人候在城门口,告知他们了一个噩耗。 从年后开工第一天,烧制出来的瓷器均有胎釉开裂的情况。 若只是一个两个便罢,可这是一整个批次出现的问题。 那便不得不怀疑是哪道环节出了问题。 正是如此,沈菱歌且到了县内,连余时安都未来得及放下,便急急忙忙地去了瓷窑。 刚至瓷窑中,便可见一帮工人眉头紧缩,愁眉不展的模样。 第40章 一见着沈菱歌,那年纪最小的小工正想着上前两步,却欲言又止。 当然沈菱歌只顾着查看产出的缺陷瓷器的形态,尚未顾及这些。 “王伯人呢?”沈菱歌直接唤道。 王伯作为瓷窑的管事,出了问题,首当其冲要向他问责。 工人们随即让出一条道,王伯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满脸的惶恐,“老板,这……这……” 见王伯结结巴巴的样子,沈菱歌早已没了耐心,“你说不清楚,我便自己查。” 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年后这批青瓷需在初十左右制成,元宵节前要送至各大铺中。与其待他们吞吞吐吐耽误时间,不如她自己彻查来得快。 胎釉开裂主要源于原料颗粒过大,或者是控温不均升温过快过慢所致。而控温之法,她已经严格把控过,应非温度的问题。 那若是如此,必然是源于原料。 想通这一关节,沈菱歌直接去了库房中查看,翻查各个包裹之后,最后锁定在十余包石英粉中。 从这几包石英粉摆放的位置来看,应是最近烧瓷所用的。 她打开,手伸进去检查石英粉颗粒大小,随即取出小份细细查验。 几乎每袋里的石英粉大小都不均匀,与她前往京师前的质量相去甚远。 不仅如此,就连纯度都不够。 当沈菱歌得出这样的结论,她的心也凉了半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又弯下身子将每一包石英粉打开,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 缓缓合上袋口,渐渐站直了身子,沈菱歌的眼神黯淡下来。 倒不是单为赶不上供货而黯然,只是,能在石英粉上做手脚的,只有她瓷窑甚至是瓷器行的“自己人”。 换言之,她再一次遭到了背叛。 “老板……”王伯还是第一次见到沈菱歌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声唤道,语气中的担忧也不像是骗人的,“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会……” “你早就知道是石英粉的问题是不是!”不等他说完,沈菱歌已经怒斥出声,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就连声音更是冷厉地让王伯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我......”王伯张嘴想解释些什么,但看着沈菱歌冷若冰霜的眼神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最终只说道,“对不住老板,是老朽没看顾好。” “小侯子呢?” 沈菱歌查出石英粉有问题时便想起在京师时,余时安对她说过,石英粉供应出了问题,是小侯子找到了货郎。 而后王伯确认无误,她才放下心来。 谁成想,今日回来便碰上这样的结果。 “老夫今日也在找他,但……尚未瞧见……”王伯垂着头,眼睛始终不敢望向沈菱歌。 大病初愈的身子禁得住立春的寒凉,禁得住捍卫尊严的唇枪舌战,禁得住长途跋涉。 这一刻,却禁不住再一次错看自己人。 眼前不住的摇晃,似乎下一秒便要天旋地转。 站在人群中的余时安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将她扶住,她这才堪堪稳住身形,脸色依然苍白如纸,“你们先出去,我且休息一下。” 工人见沈菱歌的模样,也不敢说什么,王伯面露苦色,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沈老板在何处!” 正待大家准备陆陆续续退出库房时,瓷窑外传来一阵脆若银铃的声音。 瓷窑因沈菱歌下过死命令未经准许,不得放外人入内。 这一闻音,沈菱歌只能打起精神借着余时安手上的力道,站稳后,便示意余时安可不必搀扶。 之后,自己向瓷窑门口走去。 才出库房,便可见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少女,挽着简单的发髻,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 她望着那身形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笑意盈盈地挥着手,“沈老板,我可算再见着你了。” 待走近些,沈菱歌终于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五官清秀精致,尤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犹如两颗璀璨的明珠。 看着这双眼睛,沈菱歌可算想起这女子来,“是你!” “正是,小女子辛雨,特来报恩了。”门外的女子躬身拱手施了个大礼,“瞧瞧,这一车石英粉可够用。” 听辛雨这么一说,沈菱歌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竟拉了满满一车。 不光她难以置信,就连她身后站着的工人们都不敢相信。 命人打开了瓷窑大门,沈菱歌便将辛雨扶起,“莫要行此大礼。” 辛雨顺势牵起沈菱歌的手,拉她到车边,打开一包石英粉,“这些石英粉如何,还请沈老板亲自过目。” 她望向眼前的石英粉,用手摸了摸,无论是成色还是颗粒大小皆为上乘,先前的黯然扫去半分,“如今环境你能得到这般上乘的石英粉实属不易。” 听了这话,辛雨抬眼看向余时安,笑道:“此事多得余公子筹谋。” 沈菱歌顺着辛雨的视线落在余时安身上,见他一脸的淡然,没有说话,但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算是向辛雨问好。 寒暄之后,沈菱歌且让余时安引着辛雨去了阁楼,代为招待。自己命人将石英粉拉进库房,盯着配比的工人一步步操作。 一切确认无误后,便想着去阁楼见见辛雨,她心头有太多的疑问。 第41章 刚至阁楼台阶处,王伯弯着腰走了出来,眼眶泛着红,“老板……” “王伯。”沈菱歌一见王伯,喜意顿散,眼底寒意升起,“我原本只觉你心思软,却没曾想到心软到失了分寸,没了原则!” 言毕,王伯直直跪下,“老板,是老朽对不住你,对不住沈家。” “小侯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料定此事与小侯子有关,沈菱歌只抬着头,未望向王伯一眼,只问道。 “老朽原先是不知晓小侯子的勾当,直到那货郎失了踪迹,意外撞见他与一陌生男子私相授受,才知道石英粉出了问题。”王伯说着,泪水涌出,擦一把眼泪,“老朽欲拉他见官,可他苦苦哀求说道家中尚有高堂幼子。老朽于心不忍,只让他弥补了此事便作罢,哪知……” “糊涂!”沈菱歌恨铁不成钢道,“我瓷器行中,何人没有高堂幼子。你纵他胡作非为,又将其他与你共事之人,放于何地。” 这一言令王伯怔在原处,半晌,向着沈菱叩拜,“老板所言醍醐灌顶,是老朽糊涂。老朽愚善,自以为帮助一人,却不想会连累更多人。老朽羞愧万分,无颜再留在瓷窑。” “发生此事,自是留不得了。但王伯你若真觉愧对沈家,自去县太爷那录上口供,早日抓到小侯子,才是正事。” “是!”王伯又一叩首。 沈菱歌便也不再望他,独自上了阁楼。 与王伯相处这些时日,心知他并非邪恶之人,也的确以瓷窑为重。可他优柔寡断,太过心软。此事,他确是遭人利用,但这样的人,断不可居于管事之位。 她早在制成青瓷的那一刻看清此事,那时她只道他对工人心软了些,万没想到却是这般没有原则。 说到底,还是那时的她识人不清,不够果决了。 想着想着,便已登高,到了阁楼的门口,便听屋中人道…… 第24章 辛雨的身世 “还未多谢公子那日救命之恩。” “姑娘言重,若非是姑娘能找到富云县城郊,在下也不能及时相救。” “那日说来也巧,我从未来过这一带,但背上沈老板之后,这脑中就像是来过这富云县千百遍一般,熟悉的不得了。” 听到这里,沈菱歌不免发笑,辛雨可能做梦也没想到那个时候,她用得可是系统兑换出来的导航功能。 见二人相谈甚欢,沈菱歌不欲打扰,便想着先行离开,哪知刚下了一个台阶。阁楼的门“吱呀”打开。 应声回头,却见余时安手抱双臂,倚着门框,看起来比她高出许多,垂眼望着她,冬日的风,将他的鬓发吹起,在他的面容前轻轻摇晃。 见她抬眸,他便勾唇一笑,“怎么不进来?” “我见你们聊得不错,想起瓷窑还有事,便……”沈菱歌说到这里隐约觉得这话怪怪的,便停了口,瞧着余时安笑得晦涩。 于是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头一偏避开他,望见阁楼中的辛雨,对她微微点点头,随即又步上台阶,与辛雨相对而坐。 余时安只望着沈菱歌进了屋中也未搭理他,倒也不恼,在她身后也进了屋子,很自觉地与她同坐一边。 房门关上,顺带着也将屋外的寒气隔绝。 他安然坐下,沈菱歌只瞥他一眼,又笑对着辛雨道:“刚刚人多,不便叙旧,还请见谅。” “怎么会,上次匆匆一别,未来得及与沈老板当面致谢,原是我该抱歉才是。”辛雨连忙道。 “好了好了,你们二位也莫要这般客套了,想来沈老板应是有事要问,既然这样,不如问吧。”余时安坐在一旁,见她二人你来我往,还不切入正题,这便开口道。 “也是,辛姑娘现下可将家事处理清爽了?” 那日沈菱歌从辛雨衣着上可看出她家中条件应是不错,故而将她卖给人牙子多半是别有内情。之前两人危机未除,也顾不得多聊。 “都解决了,那天余公子将我们带回沈府替我出了主意,如今我已是自由之身。”辛雨点头,笑靥嫣然。 “那这一批石英你又是如何得到的?” 见沈菱歌疑惑之事不少,辛雨索性一股脑儿都告诉了她。 原来辛雨自小没了母亲,与父亲相依为命。而父亲正是出身石英采矿工,后来因为勤快又有些头脑很快做了工头。 这样一来便有钱了,又娶了二房进门。二房生了个儿子,奈何身体不好,硬说是辛雨所克,那胳膊上的胎记便是不祥之兆。以此为由,硬生生拆散了她的大好姻缘将她许配给了邻村的土财主,换了一大笔彩礼。 哪知新婚当夜就被土财主的大房卖给了人牙子。 当日辛雨原本想便留在沈家为奴为婢都好,因她没有了去处,更无颜面对昔日的情郎。 在告诉余时安后,便为她谋划一计,以大房将她卖给人牙子,要将大房抓捕报官为由逼迫土财主退婚。 在此之前,将彩礼从继母那里偷走。因着继母想来这野丫头已嫁为人妾定玩不出什么花样,并未设防。辛雨轻松得手后,迫使继母和父亲与自己断绝了关系。 这样终于摆脱了家里对她的威胁。 而后,收到了余时安传来的消息,沈家石英供货出了问题,拜托辛雨帮忙寻找新的货源。 辛雨的父亲始终觉得对女儿心中有愧,女儿拜托之事必定全力以赴,这才有了今日辛雨江湖救急的一刻。 第42章 虽然辛雨在说起自己身世的时候在笑,可沈菱歌能看出她笑里心酸与无奈。 她总叹自己曾经识人不清遭人背叛,心里像是有了郁结一般,每每想起都无法释怀。甚至连今日她都因牵扯到这件事而在众人面前失态。 再看辛雨,遭家人背刺,又几次身陷险境,她仍能笑看过往。 这样洒脱的性情,她沈菱歌当真得学学才是。 当然,这整件故事中,功不可没的当属余时安了。 原书中的余时安尽是狡猾、贪婪、薄情的一面,没想到眼前这个余时安还有点江湖侠义的味道。 想到这,沈菱歌的眼神不禁又飘向余时安,这样的侧颜在窗外钻进来的阳光修饰下越发显得轮廓分明,那双眼眸更是…… 不,沈菱歌,你何时变成了颜狗?醒醒!他可是渣男,那是害得原主凄凉惨死的渣男。 沈菱歌暗骂自己不成事。 “娘子,你这样盯着为夫,多难为情。” 耳边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让沈菱歌回过神来,她尴尬地咳嗽两声,掩饰心虚,嘴上又道:“余时安素来脸厚若城墙,何来难为情一说。” 辛雨见二人斗嘴,轻笑出声。 听见这笑声,余时安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衣摆,“不打扰二位深谈了,在下就先回去睡上一觉,告辞!” 说着,朝二女福了福身子,翩然离去。 沈菱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皱得老高。 辛雨见状,忍俊不禁。 “好了,说正事吧!辛雨,你之后什么打算?”沈菱歌回过头来,收敛神情问道。 见沈菱歌正经起来,辛雨也收起玩笑心思,回道:“辛雨倒是无处可去,如果沈家有用得着辛雨的地方,辛雨自然愿肝脑涂地。” 这话说得极为诚恳,就连沈菱歌试图从辛雨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都不曾瞧见,然而她现在在用人之事上更加谨慎。 于是,拎起案上的茶壶为辛雨斟上茶水,又为自己满上,口中说道:“其实辛雨你现在已与家里人说清楚了,再回去找你那情郎也并非不可,何必要在沈家操心出力的。” 这么一说,辛雨笑了笑,挠了挠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天你在草屋中说到‘女子应为高山,不该被他人指摘’,这话像是种子生了根发了芽,长进我心里去了。” 在沈菱歌顺着她的话,还在追溯那日的情形时,辛雨接着道,“原本我是打算随遇而安,大抵便是我的命了。听了你的话,又蒙余相公为我谋划,我才真的觉得我能够对抗继母,对抗我的命运。人生在世,该有些追求才是。” 说着,辛雨站了起来,绕过茶案,走到沈菱歌面前,牵起她的手,“沈老板,我虽不及你有本事,可我也想像你一样,能够独当一面,不需仰人鼻息。至于,我那情郎……” 她仰着头,看向窗外的阳光,似有追忆之色,“我与他只会是越来越远,所以我想做好我自己,希望沈老板能够成全。” 许是让她这番话惊艳到了,毕竟这是在古代。就算是沈菱歌的一句随口之言,也并非所有女子都能有这样的感悟。 而且,辛雨若是没些本事,任凭余时安主意想得再好,也不一定能圆满完成。 这一切也足以证明,辛雨确实是可造之材,若是埋没了就此嫁人,也的确可惜。 “行,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要留下来也不是不行……”接着,沈菱歌从袖中拿出《烧瓷手札》,续道:“三日时间,把这本背下来了,我便让你留下。” 看到这本书,辛雨眼前一亮。 她自幼受父亲的影响,对石英倒是有些了解,然而对烧瓷,她是一窍不通。她知道沈菱歌肯让她背此书,便是给她最大的机会。 瞧她欣然接受,沈菱歌脸上浮上淡淡的笑意。 王伯一走,如今瓷窑没了管事的人,沈菱歌只能自己安排着,先给辛雨在瓷窑中打扫一间屋子出来。 之后的安排,待她背下《烧瓷手札》再议。 但瓷窑不可无管事…… 事实上管事此人不一定要技艺最为优异,但他必须熟知各道工序,且瓷窑众人得信服于他。 最早一批在瓷窑的人,除了王伯和小侯子,也只剩下三位,其中一个年纪尚小,技艺学习得快,但管理起众人来,怕是有些困难。 而另外两人平时也不爱吭声,沈菱歌也不知他们是否合适。 与其如此,那不如——竞聘上岗好了。 想到这里,最初那改革瓷器行的热血又重新燃起,奋笔疾书。 很快竞聘的流程书写完成。 再看天色已是黄昏,她带上写好的流程,巡视完瓷窑,又叮嘱了今夜看火工人后正准备走上马车,却被一人喊住。 她回过头,却是瓷窑那小工,“怎么了?” 那小工在原地犹豫了两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摊开掌心,“老板,这个是侯大哥前几日掉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想着第二天还给他。可后来他就不见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个交给您。” 沈菱歌接过小工手中的物件,那是一个小瓷瓶,瓶口处被塞住。 她细细看着那瓷瓶的工艺,拍印是郁家常用的瓷器装饰技艺。随即看向瓷器瓶底,却见郁家瓷器行的印章。 第43章 心下疑虑,沈菱歌沉吟片刻对小工道:“你做的很好,这事暂不与外人说起。明白吗?” 小工认真地点点头。 沈菱歌见他已然明了,便上了马车,又问道:“你叫?” “回老板,小的名唤陈云山。” “好。”沈菱歌应下一声,握着小瓷瓶,思索着。 第25章 心病 在马车来回摇晃中,寅礼轻声道:“老板,到了。” 听到寅礼的声音,沈菱歌回过神来。 她掀开车帘,却见一个陌生的男子拿着脚蹬,伸着手欲扶着沈菱歌下车。 “你是何人?” “回老板的话,小的是新来的卓福。” 看到这男子恭敬的样子,沈菱歌不禁联想到记忆中年轻的泺叔。 也是,泺叔年纪大了,平日里还要操心铺子的事情。若是再让他将府中事务担起,那确实力有不逮。 随即,沈菱歌借着卓福的手跳下马车。 刚行至大门口门外两排丫鬟护院齐声道:“老板好!” 响声震天,吓了她一跳,转过头问身后的卓福,“这是?” “回老板,都是姑爷的一片心意,说老板您甚是辛劳,要让您归府时能感到温暖。” 可沈菱歌听来,忍不住嘴角抽搐。 这什么鬼?哪有温暖,只有惊吓吧! “行了,我知道了,以后大家各忙各的就行,不必专门在门口候着了。” “是。”卓福躬身应下,一挥手,让丫鬟护院就地散去。 沈菱歌继续朝着闺房走去,只觉院中梅花之气浓了许多,“好香,府中何时梅香四溢了?” “这也是姑爷的一番布置,他命人在院中种了梅花、桃花、海棠、桂花、枫叶还有银杏。说能让您四季有花可赏、有色可品、有香可闻。”卓福言语间好似都在传达着余时安的情意。 现在,沈菱歌可是越来越理解原主怎么就被余时安忽悠的迷了心智,把自家的一切都给了他。没想到他这些伎俩还不少呢。 “老板,姑爷在前厅布了晚膳,等您过去呢!”卓福瞧见沈菱歌径直前往后院,连忙唤道。 “好,知道了。”沈菱歌应了一声便抬步向前厅走去。 一路上灯火通明,与早先的沈府截然不同。 那时,她与余时安从宴饮上回来,从门口到院中长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仅有月光引路。 不多时,沈菱歌便站在了前厅门口处,推开房门。 房间内的圆桌上满是美酒菜肴,而一旁的余时安穿着浅紫色的锦袍,想来便是回到府中还专门沐浴更衣了一番。墨发半扎而起,额头前的几缕碎发垂落至脸颊两侧,衬得他面容俊朗。 得见沈菱歌来此,他抬眸道:“来,坐吧。” “为何搞得这般隆重?” 沈菱歌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夜晚归宿漆黑一团、一室寒凉。 现如今,“晚灯不灭,有人待尔归”的画面侵入她的视线里,让她心中涌动起阵阵暖意。 她在桌边落座,拿起筷子夹了口菜,细嚼慢咽起来。 “庆祝今日揪出内奸,同时你获得好帮手。”余时安为她倒满手边的酒杯,举杯。 沈菱歌却没有动作,只是问道:“你怎知我一定会留下辛雨?” “只因沈老板是知人善任之人。”余时安笑道,手继续端着杯,“怎么?这不值得庆祝吗?” 这样说起,确也值得庆祝,可沈菱歌心里总是想被重重的石头压住了一般。提不起兴致来,可看见余时安满怀喜意,她还是扯出了一丝微笑,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放下酒杯后,沈菱歌突然问道,怕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又补充道,“我是说府中的这些。” “你我大婚当晚,我记得我说过要打理府中事务。既是如此,家总是要有些家的样子。”余时安解释着,随即又为自己与她斟上一杯酒。 这样说来,那便是在她年前先行送礼之时,他料理的这一切。 “多谢。”沈菱歌升起感激之意,接口说道。 “你我毕竟夫……假夫妻一场,不必言谢。”余时安顿了一下,才又缓声说道,“况且,沈老板你还给我发工钱呢!” 说罢,沈菱歌与他相对一笑,抬手喝光了杯中的酒。 “沈老板今日何以心事重重的模样?可还是因为瓷窑无管事之事?”余时安看出了沈菱歌笑中的苦涩,终是问出了口。 听到这个问题,沈菱歌索性又饮下一杯酒,脸上已泛起丝丝红霞,“所谓法不责众,此事其实也并非仅是王伯或小侯子二人的责任。” 她放下酒杯,柔声说着,语气中还带着浅浅的自责,“其实从石英粉配比开始,到拉胚。这两个环节其实都有机会发现,可为何最终还是烧制成了残次品?那是因为青瓷兴起,瓷器行订单过胜。而我……没有计算好产能,才使得他们为了赶出订单,而抱着碰运气的想法。” “以至于,即使中间环节,有人发现不妥,也没人会去深究。” 说完这番话,沈菱歌陷入了沉默。 见此情状,余时安却愈发的冷静,“恕在下直言,沈老板此事或有计算不周之处,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在石英的供给上。” 闻言,沈菱歌抬起眼帘看向他,心中微惊,随即露出淡笑,“你的意思是……” 第44章 “没错。”余时安颔首,“倘若有上乘的石英粉在那库房中,工人们发现问题,又为何不去换。正是因为当下只有那些品质残缺的石英粉,他们才没得选,不得已而为之。” 听了余时安的一番话,沈菱歌豁然开朗,心中的烦闷之气尽散,“余公子所言甚是。自我接手以来,改革铺子经营路子、研制青瓷、巩固客源,独独漏了这供给一端。最终钻了牛角尖,而忽略了问题所在。” “这杯敬你!”这次,她主动为二人斟满美酒,端杯敬酒。 看她这精气神归位,余时安轻笑,也举杯饮下。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沈菱歌带着浅浅的醉意,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递给余时安。 “这是瓷窑里烧出来的新鲜玩意儿?”这几杯酒下肚对余时安来说自是毫无影响,他拿过瓷瓶来回看了看。 “你看瓶底。” 知他看不懂瓷器,沈菱歌出言提醒道。 依她所说,余时安看到瓶底的印章,“郁家?” “你打开闻闻。”沈菱歌吃些东西来缓和自己的酒意。 一打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涌了出来,余时安眉头骤然蹙起,“火药?” “正是!”沈菱歌点点头,“我猜是神秘人给了小侯子,兴许是让他投入窑炉,但这样一来事情便闹大了,所以小侯子没有照做。” “上次在京师,朝中人也只是想夺走瓷窑,若是炸了,那便是什么都没了。而炸了对谁最有好处?”余时安反问道,目光深邃如夜。 “那自然是郁家……但这未免也太过巧合,郁家拿着印有自己印章的瓷瓶装火药,意图炸毁我沈家瓷窑……有趣。”沈菱歌接下他的话,继续说道。 “看来沈老板心中已有答案。”余时安勾唇,满上一杯美酒,“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不急。”沈菱歌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淡声道:“也许现在有人比我们还要着急。” 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余时安也不再追问。 两人又小酌了两杯,闲聊了两句。 沈菱歌酒意上头,摆了摆手,“不同你说了,我该去休息了。”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笑眯眯地准备离开。 见她晃晃悠悠有些不稳,余时安伸手欲扶住她,哪知她轻轻推开他的手,“我自己可以的,放心。” 余时安望着自己愣在半空的手,带着一丝苦笑,问道:“沈老板现在可信了我?” 她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他,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食指伸出放在唇瓣前,“嘘!” 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余公子,好生休息。” 门口守着的侍女听见屋里的响动,正欲推开门。 恰巧沈菱歌已打开了房门,由着侍女扶着她回了房中。 月明星稀,春夜寒凉。 又是一日过去,许是路上辛苦加之微微酒醉,沈菱歌这一觉睡得格外解乏。 等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木窗外透过来的晨光将屋里烘得暖洋洋的。 看起来温度渐渐回升了,将会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沈菱歌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随即便前往铺子里寻得泺叔,探讨瓷窑管事竞聘上岗的细节。 泺叔见着她,自是免不了一顿寒暄,但瞧沈菱歌气色不错,也就放下心来。 对于瓷窑石英粉一事,泺叔也颇感自责,怪自己没能监管好窑中事。 可是,这事确实怨不得泺叔。过年期间铺子里客似云来,他更是无暇顾及。 “泺叔无需自责,如今我们能从现有的人里,选出一位能够真正分忧的管事才是。”沈菱歌拿出她昨日完成的计划,“您瞧瞧这个竞聘细节有没有需要完善的。” “竞聘?”泺叔一脸茫然,他对这个词汇可是前所未闻。 “呃……就是……”沈菱歌整理着语言,准备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出来,“就是说,目前你我心中都未有合适的人选。与其如此,通过我们设置考题,让有意者自行报名,优异者即可成为管事。看现在瓷器行的生意来说,将管事工钱提高些,应是不成问题。” 听了沈菱歌的解释,泺叔这才明白,呵呵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原来如此,这样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是,依我之见,我们可将流程分为:现场提问、观察工人操作流程予以点评、以及假设性的问答,比如:针对某某问题,你如何处理。” 虽然泺叔对于沈菱歌的“假设性问题”五个字不甚理解,好在她后面举了例子,泺叔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这样,两人探讨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方案。 但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第26章 余家怎么了? 正当沈菱歌与泺叔商定差不多时,外面的伙计进来传话:“老板、泺叔,余夫人来了。” “余夫人?谁是余夫人?” 这个称呼进入沈菱歌耳畔时,她脑海中展现的是原主残存的记忆:这个称呼便是唤她的。 然而,现实中,她才不是什么余夫人。她还是她,沈菱歌。 当两段记忆碰撞时,沈菱歌一时有些混乱,甚至没反应过来“余夫人”是何人。 对上沈菱歌懵懂的眼神,泺叔解释道:“姑爷的母亲,付云哪!” 第45章 “哦,她啊!今日她过来还挺安静。” 原主这个婆婆出场从来都是前呼后拥,咋咋唬唬的。这回这样懂礼数,静悄悄地过来,倒叫人琢磨不透了。 “她是来找谁的?”泺叔直接默认了那付云不会来铺子里买货。 “找老板。”那伙计道。 “她还挺厉害,知道我在铺子里呢!”沈菱歌打趣道,随后又对伙计道:“让她到二楼如意房候着吧!” “那余夫人一反常态而来,怕不是有什么要事。不如老夫先将这个‘竞聘’的告示带去瓷窑公示出来,这样有志于此之人可以先做准备。”泺叔建议道。 “那行,就按你说的办。”沈菱歌道,随即又看向伙计,道:“去吧!” “是!”那伙计应声后,立刻去了前铺中招待付云。 待那伙计离开,沈菱歌这才从账房中走出,去了如意房。 且推开门,便见着付云背对着门口,闻声回过头来。 虽还是珠翠满头,却没有了张牙舞爪的气势,这样的付云倒像是少了些什么。 “余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沈菱歌走上前去,微笑道。 又上前走了两步,故意说道:“怎么都不给余夫人看茶,混帐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到付云冷笑了一声,“不必了!” 她目光阴郁,一脸的憔悴,“沈老板如今春风得意,自是开心了?” “余夫人今日大驾光临,就为了说这些吗?”沈菱歌捏起案上的茶盏,浑然不在意似的,倒想瞧瞧付云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接下来屋中只听得沈菱歌轻抚器皿的声响,一时之间安静极了。 由得她不做声,沈菱歌也并未催促,而是耐着性子等待着。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付云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既是来,还没了锋芒,必是有大事发生。 良久,终于听见付云开口了,“安儿近日可还好?” 她的语气甚为平淡,但眼底的关切未能逃过沈菱歌的双目,“既然关心他,何不自己去找他?” “你不知道?”付云一愣,显然有些吃惊。 自是知她所指何事,但沈菱歌当然不能说破,只好故弄玄虚道:“余夫人来此,什么都还没说起,我应是知道些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衣袖,似是准备离去,“余夫人若没什么重要之事,我便让人送客了!” “等等!”付云急忙出言制止她,脸色稍稍舒缓了下来,语气也柔软了些,“安儿现与余家已断了关系,不过这样也好。他现在是你们沈家的人,还望沈老板好好待他。” 好好待他? 这四个字却是十分讽刺。 曾经原主不慎打坏了付云的一只茶盏,虽是贵重,但也是出自沈家的。 冰天雪地里,她就让原主生生跪了两个时辰,险些冻死在那寒冬腊月的余府。 现下到了自己的儿子,倒是心疼了。 真是滑稽。 “沈老板为何这样笑?难道作为母亲,关心自己的儿子,是件什么可笑的事吗?”付云怒容满面,语气带着呵斥的意思。 这一生气,倒是有了几分曾经的张狂之态。 她话一落音,沈菱歌眼皮一跳,这脸上怎么还把心里想法明明白白挂出来了呢?看来对付云这恶婆婆丑恶嘴脸的厌恶,已是藏也藏不住了。 “非也。”沈菱歌对自己的神情稍作调整,使劲挤出了半丝关怀,“只不过,余夫人若是真关心时安,那还是自己当面去为好。我说的再多,哪有你亲眼去瞧得真切。” 毕竟沈菱歌绝不是幸灾乐祸之人。对,绝不是! “不必了。”付云见沈菱歌兜着圈子不愿松口,似也来了脾气,“沈家如今是风头无两的大户,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必是众人皆知。现下听闻沈府又买了下人,那必是家门兴旺之兆。” 说到这里,她隐有哽咽之迹,“想来,我安儿应是无恙。” 她垂着头,似在强忍些什么,最终没有再看沈菱歌一眼,道了句“告辞”便匆匆离开。 付云这一遭,似是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那一番话又有何深意? 可是余家有什么事? 浅思片刻,沈菱歌忽然想到付云刚说的那句“高门大户,若是有事,必定众人皆知”。如今余家依旧繁盛,而作为余家亲戚的许知凯也安然无恙。 想来也非大事。 不过作为一个厚道的老板,沈菱歌也会找机会,将付云的关心传达给余时安。 现下,她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去瓷窑,将管事竞选的事情落定。 想罢,便唤来寅礼,出发前往瓷窑。 哪知,泺叔的效率极高,不仅已将竞聘之事传达到位,还将三位候选人的名单报给了她。 这三位里,一位是另一位负责烧瓷的师傅周伯,一位是后面新加入瓷窑负责拉胚的李叔,而另一位竟是那个年纪最小的陈云山。 突然开始有了点期待,自然也会对这三人多加关注。 正想着,忽然听得辛雨的声音,“师傅您忙着,不用管我。” 顺着声音,沈菱歌打开窗户,只见她蹲在一旁,手里拿着手札,认真地观察工人配比和泥。 瞧她专注的模样,颇感欣慰。随即走出房间,对辛雨道:“可有什么问题?不如来问我。” 第46章 “我还在研读,想着亲自来看看会背的更快一些。”辛雨腼腆地一笑,似因为自己还没能完成沈菱歌给的任务而感到不好意思。 “无妨,不若,我带你逛逛,为你介绍一下?”沈菱歌说着,便带着辛雨逐一介绍着。辛雨不知从哪里拿出了笔纸,细心地将自己所闻之事一一落下。 一番讲解下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似乎沈菱歌穿书以来,从未这般用心地带一个人去了解烧瓷的工艺。 随后两人一同去了阁楼中休息。 一坐下,沈菱歌先给自己倒上几杯水,这才滋润了自己那干涸的嗓子。 辛雨也随即坐下,想要说些什么,又唯恐说错话,斟酌了半天。 正在喝水的沈菱歌余光看见辛雨纠结的神情,便放下水杯,“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说。” 得了沈菱歌的应允,辛雨松了口气,终是开口道:“以前我并不知要撑起这样一家瓷器行这般困难,这样多的细枝末节,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 “的确如此,一家铺子的运行,就好像是驾驶一架马车。我就是马夫,赶车指引方向,而瓷器行其他的人就是马车上的各个部件。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沈菱歌听着辛雨的话,深以为然,一个古代女子能体悟出这些,当真不错。 “既然是这样,我便直言了,还请沈老板莫怪。”辛雨看了眼沈菱歌,问道。 “你说。”沈菱歌点头,示意辛雨继续说下去。 “虽然……”辛雨小心翼翼地开口,“虽然我与余相公相处不多,但真觉得余相公是有本事的。既是如此,沈老板,为何不愿让他来帮你?” 闻言,沈菱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眯双眼凝视着辛雨。 被她这样看着,让辛雨第一次觉得有种压力感。 见沈菱歌沉默了下来,辛雨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开口:“是我越界了,沈老板莫怪。” 半晌后,沈菱歌终是说道:“他是如何与你说的?” 虽是察觉到了沈菱歌的不悦,但辛雨话已说出口,终是没有回头箭,继续道:“那日余相公与我出谋划策,我随口说了句沈家瓷器行有余相公相助,沈老板定是放心许多。随后余相公只道我不在她才放心许多。” 似是感觉到她二人说话间气氛有些紧张,沈菱歌缓和了些语气,半开玩笑地说道:“他也确实有趣,明明是他自己不愿被拘束,怎得好像是我介意了一般。” 听沈菱歌如此说,辛雨也是松了口气,“这些话确实不该我说,但是我也是真心希望沈家瓷器行能壮大。” 又看沈菱歌垂眸不语,辛雨惴惴不安,补充说道:“若是惹了沈老板不悦,沈老板权当我没有说过。” “怎么?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不善纳谏之人吗?”沈菱歌抬起头,微微笑道,“不用紧张,只要是为瓷器行好的,我定会放在心上。” 辛雨也是心思单纯之人,听得沈菱歌所言,总算是放下心来。 而沈菱歌这边,却是沉下了心思。 她开始疑惑,平时自己对于他人举荐都会平心静气,逐一分析利弊。而今日,当她听到辛雨提及余时安时,便是充满了戒备。 究竟是现在自己心量小了,还是对余时安这个人放不下心来? 第27章 我知这信任来之不易。我,定然不会辜负 在管事人选尚未确定之前,沈菱歌便待在瓷窑中看顾着。 有些时日没有研制新样式了,她想起在现代的时候,见过那瓷器外有精致的图案。 何不将这样的瓷器,复刻出来? 形随心动,她这就拿出纸笔准备勾勒起来。可提笔之时,竟不知画个什么样的图案才好。 她想了想,这初春时节,可有什么花儿盛放? 思量一二,不如就画那傲骨凌寒的梅花好了。 笔尖蘸墨,反复画制几张出来,总觉不合心意。 “真是奇了,平日里看得梅花也不少,怎么要绘制时,竟画不出来半分神韵。”沈菱歌拿着笔,在屋中来回踱步。 又瞧这日头,已近黄昏,瓷窑也到了休息的时间。 此时还有哪的花开得正好? 恐怕只有沈府中了。 于是交代好了看火师傅后,赶忙上了马车。 她想在天黑之前,好好看看那一朵朵小而精美的红梅。 “老板。”刚坐定,便听见泺叔在外唤道。 她掀帘而望,“泺叔,我瞧你马车不在,以为你已先行离去了。” “老夫让马夫先行送货到李老板那了。”泺叔一拱手,“不知老板是否是回府,可否带老夫一程。” “自然可以,上来吧!”她颔首,待泺叔上车后,马车渐渐驶向城中。 “老板这些时日费心了。”泺叔看着沈菱歌消瘦的面庞道。 “没事,待管事之事一落定,总是能松泛些。”她似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底有着浓浓倦色。 “辛姑娘巧送石英粉的事情,老夫也听说了。这里面姑爷似乎是功不可没,老板何不让姑爷来这瓷器行中,您也能省心不少。”泺叔试探性地提议道。 听他所说,沈菱歌轻轻挑起眉头,似有几分诧异,却是只字未言。 诧异之处在于,辛雨提一下也倒罢了,现下泺叔竟也提及此事。 第47章 只听泺叔继续道:“瓷器行正值用人之际,从前是听闻姑爷玩心重,许是平日没机会接触,故而不甚了解。但之后,老夫观姑爷,确是可托付之才。” 她从未见过泺叔对何人有如此褒奖,打趣道:“可是那余时安给了泺叔什么好处,竟使得泺叔请为他说了这么些好话。” “哎呀……”闻沈菱歌之言,泺叔连连摆手,“怎会?姑爷从未与老夫说起过这些。只是您瞧,姑爷将老板救出受伤未表一言,还顾着在瓷器行的影响,对外也仅说是老板偶感风寒。说明此人思虑周全。” 思绪飞扬,仍是沉声不语。 而泺叔接着分析道:“自姑爷接手沈府后,老夫确见沈府井然有序许多,甚至比老夫当年还要强些。而后,许是知有暴雪,姑爷担心老板您无法及时赶回,便赶往京师,临了还叮嘱老夫多加看顾瓷窑。” 她且听泺叔说着,思索中又道:“那依泺叔之见,石英粉之事他能提前做好准备会不会是他……” 听了沈菱歌之言,泺叔双目睁圆,震惊万分,却道:“老板,您既是对姑爷误会至此,何以会允他入赘沈家呢?” 这一问,就好似一记响钟,敲向她的心头。 为什么呢? 为了瓷窑,为了可以凭借已为人妇的身份更有利于出入商场,撑起家业。 可这些,与人说起,总有无病呻吟之嫌。 “泺叔,在我心中,早视你如师如父。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也能看出余时安有些本事,也曾想让他担起开拓客源之责。但……父母相继离世,我病重时期,曾梦见余时安包藏祸心,最终夺我家业。”沈菱歌蹙眉轻叹。 “那画面太过真实,让人不得不信。” 那一刻,原主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棉服,哀求屋中正与妾室嬉闹的余时安能为她请来大夫。 可,直到她意识模糊,失去知觉。 耳畔只回响着余时安无情的话语:“无用之人,不如弃之!” “老板乃是古今第一女商人,本就做了前无古人之举,怎会受这梦魇之说所困?”泺叔捋了捋胡须,又道,“所谓事在人为,哪个有本事的人没有用人之险?难不成因此便因噎废食?” “老板有统帅之才,人尽其用才是老板该思索之事。”泺叔见沈菱歌仍在沉思中,缓缓道,“现在老夫旁观,只觉姑爷确是不错,老板因未发生之事将姑爷弃之敝履,姑爷何辜。” 泺叔的话,一字一句就像是绵延不绝的细雨渗入枯木,一点一点将那干涸的缝隙填满。 是啊,现在的一切无论是余时安的为人、瓷器行的现状、还是沈家与余家的关系都与原书大相径庭。 此时本就是用人之际,她又何必因小失大。 况且,以她的手段,若是余时安真有其他图谋,也定能将其扼杀于摇篮中。 在这样的沉静中,沈菱歌终于到了沈府。 前脚刚踏入府中,正好瞧见余时安一身劲装在院中…… 蹴鞠? 他在府中待着也太舒服了吧…… “咦?你今日居然回来了?”余时安虽说着,脚下的动作却未停。 “看起来余相公的贵妇生活确实舒爽。” 闻言,余时安将球踢到手中,抱着球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不然怎么说沈家赘婿好呢。” 这回沈菱歌竟没有出言嘲讽,反而微微一笑,“走吧!趁着还有些光亮,陪我去看看梅花。” 她这反应确也不在余时安的射程范围内,早已想好了如何回应她的冷嘲热讽,哪知没机会说了。 直觉告诉他,她很反常。 见她自顾自地走了,又瞧天色渐暗,唤来一丫头,命她备上一灯笼送到梅园。 于是,自己连忙跟了上去,“沈老板好雅兴,居然会邀我陪同赏梅。” “那不是还得多亏余公子赏脸相伴。”沈菱歌回眸一笑,继而又道,“你愿意来瓷器行帮我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令余时安怔了半晌,挑眉轻笑,“那未免也太过拘束,还是现下无拘无束的日子过得舒坦。” “你可是担心我会心有芥蒂,故而不愿?”沈菱歌站定,直视他的双眼。 每当看到她这坦然而又探究的眼神,余时安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回避,好像再被她多看一刻,他的心思将被她窥探无遗。 避开她的视线,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的微笑,“怎会?我只是生性放荡不羁罢了。” “那……我说我会试着相信你呢?” 梅香飘散,清风拂动裙摆,墨发飞扬。 听到她轻柔如风般的声音,余时安不禁心头一颤,鬼使神差地反问道:“你当真不介意?” 这话一问完,他顿时后悔了,但面上仍是强装镇定。 “希望我没看错人吧!”沈菱歌笑靥如花,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俏皮。 那几分俏皮转瞬即逝,甚至让人觉得那是花了眼。 此时,天色昏暗,送灯笼的丫鬟走了过来,“老板、姑爷,灯笼送来了。” 接过灯笼,沈菱歌望了眼余时安,知道这定是他的安排。随即举着灯笼端详起梅花枝上花朵的形态,脑海中仿佛已浮现了新样式青瓷的模样。 她轻闭双眼,认真专注的模样落入余时安眼中,使他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异常复杂的情绪。就似什么东西在搅动他的心房,久久不能平静。 第48章 良久,沈菱歌睁开眼望向他,又与他视线相撞,勾着轻浅的笑,“余公子看着我做什么?” 没有回答,余时安只是走到那梅花枝边,轻轻摘下一枝,放在鼻尖嗅了嗅,那淡雅和清新的香味,沁人心脾。 凑到她身边,欲将那花枝插入她乌黑的发髻中。 她后退了两步,避开他这样亲昵的动作。 哪知余时安却没有收手,而是伸臂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中拉了拉。 他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她想甩开余时安的手,可他又带了几分力道,她挣脱不得。 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只见他眼神温柔如水,深邃的眸中像是隐藏了千万星辰,似要将她溺在其中,不能自拔。 伴着低沉醇厚的声调,“别动。” 说着,余时安抬手将那枝梅花枝插入她的发中,“我只觉得这梅花甚是衬你,越是凌寒之时,越是傲然盛放。” 她微怔了一下,指尖触及发间梅花花蕊…… 余时安以为她要将花枝扯下,连忙握住她的手。他掌心滚烫,叫她心跳漏了几拍。 可她仍是迎上了余时安炙热的目光,只听他道:“我知这信任来之不易。我,定然不会辜负。” 她睫毛眨了眨,垂眸避开他直白而又坚决的目光。 见状,余时安不再强求,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叹了口气,“如上次所说,陶土原料一端尚未稳固。我认为此事在此刻更胜于开拓客源。你以为呢?” 没曾想,他居然还记得自己之前对他说过的安排。 只是说起瓷器行的事,沈菱歌猛然回过神,只觉脸颊发热。推开他,后退之际不慎撞上梅枝,惹得梅枝乱晃,梅瓣翩飞。 这还是余时安第一次在她的身上,看见了慌乱二字。 沈菱歌抬起手拉住身侧摇晃的梅枝,同时稳住自己的神思,微蹙眉尖,似在不满于刚刚自己的失态,而嘴上还是说道:“不错。” “好,等我好消息。”余时安伸手抚平了沈菱歌皱起的眉头,转身往前走去。 眉间还留有他的指温,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嗔怪:这个余时安真是懂得什么叫得寸进尺。 她神情一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冲着他道:“险些忘了同你说,今日你母亲去了铺子里,向我询问你的近况。看她的样子不太对劲,你得空去看看吧!” 余时安脚步一顿,转身望着她,点了点头。 第28章 我回来了 转眼间已是草长莺飞的时节,瓷窑周遭犹如焕然一新,再不见半分白雪苍凉。 绿意盎然,万物复苏。 沈家瓷窑经历了人员重组后,无论是陶土配比、拉胚还是上釉、烧制都高效了不少。 最终负责烧瓷的周伯成为了新的管事,事实上原本陈云山这个小伙子表现更为优异,但他年纪太小,不易服众。 于是给了他窑工技能培训与质量检测之责,也算是为他之后的发展而铺路了。 瓷窑各项人员一敲定,沈菱歌确实轻松不少;而另一个好消息便是,余时安这些时日遍访合适的货源,也有了不小的收获,不日便会与沈菱歌确定货品渠道。 而自那日沈菱歌通过坯体塑形在外部增设图案烧制成功后,命人在瓷窑大门旁修建了一个展厅,以便客人参观。 这样一款新式的青瓷制品出来后,引得沈家瓷器又成一股热潮,订单量翻了十倍。 其中最高兴的自然是沈家的族亲,只需守着自己那间铺子,收益翻了几番。 【青瓷外形升级技能达成,烧瓷技能点+10.现在共有技能点68。】 还有32点技能,她的系统任务便可以完成了,按照眼下的剧情发展下去,原主的命运定然扭转成功,那么她就可以拿到奖金,回到现代了。 思及此处,心中怎能不开心。 与此同时,这也激发了她研发新品的动力。毕竟上次小范围传播,技能点只加了5,而这次外形升级一下子涨了10. 看起来对青瓷的技艺改良,增长点可以更多。 青瓷外形改良后,还可以往什么方向改进呢? 她在房中,举着毛笔,轻轻扣着自己的额头。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 “老板,瓷窑外来了两个人,说是郁家的,要见您。” 说话这人便是辛雨,那日沈菱歌测试她,虽是背的结结巴巴,但是该了解的也有了大概的印象。 便留下了她作为自己的助理,但在辛雨心里,对“助理”这个职位不甚了解,她只认为是沈菱歌的贴身侍女。 任凭沈菱歌给她解释了很多遍,她还是坚定地认为与贴身侍女无异,还要求签下卖身契。 无奈之下,沈菱歌放弃再同她解释,只要她干好之责之内的事,便够了。 不过卖身契,沈菱歌是万万没有同意,虽然当辛雨签下了《劳动合同》之后,辛雨仍然认为那是卖身契。 好的,都不重要了。 “进来吧!” 她放下毛笔,“郁家来人了?” 眸中闪过一丝精明之色,似是意料之中。 “老板,你这个笑容……”辛雨看着沈菱歌一脸得逞的模样,“你知道他们会来?” “是啊!比我想的晚了点。看来这个郁老板果真是极爱面子。”沈菱歌起身绕过书案,对辛雨道,“走吧!去看看。” 第49章 上次京师之行,沈菱歌已向他们发出邀约。而郁家决议来此已是一个多月之后,恰又在沈菱歌制出梅花青瓷瓶后不久。 足以说明他回了郁家后仍是不服气,又苦苦钻研一阵,哪知沈家这边又领先他们提升了瓷器外形设计。 这下可是着急了,不得不到访。 “沈老板好大的架子,竟不让我们进去。”郁家这掌事抱着手臂冷笑道。 瞅见他这傲慢的态度,沈菱歌不免失笑,嘴下败将,还敢挑衅呢? “怎么?你们郁家瓷窑是可以随便让人进的吗?”她轻蔑的目光看向郁家掌事,淡漠的声音传来。 既然对方对自己态度如此,她也不必客气。 郁家掌事身旁的那个女子见此场景,不得不出来圆场,一如在张老板的灵堂上。 “老板,你瞧咱们今日是来拜访沈老板的,咱们还给沈老板带了礼物不是。”说着,她转身向马车走去。 “厚礼就不必了,郁老板,我也不同你兜圈子。你来的目的应是清楚,但求人总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你这般豪横,满眼没把女子放在眼中的样子,我看着也甚是不爽。” 她语气寒意更甚,而听到她如此说的郁家掌事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恨不得要打破面前的木门,冲进来。 那女子刚好拿了礼物,见状,赶忙拉住郁家掌事。 不慎,那礼盒跌落一地。 “涵予!”那女子扯了扯郁家掌事的胳膊,低声唤道。 而听闻她这声称呼的沈菱歌,眉梢不易察觉地挑起,眸色深邃如海。 见郁涵予脸色仍是不善,沈菱歌也懒得搭理他,只道:“辛雨,咱们走。” “沈老板请留步。”那女子拾起地上的礼盒,扒在木门大声唤道,“还请沈老板莫怪,郁家有难,求沈老板相助。” 沈菱歌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门外二人。 那女子神色确是慌张,声调中带有哀求之音;而郁涵予,虽然眉宇间的怒色已无,可脸色仍绷得紧紧。 她的视线在二人间游走,叫人分不清她究竟在想什么。 片刻后,沈菱歌淡漠开口,“所谓男子,不过是捅了篓子还让女人收场。好一个大男子!” 她声线冷冽,带着浓烈的嘲讽之意,“姑娘,你们回去吧!” 虽说她知道朝廷不想让他一家独大,但要传播青瓷技艺。任何瓷器行都求之不得,天下之大,非是郁家一家。 说罢,她再次迈着步伐,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她堂弟沈傲的声音忽然传来,“安浅!” 能在瓷窑外面见到她堂弟,确实也是稀奇事。 这便驻足回望。 那沈傲跳下马车,不慎一个踉跄。将将站定,便冲到那女子面前,握着她的手,“安浅,终于又见着你了。” 语气热切,宛如久别重逢的恋人。 叫安浅的女子下意识看了一眼郁涵予,忙将手抽了出来,又向郁涵予身侧靠了靠,低着头,“沈公子,好久不见。” 闻此,郁涵予面上怒意更甚,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依稀可见袖中之拳已紧紧握起。 辛雨瞧瞧凑到沈菱歌耳边,“老板,这安浅是郁老板的夫人吗?” 闻此,沈菱歌侧过头撇了眼她,怎么吃起瓜来还挺来劲呢? 不过,还是善意地给了她一个答案。“据说,是嫂子。” 辛雨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不再做声,只瞧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见着安浅这般疏离,沈傲面有颓色。似也知二人身份之别,也退后两步,保持了些距离。 又他们三人皆在瓷窑外,沈傲唤道:“堂姐,为何不开门让他们进去?” 突然出来沈傲这个搅局人,沈菱歌再将前面那些纠纷重述一遍也实在没有必要,便抬手示意看门的工人打开了门。另一边又对辛雨道:“他们既然来了,你带他们四处逛逛吧。” “老板不怕他们偷师?”辛雨担忧地问道。 “偷师?他们要是光看一圈就能把青瓷烧出来,倒是叫我另眼相看呢!且让他们看便罢了,手勿动,明白吗?”沈菱歌叮嘱着,随后又说,“若是你带他们逛了一圈,那郁涵予态度还是如此,便直接送他们走吧!” “是。”辛雨点点头,领命而去。 随后,沈菱歌不再理会他们自己去了阁楼中,打开的木窗,感受春风拂面,手握茶盏,倚着窗框,借着高处静静观察。 不足半一盏茶的功夫,有一人自瓷窑大门处,缓缓映入她的眼帘。 那人穿着墨绿色锦袍,衣缘之上绣着小巧精致的梅花,腰间挂着白玉吊坠,脚底踩着黑底云纹的缎履。 就好像知道她会在阁楼上一般,站定,仰头,对着她道了什么。 虽因着距离,沈菱歌听得不那么真切,但她知道,这一句是,“我回来了。” 第29章 欢迎回来 阁楼上的沈菱歌微勾嘴角,笑容淡雅而柔和,那双眸子像是会说话一般,对他道:“欢迎回来。” 楼下那人,似得了回应,抬步走上阁楼,轻叩了房门。 瞧这里面茶水已然备好,他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她身旁,笑道:“你怎知我今日回来,还备了这些?” 她轻笑,这余时安怎么这般自信,“这茶是用来迎接客人的。” 第50章 “客人?”余时安虽听得这茶并非为自己准备,但笑容依旧,似笑非笑地说道,“在沈老板心里,我不是客人了?” 光影之下,眼前的人儿眉目如画,清眸流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般微微闪动,嘴角微弯,“你不是沈家赘婿吗?这时候想当客人了?” “那倒不是。”余时安应下,嘴角弧度越发加大,嘀咕道,“赘婿这个身份挺不错的。” “那你猜猜,是哪里的客人。”沈菱歌挑眉侧身看向他。 两人彼此望着对方,眼光交汇处有些微妙,余时安笑意不减,“我猜……是郁家?” 闻言,沈菱歌收回视线,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上一口,才慢悠悠说道:“余公子所言不错,不知余公子是如何猜到的?” “这倒也不难猜,若是朝廷中人,沈老板怎会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喝茶观望;而在下记得沈老板曾提及要将烧瓷技艺转授之事,其他店家,沈老板也不至于这样,在阁楼上谨慎查探。” 他笑吟吟地说着,那视线却未离开她半分。 被他看得脸色发烫,沈菱歌放下手中的杯盏,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有理。余公子书信中说到回来之时要与我商议货源一事,不知现下是何情况了?” 他是知晓沈菱歌心性的,能容他放肆这么久已是十分给他面子了。 于是,他从怀中拿出一沓纸张来,“我知沈老板喜欢立协议,你瞧。” 接过纸张,她开始逐一看起来。 确实不错,和那些货商的条款都十分清晰,每种材料都有3-4家货商可供选择。即使是最难找的,也有1-2家。 不仅如此,余时安还对每个货商做了点评,标识出该货商的供货比例。 看着这些东西,便可知他下了不少功夫。 当然到了沈菱歌这里,她未对余时安做任何只言片语的赞赏。不过她满意的神色已是全然落入余时安的眼中,于是故意调侃道:“可有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沈菱歌测过头望向他,哪知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似已知道她会扭头过来一般,早已准备好,在与她咫尺之间的距离内俯身,靠近了她的唇角。 这样近的距离让沈菱歌也呆愣了片刻,视线恰巧落在他的唇边。可这脑海中却放映起了在水中,她意识模糊时,这双唇印上她的那一幕。 画面一出,沈菱歌立马羞涩地低下头去。那时候她一心想着当时的惊心动魄,还未对此有太大的反应。 此时在清醒时伴随着暧昧的氛围,竟使得她不好意思起来。 她在现代的时候,读书时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工作时是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的事业狂魔。 哪里与男子有过这般接触。 当她把头垂下去时,那原本只为逗弄她才凑到她嘴边的凉薄唇瓣,此时正贴着她柔软无比的耳垂。 如此触感,像极了情人间亲昵的呢喃。令得沈菱歌颤栗了一下,因这个姿势太过暧昧而心慌地向旁边躲去。 未曾想身旁主任顺手搂住她的腰肢将人拉近了些,两唇之间更近了些许。 她正要推开这个孟浪之子,只听,“咚”的一声。 随即余时安也放开了她,嘴上说着,“这天热了,连虫子都多了些。” 还一脸惋惜地看着那只被他拍死掉在地上的可怜虫子。 沈菱歌:无语是我的母语。 还不待她开口,余时安抢先一步,“沈老板,货商这边若是没问题,可要邀他们来富云县一见?” 她斜睨了他一眼,应道:“好,你去安排吧。” 正在此时,辛雨带着郁家那两人敲门走了进来。 望着进来这三人,余时安一脸正经的模样,“娘子,那为夫便先走了。” 说罢,向辛雨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阁楼。 房门又关上,沈菱歌对辛雨道:“给二位布茶。” “是!” 郁家二人之后在沈菱歌对面入座。 见沈傲不在,沈菱歌向辛雨问到,“沈二掌柜呢?” “沈二掌柜先回去了。”辛雨小心地看了眼安浅,沈菱歌顺势又看向面前两人,见这两人面色不佳,立马会意。 多半是沈傲对安浅过多纠缠,使得郁涵予更是不满。 虽说郁涵予面色是不佳,但眉宇间已没有了那种傲慢与怒意。 “沈老板。”没想到竟是郁涵予先出了声,语气闷闷的,“先前是在下的不是,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恕罪。” 闻言,沈菱歌微微一笑,抬眸看向郁涵予,“菱歌从未怪罪过郁老板,又何来恕罪一说呢?” 她这般说辞,令得郁涵予羞愧万分,安浅见状道:“刚刚由辛姑娘带着在窑中行了一趟,实感获益良多。” “安姑娘……不知菱歌这样称呼是否得宜?” 被沈菱歌这么一问,安浅微惊,似是没想到会有人这般问她。她又悄悄瞥了眼郁涵予,见他无异色,笑道:“沈老板怎么称呼都行。” 沈菱歌报以一笑,又听郁涵予道:“原先是在下小看了女子,以为沈老板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制出青瓷实属偶然。今日到访沈家瓷窑,见这每一道工序之精细、每一个工人之风貌。足可见沈老板过人之处,是在下愚昧肤浅,有眼不识泰山,是以望沈老板恕罪。” 原来这个郁涵予说起人话来,倒也悦耳。 第51章 沈菱歌端着茶杯,若有所思,对面二人皆不明其意。这时辛雨接着道:“如今看来,先前郁老板托辛雨传达合作一事,可以自己说予老板听了。” “是。”郁涵予得了辛雨明示,忙道,“在下实观场内各工序流程,与郁家所事差异不大,实在不明为何烧制不出青瓷。” “是啊,沈老板。老板来的路上,还想着邀请您到郁家瓷窑转转,能给予些建议。”安浅用她一贯笑嘻嘻的语气补充道。 老实说,郁涵予与安浅,这两人组合倒也有趣。 一人迂腐寡言、不苟言笑,另一人亲近随和、圆滑世故。 “哦?这是郁老板的意思?”沈菱歌视线落到郁涵予处,等待着他的答案。 其实安浅的意思已说的十分明白,偏偏沈菱歌不接她的话茬,应是逼视着郁涵予,待他开口。 两人视线隔着这张茶案相撞,就好像雷鸣电闪一般,顿时火花四溅,任谁都不愿退步。 半晌,终是郁涵予放松了神情,挤出一丝微笑,“自然。不知沈老板近期是否愿意到郁家瓷窑一观?若是能告知青瓷烧制之法,我等感激不尽。” 既然骄傲的郁涵予肯低头邀约,沈菱歌一来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传播—青瓷技艺,这二来朝廷大局也使她不得不分散风险。 如此,她便也不再端着,“虽说菱歌向来是希望瓷器行当繁荣昌盛、共同进步的,但此事……” 她故意拉长语调,郁涵予虽孤傲,但毕竟也混迹商场多年。沈菱歌的意思,他自然能明白。 听得沈菱歌如此说,他的语气更是轻松了不少。 “沈老板有何条件不妨直说,只要是郁某能办到的,定当尽力为之。” “好,得了郁老板之言,那我们便来签一个《技术升级设施改造合同》吧!” 当然沈菱歌并非是在意郁家给她支付的银两,虽然这是她应得的。但她如此说,是深知斗米养恩,升米养仇。今日她能帮他这么大的忙,无疑是升米之恩。 加之郁涵予性格高傲,让他付了银两,他必不会觉得此乃嗟来之食,更不会对沈菱歌心怀怨怼。 一方给报酬,一方给服务。 沈菱歌不怕这商场中多一个竞争者,若是多一个仇家,那可就不好了。 “《技术升级设施改造合同》?”郁家二人不约而同,诧异道。 “辛雨,备笔墨!”沈菱歌对此没有解释,只是狡黠地一笑。 洋洋洒洒两页纸挥墨而成,沈菱歌拿起纸张吹了吹墨迹,随即递给郁涵予,“郁老板看看,若无异议,你我便各自按上手印,以此为契约如何?” 对面的郁涵予将信将疑地接过,逐条读之,临了他蹙眉抬头,问道:“沈老板如此自信?按照这上面所书,若是无法使得郁家瓷窑制出青瓷,郁家所付的定金可是要退回的。” “并非是自信,而是郁家能制出青瓷乃是我必达目标,若是必达之事都达不到,我要那定金何用!”沈菱歌露出自信的笑容,在她这笑容之下,仿佛没有什么事是她办不到的。 郁涵予怔了怔,见沈菱歌如此意气风发之态,也不再犹疑。当即签字按上了手印,拿出了银票以表诚意。 第30章 很想你 与郁家达成协议后,沈菱歌夫妇自是免不得宴请一番。 中途安浅出外更衣,过了一刻钟尚未归来。沈菱歌便遣了辛雨前去找寻。 这屋内仅剩下他们三人,沈菱歌见郁涵予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主动端起美酒一杯,“郁老板,这杯祝贺我们合作达成。” 一旁的余时安见沈菱歌端起酒杯,立马不落人后,也满上一杯,“是啊郁老板,往后还望我们两家精诚合作。” 这时的郁涵予的神色才缓和下来,“沈老板夫妇二人齐心协力,定能成就大业。能与沈家合作,亦是我们郁家的荣幸。” 三人一碰杯,各自饮尽杯中酒。 “既然我们已决心通力合作,那我便有话直说了。”沈菱歌自腰间取下一个锦袋,“郁老板请过目。” 接过锦袋,郁涵予满是疑惑地看了沈菱歌一眼,不明所以。 余时安一见着那锦袋便已知沈菱歌是何用意,是以也不做声,静观其变。 当郁涵予打开锦袋,瞅见其中的瓷瓶时,那满眼的疑惑已然变成惊讶,其中还带着防备,“这不是我们郁家年初新烧制出的那批瓷器。而这一批瓷器上有裂纹,虽不明显,但我还是命人将其处理掉了。沈老板手中怎会有此物?” “郁老板莫用这般眼神看我。”沈菱歌浅笑,“如你所说,若是存在瑕疵又命人处理掉,何以瓶底还会有郁家的印章呢?” 听此言,郁涵予不可置信地将瓶底上置,确实可见郁家印章,“这不可能……怎会如此?” “郁老板再打开这瓶塞,闻闻其中是何物。”沈菱歌仍是不动声色,引导着郁涵予查看瓷瓶。 他依言打开瓷瓶,轻轻一闻,立马神色大变,“火药!怎会是火药?我们烧瓷人家最忌讳此物……” 随即,他立马神色冷峻,阴阳怪气起来,“沈老板如此,是有何用意?” 沈菱歌却也不恼,依然从容自若,“郁老板认为我要栽赃你吗?” 又摇了摇头,“非也,想必郁老板应是听说了年后我们沈家瓷器行烧瓷出现裂缝。最后查出来是石英粉的问题,而这个瓷瓶便是在做手脚之人身上发现的。” 第52章 见郁涵予仍是低眉思索,余时安道:“郁老板您想想,若是我们真是你想的那般,何必会与你合作呢?我们对你既无所求,又何苦费心思,弄来你们不要的瓷器呢?” “那沈老板可信了我们郁家有意陷害?”郁涵予抬眼望向沈菱歌二人。 “原是信了六分,如今是半分也不信了。”沈菱歌直截了当地答道,语气亦是十分笃定。 得了沈菱歌的答案,郁涵予眸中疑虑才缓缓散去,而之后蒙上了淡淡的笑意,“多谢沈老板的信任,此物疑点重重,可否允我带回郁家查探。待沈老板来利州时,我必给沈家一个交代。” “好!”沈菱歌道,“有人大费周章的设局,你我尚不知晓背后用意。郁老板还要小心行事。” “自然。”郁涵予躬身施礼。 瓷器之事两家又彼此叮嘱了几句,便开始闲聊起来,聊起周遭特产,利州山川美景。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辛雨才引着安浅走了进来。 虽是刻意涂了脂粉,但仍能看出安浅曾哭过。 当然沈菱歌也不便说破,就这样用罢膳。 余时安主动请缨送郁家二人回了客栈,沈菱歌便同辛雨先行回府。 一入府中,辛雨心中早已按捺不住,拉着沈菱歌道:“老板,你知道吗?那个郁家掌事简直是禽兽。” 听得辛雨用了这样一个词来形容郁涵予,沈菱歌眉头一皱,顿了顿,随即又道:“与安浅有关?” “是啊。”辛雨点点头,“我前去寻安姑娘,哪知正巧碰见沈二掌柜与安姑娘在假山后拉扯……这并非见得光的事,我怕有损沈家名声,便不曾惊扰他们。” “然后呢?”沈菱歌暗骂沈傲糊涂,非要与有夫之妇纠缠。 “然后,拉扯之下,许是二掌柜看见了安姑娘胳膊上的伤痕。深深浅浅,应不是一日所成。”辛雨想起那安浅当时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之后就只听见二掌柜怒气冲冲地要找郁家掌事算账,后来安姑娘哭哭啼啼安抚了半天,沈二掌柜才就此作罢。” “郁家掌事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人?”沈菱歌对此倒是大感意外,安浅是郁涵予的大嫂,两人之间关系也似是不一般。若是郁涵予这般粗暴,安浅本可不必与他勾连。 不过说到底,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若是未牵扯到自家利益,也没必要了解太多。 “好了,这事就你我二人知晓,莫要让其他人听了去,明白吗?”沈菱歌严肃地看着辛雨,叮嘱道。 此事事关几人的名节,在不了解内情之下,散播了出去,怕是牵连甚广。 二人行到沈菱歌的苑门口,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见了门上挂着的牌匾。 “梅香居?这是何时取得名字?” “我虽不知是何时取得名字,但我可知这是谁的一番心意。”辛雨逗趣说道。 这是何人所为,沈菱歌又岂会不知,睨了她一眼,道:“早点回去休息吧!当心明日天未亮,便抓你起来去瓷窑做事。” “我这就回去。”辛雨笑嘻嘻地应承着,转身向另一条小径而去。 她离开后,这小院前恢复了宁静,只剩得沈菱歌一人,抬眼又望向那牌匾上“梅香”二字。 竟想着那日在沈府梅园中,余时安那句,“梅花衬你,越是凌寒之时,越是傲然盛放。” “梅花……”她喃喃念着,却忽觉细雨绵绵落在她身上,细雨渗透衣衫,不觉有寒意袭来。 她回过神来,抬步迈入院中。 刹那间,头顶竟多出来一把油纸伞。 虽是毛毛细雨随风乱飞,但有了纸伞遮头,好像也确能遮住些寒凉。 顺着纸伞望向撑伞之人,见他身形高大挺拔,足以将她笼住。身着黑色对襟暗纹长袍,腰束青玉带,眉目俊美。唇瓣轻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怔了一瞬,“这便回来了?” 他挑挑眉稍,手伸出伞外,感受春雨绵延,“我夜观星象,察觉夜晚有雨,便来给老板送伞了。” 看他那煞有其事的模样,沈菱歌没忍住,轻笑出声,“那以前是我看走眼了,竟不知余公子有夜观星象之能。” “那是,在下可是一块璞玉,沈老板还需多多雕琢才是。”余时安说罢,朝她眨眨眼。 “雕琢?那我下手可是很狠的,届时,你可不要害怕。”沈菱歌抬手摆出自己雕琢胚体的手法。 “其实……”余时安微微弯腰,低头望着她,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轻启唇瓣,“其实,我最怕的是沈掌柜不愿雕琢。” 再一次逼近她的眼眸,而这一次,沈菱歌似早已看穿了他的伎俩。 不躲不闪,微微带着挑衅地回应了余时安的目光。 “看来,下次,我得琢磨些新花样才行了。” 最终,余时安还是从两人视线相触中败下阵来,半开玩笑地将手中的伞塞到沈菱歌手中。自己走出伞外,朝着内院而去。 沈菱歌看他这略带孩子气的模样,忍俊不禁。手握着伞,快步向前追上了他,“怎么?生气了?” “怎会?”余时安瞧见她拿着伞与他并肩而行,又十分自觉地钻入伞下与她撑伞而行。 “余公子人高马大,怎好意思让我一介女流,手臂伸得直直地为你撑伞?”沈菱歌看他进了伞中,想将手中的伞柄递给他。哪知这厮根本不接,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第53章 “沈老板可不仅仅是一介女流。”余时安停住脚步,抱着手臂,侧眸看着她。 “什么意思?”沈菱歌也随之站在原地,盯着他,倒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只瞧见余时安,食指轻轻敲着下巴,沉吟道:“大概是,两介女流、三介女流?”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没想到,就这…… 她这白眼终究是没忍住,又丢下句,“无聊。” 含着笑,撑着伞欲先行回房。 他们二人成亲之后,为避免人非议,便在沈菱歌闺房隔了一间屋子,又将隔壁的房间打通。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互不影响,同出同进也不会落人口舌。 正当沈菱歌将余时安置于细雨中,自己拾阶而上时,余时安居然拽住她的手臂,往自己怀中一扯。 青石板的台阶遇水湿滑,沈菱歌的笑容硬生生僵在了脸上,整个人落入他的怀中。 油纸伞应声而落,两人暴露在细雨之下…… 他的下巴顶着她的头顶,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 她抬手想要抵住他的胸口,而抱住她的那人又使了几分力气,低头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好想你。离开你的这几日,好想你。” 热气拂过耳畔的酥麻,像电流一般通遍全身,就连抵在他胸口的指尖都微微颤抖,不知是感受到了他的心跳,还是心中的紧张。 她终是没了动作,由着他将她融入他的怀中…… 第31章 小侯子之死 这一夜,沈菱歌辗转反侧。 甚至不知她昨日是如何由丫鬟侍奉着上床就寝的…… 直至后半夜才堪然入睡,以至于晨间该起来时,仍打着哈欠。 梳洗妥帖,她且去用早膳,便见余时安倒是精神抖擞地喝着粥。 一看见他,又联想到昨日亲昵的举动,便想转身溜走。 刚迈出一步,沈菱歌对自己开始进行灵魂拷问:“昨日说想她的人又不是我,为何我要不好意思?” 她想着,傲首挺胸准备过去,忽然又一个念头侵入脑海,“话是这么说,可是那厮险些将我扯倒。而我……居然没有推开他!” 这个念头又将刚刚想通的情绪打败…… 坐那正享用早膳的余时安,见还在房门口的她,原地转圈。拿着自己吃了一半的糕点,一脸探究地走到她面前。 沈菱歌哪里注意到他的举动,一转身撞到他的胸膛之上。 这下,她像是触电一样弹开。 将将站稳,她定定神思,“你慢慢吃吧!我先去瓷窑了。” 说完,她转过头就要走。却被他从后面拉住手腕,不由分说地拽到自己面前。 她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可无奈力气悬殊。 最后,只得放弃了。 她抬眼看着眼前俊美非凡的男子,眉心微皱,“你做什么?” \"怎么?怕我吃了你?\"他笑着调侃,语气带着几许轻佻与戏谑。 沈菱歌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道:“我要去瓷窑做活计,快些放手。” “好吧,不过......你一去瓷窑就忙得脚不沾地,总得用些早膳吧。” 余时安说完,拉她的手腕,转身往屋外走去。 将她按在桌旁,他在她对面落座,拿起桌子上的小碟子,盛了满满一碟桂花糕送到她面前。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他见状,又盛了满满一碗粥给她,“天气仍是寒凉,喝些热粥暖暖身子!”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粥,犹豫着要不要喝。 这时候,他已经端起粥碗凑到她唇边,“沈老板今早有些古怪。” 他的睫毛又长又卷,在眼睑处投射出一道漂亮的阴影。 “古怪?谁古怪?”她倔强地说着,接过碗来,咕咚咕咚地咽了下去。 “不……烫吗?”余时安盯着她把那热气腾腾的粥一股脑儿喝下,甚至还未将阻止她的话说出口。 “不烫啊!”沈菱歌扬着脖子说着,然而脸已通红。她匆忙转过身,向门外走去,手来回扇着因被烫着而吸吸溜溜的嘴。 她这样子,谁能看不出她是被这粥给烫着了。余时安看她那不肯屈服的模样心里暗自叹息着,却又忍不住想笑。 他也跟着站起来,向她的方向迈着大步追上去。 “老板,老板,县太爷来了。”卓福刚行至苑外,瞧见沈菱歌与余时安在院子里,连忙走快了两步,将这消息告诉他们。 “县太爷怎会一大早来沈府?”二人相视一眼,皆不明所以,索性也不再深究,随卓福一同去了前厅。 沈家的礼数还是足的,为许知凯奉了茶,摆了些茶果。 “知县大人何以会这般早光临寒舍?”沈菱歌客套地寒暄着。 许知凯神情严肃,点点头便算是回应了。 又看到一旁的余时安,确实有些许尴尬。 毕竟身为他的外甥,居然去做了赘婿,看见余时安如何能开怀。 最终只是瞥了他一眼,视线还是落回了沈菱歌身上。 沈菱歌自是将这样的神态收录眼中,偏过头看向余时安,却见他面色如常,倒是让她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侯祖风抓到了。”许知凯这才开口道。 “抓到那是件好事啊,大人为何愁眉不展?”沈菱歌见着情状,心下咯噔一声,怕不是有大事。 第54章 “原是件好事,在审讯侯祖风时,他眼瞧着便要供出幕后之人。哪知,今早在狱中,自杀了。”许知凯沉吟片刻说道,脸上露出几丝凝重。 自杀了? 小侯子若是真的想要自尽,又何必在外躲藏那么久,硬是要说出真相时自尽? 想到此处,沈菱歌心底顿生不妙,不禁与醉香舫一事联想起来。 很难不让人想起那日她在舫中仅瞧见背影最后也不知是生是死的大人。 这幕后的人,是想夺走瓷窑自己烧瓷吗?是因为想要完全控制青瓷的产出?那这样贪婪的想法尽是为了自己牟利? 这一切都断了,她手中所有的线索…… 现在只能看看郁家能查出什么来。 不过,也不必担忧,幕后之人目的没有达成,后续一定会再次出手。 他们唯有更加小心才是。 沈菱歌二人似是是想到一快去了,两人竟是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大人,我能随你去狱中看看吗?”沈菱歌垂下眼帘,想起那时在狱中看见小沅,那之中的阴森。而这次,还是刚刚有人遇害。 纵然心中充满了排斥,可她心里告诉她,不得不去。 纠结之下,她还是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不如你去瓷窑,我替你去看看?”余时安似是看出了她内心的为难与挣扎,于是建议道。 而沈菱歌却摇了摇头,“我自己不去看一眼,也是不会放心的。” “哎。”余时安也是知道沈菱歌是什么样的性格,无奈叹息一声,只好道,“那我与你同去。” “好。”沈菱歌没有拒绝,抿着嘴唇,隐约间能看出带了丝丝笑意。 闻言,许知凯略有犹疑,最后还是点点头,带着他们二人前往狱中。 狱中,依旧是黑暗潮湿,一股腐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她作呕。狱卒们见到许知凯,立马上来打招呼:“大人来了。” 又见着后面沈菱歌二人,狱卒们立马噤了声,使得这狱中只剩下犯人的哀嚎,显得这里更是可怖。 “就在这里。”许知凯停在那里,抬手指了一下,“事发突然,仵作刚刚验过,尚未来得及送去义庄。” 纵然沈菱歌在商场处变不惊,可也没如此这般的接近一具尸体。心中的害怕自不用说,但她仍强忍着,道:“许大人,我能过去看看吗?” “可以,但切不可触碰。”许知凯提醒道。 沈菱歌点了下头,深吸口气,走向前去,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抖,忽觉手中一阵暖意。 转眸,却发现是余时安看出了她的恐惧,握住了她的手,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她居然有一股安心的感觉。 鼓足了勇气,走到那尸身旁。 这时,一边的狱卒将覆在尸体上的白布揭开。 侯祖风已然僵硬,脸部发乌。 尽管她因害怕已是倚在余时安身上,但她还是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仵作验过,是用腰带上吊而亡。”狱卒道。 “哦。”沈菱歌只是应了一声,眼睛却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脖颈处的勒痕看似是一根,但仔细看去,可见那道痕迹上,仍是有未完全覆盖的痕迹。 由此可见,他绝不是自尽而忘。 她以前看过《洗冤录》若是上吊自尽,他的脚尖应是绷直甚至有些弯曲,正想着,悄悄看了眼他的脚尖。 平平的,并没有那样的迹象。 她心头一紧,这么明显的状况,仵作怎会看不出来。 手不自然地一抖,余时安立马使了力气捏住她的手。 他所蹲下的位置恰巧可正视到许知凯,同时又感到许知凯正紧紧地盯着他们,便柔声道:“娘子,不如不要看了。我们回去吧!” 这时,沈菱歌却注意到侯祖风的指尖似乎卡这一条红丝线。 在这样的位置,很有可能是他临死前挣扎所拽下的凶手之物。 见沈菱歌呆愣在原处,许知凯微微躬身,问道:“沈老板可是发现了什么?” 思绪飞转,沈菱歌没有回答。 而余时安的余光已瞧见许知凯逐渐带着探究和狐疑的眼神,连忙一把拉起沈菱歌,使她重心不稳跌入他的怀中,带上玩世不恭笑容的面具,“表舅……哦,不,许大人。我娘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怕死人。” 说罢,他一手搂住沈菱歌纤细腰肢,一手扣住她后脑勺,将她往自己的胸膛压下。 也就这么一个间隙,沈菱歌回过神来,压下自己心底的疑惑与不安,索性躲在余时安怀中,让自己的声音尽量颤抖,“夫君,我们快走吧!我受不了了。” 见状,许知凯舒缓了神色,“如此,时安啊,快带沈老板离开这里吧!” “表舅,您总算愿意喊我了。”说着,揽着沈菱歌快步走到许知凯的身前,还带着一脸似真非真的神色。 沈菱歌听着他这浮夸的声调,不免好笑,先前那不安的情绪也消散了不少。 而许知凯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行了,这场面一般人都是承受不住的。” “是啊,娘子。以后可不许这么任性了。”说着,余时安又宠溺地点了点沈菱歌的鼻尖。 若不是这在牢狱中,沈菱歌定然是将余时安推到天边去,哪还有闲工夫陪他在这里演戏。 第55章 “知道了。”尽管沈菱歌很努力的让自己的语调显得温柔,然而这听上去,还是那么生硬。 而余时安听到这句话,眼角不由划过一丝笑意,“知道了?知道了就好,走吧。” 说完,余时安又同许知凯打了招呼,就拉着沈菱歌往前走去…… 第32章 这就是我的答案 出来的这一路,沈菱歌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固然知道人有生老病死,可当亲眼见到横死之人。心中起伏可想而知,而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青瓷…… “余时安。”她忽然开口。 “嗯?”余时安见沈菱歌没有说话,他也未作声。听得沈菱歌这般正式地唤他的名字,他也免不得正经起来。 “你……后悔入赘了吗?”沈菱歌的语气很轻,就如同一阵风一样拂过余时安的耳畔。 看着她故作轻松的笑容,余时安眸中隐有担忧之色,“怎会?” 随即浅浅一笑,“今日的沈菱歌可不像平时的沈老板啊。” “侯祖风之死,你也看到了。幕后那人,离我们越来越近,而我们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又有何目的。”她没有回答余时安的话,只是说道,“若是他们冲着青瓷来的,这该是我的责任。但你不一样。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何目的要入赘,但如今场面,已非从前。乃是生死存亡之时,任何目的都不如性命宝贵,你不如就此离去罢了。” “沈菱歌。”余时安闻言,抬手拉住她,双手扶在她的肩头,目光锁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她面容间一丝的变化,“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见他又不正经起来,她蹙眉欲将他的手拉开。 然而,余时安却不肯放松,任她不耐烦地拉扯也不动分毫。 只是这样紧盯着她,看了好久。忽然双手松开双肩捧住她的面颊,轻轻地吻在她柔软的唇瓣之上。 细腻温柔,小心翼翼。 如同对待着自己的稀世珍宝。 “你……” 她惊讶于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正要出言质问时,余时安已将她放开。 双手仍然捧着她的脸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这便是我的答案。” 许是一夜未眠精神尚未归位,许是桃花初开迷醉了视线,许是眼前这人眸光过于炙热。 她竟忘记要去推拒,只是怔怔地任由他这么盯着。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不用害怕,有我在。幕后之人只要还对青瓷念念不忘,我们总有办法逼他现身。” 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他那深邃而明亮的黑瞳,里面满是认真与坚定。 她的心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可张嘴发现喉咙堵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们找到幕后之人真实目的,便好办了。我们曾在京师说过,有此等能力,此人可能是圣上,亦可能朝中重臣。但依我看,绝非圣上。”余时安继续说道。 她紧抿双唇,随即叹了口气,“你说,为何许大人会专程来通知我侯祖风的事?而我在查探尸体时,他似乎十分警惕地观察我。” 他难得的眉峰微凝,“我猜他是想暗示我们不要再深查此事。只是没想到你会提出要去狱中亲自查探,怕你发现更多的线索。” “是,说明这股无形的力量已经伸向了他那里……”沈菱歌说到这里,忽而想起之前付云曾来找过她,“对了,你母亲那边,可去看过了?” 他点点头,“见过了,白丛山死后,户部出了些问题,我大哥受到了牵连。” 果真是…… 沈菱歌追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余时安扯了扯嘴唇,“应是无事了。不然整个富云县早已传遍了不是?” “高门大户,若是有事,必然众人皆知。”听了他的话,沈菱歌立马想到了那天付云之言,“那日你母亲问我你的近况,最后也只说了这一句。” “我猜……定是沈老板你没告诉她,她才会这么说。”见沈菱歌情绪有所舒缓,余时安打趣道。 沈菱歌撇撇嘴,只道:“我去瓷窑了,你且自己寻些乐子吧!” “寻乐子?”余时安重复这句话时,语调都提高了不少,“自打我入赘之后,往日里喝花酒斗蛐蛐的兄弟们都不同我逗乐了。” 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样子,沈菱歌轻笑一声,“那你自己瞧吧。” 说罢,径自离开,只留他仍立在原处。 “忘了跟你说,之前寻来的货源老板约是在这几日会来富云县。我已包下槐杨楼,届时别忘了。”余时安看着她的背影,提醒道。 “知道了,我会与他们一一见面。”沈菱歌遥遥听见余时安的叮嘱,应声道。 也就在此时,她的唇边露出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与余时安分别后,沈菱歌顿感疲倦,便先行回了沈府。 一回到府中,侍女小厮见到她都颇感吃惊。 毕竟从他们来到沈府,从未在这个时候见到沈菱歌。 自然,沈菱歌不会知晓这些。 刚至梅香居,便听见旁边莲花园中传来侍女被打骂的声音。 她自现代穿越而来,对于府内这样的体罚之事,自是看不过眼。 随即便走向莲花园。 此园曾是沈菱歌母亲的住处,不过她穿书至今,从未来过。 第56章 亭台水榭,唯有几枝莲茎飘在水面。 越发靠近,打骂声渐响。 园内,只见打理内宅的张妈命两个侍女将另一名侍女紧紧压住,自己则拿着杖,施以笞刑。 被打的女子脸色已然苍白,衣衫隐有血迹渗出。 “住手!”沈菱歌走上前拦下张妈,“发生何事?何以滥用私刑?” 被拦住的张妈原本脸带怒色,一瞧见是沈菱歌,连忙赔笑,“老板,没想到您在府上,到底是脏了您的慧眼了。” “且不说这些,你们为何如此?”沈菱歌蹙眉不悦道。 “回老板的话,老奴早觉得这丫头不妥,曾向姑爷汇报过。姑爷说未有证据不可轻举妄动……” “说重点。”听着张妈的长篇大论,沈菱歌也没什么耐心,耐着性子打断了她。 “是,随后老奴便派人跟着她,原来这小蹄子,外面偷偷养了个汉子。那男人到处赌钱。这小蹄子竟打起了府中的主意。今日到莲花园偷窃,人赃俱获。”张妈已经用她最精炼的语言将事件讲述清楚,后又只向了旁边的石桌,“这便是赃物。” 原先沈菱歌只盯着这头发生的事,没有注意到这石桌。这一看,几只杯盏、茶壶,还有一只上了锁的玉匣。 都是寻常的瓷器,倒也不值什么钱,而且这个侍女多半是怕偷了大件而被人察觉,故而都是些小物。 “当真?”沈菱歌看向那被打的侍女,向她确认。 那侍女垂着头,虚弱地说道:“是。奴婢听说沈家……沈家的青瓷……举世无双,但……奴婢不曾见过,也不知这些是不是……” “值得吗?为了一个赌博的男子,被打成这样。若是我再将你送去衙门,恐是免不了还有几顿毒打,而后还要受牢狱之灾。”沈菱歌心中虽是疑惑,却并无同情。反倒是更加厌恶这种背叛的感觉。 \"老板……毋需多言……奴婢是自愿的。\"侍女抬起头,眼里满是凄苦和坚毅。 嘿!还是个恋爱脑? 对着这种脑子不清楚的女子,沈菱歌也不想再多说半句。 虽是对于张妈他们滥用私刑这事看不过眼,但也不能拿现代人的眼光去要求古代人。更何况这个侍女本来就是行了偷窃之事,若是责罚张妈,怕是让人寒心。 “张妈,她也挨打了。索性东西也没被她拿走,让她走吧。这事干得不错,回头我让辛雨到账房给你支些赏钱。以后府中再遇到这种事,直接交给官府得了,摸脏了我们的手。” “是是是!”张妈一听沈菱歌说到还有赏钱,高兴的不行,又叫那两个侍女松了手。 一个安排着送这偷窃侍女出去,另一个将赃物再摆回去。 “等一下,那个玉匣拿过来我看看。” 其他事物沈菱歌未觉有什么,偏这个玉匣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侍女将玉匣呈上,又忙着去摆茶壶、瓷器。 玉匣入手沁凉,细腻温润的犹如一块羊脂白玉,对着阳光可见其成色极佳。 透过阳光,隐隐瞧见里面有些东西。 这不得不让人好奇。 她看了下锁孔,有些特别,仅是一个如发簪大小的圆形小孔。 于是,她从发间取下簪子,轻轻插进锁眼,到底时又使了些力气。 只听“咔嚓”一声,那玉匣上的锁应声而开。 她心里暗松口气,然后将那玉匣缓缓打开。 里头,仅是放了两张纸。 沈菱歌将其拿出来,分别是一张地契和房契。 没想到原主的母亲竟还藏着这些。 她又仔细地看了下究竟是哪里的房契地契。 碧水县?那是什么地方? 她低眉浅思,只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任凭她搜索完整段记忆,她都想不起来这里究竟是何地方。 反而越想越觉头晕目眩,就好像身体开启了保护机制,让她无法再继续思索下去。 她伸手扶额,就连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就在这时,忽闻一声惊呼,“菱歌!菱歌!你怎么了?醒醒!” 沈菱歌只觉眼前黑乎乎一片,听见一声焦急喊叫,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第33章 沈傲旧事 耳边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回荡着,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觉自己似乎被谁抱在怀里。 这个味道,这个温暖,让她很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沈菱歌觉得身子渐渐恢复些力气。 终于,她缓缓睁开双眼之时,天空已然泛白。 映入视线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男子面上满布忧色,他微皱剑眉,望着她。 沈菱歌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喉咙却是一阵干哑,发出一声细小的呜咽。 “先别说话,先喝口水!”那人端起床旁桌案上的一杯热水递给她,柔声劝慰。 她没有拒绝,而是乖顺地接过杯子,轻抿了两口,果然感觉喉咙舒爽许多,“多谢。” “谢就不必了。”余时安将那空杯子拿了过来放到一旁,“你怎么会晕倒在莲花园?我听张妈说,你是被那侍女挨打的场面吓着了?” “什么?我被那场面给吓晕了?”听了这个说法,沈菱歌自己都难以置信,不免觉得好笑。 “我也是说,堂堂沈老板怎会被这样的小场面给吓到。”余时安笑道,随后拿出来玉匣。 第57章 “这两个就是我晕倒的原因了。”沈菱歌将那玉匣接过,将地契拿过来,望着手中的房契地契,问道:“你可听说过碧水县?” “碧水县?”余时安微微一怔,“从未听闻。” 沈菱歌沉默了片刻,便将这两物又放回到玉匣后,置于枕边,“那便如此吧,想起来再说。” 且“嗯。”了一声,余时安便连连打起哈欠,沈菱歌这才发现他眼中满是血丝,“你……一直没睡?” 这一问,余时安又打了个哈欠,“不同你说了,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回去睡觉了。” 一说完,他一溜烟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菱歌也觉得奇怪,竟在他离开的背影中看出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噙着笑,她摇了摇头,又躺了下去。 休息了一阵便收拾一番去了铺中,按照余时安所说,那些货源的老板今天陆陆续续都会到。她也是第一次与他们见面,断不能失礼于人。 果不其然,待沈菱歌到达时,老板们已有先到者。她与他们寒暄一阵,便安排着伙计为他们一一讲解铺子中的各种瓷器。 那些货源的老板平日里见得最多的就是矿石一类,虽知瓷器离不开这些玩意,但真正一次性看到如此多的精美器物,顿时觉得自己所做之事也十分伟大。 午膳时,所有的老板都已到达。接着沈菱歌、泺叔又带着他们到了瓷窑中看看,毕竟向他们展示了沈家瓷器行的真正实力,方可合作起来更为妥帖。 到了瓷窑,又辛雨负责接待。 看着瓷窑内烧制过程,以及最终成型的青瓷,众人啧啧称奇。 最后,还为他们安排了亲自拉胚烧制的活动,并承诺会将他们烧制出来的瓷器,为他们送回去。 基于了前期的安排,沈菱歌静在阁楼中,与他们逐一签下了协议。 随后,各位老板回到富云县内,由伙计们陪着他们在周边游玩几日即可。 这时,沈菱歌见着辛雨和一个老头在一旁说着话。 远远望去,辛雨红着眼眶,仍是倔强地扬着头。而那老头满面,一脸愧疚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若是没有猜错,那人应是辛雨的父亲了。 他曾是采集石英的工头,而上次辛雨能弄来石英也是因着他的帮助。 这也是辛雨的家事,沈菱歌也不好出面,便直接回了房中,查阅一下这个月中瓷窑各项数据。 “堂姐!” 沈菱歌将将坐定,便见沈傲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她微皱眉头,冷声道:“何事?如此毛躁。” “堂姐!过些日子,你是不是要去利州?”沈傲双手撑在了沈菱歌身前的桌上,神色十分焦急。 “你要做什么?”听得沈傲如此问,沈菱歌也明了他所问为何。 “带我一起去!”沈傲直勾勾地看着沈菱歌,目光满满的都是坚持。 “沈傲。”她看他如此坚决,只能放下手中的账本,对上他的眼,“你若是想要去学习,去看看。我自不会阻拦,但你我都知你所为何事。她已为人妻,你即使是去又有何用。” “堂姐,你就当不知道我的心思不行吗?就当我是去学习去看看的行吗?”沈傲也不退缩,继续坚持。 “不行。”沈菱歌也没有给他任何转圜的余地,一口拒绝。 “堂姐!”沈傲突地跪在了地上,似有哽咽之音,“从前是我心高气傲与你作对,今日只求你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计较,求你成全我。我……我不能没有浅儿。” 他这一跪,倒让沈菱歌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这个一向桀骜不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弟弟,竟然肯向自己下跪,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看着沈傲,半晌,缓缓说道:“沈傲,虽然现实残酷,但你这般执着,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堪。何必呢?” “堂姐,谁都看的出来,你根本不爱余时安,你与他成亲,多半是为了稳住家业。故而,我不求你理解我这一片赤心,我只求你带我同去。”沈傲也不肯让步,苦苦哀求。 他说沈菱歌不懂爱,或许吧,她沈菱歌心中只想着如何成就自己。 纵然见过身边朋友为爱情欲生欲死,但她的心态永远是理解、尊重。 但她会吗?她只会有一个答案:不会。 “沈傲,你想想,她现在是郁家大儿媳妇。你若是与她纠缠不休,被人安上一个通奸的罪名,你是否承担得起?”沈菱歌凤眸锁在沈傲的脸上,她这句话,让沈傲坚决的面色出现了一丝丝破绽,最后怦然碎成粉末。 而先前仅仅是哽咽,这时,泪水已是接连落下,“上天作弄!上天作弄啊!老天为何要这般对待我们!” 在这样的哭喊中,沈菱歌终于知晓了沈傲与安浅的往事。 原来安浅曾是沈傲的侍女,因沈傲看上了她要娶她为妻。 大伯母大伯父二人自然是不能同意,但由于沈傲的坚持,同意让她做个通房或是侍妾便罢了。 哪知,沈傲偏是不让步。 正巧郁家大公子那时病重,到处找八字合适的女子冲喜。 大伯母正在为沈傲的执念怒上心头,闻郁家之所需,立马递上了安浅的生辰八字。 世事偏偏这般巧合,安浅的八字最为合适。 郁家二话没说便将安浅买了去,成了大儿媳。 第58章 成婚之后,郁家大哥的身体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此事自然再无转圜的余地。 那时,大伯父告诉沈傲只要去京师能谈下古玉斋这个客商,他便准许婚事。实则只是为了支走沈傲,让安浅能顺利送走。 自那以后,沈傲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肯成亲。一提这事,便以死相逼。 大伯母也拗不过他,这才没再逼迫。 这些事情,被大伯父一家认为是家耻,个中细节哪怕是原主也不甚知晓,更别说沈菱歌了。 沈傲讲的情真意切,纵然理性如沈菱歌也不得不动容,“我只告诉你,在我的立场,我仍是不同意你去淌这趟浑水。此外沈郁两家的合作也是势在必行,你该知晓你若是去了,不但不能帮到安浅,甚至会捅出更大的篓子。” “我知道!若是她过的幸福也就罢了。可郁涵予是禽兽,强占大嫂,还毒打她。她过得如同蝼蚁,原是我对不起她,我还不能救她出牢笼,我还是人吗?”沈傲痛苦地抱着头,眼神悲戚而愤怒。 沈菱歌见状,也只能微微叹气,“这样,你冷静些。我答应你,此去利州,若是安浅真是如你所说那般,我定会想办法救她。可以吗?” “当真?”沈傲听得沈菱歌之言,果然冷静了下来,只是眼里依旧含有担忧。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沈菱歌,“堂姐当真愿意帮我?” 她摇摇头,“我并非帮你。而且我能做的只是救她,至于之后你们二人会如何,我不能保证,也不会保证。” “好!”沈傲点点头,一把擦去泪水。 “另外,你要答应我,你老老实实地待着富云县,哪里都不许去。你若是违背诺言,那么这事,我会立马收手,不再管了。”她语调严厉,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闻言,沈傲犹豫了半分,垂下头,约莫半刻钟,他还是选择了抬头,接受了沈菱歌的条件,“好!我答应你。” “出去吧!”沈菱歌见沈傲已然答应,便挥挥手,将他支了出去。 直到沈傲出去,这屋内才安静下来。 但刚刚沈傲哭喊的声音仿佛仍在屋中回荡,吵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 闭眼之际,她又好像看见了安浅那圆滑世故的模样,很难想象安浅从沈傲的贴身侍女如何一步步成为了郁涵予的得力助手。 沈傲的话,她非是不信;她存疑的,是安浅被郁涵予抢占又被毒打这事。 本不想参与此事,但她若是不同意,还不知道沈傲会捅出什么来。 她睁开眼睛,双手撑着太阳穴,轻轻地揉着。 偏偏又听见了沈傲那句:“你根本不爱余时安……” 爱? 生死存亡之际,谈什么爱? 第34章 马车里的意外 沈菱歌没安静一会,又传来敲门声。 “进来!” 大门打开,是辛雨抱着账本走了过来,眼皮微微发肿,“老板,这个是货源老板过来的开销。” 接过账本,沈菱歌抬头望向辛雨,“你哭了?发生什么了吗?” 这也算是沈菱歌明知故问了。 “我父亲,这次也来富云县。” 本以为辛雨会含糊其辞,没想到她倒是直言不讳了。 “你们上次不是已经没事了,你怎会哭得这么伤心?” 听到沈菱歌这么问,辛雨原本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老板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情郎?” “自然。”沈菱歌起身拉着辛雨坐下,“与他有关?” 辛雨点点头,神情暗淡,“他高中了,但是娶了郡主……原以为,我已然接受了与他错过,可……真正到了此时,心里却是那样难受。” 看着辛雨哭得这般伤心,沈菱歌轻抚过她的发丝。 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日子,竟能望见这两件痴男怨女的悲伤故事。 “老板,你一定要和姑爷好好的。”辛雨擦掉眼泪,抬头对沈菱歌道,“姑爷待老板极好,我们都看在眼中。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这话,沈菱歌少时在电视剧中都听过不少了,但她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老板,我是说真的。不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哎呀!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瞎说什么呢!”辛雨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连拍了自己嘴巴几下,“老板一定会和姑爷相守到老,幸福终身的。” 相守到老? 幸福终身? 只可惜,辛雨并不知道眼前的老板,是一个穿书者。而原书的结局,注定是悲剧…… 想到这里,沈菱歌心中漾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好像是有一点点落寞,又有一点点遗憾。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怎会如此? 夜幕降临后,又是破晓黎明。 待朝阳爬上云端,又是一日开始。 货商老板们接下来的行程便交由辛雨与泺叔安排了。 沈菱歌收拾了些换洗的衣衫这就准备出发,侍女拎着包袱走在后面。 刚到马车前,就看见余时安已将自己的包袱置于马车中。不仅如此,还准备了路上的干粮和水。 “瞧你这架势,是准备要去利州吗?”沈菱歌笑问。 “如你所见。”他笑笑,摊开手,“本来呢,若是说辛雨一同去,我便不去了。可,听说她留下坚守阵地。那……” 第59章 他又顿了顿,上前两步,把侍女手中的包袱接了过来,“那沈老板也缺个拎包干杂活的人不是。”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沈菱歌朝侍女招招手,示意她退下便好,接着借着余时安手上的力气,上了马车。 侍女笑笑,见他们二人都在马车中后,转身离去,顺带将马车门合拢。 马车内有两张小桌,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干果点心,一张桌子上放着两套茶具和四盘瓜子花生米。沈菱歌坐在桌边,拿起一颗花生扔嘴里…… 也不知是怎么了,今日感觉分外轻松。虽说是去利州帮着郁家烧制瓷窑,可在这春暖花开时,踏春而行,心情甚是不错。 突然瞧见余时安拿着兔毛软枕靠了过来,沈菱歌知他用意却也没推却。待那兔毛枕放好至腰间,她倒是直接靠上去了。不得不说,还真是挺舒服呢。 她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此事倒也令余时安有些意外,瞧她靠着兔毛枕,闭着眼睛。那微卷如蝶翼的睫毛,因车内有些闷热而泛着红晕的脸蛋,让他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随即,他狡黠地一笑,“不如我们来比赛?” “比赛?” 闻言沈菱歌睁开眼,诧异地开口。但这车途实在无趣,便也笑道:“怎么比?” 他指了指面前的花生,“我们同时把这花生米扔到空中,然后用嘴接住,谁的掉了,就算谁输如何?” “就这么简单?”沈菱歌微微挑眉,“输了如何?” “嗯……”余时安摸了摸下巴,“输了的话,就传统一点给对方一个惊喜吧!” “那你输定了。”沈菱歌微微一笑,手这就放在盘中花生之上,“来吧!” 话音一落,二人分别抛起自己手中的花生。 沈菱歌瞅准花生坠落的方向,凑过头去。 果真稳稳地接住了花生,也就在此时,一双温热而柔软的唇附了上去。 她瞪大了双眼,伸手推攘他。 哪知,他顺势握住她的双手,拦住她纤细地腰肢,将她压在车壁上。 这次并非如上次那般只是轻轻一吻便罢,他用他那有力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疯狂的在她口腔中席卷。 而她口中那粒无辜的花生米,就这样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滚来滚去。 她在他手中推搡着,挣扎着,可是怎么样也动摇不了他分毫。 他偏偏睁眼看着她因着被吻而如水的眼眸,和鼻尖的薄汗,越是不想放开她,越要吻得更深。 “啊!” 正当他沉醉其中时,嘴唇的疼痛使他陡然松开了手,一声闷哼。拂过唇瓣,有红色温热液体流出。 抬眸望向沈菱歌,只见她嘴边的血迹、红润的脸蛋、泛着水雾的眼眸,两鬓落下的发丝,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刚刚是他有些失控了。 再看沈菱歌眸中燃着怒气,瞪着他。视线每扫过的地方,都仿佛燃着火焰扫过,烧得他俊脸滚烫,正想开口求饶。 不曾想,当她的视线落在他被他咬破而发肿流血的嘴唇,却勾起了一抹得逞的浅笑。 这样一来,倒让余时安不知所措了,“对不起,我……” 擦了擦嘴角,沈菱歌将落下的发丝绾了上去,扬起头来,“你若再有下一次,流血的便不再是那嘴唇了,明白吗?” 余时安一愣,沈菱歌这态度,怎么有种刚刚被强吻的是自己一样? 又不待他开口,沈菱歌指着车中间的桌案,“你去那边坐着,这一路,你都不许跨过这个桌子!” 此时的余时安,如同一个听话的孩子,在颠簸的马车上,扶着车壁,乖巧地坐下。 沈菱歌将兔毛枕从背后拿出,放在了一旁,自己躺下,还不忘又警告余时安一句,“我要睡会,你不要来打扰我。” 余时安:乖乖点点头。 接着,沈菱歌背对过余时安,面朝着车壁,脑中又回放起刚刚那羞人的一幕,刚刚冷却下来的面颊,又开始发热,耳根也变得滚烫起来…… 余时安看见沈菱歌脸颊绯红,也明白她想什么,忍住笑意,转头看向车外的风景。 就当余时安以为这车内的意外事件已经过去时,紧接着这几日,尽管他总是刻意讨好沈菱歌,可沈菱歌一直也没搭理他。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终于抵达利州。 刚至利州城,便见郁涵予带着几位从未谋面的男子站在了城门口,这次却不见安浅。 “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这时候到。”沈菱歌小声嘀咕了一声。 “你猜。” 已经好几日未同沈菱歌说话,余时安这可逮着机会接了一句。 他这么问,那还不是他的杰作。 于是,故意地不搭话,待马车停稳,便跳下马车,与郁涵予安浅寒暄起来。 见状,余时安突然后悔提前通知郁家了,不然现在还能给自己多争取点与沈菱歌说话的机会。 “沈老板,你们可算是来了。”郁涵予这次却是特别热情。 “都是小厮不懂事,让郁老板在城外久候了。” 说着“小厮”二字时,沈菱歌有意无意地瞥了余时安一眼。 而余时安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目光,心里总算是放心了些,看样子沈菱歌应是没有再生他的气了。 “沈老板舟车劳顿,全是为了我们郁家,再次等候也该是地主之谊。”郁涵予微笑道,宛如春风和煦。 第60章 “既是如此,那我们也不在此处多言了。烦请郁老板带路,我们去郁家瓷窑看看。”沈菱歌是一心帮着郁家把青瓷烧出来。 一来看看这个烧瓷技能能涨多少点,另一方面让圣上放心,青瓷不再是她一家独大。 “不急不急,我们既有约定,沈老板断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烧瓷非一日之功,沈老板奔波几日,不如先至城中云鹤楼休息,随后可去利州城外翠微湖游玩。烧瓷之事,可明日再议。”郁涵予似是已经为沈菱歌安排好了一切。 如此,沈菱歌也不再推辞。 而后,郁涵予又为他们介绍了随行之人,一位是瓷行管事,另一位是瓷窑管事。 几人寒暄之后,便进了城。 果然到了云鹤楼,郁涵予只为沈菱歌余时安订了一间房。 这一路,沈菱歌陪笑未多言,可算是等到这屋里只剩下余时安和她的时候。沈菱歌收回笑容,板着脸,问:“这一个房间,也是你安排的?” 余时安不语,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分明是默认了,见她有些咬牙切齿的趋势,他赶忙道:“但,就算我不说,众人只道我们是夫妻,也只会订一间房不是。” “也是。”沈菱歌听得也觉得有理,将手中小包袱一放,“听郁老板说,翠微湖风景不错,我去看看,你不要跟着来。” 第35章 已知结局,你还会飞蛾扑火吗 只听她最后一声落下,人已不见。 然而,不要跟着去? 怎么可能? 余时安这就跟了出去,死皮赖脸地上了马车。 为了方便他们二人在此处游玩,又考虑到寅礼一路驱车辛苦,郁涵予专门安排了自家的车夫和马车,带他们去翠微湖一览。 一见他进来,沈菱歌无奈叹息,依旧不做声,也不搭理他。 虽仍是板着脸,却也没将他赶下去,“出发吧!” “是!”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城郊翠微湖而去。 两人一路相顾无言,余时安几次张了张口,却见沈菱歌闭着双目,显然是不愿与他多言,这嘴又闭上了。 行到山脚下,听得车夫唤了声,“到了,请两位贵客下车吧!” 依言,二人下了马车,偏不见湖,只见眼前充满春意的小山。 “不是湖吗?怎么停在这山脚下了?”余时安憋了一路,可算是找着机会说话了。 车夫笑了笑,“二位贵客有所不知,这翠微湖需得沿着小山,拾级而上,自然有一番风景。” 这话倒令他们更加好奇翠微湖是何风光了。 既然如此,两人也不在山下逗留。沈菱歌拎起裙角,抬步向上走去。 绿意盎然,远处群峰若隐若现,一丛丛桃花开满枝头,一阵风吹过,送来阵阵花香。耳边传来阵阵鸟鸣,清脆悦耳。 两人上山之际,还有三两行人下山。 这样美好的风景,将附近人儿都吸引而来。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那翠微湖终于落入眼中。 湖水清澈见底,水波粼粼,湖岸边绿柳摇曳,映衬着蓝天白云。 令人不住地想要去往湖边,吹着早春艳阳下的湖风。 她一袭水绿色褙子长裙,乌发如瀑披散下来,站在岸边享受着美景。没了平日里气势,更似一个清纯娇憨的少女,再配上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更是让他失神。 转念又想起这些日子来,她对自己诡异的态度,心中不免地多了几分酸涩。 “余时安。” 待沈菱歌享受完了眼前的风景,转过身来,看向他。 听得她唤了声自己的名字,余时安收回神思。 “这几天,我并非在生你的气。或许我在恼自己为何不生你的气。”沈菱歌轻咬唇瓣,又觉得自己所言甚是可笑。 余时安还未开口,沈菱歌却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一直在想我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对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深呼吸一口气,借着这个档口,又接着道,“我最开始反感你,厌恶你,讨厌你……然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不再看你不顺眼,不再排斥你的靠近……甚至于……你做出那样过分的举动。我竟一点都不生气……” 话音渐落,沈菱歌露出一丝苦笑,“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不然你又怎会一次次得寸进尺……” 她说到后头,已经没有了勇气继续说下去。 但余时安将她的神态举止一一收录,而自己心中也逐渐开怀,现下仿佛明白了一切。 他微笑着,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爱上我了。” 沈菱歌闻言,愣怔住,半晌才缓过神来,“怎、怎么可能!” 这样一个答案,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噩耗。 其实她如何不知自己心中之情,但她不能容许自己产生这样的情愫,所以她刻意远离他。 可又希望,他可以在自己身边。 她能感觉到与他在一起时的欢愉,于是,她自欺欺人。 穿书的目的,是为了逆天改命,她又怎么能像原主一样爱上他? 她的反应落入余时安的眼底,让余时安不由得失笑道,“别骗你自己了……” 说罢,他似是得到了肯定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们已是夫妻,既然我们已然心意相通,那便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便好。不是吗?” 第61章 她将双手从他温热的大手中抽了出来,摇了摇头,“两个彼此无法坦诚相待的人,如何能在一起?” “我何时未与你坦诚相待。”余时安眉目间满是柔和,他仍固执地上前将她轻拥入怀中,下颚抵着她光洁的额头,轻声呢喃道:“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皆出于真心。” 沈菱歌这次没有推开他,而是轻叹一声,“那你告诉我,你究竟为何入赘?” 怀抱着她的人松开了手,蹙眉望着她,似有难以置信与心痛之意,“你到今日,还在为此困惑?” “是!”沈菱歌没有看他,而是将视线落到湖面上,“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薄情、自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如今,你若是别无所图,怎会纡尊降贵,做了赘婿?” “甚至……无论我如何不信任你,出言伤你,你都能一笑置之。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能让你如此卧薪尝胆。” 闻言,余时安双肩颤抖,发出一丝丝无奈地笑声,眸中满是伤怀之色,“那你能告诉我,你又是为何对我偏见如此之深?” “这便是,我要隐瞒你的事情了。”她苦涩地笑,眼底尽是无奈。 余时安眸光闪烁,却是不愿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看向远方,眸子里的伤感,浓烈得化不开。 “所以……”沈菱歌不再看他,眼眶有些许发热,“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便当着感情,从未有过。当然……如果你不能接受,也无妨……” “沈菱歌!”余时安打断了她,但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只是说到后面时,隐隐带着怒气,“感情这东西,你一定要用理性去思考吗?爱情,不值得你为之疯狂一次吗?” “感情或许是不知所起,未知或许可以疯狂,但是已知注定悲剧,又何必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呢?”沈菱歌说得果决,不留一丝余地。 “你如何知定是悲剧?你又如何知不能逆天改命?”余时安眉宇紧锁,声音有些急躁,不似往日的淡定。 “逆天改命?我走了许多步,努力绕开眼下的绊脚石。但是命运的车轮总是以不同的方式回到他原本的轨迹……”她没再往后说,心里却是补了个完全,“比如我一心拒婚,而你偏偏入赘;比如我那般厌恶你,现在却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即使命运无法控制,但……我能控制住我自己。” “你……”他脸色变了又变,眼中的痛楚更深。 “时安,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你真的选择离开,我不会怨你。也没资格怨你。”沈菱歌又看回他,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说着。 他回望上她的眼眸,一瞬间像被抽去魂魄,只剩一片空洞,眼里有着浓烈的失望和痛苦。 终是一言未发,先行离去……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脏突然有种钝痛的感觉,好似有人狠狠撕裂了她的胸口。 与其走到最后彼此怨怼,不如在感情最美好的时候,放手…… 沈菱歌笑了,却是鼻头一酸,一滴泪水滑落下来。 至如此时机,再美好的风景也无法使两人心思开阔,只得下山。 而沈菱歌看着余时安并未选择原路返回,而是沿着湖畔向前走去,心中终究是有些不放心,便跟随上去。 翠微湖位于利州城与湖阳县交界之处,两地虽是相邻。可湖阳县因地势偏低,周遭都是山,出行不太便利,故而发展缓慢,消息闭塞。 沿着翠微湖下山去,便是湖阳县。 虽是小小的县城,但集市倒是繁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大人小孩鱼贯而出,纷纷跑向一个地方,似有热闹可看。 “快点啊!那边有人卖青瓷。” 听得路人高喊,沈菱歌顿时来了精神。 第36章 又遇秦闻笙 能让沈菱歌精神抖擞的只有“青瓷”二字。 突然想到在现代看tvb的《新闻女王》,里面一个角色崩溃大哭着说:“我还要上班啊!” 这大概就是沈菱歌的写照。 即使刚刚在感情上痛苦了一回,当众人为一睹青瓷时,她的斗志又回来了。 这下也顾不得余时安在哪里,有何不妥,毕竟他一个大男人,都能有什么事呢? 随着人群,簇拥着挤到一个铺子前。 两个小贩面前摆了个大桌子,上面琳琅满目,摆了各种各样的瓷器。 只不过他们有个统一的特点就是青色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西域来的青瓷,上等好货!”小贩高声叫卖,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这么多!?” “这得值不少钱吧......” “是不是有点夸张......” “听说这些都是从西域运回来的,价格肯定贵的吓人呢!” ...... 一时间议论纷纷。 “各位该是听说湖阳县旁边的利州有个郁家能制瓷器,可他们终是无法烧制出这般多的青瓷。”小贩得意洋洋地说着,“而远在富阳县的沈家,制出青瓷可价格那是我们寻常百姓可得。” “但这些不一样了。”另一个小贩故弄玄虚道,“这些可是西域的,他们那早就造出了可多稀罕的青瓷,所以,我们才会用更便宜的价格卖给大家。” “真的吗?” 众人在此发出惊呼,争先恐后地冲在前端,生怕落后了一样。 第62章 “咳咳!”人群喧嚣中,几声咳嗽声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人们心思都在那满桌子的瓷器上。 而发出咳嗽之人发现无人理会自己,只好想办法挤到前面,可是这也只是她的想法,因为她根本动不了。 她眼波流转,忽而喊道:“官府来抓卖假货的了!” 话音一落,一个小贩本能地身子前倾想要护着身前的瓷器,另一个小贩则是一脸紧张地东张西望。 也是这一瞬,周围顺势安静了下来。 “你这个青瓷,是假的!”一阵清冽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趁着大家还在怔神之际,沈菱歌精制走到那桌旁,轻叩瓶身,眸中平静无波,“胆子够大的!” 小贩二人被当众质疑,脸上有些挂不住。 偏偏这时,人群中有人接话道:“你这姑娘家懂什么?这可是青瓷!” “你以为你是沈家人,能一眼鉴定出真假?” 小贩一听,没人相信眼前这个女子的胡言乱语,登时腰杆子都直了起来。 “小女子,沈家瓷器传人——沈菱歌。”沈菱歌莞尔一笑,不咸不淡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你是沈菱歌?”小贩眯着眼,一脸的不屑, 似是一路走来,被质疑惯了,沈菱歌亦是不慌不忙,“你且告诉我,西域那么大,何处可产青瓷?” 这一问,两个小贩面面相觑,他们何曾去过西域,就连西域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众人皆沉默不语还指望着两个小贩能说些什么。 可,其中一个小贩突地把桌前的瓷器收拾起来,嘴上还骂骂咧咧地道:“不卖了不卖了!” 趁着大家没注意到,二人抱着瓷器仓皇逃跑,不小心还摔碎了几个。 也是此时,沈菱歌听到了旁边有啜泣之声,“哼,何不食肉糜?” 听到此言,她不免诧异,这刚刚揭穿了一对骗子,这人却是这般说话。不仅如此,还狠狠地瞪着她。 “是我们这些贫苦百姓不配了……”那人低头看着自己地双手,“还以为终于有幸一睹青瓷真容,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连梦也不让我们做。” 这样的言论无疑是让沈菱歌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有点不知如何反驳。 站在人群中遥遥观望的余时安,正想迈上前来,偏巧听得一儒雅羸弱公子温和如春风的声音,“这位兄台,你可知青瓷为何珍贵?” 沈菱歌亦是应声抬头,视线落在对方那温润的眸中,瞧他眉目清俊,唇角含笑,眸中隐有惊喜之色,一派温和之态,“沈老板,好久不见。” “秦公子?”沈菱歌见到迎面而来的贵气公子,被他唤出真实身份,面露尴尬之色,只好浅笑点头问好。 当日在京师为了掩藏身份,胡乱说自己唤做葛姑娘。 今日可倒好,直接自己认了是那鼎鼎大名的沈菱歌。 在旁自怜自艾的男子仍是湿着眼眶,恨恨道:“还不是官老爷、这些奸诈的商人故意作践我们百姓。偏让我们买不起也罢,连看都看不到。” 原是骗子吸引来了众多百姓,然小贩离去,可百姓们见这还有热闹可看,便一步也不肯离去。正好享受着今日即将落下的夕阳。 “这位兄台且问你家中以何物用膳?” 此刻人群中,又传来一阵温润有力,令她安心的声音。话落,那名男子立时转过头去,就见一身白色长衫,腰束玉带的翩然公子站于不远处。随即也走向沈菱歌身旁。 只见他眉目清俊,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薄唇轻抿,一副谦和有礼,风度翩翩的模样。这会倒也不见他先前的黯然神伤。 “自是粗瓷陶碗,你问这作甚?” “同样是瓷,你怎的就不觉得这粗瓷陶碗值钱呢?”秦闻笙带着小厮走到人前,倒是替余时安问出了,他想说的话。 两人亦是点头问好。 既然初相识之时沈菱歌身份是假的,这位安公子的身份自然也是假的了。不过余时安倒也不像沈菱歌有尴尬之态,他偏是满不在乎。 “家家都有,有何值钱的?”那人像听笑话一样,嗤笑一声。 “是了,物以稀为贵。粗瓷陶碗随处可见自是不屑一顾,到有一日青瓷能大量生产,遍及万家时,你还会认为它珍贵吗?”沈菱歌嘴上说着,可心下一沉,产生了一些想法。 系统让她传播青瓷烧制技艺,这个传播的底线在哪里? 是要让这青瓷之技遍及天下,人人可得? 那还需要保留着青瓷本身的珍贵吗? 他们三人一唱一和,说得那人哑口无言,他也无法在惺惺作态,只得起身灰溜溜地跑开。 瞅着他跑开的方向,应是和那两个小贩一伙的。 他装作看客,在下面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热闹散去,一个五岁孩童走上前来,扯了扯沈菱歌的衣角,“这位姐姐,我从来没见过青瓷。我爹说青瓷可好看了,但我家穷。你说我这有生之年能见到一次吗?” 小孩仰着头问道,眸中满是期待与渴望。似是铁锤,砸在沈菱歌心上。 见沈菱歌怔忪,余时安接口道:“当然可以啊,实在不行,欢迎你来瓷器行学习烧瓷之技。那时你便可制出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青瓷了。” 第63章 “真的可以吗?”小孩眼睛亮晶晶地闪烁着。 “当然!”沈菱歌回过神来,揉了揉小孩的头顶,应了他的话。 “谢谢哥哥姐姐......”得到答案,小孩兴奋地转身朝着自家方向跑去,嘴上还喊着,“爹娘!我们能看见青瓷啦!” “你还好吧?”小孩跑开后,余时安才回过身望向沈菱歌。 她抬起头,脸上挂着笑容,摇了摇头。忽然想到这旁边还有许久未见的秦闻笙,立马寒暄道:“上次身份有所隐瞒,还望秦公子莫怪。” 秦闻笙原是在一旁望着这“夫妻”二人。见沈菱歌忽而对他解释,含笑道:“沈老板说得哪里话,那时青瓷再现,本是风口浪尖。又身在京师这样的是非之地,在下明白沈老板的难处。” “秦公子果然大人大量,今日还能出言相助,我们夫妻,感激不尽。”余时安瞧着他们二人言语,连忙附和道。 秦闻笙听得余时安那话,低头轻笑。 只是这“夫妻”二字甚为刻意,沈菱歌都没忍住心内白他一眼,不过在外人眼中确实如此,她也没接话,反而对秦闻笙道:“你们二位晚上可是住在湖阳县?” “我们住在利州城。你们二位呢?” “我们也是,只是……”沈菱歌朝着刚刚来得方向,面露难色。 她与余时安闹得不愉快,随着他未原路返回,而来到了这湖阳县。现下天色渐暗,再绕回山上,怕是颇为不便,更不知那郁家的车夫还在不在原处等他们。 “我们的马车便在旁边,不若二位与我们一同上车,前往利州城如何?”秦闻笙似是读懂这其中的故事,朝着两人微微一笑道。 闻此,余时安看了一眼沈菱歌,见她并无异议,当即点头道:\"有劳秦公子。\" 听罢,沈菱歌也只好应下了。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秦闻笙的小厮复林在外驾车。 车厢内,沈菱歌与余时安皆不言语。 倒是秦闻笙主动开口问道:“上次在醉香舫,在下还以为沈老板已出了意外,这次再见沈老板确实很是惊喜。” 说起这事,沈菱歌与余时安心下明了。那时为了掩人耳目,余时安故布疑阵,从义庄弄来一具溺死的女尸。 最后倒也是将这女尸风光大葬,也算是稍稍弥补。 当然,沈菱歌自是不应该知晓秦闻笙误将那女尸当作自己的事情,所以她只能笑称,“那次太过仓促,还不甚坠入湖中。也不知被哪位好心人救了,醒来都飘到很远了。” “如此。”秦闻笙点点头,那一丝复杂之色转瞬即逝,又笑道:“沈老板吉人自有天向,自是无事。” 他这话刚说着,马车突地咯噔一下,他还未来得及问复林发生何事,刀剑声已然响起。 第37章 坠湖逃生 看起来车外杀手确实不少。 马车骤停,只听刀剑声砍在马车车身上,而后复林跳下马车与杀手近身拼杀起来。 随后,马车忽然又开始行动,车外复林焦急大喊声:“公子!” 可他被杀手纠缠,无法脱身。 三人对视一眼,余时安立马拍了拍沈菱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马车。” 还没等沈菱歌言语,他已飞身跃出马车将在外杀手一脚踹下马车,正要稳住马车,谁知身后又跳上一个杀手。 此人武功比先前那人高出不少,将余时安牵制下马车。 他心系沈菱歌,想再次追上马车,而身后杀手确实心狠手辣。他避之不及,胳膊上被砍了一刀。 现下,他无暇分身,若是不全心与杀手对抗,自己也将丧命。 可是,这并不是最让人担忧的。 当他被牵制住之后,其他的杀手,齐齐去追正在行驶的马车。纵然他心下焦急万分,也只能尽心对敌。 车内颠簸不堪,马儿受了惊更是撒开了蹄子疯狂奔跑着。 沈菱歌与余闻笙在车内被甩得七荤八素的,她紧张地拉住窗框,盯着车外不停向后的场景,听着车后还有骑马而来追杀他们的人,思索着求生之计。 “咳咳咳咳……” 许是马车颠簸得太厉害,原本就体弱的秦闻笙,脸色变得煞白。 “你怎么样?”沈菱歌赶紧将手搭到他的肩头上帮忙顺气:“冒犯了,你怎么样?” 他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咳咳咳……” 车内的颠簸还没结束,沈菱歌想起在京师时,他也是这般。那时有他贴身的小厮在身旁,现下她对他的现在也不太熟悉,又担心起他的身体,看着他苍白的面容…… 得赶紧想办法才行。 “系统!” 【宿主,你好久没叫我了,我都十分想念你了。】 “别废话了,看不出来我现在很紧急吗?”沈菱歌在这与系统疯狂输出,“快,有什么礼包能解决现在的危机?” 【求生礼包:驾马车技能、水中存活5分钟、瞬间大力、导航功能、钻木取火。】 系统一说完,沈菱歌借着最后一丝光亮,看见了车外的湖水。 那是翠微湖。 行,看来系统这个技能包还有点用处。 “兑换!” 【收到,技能点-5.】 兑换成功的瞬间,沈菱歌顿时觉得自己充满力量,她握住秦闻笙的手,让他扶住窗框。 第64章 “抓紧。” “沈老板你?”秦闻笙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问道。 而目前情况紧急,沈菱歌无暇回复他,径直坐到车外,牵住缰绳,平复马儿的情绪,控制它的方向。 有了技能包的相助,沈菱歌感觉自己好似能听懂马儿说话,明白马儿的情绪好转后,立马控制它加速,配合导航功能,想要甩开身后那些人的追杀。 车马辚辚,尘土飞扬。 在赶马车的沈菱歌隐约听见车内秦闻笙的声音,“没想到沈老板赶马车的技能出神入化。” 被这样的夸奖,沈菱歌只想苦笑。 虽然获得了短暂的喘息,然而纵然马儿跑得再快,它也是拖着一辆马车两个人。 身后的杀手却是一人一马,速度之快可想而知。 看来,这样赶马车也是无济于事。举目向前看去,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拐角,从那里一跃而下,定然能安然落湖。 一旦成功跳入湖中,他们就有希望逃出生天。 她当机立断,扶着门框走进车内,“秦公子,我们甩不掉后面的杀手了。” 说完,她向后看了看,杀手渐近,又对秦闻笙道:“你信我吗?” 秦闻笙也不知为何竟信了她,坚定地点点头。 见此,她一咬牙,使用了瞬时大力将秦闻笙一把抱起。 秦闻笙这惊呼还未至,就已然被抱起,惊得他睁大了双眼。 而另一边,沈菱歌一心关注着跳入湖中的节点,若是错过了,便离这翠微湖越来越远,只能被杀手追上。 马车急速行驶,黑衣人紧随其后。 湖边就在眼前,沈菱歌抓住时机,抱紧秦闻笙,一下跳进了湖中。 果然,沈菱歌这次落水与上次的感觉全然不同,她也知道,自己仅有五分钟的时间。 与此同时,她怀中的秦闻笙原本清俊的面庞因为在水中而变成了十分痛苦的模样,这才想起秦闻笙不若自己这般有技能包护体。这下该如何是好。 她想起了上次自己落水,余时安救她时,为她渡气的场景。 眼下她再犹豫,不仅秦闻笙坚持不住,就连自己这黄金五分钟也要浪费了。 于是,身子前倾,胳膊微微带力,将秦闻笙靠近自己,以口附上,为他渡气,希望能够减少一些痛苦。 而秦闻笙像是在水中泡久了,脑袋有些混沌,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神色狰狞。可当他感受着那柔软的唇瓣传来的温热。不知为什么,心脏突兀地剧烈跳动了几下,鼻息间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馨香味。 他的大手,竟鬼使神差般地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但在沈菱歌这里,她一心想办法逃生,无心多想。秦闻笙紧紧抱着她,倒是更便于她借用导航功能游向安全的方向。 原本她也不会游泳,但是当呼吸没有了阻碍,划动起来慢慢也找到了些规律。 她一边带着秦闻笙,一边向水面游去。 两人从水中钻出,沈菱歌好不容易将秦闻笙拉到了岸上,而他身子羸弱,却是昏了过去。新鲜的空气围绕这两人,但是夜幕降临,春日的夜晚抚过的风,吹得沈菱歌不住地哆嗦。 她保住抱住双臂,双手搓着胳膊。 还有一个钻木取火的技能,那还得去寻些树枝。 她向四周观望,周围黑不见手,唯一的亮处就是天幕上坠着的明月与繁星。 好在此时还有导航功能,她看了眼昏迷在地上的秦闻笙,蹙眉沉思。 他没醒来,将他一人丢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身在湖边,春风自湖面而过,带着湿湿的寒意,吹向她的身体,冷得发抖。 若是再没有火来取暖,她怕是也要撑不住了。 思量再三,她蹲下身来,对秦闻笙道:“秦公子,我得去找树枝生火,不然今晚我们都撑不下去了,等我回来。” 也不知道秦闻笙能不能听见,她说完后,只得先走。 离开那湖边,她才发现,这后面是一片树林,这样一来,要弄些树枝生火也不是难事。 很快,她拾得一捆柴火,抱起向湖边走去。 回到原处,见秦闻笙还是没醒,嘴里还在嘟哝些什么:“母亲……母亲……咳咳……” 原来,他是思念自己的母亲了。 想到这,沈菱歌一阵怅然若失,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父母过得可还好? “咳咳咳……” 这一声声咳嗽让沈菱歌停下来自己的多愁善感,他们两人的性命还在自己身上,不能在这样的情绪中浪费时间。 于是,在秦闻笙身旁,赶紧启动钻木起火技能,那一捧柴火立马燃烧起来。 火焰燃起,一股暖意拢住了她。 她稍稍烤得暖和了些,又去弄了些树干,支起一个小架子,把自己外衣脱下晾了上去。 浑身湿透,自己脱下了外衫,体感温度与先前并无太大区别。 着中衣在火堆旁,感觉烤干也会更快些。 “咳咳咳……” 自己身上干爽了些,可秦闻笙还穿着湿衣服。思量之下,她只能再搭起一个架子,升起一个火堆。 两个火堆使他们暖意更盛。 沈菱歌一边拉开秦闻笙的腰带,一边道:“得罪了,得先将你这身湿衣服褪下才行。” 她跪坐在他身边,一层层为他褪下衣衫,触及他的肌肤,才发现他已然浑身滚烫。 第65章 又触摸了他的额头,“发烧了。” 这可如何是好? “系统,我要兑换治病礼包。” 【宿主,难道你忘了?非制瓷相关礼包,一天只能兑换一个。】 “好小子!”沈菱歌许久没与系统交锋,差点忘了它贯会气人,“这天不是都黑了,离第二天还会远吗?快给我!” 【宿主,距离零点还有三小时,请过后再来兑换。】 “你……” 系统就这样下线,沈菱歌也没有办法,三个小时,一个半时辰。 他这么烫,又没有药…… 没办法了,只好物理降温。 这周围别的没有,湿衣服倒是不少。 自己的衣衫已被烤的半干,沈菱歌取下衣服为他盖上,拿着他的中衣擦拭着他的身体。 事实上,沈菱歌也不知这样能否对他有所帮助,但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阿嚏!”湖风确实寒凉,稍微离火堆远些,就感觉到了冷意。 她又朝着火堆凑了凑,更靠近了些秦闻笙,又听得他得呓语,“母亲,孩儿……孩儿不孝……只需……给我些时日……” 看起来秦闻笙身上也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他后面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沈菱歌觉得这样偷听人家的私事更是不妥,正想坐开些,又听他道:“冷,好冷……” 是啊,她也是坐着两堆火之间才觉得好些,而秦闻笙,确实躺在那里,肯定还是冷的。 倒也不能怪她圣母心太重,实在是与秦闻笙无缘无故,又与他一同落水,多了些难兄难弟的情谊。 只好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她将他拢住,让他舒服地靠着,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他…… 第38章 她就像仙女,闯入我梦境 鼻尖萦绕着浅浅檀木的清香,沈菱歌抱着这样一个发热的人,加上两堆火,使她的身体微微发汗。 她的颈窝贴着秦闻笙滚烫的额头,又拿起湿答答的衣服替他擦着额角与颈部。她忙着救人自是心无旁骛。 而昏迷中的秦闻笙,却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梦里他身体轻飘飘地,似是飞上了云端,看见了貌美动人的仙女。 水绿色长裙,长发垂肩,眉如远黛,眸如秋水。肌肤胜雪,唇如含丹,琼鼻皓齿,美不胜收。 那仙女腾云驾雾,衣袂飘飘,飞到他的身边。 纤细白嫩的柔荑轻轻抚着他的脸颊,柔软红润的双唇贴上他的嘴唇,为他渡上仙气。 他浑身炙热时,也是这双手柔若无骨,滑过他的皮肤,带来了阵阵沁凉,使得身体有了些许舒适感。 但他恢复了些神思,只觉有发丝拂过脸颊。双眼微微打开一条缝时,梦中的仙女好似回到了凡间,他看见她颈间的小痣,顿觉十分可爱。就这样躺在她的颈窝中,闻到了那股在水中闻到的馨香,忍不住深深地嗅了口气 他知道,此刻他就在这仙女的怀中。 他不想醒来,只想继续躺在这里,感受着这份温暖与柔情。 在这样的怀抱中,他安心地睡了过去。 【宿主,时间到了,可以兑换礼包了。】 “难得啊,我的小系统,你居然学会了主动上线提醒了?可以可以。”沈菱歌大喜,“兑换治病礼包,快!” 【收到,治病礼包兑换成功,技能点-2。】 得了治病礼包,沈菱歌赶紧喂他服下。虽说她无他心思,可是与这样一个男子这般亲密地坐着,确实不太妥当。 想来他也无事了,于是,便令他躺下。 自己肘着脑袋,望着天上的星星。 在黑暗中,好似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湖。 水中倒影与天上繁星相互呼应。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与他相处多日,居然不知道他竟会武功,但也不知他武功如何,能否应对那些杀手。 沈菱歌正担忧着,忽然止住自己这样的思绪。 她不能关心他,不能担心他…… 难道自己不记得原主的惨状了吗? 冻死在冰天雪地中,万劫不复…… 心思到此,她双拳不禁握紧,可余时安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在她脑海中绽放时,她无奈地又松开了双手。 “咳咳……” 身后的咳嗽声将她带回现实,她回过头,看向还躺在那里的秦闻笙,见他手握成空拳放在嘴前咳着,侧头,向他所躺的地方弯了弯,“你醒了?” 秦闻笙在这时候已经清醒过来,只是浑身发冷,意识还有些迟钝,看着面前的人儿的与梦中仙女的面容一模一样,他的瞳孔骤然缩紧,“你是谁?” “秦公子……”沈菱歌见他一脸防备,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是我,沈菱歌。” 这三个字萦绕在他耳畔,将他将醒未醒的神经唤醒,他轻声低喃,“沈菱歌……” 又像是想起来什么望向她的脖颈,见到那颗小痣,不禁面上发热,小声道:“抱……抱歉,沈老板,先前……” “无妨。”沈菱歌笑笑,起身把晾着的衣服取下,“穿上吧,刚刚褪下公子的衣衫实属迫于无奈。现下也干的差不多了。” 这时,秦闻笙才发现身旁的火堆衣架,又看到沈菱歌着中衣在他面前,立马偏过头,“沈老板,你怎……” 第66章 后头的话,他也未好说出。 瞧他这样子,沈菱歌低头一看,瞬间明白了。 古人男女大防,这中衣对她来说倒是没什么,可在原住民秦闻笙这样的日常穿着体面的贵公子眼中,这已然是不得体。 许是秦闻笙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正坐回来,却又在火光映照下,看到她交领中的沟壑,连忙又将眼睛侧到一边,但已稳住语气,“今日事出突然,只是沈老板已为人妇。如此场景让他人看来怕是遭人误会,有辱沈老板名节。” “你我光明磊落,何惧人言。”沈菱歌失笑,但她还是将盖在秦闻笙身上的外衫拿起穿好。 待沈菱歌整理妥当,秦闻笙身体虽是虚弱,但还是勉强着穿上衣衫。 衣衫干燥,隐有木柴之味。 平日觉着呛鼻,此时却分外好闻。 二人穿戴整齐,借着火堆的温暖,欣赏着漫天的星光,耳边是不是传来水波撞击岸边的声响。 “沈老板沉思可是在为余公子担忧?” “是啊,也不知他是否平安。”沈菱歌深思之事并非只这一件,但秦闻笙既然问起,她也便顺口应下。 “余公子有沈老板挂牵,却也令人羡慕……”说到这,秦闻笙似觉用词不妥,转言道:“若是明日余公子寻到此处,生了误会,在下愿全力说和。” 误会? 这话倒叫沈菱歌哑然失笑,“多谢秦公子好意,想来他不会如此。” 若是他会,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那么她可以顺理成章的将他推开,推到离自己远远的地方,再不必为原书的结局而烦忧。 “沈老板夫妇伉俪情深,余公子心怀坦荡,是在下小人之心了。”秦闻笙说着,留心着沈菱歌的神色,只看她浅笑不语,倒显得此刻的自己略微尴尬了。 “恕菱歌冒犯了,这些杀手是冲着秦公子来的吧?”沈菱歌说话间,扭过头看向他。 秦闻笙接收到了沈菱歌的眼神微微一愣,轻叹一口气,“沈老板果然聪慧过人,原是邀请二位共乘马车,不曾想还连累了你们。” “秦公子可是有什么麻烦?得罪了什么人?”她随即又追问了一句,“若是需要帮忙的,秦公子尽管开口。” “既然此事已然牵连了沈老板,在下说出来倒也无妨。”秦闻笙从沈菱歌脸上收回目光,“其实,在下身世倒是与沈老板相似。只不过在下父母去得早,那时在下年幼,只能将家业委托给父亲生前好友……” 说起往事,秦闻笙面有追忆之色,“可惜在下身子不行,不如沈老板雷霆手段,撑起家业。稍有不慎,便遭人暗杀。” “菱歌并不这样认为。”沈菱歌接口道,“秦公子虽未讲明太多,在只言片语中,方可知其中艰难。然反攻是需静待时机的,菱歌那时是得了时机,手握烧瓷之技,家族中便无人可及。而秦公子能在这种群狼环伺,动辄要取你性命之境中,坚守至今。” 她看向秦闻笙,眸中就像是星星飘了进去,又似有火光闪动,“足以证明,秦公子并非等闲之辈,故而静待时机即可。” 言落,秦闻笙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听她一番豪言壮语,字字句句将他惊艳。他从未想这样一番话会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更没想到当这些话落入他的耳中激昂了他的胸腔。 没由来的燃起斗志,眸中不禁流露出欣赏之意。 而那颈间小痣就像是有开启幻境的魔法,让他的脑海中又播放起来那仙女靠近他、亲吻他、拥抱他……和现在这样鼓舞着他。 “秦公子?秦公子?”沈菱歌感觉到了秦闻笙这样如火一般的眸光,微微意外,浅笑轻声唤道,“何以这样看着我?” “抱歉,在下失礼了。”秦闻笙连忙收敛心神,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只是讶于沈老板的一番话,若非亲眼所见,断然不敢相信是出自女子之口。” 听了这话,沈菱歌倒也没恼,只是无奈叹道:“世人对女子总有误解,其实若给女子机会走出府院中,相信女子定然不会输于男子。” 这话任凭谁说,都会叫人笑掉大牙。 可这话是沈菱歌说出来,任凭谁也没资格驳斥一句。 她脸上仍然满是自信与期许,仍然期待她所说的场景能早日实现。 “或许吧!”秦闻笙并不能确定是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如沈菱歌一般有这般手腕与能力,也只能如此说道。 “不过,沈老板当真是身怀技艺,能制出青瓷、驾驶马车技能出神入化、还能游泳救人、生火取暖……” 这话中赞叹是藏不住的。 当然这些在秦闻笙看来是事实没错,但沈菱歌听来,确实是夸得她脸红,只好随口应付了几句。 却在两人话语尽,短暂的安静中,天空泛白。 在湖面的那头,冉冉升起一轮明日。 “哇!日出!” 朝阳释放出点点金光,自那天边撒向水面。 水波涟漪处俱是金光闪闪,好似一颗颗钻石嵌入其中,晶莹璀璨。 那么多人为了看日出日落早起登山涉海,她曾经不懂,而此刻,她懂了。这样的景色,让她心中充满希望,这大概就是朝阳的魅力。 她看到这样的场景,不自觉一跃而起,双手拢成喇叭大声喊道:“日出!你太美啦!” 而一旁的秦闻笙,心思却不在日出上。他没有出声,目光却被眼前这往日里从容不迫,气势万千,此时却因为看见了日出而开心的像孩子一样的女子紧紧吸引住。 第67章 而嘴角在不自觉中,悄悄弯了起来。 “菱歌!” 正当沈菱歌沉醉于日出之景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一声声敲击着她的心弦。 作者有话说: 上周因为工作忙,断更了两天。元旦假期,这两天连更6000字,爱你们哦~~ 第39章 如获至宝 沈菱歌应声回头,不远处那个正在与她挥手的男子,一袭原本干净的白色暗纹直裰已污渍斑斑。 那眉如墨画,星眸皓齿的俊美面容上绽放出似午夜烟火般的笑容,见她回过头来,加快了脚步,向她飞奔而来。 顾不得手臂上的伤痕,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似要将她揉碎在心里,又像是怕她随时会消失,“菱歌。” 这一声很低沉,很温柔,也很好听。像是被施了令人安心的法术,在耳边萦绕,让人有些眩晕,让她忘记了心里的戒备,只想在他的怀中沉醉。 只不过片刻,她感觉到拥住自己的右臂有些湿热,立马从温情中清醒,抱住那手臂,“你受伤了?我看看。” 那只手慌忙阻住了她的动作,随即又是一带,将她拥住。他埋首在她的颈窝中,像是在平复着什么。 沈菱歌不敢乱动,怕将他的伤口挣开。在他这样的拥抱中,她能清晰地感受他这一夜的担忧,还有如鼓擂般的心跳声。 不禁抬手也环住了他,她的头靠近了他的胸膛,想听的更仔细一些,更真切一些。 在她的手臂触及他的背,那一瞬间,余时安心头微颤,身子也紧绷了起来,脑袋又往她的颈窝处凑了凑。 这一刻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菱歌,我们好好的,好不好?”余时安柔声中带着恳求,他怕他对她失而复得后,她又冷漠地拒绝。 听到他的低声央求,她望向他的双眸。在他一双深邃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而她像是坠进如深潭一般的眸中,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似是意外于她会直接同意,余时安眨了眨眼,好像再判断这是不是梦境。确实眼前之人是真实地靠在他的怀中,那酝酿在心头许久的情感,拥着她,傻笑起来。 看着余时安卸下那纨绔的面具,傻乎乎的模样,她忍不住捏了捏他英俊的脸蛋,“笑什么呢?” “你说呢?”余时安反问。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沈菱歌嗔怪道。 “你知道......”他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胸口上,低沉的嗓音中透出一丝暗哑,“我想说的,都在这里。” 手被他握住,沈菱歌便由他握着,忍着笑意,低下头,好像怕他窥探到自己心底深处的真实情绪。 可又在低下头的一霎,那笑再也忍耐不住,自嘴角绽开。 忽然,她像想起什么来,抬眼对上不知何时站起,正望着他们的秦闻笙。 目光交触,虽然秦闻笙脸上挂着笑容,可敏感如她,仍是捕捉到了他眸中一丝晦暗不明。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眸中之色全然不见,就好像那一瞬,是她的幻觉。 “沈老板与余公子都安然无恙,便好。我们主仆二人便不再打扰,告辞。”秦闻笙引着复林躬身拜别沈菱歌二人。 他走了过来,沈菱歌也自然地离开了余时安的怀抱,拱手道:“秦公子万事小心,静待时机。” “多谢沈老板,救命之恩,在下定铭记在心,他日必以命相报。”秦闻笙没想到在这时,沈菱歌还记着他的事,加以叮嘱,心中一暖。 “秦公子莫开玩笑了,举手之劳,无需以命相报这般严重。”沈菱歌笑道,“不过你身子弱,昨夜又受了寒,多加保重。” “一定。”秦闻笙又一躬身,微笑拜别二人,“咳咳咳……复林,走吧。” 看着余时安沈菱歌两人这样和谐美好甜蜜的画面,他在此处,只会碍眼,早些离去才给尽体面。 见秦闻笙已然走远,沈菱歌的手又被身边之人握住,“你们昨日可是跳湖逃生的?” “你怎知?”沈菱歌回望向他,不曾想他这么聪明,这都能猜到。 “那……那你又不会游水,可是他为你渡气了?” 这语气中呛人的酸味呼之欲出,沈菱歌刚想说是自己根本不需要。可转念一想,余时安可是知道她不会游泳的,这回能为秦闻笙渡气,又该如何向余时安解释。 “那,那你介意吗?”沈菱歌扯着他的手,仰头问他。 眼眸仍是亮如星辰,光明磊落的模样。 “我……”余时安心思一转,接着她握着他的手劲,向回一扯。 她一个踉跄,再次跌进他的怀里。 而接下来,脑袋被他轻轻捧起,他温热的唇便覆了上去。 两人紧贴着,沈菱歌感觉到唇上传递而来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脸上不知不自觉地红透了。 他的唇一样柔软,在他的舌尖缠绕时,她只觉整个口腔都酥麻起来。 他的吻很用力,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吸、吮干净。 而沈菱歌,只能闭着眼承受,浑身一软,她像在水中一般无力。一把紧抓住他身前的衣缘。借着这个力气,她才将将站住之际,腰间一紧,几乎要将她从地上抱起。 知道她快要呼吸不过来时,余时安才慢慢放缓了速度。 第68章 两个人的唇瓣分开,额头相抵,气氛暧昧。 沈菱歌倚着他,脸色绯红,呼吸还有些急促。 这时的余时安,看着她娇俏的容颜,目光掠过一丝满足,“我才不介意呢。” 说完,便再次封上了那诱人的双唇。 “唔......”被这么突然一袭击,沈菱歌脑袋瞬间空白。 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人儿,他又如何能轻易放开…… 直至日头渐起,郁家的马车才到达湖边。 见那马车精准找到了他们的所在,沈菱歌笑道:“是你告诉他们的?” “当然,不然他们能这么聪明吗?”余时安微扬起下巴,倒是一副得意的模样。 其实她也还未来得及问他如何找到她的,他又是如何脱险的,但突然也没那么重要了,两人都平平安安地,不是最开心的事情吗。 一上马车,发现竟是寅礼,“老板,寅礼有罪。昨日应该与你们同去,兴许便不会发生这危险之事。” “这与你有何关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大家都无事,此事也不必再提起。”沈菱歌简单交代了几句。 “是。”寅礼转过身,驾着马车向利州城而去,“原本郁老板是要亲自来接您的,但听说郁家出了些事情,让您先行回客栈休息。明日再去。” 车内的二人对视一眼,沈菱歌对寅礼道:“好。” 随即,她又说道:“郁家看来是出了大事,不然以郁家那样重视礼数。知晓我险些出了意外,郁老板肯定是要亲自来接的。” “你呀,先别管别人那么多了,自己灰头土脸的,一夜未眠,瞧你那眼窝。”余时安倒是没有与沈菱歌继续郁家的话题。 “你以为你不是灰头土脸吗?”沈菱歌见余时安嘲笑自己,自然也不会退让,反唇相讥。 可话音一落,两人相视一看,谁比谁好多少呢? 顿时笑作一团…… 回到客栈,小二已为二人备好了热水。 沈菱歌抱着包袱站在原处,余时安收拾了几件干净衣服,抬眼一看,“菱歌,你站在那做什么?快去洗洗,去去寒。” “可……”沈菱歌看向屏风后那冒着烟的浴桶,为难地说道,“只有一个桶呢。” 说到这里,余时安可算是明白了她的顾虑。他故意步步向她而去,语气轻佻而蛊惑,“那……不如……” 他步步向前逼去,她步步后退。 不知是他的声音太过诱惑,又或是太阳升起温度升高。她只觉自己已是面红耳赤,吞下一口津液,抿住嘴唇。 这样一步步后退,未曾想撞到了椅子,她便跌进椅子中。这头的余时安,顺势双臂撑住扶手,将她拢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她只得仰着小脸看他,身体微颤,双颊通红,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 看他俊朗的五官在他面前不断放大,看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深邃而炙热。 “你......你要做什么?!”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发出沙哑的问话,却也掩饰不了声线里透露的颤抖。 “我要做什么?你说呢?”他微勾起薄唇,露齿笑了。 “这……” 一句话尚未说完,只觉一个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随时是一个得逞的笑容,“傻瓜。” 说完,他直起身来。 原本拢住自己的温热气息陡然消失,沈菱歌心下也随之一空,又见那人抱着衣物丢下一句,“我去寅礼那,等会见。” 那人一走,室内一空,她急促地呼吸着来缓解刚刚的紧张。 等等? 他刚唤她什么? 傻瓜? 他居然敢唤她作傻瓜? 这小子! 第40章 郁家秘事 一夜饥寒交迫,沐浴之后,浑身放松了下来,换了身干净舒服的衣衫,躺在榻上合衣而眠。好像困极之时也感觉不到饥饿。 不多时便坠入梦乡…… “沈老板,不好了……” 感觉还未入眠半晌,便听得一声声急促地敲门声。 沈菱歌乍然惊醒,入眼即是一张熟睡的俊颜。同她一样,也被这敲门声吵醒。本是美好时刻,却被陡然唤醒,又望见天色已暗,语气稍显不快,“何事?” “冒昧打扰,还望沈老板、余相公饶恕。奴婢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大夫人出事了,特请沈老板相助。”门外的丫鬟声音哽咽、急促,隐有苦苦哀求之意。 榻上两人闻言心知情况不妙,这大夫人应该就是郁家大哥的夫人,即是安浅。 不知此事是郁老板与安浅私情撞破还是如何? 当下拿捏不准…… 原是郁家私事,可沈傲提起安浅,那近乎疯批的状态,若是安浅真是出事了。还不知道沈傲会折腾出什么乱子,只得硬着头皮道,“姑娘稍候,待我整顿好衣容后便随你去。” “多谢沈老板!”门外丫鬟连连磕头。 言罢,沈菱歌低头看看自己衣装整齐,放心地叹了口气,而这情状却落入身旁人眼中。那人眼底含笑,“怎么?怕我趁你熟睡行不轨之事吗?” 她原只是检查下而已,被人当众说破,怎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闻言,沈菱歌轻咬嘴唇,从榻上起来,准备穿鞋更衣,跨过余时安腿间,忍不住狠狠踩了他一脚。 第69章 “啊……”余时安小腿上传来一阵疼痛,可这声痛吟却因着沈菱歌捂住了他的嘴,生生咽了下去。 瞧他吃痛,她微眯起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嘘,小心让人听见,你余相公连这点痛都受不住。” 说到这里,余时安狡黠一笑,他向来脸厚,何曾在乎过他人的眼光。忽而握住她的双肩,翻身一卧,将她反压在身下。 这下还不待沈菱歌惊呼,那视线便又与他相遇。 不争气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推了推位居上方的男子,“别闹了,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那人笑意更深,低头轻啄了她唇瓣一记,这才道:“起来吧,我与你同去。” 言罢,余时安坐起身来,握住沈菱歌的手,将她也从榻上拉了起来。 心系安浅安危,两人也不在玩闹,速速着了外衣,简单绾了发髻便开了门,与安浅的丫鬟一同去了郁府。 灯火通明,门口除了几个看门的下人,再无他人。 二人表明了身份,似是已然得了交代。 看门下人并未阻拦,由得他们跨过门槛,步入正厅中。 那厅中吃食还未撤下,满屋子的下人低着头,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 郁涵予与他大哥居上座,而他大哥脸上的苍白与秦闻笙过之不及。 想起沈傲之言,安浅嫁给郁家大哥也只是为了冲喜,所谓冲喜,也不过是迷信之言,图个心里安慰罢了。 正厅中,只跪着一个女子,斜撑着地面,身形摇晃,仿佛顷刻间便会殒灭,想来她便是安浅了。 “你……还是不肯供出那奸夫吗?”郁家大哥声音飘渺,却仍能听出盛怒之意。 也是这时,沈菱歌二人已步入众人视线中。 一见他二人,郁涵予脸色微变,连忙起身,迎上两人,躬身道:“两位昨夜遇袭,本该好好休息,怎得劳烦又来此处。” 话一说完,看见一旁的丫鬟便已明了前因后果,当下赔笑道:“本是郁家家事,倒是惊动两位,着实不妥。” 这一番说辞,听来像是不想外人插手。 听闻郁家大哥问话,应是安浅通奸一事被人撞。而沈菱歌心中清楚,这奸夫明明就是郁涵予。安浅跪在此处仍未被发落,可见她没有供出奸夫来。 这郁涵予显然更是重视颜面而不愿相救。 见此,沈菱歌又想起辛雨所说,安浅身上疤痕深深浅浅,显然不是一日而成,心下替安浅忿忿不平。 然面上,却温言正色道:“郁家是我们沈家精心挑选出的合作伙伴,我这次远到利州城的缘故郁老板应是知晓。通常人们会说到家事即国事,既已是国事,那岂不是更称得上是你我合作之事?” “你我两家既要这般深度合作,郁家的事处理不当,万一影响了我们沈家又该如何?” 能言善辩向来是沈菱歌的专长,这话一说,硬生生变成了她不得不参与此事。 这样反倒让郁涵予为难起来,可又找不到任何反驳之词。 见状,余时安道:“郁老板且放宽心,我们只想知事态发展,不到万不得已,断不会干涉郁家私事。” 他这么说也算是为他二人到来的目的留了一丝余地。 话已至此,郁涵予也不好阻拦,忍着心下不悦,对下人吩咐道:“为沈老板夫妇备座。” 直至坐定,沈菱歌才瞧见安浅红肿的脸上满是掌印。 初见安浅,明明是张风情万种的脸,却只能淡妆素抹,与郁涵予出双入对,替他摆平因他的坏脾气而留下的烂摊子。 此时的安浅发丝凌乱,珠钗散了一地。脸微微肿起,眼眸之中充斥着怒意,她紧紧地攥住手心,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渗透出血来。 见沈菱歌坐在一旁,脸色才稍稍好些。 郁家大哥颤颤巍巍扶着椅把,想要站起与沈菱歌二人打声招呼,身旁小厮赶忙上前扶着他站起来,“沈老板,余相公,久仰大名,在下郁涵历。” “郁家大哥好。”沈菱歌拱手道,“今日冒昧了。” “如……沈老板所说……我们两家关系密切,出此有辱门楣之事,只怕是脏了沈老板的慧眼。”郁涵历叹道。 寒暄之后,便继续审问起安浅来。 “安浅,从早晨至今……你始终一眼不发,滴水为沾。不为你自己,也不顾你腹中孽障吗?” 闻此,沈菱歌眉峰微挑,似是明白了安浅私情是如何被人得知。 早晨寅礼来接他们的时候,也是说起,郁家出事了让他们先回去休息,那时正是早膳时。 听闻孕妇早起是会有晨吐的症状,定是已然到了月份,安浅晨起不适而被郁涵历察觉。 郁涵历身体差成这般断不能行事,所以断定安浅与人有私。而安浅很少与外人接触,即使是接触也是同他弟弟一起,推断应是府中之人。 奈何安浅不肯供出那人来,便唤来众人,当众对她审问。 再看在前厅之中,除了几个婆子,再没其他女子。这下,沈菱歌才想起,最初她与泺叔说起各家竞争对手之时,提到郁涵予不知何故,从未娶妻。 这样说来,他心中也是爱慕安浅?为她不再娶妻? “哼,无人……与我通奸。”安浅仍是咬紧牙关,一句不肯透露。 留心她的神态,沈菱歌发现她的眼角余光其实一直关注这郁涵予。 第70章 她在等他开口。 不禁替她心寒,郁涵予这样要面子的人,如何可能当着家仆大哥的面,承认与自己的嫂子有私情。 “胡说!”郁涵历怒极几乎要喘不上气来,身边的仆人连忙递上小小的鼻烟壶。 定睛望去,沈菱歌惊觉那鼻烟壶的样子与小侯子侯祖风手中的那只瓷瓶有些相似。不由得握紧了椅把。 身边的余时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些,多半他也留心到了此事。 “大哥,你身子不好,也是一日未进食,不如命人送些吃食,你也先回去休息吧。”郁涵予连忙劝解,他的目光在郁涵历脸色上转了一圈,眼底掠过一丝异样。 而郁涵历似是未有察觉,坚持要坐在此处,亲自审问安浅,语调忽然变得温和满是情谊,“浅儿,今日你在府中受此屈辱,那人都不肯为你言语半分,你又何必护他?” “哈哈哈……”安浅冷笑起来,笑中含泪,“你也不过是个禽兽,又何必用这样的语调同我说话?真叫人恶心。” 印象中,安浅总是笑眯眯的说着好听的话,何曾如这般恶狠狠地骂道。 郁涵历微微撇了一眼沈菱歌二人,自觉丑事败露,脸色骤变,“贱人,做出此等恶事,还敢辱骂夫君。你再如此,也不必再审问,直接浸猪笼!” “来啊!今时今日,我还会怕吗?”安浅一脸怨毒之色,立住身形,挽起手臂。确如辛雨所说,上面满布伤痕,新新旧旧,不计其数。 “你身子不佳,身边美人在侧不能享用,便将你那无用怒火发泄到我身上。你鞭打我!自己打不动,便叫你那小厮打。而你,在一旁大笑。听到我声嘶力竭的惨叫,你那满足的表情,令人作呕。”安浅似也怒极,将心中所思,多年怨怼一股脑地说出。 “住……”郁涵历的私隐就这样被安浅道出,他气得颤抖,还未有所指令。又见安浅变得满脸柔情,接着道:“奸夫不肯认又如何?他是我这么多年痛苦生活中的阳光,没有他的抚慰,我早已自行了断。早晚要死,我获得过怜爱,疼惜,死有何惧!” 曾听辛雨说,安浅是伤痕是郁涵予所为。现在听来,安浅日日遭受郁涵历的毒打,而郁涵予是给她温情之人。 可那有怎样,出了祸事。为了颜面不敢相护。那所谓的温情,不过是慢性毒药,最终还是将人送上西天。 这时的郁涵予,握着椅把的手已有些颤抖,似在隐忍些什么…… 第41章 求沈老板救我出牢笼 “混账!梧天,给我打!”郁涵历愤然起身,下了命令,又跌回座椅。 那小厮得令,从地上拾起鞭子,面带狞笑。可见多年以来,他在鞭打美人之时,也获得了不少变态的快感。 见此,沈菱歌再无法忍耐,起身上前。余时安刚想拦她,却也只碰着她的裙边。再看郁涵予,见沈菱歌拦在安浅身前,明显是松了口气。 罢了。 余时安也不再说什么,由着沈菱歌去了。 “住手!”她压着心下的怒火,尽量平静地说道,“郁家大哥既然已断定安浅通奸之罪,不将她直接处置,反而召集众人,无非是想问出奸夫不是?” “安浅分明一心求死,你就算打死她,她也是不说。既是如此,何必如此折磨她?” “沈老板……有何高见?”郁涵历靠着椅背,喘着气,已是疲惫不堪,还在努力强撑着。 “这样的知心话,女子间说起怕是更方便些,何不如让菱歌劝劝她?予我二人,单独说两句?”沈菱歌笑得温和可亲,看了眼安浅,又将目光定格在了郁涵历身上。 事实上,郁涵历已是勉励支撑,可又不甘心放过奸夫,既然沈菱歌接了这山芋,他也顺势应下,“那……便有劳沈老板了。” 说完,唤来梧天扶着他回了屋中先行休息。 众人听得了郁涵历松了口,大家同时放松下来。 安浅被罚了多久,这府中的下人也陪着站了多久,他们一刻也不像待在这压抑的前厅,纷纷退下。 郁涵予还未有动作,似在有所犹豫。 这时,余时安走到郁涵予面前,带上他的玩世不恭面具,笑道:“郁老板不如引我在这府中看看,学习下郁府的布置,也好回去改善下沈府。” 闻言,郁涵予更是一脸不解,只觉余时安看着风流倜傥、才学也是不差,怎会当个赘婿还如此上心。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心理活动,他还指着沈菱歌相助。得了余时安的邀约,也不便拒绝。犹疑再三,还是随他去了。 这下,空旷的前厅也只剩下沈菱歌与安浅。 “沈老板无需白费唇舌了,安浅已下定决心,断不会说出那人。”安浅垂下头,她似也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沈菱歌并未回答她,而是将她先行扶起,坐到了椅子上。见她嘴唇干裂,又拎起一壶茶水为她倒上,“先喝点茶吧。” 而,安浅摇了摇头,“我已有身孕,不便饮茶。” “是吗?”沈菱歌轻笑,也不勉强她,把茶杯放下,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不是一心求死吗?那又何必在乎是否有孕?反正,要死了,这孩子也生不下来,护不护他有什么区别?” 听沈菱歌之言,安浅闭上双眼,狠狠地咬住唇瓣。 第71章 “安姑娘,既是一心求死,可苦要让你丫鬟拉我淌这趟浑水呢?”沈菱歌拿着手边的空茶杯,来回转着。 见安浅还是不言,沈菱歌又道:“不如换个问法,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来帮你?” 到此,安浅终于睁开眼,侧过头看着沈菱歌,启唇道:“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沈傲,二是沈老板是个不忍心女子被欺负的仗义之人。” 听到她这两个理由,沈菱歌心内不觉好笑,合着她安浅是把他们姐弟二人当冤大头了。 “所以,那日与郁老板饮宴,你是故意让沈傲看到你受伤,还顺便利用辛雨让我知道你的境遇?” “沈老板心细如发,蕙质兰心。仅是顷刻间,便已明了全局,安浅佩服。”安浅露出了今日难得的笑意。 这个女子心思竟是这么深。 一石二鸟,所谓仗义之心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她了解沈傲。她知道沈傲一定会去求沈菱歌,而沈菱歌为了大局,也一定会答应沈傲。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被利用的感觉令沈菱歌有些不悦,只恨不得一走了之,可当她看到安浅那张被打肿的面庞,偏偏又被仗义之心所累。 “助我与郁涵予在一起。”安浅目光坚定,但她怕是高估了沈傲在沈菱歌心中的位置,又高估了沈菱歌的仗义之心。 果然。 “不可能。”沈菱歌轻启朱唇。 这反倒让安浅颇为诧异,她没想到沈菱歌居然拒绝得如此干脆,脸上顿时流露慌乱之色,“沈老板不怕……” “怕?”沈菱歌一扯嘴角,绽出冷笑,“我怕什么?并非我与人通奸。当日沈傲想从我手中夺去家业,也没成功不是吗?他有本事闹出乱子,我就有法子,替他解决。你觉得你还能有什么筹码来威胁我?” 是沈菱歌平时太和颜悦色了? 竟会让安浅有可以拿捏她的错觉。 “看来,我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告辞。”沈菱歌拍了拍衣裙,这就准备离去。 “沈老板!求你!” 身后,安浅从椅子上直直跪下,“算计你,是我不自量力。但我此番算计,也不过是为了自救,我又可曾伤害任何人?” 沈菱歌停住脚步。 确实如此,沈菱歌并不气她算计,只是讨厌被人威胁。 “想必沈老板也听说过我与沈傲的故事……沈夫人嫌我出身贫寒,将我卖给郁涵历冲喜。他若只是身子弱便罢了,他毒打我,□□我,让我生不如死。我也是人,我也要活着……” “然而,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直到我遇见沈老板你……你唤我安姑娘,不再是郁夫人。我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机会。” 安浅几近哭喊,她不甘心此生就这样结束。 “我很意外,你今日明明看见郁涵予亲眼目睹你被凌虐几近一日,明知你腹中是他的骨肉,他都无动于衷。而你求我之事,竟是想办法让你们在一起?”沈菱歌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这一问,也似是问到了安浅的心头,令她怔忪了片刻,随即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你以为,人人生来就如沈老板一般,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能掌握一方资源吗?” 听后,脑际中原主的一生如幻灯片一张张闪现而过,沈菱歌无奈一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安姑娘不求自立,只求依附男子,你该知道后果。” “郁老板好颜面,看不起女子。你们二人的关系终究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你觉得他会为了你,牺牲自己的颜面,甚至是郁家掌柜之位吗?”沈菱歌说着,目光冷凝地看着安浅。 她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就算是她使了手段让郁涵予妥协。但这种妥协实非郁涵予本意,那么他早晚会将安浅舍去。 听到这话,安浅脸色霎时煞白无比。 “你且好好想想,你要我过来,究竟是要求我,帮你什么。”沈菱歌没有再看怔愣中的安浅,而是打开门,迈步而出。 “沈老板留步!” 身后,传来安浅慌乱的声音。 停住脚步。 “求沈老板救我出牢笼!” 回过头,沈菱歌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待沈菱歌才迈出前院不远,余时安与郁涵予恰巧迎面回来。余时安立马向沈菱歌使了眼色,告诉她,“郁涵予急着过来,我尽力了。” 沈菱歌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无事。 两人你来我往之际,郁涵予已走到沈菱歌面前,略带试探地问道:“沈老板可问出什么来?” “郁老板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沈菱歌没有回答他,只是如此说着。 郁涵予终是点了点头,和她并肩而行,三个人沿着大厅的长廊向外走去。 行至长廊尽头的亭子中,郁涵予抬手,“请坐!” 这亭子旁的下人一见郁涵予过来,赶忙奉上酒菜,不多时已摆满一桌。 下人布菜完毕后,在其中放上了暖炉,又放下了亭子四周的厚重帘子,亭子中瞬间暖和起来。 “沈老板,余公子,你们来此,郁某招待不周,唯有在此以薄酒相迎,还望不要见怪。”郁涵予端起酒杯。 三人碰杯饮下杯中酒后,沈菱歌率先开口,“上次郁老板带走的郁家瓷器,可有下文了?” 原以为沈菱歌会说起安浅一事,万没想到她问起的居然是这个,反而使郁涵予心下稍松,“此事暂无进展。” 第72章 “哦?”余时安忽然接口道,“在下今日瞧见郁家大哥手中那鼻烟壶,与上次那件瓷器,颇为相似。该不会……该不会是郁家大哥所为?” 沈菱歌拿着空酒杯,轻轻一笑,她所关注到的事情,余时安也有所察觉。 言毕,郁涵予脸色大变,足以证明他已知晓此事,“二位……” “看来,郁老板非是真心与我们合作。”沈菱歌面色一寒,酒杯置于桌上,语气中带有愠色,“郁老板该清楚,若是寻常,便也罢了。那瓶中可是火药,此物意味是何,不必我明说。” “郁老板故意隐瞒,恕我们沈家不能与郁家再合作了。”她语气冰冷,似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两人起身欲走,“慢着!”郁涵予立即叫住了两人,他神色紧绷,眼眸之间流露出几分凝重, “二位先请坐下,有话好说。” 第42章 你知道若不是在郁家亭子里,会发生什么吗 原本两人也不是真要离去,既然郁涵予已给了台阶,两人又重新落座。 只不过,落座之后,两人都没有吭声,静待郁涵予说话。 终是过了半晌,郁涵予开口道:“其实,在下已经查到是背后有人与我大哥合作所为。但二位已看见,我大哥这身子其实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掀不起什么风浪?”沈菱歌冷哼,“若是侯祖风胆子再大些,真将那火药倒入我窑炉中,后果该是如何?” 余时安见沈菱歌真有恼怒的意思,连忙在桌下拍了拍她的腿,安抚她此时的不满,嘴上说道:“郁大哥身子不佳非一日之事,他应是早已接受郁老板掌事。而他明知私盖郁家印必然会为郁家带来麻烦,可他还是如此做了。可见,他这是对郁老板怨怼极深,不惜以家业相抵。所以,郁老板是因何得罪了郁大哥呢?” 这话逐字都在刺激着郁涵予的神经,他所在意的颜面,硬要在沈菱歌二人面前分崩离析。因而他也不再有示弱之态,语气也强硬起来,“二位既已知事情全貌,直说便罢,何以要刻意逼问,让在下出糗?” 不知是不是素爱面子的人,贯会转嫁矛盾,沈菱歌偏偏不想惯着他,“郁老板说笑了,我们何时刻意逼迫你。贵府大哥与郁老板内部矛盾连累了我们沈家是不是事实?怎得到了此刻,郁老板就好像受害人一样,仿佛我们沈家人才是罪魁祸首。” 郁涵予语塞…… 又是一阵沉默后,郁涵予终是妥协,“浅儿,怎么说?” 他没有再纠结于之前的话题,但对于刚刚讨论之事。三人都是聪明人,无需言明,各种缘由都已知晓。 无非是郁涵历知晓自己夫人与自家弟弟暗通款曲,加之自己身体孱弱多病。无计可施之下,受人蛊惑,为了一雪耻辱,不惜将矛头对向郁涵予,也就是对准郁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今日得知安浅有孕,再无法忍耐,也是心知郁涵予爱惜颜面。便叫来众人,虐打安浅,逼迫郁涵予自己承认。 哪知郁涵予心狠至此,而安浅嘴硬至此。 一日过去,把自己熬得病发,目的却没达成。 “若要问安姑娘怎么说,不如郁老板先想清楚对于这份感情,你是怎么想的。”沈菱歌也隐去了先前的怒意,说到底,郁家也只是被人利用。 幕后之人终究还是在幕后,所以也没必要与郁家交恶。 其实安浅怎么想的,他又怎会不知,若是对安浅全无感情,他又怎会拒绝所有的提亲。可真正到了这样的关头,他总是硬不下心肠,就算是眼睁睁看着她被打,他也不敢站出来承认,他便是奸夫。 即使她腹中有他的孩子。 “在下明白了,多谢沈老板提醒。”说完,他竟直接起身,“二位多半也是一日未用膳,不若在此先吃些东西。郁某先将此事处理,再叫下人到此请两位去前厅。” “郁老板。”沈菱歌迟疑一下,还是说道,“你会保她性命吧?” “当然。”郁涵予点点头,“只要我还活着。” 语气从未这般坚定,能让她活着,这怕是郁涵予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长廊尽头这亭子的围帘被掀起又落下,幽风深入,险些吹灭了烛火。 烛光摇曳了一下,又稳稳立住。 刚才与郁涵予你来我往之下还不觉得肚中空空,现下倒是感觉饥饿不堪。两人这便拿起碗筷,先吃上一些。 待腹中稍稍舒服些,沈菱歌才道:“先前那个叫梧天的要出手鞭打安浅,你为何要出手拦我?” “你注意到了?”余时安也没否认,解释道,“当时我一直留心郁老板,见他脚底微微挪动,似要站起。我想着,若是郁老板自己站出来,是最好的结果。只不过……” 说到这,余时安尴尬地一笑。 “只不过,现在看来,郁老板当时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出来的对吗?”沈菱歌接口道。 事实上,她也是希望郁涵予能担起责任,护住安浅。谁又希望参与人家的家事呢? 只可惜…… “菱歌。”余时安看她满面愁容,知她在为安浅之事而唏嘘,“这个时候,你们女孩子,不是应该问,如果你是郁涵予,是否会站出来之类的问题吗?” 哪知沈菱歌用碗筷旁的手巾优雅地擦了擦嘴,站起来,走到余时安的面前。 第73章 一手撑着桌边,一手叉着腰,脸上写满了探究,“看起来,纨绔子弟余时安,倒是很懂女子啊。” “怎会……”余时安被戳穿心思,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连忙摆手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看着余时安那副可爱又被人识破而不好意思的样子,沈菱歌忽然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那如果你是郁涵予,你会怎么做?” “我……”余时安将捏着自己鼻子的手握在手心,轻轻一带。让她身子前倾,双臂肘在他的双肩,随即伸手抚上她的纤腰,距离相近,呼吸纠缠,“我若是担不起这份感情,便不会去招惹。” 见她眸中全是自己,余时安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情而又笃定地说道:“沈菱歌,我是在对你说。上次你说的那些注定是悲剧的乱七八糟言论,我一句也没放在心里。我只想告诉你,我既然招惹了你,便不会轻易放手,更不会让别人去伤害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透亮,而那言语中没有半分虚假和敷衍。 而听到这话的沈菱歌,身子却不住的颤抖,好似在做很激烈的心里挣扎。终于,在余时安想要问她怎么了时,沈菱歌架在他双肩的手,捧起了他的面颊。 闭上眼,她的唇瓣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两人固然已是亲吻数次,可这一次与往日不同,这样的亲昵对余时安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毒药。 他的身体开始发热,却还是强忍着,让动作笨拙而又生涩的沈菱歌一点点靠近他的唇瓣。 而她又像是不敢越雷池一步一般,只在他的唇边轻啄了几口。 她这般模样,让余时安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揽过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呜……”沈菱歌没想到余时安会突袭自己,一时间被吓得睁开眼,而眼中尽是惊慌与羞涩。 这下她这紧张心情之下掩藏的情动也被挑起,双手攀附上他的颈脖,回应起他的吻,试着去攻城略地。 两舌交织在一起,余时安不断汲取她口中的芬芳,好似罂、粟一样,让他沉醉。 欲、、、火燃烧,他停下动作,强行压制住心底的欲、、、、望,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这里是郁府的亭子,若非在此,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耳畔的风,扰得她缩起了脖子,双颊染上绯红之色,眼眸水润,仿佛浸在水里一般,潋滟迷人。 他看着她的神情,只觉自己的心都化了。若如此下去,只怕他再难以抑制。 偏偏这时,沈菱歌也靠近他的耳畔,轻声说道:“我很期待。” 余时安没想到沈菱歌会说出这般豪言壮语,但转念一想,她这样直白的回应自己,也并不奇怪。 说着,沈菱歌坐在余时安双膝之上又调笑了几句,便起身踱步到围帘处,伸手掀开一角,“时间应是差不多了吧。” 话音一落,不远处一点亮光缓缓靠近。 原来是郁府的侍女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老板邀请沈老板去前厅。” “好。”沈菱歌随即将这围帘打开,随着侍女去了前厅。 到了前厅之外,所见场景比初来时少了不少人。此次只有郁家兄弟居于上座,而安浅仍是跪坐在地上,身旁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沈老板请坐。”郁涵予道。 沈菱歌二人没有推辞,又坐回到之前的椅子上。 刚刚坐定,郁涵历撑着扶手站起,冲着沈菱歌躬身道:“在下鲁莽之举,险些害了沈家。沈老板不计前嫌前来相助,实令在下羞愧不已。请沈老板受在下一拜。” 由着一个病重之人向自己行礼,沈菱歌更是不自在,虚扶一下便道:“此事已经过去,从此沈郁两家精诚合作才是最好。” “沈老板心胸宽广,实乃女中豪杰。他日有用得着我们两兄弟的地方,我们定当万死不辞。”郁涵予也起身拱手道。 三人一番恭歉言语后,安浅兀自说道:“我若是饮下这碗药,夫君你便可放我走,既往不咎?” “是。”郁涵历听得安浅之言,阴着脸答道。 随后,安浅又望向郁涵予,这时她的眸中多了几分柔情,“涵予,我腹中的孩子同样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当真为了你们兄弟之情而舍下他?” 听她所说,看来郁家秘事三人全然说开,而解局之法便是打掉这个孩子 郁涵予口中虽道了声“是”,但他紧握的手上一滴滴流下了鲜红的血液。 “好,好……”安浅得了郁涵予的答案,已是满面的泪水,心下主意已定。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后,重重摔在地上。霎时,瓷片四溅。 郁涵历身边的梧天拿出一页纸,走到安浅面前,丢了下去。 那页纸张缓缓飘落,落在安浅的手上,“休书。” 看到这两个字,安浅不知自己是何心情,忽而大笑,笑罢又听得她一声怒号,“从此,我安浅与郁家,一刀两断!” 那一碗红花似在这时发挥了药效,引得安浅腹痛不止,郁涵予见她□□满是鲜血高声呼喊,“快叫大夫来!快!” 郁涵历陷在椅子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眼角却是落下一滴泪。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谁。 沈菱歌眉头紧锁,不忍再看。 手心一暖,握住自己的手紧了一紧。 第74章 她抬首望着那只手的主人,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似是向彼此,承诺着什么。 第43章 圣上,你心安了吗 再次回到客栈已是深夜,经过了两天的折腾,此刻的两人都已疲惫不堪。洗漱之后,沈菱歌便瞧见余时安已经自觉地躺好,见她过来、便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娘子也累了,明日还得去郁家瓷窑呢。快来就寝吧!” 见着这样的画面,沈菱歌脑海中涌现出了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她就像是一个嫖、客,而躺在榻上的余时安倒像是风情万种的青楼女子…… 当这样的身份带入到他们二人身上,沈菱歌便开始不住地发笑。 这样的笑,让余时安愣在榻上,想了想还是不明白沈菱歌在笑什么,索性坐了起来,“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她这脑中设定如何能说予他听,只得强忍着,走到他边上,娇嗔道:“你倒自觉,怎么不去睡你的软榻了?” “我家娘子那可是非比寻常,我不自觉些,如何能俘获娘子芳心。”正说着,他那轻佻的手指便顺理成章地挑起她的下颔。 面对他这样轻浮的举动,沈菱歌也没恼,而是笑笑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甩了甩。也就在此时,她瞥见他右臂隐隐渗出点点血迹,立马上了床榻坐在他身旁,“怎么还在流血……都怨我,只顾着忙安浅的事,都忘了你受了伤。刚才应该让你在客栈休息……” 话尚未说完,接下来却跌进他的怀中。他右手轻轻撑着床板,左手揉着她的及腰的长发,再无轻佻之意,只道:“菱歌,谢谢你关心我。” 原本,沈菱歌乖巧地靠在他的怀中,不言也不动,任由他抱着,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猫,惹人爱怜。 可听得余时安这样生疏的话语,她微微仰首,“你不是我的夫君吗?怎么关心你还需要言谢?” 话刚说完,余时安抬起右臂,又将她按回怀中,“管那么多呢!就想多谢。” 行吧! 人家想谢,就谢吧。 她只能又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可这时,手臂上的血迹就落在她的眼前。 这回,沈菱歌也没问过余时安的意见,径直走下床榻,将桌案上的药箱拿了过来,置于榻边,带着命令的口吻道:“胳膊伸过来,我看看。” 瞧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余时安哑然失笑,但还是将手臂递了过去。 此时正一心一意关注着他伤口的沈菱歌,哪有功夫看他是什么表情。 因伤在胳膊大臂上,里衣的袖口无法全然撸起,故而一双小手忙着解开他的腰带,褪下他的里衣,露出一方精壮的身躯。 低首望着她紧绷着的俏脸和专注的神态,余时安嘴角不自觉地勾勒出一个微妙的弧度,心中不禁升起了些许期许与雀跃。 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柔软的脖颈处,眸色渐深,一股莫名的燥热袭遍全身...... 沈菱歌抬头瞥向他,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脸颊瞬间染上两朵红云,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你用这种我眼神看着我,我要如何帮你清理伤口?” “好好好,不看你。” 说着,余时安连忙移开了视线,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一眼她,嘴角的笑纹愈发明显。 终于没了那烫人的目光,沈菱歌小心地扯下纱布与伤口粘连的地方,动作中,还用小嘴轻轻地吹着,希望能帮他缓解一丝疼痛。 余时安感受到她指尖触碰在伤口上所传来的冰凉的感觉,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忍住想要扑倒她的冲动。 只不过,在沈菱歌这,她只看见了余时安这深可见骨的伤口。她虽不似柔弱女子见着这样可怖的伤口会潸然泪下,但只瞧着余时安明明受了这么重的刀伤还谈笑自若,不让她担心。 心下没由来的一阵酸涩,可这手上功夫却没停,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好了。”沈菱歌拍了拍手,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忍下汹涌而至的情绪。 既然余时安不想她担心,那她也不能让他失望不是,便拎着药箱放回了原处。 再回首时,余时安已然躺好,浑然不觉他有何异常。 现下也没有再要将他赶下床的心思了,转身吹灭了灯,将他往里面推了推,可他却纹丝不动。 “你往里面点,我若是睡里面,晚上碰着你伤口怎么办?”沈菱歌好意提醒道。 即使如此,余时安依旧稳如泰山。 无奈,谁让他是病人呢?沈菱歌只好翻过他,躺进了里侧。 将被子拉起,把自己盖好。 忽得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搂住,接着就是往自己的怀中一带,一阵坏笑,“不让你睡里侧,我如何能抱住你。” “可……”沈菱歌知道自己左侧就是他受伤的胳膊,便也不敢再乱动,猜想着若是面朝着他指不定他又不老实了,只能背过身去。 可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他就这么从背后拥着她,将头埋入她的脖颈之间。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痒痒的,引得她缩起了脖子,他却是不依不饶地咬着她的耳垂。 这样的接触引得她不禁轻颤,可又不得不强忍着,想要躲避,可谁知他一只手臂便将她困得动弹不得。 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用力转过身,左臂撑起自己的身体,俯视那个明明受伤还要得寸进尺的家伙,“余时安,你的胳膊受伤了,知不知道?” 第75章 身子侧起,衣衫滑落,香肩在透进来的月光下与肩头落下的黑发更衬那白皙如玉的肌肤。顺着阴影处望去,即可想象其中美好风景。 他笑,眼神暧昧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当然。” 他这是什么蠢问题,难道自己就这么不解风情,连关心都叫人看不出来吗? “好。”余时安仍是挂着笑意,抬手将她那垂下的头发拢到耳后,“那我便不做让你担心的事。” 目光交融间,两人的眼里只有彼此,谁也没再说话。 唯有月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将那窗棂雕花印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中,一种情愫在蔓延…… 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两人都知道,再这样对视下去会发生什么。 于是,沈菱歌当机立断地躺了下来,柔柔地环抱住他受伤的右臂,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睡吧!” 既然答应了她不再让她担心,那他也只能抑制住心中的火焰。 闻着她发间的芬芳,感受着她的依偎与温柔…… ****** 来了利州城多日,风波不断,现下终于得空去了郁家的瓷窑。 这瓷窑规模比沈家要大,但有一半的窑炉都是熄火的状态。郁涵予也像是看出了沈菱歌的心思,对此也略微羞怯。 不过是大量的订单全涌去了沈家导致郁家被迫停工。 一路她留心观察着,其实郁家产不出青瓷除了沈家相同的原因之外,还有便是利州处南方,雨水充沛,水汽较重。 因此当务之急便是三个步骤:加厚窑壁、控制水汽、提高窑工技能。 前两者需要改善基建的事情,沈菱歌选择了秘而不宣,只因她在此处逗留太久,沈家那边她不能不管不顾。若是告诉了郁涵予,他定会找来工匠,一通改造之后,她何时才能回去。 于是,趁着郁涵予唤来工匠的间隙,沈菱歌将系统召唤出来。 “系统,瓷窑基建礼包。” 毕竟是兑换过的,她言简意赅的表明意图。 【宿主这么久没见人家,为何不能与人家多说两句话?】 ?? 系统疯了? “你以前不是可高冷了吗?这怎么还突然换了模式呢?”听着系统这扭捏的电子音,沈菱歌只知若是系统是个实实在在的有形之物,她定要在它面前翻上数个白眼。 【宿主~人家的说话模式是根据宿主你的生活模式来的哟!之前你是高冷模式,但现在呢~你已经进入恋爱模式了呢!】 在听完系统解释后,沈菱歌并没有觉得好一些,无奈之情甚至是翻上了数倍,“系统,我知道了,请切换回高冷模式吧?” 【不可以哦~这个是自动的,换不了呢!】 “行,兑换礼包!”她也不在和系统对话间浪费时间,系统语气虽然变了,但好在功能没变。 【技能点-2,兑换成功哦。】 没错,比如每次兑换都不会忘记扣她的技能点。 礼包兑换完成,郁家瓷窑的窑壁也厚了一些,同时在排气和烟上也做了微小的调整。 也差不多时间,郁涵予带着工人来了,一听说是沈家的老板亲自来教他们,大家都兴致勃勃。 不过,同时与这么多人教学,效果定是不佳的。于是她在郁老板的举荐之下,安排了三位窑工以及他自己同沈菱歌学艺。 很快每人拉好了瓷胚进入窑炉内时,正值晚膳之际。 郁家大哥郁涵历闻得瓷胚已然进窑炉,早已安排好了一桌桌佳肴到这瓷窑中。自然瓷窑中也不能带酒,大家只能等青瓷成功之时再行庆祝了。 约摸是日上三竿之时,瓷窑中忽然有人大声呼喊,“啊!青瓷!真的是青瓷!” 【大范围技能传播成功啦,宿主烧瓷技能点已达90。请宿主继续努力哟!】 郁家瓷窑中的欢呼声,并不比当日在沈家瓷窑中的小。 而沈菱歌身在其中,却不似当日的心境,她只有种心头包袱卸下之感。 如今已非沈家一家独大了,不知当今天子是否心安…… 第44章 众人皆乐,唯我不开心 郁家青瓷已成,免不了一番觥筹交错的盛大宴饮。 郁家就像是久逢甘露的沙漠旅人,而这青瓷就像是那甘霖让他们欣喜若狂。到底财大气粗,在利州大摆流水宴三天三夜。 天上星光闪闪,地上烛光绰绰。 歌舞喧嚣,推杯换盏。 人人皆是兴高采烈,唯有沈菱歌心中总是不快,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应付着。 终于得了空,她溜到了无人的后院,院中有座假山,而拾级而上,却坐落着一个小亭子。 沈菱歌登上假山,坐在那亭中,再观前院灯火,心中畅然了些许。 暖春的夜晚终于没有那般寒意,从她穿书的第一天起就是寒冬,而也是短短几个月,她在这书中已比现实生活中惊心动魄千百倍了。 从那时研制青瓷的意气风发,不过几月,已有历经沧桑之感。 她还没缓过神来,又听见脚步窸窣,“谁?” “除了你夫君,还能有谁?”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虽是从假山下传来,却也让人心里暖暖的。 眼前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周围环境,而向自己走来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也是一片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第76章 “刚想清净会,你怎就来了?”沈菱歌这语气中透露着丝丝无奈和娇嗔之味。 这话落到耳边,更让男子勾唇一笑,“为夫猜你有心事,这才悄悄离席。但是,郁家烧制出青瓷,从大局上来说,终归是件好事。我们还是要庆祝一下。” 说着,这才看见他手中竟拎了一个食盒。 “果然还是夫君懂我。”她微微一笑,牵起余时安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两人一同打开食盒,里面都是些沈菱歌平时爱吃的小菜,以及一壶酒。 酒菜佳肴更刚摆定,余时安顺手拿起酒壶,结果被沈菱歌一把按住,“夫君是忘了自己手臂受伤了吗?” “不碍事的,不过是皮外伤罢了。”说着他正欲带着酒壶一同收回手臂,谁成想,沈菱歌并没有松手,而是笑嘻嘻地将酒壶抱在了自己怀中,“你那份就由我来帮你喝吧。” 不待余时安同意,她已然仰首,咕咚咕咚将壶中酒咽下肚。 一旁的余时安见状,仅是片刻诧异后,忍俊不禁地伸出右手,轻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慢点喝,又不会跟你抢。” 兴许是喝得太猛,腹中热气立马涌了上来,喉间的火辣似将心中烦闷驱散。 她连同着酒壶放下手臂,倚在余时安的怀中,微喘吁吁,“余时安……” “嗯?”余时安垂下眸子望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瞧她绯红的俏脸,微勾嘴角,抬起手指,顺着她柔软的发丝轻抚。 这样简单的动作,落到有些醉意的沈菱歌眼里,却仿若有无数根羽毛轻搔过心房一般,带着酥麻的痒意。 可她嘴上说道:“兄弟之间,到底是感情深厚。前日里发生的事,像梦一样。” 她这么一说,余时安明白了她所指何事。那日在郁府前厅所见安浅惨状,以及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好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让他们永远无法再聚合。 而眼下,只是牺牲了安浅的孩子,这兄弟俩便和好如初,当真是令人唏嘘。 “沈老板何时会为了人家的儿女情长,自扰不已了?” 闻言,沈菱歌有些许不悦,按住还在她发间的手,坐起身子看着他,“难道在你心里,我便是个铁石心肠的怪物?” 她说起这话,心里面却想起了出发来利州之前,沈傲在她面前的歇斯底里,辛雨在她面前的哭哭啼啼。 那时她只觉看着心烦意乱,无法共情。而眼下被余时安点破,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怎就同情起了安浅? 这本该是和自己无关的事和人,她又怎会因此而烦闷,跑来这假山亭中。 面对她的责问,余时安没做答复,只是浅笑着看着她表情的变化 她脸上浅浅的愠怒一点点消散,渐渐转为了淡然,最后变成了迷惘,“你说的对,我怎会因此而感伤呢?” 说着,抬起酒壶,又咽下两口。 余时安夺下酒壶,抬手拭去她唇边的酒滴,低沉的嗓音中透露出浓浓地宠溺与欣喜,“原先我不知你待我有几分真心。现下我也算相信了,不一定有十足十,但八九分定是少不了了。” 她怔忪片刻,眼神迷蒙,似醉非醉,“若是有一天,你如郁涵予一般,哪怕我是有十分真心,我也会将它足足剜去,一丝不留。” 这话说得血腥,但余时安不怒反笑。只因他知晓,以沈菱歌性格,能说出这话来,定是被他猜中。 他轻叹口气,这个家伙,总是在情到浓时,说出这般煞风景的话来。 清风拂面,他用手指将她吹乱在耳边的鬓发绾了上去,指尖轻轻在她眉宇间打着圈,柔声而又坚定地说道,“定不负菱歌深情。” 话音落,沈菱歌粲然一笑,眸中含着星光,一如往昔。 而他像是追逐星光之人,只见着眼前那双眼眸。缓缓向她靠近,一点点靠近……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顿住,眉头皱得极紧。 原是因为怀中的美人酒喝得太猛,酒意上了头,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只不过,她那唇边还留有那丝尚未散尽的笑意。 余时安无奈,拎了一盒酒菜,原想与她共享美景,谈天说地一番。谁知菜是一口没吃,酒倒是喝了不少,当然,也不是他喝得。 幸好他向来做事周全,来之前已与郁涵予打好了招呼。 可美人就这么睡了去,不得惩罚她一下? 想到此,他嘴角轻勾,一抹邪气在眼底漾起,低头凑了过去…… 当第二天的暖阳洒在沈菱歌的脸上时,刺眼的光线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她揉了揉眼睛,头微微发胀,浑身酸疼。 撑着身子坐起,仅见自己身着单衣,她心头一紧,昨晚抱着酒壶生生把自己灌醉了。在睡着前,她还看到余时安慢慢靠近的脸。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唇瓣遭人碾辗,随后便是一段旖旎的梦境…… “余时安!”她大声唤道。 客房内还回荡着她刚刚的声音。 听到大声呼喊的余时安不慌不忙,施施然地端着茶杯走了过来,眼下微微泛着黑影,一见便也是没有睡好的模样。 “你醒了?” 居高临下的样子,令沈菱歌更加恼火。 这昨晚趁她不备将她……今日不但不道歉,反而是这样的态度。 第77章 胸中之火蹭蹭冲上脑际,只想将他报官查办,“我问你,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难掩的怒意。 “哼。”余时安冷哼,抱着手臂,“这话,该我问你吧?” 正说着,他忽然开始宽衣解带。 “你做什么?你别以为你我是名义上的夫妻,你便如此放肆……” 沈菱歌指着余时安的鼻子,一边向床内退去。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余时安身前身后,全是被挠过的指痕,已然结痂,但依稀可见其昨晚的惨状。 而他右臂上的伤口明显是重新包扎过的。 见状,沈菱歌停下来怒骂,却又似想起什么来,冷笑道:“这定是昨日你对我行不轨之举,我拼命挣扎的罪证。” 看沈菱歌义正言辞的指责,余时安不禁扶额,坐在她身边,撑在她面前。 面对他的靠近,沈菱歌自然而然地向后靠了靠。 “我的菱歌,你好好想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闻言,沈菱歌怔住,她盯着余时安的眼眸,陷入沉思…… 昨晚,有人吻上她的红唇,然后…… 然后她忽而觉得腹中一阵反胃,随即吐了出来。 当然,这样的画面并不美好,但她看着余时安的眼神也渐渐失去了盛气凌人之意。 她抿了抿嘴唇,又咬着下唇。 后来,好像余时安便抱着她回了房中换衣服。 在余时安为她更衣时,她酒醉似乎是挣扎了一下。之后的事情,她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挣扎,她只是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而已…… 瞧她眼神柔和了下来,余时安知道她定是想起了什么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想起来了?” 沈菱歌捂脸,声音低若蚊讷:“嗯。” 拿下她捂住脸的双手,余时安挑眉,语气轻佻地问道:“说吧,准备怎么补偿我。” “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似又是想到什么,抬首道,“你要是不嫌弃,那我再亲你嘴一下,行吗?” “仅是如此?”他眯眸,目光落在她微微发肿的红唇上,眼底掠过几分暗沉,却是没有表露出丝毫来,只是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哎,那我昨晚受得创伤,光是这样可是弥补不了了。” 她又抿了抿嘴,羞赧而无措地看着他。忽而抬手,搂住他的颈脖,身子前倾。将自己粉嫩的红唇送了上去,浅啄一下,仰首望着他。 指腹拂过他微微发黑的眼窝,“你定是一夜未眠吧。” 她的眼神实在太干净,让人忍不住生起怜惜之情,想要好好呵护。 他笑了笑,低头吻上她柔软的樱桃小唇,舌尖探出,舔…弄着她的贝齿,细细品尝。 被他这样强势地侵袭,她总觉得局促而不知所措。 他感觉到她的紧张,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快意和成就感。 将她轻轻环在将自己怀中,“走吧,我们回富云县了。” 沈菱歌刚想说什么,余时安抢先道:“放心,郁家那边我已交代好了。我在外面等你。” “嗯。” 第45章 我都替你感到可怜 踏上归程,鸟语花香。 已是临近清明之时,这趟回了富云县,该是好好去祭拜一下原主的父母了。 两人情意正浓时,旅途也不觉烦闷。 颇有岁月静好之意。 不多时,远处可见一人一马飞骑而来。 不知是不是上次遇袭的后遗症,一听见这般急促的马蹄声,沈菱歌便觉不安 她掀起车帘,与相交而过的骑马人对视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这人对她的脸部留心了,可她并不知道这人是谁。 直至这人骑马远去,她心才稍定。 “怎么了?”余时安从她身后探了过来。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话音还没落,刚刚离他们而去的马蹄声反而越来越近。 沈菱歌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快马来,横在马车之前,寅礼急忙扯住缰绳,两匹马险些撞在一起。 马上人一跃而下,从袖中拿出画轴,经一对比,“车内可是沈菱歌沈老板与余公子?” 寅礼没有答话,看向车内的两人。 “正是。”沈菱歌掀帘应声道。 而身后余时安已在此人拦下马车前做好了迎敌准备,只待这人报明来意。 得了肯定的答案,那人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躬身道:“在下是福威镖局的镖师,此乃余家夫人予在下的信笺。如今已送到,在下告辞。” 说完,那人将信递给沈菱歌后,又策马离开。 余夫人? 二人听得镖师所言,皆提起精神,看起来是发生了大事,不然付云怎么会委托镖师来送信。 不再多想,打开信封。 一目十行,读完了信,沈菱歌脸色一紧,只对寅礼道:“我们得加速回富云县了。” 得了命令,寅礼加快马车速度朝富云县驶去。 在快速行驶的马车中,余时安接过信笺,读之也是面色凝重。 “许知县被抓了?还是你大哥亲自来抓得人。”沈菱歌在他身侧坐着,语气更是诧异不解。 上次侯祖风的死,从许知凯的反应来看,他是在有意提醒他们莫要再深究。而这次来了利州,也大致知晓,郁家也是被利用的一环。 第78章 经过这几天,也算是查明,圣上与这幕后之人并非一人。 两边目的一个是希望青瓷传于天下,另一个更像是要毁灭,亦或是据为己有? “看起来,我这表舅这次已无后路。”余时安收起信来,叹道。 “是因为这即将到富云县上任的状元吗?”沈菱歌问道。 牵起她的手,拢上她的肩膀以防这马车的颠簸,余时安说道:“是,只是不知道他是犯了何事。我们来利州城之前,听闻我朝败于珉族。不知是否有所关联。母亲在信中也没有明说,先前大哥明明被免职,这回亲自来富云县带走表舅……看来一切只能回富云县再说了。” 余时安之所以会提及珉族,那是关外强盛的游牧民族,经常掠夺边境。只是好像说,珉族首领对青瓷颇有好感。 不过只是坊间传闻,只因自从青瓷重现以来,关于青瓷的传闻不断,从没有人将这些放在心上。 她点点头,靠在他的怀中,心头却是有隐隐的不安。 赶回富云县这一路,可谓是披星戴月了。原本是小半个月的路程,他们硬是提前了三日到达。 然而,当他们才到城门口余时民已率众人静候,好似就为等他们归来一般。 马车急刹,马儿前蹄高扬,长啸一声…… 使得车内人险些跌落。 寅礼迅速稳住马儿,随后,余时民大喝一声,“动手!” 不多时,他身后的随从,将沈菱歌与余时安纷纷抓住,扣住手腕,押解到余时民面前。 “大哥这是做什么?”余时安脸上挂着淡笑,但眼底已然冷了下来,又续道,“以母亲的名义诓骗我们回来吗?” 余时民无视余时安的话,视线回到沈菱歌身上,抬抬手,示意松开沈菱歌。面上却是柔和了下来,“沈老板一路辛苦,来人!先将沈老板送回沈府。” 感觉到身上一松,沈菱歌扭过头看了眼余时安,见他却是毫不知情的模样,又对上余时民的眼,“余大人,请问菱歌以及菱歌夫婿犯了什么罪,需要余大人这般对待?” 听着沈菱歌这不友好的语气,余时民却也不生气,反而是抬手似要勾上她的下巴。可又像是意识到周围人多,又收回了手指,回过身,“沈老板先回去即可,稍后便会知晓。带走!” 二人且回到富云县,万事皆不知晓,只得对视一眼,余时民人多势众,唯有暂且忍耐,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回到了沈府,下人通通低首,无人敢言。 沈菱歌就这样被直接关进了房中,直至天黑,除了送饭菜的侍女之外,再无人进来。 她心下慌乱,千头万绪中,竟捋不出一丝头绪。 门一脚被踹开,只见余时民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浑身全是刺鼻的酒气。 他这边入内,房门即刻被关上。 “你……唔!”话未说完,便被一股蛮力拖过去狠狠地撞到在床边。 这醉醺醺的模样让沈菱歌有些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道:“你要做什么?” 眼神迷离,余时民看着沈菱歌,似乎想从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中找寻到自己所想要的答案,“你知道吗?你本该是我的妻子。” 声音低沉而嘶哑。 接着轻轻一甩便将沈菱歌扔在了榻上,自己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地扑了上去。 重重地摔在榻上,沈菱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整个身子都被人压住。 浓重的酒气在她鼻尖漫开,而她只觉恶心,可不得不耐着性子,“余大人,你先冷静些,有事不妨坐下好好说。” “好好说?”余时民并没有松手,而是打量着身下的女子,“你与从前,确是不同。小时候,顶多算是个聪明灵巧的丫头,不曾想,长大后多了魄力与睿智。” “所以呢?”沈菱歌语气冷漠,而她的冷静的回应,倒让余时民酒后的情、、、欲褪去了些许。 但余时民却没有松手,也没有离开半分,自顾自地说道:“我母亲,从来偏心余时安。最初明明与你订亲的人是我,可……因为余时安说了几句,一切都变了。” 这些事,沈菱歌包括原主都不知晓。 在原主短暂的一生中,她对只知余时安有这么个大哥在,别的一无所知。 说着这些话,余时民思绪却飞到了那日在槐杨楼上初见沈菱歌的场景,原以为她会是小心谨慎地同他这个官大人说话。 却不想,她不卑不亢,就算是面对白丛山的威胁之语,她也未曾有过半分畏惧。 更不提她如何从沈家颓势中,只身撑起一切,制出青瓷,扬名天下。 这样的她,让他更加好奇,只听说她拒婚了余时安。 可当他回来之时,他那不要脸的弟弟竟然入赘沈家。 是,他做不出那样的事来。可后面余时安凭一己之力,替沈家摆平原料供给问题。商界皆称沈菱歌与余时安是一对璧人。 那他,身居礼部,明明是该众人敬仰之人,怎会在其中无人提及。 而当时白丛山死后,他所受的耻辱又与谁说! 越想越气之下,他用力握住沈菱歌的手腕,几近嘶吼道:“说!你不爱余时安,你爱的是我余时民!” 此番疯癫之举,落入沈菱歌眼中只觉滑稽至极,冷眼望着他,半句话也不想说。 第79章 然而,沈菱歌这样的冷漠,对他来说更是侮辱。 一时分不清是感情、怒火还是自尊在作祟,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占有她。 想法一起,手上动作随之而来,扯开她的衣领,露出里面白嫩如雪的肌肤。 他的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密集的吻落在她的脸上。 沈菱歌摆过头避开他的接触,使劲抬着手臂想要挣脱禁锢,然而自己力道甚小如何敌得过余时民的手劲。 挣扎中,发髻纷乱,长发散落在肩膀上,凌乱却显出几许妩媚。 纵然余时民这般侵犯于她,她并未哀求也未妥协。 摒弃颈脖间的湿热,令自己沉着下来,现在余时安尚不知在何处,可安全? 余时安? 想到了他,她只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她相信,此时无论余时安身在何处,定然在想办法如何自救,如何救她出牢笼。 与此同时,沈菱歌想起余时民先前的痛诉,忽而有了办法。她开了口,依旧冷漠处之,就好像被人压在身下欺辱的人不是她一般。 “余大人可知道你现在想要占有的人,与你最讨厌的弟弟余时安已缠绵数次、数十次、数百次。你现在所做这些,不过是在享用你弟弟剩下的罢了。真是可怜啊!永远只能在你弟弟身后,捡剩下的。” “啧啧,我都替你感到可怜!” 她故作叹息地摇头,话语中却满满都是嘲讽。 “啪!” 果然,闻言地余时民受不住这样的讽刺,狠狠打了沈菱歌一巴掌,随即停住了自己的动作,脸色铁青,双目猩红地盯着她。 耳边嗡嗡地响着,这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之后,沈菱歌却是再无一丝害怕。反而明白,自己出言相激奏效了。 “余大人,怎么不继续了?”沈菱歌嘴角微扬,看向对方的眼神带着几分挑衅,以及浓浓的讥笑,“让我来猜猜,余大人此番有这么大的权力,来我沈府作威作福。想必是你幕后的大人对你有所指示,而针对我们沈家,无非是因为青瓷。” 说到此处,沈菱歌只觉握住自己腕间的手臂颤抖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余大人就是这样请人帮忙的吗?” 第46章 扫兴,余时民松开她的双手 “扫兴!”余时民丢下一句,松开沈菱歌的双手,从榻上坐起,将自己敞开的衣衫整理妥当,起身坐到不远处的桌案旁。 烛火斑驳,将榻上美人身形映照的朦胧而诱惑,可惜这一切在余时民眼中却无法引起他半分占有之心。 美人坐起,榻上的墨发随之而起,乖巧地落在她纤瘦的脊背上。 玉璧轻抬,拢住衣领,将先前裸。。。露在外的肌肤全然遮起。 一切动作,从容自若。 她顺手将长发绾了上去,更显干练。 走到余时民所坐桌案边坐下,“好了,菱歌是生意人,余大人说说你的条件,以及想让我做什么。” 听着她如此爽快而又不乏强势的话语,余时民心底微惊。 若不是她的脸上还留着那隐隐可见的巴掌印,他几乎要有了错觉是不是将这女人压在身下过。 不得不承认,在沈菱歌这样的气势之下,余时民反而有些露怯。 他强打起精神,稳住心思,微扬起头,“你可知我朝败于珉族?” “所以呢?”沈菱歌大拇指撑着脸颊,食指敲打着上唇,目视前方,半分眼光都未看向他。 而余时民的目光游离在她的面容之上,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心有怒意,但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 “珉族心爱青瓷,可现下再无令他们震惊之物。沈老板若能制出令他们满意的青瓷,可保我朝三年安宁。” “那看来此事非我莫属了。”沈菱歌微笑着,自信从容。 “沈老板如此有信心?”面对她这样的笑容,余时民不禁疑惑,“沈老板这般有信心?” “自然,换我问你,我沈家工人是否平安?”沈菱歌不再接他的话,反问道。 “是。” 有了余时民的答案,她稍稍放心。但随即又想到余时民与其他人无仇无怨,反而现在下落不知的余时安更为危险。 “我有个条件。” “沈老板只要能完成此任务,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也不成问题。”余时民看着眼前这个不足双十的女子,只觉她谈吐间像闪着光一般。 那光芒太过刺眼,更让他招架不住。 “让余时安与我一起。” 在这场谈话中,沈菱歌终于把视线放在了余时民的身上。 听到余时安的名字,余时民的拳头不禁握紧,最终咬紧了牙关挤出几个字来,“明早,会有人来,带沈老板去找他。” 忿忿言毕后,起身对着沈菱歌道:“沈老板,你只有五天时间,若是制不出惊世青瓷,不仅是你。沈家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了。” 沈菱歌笑而不答,权当已然知晓。 而这一边的余时民更像是没看到沈菱歌的慌乱而心有不忿,走到门口时,面上露出狞笑,侧过头来,“你说,今晚我从你这房中出来,众人会如何看你。余时安……又会如何看你?”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眼底闪着邪魅之光,仿佛已经预见了余时安在知道此事后的失落和痛苦,以及自己成功报复他的快感! 第80章 “那又如何?”沈菱歌冷声道,随即又轻蔑地扬起嘴角,“名声不过过眼云烟,我与他都不曾在意。” 没有看到他预想的神色,余时民一甩衣袖愤然离去。然而当房门打开时,他却故意整了整衣衫,手指抹过嘴唇,露出满足的一笑。 房门关闭,脚步渐远。 她强忍住的泪水潸然而下,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用力到泛白。 这样的侮辱,她如何心中不痛,可她不能让余时民有一丝地得逞。 她有制瓷之技,尚且遭到如此待遇,若是没有青瓷…… 思绪在此处顿了顿。 若是没有青瓷,她是否会像原主一样凄凉惨死? 此局如何破? 天亮之后,沈菱歌换了身干净的衣衫。 在落地的铜镜前,她看见了自己肩上的斑驳,不由得眼眶发热。随即又深呼吸,强行压下这心中的不适。 可想而知,这以后,还有更为艰难的路要走,她不能认输。 没过一会,果真有人敲门引着沈菱歌在沈府中穿梭。 原来余时安就被关押在沈府中,顿时心下稍安。 “沈老板,请!” 余时民的随从躬身一请。 她甚至不知到在沈府的角落中有这样破败的屋子,待房门打开后,一股发霉之气扑面而来。 “咳…”她掩着口鼻,抬脚走了进去,环视四周,只见余时安被拴着脚链。 而他的脸上却是血青青紫紫的痕迹,沈菱歌见此情状,鼻头一酸,憋闷许久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夺眶而出,扑入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身,“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被这一抱着,他一声闷哼,沈菱歌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痕,正要松开环抱着他的双手, 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按住,就这样让她拥着,“说什么傻话。” 他如往日般轻抚着她的秀发,动作间,铁链拖动的声响显得分外刺耳。 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你……还好吗?” 靠在余时安怀中的沈菱歌闻着鼻尖萦绕的血腥之气,只觉泪意汹涌,咬住下唇。让这疼痛阻住即将再次奔流的泪水。 她点了点头,“他有求于我,不会对我如何。” 言语间,拥着她的余时安,已从她衣领缝隙里看到了她颈间的斑驳。当下怒由心生,悲从中来,又怕勾起菱歌昨日回忆,只得将这份悲戚与愤恨咽了下去。 他的沈菱歌是多么要强的女子,遭到余时民这般羞辱,这其中的折磨,他感同身受,更是心痛不已,拢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又使劲了些。 沈菱歌自是不知余时安这一番心情,由着他抱住自己。 只是沉浸在这温情中不过片刻,她抚上他的脸颊,温言道:“我救你出去。” “来人。”沈菱歌呵道,语气已无前一秒的柔情。 听到召唤,外面的随从走了进来,“沈老板有何吩咐?” “松绑,我要带余相公去瓷窑。” 随从听着这命令面有难色,沈菱歌不满道:“怎么?你们余大人没将我的话听明白是不是?我要你们松绑!” 望着沈菱歌倨傲的背影,这一字一句的相护之意,余时安第一次觉得自己竟这般无用。 “行,你们不松绑便罢了。是你们大人言而无信在先,莫怪我制不出青瓷。”沈菱歌没想到余时民心胸狭隘至此,昨夜里分明亲口答应的事情,到了如今出尔反尔。 “沈老板,你莫忘了烧制青瓷是救朝廷与百姓的大事,怎能因一时之气……” “你们这些做大人的尚且因为一时之气不将家国大义放在心里,凭什么来要求我这种地位低下的商贾呢?” 在怼人这事上,沈菱歌从来不会客气。但她也不是莽夫,从来都清楚自己的筹码。 那随从一见威胁无用,正斟酌中,一个女子手持令牌,走了进来,“知县张大人要亲自审问余时安,还不放人。” 这声音来的突兀,所有人的目光只瞧见这女子着了身浅粉色的衣裙,珍珠发带蜿蜒在她浓厚的长发中,一条发辫侧放在左肩上。 带了些农家女的装扮,气质上却更为出尘,配上那双大眼睛,不是辛雨是谁。 此时见到辛雨尚能出入自由,且手持这个新上任的知县大人令牌。沈菱歌余时安二人颇感意外。 那随从正不知如何处理这烫手山芋,这县太爷的令牌开得不正是时候,索性道:“是是是,小的遵命。” 没有半分犹豫,随从立马开了锁,目送三人离开。 出了这柴房,沈府中也不见人烟,更无人阻拦。但三人也不敢松懈,辛雨自是走在前方不敢回头,“老板,余相公。我已准备好了马车和干粮,等下出了沈府,你们俩快走吧!” 看辛雨这架势,沈菱歌自然也是明白这情势,只是不知辛雨是如何能获取这令牌。 “辛雨,我不能走。”沈菱歌道,“时安,等下你按照辛雨安排,先行离开这里。” “菱歌,你在说什么?我如何能丢下你一人在这龙潭虎穴。”听得沈菱歌这一想法,余时安当下不满。 也深知余时安会是这般反应,沈菱歌拍拍他的手,“我心中有些疑惑,但我不能走。我若走了,沈家老小该怎么办?可你不同,余时民这次纵然有任务在身,可他为人处事处处针对于你。你须得离开,替我查清一事。” 第81章 闻言,余时安也冷静下来,“可是与珉族战败一事有关?” 沈菱歌点点头,“我不信一支惊艳众人的青瓷便能获得我朝三年和平,青瓷与和亲不同。和亲过去的那是皇家血脉,而青瓷去了不过是个物件,珉族若是真的喜欢,大可把我们尽数挖去。” 这话在余时安心头转了转,立马明白了她的嘱托。言下之意,余时民仗着的由头根本站不住脚。 这样虚张声势,霸道无理的对待沈家,万不像奉皇命而为。 出了沈府,马车果然已在此等候,辛雨催促道:“余相公快些上车。” 时间紧迫,沈菱歌二人也无暇再多说,仓促间将余时安推上了马车时,又觉身子一紧。 被余时安抱入怀中,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保命要紧,等我回来。” 语气中皆是不舍。 她知道他这般提醒是因余时民对她图谋不轨,而他心中关心的只有她的安危。 “你也是!夫君。”沈菱歌也紧紧回抱住他。 这一声“夫君”对余时安来说,可抵万金…… 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再逗留,马车踏向远方,将二人拉远。 没人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第47章 如果他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拒绝他。 “老板,留下来,你不怕吗?”马车走远,辛雨忽道。 “怕,如何能不怕。但怕有什么用,唯有面对……”沈菱歌的视线还停留在余时安消失的远方。 回答了辛雨的话,沈菱歌似是突然想起辛雨拿着张知县令牌之事,立马问道:“辛雨,你为何会有张知县的令牌?” 问及此事,辛雨不自然地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张知县他……他……” 见辛雨难以启齿,沈菱歌似也猜中了几分,“辛雨,我知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发生了很多事情。或许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了你的身上。但不要因为失去了所谓的贞洁,便要依附于谁,而失去了自我。” “我……”辛雨咬着嘴唇,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老板……” “抓住她们!” 辛雨刚想开口,却被远处大步追来几人的大呵声打断。 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人是余时民,另一个倒是风度翩翩的陌生男子,身着黑色锦服长袍。分明是张清秀的面容,却带着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冷漠。 此人应是新到任的知县,张砚辞。 “贱人!”说着,张砚辞走到辛雨面前,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打去。 然而这一巴掌终究是没落下,辛雨原是手臂护着自己的脸,这下抬眼看去,沈菱歌拉住了张砚辞的手臂。 “张大人,说话好好说便是,何必动手打一个女子。” 见张砚辞还无放手的意思,沈菱歌又道:“张大人,这毕竟是街上,您新官上任,当街打人,怕是对你的名声无益。” 明知沈菱歌说的在理,张砚辞甩手之际仍是带着几分嘲讽,“久违沈老板大名,今日一见,为了勾引余大人不惜送走自己那没用的夫君。当真是与这贱人一样,水性杨花。” 听得此言的余时民,眉宇间隐有得意之色。沈菱歌自当全然不见,只是想着不过数日相处,这张砚辞怎会对辛雨有这么深的怨恨。思及辛雨曾说起的往事,又看这官的年龄,心里也明了了。 却听这张大人又道:“沈老板这般望着本官做甚?难不成也想坏本官清誉?” “噗呲……”听到这话,沈菱歌生生被气笑。 瞧见张砚辞因为沈菱歌的发笑,脸色越发难看,辛雨拽了拽沈菱歌的胳膊。 “怎么?本官很好笑吗?”张砚辞怒道。 本在一边看戏的余时民看这张砚辞是动了真气,刚想出言转圜一下,沈菱歌却又开了口。 “非是大人好笑,而是听闻大人高中状元,本该明白所谓清誉不过是自身所言所为而已。若是被女子看了两眼,便清誉俱丧,那大人还是应多多修身立德才是。”沈菱歌语气谦卑,态度恭顺有加。 “你……” 沈菱歌那一言令得辛雨都笑出了声,可见着张砚辞瞪着自己,小嘴一抿,低下了头。 而余时民面上好似无甚表情,但心里大有解气的意味。这新科状元心高气傲,仗着自己深得太后的欢心,与之合作时,总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如今被沈菱歌怼得哑口无言,他这几日的闲气可算是出了。顿时心情好了起来,转念又想起沈菱歌将余时安送走,气又上心头。 “沈老板私自将余时安放走又如何说?” “余大人,自我们夫妇回到富云县中,便被巧施名目禁锢着。我倒是想问问,两位大人兴师问罪,兴得是谁的师,问得,又是什么罪?”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沈菱歌这心中怨愤也是汹涌而至,不禁语调提高了几分,多了些质问的意味。 这气势不仅让眼前的两位大人怔愣了半分,就连躲在沈菱歌身后的辛雨胆子也大了起来。就好像有沈菱歌在,再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那两位大人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们这几日查了沈家的账目,又四处收集些消息,硬是挑不出任何错处。 心知是自己理亏,余时民整顿了心思,正想开口,可又被沈菱歌打断,“好了,两位大人所求不过是一支举世无双的青瓷。我可以为你们制出,但对待我们沈家的态度可不要像对待罪人一般。既非获罪,你们查禁我沈府,是不是于理不合呢?” 第82章 言之凿凿,余时民与张砚辞无话可说。 沉寂了片刻,余时民道:“只要沈老板能配合制出青瓷,我们自然不会为难沈家人。” 似是怕漏了什么破绽,张砚辞接口道:“沈老板需明白,你所做之事乃是关乎国运之大事,也莫怪我们谨慎为之。” “是,菱歌自然理解。那便不打扰两位大人了,我先同辛雨去瓷窑了。”说着,挽起还在愣神的辛雨便要走。 “慢着!”张砚辞突然出声阻止。 而同时,沈菱歌感到辛雨一抖,随即将手握住她的手臂,带着客气的笑容,“张大人可是还有什么事?” “辛雨盗取我令牌一事怎么说?本官要将她留下问罪不过分吧?”张砚辞一扯嘴角。 “自然是不过分。”沈菱歌回答得理所当然,“只是刚刚大人也说了,烧瓷是关乎国运的事。辛雨是我的帮手,恐怕得优先制出青瓷才是。” 她顿了顿,欣赏着张砚辞的神情,只看他腮帮子鼓了鼓,明显是咬牙切齿后又无可奈何。 “大人您说是吗?” 张砚辞自然不想服软,又瞥见身旁的余时民,只得按着怒意,“那便依沈老板所言。” 在身后这两人的注视中,沈菱歌拉着辛雨,头也不回地去了后院,叫上寅礼前往瓷窑。张砚辞二人也算是拎得清轻重,这便将手下撤出。 在街角马车中的沈菱歌静待着所有人撤出后,才冷声对寅礼道:“走吧!去瓷窑。” 经此一役,足可以看出许知恺多少还是能明是非,护着他们一些的。 沈菱歌一心振兴家业,偏偏忘却与官府打通关联。 也非是她不想,只是前朝关系错综复杂,未免一朝踏错,满盘皆输,这才不涉<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 眼下瞧来,此事一过,也该将与官府的关系联络起来。 只是,这无疑是要选边站队的事了。 卸下刚刚那层客套伪装的沈菱歌,周身都散发这寒意,即使坐在她旁边的辛雨,也不寒而栗。 车内也只能听得马蹄晃动的声响。 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辛雨率先开口,“老板……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那张大人是你所说过的情郎?”沈菱歌冷冽的双眼直视着辛雨,似乎要把对面的人看穿。 面对沈菱歌的气势,辛雨怯怯地说了声,“是。” “可是他胁迫你?”见辛雨怯懦的样子,她恨铁不成钢一般追问了句。 却见辛雨眉峰颤动,牙关紧闭,似是想到什么伤心事般,泪水在眸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看出对方隐忍的情绪,沈菱歌皱起眉头,轻叹道:“辛雨,你也说了,他娶了郡主,他将会是郡马。” “不不,他们还没有成婚。”辛雨摇了摇头,似在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是我欠他的。” 看她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沈菱歌不再多言,只因她知辛雨深陷其中,自是劝也无用。可看她一脸丧气样,不禁恼怒,“你欠他?那时你也是被你继母所迫,怎么就欠他?” “老板,你们离开富云县没几天。朝廷便派了余大人来关押了许知县,不日便送上了京。也就是你们回来前几天,张大人继任了知县之位。他与余大人沆瀣一气,将沈府与瓷窑全部查封。”辛雨深沉默着,眼底掠过一抹痛色,“再见到他,我也是惊诧万分。” “他说,如果,我不同他走,他便抓走沈家老小。”辛雨抬起头,眼眶通红,她咬紧嘴唇,强忍住想要流出的泪水,“老板对我有恩,我答应过老板会守住沈家和瓷窑……” “傻瓜……”沈菱歌轻抚着她的后背,眼中闪动着心疼,听着她的话,更是心下难过万分,直接将她拥入怀中。 她在现代遭人背叛,不得已来到这本书中,本以为自己且当游戏人间一般走上一遭。 不曾想,她在其中尝到了感情的各种滋味。 “辛雨,你记着,没有人值得你这样为她付出,包括我。”沈菱歌声音坚定而清脆,说完之时,紧抱住她的手臂却越发的用力起来,“所以,如果他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拒绝他。” 第48章 冰裂纹 到了瓷窑,窑工们见着她便开始嘘寒问暖。沈菱歌与他们关怀几句后,便去了自己的工坊中。 辛雨及众人皆知沈菱歌此刻任务艰巨,便再无人打扰,都忙起自己的事来。 “系统,根据现在的情况,在青瓷工艺上,该如何突破?” 纵然沈菱歌技艺已然出类拔萃,但如今她心浮气躁,思虑之事太多。一时之间,竟没了方向。 【宿主,这个我没办法帮你咯,需要靠你自己去钻研。】 是啊,她想起当时自己稍瓷技能点达到60时,系统就告诉她后面的涨幅全是随机的。如今她还剩10点便能满级,想来也是最难之处吧! 既然系统不愿意帮忙,那也只能靠自己了。 可一坐下,满脑子便是朝中政党林立,纠葛不断。连同着沈家这么一个青瓷商人都被牵扯进去…… 想到此处,更觉前路茫茫。 今日就算她制出了惊世无双的青瓷,那么明日呢?后日呢? 未来的每一天,都要被这样的局势牵着鼻子走吗? 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脸,将自己的面颊藏在双手中。 第83章 当眼前陷入黑暗,余时民将她扑在床上的那种可怖的面容,令她怔然坐起。 原来她自己也没那么洒脱,那晚的一切非是她不怕,而是先前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怕。 她握紧双拳,闭上眼,两行清泪落下。 穿书至今,她第一次感觉到这般无力。 “咚咚。” 听到敲门声,沈菱歌连忙擦掉眼泪,稳了稳声音,“谁啊?” “老板,是我。” 说话之人便是瓷窑中年纪最小的工人,目前也能算上瓷窑中的小管事陈云山。 “进来。”沈菱歌整顿心情,坐于屋中正座。 得了命令,陈云山推门而进,手中还端着馒头喝粥,“老板,我看您来这么早,一定没吃东西吧!” 现下又有何人不知沈家困境,陈云山亦然知晓,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唯有送些吃食进来。 “放着吧!”沈菱歌提不起什么兴致,敷衍道。 “是!”陈云山放下托盘,转过身,可踱了几步,还是走了过来,“老板,小的知道现在出了些事,我们瓷窑的兄弟都知道。但我们商量过了,都决定留在沈家,与您共渡难关。” 闻言,沈菱歌眉心微动,终是抬眼望向陈云山,感觉像是成熟了不少。 上次这样看他,还是他捡到了侯祖风的小瓷瓶。那会他还只是个小工,如今成了瓷窑的小管事,像是稳重了些。 “多谢。” 这两字更像是沈菱歌千言万语汇聚而出的话语,而她生来就是团队中的领导者。当大家对她寄予希望,并且默默支持她时。 这些就变成了她的力量,她要为了原主,为了沈家的这些追随于她,更是为了她自己。 她要坚强,她不能向眼下的困境屈服。 听得沈菱歌向自己道谢,陈云山明显不好意思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老板说的这是哪里话。您……先忙,小的……小的先出去了。” 望着陈云山出去关上了房门,她神色不禁又是一黯,不知余时安此时可安全? 眼神又飘过屋内摆着的青瓷…… 到底如何才能突破现在的技艺呢? 沈菱歌在屋内来回踱步,心绪不宁,内心如同被一团迷雾所笼罩。 那焦灼的情绪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不断地抓挠着她。 无论如何努力,她好像都无法摆脱这股压抑的氛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压迫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种焦虑,犹如一阵狂风,狠狠地摧毁了她的宁静和平衡,使她陷入了深深的困境中。 无论她如何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但那种无法抹去的不安感却像是在她的心头上悬着一把尖锐的匕首,时刻准备刺破她的内心。 索性,沈菱歌打开房门,在瓷窑中似在搜寻、打量着什么。 见她在思索中,瓷窑的工人都没有打扰。 天色已黑,她仍呆坐在瓷窑旁。 其他人忙着自己的活计,唯有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板,很晚了,回房休息吧?”辛雨知她心情不佳,小声提醒道。 “我不累,你回去休息吧。” 辛雨见状也不好说什么,轻叹口气便离开了。 日出日落,又是一日…… 这期间,余时民和张砚辞又分别来了几次,见沈菱歌这般模样,气恼不已,最终被辛雨拦下。 然而现在除了沈菱歌,他们也别无他法。 又过了一日,沈菱歌终于拿起笔墨,无论怎么画,也觉毫无新意。 她正准备将那笔丢入洗笔缸中,一滴墨从狼毫笔尖落入水中,墨汁入水,在水中荡出绝美的线条,交错着。 当她看见这水中的蜿蜒的墨线,忽而眼神一亮。 这线条! 虽说先实物上很难做出这样像在水中柔和的线条,但是……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便是,冬日水面上结上了厚厚的冰,当冰裂开时。 那冰面上也会形成不规则的裂缝…… 想到这里,沈菱歌也顾不上夜黑风高。 而尚未入睡的辛雨听见响声,见沈菱歌风风火火地去了工坊,她也连忙披衣起身,为沈菱歌点燃了亮光。 沈菱歌这边仿若无人地思考着,冰面出现裂纹,是因为受到重击或者是内部温度有了变化。冰块内部的平衡被打破。 那当瓷胚上釉,进入瓷窑中,当温度不均时也会形成裂痕。但那时是瓷体裂开,而非花纹。那便不是艺术品,而是瑕疵品。 所以,如何掌握好这温控以及纹路的走向,才是难点。 有了这样的一个思路,沈菱歌再不呆坐,而是从库房取了原料便开始配比拉胚…… 一边做着前期的准备,一边琢磨着能让釉面开裂的原理。 成型时,胚泥沿一定方向延伸,影响了分子排列;另一个原因胚体与釉面膨胀系数不同,焙烧后冷却时釉层收缩率大。 一遍遍尝试,一次次失败…… 窑炉专门留了一个予她,不耽误沈家其他瓷器制作。 如此反复试错,沈菱歌已不记得究竟做出了多少个瓷器出来。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停地动作。 又将一只蘸了釉水的瓷胚放入窑炉,在先前多次尝试中,她在温度和时机的把控上,更为精准。 第84章 沈菱歌一面在窑炉旁忙碌,一边紧盯着旁边燃着的香,待时间差不多时,她取出还在通红着的瓷器。 到此时,已是日落西山之时。 窑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准备用晚膳,辛雨知道沈菱歌定然是在废寝忘食。 只得又为她送来吃食。 “咔嚓……咔嚓……” “老板,什么东西碎了,你听见了吗?” 碎裂之声继续蔓延,沈菱歌没有理会辛雨的话,反而在她疲惫不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笑容。 那笑意就好像是在釉面上开裂的纹理,一点点,一点点,在她的脸上绽放开来。 “辛雨,成功了!成功了!” 听到沈菱歌的话,辛雨才将视线落在那红彤彤的物件上。这几天,老板烧制出来无数个这样的物件来。 她不明白,明明是色泽透亮的青瓷了,为何非要弄碎了。 故而,眼前这团尚未冷却的东西,还在发出碎裂之声。辛雨便更加不理解沈菱歌为何会这般兴奋…… “辛雨……帮我看好它……看好……” 话都未来得及说完,许是心中绷着的弦,在这一刻忽然松开。 连日来不眠不休的身体,终于到达了极限。 沈菱歌就这样昏了过去。 【恭喜宿主烧制出惊世绝唱“冰裂纹”,烧瓷技能点达100。系统1号任务完成,奖励:兑换礼包可无需扣除点数。系统将进入升级休眠期,恢复之时会及时通知。】 1号任务,完成? 系统升起还要休眠? 在她昏迷之前,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醒…… 作者有话说: 成型时,胚泥沿一定方向延伸,影响了分子排列;另一个原因胚体与釉面膨胀系数不同,焙烧后冷却时釉层收缩率大。——专业知识,引用自百度百科 龙泉青瓷冰裂纹在<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宋朝之后便逐渐失传,所以实物极少。在2001年4月的时候,青瓷传人叶小春将这失传近千年的技艺,重现于世。 由于对技艺了解的限制,很遗憾无法更加深刻的描绘出研制的艰难。 但在此向伟大的手工艺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致敬! 第49章 思念那么深,那么长 这一日这么长,这一眠像是沼泽,把她深深地卷了进去。 纵然如此,她思绪依旧清醒,好像能听见周围发出的惊呼声。 这一觉,似乎睡的也没有那么解乏。 睁眼的刹那间,映入她瞳孔里的是一张放大的脸…… 他紧绷着下颌线,神情严肃而认真。鼻子高挺,嘴唇薄薄的抿成直线。 见她醒来,原本沉静悠远的目光中闪动出了些许光亮。 看到他,她心中生出些许温暖来,仿佛前几日的压力与痛苦,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你醒了?”低沉略微沙哑的男音传来,而接下来,她抬起双臂将他一把拥入自己的怀中。 让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中。 轻嗅着她身上好闻的体香,他闭上眼睛,嘴角微扬,“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她摇了摇头,“不晚,一点都不晚。” 言语间,鼻头酸涩,泪光盈动。 听到她哽咽之声,他抬起身子,望着她,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我的菱歌,果然是天下最厉害的菱歌。” 沈菱歌靠着他的手掌,任由着这几日积攒的泪水汹涌地、无声地滑落。 他们相识以来,余时安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正是因为如此,才心中疼痛不已。索性坐直了身子,将她抱在怀中,安慰道,“乖,没事了。” “嗯……”她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搂住她,惶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也就是这样安静下来,她忽然想起自己这几日在瓷窑中忙碌,甚至连梳洗,都不曾。 登时弹出他的怀抱。 由于这样的举动太过突然,余时安也怔愣了片刻,“怎么了?” “我……我睡醒了,想沐浴……”她看着他,竟觉得有些心虚。 多日未曾沐浴梳洗,居然还将他按在自己颈脖之中…… 低头,避开他的视线,透露着一丝局促。 余时安见她的模样只觉可爱,笑着点点头,“好。” 说着,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抬来浴桶放在屏风后,灌入热水,撒上花瓣。 沈菱歌支开众人,包括原本还想赖在屋内的余时安。 穿书有些时日了,可她终究是不习惯在沐浴时有人伺候。 待所有人离去,关好门窗,才褪下衣裙,走进浴桶之中。 舒适温暖的水包围住全身,令人感到浑身轻松愉悦。 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和惬意。 如今,余时安平安归来,那足以说明他们已然平安。 而幕后之人定然不是当今圣上。 除了当今圣上,有这般权势之人,应该就是首辅刘鸣悸。 他乃两朝元老,托孤大臣,在朝中更是能只手遮天。 已经权柄如此之大,他又图谋青瓷为何? 总不至是他自己钟爱青瓷。 若是这样,以他如今的地位,想要获得各式各样、源源不断的青瓷,易如反掌。 何至于要用如此手段呢? 难道…… 第85章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闯入沈菱歌的脑际。 珉族? 念头一起,背脊一阵凉意。 一时不知是不是这水温凉了下来…… 匆匆擦洗之后,便拿过屏风上的衣裙,穿好后走了出去。 她将将跨出屏风,只见余时安正坐在案旁喝茶。 他的手里捧着一卷书册,侧头看来,神色温和,如清晨的暖阳。 “你,刚不是出去了?” 她穿着一件素色衣裙,腰间系着一条碧绿丝带,乌黑如瀑布般的青丝披散在身后,眉目秀雅,眼睛澄澈明亮。 此时,正惊讶地望着他。 他将那本书放到桌子上,走过去拉住她,低头凝视,点了点她地鼻尖,轻声道:“是,但是,很想你,就又进来了。” 气息扑打在她的脸颊上,她觉得心跳有些快,脸也热了起来,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他,就连刚刚想要追问事情的心思,也消失不见。 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这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两人的心跳声好像是被放大了一般,让这氛围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 他的手指轻抚她的脸庞,顺着耳边滑下。然后,停留在她的唇瓣上,摩挲片刻,再缓慢移动至耳垂处,微微躬身,亲昵地舔咬了两下。 她身体一颤,脸更红了,更是羞赧不已,将头藏在他的怀中。 接着她突然被他一抱而起,继而被轻柔地放在榻上。 他用力地吻她。 两人呼吸交缠,分离这么多天的思念,终于在此时全部迸发出来。 他将她压在身下,疯狂地掠夺着她口腔里每一丝空气,双臂紧紧搂住她,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他的吻越来越急迫,舌尖探入她嘴角,贪婪吮吸着她的味道…… 沈菱歌没有推拒,而是在他的引导之下,从最初的羞涩与懵懂,渐渐配合起他的举动。 他温热的手指抚过她细嫩的肌肤,带给她异样的感觉。 她忍不住微、、、、、喘了一声,身体却变得愈加敏感和燥热。 那日,二人仓促分开,千言万语尚未道出,彼此间的遭遇,虽说均未言明。 但相见之时,大概源自两人间的默契,这其间的种种不言而喻。 在唇齿相依间,往日里的挫折、艰难似乎不值一提。 哪怕是她费尽心思,熬了数夜,殚精竭虑才能获得冰裂纹,这举世无双的青瓷花纹。 冰裂纹? 想到青瓷,沈菱歌原本被欲望充斥着的大脑瞬间清醒不少…… 在昏迷前,依着系统所说,她制出冰裂纹之后,烧制技能已满级。 而她一旦将原主命运扭转,便可以拿到奖金回到现代拯救她危在旦夕的公司。 届时,余时安该怎么办? 她也无法对他负责不是吗? 身上的人虽没有她这百转千回的心思,但感到她的动作停了下来,自己的动作也温柔了起来,重新搂住她,“怎么了?” 语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情、、、、、、、、欲。 沈菱歌轻轻推了推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他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无助。 为什么? 她如何向他解释,她来自外部的世界,而他只是书中的人物。对现实世界的她来说,他只是一个纸片人。 沈菱歌是活在现实世界的人,他们如何能在一起? 然而,她终究没有开口,只因她不知如何开口。 许久,他终于放开了她,却没有立即抽身而退,而是抵住她的额头,静默看着她,“好。我不会勉强你。我等你……” 听他如此说,她心里更是一痛。 怎么等?结局就是两人要分开,等,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眉头不禁蹙在了一起,已经停下来的酸涩又涌上心头。 “怎么哭了?”余时安被她这突然的泪水,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声音低沉而带着诱哄的味道。 可他越抹,眼眶越红。 他对自己这般包容,这般爱护与心疼,自己又如何忍心拒绝他。 她含着泪微笑着,抬手抚摸过他坚毅完美的侧脸轮廓,“来吧,我准备好了。” 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等待他的亲吻落下。 他的确不知道她心中的顾虑,现下又得了她的应允。 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细腻光滑的肌肤,这才缓缓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吻在她的唇瓣之间。 俯身吻住她娇艳欲滴的唇瓣,辗转反侧、缠绵悱恻…… “咚咚咚……” 两人正情到浓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打破了屋内暧昧迷离的气氛。 “姑爷,王公公在前厅等候多时了,嘱托奴婢特来寻您。” 外面侍女恭敬的话语让余时安不禁眉心微皱,看向身下早已瘫软如泥的女子,眼神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失望与懊恼。 见他脸色如此,沈菱歌像是明白了什么,立马调笑起他来,“好哇,明知道有事,还故意这般……” 被人看穿的余时安毫无尴尬之意,反而伸手挑起她的下颚,凝望着她那红润欲滴的嘴唇,“美人在侧,哪还管得了其他的。” 沈菱歌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坐直身体,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柔声道:“王公公?你此次联系上宫中的人了?” 第86章 衣衫滑落在她修长的双臂间,露出雪白的肌肤与精致的锁骨,以及…… 春光无限好,他的视线流连在她曼妙的曲线之上,似没有听见她言语一般,而没有回答她的话。 顺着他灼热的目光,沈菱歌发现了他所注视之处,俏脸一红,拉起自己衣衫,挡住这一片春意。 瞧见她羞恼的模样,余时安这才将她衣带系上,抬眸看向她,笑得邪魅:“走吧,等见完王公公了,我们再继续……” 听到他的话语,沈菱歌脸色更红,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透着一抹嗔怒,却不知道这风情万种的模样让人心头火热。 余时安低笑出声。 这“图谋不轨”的笑意让沈菱歌本就红透了的脸颊,更是如同烧起来了一般。 无奈,她只得推开他,自己悻悻然下了床榻,寻了件得体的衣衫,稍作打扮后,与余时安一同去了前厅。 第50章 圣上与权臣,您选一边吧 沈菱歌二人一步入前厅,便对上已等候许久的王公公。 刚刚来得路上,余时安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王公公的来历。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当今圣上自小便是他看着长大的,而他在宫外早已没了亲人,这便再没有出宫,一直留在圣上身边伺候着,深得圣上信任。 看着二人走来,他那双因年迈而看着有些混沌的目光闪过几丝精明之色,上下打量着沈菱歌。 本也是第一次见这位王公公,瞧见他这么打量自己,沈菱歌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原主的记忆中是否有他的存在。 火速搜索一圈,自然是全无所获。 见沈菱歌脸色已有探究之色,王公公本也是圆滑世故之人,连忙笑脸迎上,“哟,沈老板醒了?那难怪余相公会姗姗来迟。” 也许王公公只是随意的寒暄。 但在明明知晓刚刚在屋中发生何事的两人,分明在这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但两人也都是心思深沉,分得清情况的人,自然将这层理解藏在深处,未曾表露出些许。 “失礼了,让王公公久候。”余时安这语气,像是与王公公十分熟稔。 “是啊,公公身份尊贵,让您在前厅中等我二人,实在过意不去。”沈菱歌微微躬身,“菱歌在此给您赔礼了。” 瞧她如此懂得礼数,王公公笑道:“沈老板烧瓷技艺确是当世无双,咱家见过不少珍奇玩意,就想知这次沈老板制出这纹路是何名字,又是如何制成的?” “回公公的话,因其纹路颇似冰面裂开一般,故名曰‘冰裂纹’。”说起烧瓷来,沈菱歌自然滔滔不绝,“裂纹制法主要分为两类一种是填充型,在烧成的釉裂纹中填充煤烟或者硫酸铜等色剂。一种是覆盖型,在焙烧后的底釉上覆盖一层颜色釉,再次焙烧,呈现裂纹,露出底釉颜色……” 一番介绍下来,王公公大概是没听懂沈菱歌之言,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瞧我们,怎么还站着,坐着聊不是更好。”余时安适时地开口,又唤来侍女换了些茶叶糕点。 三人终于入座,沈菱歌继续道:“不过是些粗鄙的技艺,公公身份尊贵,哪里需要知道这些。” 这一言也算是给了王公公台阶下了,他露出赞许的目光。倒觉得这个姑娘,有些经商的脑子,又有出类拔萃的技艺,还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 “沈老板过誉了。其实今日咱家来这富云县,乃是奉圣上之名,邀请沈老板到京师一叙。”王公公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模样,但语气确实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闻此,沈菱歌面上带着笑,视线飘向身边的余时安,似在与他确认王公公这意思,他事先是否知晓。 目光才落到了余时安身上,他立马领会沈菱歌的意图,接下了王公公的话头,“王公公,其实这次我们沈家幸免于难,乃是圣上鸿福庇佑。” 余时安之言倒是令王公公满意地一笑,“余相公如此想,也不枉费圣上施以援手。” “王公公,恕菱歌冒昧。前几日被余、张两位大人禁锢烧制青瓷,实在不知这外间发生何事。如今听你们二人说起,菱歌仍是一头雾水。”沈菱歌见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倒是没有直接应下。 “沈老板说的是哪里话。事情还得从珉族说起……” 她说得自是实话,对于外界之事,她全然不知。王公公听她所言,便为她解释起来。 此事的确源自于珉族。 丰国物产丰富,能工巧匠居多。珉族乃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兵强马壮,对丰国的手工艺品趋之若鹜,尤其是青瓷。 余时民两人有一事说的不错,那就是前几日丰国败于珉族,前线守将连自仁紫玉关临阵脱逃,下落不明。致使珉族长驱直入,好在国舅宋一铭拦住珉族南下攻势,但无紫玉关天险可守。 丰国一时间也难以获胜,于是圣上便提出休战,同时命人邀请珉族前往京师和谈。 知道珉族喜好,使人来富云县邀请沈菱歌上京,途中遇见了经过一番周旋才逃出围困求援的余时安。 现下王公公也只是命人将余时民和张砚辞关押,暂未发落,想来也是在观望此二人幕后之人会有何举动。 “沈老板应是应是知晓,当下这形势,不入局想独善其身已是全无可能。圣上对于先前沈老板不与他人为伍的做法十分满意,这才派咱家特来邀请沈老板前往京师。”王公公笑道。 第87章 这王公公话已说到了这份上,沈菱歌自知是皇命难违了。而且这情势看来,她只能选择皇帝指给她的这条路。 “圣上相邀,那是何等荣耀,菱歌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只是……如今天下能烧制出青瓷的并非沈家,不知这郁家……”沈菱歌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起郁家,沈老板的胸怀当真不输男子,愿将这看家本领倾囊相授。”王公公赞赏道,“不过,郁家技艺哪里能同沈家相较。天下要争,也当先争沈家不是。” 闻言,沈菱歌不禁亦为郁家捏一把汗。 现下圣上与首辅刘鸣悸争权,都知青瓷在珉族的作用。两家相争,都朝着沈家来了。 经此一役,余时民与张砚辞一番举动,无疑是将沈家直接推给了圣上一边。那刘鸣悸这边,下一个目标,自然是郁家无疑了。 沈菱歌陪笑两声,只得应和道:“不知依公公所见,菱歌何时上京更为合适?” “明日。”王公公眼神闪了闪,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 不由得暗惊一阵,沈菱歌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点头称是后,便送走王公公。 只待王公公走远后,沈菱歌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的决定,便是我的想法。”余时安看着身旁的女子说道。 听此,沈菱歌不觉失笑,“我都没说我的决定,怎就成你的想法了?” 余时安并未答话,而是伸手拉起她的小手儿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道:“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感受到那突然跳动的心脏,沈菱歌微微抬眸,眼底闪烁着点点星光。 自此,他们被时势逼着,最终选在了圣上这边。 虽说圣上是名正言顺的丰国之主,但从无实权,处处受着刘鸣悸的制胁。 两边权势,谁胜谁负尚未可知,而朝中臣子皆被迫选边。 皇权之争,向来无人可以幸免。更何况,珉族对青瓷的青睐,也由不得沈家身在局外。 亦可知,此行前往京师,乃至之后,此路是如何凶险。 所幸,行路之时,身侧有人相伴。 “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沈菱歌话还未说完,又被厅外风风火火跑来地沈傲打断,“堂姐!” 他这进来的太过突然,沈菱歌的手还在余时安的手中,附在胸膛之上。 被沈傲撞见,她倒是未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沈傲微微侧过了头,“抱歉,恕我唐突。” 看着他略显不好意思的神态,沈菱歌忍不住勾唇轻笑,“无妨,此时又非天黑之时,不算是唐突。何事?” 说着,沈菱歌顺势也收回了手,余时安自然也识趣地将前厅留给这堂姐弟二人。 反正在沈菱歌这里,沈傲也曾为了安浅要生要死嚎啕大哭过,此时心急如焚,顾不得其他,直接开口道:“安浅如何了?怎么我再打听不到她的消息了?” 看他这样焦急,沈菱歌可以想象她一回来被余时民关押的这些时日,沈傲该是如何焦虑,能撑到这时才来询问,也是颇为不易了。 “沈傲,你知道现在沈家发生什么了吗?时至今日,你怎么还这么不成熟?”沈菱歌差点没把幼稚两个字说出口。 “堂姐,你别像我父亲似的,沈家如何我根本不在乎,我只在乎安浅如何。”沈傲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恋爱脑真可怕,不论男女…… “走吧!去你家,我去找你父亲,路上跟你说。” 纵然沈傲这般不争气,但沈菱歌不得不为沈家做好打算。 听了沈菱歌的话,沈傲神色一凛,“堂姐你,该不会要去我父亲那里告状吧?” 闻言,沈菱歌只剩叹气。之后,不再理会沈傲,唤来马车。 沈傲心惊胆战地跟了上去,“堂姐,你到底找我父亲作甚?” 马车晃动,驶向沈仓宇宅院。 “堂姐……” 受不了沈傲软磨硬泡,沈菱歌终是开了口,“安浅如今已经离开了郁家,至于现在何处,我就当真不知。” “离开郁家?”沈傲禁不住语调提高几分,“郁家那个病秧子能放过她?还有郁涵予那个禽兽……” “傲儿,很多事情并非是你表面上看到的样子。如果你真的想要保护安浅,没了沈家做你的后盾,你凭什么?” 安浅与郁家兄弟的那些纠葛,沈菱歌始终认为是他人的私事,便没有告诉沈傲。 后面沈傲又说了些什么,沈菱歌也并未留心去听,而是望着窗外,赏着树绿花开。 第51章 沈菱歌你不能推开我,你也推不开我 “老板,到了。” 马车停下,寅礼轻声唤道。沈菱歌下了马车,抬首只见“沈府”两个大字匾额。 守门家丁一见是沈菱歌,大家均是满脸的震惊,但看见是她,还是躬身有礼地前来招呼。 遥想大半年前,她徒步顶着寒风来到这大伯父家中,门口这家丁亦对她呼来喝去,敷衍之至。 “堂姐……”身后的沈傲还在不屈不挠地追问着。 “知会大伯父一声,我有事找他。”沈菱歌只甩下沈傲,由恭恭敬敬的家丁引着进去。 庭院里,梅花已谢,她沿着当日走过的路,来到“明德惟馨”牌匾之下。 神思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她上门夺权的那天。 第88章 时移势易,沈家已无人不是以她的命令是从。 算算日子,竟才大半年…… 沈菱歌也只是刚入前厅没多时,沈仓宇随后便进来,一见沈傲,顿时怒容满面,将他呵斥下去。 沈傲在沈菱歌那里还敢纠缠几句,一碰见素日对他这样严厉的父亲,连忙灰溜溜地退下。 接着又安排侍女端上来茶水。 “沈傲又去打扰你了?”沈仓宇虽还是那般不苟言笑,可语气已是和煦许多。 她端起茶来浅饮一口,摇了摇头,“沈傲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呵……”沈仓宇听见沈菱歌这样说,不禁嗤笑一声,随即一声叹息,“早知傲儿痴恋至此,当初便不将安浅卖给郁家。” “人生哪里有那么多的当初……”沈菱歌不禁向沈仓宇泼了冷水,思及自己的来意,她说道:“大伯父可后悔当日亦是在此处,要与我争这掌事之位?” 没想到沈菱歌会这么直白的说起这事,沈仓宇老脸一红,“菱歌还是对那时的事心存芥蒂?” 还没等沈菱歌说话,沈仓宇似是怕她直言一个“是”字,使得他下不来台。 于是接着说:“幸好,当日你坐上了掌事之位。不然,沈家也不会有今日这地位,只是……” 他又顿了顿,“福兮祸所依,不曾想,青瓷会引来这样的灾祸。” 沈仓宇语气倒是真挚,也听得出,如今的他倒是真心拜服沈菱歌。 他这最后一句虽未明说,但沈菱歌明了他的意思。这祸事,无非就是沈家当前这情势。 “不知大伯父可还愿为沈家出一份力?”也正是因为沈仓宇的真诚之语,沈菱歌才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这一问,倒是令沈仓宇莫名,“菱歌此言何意?” “大伯父这个年纪本该是享弄孙之福的时候,可现在,菱歌的确无法找到可托付之人。唯大伯父而已。”沈菱歌专门站了起来,朝着沈仓宇拱手一拜,颇有临危托孤之意。 见状,沈仓宇也惊得放下茶杯,起身扶起沈菱歌,“菱歌何至于此,那宫中来人不是解决了这危机?难道另有……” “大伯父应是猜到,眼下不过只是开始罢了。明日我与时安会同王公公一同上京,无人知前路如何。既是冲着青瓷而来,由我一人顶着便罢,沈家还有这么多人,不要因此受到牵连。” 她说得慎重,更是从袖中拿出了沈家掌事之印塞进沈仓宇手中,“我知大伯父心系铺子,断不会让沈家百年基业断送。” 这高帽一戴,沈仓宇就好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对自己的能力心中有数,勉强接手也做不到沈菱歌今日之业绩。 届时,如何向其他亲族交代。 见沈仓宇仍在犹豫,沈菱歌道:“无论是铺子还是瓷窑,菱歌所用之人皆行事妥当,忠心沈家。大伯父只需坐镇沈家,一切自然会正常运转。待危机解除,我们可再议其他。” 她的话已到这份上,沈仓宇也不好推拒,又看了看沈菱歌秀雅的面容,更有眼眶泛红之势,“孩子,难为你了……若傲儿有你一半勤勉上进,沈家此时之危也无需你一人扛起。” 其实沈菱歌制出青瓷后,沈仓宇也有想与她示好的意思,毕竟沈菱歌当家,沈仓宇也赚了不少。 眼下沈菱歌一番说辞,令沈仓宇顿觉羞愧。而沈菱歌也知沈仓宇先前与她夺产只是打着自己小算盘罢了。 到底是不会置整个沈家于险境。 “大伯父刚说,福兮祸所依,焉知不是祸兮福所伏呢?”沈菱歌也只能宽慰道。 似在告诉沈仓宇,又似在告诉自己。 “说起来……”她想起刚刚在马车中焦躁不安的沈傲,想来还是得多叮嘱两句,“上次我们去郁家碰见了安浅,如今她与郁家已经恩断义绝,之后的行踪也不得而知。这事事关沈傲,大伯父也当留心。” 说起沈傲,沈仓宇原本舒展了的没肉又皱在了一起,但又想起沈菱歌明日地行程,还是敛去对儿子的不满情绪。 “多谢菱歌提醒。明日京师之行务必多加小心,老夫定会守好沈家,等你回来。” 告别了沈仓宇,天色已晚,沈菱歌又坐上了马车回到自己府上。与余时安一同用了晚膳,两人便回了房中,草草收拾了下,便躺在了榻上。 说起来,皆是对接下来的一切感到不安。 “时安,你怕吗?”冷不丁的,沈菱歌突然问道。 这一问倒让余时安收紧了胳膊,把她往自己的怀中推了推,“怕,但我不怕朝中党派之争,也不怕一朝不慎命丧黄泉……” “那你怕什么?”沈菱歌抬起眼眸,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夜晚的屋中,唯有月夜星光透了进来,落在她的眼中。使他禁不住想要采撷一抹星光,抚上她的额角。 “怕……怕你我分离,怕……我保护不好你……” 闻言,沈菱歌揽住他的腰身,让彼此靠得更近一些,明明听得鼻头发酸了,可还是略带倔强地说道:“我不需要你保护。” “是是是,我们菱歌才不需要别人保护啊。”这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她朝他的颈窝中蹭了蹭,“我从来不是什么脆弱的人,我也不需要谁为我牺牲。余时安你记住,他们的目标是我,若是有危险,你且保命,无需管我。” 第89章 “你既如此说,那不如此去京师,你一个人去好了。我便留在沈府高床软枕……” 不知道是不是沈菱歌的错觉,她竟在余时安这话中听出了些女孩子家的小脾气,当即捧起他的脸,“生气了?” 余时安深呼吸了口气,像是压下自己的不满,这才严肃地说道:“菱歌,我知道我对你来说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有,也好,没有也罢,都不会对你有半分的影响。但,我只希望,在你身边时,你无需那么坚强,亦毋需非要自己撑起一切才罢休。” “你不能推开我,你也推不开我!”余时安一说完,也不管沈菱歌会说些什么,径直侧身,将她压在身下。 而沈菱歌尚未脱口而出的惊呼就这样被他堵了回去,他的吻霸道中又带着温柔,轻啄着她的唇瓣,继而又日绵绵细雨般落在她的耳畔与颈脖。 激得她鸡皮疙瘩纷纷立起,浑身上下都感觉到酥麻难耐。 “嗯~” 沈菱歌伸手想要推开他。可余时安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掌中。 她身子不住的战栗,感受着他犹如一个旅人,参观欣赏着每一道风景,走过的每个角落。 一系列的游览带来阵阵酥麻。 一个翻身,沈菱歌压在了他的身上,柔嫩的双手紧抱着他精壮的腰身。 自己的身子在他身上拱了拱,仰起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样的热情让余时安心底的那道情愫再次被激活。 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指尖,轻抚过她光洁饱满的额头,鼻梁,眉梢,然后缓慢向下滑落到挺翘的琼鼻之上,接着是红艳娇软可口的樱桃小嘴。 忽然,他只觉手指一暖。 余时安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待遇,面上的笑意倒满是惊喜与满足。 而沈菱歌好像是读出了他心中所想,当她纤纤玉指路过他的耳际,留下了一句,“余时安,上了我这条贼船,你可别后悔。” 第52章 眼前全是猩红的世界 翌日清晨。 阳光明媚,天色晴朗。 窗外鸟儿叽喳,室内温暖宜人,令人昏昏欲睡。 当真是应了那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榻上躺着两个人影,床边衣衫就似那春雨夜中风雨洗礼后,飘落的花瓣散落满地。 忍着身上的酸疼,沈菱歌动了动,随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余时安的俊颜。 棱角分明的五官透露出刚毅之感,浓密的睫毛下,那双深邃的眸子紧闭,高挺的鼻梁与那张薄唇形成完美的弧度。 沈菱歌伸出白皙的右手食指轻轻勾勒着他的轮廓,嘴角含笑地看着他。 “娘子可看够了?”余时安忽然睁开眼睛,黑色如同墨玉般深邃的瞳孔倒影出她的面容。 该死,竟不知他是何时苏醒。 她被吓得收回手,然而还未收回,便被那只大手抓了回去。 脸蛋儿红通通地低下头,像是干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了似的,“没……” 余时安邪魅一笑,大手又搂过她纤细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在她精致小巧的下巴上摩挲着:“昨晚,我家娘子可是如同沙场女战神一般。这天一亮,怎么害羞的像兔子一样。” 下巴上的触碰令她浑身颤栗起来。 她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余时安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炙热滚烫的,像要将她灼烧出两个洞来似的,心扑腾跳个不停。 拉下他的手,“你可是我的人了,你知道吗?” “是,可都记着呢!”余时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随即又略带威胁道,“那你可还想着让我丢下你自己跑?” 瞧他一副“凶狠”的模样,作势便来挠自己敏感的腰际,无奈之下,她只得求饶。 两人疯闹了一阵,都静了下来…… “走吧!”沈菱歌望着余时安,笑意缓缓收敛。 “走!”余时安也望着她,应下一声。 又一次两人共乘一辆马车远行,可心境与那时截然不同。两人虽如同往日那般说笑,可是心思总是沉沉的。 王公公身份尊贵,自然是独乘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先后而行,两旁跟随着几个一袭常服的大内侍卫。 这原是御前下来的人私访的标配,可现在平添了几分肃穆。 马车驶入竹林,竹枝随风摇摆。 车轮碾过地上的沙土,马蹄踏踏。 只听“嗖嗖嗖”的几声,几只竹箭“砰砰”两声扎在车壁之上。 王公公那辆车前的马因为中了两箭,扬蹄长啸一声后,便倒在地上。 伴随着这声长啸,王公公从马车中跌落出来,连同着他的金杯玉器。 他捂着摔疼的后背,由侍卫们掩护着,赶紧躲进了沈菱歌的马车中。 而这车夫被侍卫赶了下去后,抱头鼠窜,随意找了个将将容身之地躲了起来。 侍卫到底是训练有素,驾驶着马车疾驰在官道上。 “王公公,这些人的目标是您还是?”余时安抢先开口问道。 王公公心理上虽觉得这伙人的目标是沈菱歌,但平日里自己也仗势欺人惯了,被人趁机针对也不是没可能。 当下也没有立即否定,只拿出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冲着谁来的都不重要。如今,我们同乘一辆马车,也当彼此照料。” 第90章 “是,公公所言有理。”余时安嘴上附和着,倒是与沈菱歌心照不宣,这伙人应是冲他们来得无疑。 而他之所以那么说,若是王公公贪生怕死,带着这些侍卫,把他二人扔下,那他们应对起来,也是颇为吃力。 这时的沈菱歌心里拼命呼唤着系统,然而,任凭她如何召唤。 系统仍是无动于衷。 怎么会这样? 她蹙眉沉思,忽然想起,她制出冰裂纹昏迷之前,系统说了因她技能点满级,系统要升级,所以暂停服务。 该死,这样关键的时候,系统居然掉链子了。 在这颠簸摇晃的马车中,她扶着余时安的胳膊,微微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一脸严肃,似也在思索着对策。 拉车的马儿突然又发出长啸,幸好余时安拉着了马车窗框,将没扶好的沈菱歌和王公公挡住,才使得他们未摔下马车。 这时他们才发现,马车前方又来了一伙黑衣人。 这伙人当真是要他们的命啊,一伙人不得手,又来一伙。 赶车的侍卫已与那伙人扭打在一起,余时安拉着马缰,趁着黑衣人还未攻上马车,连忙一面操着马缰,一边拾起车上落下的长剑,挥向追杀他们的人。 来回几个回合,余时安明显落了下风,他喊了声,“王公公,你可会驾马车?” 同一时间,沈菱歌回头望向躲在她身后的王公公。 他连忙摇了摇头,可怜巴巴地说:“咱家怎会这个。” 无奈,沈菱歌眼见着余时安那边招架不暇,扶着车壁,“我来。” 见她走到了车门口,王公公怕她有危险,想要伸手拉住她,犹豫了一下,又将手缩了回来。 余时安对沈菱歌自是放心,一见她过来,直接将左手的缰绳递给了她。 虽说这次没有系统相助,但有了上次驾驶马车飞驰的经验,沈菱歌倒也是不慌不忙,淡定自若,很快便找到了感觉。 两人配合之下,逐渐将黑衣人甩开。 马车上,阳光下,两人相视而笑,为彼此化险为夷而开心。 阳光穿过竹叶,像是落在什么东西上,射出刺眼的光芒。 耳边又是一阵疾风,“嗖”声掠过耳际,射断沈菱歌耳畔几缕秀发,直直向前而去。 那声响闷闷的终结在了他的胸口,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望着自己胸口的鲜红慢慢散开。 抬起手,他没有想捂住自己的胸口,而是想要再次牵起沈菱歌的手。 沈菱歌瞪大了双眼,似乎没有想通这支暗箭从何处而来,又是如何射入余时安的心口。 待她见余时安抬手之际,神思这才归位,也抬起手,想要拉住他,不让他坠下马车。 可,正是因为她的怔愣,她的指尖只是与他的指尖轻轻一触,便越来越远。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向后倒去,那胸前的竹箭是那样醒目,而她又是那样无能为力…… “好,就算你家有祖宅。而你们那祖宅又没有变现。敢问余公子何来的一千五百两现银?” “因为在下将祖宅卖了。” “当然,在下无名无份贸然入住沈府,定会令沈姑娘你清誉受损。不若如此,那便让在下入赘沈家如何?” “只要沈姑娘同意,这瓷窑便作在下入赘的聘礼。” “在下余时安,乃沈家赘婿。” “母亲,孩儿不愿让余家为难。昨日酒宴之上已与白大人言明,如今孩儿只是沈家赘婿。断然不敢牵扯余家半分。” “沈菱歌!你坚持住!” “我知这信任来之不易。我,定然不会辜负。” “那是,在下可是一块璞玉,沈老板还需多多雕琢才是。” “好想你。离开你的这几日,好想你。” “沈菱歌!感情这东西,你一样要用理性去思考吗?爱情,不值得你为之疯狂一次吗?” “菱歌,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我若是担不起这份感情,便不会去招惹。” “菱歌,谢谢你关心我。” “定不负菱歌深情。” “保命要紧,等我回来。” “我的菱歌,果然是天下最厉害的菱歌。” “好。我不会勉强你。我等你……” “菱歌,我知道我对你来说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有,也好,没有也罢,都不会对你有半分的影响。但,我只希望,在你身边时,你无需那么坚强,亦毋需非要自己撑起一切才罢休。” “你不能推开我,你也推不开我!” 脑海中一遍遍闪过两人从前的一幕幕,电光火石间的记忆,竟没有半分他的不好。 “时安!” 余时安从马车上摔下,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跌在地上。 “时安!”沈菱歌作势便要跳下马车,一看他的伤势。 可偏偏手臂被人拽住,“沈老板,余相公一看便是没救了,我们赶紧驾车逃离还尚有一线生机啊!” 她已不知何时已经湿了脸颊,转过头看向拉住自己的王公公的时候,眼中迸发的怒意已是遮掩不住,“松开!” 还不待王公公反应,沈菱歌直接掰开他的手,义无反顾地跳下马车。 由于惯性的作用,她落下马车之时头撞在了地面。 昏昏沉沉间,沈菱歌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91章 自额头流下来的温热液体模糊了她的双眼。 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猩红。 而她顾不得许多,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抱住余时安。 她不能丢下他,余时安说过,她不能推开他,她也推不开他。 她也说过,只要上了她这艘贼船,便不让他后悔。 可是现实怎么就那么残忍,她仿佛听不见耳边冷兵器交锋的声响,看不见黑色的人影。 她只想朝着余时安躺着的地方飞奔而去。 可是,腿为何这般无力,头又为何这般沉重。 脚一软,她跪倒在了地上。 就这样趴在原地,无法再挪动一步,手臂已经竭尽所能碰到了他的衣角。 明明近在咫尺的他,她偏偏触及不到…… 眼皮像是被血糊住了似的,她再也控制不住,最后,眼前连这鲜红的世界也消失不见。 只落得一片漆黑。 “时安,对不起,我食言了……” 第53章 琅华行宫 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瑕疵,广袤无际的草原上一个白衣男子策马而行。 那马儿从她眼前疾驰而过,掠过一阵疾风,险些将她冲倒。 那人逆光而来,她看不清马上的人是谁,只觉他周身像是被镀上了一圈光芒,见快马靠近自己,她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马上的人路过她时,向她一侧弯了弯腰,像是要将她揽上骏马。她这一退,飞扬的裙摆自男子的指尖划过。 男子并为未因此恼怒,而是在疾行的的马背上,扭过头来,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菱歌,保重。” 直至此刻,她才看清那马上之人,忙不迭地开始奔跑,“时安!等我!” 然而马上的人好像再也听不见她的呼喊,直至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时安!” 她在自己的呼喊声中清醒过来,当恢复意识之时,额头的疼痛,以及浑身滚烫。 只知道此时的自己极为不舒服。 也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不禁又昏睡了过去。 如此醒醒睡睡了多日,迷蒙间听得一道极为熟悉声音。 “她怎么样了?” “回公子的话,这位姑娘迷糊着醒了几次,高烧了三四天,终于退烧了。” “好,小心照料着。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 听完,不知是来人已走还是又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沈菱歌睁开眼,却见身处一个偌大的宫殿,九重帷帐垂落在地,周遭似是为了让自己睡得舒服些而故意弄的昏暗。 两层帷帐外金黄色宫灯将外间点亮。 她穿书到这古代来,何时见过这么豪华寝殿,从前也不过是在电视剧里看过。 沈菱歌因为昏迷太久,醒来后,浑身没有力气,喉中干涸,“水……水……” “姑娘醒了!快去禀报!”守在她床边的侍女,听见声音激动地唤着门外的人,自己随后便倒了杯水,递了过来。 此时的她虚弱无比,接过侍女手里的水喝完后,整个人才稍微恢复一些力气,由着侍女扶着,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看着四周,不由得问道:“这是哪?你又是谁?” “回姑娘,这里是琅华行宫。”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声音很是恭敬。 听到这话后,她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琅华行宫?” 口中问着,心里却思索着这个名字。 作为穿书来的她自然是不知此处是何地,但通过原主的记忆,她搜寻到了一些信息。 琅华行宫,自古便是皇家所有。 她怎么会在这? 想到这里,她猛然反应过来,随即眼前便是在马车上,余时安中箭跌落马车的画面。 “时安!”沈菱歌也不知现在哪里来的力气,掀开被子,便下了床榻。 脚刚刚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双腿酸软,又跌坐在地上。 这一幕,又让她想起那满世界的猩红,她已经将手伸到了极限,可仍然握不住他的手,眼睁睁地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时安,你在哪?” 她头一回感觉到自己的心头那样无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着,喘不过起来。 “时安,时安!”她叫得撕心裂肺,声音中透着绝望与恐慌,泪水肆意横流。 她多希望余时安能够像以前那样,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为她摆平一切。 在无数次绝境中,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来。 拉着她,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说一句,“菱歌,我在。” 一旁的侍女看见她这般模样,吓得惊慌不已,赶忙蹲下,想将她扶上床榻。 “菱歌!”迷糊中的那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泪痕犹在,沈菱歌顺着声音望去。 一阵脚步急促传来,一道身影快速闪到她的身边,伸手便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并顺势将她抱回床榻。 “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坐到地上做什么?” 也是此刻,沈菱歌才看清,这次冲到她身边的不再是余时安,而是那羸弱公子,秦闻笙。 “秦公子?”沈菱歌靠着床框,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秦闻笙的身上,他的眉眼依旧俊美无匹,却不似之前那样无神虚弱,多了一分温柔和沉稳。 第92章 不仅如此,其中,还透着一丝丝难以掩饰的贵气。 不禁意间,沈菱歌才注意到秦闻笙还握着自己的手。她赶忙抽了出来,擦去了自己满脸的泪水。 可泪水却仍像止不住一般汹涌而下,那声“菱歌”并非是出自余时安之口,满面的失望之色尽数落入秦闻笙的眼中。 哽咽中,她紧咬牙关忍住一波又一波的泪水,让自己又了短暂的空隙可以自我欺骗一般问出这个问题,“多谢秦公子相救,请问,我夫君余时安可安好?” 闻言,秦闻笙垂下了头,就好似不忍心看到她这样伤心欲绝的神情,犹豫多时,他还是开口道:“沈老板节哀。”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还是像千万把刀子一齐捅进了她的心口。 她闭上了眼,手捂住此时狼狈的面容。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菱歌,哪怕是他们逃离追杀坠湖逃生。沈菱歌总是那个睿智冷静,陷中求生的人。 可如今,见她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他却不知该如何才好。 “沈老板千万珍重,余相公也不希望沈老板因此伤了身子。” “秦公子且让菱歌单独待会。”沈菱歌的语气平静无波,但能听出,她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沈菱歌已然下了逐客令,秦闻笙也无可奈何,只好起身,对着榻旁站着的侍女使了眼色,命她们务必照看好沈菱歌。 侍女连忙行礼称是。 听着秦闻笙的脚步声渐远,沈菱歌终于毋需在压抑自己心中的痛苦。 太短了,他们虽是相处了一些时日,但大部分的时间却是试探。 被她改写后的原书剧情,竟是余时安先行离去吗? 深夜的宫殿静得吓人,而寝殿内的嚎啕大哭声久久不绝。 天色昏暗,她不顾侍女的阻拦,赤着脚披着单薄的衣衫,踏过重重帷帐,冲到了宫殿之外。 迎着晚风,衣袂飘飘,长发飞扬。 她仰起头,摘掉头上的纱布。看着夜空上方那轮渐渐西沉的弯月,喃喃道:“你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了吗?” 被包裹多日的伤口比他处更为敏感,虽然已经结痂,但一触着风,仍令她一哆嗦。 神情凝重,沈菱歌双眸闪烁这点点泪光,仿佛陷在回忆当中,嘴角微勾,露出浅笑,“我想你了。” 黎明即起,朝阳初升,天地间充斥着淡淡晨雾,清澈而温柔。 “在利州的海边,也是这样的朝阳。你向我飞奔而来,怎么朝阳还是朝阳,而你却不见了呢?” 噙着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滚烫的感觉又添了几分悲痛之意。 她身后站着的,一件彩绣腾云祥纹天香绢的外衣,从那身着锦衣华服公子的手中滑落。 侍女赶忙躬身拾起衣衫时,那公子已是甩袖而去,不禁为那仍沉浸在那金黄光芒中丝毫未觉的女子捏了把汗。 清晨寒风吹了许久,身子还虚弱的沈菱歌又这样病了几日。 也正是这一日,帷帐外传来了一阵骚动,像是几个女子正在争吵。 在这样的吵闹声中,沈菱歌清醒了过来。 这次醒来后,她的浑身依旧没什么力气,但头脑仍是清晰了不少。 可一想起,余时安已然离世,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一睡不醒好了。 “我当是什么妖物,敢情陛下在此处藏了一个病美人啊!” 她醒了,但仍旧躺着,而“陛下”这两个字在这一瞬,冲击着她的大脑。 虽早些时日,沈菱歌已隐隐有些感觉秦闻笙便是当今圣上,可当自己亲耳听见时,仍是震惊不已。 “其实,在下身世倒是与沈老板相似。只不过在下父母去得早,那时在下年幼,只能将家业委托给父亲生前好友……可惜在下身子不行,不如沈老板雷霆手段,撑起家业。稍有不慎,便遭人暗杀。” 当日秦闻笙所言,不正是当今圣上的经历。 可她却是半分也没有想到。 “琴妃娘娘,陛下交代过,任何人不能打扰沈姑娘休息的。”沈菱歌的侍女小菊小心谨慎地提醒道。这几日,她是亲眼看见陛下是如何照料这位来路不明的姑娘。 这并非是她觉最神奇之处,反倒是,这姑娘心中似乎是牵挂着另一人。 每当陛下听到她的低声呢喃,都会愤然离去。 但是,没过几个时辰又回到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 只不过,每当这时,她都被撵了出去,以至于陛下说了什么全没听清。 她可以肯定若是这个姑娘出了什么差池,她一定会陪葬。 所以她不得不拦…… “你该知道,太后最忌讳这种民间的妖女魅惑君上。本宫不过是来先行瞧瞧……”琴妃给自己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伙同另外的宫人将小菊拉住。 自己走近床榻,上下打量着躺在那里的沈菱歌。 “娘娘!”小菊不知道琴妃会对沈菱歌做什么,慌张地又唤上一声。 接着就被琴妃的丫鬟捂住了嘴。 作者有话说: 今天好累,先写这么多,明天补完3000字。爱你们哦~~ 第54章 陛下,那晚,你不会自称为朕…… 榻上人眉目俏丽,脸色的苍白反而中和了些她原本的凌厉,更多了几分柔美。 额头上的伤已经愈合,只是那结得痂看着可怖。 第93章 “如果她便这么病死了,你以为如何?”琴妃说着,那只涂着蔻丹的手伸向了沈菱歌的脖子。 感受到身前浓郁的脂粉香,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吓得琴妃身子向后踉跄,尖叫了一声。 许是发现整个殿内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琴妃连忙站了起来,维持住她的凤仪。 不知何时,沈菱歌已从榻上坐起,斜倚着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观赏。 可这些让琴妃更觉羞辱,“混账!果然是城府极深的狐媚子!早早醒来不来参拜本宫,居然故意装睡刻意吓唬,令本宫出糗。” “来人!给本宫把她拖下来打!” 似是骂了两句还不解气,还要让她受些皮肉之苦才甘心。 得了命令,琴妃随行的宫人便冲上前来。 “慢着!”沈菱歌声音不高,可语气颇具威严,宫人们愣在原地,又看向怒气渐渐升起的琴妃。 “娘娘,你与我先前并无愁怨。之所以这般恼怒,特来羞辱可是因为陛下?” 众人呆楞的间隙,沈菱歌继续说道,语气不咸不淡,风平无波,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凤眸微眯,琴妃面色又怒转为探究,这个女子三言两语便让她哑口无言。 若她说不是,但确如沈菱歌所说,两人本无恩怨,那她来此一趟,更是毫无理据; 若她说是,后宫最忌嫔妃争风吃醋,更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妒忌,故而哪怕行为再怎么猖狂都好,又怎能直接承认了。 其实,沈菱歌的本意也不是想为难琴妃,随即又说道:“无论是与不是,娘娘不必来我这找茬。我也不会成为娘娘的阻碍。” “当真?”琴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病美人这里,有种不想与她多言的感觉。 甚至好像多说一句,多做一件事,自的想法便会立刻被她窥探干净。 “我没必要骗娘娘。”沈菱歌一如既往的坦然,倒让盯着她的琴妃莫名的尴尬了起来。 “行,本宫姑且信你一次,若是事情并非如你所说,本宫定然不会放过你。”琴妃语落之时又不自觉地带起了她往日的嚣张与挑衅。 “走!” 她一声令下,寝殿内的侍女纷纷跟了出去。也只剩下了小菊与沈菱歌二人。 待其他人一走,小菊震惊不已,她从没见过琴妃只是因为一个女子的话便直接离开。 而这个女子,还是陛下极为宠爱的女子。 “姑娘,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小菊自从来到琅华行宫伺候以来,看到的沈菱歌不是昏睡过去,便是哭得失去理智。 哪里想到她这么有本事。 沈菱歌只是浅浅地一笑,又问道:“陛下何时过来?” 一听见沈菱歌问起陛下,小菊脸上立马笑开了花,“陛下平时下朝便会过来,这会子应该是快了。” 平时? 沉了口气,沈菱歌在这字里行间品出了些奇怪的意味,可她也没有接话,反而道:“这里有能换的衣服吗?” 之前自己情绪失控倒也罢了,现在清醒了过来,总不能那么失礼。 而小菊显然误会了沈菱歌的意图,兴高采烈地为她挑选衣衫。 只见着小菊拿了一大叠衣裙,各色俱齐,远远瞧见便可知面料极佳。 她虽已清醒,可身子却乏得厉害,心知小菊的想法,可又无力阻止。 直到小菊将她扶到镜前坐下,她又随口说了句,“随便绾个发髻便罢。” 也不知小菊有没有听见,拿着玉蓖在她头上梳着。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脸愈发瘦削了,本就白皙的面容,也没有半分血色,就连原本红润的嘴唇也没了颜色。 在看到额头的疤痕,不自觉地又触动了情肠。 轻轻咬了咬唇瓣,才将那涌起的伤怀压了下去,“我昏迷了多久?” “断断续续已经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 竟然才一个月? 每一次清醒对她来说都像是漫长的煎熬,可这样的日子,居然才过了一个月…… “姑娘,你打扮起来真好看!”小菊凑在沈菱歌边上,看着铜镜中的她,不禁叹道。 铜镜中的女子再瞧不见那病弱之色,乌发被绾成了飞仙髻,上面插着一支及肩的流苏发钗身着粉色罗裙。 脸如美玉,眉如远山。 柳眉杏目、唇若点樱,肤若凝脂。 她气质高贵出尘,清丽的眉目中凝结着散不去的哀思。 这个小菊竟在她愣神之际,将她如此细致的打扮。 也就在此时,有人从殿外缓步走来。他穿着华服,身姿挺拔。五官精致完美无瑕,一双漆黑的眼眸像是蕴含着浩瀚星辰。他嘴角噙着淡笑,举手投足间流露着王者风范。 目光落到那镜中美人时变得温柔而缱绻。 见美人视线与自己相触,连忙心虚地掩饰掉自己眸中的情意,仅仅留下了关心以及难以遮掩的喜悦,“菱……沈老板,你看上去,好了不少。” “多谢陛下关心。”沈菱歌缓缓起身,转过身来面向秦闻笙,微微施礼。 眼见如此,秦闻笙原本的温情荡然无存,只剩得冷冽之色。 他看向小菊,不怒自威。 小菊吓得腾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一见如此情状,沈菱歌心下明了,帝王毕竟是帝王,与民间所见截然不同。 第94章 随即扯出笑意道:“这是怎么了?” 瞧沈菱歌这样问道,秦闻笙也藏起不悦,索性也不再有丝毫的掩饰,温言说着,“菱歌何时看出朕的身份?” 微微摇头,沈菱歌答道:“陛下从未想隐瞒,又何必问菱歌何时看出呢?” “哦?此话怎讲?”秦闻笙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近她,随后便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陛下若是有意隐瞒,也应是将菱歌安排在其他住所。偏偏是在这皇家别院的琅华行宫,又是这九重帷帐,雕栏玉砌,又如何看不出呢?”沈菱歌自然是没有将琴妃来的事情道出,毕竟琴妃也只是来了一遭。 因着身子虚弱,站了一会便觉得脚步有些虚浮,人有些不稳。 见状,秦闻笙才站起扶住沈菱歌,而沈菱歌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自己扶着桌角坐了下来。 这个动作令秦闻笙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转头看向她,“若还是觉得不舒服,不如先回榻上休息一下。” “陛下,时安被葬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沈菱歌抬眸,语气平静却又坚持。 没有见着他的墓穴,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余时安已经死了。 反而,秦闻笙没有说话,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此时他究竟是何想法。 侍女小菊,更是不敢抬头,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你想去?”许久,秦闻笙终于出声,声音低沉,听得人心里一颤一颤的。 “嗯。”沈菱歌应了一声,眼睛直视前方,目光中带着一抹倔强和执拗。 聪慧如她又怎会听不出秦闻笙语气中夹杂的不耐,可站在她的立场上,她要去见她的夫君,并无任何不妥。 “好,那朕便带你去。”秦闻笙终究是松了口,应允了她。 就这样,他们二人一同坐上马车,行径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 他和她对面而坐,两人都不说话,只有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吱呀声和偶尔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已近正午时,马车才停下。 复林伸手让秦闻笙借力走下马车,再见复林也不像从前书童的模样,反倒是英姿飒爽了不少。 且行到山边,秦闻笙伸手想要扶着沈菱歌。 沈菱歌握着小菊的手臂,谢过了他的好意。 见此,秦闻笙也不再多言,继续向上走去。 她也是伤病多日后,才醒来,身子自是无法支撑她这样大量的动作。 不一会,便喘着气,再难抬起一步。 却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上来吧!朕背你。” 不仅是沈菱歌,复林与小菊都是一惊。 “陛下千金玉体,怎可……” “住口!”秦闻笙沉声打断复林,之后又对沈菱歌说,“你还要不要去?” 沈菱歌自是为难,她知道,秦闻笙已经下了这样的命令。 小菊与复林定然不会扶她继续向山上走去,而她自己的身子如此,更是无法继续走下去。 权衡之下,她还是附在了秦闻笙的背上,由着他将她背起。 一看他们二人走在前面,小菊便快步走起,想要跟上去。 却被复林一拽,又冲她使了眼色,小菊这才明白复林的意思。 于是两人跟在沈菱歌二人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你说世间之事就是这么神奇,上次我们相见,你为了救朕,将朕拢在怀中。时至今日,朕午夜梦回,仍是魂牵梦绕。只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那晚,只有你与朕。”秦闻笙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慨与温柔,他侧过头,可见沈菱歌精致的侧脸因为无力而倚在他的耳侧。 这样看着她,他的嘴角都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陛下,那晚,你不会自称为朕……” 第55章 别走,朕,不会让你离开。 “陛下,那晚,你不会自称为朕……”沈菱歌就好像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情意,只是冷静地开口。 闻言,秦闻笙站在原地,“菱歌,那从此以后,我在你面前再也不说朕,好吗?” 感受到眼前男人期待而又紧张地看向她的目光,沈菱歌轻笑了声,“陛下,菱歌是想说,今非昔比。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我只是一届商贾,哪里能配得上您呢?” “沈菱歌啊!”秦闻笙听了她的话,苦笑一声,继续向前走着,“你为了拒绝朕,居然放下自己的骄傲,说出这样的话。” “曾经余时安不顾你的拒绝,坚持入赘。包括我们在京师初遇,朕看得出那时你并不爱他。嘴上夫君娘子的叫着,可你心里呢?”他不顾沈菱歌如何想,只顾自己说道。 “最后,你还不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为了他的死,险些随他而去。朕相信,只要朕在你身边足够久,对你足够好,你一定也会爱上朕的。” “菱歌,给朕一些时间,朕也给你些时间让你慢慢放下余时安,好吗?”秦闻笙声音很温柔,但眼神中却弥漫着浓浓的占有欲。 听着秦闻笙的话,沈菱歌却只沉浸在了她曾对余时安的抵触与反感中,后悔与遗憾之情,席卷而来,原来这不知不觉中,余时安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还未来得及伤怀,那无字的墓碑已映入眼前。 “到了。”沈菱歌没有回复秦闻笙,目光似是锁在了那墓碑上。 第95章 她挣扎了两下,从秦闻笙的背后下来。秦闻笙自然是怕她摔着,也松了手。 沈菱歌来到这墓前,就好像看见了那个明明对她已是深情不已,反而故作潇洒,被她伤害,还装作满不在乎的男子。 她就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可落在秦闻笙眼中,她就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陛下可知道我昏倒之后,发生了什么吗?”沈菱歌终于从思绪中抽出,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问。 “朕赶到的时候,那伙黑衣人正要将你抓走,而……余公子已经没了气息。现下刘党之流作乱,为避免麻烦,并未在这碑上落字。”秦闻笙眉头紧锁,似带着几分自责,“若是朕能早些赶到……” “大概是命中注定吧!”她像是在回答秦闻笙,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眼中闪过无数痛苦与悲怆交织在一起的神色。 但是最终化为坚定,“时安,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好好活下去。” 说完,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眸,嘴角勾勒出一丝微笑。 “菱歌……”秦闻笙反而这时摸不准沈菱歌的想法,轻声唤道。 沈菱歌低下头,深呼吸一口气将心底的酸涩压下后,再次抬起头,“陛下,沈家可还好?” “一切安好,朕定会护着沈家,菱歌可放心。”秦闻笙郑重地承诺着。 “那……陛下,何时愿意放菱歌走?”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几分沙哑。 秦闻笙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只能依稀辨认出来,此时,沈菱歌嘴角微微扬着,有些嘲讽的意味,还透着丝许无奈与悲哀…… 他只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别走,朕,不会让你离开。” 斩钉截铁,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叹了口气,沈菱歌哪还有力气挣扎,嗅着他身上的龙涎香,眼神却仍停留在那无字的墓碑上。蓄谋已久的眼泪,还是无声地流了出来…… 夜色渐浓,繁星点点,月亮悄然躲到云层背后。黑暗将整个京城笼罩住,唯有天际悬挂着几颗璀璨的星星,散发出微弱而耀眼的光芒。 躺在这偌大的宫殿中,看不见外面的星星,只能望着雕花的屋顶,嗅着熏香,无处不透着奢靡的气息。 她也是刚进寝殿时,又涌进七八个宫人,说是陛下特意安排的,专门来照料她。 看起来,秦闻笙是铁了心不放她了。 现在的沈菱歌只觉得疲累,什么也不想再思考,不如就这么活着也行吧。 系统的任务烧瓷技能满级已经达成,另一个就是扭转原主悲惨的命运,余时安已死,不如屈服于这命运,成了皇妃。 是不是也算完成了任务? 然后她就能早早地离开这本书,拿到奖金回到现代。 这样想着,心中紧绷的弦也缓缓放松下来,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依旧是一大早,秦闻笙先行遣了宫人前来通报,稍后午膳将在琅华行宫琼花台,让沈菱歌稍作收拾后前去。 这次,她倒没有上次那般华丽精致,而是随意选件月牙白色曳地长裙搭配淡蓝色云纹束腰,头发则是挽成了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根碧玉簪子,耳朵上戴着一对细巧的珍珠耳坠。 这样简单又清新自然的打扮,却无端端显得更加动人。 以至于,琼花台上,秦闻笙见着她时,眼中划过一抹不可抑制的惊艳之色,目光停留在她脸颊处片刻也未曾离开。 微垂眉眼,沈菱歌嘴上恭顺地一句,“参加陛下。” 可面上却如一潭死水。 他心里清楚沈菱歌的情况,也不强求,只得将视线挪移到别处,故作漫不经心道:“起来吧,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谢……陛下夸奖。”她低头答话,仍旧没什么表情,随后落座在秦闻笙的对面。 琼花台位于琅华行宫的高处,八角亭廊,周围皆是轻纱围着。 不远处可见拱桥水榭,别有一番风景。 高处风大些,吹起纱帘犹如仙境。 亭中也只有秦闻笙与沈菱歌二人,其余宫人皆是站在亭外,或低着头,或望着远处,无人敢直视亭内。 “你能来,朕很高兴。”秦闻笙笑道,手里执着酒壶,亲自为沈菱歌倒满一杯酒。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说话,接过了那杯酒,一饮而尽,随后放下了酒杯。 其实,她何尝不想醉,然后一觉醒来,这场穿书的游戏便停止了。 她坐在那里,着这身广袖长裙,就好似画中人,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出尘。 “菱歌可还记得我们初遇之时?不,两次相遇,你都在为百姓辨明青瓷。一提起青瓷,你就像会发光一样,侃侃而谈,美不胜收。”秦闻笙又为她斟满美酒,“早知你会这样住进朕的心中,那次醉香舫,朕不该让你走。” 提起醉香舫,沈菱歌微微抬眼看向对方,目光淡然,“陛下早就知道醉香舫那次,我是假死脱身?” 她终于开口说话,秦闻笙微微松了口气,“一开始确实被你们瞒了过去,后来得知你去了张老板的灵堂,立马便明白了其中缘由。那时你们已经出了京师,朕想想便罢了。” 说起那次,还是在京师时,沈菱歌不甚撞破白丛山几人在醉香舫密会。余时安故布疑阵,便是为了让沈菱歌有足够的时间前往张府,再离开京师。 第96章 只是,提及此事,余时安的笑颜又落进她的思绪中,不禁举杯将辛辣的酒,一口灌下。 且瞧她的神态与举动,秦闻笙也知她在想些什么,自觉地为她倒酒。 “回头,待你身子好些,朕陪你回趟沈家,可好?”他柔声询问着她的意见。 她怔了怔,随即摇头,“不必了……我不想回去。” 回去做什么? 回去全部都是他的影子,一花一树,一草一木…… 见她全然不接自己的话茬,秦闻笙不禁握起了双拳,忍了忍才压下心底汹涌而上的火气,耐着性子,故意说道:“不回便不回,朕令钦天监挑选了几个好日子,朕决心封你为妃。” 闻言,沈菱歌仅仅是手指微颤,嘴上却说:“陛下决定便好。” 她竟这样直接的答应了? 明明她答应了,可落在秦闻笙这里,他的火气再压不住,沉声道:“好!” 随后赫然转身离去,路过亭外的宫人,道:“好生伺候。” 亭中,只余沈菱歌一人,她好似没有察觉秦闻笙怒不可竭地离去会有什么后果,只是自己端起那小小的酒杯,笑中带泪,“我敬你。” 不知是在对谁说。 又仰头一饮后,似觉没什么意思,索性举起酒壶,站起身子。 原来她已有了醉意,而她坐在那里时却浑然不觉。 她由着自己的身形随着醉意,踉跄着,拎着酒壶,在亭中转着圈,衣袂飞舞,裙裾飘扬。 似又觉得不够,将酒壶递到唇边…… 辛辣入喉后,便有一股甘甜在喉间回荡。 整个人就似腾云驾雾一般,轻松而快活。 “嗒嗒”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沉稳又坚定,像是踩在她的胸膛之上,让她心跳的节奏突然加快。 她应声回过头…… 眼前,是男子的影子,他的五官模糊而清晰。 这种朦胧,反倒衬出那双深邃漆黑如夜的眼眸,明亮而耀目,仿佛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能吸引着她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她怔住,看着这个与自己并肩站立于凉亭之上,风华无双的男子。 那双深邃黝黑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却像隔着一层薄膜,怎么也触摸不到。 而这时,她的眸前也像是蒙了雾,口中喃喃唤道:“时安……” 第56章 沈菱歌,你可瞧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手抚向他的脸,手指亦是在不住的颤抖。 在怕。 怕抚上去后,全是幻影。 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碰触。 是热的。 她泪眼中,带出了一分由衷的喜意。 双手摩挲着他的脸颊,手中的酒壶掉落地上,摔碎成几瓣,而她却毫不在意。 待确定一切都是真实的时,她踮起脚尖,闭上双眸,献上自己的唇。 男子脸色倏然一冷,却没有拒绝这送上门来的热吻。 他紧扣住女子后脑勺,仿佛在借着这样的动作,抒发出自己心底最深的怒意。将她狠狠压向怀里,两人贴合得密不透风,仿佛要揉进身体深处。 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任由他索取更多。她微启红唇,轻喘着,眼角眉梢尽显妩媚和风情。 这样的亲密,令他心底的火气渐渐散去,微微离开她的唇瓣,瞧着她俏脸绯红,媚态横生,似乎已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不知是因这美酒,还是这意乱情迷。 他伸出右手,托起她的下颚,低头含住她柔软的唇瓣,舌头长驱直入。 她感到口腔内充满了他的气息,整个人如同飘浮在云端。 发髻散落下几缕发丝,她仰起脖子,发丝披洒在肩膀上,与她粉嫩的脸庞相映衬,越发娇艳欲滴。 “嗯…”她嘤咛出声。 他顺势抱起她,亭外的宫人也不知何时知趣地离去。 走过拱形石桥,朝水榭深处而去。 他轻车熟路地解开…… 而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动作而放开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风景。 身下的沈菱歌眼中蒙雾,胸口剧烈起伏。她半眯着眼,神志迷离地看着他。 他强忍下冲动,微微靠近她,“沈菱歌,你可瞧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了?” 浓浓的占有欲在语调中蔓延,低沉又带着试探;试探中却又隐隐藏着一丝胆怯。 闻言,她睁开朦胧醉意的双眸看着他,原本还带着微笑的神情渐渐冷凝。 那张记忆深处的容颜随即在眼前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秦闻笙的脸。 两人间的情……欲倏忽不见。 而酒意在这一刻也仓皇逃走,沈菱歌猛然坐起,脱离他的笼罩,惊慌地拢起外衫,缩在一边,“失礼了。” 听到她声音中的局促不安,秦闻笙站直了身子,大拇指擦去自己唇边的津液,扬起唇角,“不是都答应做朕的妃子了?这种事早晚会发生,不是吗?” “我……”沈菱歌脸色煞白,嘴巴张合几次,却不出该说些什么。 秦闻笙望着沉默的她,坐上了床榻,缓缓向她逼近,手臂穿过她的腰际,将她扳了过来,使她望着自己,“不是心死了吗?终于知道拒绝了?”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根处,带来酥麻和战栗,让沈菱歌浑身颤抖个不停。 第97章 她想躲闪他的亲密动作,可他强势地按住她,不允许她有半分逃避,“沈菱歌,朕说过会等到你心甘情愿地与朕在一起。但朕不想看到曾经商界叱咤风云的沈老板,不过是因为一个男人,而灰心至此。” 他的声音冷漠又充满着无尽嘲讽,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在了沈菱歌的心里,她眼眶中盈满泪水,却倔强地咬紧唇瓣不肯落下。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进肉中也毫无所觉。 瞧她倔强而又柔弱的模样,他终是不忍,将她靠在自己肩头,轻抚过她的面颊。 她的眼泪瞬间决堤而出,顺着白皙的脸颊滑到下巴,滴答、滴答,落在他宝蓝色的绸缎窄袖长衫上,染出点点湿痕。 他低垂下视线,看着她晶莹如玉的脸庞,只感觉掌心下细腻光滑得犹如美玉般令人爱不释手。 许是哭得倦了,沈菱歌慢慢闭起双眸,安静地靠在他的怀抱中,睡意来袭,很快就沉浸于梦境之中。 等到她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窗外漆黑的夜幕布满繁星,闪烁着迷离的亮光。 借着屋内闪动的烛光,她才瞧见秦闻笙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那,提笔再写些什么。 头微痛,她想起中午那会喝了些酒,然后…… 她一见自己合衣盖被而眠,放心了许多。回想起秦闻笙之前对她说过的话,犹豫再三,还是起了身。 却不知秦闻笙是否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而他的动作并未停歇,待她走近后才看到,他竟在作画。 而画中人,正是刚刚沉睡的自己,就连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都被印在这画上。 栩栩如生。 可见作画之人已将画中人牢牢刻在了心间。 沈菱歌不禁脸红了些,却故作洒脱道:“让陛下见笑了。” 与此同时,最后一笔落就。秦闻笙将笔放下,没有想要遮掩画作的意思,丝毫不怕她看见自己这赤裸裸的爱意。 “你能在朕面前将情绪宣泄出来,朕很高兴。” “多谢。”沈菱歌道。 “谢朕什么?”秦闻笙缓步走向她,语气有些暧昧,很难不让人联系到午间发生的一切。 她垂下头,继而又抬眸道:“谢陛下救我姓名,谢陛下对心灰意冷的我的鼓励,谢……” 听她这么说,秦闻笙顿感无趣,他的脚步没有听,而沈菱歌不禁向后退了两步。 腰间一紧,接着整个身子被他拉至怀里,他俯首在她耳边吹着热气道:“若是这些,便不必言谢了。你救过朕,不过是还个人情而已。” 说完,还不待沈菱歌挣扎开了,秦闻笙已经放开了她,“早些回寝宫休息吧。” 话落,他便径直离去,登上在外久候的轿撵。 见状,沈菱歌愣了片刻,随即也跟着离开,只留下空中残存的淡淡龙涎香气味。 …… 翌日清晨 今日天朗风轻,阳光透过层层云雾洒满大地,微弱却温暖,令人倍觉舒适惬意,空气中带着丝丝湿气。 应是昨天夜里,落了些小雨。 沈菱歌醒来后,却觉今日轻松了不少。 【宿主,许久未见,您可安好?】 如系统所说,许久未见,这一听见,倒让人惊着。 沈菱歌支开了小菊,只剩自己一人时再暗暗说道:“系统你不是明知故问,你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这么低沉了,还来问我安好?” 对于系统,沈菱歌是有些怨气的,要不是它早不宕机晚不宕机,偏偏遭人暗杀时没了反应。余时安又怎么会死。 【宿主,不要难过一切自有定数。】 “如今技能点满级了,是不是我扭转原主悲惨命运后就能回现代?” 【是!】 “好,那么成为皇妃行不行?” 【按理说,我作为青瓷系统是不应该回答宿主有关剧情走向的问题,但因为完成了系统升级,为了更好的助宿主完成任务,本系统正式升级为剧情系统!】 系统居然还能升级? 不过沈菱歌没心思与它斗嘴,继续道:“所以呢?” 【根据宿主的问题,这确实是一条路径,下面我将……】 系统还没说完,一阵熟悉的女声自殿外传了进来,将系统的话彻底打断。 那人穿着一袭粉红宫装,衣襟袖边绣有繁复精致花纹,裙摆逶迤拖拽在脚边,乌黑秀发梳成双髻高盘于脑后,额前缀有细碎金珠,衬出肤白胜雪,五官虽不算特别美丽,但眉目间自有一股娇蛮之气。 “当真是可恶至极,本宫竟信了你的鬼话!” 琴妃再次来势汹汹地带了一群宫人,不过这一次,沈菱歌殿内也添置了不少侍女内监,将琴妃拦下殿外。 “怎么气派大了是吗?还将本宫关于门外!”琴妃大声嚷嚷着。 现在也没法继续和系统说话了,任由着琴妃在外面闹腾也不是。 “让她进来吧!” 门口的宫人互相对看一眼,放下了手臂。 主子都发话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这下有了机会,琴妃没有一刻的犹豫,带着这直接走了进去。 一看沈菱歌倒是气定神闲地倚在贵妃榻上,她的脸色顿时就黑了起来,“本宫查过你的身份,你是沈家掌事沈菱歌,是不是?” “是。”对于琴妃来说,沈菱歌确实是食言在先,故而言语中也没有那么针锋相对。 第98章 “那你可知本宫是谁?”本准备了几句再与沈菱歌争个高下,没想到沈菱歌却没给她机会。 “琴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前朝之事,沈菱歌穿书之初一心扑在青瓷上,没有过多钻研。后来,因为青瓷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便不得不留心一下。 如今朝中大体分为三派,皇帝、权臣刘鸣悸与观望的一派。圣上幼年登基,皇后乃是刘鸣悸一早定好的,那便是他的侄女刘云儿。 而琴妃则是皇帝一派的尚书令诸葛英的女儿,诸葛月琴。诸葛尚书也是皇帝一派中,最为核心的臣子,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何琴妃敢这样三番四次来挑衅圣上宠爱的女子。 “原本本宫敬你有几分技艺,孤女撑起家业,可歌可泣。万没想到自己的赘婿死了,便进宫来争夺圣宠。你知不知道,圣上为了你已多次与刘相冲突。”琴妃冷声道。 为了她? 沈菱歌是不信的,秦闻笙能在刘鸣悸这样的老狐狸眼皮子底下有了自己强有力的一派。又怎么可能是一个贪恋女色的恋爱脑。 他与刘鸣悸之争,要么是到了不可调和之际,不得不发;要么就是——青瓷。 不过,沈菱歌自是不会将心中所想道出,只对琴妃说:“琴妃娘娘以为青瓷之于珉族有何意?” 听到沈菱歌这么问,琴妃嗤笑出声,“你该不会认为你的青瓷有这么大的魅力吧!” 第57章 陛下杀了我夫君,是不是只要得到我,便可放我走? 面对琴妃的嘲讽,沈菱歌却是浑然不在乎的样子,继续说着,“青瓷究竟价值如何,非是你我能衡量的。如今我朝如何?珉族实力又如何?他们又视青瓷如何?那青瓷的价值便是如何。” 说着,她从贵妃榻上缓缓而起,丝滑的衣料也轻轻滑过,随着她的身姿,摇曳向前。 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带着十足的威严与气势。 这样的压迫感是琴妃在皇后身侧都不曾有过的。 “我不敢说未来青瓷价值如何,起码此刻,它就是价值连城……”沈菱歌走近琴妃,直直逼视着她,“这便是我对陛下的意义。” 一番道理下来,琴妃已不知所言,支吾道:“那……这便是你……便是你诓骗本宫,要留在陛下身边的理由吗?” 说到这里,沈菱歌扯出一丝苦笑,“非我所愿。” 没有比成为皇妃能更快完成剧情的法子了,如今她对这书中再无牵绊,只想快快离开。 “你……”琴妃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 她见过太多女子,嘴上说着不愿,实则无一不是为了名利爬上龙床,争夺圣宠。一开始,她以为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女子会有些不一样。 没想到,均是一丘之貉。 只恨自己当日,没有心狠结果了她。 望着沈菱歌瘦削的身形,琴妃忽而涌起一计,将怒意藏在这笑容之下,语气中皆是嘲弄,似在等着沈菱歌的平静一点点被她说出的话撕裂开来,“听说,沈姑娘的赘婿死在了进京的路上。” 闻言,沈菱歌心中再不似之前风平浪静,果真是心头一惊。 她抬眸,看向琴妃那张美丽却充满讽刺的脸庞,强压住心底的怒气与恨意,尽可能的不让琴妃得逞,保持平静道:“是又如何?” 任凭她掩藏的再好,琴妃凭着直觉也能知晓这是便是她的软肋。笑意加深,轻启朱唇,“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来了这琅华行宫这么久,与你一同进京的王公公怎么不见了?” 话音一落,沈菱歌心口微颤,不由自主攥紧拳头,手心里已是密汗淋漓。 不顾沈菱歌的反应,琴妃继续道:“听闻你们路上遇到伏击,而你们明明脱离险境,偏偏飞来暗箭。这……是怎么回事呢?” 说完,琴妃视线似有若无地从她身边扫过,嘴角地弧度越发扩大。 眼神飘忽闪烁,沈菱歌努力维持脸部表情平静如水,但只要细看便会发现其中的僵硬和慌乱之色。 看沈菱歌的样子,琴妃只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可悲的女子罢了。红唇勾起,笑容妖冶动人,转身而去。 阳光从窗棂落下,撒在她的身上,可沈菱歌却好似周身皆是寒冰,如同坠入深潭,浑身失了知觉,动弹不得。 “系统!” 【宿主,如宿主所说,一旦走上皇妃的道路,本系统将会为您开启宫斗剧情。】 听了系统的话,绝望就好像是爬山虎一般自她心口攀爬而上,将她的大脑包裹起来。 原来就算选了皇妃,还是无法安逸躺平…… “如果我选复仇路线呢?” 【系统设定没有单纯的复仇路线,此剧情线从属于权谋线。】 这两个选择似乎都是那么曲折难行。 烧瓷技能满点的结果,居然让系统升级成了剧情系统。 一时之间,竟不知是不是该后悔研制出冰裂纹来…… 不过,回想着一路而来的剧情,又在什么事情上由得了自己了? 不烧制出青瓷,她哪有资格在男权社会中有一席之地,更别说是扭转原主悲惨命运了。 现在与那时,沈菱歌只觉自己少了果决与勇往直前的勇气。 “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 她走向窗棂,望向外面的宫殿楼阁,有些出神。 第99章 就这样静候着日头缓缓落下,她心中好似已有了答案。 华灯初上,琅华行宫大殿中灯火通明,四周挂着精致的壁画和装饰物,墙边摆放着高大的花卉盆栽,在夜色中绽放着淡淡光晕,让整个大殿都显得梦幻而朦胧…… 在偏殿中的沈菱歌隐隐看到那主殿的光亮,向小菊问道:“陛下是在行宫中吗?” 小菊正在为她布菜,答道:“陛下与后宫嫔妃今日在宫中宴请珉族使臣呢!” 刚说完,小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跪下颤颤巍巍道:“是小菊失言了,姑娘恕罪。” 沈菱歌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将她扶起,“无妨。” 小菊害怕自己言多必失,再不敢多言。伺候着沈菱歌用完膳,服了药后,便服侍她上了床榻。 她如往常一般看着屋顶的雕花,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金丝雀。 每日锦衣玉食地供养,坐吃等死,时不时的与其他女人争风吃醋一番。 这日子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不想去思考,闭上眼,只想睡上一觉,任凭那些烦心事待天亮后再说吧。 谁知一闭上眼,那日的一幕猝不及防地闯入脑际。 两人通力协作将黑衣人甩在车后。 正在为彼此劫后余生庆幸之时,那不知何处飞来的暗箭刺进了他的心窝。 “你们明明脱离险境,偏偏飞来暗箭……” “怎么没看见王公公呢?” 那样的场面与今日琴妃的话交织在一起,让她脑袋嗡地一响,猛然坐直了身子…… “菱歌。”寝殿里侧的纱帐外传来小声呼唤,生怕惊扰了她。 闻音,她顺着望去,只见一道人影正站在那里。 他身穿明黄色锦衣,头戴玉冠,掀开纱幕,手执青色瓷瓶。 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地凝视着自己,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深情和宠溺。 泛着红晕的脸颊,足以看出他喝了不少酒。 原本有许多话想要问他,可当青瓷落入视线,她却愣住。 “是不是很美?”秦闻笙屏退了众人,身子晃晃悠悠地走向她,“朕听说你烧制出它来便昏了过去,还没见过。今日珉族见到它,你是没瞧见,眼睛都直了。当下愿以连州十二城相赠以换。” 沈菱歌的眼神只望着那支冰裂纹的青瓷瓶子,在烛光下,那青釉色泛着幽蓝。釉面上的纹路,就好似冰雪炸裂开来,浑然如冰天雪地中的一块美玉。 她虽已想像出冰裂纹是如何惊艳,亲眼瞧见,确实是惊世无双。 难怪珉族愿以城池相换。 “朕有菱歌在侧,何愁大业不成!”秦闻笙的声音中透着得意与张狂,将那青瓷放到了一旁的雕花檀木架上。 “陛下留菱歌在身边,只是为了青瓷吗?”沈菱歌将目光慢慢地从冰裂纹上移开,落到秦闻笙地脸上,淡淡地说着。 虽是问句可是没有半分询问的语气,更像是讲述着某个事实。 这样的话语被秦闻笙听见,面上仍带着笑,可语气已透着丝丝紧张。 他快步走到沈菱歌身侧,坐在榻旁,“菱歌你不要误会,朕对你的情意与青瓷无关。就算没有青瓷,朕对你始终不变。” “所以……陛下便派王公公,趁乱杀了余时安吗?” 余时安三字从她口中吐出,如同锋利冰冷的刀刃。秦闻笙心中一颤,脸上却仍是温柔和煦:“你在胡说什么呢?” “王公公呢?”沈菱歌没有回答秦闻笙问题,而是继续追问道,“他可是自小看护你长大的老公公了,又是此番引我们上京之人。何以,我来这琅华行宫多日都未瞧见他?” “都是谁同你说了这些?”秦闻笙在沈菱歌多番质问下勃然大怒,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仿佛怒火一触即发。 双手握着她的双肩,就像鹰爪一般,死死抓住猎物,不肯松手。 外间的宫人听得里屋传出的震怒之音,更是不明所以,只得提起十二分精神。 “谁说的并不重要。” 反观在寝殿中,正面对着暴怒帝王的沈菱歌,却没有半分惧怕,“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菱歌没有资格责问陛下。陛下已经杀了我的夫君,是不是只要得到过我,你就可以放我走?” 她一面说着,一面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秦闻笙,褪下自己的寝衣,露出那雪白的胴体,似在试探他的底线。 “沈菱歌,是你自愿的,你不要后悔。”秦闻笙冷声使得这殿内一阵阵寒意,危险十足。 他盯着她,眸光骤然深邃。其中燃着怒火,却又在火苗中闪动着几分一样的光芒。 怒意上头,将先前宴席上的酒意也带了出来。 伸手触及她光滑洁嫩的背部,大掌沿着腰线缓慢向下…… 女子感受到那滚烫的触觉,睫毛微颤,望见那双黑沉如海、冷若冰霜的眼睛,心脏剧烈一抽。 他猛地起身,将沈菱歌压倒在床榻之间…… 第58章 爱她是爱她耀眼的光芒 感受到身上男子灼热的呼吸,她抬头迎向那双深邃的眸,不言不语。 他也是紧紧地盯着面前女子白皙精致的脸庞,看了好久。 俯首亲吻她柔软如花瓣般娇嫩的唇瓣,舌尖滑过她的贝齿,轻舔了两口后撬开她紧抿着的樱唇,探入其中肆意掠夺。 第100章 任凭他带起怎样的狂风骤雨,沈菱歌只是闭上眼,一动不动。 冷漠像一汪冰水,浇熄了男子体内熊熊的火焰。 他动作僵住,随后松开怀里的人儿,目光深沉的凝视着她,“王掩不知何时被刘贼收买,朕一查到消息便带人前去接应。终究是晚了一步……先前未同你说起,是怕你不信我……” “我信。”沈菱歌想也未想直接接口。 她直截了当的回复,令秦闻笙怔愣了片刻,这才说道:“你不怕朕刚刚也是骗你的?” “我认识的秦公子胸怀大志,又怎会为了儿女私情,做这些?若我与时安能顺利抵达京师,必然有机会以青瓷诱之,助陛下获得珉族支持。届时,刘相诡计自然受阻……” 沈菱歌从榻上坐起,将自己褪下的衣衫穿好。 虽然秦闻笙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但眸色渐渐化为了欣赏,又听她继续道:“陛下自小被刘相压制,终于已到不得不发时,怎会做半分动摇大业之事。故而我听得陛下亲口道出实情,自是深信不疑。” 听她之言与他所想一一吻合,秦闻笙竟有了种久逢知己之感。可看到沈菱歌尚未整理好的衣襟,不禁问道:“那你刚刚为何……” 问及先前自己褪去衣衫的行径,沈菱歌低头浅笑,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瞧见沈菱歌这样释怀的神色,倒让秦闻笙对自己所为也略感尴尬,正想说些什么。 反倒是沈菱歌先开了口,“陛下,如今刘党杀我夫君,无论是否为陛下,这根毒刺,我也要想尽办法除去,为我夫君报仇!菱歌从来不是安居于室的女子,何不如放我离开?作助陛下斩敌之剑,不比在深宫中等候陛下垂爱的女子更有利吗?” 他的目光与她交织,凝望着她的脸庞,好似每一寸肌肤都要被细致入微地刻入他的心间。 就这样望了许久,秦闻笙才收回目光,“那菱歌可有妙计?” “妙计谈不上,只能说,姑且一试。”沈菱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将自己的设想娓娓道来。 秦闻笙听得,一对剑眉皱了片刻才道:“这样做……菱歌你牺牲太大,若是最后……” “菱歌相信,事成之后,陛下定会将菱歌的付出,全番还给我的,对吗?”她笑着打断他,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那是自然!”秦闻笙此刻怕她不信,语气急切了些,转而想到二人间的对话。 他起身,背对着她,像是在收敛住自己的情绪。这才又镇定自若道:“他日大业的成,定不忘菱歌今日之功。” “多谢陛下。”沈菱歌微微躬身,见秦闻笙点点头便要离开,她又提醒道:“陛下勿忘,三日之后,散播沈菱歌已死的消息。” 他脚步微顿,只言两字:放心,却有情意千斤重。 这千斤之情,沈菱歌无法偿还,不过是知晓他心中更重江山社稷,那便助他一臂之力,也算了了他一片深情。 行至门口的秦闻笙心下思绪万千,抬起的那只脚僵在那里…… 一旦跨过这道门坎,他便得兑现承诺,视她为斩敌之剑,在无法让她作自己的掌中娇。 “秦公子并非等闲之辈,只需静待时机即可。” 翠微湖畔,星光点点。 深夜的火焰噼啪作响更像是他怦然心动的瞬间。他爱她,爱的是她浩渺的心胸,爱的是她机敏睿智的头脑,爱的是她不惧艰难的勇气…… 她在他心里就像晴日天里,那浓烈的晚霞,夺目而不刺眼,浓郁而绚烂。 人又如何能将晚霞困住呢?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迈过门槛,身影最终融入了夜色。 天际鱼肚泛白之时,一辆马车已悄然停在了沈菱歌寝殿之外。 “姑娘此去,多加保重。”小菊与沈菱歌不过是月余时间的相处,自然也没什么过多的感情,也只是淡淡到了别。 “小菊姑娘也是。” 这丫头多半想着伺候一位圣上钟爱的女子,将来有一日也能进宫中伺候。只可惜这个女子心不在此…… 随着马车的前行,这个至暗岁月中生活过的宫殿离她越来越远。 她此番的选择已没有回头的机会,只能奋力前行。 不过,她也不想回头…… “停下!” 车前一队宫人拦下了马车,沈菱歌秀眉微蹙,莫不是出宫生变? 若……真是生变,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玉指轻抬,掀帘而起,恰对上琴妃明艳动人的眼眸,不意外地听到一声嘲讽,“沈姑娘好大的架子,本宫特来相送,姑娘就这般对待?” 她高坐在轿撵上,俯视着她,一身金线绣边的衣裙华美异常,脸颊被脂粉涂得白嫩光滑,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只是一双眼睛却透着刻薄尖酸的戾气,让沈菱歌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微微躬身,“菱歌不敢。” 随后,她直了身子,浅笑道:“还未恭喜娘娘计策得成。” 琴妃听闻,脸色微变,冷笑了几声,“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嘴上这么说,随即抬手令轿撵缓缓下落,她从轿撵上下来,摒退身后宫人。 见此,沈菱歌自然是心领神会,“是吗?菱歌以为娘娘故意点拨菱歌误以为王公公是受陛下指使,杀我夫君。然后菱歌便会与陛下大闹一场,最后杖毙宫中。圣上若是念及些情面,那便弃我于冷宫,再威胁不到娘娘。” 第101章 说着,她亦从马车上而下,一袭便装的她,清丽飒爽,站在琴妃身侧,“不过这更显的娘娘聪慧过人,想都未想,不过随口一言,便不战而胜。” 闻声,琴妃也不再否认,倒是直爽地笑了起来,“那也比不得沈姑娘,不但没让陛下打入冷宫,反而让陛下心中更惦记你了。” 收住笑容,眼底划过一丝落寞,“不然你瞧,他今日都不敢来与你送别。” “心里惦记又如何?人已不在,娘娘才是真正的赢家……可是娘娘,且不论现在还有刘相在朝,皇后与娘娘平分秋色,待陛下重掌大权,必定美女如云。娘娘能又能赶走几人呢?”沈菱歌语调依旧温柔动听,却说着诛心之言。 琴妃微愣,脸上表情也僵硬起来。 半晌,她才勉强扯出个难看笑容,道:“本宫生来便要在这后宫立于不败之地,无论再来多少佳丽,阻挡本宫之路者,本宫定会一一铲除。” “好。”听着琴妃如此坚决之言,沈菱歌只觉这是无休无止的揪斗,便不再多少,只说:“那便愿娘娘百战百胜。” “借沈老板吉言……” 称呼忽然从“沈姑娘”又变成了“沈老板”。 琴妃稍顿片刻,接着说:“预祝沈老板,马到功成。” 两人皆微笑以对,各自回到马车与轿撵上。 相错而过,一方走向行宫之外,另一方走向行宫的深处…… 这出宫来的每一个时刻对沈菱歌来说都弥足珍贵。 待她抵达秦闻笙为她在京师准备好的三进府宅,她也是略微吃了一惊。 但想想她与秦闻笙所说的计划,如今安排,倒也妥当。 推门,抬步而进。 里间布局并无特别之处,屋内该有的屏风、瓷器一应俱全,偌大的宅院空荡荡的,倒还是有些瘆人。 她走进前厅,可见一封信放在那里。举步前往,打开信封。 看上去是秦闻笙留给她的:“所托之事,皆已妥当。明日仆从入府,菱歌兀自珍重。” 经历过这一切,沈菱歌的心好像柔软了许多,她不再像从前那般不知情为何物。 将信笺燃烧成灰,自己女扮男装奔走于钱庄中为之后的计划做足准备。 且从钱庄出来,一个颀长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愣神间,那人已走了很远。 “余时安?”喃喃两声后,她回过神来,脚步不听使唤地向前追了几步,却再不见人影。 她叹了口气,难免自嘲。 明明亲眼见到余时安身中竹箭,没了气息,怎么可能还能再见到他? 想到这里,心中那股怒火不禁窜了上来。 是啊,现在哪里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还是速速将刘相铲除,才算为余时安报仇了。 于此,沈菱歌再不做她想,踏上前路…… 三日后,刘相过寿大摆宴席。 这日,不到宴饮之时,一个偏偏少年郎君赫然站在相府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递上拜帖,“在下,余时安。” 第59章 这位就是沈家的赘婿? 余时安三字落入看门家丁耳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当那少年郎又接着说道:“乃沈家赘婿。” “沈家”两字跃入耳中,那四个家丁的眼中都要放出光来,立马接过拜帖,躬身引着她走进刘府。 这少年郎便是沈菱歌女扮男装而扮。 此事还得从尚未出宫,系统升级完毕开始。 在系统告诉沈菱歌必须按照原书情节的大方向走,不然原书的架构就会崩塌,那么整个时空将不复存在。 “大人,余公子到了。” 沈菱歌一路还未来得及张望,便径直地被引入前院的偏房中。 小厮恭敬地禀报一声便自行退下。 顺着小厮面对的方向,沈菱歌才看见有一人坐在屏风之后。 看着屏风上的人影,沈菱歌大脑中的画面瞬间与此重合。 这人影与当时在醉香舫的厢房中看到的背影何其相似,所以当日与白丛山等人密谋之人竟是刘鸣悸。 那一天,秦闻笙也在。 而她之所以会去醉香舫也是因为得到了秦闻笙的邀约,同时在角落窃听到了那个带痦子之人与白丛山的密谋。 这…… 当这些串联起来,一切就好像是有人在幕后策划好了一般。 回想那日与秦闻笙初遇,他抱着一只假的青瓷准备给自己的父亲贺寿,而沈菱歌仗义出言。 再到今天的一幕…… 沈菱歌的脑海中飞快闪过无数的画面,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不知余公子今日前来,有何指教啊?”屏风后,那沧桑的声音传出,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似乎并不太想和她多做纠缠。 听着刘鸣悸的语气,他像是与余时安见过一般,沈菱歌不敢妄言,只好镇定心神,又道:“首辅大人何处此言呢?” “哼!当日老夫派了那么多人马竟都抓不到你。后来,邀请你前来一叙,你都拒而不往。怎么?你的靠山沈菱歌死了,便又来投靠老夫了?” 这说得定是她被禁锢在瓷窑中,余时安单枪匹马寻求生机之时。寥寥数语,她亦可知余时安所经历如何险象环生,又思及他已驾鹤西去。 心中泛起酸涩,可此时此地,容不得她有半分懈怠,只得绷住心弦,继续道:“首辅大人果然已经知晓一切。她既已不在,不知道在首辅大人这里,在下是否还有用处?” 第102章 “呵。”刘鸣悸一声冷笑后,不再回答她的话。 他虽不答话,但沈菱歌心里也有些计较。 如若没了沈菱歌的余时安当真无用,作为反派的刘鸣悸又怎会请她入府。 于是,她淡然自若,“沈家瓷器行作为在下投诚之礼可好?” 沈菱歌固然不在了,但沈家工艺仍在。哪怕再制不出绝世佳品,就现有这青瓷,也够珉族高兴一阵了。 闻言,屏风后响起开怀大笑之声。 椅子挪动声落下之后,一位身着墨绿锦缎常服的老者从屏风后而出。只瞧他已是鹤发,面有皱纹,可那双眼眸显得他精神矍铄,甚至连步履都不似耄耋之年。 他面带探究的笑意,缓慢走到桌前坐定。 一股无形的威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使周遭空气变得愈发沉闷。 沈菱歌被盯得发慌,莫不是这老头认出她不是余时安来了? 沉寂的气氛,压迫的空气使得她心跳如鼓,仿佛要从胸腔中跃出来。每一次的跳动都像是一记重击,让身体颤抖不已。 尽管呼吸急促而略微不稳,沈菱歌双手负于身后紧紧抠着自己的掌心,手心湿漉漉的,汗水渗透着紧张的气息。 最终那目光停留在沈菱歌的脸上,刘鸣悸手上抠着珠串,眉毛轻佻,嘴角带笑,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余公子当年对沈菱歌可是痴心一片,不顾名声也要入赘。老夫派去邀请公子的手下,都不知多少死在公子手中。现下沈菱歌不过去世月余,余公子这般投诚,确难令人相信啊。” 听到刘鸣悸这话,沈菱歌心下顿时松了口气,紧握的手缓缓放开,看来刘鸣悸确是从未见过余时安本人。没想到余时安身手这般了得…… 随后,将衣袍潇洒一甩,抱拳躬身道:“既然大人已这样说,那在下实不相瞒了。当年沈菱歌也是同她族亲手中稳住家产,现在她一死。那些族亲定会将这一切抢走,而他们素来看不起我这赘婿的身份。加之那时为了入赘沈家,在下与余家决裂。在下若不尽快找到靠山,如何保住这些荣华富贵。” 却见刘鸣悸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此事先不急,晚上便是老夫的寿宴,还望余公子赏脸光临。” 未得刘鸣悸应允,却也没拒绝。 果真是老奸巨猾…… 面上,自然是要露出惊喜而狗腿的笑容,“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来人!”刘鸣悸见沈菱歌这态度,倒还算满意,冲着门外唤道。 门口的小厮听见召唤,连忙进来,又听刘鸣悸道:“通知卓岳,为余公子备上晚宴的请帖。另外安排马车送余公子回府。” 看起来是贵宾级的招待,实际上,他是想看看她究竟住在何处,更易监视。 纵然看穿一切,沈菱歌还是得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向刘鸣悸道一声谢,便在小厮的引导下,退了出去。 “余公子先到前厅稍候,小的先去找卓管家拿来请帖。”小厮又引着她到了前厅中。 只见厅中摆放着一张雕刻精致的檀木方桌和四把红漆雕花椅。在这张方桌上摆放着许多珍贵而罕见的古董瓷器,其中当以青瓷居多。 不知这刘鸣悸是为了投其所好,还是自己当真是喜欢。 她且坐下,那小厮还没迈出前厅。 便瞧见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毕恭毕敬的与另一位异族装扮的男子交谈着。那异族男子编发披肩,身着青色长袍,衣领袖口处皆以金线绣成繁复图案,腰间束着一条金黄色带子,脚踏云纹黑靴。 这身形令一旁坐着的沈菱歌略微恍惚,腿不由自主地挪动一步,可当视线落在那人脸上的面具时,她身形稳住。 透过面具下,那人的眼眸,全是冰冷,没有一丝感情流露,仿佛看待陌生人一般,令她心底泛起阵阵凉意。 仿佛看待陌生人一般? 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们本就是陌生人不是吗? 那管家一见沈菱歌在其间,面色一凛,“这是何人?” 小厮忙道:“回禀管事,这位是余公子。小的正要去找您呢!大人让您为他备上一张请帖。” “余公子?”卓岳皱眉思索片刻,“余时安?” 这个名字一出,那个异族男子在沈菱歌身上的目光又加深了几分。 “在下余时安,卓管事有礼。”沈菱歌微笑颔首。 “这位就是沈家的赘婿?”那异族男子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像是砂石磨砺过一般,听得人不禁起鸡皮疙瘩。 “正是!”忍着不适,沈菱歌只能应道。 没想到,刘鸣悸竟明目张胆的与珉族人往来。虽不知此人身份,但瞧见这管家的态度,可知这人身份不凡。 “那……大人稍作休息,小的去拿份请帖。”卓管事恭敬地说道,令小厮为他们送来茶水,自己转身离开房间,将门关上。 沈菱歌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静坐等候。反而是珉族大人先道:“听说,沈老板已然离世?” “是。”说着,沈菱歌深深叹了口气,“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面具人不再吭声,闭上眼。 见此情况,沈菱歌微微蹙眉,也跟着闭目养神起来。只是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到自己颈脖被人用力攥住! 她睁开眼睛时,对方正低头看着她,目光冰冷无比。沈菱歌喉间一紧,心中暗叫不好,但还是强装镇定:“大人?” 第103章 “余公子此来,可有何图谋?”他声音阴沉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心里咯噔一下,沈菱歌脸色变了变。这个珉族男人,如此问,似是如刘鸣悸一般,对这些事了如指掌。 不过,只要不是有人认出她不是余时安便够了。 “图谋?在下有图谋也是与首辅大人之间之事。在下又不认识大人,又是与大人第一相见,大人何必如此……” 她指了指自己脖颈间的手,没有将后面的话说下去。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无辜的光芒。 那人手虽然尚未松开,但是力道轻了不少,一双眼睛紧盯着她,眸色越来越深,不再言语。 即使杀气逼近,沈菱歌双手紧握这椅把,但双眸依旧无所畏惧地回看着面具人,似在任凭他探个究竟。 两人就此对视了一阵,面具人突然冷笑出声,松开了抓住她颈部的手,“好!有胆识。” 也就在这时,卓岳推开了门,送来了请帖,瞥见了面具人收回手的瞬间,赶紧问了句,“大人,可是有何事?” “无事。”说完,面具人向门外走去,跨过门槛,似有些不耐烦道:“去禀告刘鸣悸,若是他没空,便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第60章 身后,响起了张砚辞的声音 按着刘鸣悸的要求,沈菱歌只得上了专门为她安排的马车。 原先她也对系统这个任务倒也没特别的感受,然后今日,当她扮成余时安,来到这里。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从这些人的口中,她看见了余时安不曾在她面前展现过的那一面。 她被困在瓷窑没日没夜烧制冰裂纹昏迷醒来,再见余时安时,不见他风尘仆仆,却看他一如往常一般风度偏偏。 自己竟不知他所遭遇的一切比自己惊险千百倍。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鼻头一酸,忍不住地落下眼泪。 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而她……却要顶着他的身份,抹黑他。 不知道他若是知晓,会作何反应?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随即抬起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泪珠,他还能知晓吗? 其实,想要接近刘鸣悸,倒是有千万种法子,只是系统告诉她,她必须要继续原书的主线剧情,否则这个世界将会崩塌。 而这个剧情,就是原书里的余时安获得了沈家家产后,便投奔了刘鸣悸获得了地位与财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渣男。 经过今天这一遭,她可以确定就算是现在这个余时安还活着,他定然不会做出这些事。 但想来也是奇怪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是原主,加上自己一系列操作改变了余时安的人生轨迹和选择? 不可能,人性又如何会因为一个人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他这个余时安为何与原书中截然不同呢? 转眼间,已到了自己的府上。 她也不怕车夫“明目张胆”地张望,仰首挺胸地走进府邸。 这时里面已是仆从满室。 这倒也符合余时安此时想要掌控住沈家家产,从而过上奢靡的生活…… 夕阳西落,残阳如血。 刘府此时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大厅里宾客满座,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女子娇媚的笑声和男人的哄闹声,好不快活。 除了手持请帖,大大方方步入刘府之外的。 门口还簇拥着拎着大盒的礼物,只求能见上刘鸣悸一眼。 从前的沈菱歌最看不惯那些借送礼而行便捷之路之人,而此时,她经历种种,已了然世间之人,皆是不易。 自己拿出请帖,由着仆从引入到内院。 单从衣着皆可想象这些人身份非比寻常,可这些人会出现在刘鸣悸的寿宴,那么他们和刘首辅定是有些渊源。 “系统!” 【宿主有何吩咐?】 “有没有能迅速识别这些人的礼包?” 【有的,兑换认人礼包。】 兑换完之后,沈菱歌仿佛和眼前这些人认识了许久一般,仅是看上一眼,便能立马对上姓名与身份。 这下她也没了那种陌生感,在仆从指引她知道了自己的座位后,她便开始与各路人攀谈起来。闲聊的能力,若是余时安本人看了都是自愧不如。 明着是与人聊着天,实际则记录下这些信息。 不一会,刘鸣悸缓缓走了出来,在他身后的还有他两个儿子与孙子孙媳。 也是,刘鸣悸的年龄也足可以成为沈菱歌祖父辈。 正是这个年龄,倒让沈菱歌有些佩服他来。 八十的高龄,耳聪目明已不令人吃惊,反倒是对权柄欲望,竟还那么强烈。 带了系统兑换的礼包,再见刘鸣悸的子孙时,沈菱歌也获悉到他们完全比不得刘鸣悸。若他们弄权手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秦闻笙想夺回权利,更是难上加难。 忽然,那种耳聪目明的感觉没了踪迹,想来是系统礼包失效了。 此时,上午见过那个面具男也来到了宴席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当她看见那面具男时,又感觉到了他面具后,目光中透过的寒意。 好在沈菱歌也不是胆小怯懦之人,她大方地端起酒杯,遥遥地敬了他一杯。 果不其然,那人便移开了视线。 第104章 可惜了,若是礼包还在,没准还能探得更多关于这个珉族人的信息。她刚想再唤出系统,突然响起,系统兑换礼包,一日只有一次…… 司礼官在一边说着吉祥话,之后便是一段歌舞。 她本气定神闲地赏着古代的舞曲,忽而一个熟悉的身影竟出现在她的对面。 张砚辞…… 圣上不是告诉她知道余时安身份的人不是都被尽数清理,就连余时民都被关押起来。 这个张砚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赶忙背过身去,却安慰着自己,现在她是女扮男装的模样,加上现场这么多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注意到她吧。 加上,古装剧里面,女主只要办了男装,就算是亲娘在眼前都认不出。 她应是无事。 偏巧这时歌舞落下,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刘府大约是十几个家丁,一人手中捧着一只青瓷走了出来。其中皆是沈家所出之珍品。同时,沈菱歌还看见了自己曾曾祖父那一代制出的第一件青瓷。 她还记得在夺产之时,细数了沈家三件登顶之作。 那时她对青瓷,对这些并无什么概念,不过是完成任务一般道出。 而此刻,亲眼瞧见,就好像是自己读过一本史书,而史书中的古人走出书本,站在她面前的感觉。 若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沈菱歌定然会走上前细细品鉴这些珍品。 “来,想必大家都熟知青瓷之美妙。老夫趁着寿宴之际,将收集到的青瓷拿出来与大家共赏。”说完,刘鸣悸看向那面具男,“呼延大人,喜欢哪件,不妨挑了去。” 呼延玉开口,依旧是那沙哑的声音,“那日在大殿上见过‘冰裂纹’后,这些已不足以入眼。” 话音一落,场中人都不敢出声。 谁人不知,‘冰裂纹’被圣上获得,此乃刘鸣悸的心病,可碍于这个呼延玉的身份,也无人敢多说。 果不其然,刘鸣悸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笑道:“呼延大人所言极是……” 于是摆摆手,令人将青瓷撤下。 虽然大家都提到了‘冰裂纹’,可沈菱歌的思绪仍停留在那些曾经对她来说存在于“书中”的物件。 “你说是吗?余公子。” 忽然听到了“余公子”三个字,沈菱歌心下大惊,身子已站起行礼,心里却担心着张砚辞会因此认出自己来。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过来,沈菱歌尽可能地选了个角度令张砚辞看不出自己来。 “抱歉大人,刚刚瞧见那些青瓷,在下一时出神。” 兀自应下刘鸣悸的话怕是有风险,沈菱歌倒不如实话实说,况且作为沈家曾经的赘婿,看见青瓷出神,也不算是什么怪事。 “余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 身后,响起了张砚辞的声音。 沈菱歌听着那渐行渐近的脚步,犹如催命符一般,胸口仿佛一根细线在不断地被拉扯,好似随时便会挣断。 一颗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让人无法呼吸。 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心脏的声音,它在无声的呼喊中,传递着一种不安和不确定。 背后冷汗涔涔,明明是临近初夏的夜晚,她却如坠寒冬。 可系统还未上线,张砚辞已然站在她的面前,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却全无吃惊之意,好似理所当然一般。 “早知会与余公子成为同道中人,上次也不会发生误会了。这杯,在下敬你。” 听此之言,沈菱歌嘴巴微张,借着转身端杯之际掩饰此时自己的慌乱,随后仰头一饮。余光瞧见张砚辞,倏忽间,也似明白了些什么。 “哈哈哈哈,既然来了老夫的宴席,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往日恩仇皆一笔勾销,你说是吗?余公子。”刘鸣悸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沈菱歌只能扯出笑容附和着点点头。 借着,张砚辞从怀中又拿出一份请帖,“余公子,三日后是在下与郡主大婚之日,还望余公子赏脸光临。” 她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落在了那红红的请柬上。 没想到,张砚辞最终还是辜负了辛雨。那个傻丫头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也不知是不是又躲在哪里偷偷流泪了。 在这种场合之下,张砚辞又手握自己身份的秘密。 她根本没得选择,只得接过请柬一口应了下来。 这边张砚辞见她接了过去,端着酒盏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从外人眼中看来,就好似示威一般。 现下,众人视线仍没有从主座挪开,灯火通明的院落与这样的沉寂显得格格不入。 “祝大人福寿绵延,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沈菱歌灵机一动,从袖中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房契,单膝跪下,呈给刘鸣悸。 见此,刘鸣悸哈哈大笑,接下沈菱歌所呈之物,“从此之后,我们刘府也能制出青瓷来。” 场内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在场众位官员纷纷上前恭维,就连那些原本与余时安不相干的人也都凑趣奉承。 更有人在座上窃窃私语起来,似在不齿她这样的出卖亡妻之举。 当那房契被拿走,自己手中一空时,沈菱歌心中更是复杂不已。 没有人比她更挣扎,更痛心,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面上,她强撑着一丝微笑,也不知自己如何走回到座位上,随即端起酒杯又猛灌了几杯酒。 第105章 她这样的形状,落在刘鸣悸眼中,反倒是让他安心了不少。 毕竟在他心里,手下信中描述的策马斩敌,拒不屈服的男子,又怎会喜笑颜开地将这些轻易给他。 反倒是她表现出的痛苦、彷徨与挣扎,更像是投靠刘鸣悸是余时安不得已的选择。 大概是先前张砚辞的出现,惊得她里衣湿透,又喝了些酒,晚风一吹,感觉身子发冷。借着出恭为由,到了内院,好让自己透透气。 她不过是刚刚获得了刘鸣悸的一丝信任,还不能肆无忌惮地在后院闲逛,越是这是,她越是要小心谨慎。 刘府可比她的沈府大了许多,而其中的造景更是精妙绝伦,假山、池塘、流水,应有尽有。 若是在白日里,定是绝佳景观。 她还在想着,忽觉手腕一紧,被人一扯,随即便进了那院里假山中…… 第61章 你可知我呼延玉,天生好男色 假山下仅是容一人而过的通道,现下,沈菱歌被人拉到这里,还未出声的惊呼就被来人捂在口中。 “余公子果然够薄情,这么快便能将沈家家业拱手让人。” 那面具就贴在眼前,再配合这低沉沙哑的声音,令夜晚显得更加诡秘。 同时,沈菱歌也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听着面具男这么说,沈菱歌反而没有了恐惧之意,扯下呼延玉的手,将自己的声音也压低变得粗犷一些,“呼延大人可是因为在下未将沈家瓷器行交给你们珉族而恼怒了?” “专程来这僻静无人的假山中兴师问罪?”沈菱歌又接着冷笑一声。 黑暗中,面具下,沈菱歌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他道:“余公子出言挑衅,不怕我失手,直接结果了你?” “怕,当然怕!在下在诸位眼中不过如蝼蚁一般,故而,呼延大人何必脏了贵手,专门结果了在下呢?”沈菱歌说得轻描淡写,可她却探不出呼延玉此番行为的用意,只得与他虚与委蛇。 一言既落,两人再不答话。沈菱歌整张脸暴露于月光下,她不得不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能让呼延玉看出一丝破绽。 而呼延玉,只有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光,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沈菱歌看,像要将她看穿一样,让她感到压力倍增。 良久,他忽地伸出手来,一把拉起沈菱歌的右手,用指尖抚着她细腻如凝脂般的肌肤,低声道:“中原的男子,皮肤竟都这般光滑吗?” 不知是这男子如砂纸打磨过的声音,还是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她脸颊,使她浑身的鸡皮疙瘩立了起来。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情绪,仍是不动声色地回道:“呼延大人既知在下是男子,两个大男人挤在这窄小空间,成何体统。” 瞧着她脸上的淡漠疏离,呼延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异色,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可知我呼延玉,天生好男色,最好余公子这种清秀俊朗的少年郎。” 闻言,沈菱歌身子一震,脸上平静的神色顿时龟裂,下意识想要后退躲开他。 可假山内的空间只有这些,避无可避。 看着她脸上惊惧又慌乱的表情,呼延玉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快感。 面具后散发出的热气拂过沈菱歌的耳垂,让她浑身一僵,心头猛地窜起一阵恶寒,不禁往后缩了缩,可她却被呼延玉紧紧箍住,无法动弹。 “呼延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沈菱歌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语调中带着明显的警告和威胁。 “怕了?” 声音落下,呼延玉的力道也随即松开。 随着这股力量消失,沈菱歌身子一软,赶忙扶住身后的石壁。 而呼延玉弯下身子走出假山,站定,侧过头冷声道:“怕就早早离开这里。”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又和她心底深处那人重合。 不,不会是他。 纵然两人身形相似,余时安又怎会三番四次想要杀她。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期待,若他真是余时安该有多好。 待她重返席间,呼延玉已然镇定自若地饮着酒,冷眼旁观着面前的好戏。 宴席静得可怕,只有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身着大红色灵鸟抹胸,齐腰长裙逶迤拖地,轻纱大袖如云遮月,如雪的肌肤与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 手持玉鞭,盯着一男子手持毛笔。 那男子手不住地颤抖,迟迟不敢落笔。 灯光阴影,沈菱歌看不清那两人的容貌。 “郁公子,听闻你向来看不起女子。可沈老板一介女流之辈都可以烧制出冰裂纹,怎么如此自傲的你,连这军令状都不敢签吗?”女子笑靥如花,却说着咄咄逼人的话语。 郁公子? 听闻这名字,沈菱歌不禁定睛望向那两人,果真是郁涵予与安浅。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已知是那两人是何人,她自留心看去。 “柳儿所言极是。”座上的刘鸣悸斜倚着太师椅,态度更为轻慢,“郁老板,现在余公子已将沈家瓷窑送于老夫。沈家不乏能工巧匠,技艺也比你们郁家精湛许多。你深耕制瓷多年,若是制不出‘冰裂纹’。那你们郁家又有何价值可言?” 他说起余公子时,还抬手向沈菱歌处指了指。 第106章 见状,沈菱歌一只手端着杯,另一只紧紧捏着自己的桌下的腿,希望通过疼痛,来令自己冷静下来。 那一旁的安浅与郁涵予也顺着刘鸣悸所指的方向看去。 两人初初闻言时,面有不齿之色,可当两人视线落在沈菱歌身上时,均是难掩的震惊。 安浅轻瞥一眼郁涵予,见他眉头紧蹙,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她心思百转千回,担心郁涵予道破沈菱歌身份,而率先举杯,莲步轻移到沈菱歌面前,柔声道:“原来这便是余公子。” 随后又看向刘鸣悸,见他神色隐有不满,想来是因她如此主动走向一位年轻俊朗的郎君。 于是连忙又道:“老爷有余公子相助,定然心想事成。” 也是从这只言片语中,沈菱歌明了了这个中关系。 当日安浅离开郁家后,不知踪迹,没想到居然是来到了刘鸣悸身边,成了他的宠妾。 明明还是一妙龄女子,却要伺候着一个比自己爷爷都要年长的老人。安浅何至于此? 唏嘘之余,又想起自己,何尝不是提心吊胆? 谁又比谁好得了多少呢? 这便也举起酒杯,只见安浅对她浅浅一笑,她也礼貌回敬道:“多谢。” 站在那里的郁涵予仍未有动作,沈菱歌自然是不能松懈。 她一旦开口,当众人视线再聚焦她这,她的风险更大。 只是沈菱歌并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若是出卖了她,今晚视线的焦点将回归到她的身上,郁家便不再是架在火上任人炙烤的鲜肉。 若是不出卖她,郁家仍要被逼着制出‘冰裂纹’,制不出便是满门遭殃的惨状。 这样衡量下来,于郁涵予而言,出卖沈菱歌,道破她的身份似是更为有利。 场面又变得安静下来,刘鸣悸的眼神注视着郁涵予,耐着性子等着他的做下决定,可他的手抖得愈发厉害了。 “刘大人。” 这样沙哑的声音就好像地缝中传来一样,让人听着心里不自觉有些发毛。 “无能之人,纵然签下军令状也制不出我们王想要的东西。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多看几个歌舞来得痛快。” “是!”郁涵予听了呼延玉的话,立马跪下伏地,“大人,郁家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只是沈老板在世时并未留下关于‘冰裂纹’的只言片语,在下也仅能一试,确无法作保。” “废物!”刘鸣悸啐了一句,“还不滚下去!” “大人息怒。”郁涵予又叩了几下头,这才站起,退了下去。 “既然呼延大人想看歌舞,那便奏乐!”刘鸣悸说完话,立马有十余名女子鱼贯而入,在她们的身后则是十多名吹拉弹唱的伶人。 歌舞起,刘鸣悸又唤道:“柳儿,还不过来,愣在那做什么?” “是。”安浅福了福身子,也不敢再看沈菱歌一眼,便翩然回到了刘鸣悸的身边。 这下沈菱歌总算放下心来,这一晚,几次险些撞破身份,好在总算化险为夷,可也因此满心的疑惑。 悄悄抬眼看向呼延玉,见他专心致志的赏着歌舞,依旧看不清他是何神色。 “呼延大人若是喜欢,宴会后,挑两三名女子送入房中可好?”刘鸣悸语气淡然,也没有半分讨好的意思。 “那便多谢了。”呼延玉也直接应下,从他那沙哑的嗓音中,也听不出半分开怀之色。 这两人一来一回之语落在沈菱歌耳中,倒是勾起了刚刚在假山中的记忆,这呼延玉说自己好男色,这接受起美女来,倒也毫不客气。 不过是两个时辰的宴席,沈菱歌这衣衫硬是被冷汗沁透了几遍。酒筵结束后,她又上前与刘鸣悸恭维几句。 看了看刘鸣悸身旁依偎着的安浅,终是找不到时机与她长谈,只得先行拜别。 这么离开后,终于没人再跟踪她,起码明面上没有。 也有很久没有这样独自一人行走在晚间行人寥寥的街道上。 转过街角,余府门前的灯笼高挂着,有一人站在余府牌匾之下…… 第62章 大人,还请三思。 “郁老板好雅兴,这么晚了,来我余府作何?”沈菱歌并没有打算躲闪,遥遥打上了招呼。 之所以如此,也是即使刘鸣悸知晓郁涵予宴会后来找“余时安”也实属正常,毕竟他们也算是故交。 “沈……”郁涵予刚要开口,似是意识到不对劲,又改口道:“故友相逢,余公子不邀请在下进屋小酌两杯吗?” “好啊!”沈菱歌走来,伸手示意,在门口轻叩两声,门内探出一个小厮,一见是沈菱歌,立马开了门,邀请二人进去。 初夏的夜晚,在荷塘亭中闲话家常最为舒适,晚风习习,撩起亭边的轻纱。 “这杯算是在下敬郁老板,感谢郁老板未道破天机。”沈菱歌半束着长发戴着白玉发冠,比起女装的她,更显英气。 “实不相瞒,在下一度脱口而出。所幸那个呼延大人开了口,不然……”郁涵予后面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意料之中。”沈菱歌说得极为轻巧,也无责怪之意。 “余公子不怪在下?” “你我都是身负家业之人,万般考虑定是以家业为先。若你我易地而处,在下也不一定有更好的法子。”沈菱歌手中把玩着空杯,无奈笑言:“你我有今日之名,皆因青瓷;而你我今日受制于人,也因青瓷,半点由不得人……” 第107章 这一言,恰是直击郁涵予之心,举杯一敬,“传闻沈老板已经伤重去世,可是实情?” 他问的隐晦,但沈菱歌知道他想问的是余时安,点点头,满上一杯,也是一口饮下。 郁涵予轻叹一声,仰头饮下,又道:“余公子当真忍心将沈家家业全然赠予首辅大人?” “那郁老板今日为何不敢直言拒签军令状?”沈菱歌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停下手上的动作,直直逼视着他。 面对这目光,郁涵予微愣了片刻,又笑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好个‘半点不由人’,来。”沈菱歌端起酒杯,朝他扬了扬,然后仰头饮尽杯中酒,脸颊染上两抹红霞。余光见郁涵予手臂似有血迹,这便放下酒杯,指了指,“郁老板这是受伤了?” “哦……”郁涵予极为不自然地遮住伤口,“浅儿她……” 听他一说,沈菱歌才想起自己回到酒席时,安浅拿着玉鞭盯着他落笔。 想来这伤口便是那时所致。 那些年,安浅在郁府被郁家大哥鞭笞,而后郁涵予也不愿认她与孩子,逼迫她饮下滑胎之药。 因而,瞧着郁涵予的伤口,她也没有半分同情之意。 “她为何会成了首辅大人的宠妾,你可知晓?” 郁涵予也只是摇摇头,“她好些了便悄然离去,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恨我,想借首辅之力对付我……”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是我欠她。” 沈菱歌扯扯嘴角,没有多言,对于郁家兄弟与安浅的事,各有立场。 她亦掌家,也知郁涵予的无奈之处,但说句绝情也毫不为过。如今与心爱之人横眉冷对,又怨得了谁。 若是承担不起,便不要去招惹。 想起这话,顿觉耳熟…… 差点忘了,这是在郁家亭中,余时安对此事的一句评价。 “时候不早了,在下先告辞。”郁涵予说着,朝对面的沈菱歌微鞠躬,起身向门口走去。 沈菱歌也没有相送,如今情势,大家能顾住自身已是不易,倒也不必过于热络。 荷塘中荷叶将将立起,沈菱歌借着月色,手执酒杯,立于栏。 举杯,“时安,敬你!” 美酒滑落于池塘中,传出叮咚作响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动听。 “余公子这是在敬谁?” “谁?” 头顶响起那沙哑的声音,光听着,便已知晓是谁,只是沈菱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他。 她眼波流转,撑着栏杆,身子探了出去,抬首望去。 却见那先前还穿着青色长袍的呼延玉已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站在亭子的顶上,衣衫猎猎作响,他脸颊两边垂落而下的几缕发丝随风轻扬,更显得身姿精壮修长,清冷孤绝。 他低下头望着她,配合着那面具,更像是在嘲笑她。 当沈菱歌见着呼延玉时,心下飞速思量,确认刚刚与郁涵予的谈话中没有暴露身份。 这才不耐烦道:“呼延大人何时有这宵小伎俩?跑到别人屋顶上偷听。” “本官若真想偷听,刚刚便不会唤你。” 这是何逻辑,那唤之前,该听的不是还是听了吗? 不过沈菱歌此时身份不能暴露,还是低调些为好,“大人既喜爱在下这亭子,那便欣赏着。在下先行休息了。” 说完,也不顾呼延玉的反应,收回了身子,走向庭外的长廊。 且至亭檐下,眼前被一道白影笼罩,她再向前一步便会直直撞上身前之人。 原来是那呼延玉从亭上飘落而下,阻住了沈菱歌的去路。 心里咯噔一下,沈菱歌只觉此人阴魂不散,该不会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好男色吧? 思及此,沈菱歌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着,“大人深夜找在下所为何事呢?” 呼延玉没有说话,而是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沈菱歌不禁往后退了退,最终被抵在亭中的石桌上。 桌上酒杯倾倒,未饮完的美酒,撒了一桌。 呼延玉向她凑去,沈菱歌身体向一旁倾斜,想躲开他的亲近,但她的肩膀已被按住。 冰凉的面具贴着她的脸颊,那坚硬的面具令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触碰只是一瞬,呼延玉却从沈菱歌身后捻起她之前用过的酒杯,斟上酒之后,轻轻晃了晃,“不错。” 身前一空,眉尖微蹙,却不知他这个不错所指为何。 “大人,这是……”沈菱歌还未来得及阻止,呼延玉已用她的杯盏将美酒渡入口中。 看着一个异族大汉用自己的杯盏,又听闻他好男色,这样的场面任谁看到都得升起阵阵寒意吧! “那个……呼延大人,您找在下……”沈菱歌斟酌着措辞,毕竟尚未摸清楚呼延玉的目的。 “无事,只是觉得,今晚那几个女子,都没有余公子有趣,便来看看你。”呼延玉漫不经心地说道。 只是沈菱歌听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大人,还请三思。” “无需三思,待本官此次事成,便娶你过府。”呼延玉身子一转,翘起二郎腿,坐在了石凳上,手上还捏着那只杯盏。 ??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成亲嫁娶完全不需要征得另一方的同意一般。 第108章 “不是……呼延大人,我余时安可是忘恩负义,贪图富贵之人万万配不上大人厚爱。”听呼延玉那么一说,沈菱歌赶忙抱拳拒绝,试图阻止他这荒唐的念头。 却见那呼延玉转过了身,停顿了片刻,竟不再多言,径直离去。 只留得沈菱歌愣在原地…… ————— 【宿主,剧情尚未成功,你怎么还睡得着?】 “什么剧情?”多半是许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被昨天惊吓了几次,最终化险为夷之后。身心都松懈了下来。 只想不管不顾地睡他几天几夜。 【余时安渣男人设立稳了吗?原主悲惨命运扭转了吗?】 系统近乎绝望的咆哮终于把迷迷糊糊的沈菱歌从床上吼了起来。 “那系统以为如何呢?” 【哼,自己想去!】 揉了揉眼睛,系统言犹在耳,沈菱歌无奈地坐了起来。 按照原书剧情,“余时安”献出沈家之后,该去首辅府上谋取个官职了。 还能怎么办呢? 出发吧! 换好了衣服,正欲离开自己的卧房,忽然又想起了昨夜里那个准备将她强娶入府中的呼延玉。 没由来的一哆嗦,赶忙又回到屋中,在眼下又涂黑了些。 让自己显得愈发憔悴…… 希望如此这般,呼延玉可以不再思及她来。 第63章 “十三夫人,您唤小的?” 再次来到首辅府上,家丁丝毫没有前日里的热络。想来也是,自己在刘鸣悸这最有价值的东西都没了,还能让她进府也实属不易。 哪知她前厅刚刚坐定,管家卓岳便拿了张帖子过来,直言道:“余公子,你的来意,我家老爷已然明了。这个是举荐帖,过些时日你便去你家乡富云县上任吧!也算是让你荣归故里了。” 尚且不知刘鸣悸这般谋划是有何目的,但于她而言更是非常地不利,可她只能装作欣喜若狂,笑着道:“好啊好啊!首辅大人真是为在下思虑良多,只是不知大人希望在下何时启程?” “七日内!”卓岳淡淡一语,眸中闪过精芒,“余公子需知,京师不是公子该长留之处。” “是。” 卓管事神色严肃,半分也不想与沈菱歌多说。 无奈之下,沈菱歌只得接过引荐帖讪讪前行两步,心下飞速运转。 照这个趋势下去,她之后再想进首辅府怕是难上加难,若是如此,如何还是再搜集证据。 盘算下来,这次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哎呀!”沈菱歌捂着肚子,“卓管事,在下忽感腹中不适,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似乎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要求,卓管事紧皱着眉头,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语气中尽是不耐烦,“这边请!” 说着,沉着脸引着沈菱歌前往后院的茅房。他走在前面,还不忘提示道:“余公子,在刘府中行走切勿东张西望,也莫要生出别的心思来。” “是是!”沈菱歌在后面跟着,还不忘继续表演着肚子痛的模样。 嘴上虽是应承下来,可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行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的景物,记下路线。 不一会,卓管事便将她带到了后院,沈菱歌捂着肚子,赔着笑跑进了茅房中。 一进茅房,可见是打扫过的,可仍有隐隐的臭气传来。她来到古代还没用过这下人的茅厕,一时不太适应,又不得不强忍着气味。 透过茅房的门缝,仍能瞧见那卓管事就在门口站着,一副不将她等出来不罢休的模样。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沈菱歌只好心下唤道:“系统!” 【宿主有何吩咐?】 “兑换后院起火礼包!” 【收到!】 系统电子音刚落,只听外间传来一阵阵尖叫,“不好啦!着火了!” 没一会,就有人跑了过来,单膝跪在卓管事的面前,“南厢房突然起火,已安排人手灭火,但是效果不大,请管事指示。” “这好端端的,怎会起火!”卓岳怒道,又看了眼茅房紧闭的门,“余公子好了吗?” “哎呀,卓管事,实在对不住。”沈菱歌说得极为无奈,又道:“卓管事,起火可是大事。您就不必照顾在下了。” “你……唉!”听到她这么说,卓岳叹口气,也知再留在此地无益,只好转身离去,“走!” 直到确认卓岳离去,沈菱歌这才从茅房出来,凭着先前的记忆,她加快了脚步前往刘鸣悸的书房中。 这府中的火着的这般突然,任平日如何训练有素的刘府也有些应接不暇,这也是给了沈菱歌时机。 她进入房中先行观察,只见那一排书架并排立在一边,乍一看似乎并无不妥。但细细瞧来,总觉得那一块整齐的十分异常。 行随意动,沈菱歌直接上前,在那一排书架上随意抽了几本后。她正想翻阅查看一下,余光偏瞧见那书架后的墙上有几个凸起的机关模样。 当这机关出现在她眼前,便觉得此物定是别有深意,浅思两下便扭动其中一个机关。 之后,也不见其他异常。 挨个试了一下,也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她试下最后一个机关时,房间角落忽然有机关咔嚓声,接着感觉一阵寒意,下意识躲开身后的冰凉。 第109章 “突突突!” 三支寒箭接连钉在身后的书架之上。 惊魂未定之时,那释放暗箭处缓缓打开。沈菱歌来不及安抚自己这颗仍在狂跳不止的心脏,咽了口唾液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缓缓走到那打开的机关的门口,捏了捏拳头。 进去之后,怕不是个有来无回之地,可若径直离去,刘府多半是再无机会进来。似乎也没其他的选择了。 她深呼吸后才踏进去。 这是一个极其空旷的地方,周围堆满了各种兵器,墙壁上挂着各式盔甲,以及武士刀,以及盾牌和剑戟,整齐划一的排列着。 虽然沈菱歌是一个穿书者,但她也知道,古人府上私藏盔甲兵器便是可以定上谋反之罪,更何况这还是在刘鸣悸的私宅密室中。 “主上,都已安排好了。” 在密室深处忽而传出一个男子恭敬的声响与脚步声。 而沈菱歌所在的地方并无半分可遮掩之处,系统已经兑换过一次。 当下也没有办法,只能转身逃离这里。 但快跑而去的脚步声仍是被即将走出的人捕捉到了,大喝道:“谁?” 随即又是一声命令,“追!” “是!” 一时间,后方传来凌乱而疾速的脚步声。 在前方奔跑的沈菱歌,哪里还敢回头张望。连忙跑出密室,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好在刘府的家丁应还在后院灭火,院内并未遇见家丁,可是无论她如何逃窜,这里都是刘府。一味的逃跑,始终不是办法。 且跑过一个拐角,她灵机一动。反而停下了脚步,整理下慌乱的神色,随即转过身,一身轻松,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几人抓住。 这几人虽然身着家丁的衣衫,可他们反剪扣住沈菱歌双手的动作,可知皆是练家子,联想到在密室中所见,不难想象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沈菱歌也由着他们将自己扣住,没有一丝挣扎,反而带着不解问道:“各位兄台,在下犯了何事,为何这般?” 话音刚落,从那几个家丁身后,走出来一位女子,身着一袭深紫色长裙,衣摆处绣着几朵牡丹花,衬得她越发美丽动人。 眉宇间透着高贵优雅的气质,脸上还戴着薄薄一层妆容,更是添了几分妩媚妖娆之感。 她缓缓地走到沈菱歌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声线轻柔却充满愤然的意味,“余公子怎么会在这?” 面前这女子,沈菱歌岂会不认识,昨日晚宴上唯唯诺诺的安浅,此时却如一只骄傲的孔雀,趾高气昂地盯着她。 这一变化,让沈菱歌反倒不解。 她在密室中惊动了他们,那家仆口中说了句“主上”,她自然以为是刘鸣悸。可他此时并未出现,出现的,却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安浅。 该不会刚刚…… 沈菱歌不敢不认真应对,而安浅还在以“余公子”相称,很显然是在给她机会,听她能说出什么来。 “夫人有礼,在下今日原是拜谢首辅大人的,可是腹痛难忍便让卓管事带在下行个方便。哪晓得,府上着火了。卓管事顾不上在下,在下也不太识路,用了茅房一路寻到这里。” “当真?”抓住她的家丁斥道。 “自然。卓管事可以作证。”沈菱歌垂下眼眸,沉声道。 “哦?”安浅挑起眉梢,“这么巧,余公子一用茅房,这后院便起火了?” “说起来确实巧合,但只要唤来卓管事,便可知在下所言是真是假。”沈菱歌微微颔首,语气淡然而平稳,看着安浅的眸色中,没有丝毫的不悦和慌乱。 “既如此,那我倒要听听卓管事是怎么说了!”安浅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她转头对一旁的家丁吩咐道:“去请卓管事来!” 待那家丁离开后,安浅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个家丁松开手。 双臂被松开,沈菱歌这才感觉到这双手已经彻底麻了。她活动了几下手腕,试图缓解这种疼痛感。 “那……余公子先前可见什么可疑人从这离开吗?”安浅虽然是在笑,但在她的眸中寻不到一丝笑意。 若不是这五官与身形那么熟悉,沈菱歌几乎不敢相信这样妖艳,咄咄逼人的女子竟是安浅。 她亦知此时并非感慨之时,于是敛了心神,沉吟片刻道:“这个还真没有。夫人这么问,可是府上进贼了?” 安浅没有答话脸上的笑容未散,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沈菱歌,似乎想在她脸上发现一丝破绽。 然而沈菱歌却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样子,她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仍旧一派坦然的模样。 当下也不知安浅究竟是如何打算,若真是怀疑她,直接报出她的身份来,任她如何砌辞狡辩也是于事无补。 若是不想深究,又何苦这样深究…… 还在僵持之时,卓岳走了过来,“十三夫人,您唤小的?” 第64章 她抬起头来,直对上那副冷傲的面具…… “余公子今日进府行踪,你且说来听听。” 闻得安浅发问,沈菱歌不禁捏一把汗,所幸自己刚刚说的半真半假。若是卓岳能如实相告,应是无事。 但若是卓岳在领会安浅意思时,生了些想法乱编一通,那她也是百口莫辩了。 第110章 卓岳躬身垂头没有看安浅一眼,只道:“老爷临出门前为余公子准备了一封引荐帖,随后余公子腹痛,小的便带他去了茅房。谁知刚到茅房,后院忽然着火,这才刚刚控制住。” “哦?”安浅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沈菱歌的身上,话语却是对着卓岳道:“卓掌事认为何以会起火?” “回十三夫人,起火原因尚在调查中,暂时还不清楚。” 听了卓岳一番说辞,安浅这才道:“余公子既然有了老爷的扶持,便早日回富云县吧。切勿横生枝节。”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如此时的沈菱歌,她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应下。 能躲过这次,已是实属不易。 只是在书房中的见闻,还是得尽快通知圣上,让他再做打算才是。 直至离开刘府,她也一丝不敢懈怠。 走在路上,她将这几日所见所闻一一整合,随着想法的加深,她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最后甚至站住了脚步。 那晚的宴席,安浅明明唯唯诺诺,在刘鸣悸的面前甚至不敢多望她一眼。而今日的安浅,从那密室中走出,随从对她毕恭毕敬,就连卓岳都可以被她轻易唤来。 态度虽不比在刘鸣悸跟前,但一个十三夫人能有这样的待遇已是不错。 加上今日,安浅的眼神和态度,很难联想到从前的她。 而另一头,在富云县一副要杀了她一般的张砚辞,居然在宴会上没有拆穿她的身份。 就连余时民都被关押了起来,他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出席各种场合。不仅如此,还要与郡主成婚。 所以他究竟是谁的人? 如今密室之事已然打草惊蛇,安浅虽是放她离开,但当时脸上分明是不信任的。那么放她走,是顾念旧情;要么就是放长线吊大鱼。 婚礼?撞破密室? 不好! 想通这一关节,沈菱歌得想方设法见一下张砚辞才是。 可是,身后能感觉到有人走走停停地跟踪。 既然如此,不如先行回府,再乔装一番从后门而出好了。 打定主意,她便不动声色地回了自己府上。 稍事休息,换了身衣服,这才打开了后门。 哪知,一开门,门外便出现了一架马车,看着马车上的图饰,沈菱歌便知道了那人是谁。 还不待有所反应,马车上的人掀开车帘,那副冷傲的面具露了出来,同时伴随着那阵沙哑的声音,“余公子可是要去张府?本官恰好途径那里,不若稍上余公子一程。” 眼眸微敛,刚想开口,那呼延玉就像是她腹中蛔虫一般,道:“不怕被刘鸣悸的人发现,那你便自己去吧!” 他那命令的语气冷硬到极致,听起来让人发寒。 纵然如此,沈菱歌仍是浅浅一笑,“多谢呼延大人好意,在下却是另有打算。” 说罢,她便转身,朝前方走去...... 呼延玉眉头一蹙,目光幽暗,看着她那纤细瘦弱的背影,薄唇紧抿,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此刻已近黄昏,夜色即将落下帷幕。 在从余府中出来之后,沈菱歌悄然走进了一家成衣铺子,购置了一身黑色的衣衫。在张府后院外寻了一处茶寮,静候着。 倒也是风平浪静,无任何异常。 但她心底里就是认为,今日会有事情发生。 已近初夏的夜晚,微凉的夜风吹拂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庞,一头乌黑如云缎般的长发被轻柔的风撩起,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在初升的月光下微微闪光。 她安静的坐在那儿,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神情专注。 一双黑眸中带着些许警惕,时不时看向街道两侧。 街上的人渐渐散去,不多时已是鲜少人烟。 约莫是过了半个时辰,一辆马车自街口驶过,那马车虽是疾驰而过但当下街边情境,几乎可以断定车上的人定是张砚辞无疑。 那么接下来的故事,便更加有趣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 “公子,我们要打烊了。你这边结下帐吧!”茶寮的小贩催促道。 “好!”沈菱歌也不与他多言,置了银两便悄然离去。 随后在一旁,没入角落中,继续观察这后门的一举一动。 这次,没一会,几声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沈菱歌只守住当下的视线,保险起见并未探出头张望。 很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几个黑衣人手上抬着好几个大箱子跑了过来。 后门打开,有一人伸出头来四处张望。 于此,沈菱歌向身后的墙壁中掩了掩,让自己的身形彻底藏在黑夜的阴影之中。 昏暗的月光下,那箱子上金色的纹饰反射着亮光。 而这个纹饰,也恰巧与沈菱歌在那密室中所见不谋而合。 果然…… 她继续稳住心神,心中的密云也渐渐飘散。 白日里她撞破了刘府密室的秘密,而晚上这些谋反之物便被送上了张砚辞的府上。后日便是张砚辞大婚,若是这些东西在那时被人告破。 一招祸水东引,甚妙。 若是张砚辞与刘鸣悸是一伙,这引过去,无论如何刘鸣悸也洗不干净。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一番心里活动之后,沈菱歌已成竹在胸。 第111章 而这张府中还藏有刘鸣悸的细作,可见先前张砚辞离府也是他们刻意为之。 藏身在后巷的沈菱歌依旧不敢动弹半分,想来眼下的时刻,刘鸣悸的人也是十分小心。若是弄出声响,功亏一篑自是不说,小命难保才是大事。 好在,半晌之后,那伙黑衣人挨个退了出来。 离开张府时,已是两手空空,足以论证她之前的猜测。 直待所有人离去,而后巷归于平静之时,沈菱歌才放下心来。 现在,张砚辞应是还不知道家中已被人藏了雷。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她得将消息传递出去,只是不知张砚辞何时归来。 至此,沈菱歌都不敢掉以轻心。 再过一个时辰,新一天的系统兑换功能又能启动了,届时她的行动会更加安全。 就在她已有些昏昏欲睡时,马车车辙声远远传来。 这声声就像是闹铃一般,将她彻底唤醒。 她整顿心思,贴着墙壁,向外探了探头。马车路过巷口后,她赶忙又向巷口跑去。 马车停在了张府的门口,一男子缓缓落车从车内走出,他抬眼看向大门上方,没有任何表情。 男子一身青袍,腰间束了条白色的带,发丝用一根银质发冠固定住。 门口灯笼的光与空中银白色的月光交织在一起,洒在他的脸上,照的他的脸不那么真切。 他抬步而上,踏过石阶走到大门前…… “张大人,明日在下便要离京前往富云县。不知今夜大人是否赏脸,容在下将您婚宴的贺礼奉上。”沈菱歌也自是从巷口而出,不疾不徐。 站在门前的男子闻声停住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来,灯笼散落而下的光在他的脸上绽开,镀出一片阴影。 男子身形修长,俊朗如画,剑眉斜飞,薄唇紧抿着,看向沈菱歌的目光却有些晦暗不明,“原来是余公子啊!本官可等你好久了。” 话音一落,沈菱歌突闻这声音并非是张砚辞之声。 心下暗叫不好,转身便要逃走。 但是还没等她转过身去,身后那人的脚步声已经逼近。 “锵!” 暗夜中,长剑脱鞘而出的声音,分外刺耳。而自剑身传出的寒气,划破初夏的夜空,蔓延开来,直冲沈菱歌的后背。 “系统!”她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身后这高手的剑气,只得求助于系统。 然而系统兑换冷却时间未过,并未现身。 她只能奔跑,即使在这支剑穿透自己的最后一刻,她也不能放弃。 倏忽间一股暖意出现在她的身后,将那剑气之寒驱散。 感受到不对之后,沈菱歌回过头来,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拢住,没由来的只觉安心。 那人一脚踢开逼近的长剑,另一只手反手一挥便挑断那人的喉咙。喷撒而出的红色液体着色的夜的寂寥。 接着揽住她的腰肢,带她逃离着危险之地。 似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周围早已埋伏好了弓箭手,分别站了出来,举起弓箭,得了指令。 “嗖嗖嗖!”飞射而出。 纵使是四面八方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沈菱歌被拢在那人怀中,而那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盾牌,为她隔绝了千万支夺命之箭。 她第一次被这情形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每一声竹箭入体的声音,就好像是扎在她的心间,令她也随之颤抖。 而那人,只是闷哼一声…… 她抬起头来,直对上那副冷傲的面具…… 第65章 “菱歌不要!” 【宿主,冷却时间已过,系统上线,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快!我要兑换逃生礼包!” 系统的出现虽说是晚了些,但总好过没有出现。 【瞬时大力+1;疾速奔跑+1;导航+1】 拢住她的人影逐渐没了力气,倚在她的颈间。那面具硌得生疼,可她仍未从呼延玉会舍命救她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也似是丝毫不觉。 “收!”领队之人似乎看他们已然没了生机,抬手令弓箭手收队。 也就在这时,沈菱歌如获神力,一把背起呼延玉。围困着他们的杀手,甚至没看清楚他们从何处逃离,眼前的二人便已不见。 脑海中展现出了一副清晰的路线,沈菱歌好像都不需要思考,浑身充满了力量,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路飞奔。 身上的衣衫已被浸湿,却不知是她的汗水还是身上那人的血…… “呼延玉,你还活着吗?”沈菱歌一边奔跑着,一边侧过头问道。 没有回应。 沈菱歌只觉自己可笑,呼延玉身中数箭,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而带他一起逃出围困,无非是自己那点愧疚,毕竟这个人也是为了救她,虽然她始终无法得知呼延玉舍命救她的原因了。 这个时辰,京师的城门早已落锁。而脑海中的导航展现了它强大的功能,引导着她找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顺利逃了出去。 在山路上七拐八拐之后,沈菱歌背着呼延玉来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中。 她熟练地燃起火堆,瞬间漆黑的山洞被火光照亮。 周遭安全了,沈菱歌这才将他从身上放了下来。 只因他后背全是竹箭,沈菱歌只能令他趴在地上。 第112章 也顾不得自己的衣衫,抬手握住一支箭。想象那箭头的构造,拔出之后,也是会带着血肉。于此,她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若是呼延玉还活着,她这样粗暴地拔箭,未免太过残忍。 思来想去,沈菱歌还是决定先探探他的鼻息,然而那面具挡着其中,使她不好确认。 “呼延玉,在下虽不知你为何救我,但既然为了在下丧命。那在下也需得为你好好殓葬。你戴着面具,想来也是怕人看到你的真容,但现下,在下不得不这么做。还望莫怪!” 也不知道呼延玉能否听见,但说出这番话来,倒是自我安慰了些。 沈菱歌解开系在他脑后的细绳,握住那面具,缓缓取下…… “铛!”那金属面具从她手中落地,摔在了地上。 而那紧闭着双眸的人,真容暴露在沈菱歌面前时,她愣在当下,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着,疼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紧蹙着眉头,面容因疼痛而有些狰狞无半分血色的脸庞,竟然就是让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男人...... 震惊之余,泪水已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衣衫上,晕出一圈圈水渍。 她的手只觉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落在他的眉、眼、鼻……探上他的鼻息,却再也感受不到他半点气息,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凉意,将她整颗心脏都席卷住。 “时安......余时安!” 她轻喃,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泪如雨下...... “你我既然已经重逢,为何不与我相认?为何又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为何又是为了救我?” 她的双唇哆嗦着,声音沙哑至极,眼底闪烁着疯狂而执着的光芒。 手指缓慢轻移,终于触及那张已然冰冷的脸颊。 而他只是闭着眼,长而翘的睫毛静静地停滞在那里,俊颜苍白如纸,毫无生机。 “时安……你醒来啊!你怎么忍心再次丢下我!” 她哭得悲恸,泪水像断线的珠子,簌簌而落,砸在他的脸颊、颈脖、胸膛,在带血的衣衫上晕染开来。 “你不是说,还要娶我过门吗?既是如此,为何又这般残忍……” 纵然沈菱歌向来坚强,可此刻她再无法忍受挚爱之人死在她面前两次。 而这次,他就在她的眼前,而她却来不及向他诉说他离开那些岁月中她的思念与痛苦。 再次相见,万没想到却是再一次的分别。 此时的她只觉万念俱灰,心碎如尘埃。 仿若失去了所有生存下去的理由与意义,只希望能够早点结束自己的性命以免继续承受锥心刺骨的疼痛。 想着,便从他的腿上拔出一支竹箭,箭尖还带着血迹。对准自己的心口,狠狠用力…… “菱歌不要!” 一只带着血冰凉的手阻住了她的力道…… 四目相对,沈菱歌再次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张了张口,最终只道出一声,“你……” 尚未脱口的话语被淹没在两人唇齿之间,他的吻,霸道而温柔,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理智和感官,让她忘记挣扎,沉浸其中,借着这样的吻,来诉说着她的思念、错愕与惊喜。 他的手掌托起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一股热流缓缓淌过他们交叠的唇,她的唇瓣,像极了樱花,甜美芬芳。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拥紧她的腰肢,一寸一寸,轻抚而过...... 直到他的指尖碰触到她的衣襟...... "啪嗒"一声,竹箭掉落在地上。 将沈菱歌游走在外的神智收了回来,她一把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 他松开她的唇,抬头看着她,眸子漆黑如墨,“好。” 说完,他又轻轻吻上她的唇瓣。 仅仅是浅浅一吻,不等沈菱歌将他推开。他便轻笑,擦掉了她还挂在面颊上的泪珠,点了点她的鼻尖,“不过,稍等我一下……不然我像刺猬一般与你说这些,似乎也不大方便。” 听他还能打趣,吻她的时候,倒也是颇为有力。又依言望了望他背后的竹箭,心下一松,这才笑了出来。 只是这笑着笑着,眼泪又汹涌而出。 这一哭,使得余时安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眼泪,“怎么了?” 沈菱歌摇头,吸了吸鼻子,却没回答他,而是身子前倾紧紧拥住他的腰身,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哽咽:“余时安......你知道吗......我好想你!” 余时安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才轻轻抚摸她的秀发,柔声说道:“别怕,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的。” “嗯。”她松开他,一边点着头,一边忍住喜极而泣的泪水,“那你要怎么拔箭,会很痛吧?” 说到拔箭,沈菱歌不自觉地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一支,想起刚刚自己顾不得其他直接从他腿上拔了出来。 但那时他明明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一般,应是不痛的吧? 余时安自是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以为她仍在先前的情绪中,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乖,你到洞外去,等下再进来。” 犹豫了片刻,沈菱歌还是点点头,用着还在泛红的眼眶,看着他,“好,但如果你骗我,你再消失。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不会再见你。我沈菱歌,说得出做得到!” 第113章 瞧她说得认真,余时安也严肃起来,“好!” 得了他的应允,沈菱歌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生怕他就这么倒下。 毕竟,身中数箭,可除了脸色是苍白的之外,其他如同常人一般。这样的情状确实令人疑惑。 再站在洞口,才留心到满是繁星的天幕,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就好像是宝石一般。 她仰望着星空,还是那么美好,所幸历经艰难,挚爱之人终于又回到身边。可现下,她在洞外候着,不知余时安在做些什么,心内还是忐忑。 正沉思着,洞内传出余时安的声音,“进来吧!” 直到这声音唤她入内,她才稳住心神,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然而,进入山洞中地画面,更令她瞠目结舌…… 第66章 你可分得清,对我几分是真心,几分是任务? 并不宽敞的山洞里,只见余时安穿着一身血衣,竹箭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他的身前。 因着先前箭伤,衣服上也是一个个破洞。而他也不见先前苍白之色,就仿佛是一个难民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衫一般。 倒是他依旧俊美无双,棱角分明的脸庞、轻抿的薄唇,眉眼中却隐藏了几分疲惫与沧桑,却更添一分成熟和魅力。 “你是会什么法术吗?”沈菱歌见此场景,不禁愣在当下。 谁能相信亲眼看见中了一身的竹箭的人明明没了气息,而后起死回生。不仅如此,还无半分病态。 “我知道这一切你很难相信,之前我也是怕吓着你,故而不敢作声。若不是见你要寻短见……”余时安斟酌着措辞,生怕惹她生了气。 “那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瞧她一袭男装打扮,束起的墨发已有些凌乱,散落下来几缕青丝垂在身前。 那双漆黑如墨玉般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不解与迷茫,看向他时,更是带着几分疑惑。 “你……”余时安薄唇微张,却又忽而顿住。随即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见她虽隐隐有着怒意,可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娇憨可爱,心中不觉涌现出些许怜惜,他伸手将其拢至耳后,轻声道:“那……你答应我,不会生气。” 他看着她,眸光深邃。 沈菱歌心头一颤,却仍是倔强地仰首瞪着他,也没应下,只是道:“你先说。” 他低笑出声,眼里却闪过些许促狭,“那......好吧。” 又抬起手掌,轻抚了下她柔顺的发丝,拉着她坐到了一边,继续道:“你可是同我一样,是穿书而来?” 这样一问,倒让沈菱歌怔愣在原地。 而余时安也没着急开口,静静地望着她。 “你何时看出来的?”片刻后,沈菱歌终是开了口。 余时安得了她的回答,眼波微动,轻笑了一声,眼中带着些许调皮之色。他将目光移向了洞外,隐有追忆之色,“从第一次在大伯父府上见到你,就知你不是原书里的沈菱歌。” “那你……”沈菱歌一惊,“那你来到这书中比我更早?” 她将往事串联,确实,她所认识的余时安也与原书中的形象截然不同。起先,她一直认为他隐藏甚深,故而特别加以提防。 那么……余时安能多次死而复生,难道也是绑定了系统? 倘若他真的绑定了系统,那必然会是有系统任务的。按照他一路以来的动机与所作所为,莫非…… 想到这里,沈菱歌也不等余时安回答,直言问道:“你绑定了什么系统?” 闻言,余时安眸光闪烁,唇瓣微微一抿,似是在犹豫要如何开口。 她心中对答案已有七八分的把握,可她仍是想听他亲口说出。 眸光逐渐冷冽,周遭的气氛也逐渐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 余时安感受到沈菱歌的情绪,想来她已猜到,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抬起头来,“攻略系统,但是……” 沈菱歌一把推开余时安,身体摇晃几下,幸而手臂撑住了地面,低着头,无声地落下眼泪,“所以,这才是你背叛余家无论如何都要带资入赘的原因。你千方百计地帮助我,接近我,舍命救我,又有系统相助你可以无限续命,而……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攻略我……是不是?” 说到最后,沈菱歌的语气渐渐哽咽,抬起头来时,眼睛里满是受伤和失望,她曾以为她有幸在书中遇见了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哪怕她以为他已经死去,她也愿将他刻在心里。 可,万没想到,到最后,她竟只是一个任务。 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 看见她的模样,余时安心口一疼,刚想伸出手去替她擦拭眼泪,就被她躲避开。他收回手,放在身前,不知所措,也只能紧紧攥拳。 “菱歌,不是你想得那样……”余时安试图想要解释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见她这般伤心,只想握住她的手,用行动去证明他的真心。 然而,指尖还未触及到她的衣袖,却被她一把甩开。 她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泪痕犹在,语气却显得那么陌生,“不要碰我……” 余时安被她眼中的戒备弄得心慌意乱,不由得也起身,向前一步。 沈菱歌抬手拦住他,眼眸微垂,看似柔弱无助的神情,却隐藏着浓浓的倔强与决绝,“你早已得到我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请你,给我留点尊严,好吗?” 第114章 说罢,便转过身来,朝外走去。 见状,余时安大惊失色,急忙伸出双臂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 她听不进去他的解释,他害怕若不这样抱住她,还能做些什么能留住她,“菱歌,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情确实很难让你相信。但请你给我一些时间,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好吗?” 他声音低哑,带着恳求的意味。 沈菱歌没有挣扎,她紧紧咬住下唇,想要阻住这一波又一波汹涌而至的酸楚,直到满口的血腥…… 良久,就在余时安以为沈菱歌已经稳住情绪时,却听她说道:“时安……或许这一切并非皆是因为任务。但……你对我……几分是真心,又几分是系统任务,你可分得清?” 这一声质问,令余时安浑身僵硬,双手松开怀里的人儿,眼底有着一丝震撼,“菱歌……” 她缓缓转过身子,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一抹炽热的光芒,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那目光如同利剑,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的皮肉直达骨髓深处,窥探着他内心每一个角落。 半晌,她收回目光才幽幽说道:“刚才是我情绪失控……”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眼下并非谈情说爱的时候。你我现在执迷于此,未免也太不顾全大局。” “那我们……”余时安试探性地问出口,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暂且大家退后一步吧!给彼此一些时间和空间,想清楚。”说到这里,她微微垂下头去,看向那只还僵在半空的手,轻声叹息。 于此,凝重之色一点点在余时安的没遇见氤氲开来。但见她态度坚决,他终究什么都没再说。两人各自沉默片刻,随即双双转过身去,背对而立。 洞外一阵阵狂风而过,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鸣,震耳欲聋。 不多时,雨势渐大,伴着风声,如同无数条巨蟒在山间肆虐翻腾。 这样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倒让二人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若我没有猜错,张砚辞大婚之时,陛下会亲临送自己妹妹出嫁,而此刻宫中无主,刘鸣悸便会逼宫。”余时安率先打破了沉寂,蹲下身来,又为火堆填上了柴火。 燃烧的树枝“噼啪”作响,火光映亮他半边脸颊,使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更加冷峻。他抬眸扫视一眼周围,目光最后落到沈菱歌那张平静淡漠的脸孔上。 “他凭何逼宫?”沈菱歌听完顺势问道,可脱口而出后,又望向地上的面具,“他拉拢你,目的是为了笼络珉族的势力助他成事?” “嗯。”余时安点点头,“那日我中箭而亡,被圣上安葬,好不容易借系统逃出生天。” “那你可知,圣上便是秦闻笙,秦公子。”沈菱歌走到之前的位置旁坐下。 “知道。”余时安微微侧过头看了沈菱歌一眼,又望回火堆,“正是因为知道,我才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 听到他这样说,沈菱歌正想追问一句,可想起自己刚说过的话,此时不该谈论感情。即刻便压下胸中澎湃的情绪,没有做声。 见沈菱歌没有反应,余时安心下叹息,又接着说:“也是在这期间,我听到了王公公被诛杀前提及了刘鸣悸的计划,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便马不停蹄地前往珉族。也是借青瓷,废了不少心思成为了珉族的使者呼延玉……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余时安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几个月的一切,但沈菱歌心里清楚,他所经历的并非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更何况她还看得出来,此刻余时安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疲惫和沧桑。 “菱歌,你可怪我没有及时去找你?让你平白伤怀多日。”余时安终究还是没忍住,道出心中所想。 只因他害怕,这件事,会让原本存在误会的两人之间的沟壑越来越大。 “是!”沈菱歌直言不讳,那段时日,她生不如死,颓废沮丧,自暴自弃,又如何能不怨恨。 余时安听得身子微颤,“对不起。” “毋需道歉,如我所言,此刻并非是谈论感情之时。你当时直奔珉族必定是最优之举,于大局,你没必要同我道歉。”沈菱歌说罢,转头望向山洞外,眼角已经泛红。 他虽是望着火堆的方向,可余光里均是她,见了此景心疼不已,伸手想替她拭泪,却被她侧首避过。 两人又沉默良久,沈菱歌才缓缓问:“想必现在呼延大人已死的消息已传入刘鸣悸耳中,不知你将作何打算?” 第67章 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如果是呼延玉作为使者死在了刘鸣悸手中,珉族与他的合作又如何进行?”余时安倒是反问了一句。 “若是刘鸣悸向珉族栽赃呼延玉,泼上一波脏水反倒让珉族觉得这个呼延玉死有余辜。如此,可还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沈菱歌不紧不慢地问道。 闻之,余时安手上动作一顿,继而起身面向着沈菱歌笑得暧昧:“那依菱歌之言,他们能往呼延玉身上泼什么脏水呢?” 这话里话外的调侃令沈菱歌俏脸微红,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避开他的视线,“泼什么脏水不重要,重要的是,余公子是否已有对策。” 说到后来,语气又变回了以前的冷淡。 看出了沈菱歌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紧张,余时安也收敛了几分戏谑,但仍旧保持着吊儿郎当样子,“对策还没有,只是不知菱歌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 第115章 “没有!”沈菱歌脱口拒绝。 这样的决绝的语气,令余时安的思绪飞回到了二人还在沈府的时候,那时无论他说什么,她总是这样的态度,就像现在,不过两个字,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正是说话之际,暴雨骤停,远处的黑幕泛起微光。 “天快亮了……”沈菱歌驻足洞口前,仰望着天空,眼中闪烁出几丝不安,“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珉族那边便交给你了。” 她正欲举步前行,余时安飞快上前拉住她的手腕,“那你呢?” “我先去找陛下,将所见所闻与他说明,再看他有何安排。”沈菱歌低声回道,目光深远地望向遥远的东方。 他并没有就此放开她的手,而是叮嘱了一句,“答应我,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好吗?一切又危险的事,让我去!” 沈菱歌心底涌现出无尽感动和暖流,可一想到他此时此刻所言兴许也是为了攻略她而说出的,还是忍住泪水笑着说道:“放心。” 说着,拍了拍他紧握的手,示意他放她离去。 “好。”他浅笑着,趁她不被,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这才松开双手。 她站在原地,眼睛里噙满了晶莹的泪珠。 只能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将泪意逼退,抬脚便走,似乎晚走一步,便会将自己心底的情绪流露出来。 昨天夜里他们从京师城中逃出,城内必然戒备森严。不过她一路下山,倒未见搜寻之人,想来是他们一时还未想到他们会躲在这里。 她一面下山走着,一面琢磨着如何在当下这重重围困中将这些信息传送到秦闻笙手中。 不多时,眼前一片桃林吸引了她的注意。 桃花纷飞、香气袭人。 她驻足于此,花瓣随风而舞。 她此刻哪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景,只是眼见此景,忽然想起来按照先前与秦闻笙商议的方式。 秦闻笙这些年从民间获取更多的信息,他在各处设置了一些隐蔽的信息汇集处,除了繁华城镇中茶楼、烟花地之外,城郊…… 一些抵达京师错过开城门时间的商队、旅人便选择在城郊停留。 而这片桃林便好像是那一个站点。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叹系统导航功能的强大。 步入桃林,对了暗号后,沈菱歌留下书信,全权交托后,这心思才稍稍安定。 “吴掌事,请问下早上张砚辞大人可还正常上朝?”沈菱歌稍作休整,贴上了大胡子与皱纹,乔装一阵,正准备离开时,忽然问道。 “听闻张大人这几日为准备婚事,陛下免了他上朝。” “臣子因婚事可免于上朝,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听了吴掌事的话,沈菱歌也不动声色,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正是,此次乃是首辅大人亲自向陛下告假,那碍于首辅大人的面子,陛下也不好说什么。”吴掌事摇了摇头。 之后,沈菱歌也未与吴掌事多言,告别后便去了城门口。 进城的队伍已然排了老长,守城的士兵拿着画像一一对照着…… 沈菱歌踩着豪迈的步伐,看着城门口贴着的皇榜,明言首辅家中遭窃,而窃贼正是上面画像上的一男一女。 她定睛一看,这一男一女长相差异不大,而此人,不正是自己吗? 瞧见这个女装的自己,她几乎可以断定,刘鸣悸已然是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过自己现在乔装之后,与这画上的两张清秀的脸毫无半分关系。如此,她便更加坦然地排着队。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沈菱歌混入京师。 而现在,刘鸣悸控制住张砚辞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个目的,可能只有找到张砚辞才知道了。 “沈老板,好久不见!”沈菱歌正想着,身后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随后一群人将她团团围住。 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沈菱歌嘴角绽出一抹微笑,“安浅,不……十三夫人,你当真对我极为熟悉。” 说完,她回过身,一面拽下了脸上的胡须。 “原也只是碰碰运气,想想谁又会回到这天罗地网的地方来了。但,对象是沈老板,那奴家便不能以常人之心度之了。”安浅微笑道,声音清脆悦耳,仿佛空谷黄鹂般好听,而这画中带着的语气,全是计较。 “行了,既然如此,说吧,你们要带我去哪?” 事已至此,系统冷却时间也没有过去,沈菱歌干脆放弃抵抗,由他们去了。 “沈老板果然快人快语。”安浅见沈菱歌如此乖顺,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流露出了几分赞赏的目光,“走吧,首辅大人要见你。” 她扯出一抹笑意,“烦请带路。” 几人不再言语,都寒下脸来,一路朝首辅府上走去。 来到首辅府上,随行之人径直将她引到正厅之中,不多时,刘鸣悸便拄着拐杖从内堂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门外一个蓬头垢面、一身血痕的男子也被人押解了进来,。当这人面前凌乱的发丝被扒拉开,沈菱歌才看出,这位竟是曾经风度翩翩的张砚辞。 恰巧,张砚辞也抬起头来。 这次再望向沈菱歌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不过也只是一瞬,转眼间已蕴了些失望之色。 不过沈菱歌虽看出他目光中的失望,她倒是露出笑容,“瞧着光风霁月的状元郎,想想那夜首辅大人设计埋伏,找了个如此相像之人,当真煞费苦心。” 第116章 “不如此,又怎么能引沈老板上当呢?”刘鸣悸特意在此时安排落魄不堪的张砚辞,目的也很明显,杀鸡儆猴。 可他没想到,沈菱歌看见张砚辞如此,还能谈笑风生,随即,也轻笑道:“可惜,还是让沈老板脱困。只是老夫有两件事十分不解,还请沈老板答疑。” “首辅大人但说无妨。”言语间,沈菱歌也毫不相让。 许是,很久没人这样同刘鸣悸说话,他眸光微敛,却也未就此深究,“一事是老夫实在不知沈老板如何使得呼延玉肯为你而死,这二嘛……” 他顿了顿,“你是用了何方法才能在重重包围之际带着奄奄一息的呼延玉突出重围?” 听见第一个问题时,余时安那戴着面具的样子浮上眼前,想起他一本正经说着自己生性好男色,还觉着有些可笑。偏偏又想起他绑定了攻略系统,这一切便如梦幻泡影,神色立马严肃了起来。 “逃脱了又如何?还是被首辅大人抓到这来。既然已经被抓到这来,首辅大人就算知道了那些又有何用呢?” 这一番话说完,不只是刘鸣悸,就连安浅也是万万没想到,两人对视一眼,竟接不上一句话来。 见着二人被沈菱歌说得哑口无言,张砚辞这两日所受的浊气,顿时散去了半分。 刘鸣悸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沈老板所言极是,但现在呼延玉已死,沈老板就不怕再无人护你,老夫动动手指,便可要了你的性命?” “那,首辅大人会杀我吗?”沈菱歌径直反问,目光中仍无惧色。 “看来沈老板是看出老夫欣赏你的手艺,故而不忍心杀了你吧?”既然沈菱歌完全不接话头,刘鸣悸也不想再兜圈子。 “首辅大人,您已将沈家铺子牢牢掌握在手中了?想获得青瓷,那便是轻而易举之事,要拉拢珉族又有何难度,何必要非要抓我来?” “沈家青瓷是多,可当今世上能制出独一无二青瓷的,也只有沈老板你。”说着,刘鸣悸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走到沈菱歌面前。 这动作哪里看得出是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呢? “沈老板,你若肯归附于老夫,老夫不仅能保你们沈家基业不倒,与你前嫌不计,甚至还能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首辅大人,难道是忘了?我的夫君余时安便死在了你的人,王公公手中。我要我的夫君回来,你做得到吗?”沈菱歌目光冰冷,言语坚定。 第68章 只要有你,我就不会死! 这样的要求,无异于是天方夜谭,刘鸣悸眸光逐渐冷冽,却听安浅率先开口,“沈老板仗着几分能力,当真是肆意妄为了不成?” “非也,首辅大人是要成大事之人,豪言壮语固然振奋人心,但正视自己的能力,不要随意夸下海口才是,不然兑现不了岂不是有辱首辅大人的尊严不是。”沈菱歌说话时,嘴角带笑,神色坦然,仿佛这些话都只是陈述事实一般。 她这番表情和态度,反倒显得安浅有失风度。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对方这样轻描淡写地嘲讽,就算是再想表现出大家风范的刘鸣悸,脸上也挂不住,顿时沉声道:“看起来沈老板看不上老夫这座庙啊。” “相反,菱歌这有一计,可助大人获得珉族青睐。”沈菱歌笑吟吟地望着对方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自信与从容,仿佛她所要谈论的事情真如她口中所言那般简单易行似的。 “哦?”刘鸣悸眯了眯眼睛,“老夫倒想听听沈老板有何高见?” “既然珉族挚爱青瓷,我们何不用青瓷以诱之?”沈菱歌缓慢而清晰地说着。 闻言,刘鸣悸神色渐缓,眸光却仍然锁定在沈菱歌的脸上。 被这样如鹰一般锐利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沈菱歌并无半分惧色,依旧泰然处之。 过了片刻后,刘鸣悸终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桌前摆放的茶具,手指轻抚杯沿,缓缓下滑,指甲抠过杯底发出呲啦刺耳的声响。 但刘鸣悸却丝毫未觉…… 知了不知何时爬上枝头,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树荫遮盖住阳光,天色灰蒙,偶有几缕清风吹过,树叶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如同柳絮般轻柔…… 接下来的言语,在这厅中回荡,这一日,便在一番掷地有声的讲述中落幕。 而沈菱歌便被带入偏院的厢房中,她站在窗前,只见屋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将她团团守住。 不免轻笑,她沈菱歌何德何能,让他们这样防范。 晚风拂过窗棂,带起“吱呀”一声,她走上前刚想关上窗户,可当指尖触及木窗,却停下了动作。 这样好的晚风,便让它吹进屋中,送来些许凉爽。 回想她穿书时,严寒暴雪,要烧瓷技能满点,化悲剧为喜剧,她才能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书中世界。 现在,烧瓷技能早已满点,只差最后一步…… 想起那晚在山洞,她重逢余时安的场景,嘴角竟不住地扬起,触及木窗的手却突地握住窗框。 她当下将他推开,是恼他明明活着也不来寻她,由她心惊胆战;又气他将自己当作攻略的任务。 她这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容忍被人这样耍弄。 可此时此刻,她冷静下来,扶着窗棂望着窗外的夜景,伴着知了声嘶力竭叫喊。 第117章 她似乎才感觉到了一丝畏惧,那便是如果失败,她任务失败,一无所有,死在这书中;若是事成,她也将回到现代,余时安任务失败,两人终将分道扬镳…… 原来……她心中真正的恐惧是这个吗? 张砚辞的婚礼依旧正常在张府中,他在宾客中游刃有余地招呼着,那脸上青紫的伤痕虽用了极厚的脂粉遮盖,但仍能看出他几日来的境遇。 可今日到访之人对此浑若未觉,包括圣上秦闻笙。 在前呼后拥中,秦闻笙与太后相继来到这挂满红绸的张府中,倒是给足了张砚辞与公主面子。 而早在院中坐着的刘鸣悸也起了身,拄着拐杖与圣上、太后行礼,“老臣拜见太后、圣上。” “首辅大人快快平身。您肱骨半生何需行此大礼。”秦闻笙连忙伸手搀扶住他,并将其拉到自己右手边位置坐下,侍女随即给其斟茶递水。 将将落座,秦闻笙的视线便落在了东南角树荫下…… 这样的场面看上去好似并无异样,可越是如此越显诡异。 起码在前院偏殿中的沈菱歌是这样觉得的。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一身红衣的张砚辞手里握住红绸,引着红绸另一端的新娘子跨过大门,踏上自外间一路蔓延而去印着金色花纹的红地毯。 对沈菱歌来说,上一回看见这样的场景,还是她站在沈府门口,瞧着余时安盖着盖头有媒婆牵着递到她的手中。 算着时日并未过去很久,但是已然觉得恍如隔世。 目及之处,观着他人婚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自己那时的一幕幕,竟不知那婚礼何时结束。 “今日借着张大人大婚,圣上与太后都在场之际,老夫特意邀请了沈家瓷器行的掌事沈菱歌为大家现场展示青瓷拉胚上釉。”刘鸣悸话音刚落,抬手。 前院偏殿大门打开,沈菱歌穿了身月白色绣金丝云纹衣裙,挽着发髻出现在众人眼中。 她容貌生得不错,眉如远黛,肤光胜雪,唇若含丹,明眸皓齿,端庄优雅。她一走出来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在高座上的秦闻笙见此情景,深沉的目光陡然漾起微波,微微挑起眉头。怔忪须臾,终是恢复到平静无波的模样。 坐在旁边的太后望向缓缓走来的女子,向秦闻笙那里侧眼望去,已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也不动声色,又看回沈菱歌。 与此同时,下人已将所需的一切准备妥当。 站在众人之前,沈菱歌施礼完毕,手臂抬起,左右上来两个仕女,为她卷起衣袖。 接着,她从眼前几个红色的袋子中分别取出瓷土、石英、长石和高岭土,加入清水……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瓷土混合完毕,软度恰到好处。她将瓷泥捧起,向轱辘车上一致,自己也顺势望轱辘车周身一转,裙摆扬起,如同一道波浪般的弧线,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度。 稳稳落在轱辘车上,脚踩上踏板,车上的转盘顷刻间旋转起来。 她一双巧手便在转盘上将那瓷泥塑成她想要的形状。 那时,她借系统力量,偶得拉胚技能。而今日,在烧瓷这件事上,她再无需系统相助,便能轻而易举地制出最完美的瓷胚。 就在一只莲花碗状的瓷胚随着转盘停下前,显现在人前。 众人甚至没看清是如何从袋中的粉末变成这样的瓷胚,沈菱歌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盖住瓷胚。 大家均不知她在卖什么关子。 只见她浅浅一笑,扯开锦帕,一只泛着浅青色的光晕的青瓷展现于此。 在场之人无人不瞠目结舌,她这一系列动作已让人惊叹不已。而仅是锦帕一盖,瓷胚转瞬间变成瓷器,这样的神迹,又怎能不让震惊。 纵然刘鸣悸权倾朝野,纵横天下,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免惊在当下。 这一刻东南角那一侧树荫下似有人影闪动。 这周遭惊羡的眼神似在她意料之中,她视若无睹,捧着青瓷带着笑意,竟无视圣上与太后,走到刘鸣悸面前。 这一举动,令刘鸣悸乐开了花,这可是当世之宝,青瓷。 而且是一瞬间由瓷胚变成青瓷的宝物,他且撑着拐杖站起来,上前两步,刚想接过瓷碗。 “啪。” 瓷碗落地,青色的瓷片碎了一地。 “不要!”于此同时,东南角突然冲出来一个虬髯大汉,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一地的碎片上。 “动手!”秦闻笙陡然站起,大喝一声,“罪臣刘鸣悸迫害同僚,通敌卖国,私藏兵器,罪无可恕。此等佞臣,人人得而诛之。众儿郎听令,杀!” 张砚辞不知何时拿出了长剑护在秦闻笙身前,宾客们退下外衫,露出铠甲,将院中团团围住。 刘鸣悸见此状态才明了,这是被沈菱歌算计了。 他面色隐有怒容,却惯于隐藏自己的心思,冷笑一声,“可汗还愣着做什么?何元承派了呼延玉去你们珉族,目的昭然若揭,不趁此将其诛杀,他日便由他灭了你们珉族吗?” 虬髯大汉神情微动,但旋即又恢复常态,只是那双铜铃般的眼眸中,多出了几分凌厉的杀气,“出来吧!” 前院周围的房中突地涌出许多兵卒,虽是中原打扮,可他们的长相分明就是珉族人。 这一瞬,兵刃交接声响彻天地,院子里乱作一团。 第118章 双方高手护着自家主子脱离此地,然而彼此间纠缠不休,一时之间,仍被困在局中。 沈菱歌趁此赶忙寻得机会逃离,然而这些人像是杀红了眼,一把长剑向她刺来。 她左右躲闪两下,仍无法摆脱,眼见着那长剑便要没入体内。 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已经系统今日的兑换机会用在了瞬时烧制出青瓷上了,若是这一剑刺来,她这转悲为喜的任务,终是要完不成了。 还在她避无可避,所幸赴死之时,只觉眼前白影闪过,再定睛时已被人搂在怀中。 她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将她拢住,他神色平静地望向对方,却对她说道:“让你不要深入虎穴,你偏是不听。” 话音一落,对方的剑后不留情又杀了过来。 不仅如此,他二人身边又多了许多珉族壮士,向他们冲来。 这白衣男子将她护在怀中,躲过一下下致命武器的攻击。 她身不由己地在他怀中,由着他将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 这个怀抱很温暖、也很坚实,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望着他坚毅而分明的侧颜,好似这个人可以替她挡下所有的伤害…… “菱歌当心!”就在她恍惚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他的惊呼,随即是他低沉的闷哼。 她回过神来看向他时,只见他面色痛苦狰狞,搂着她腰际的手更用力了几分,另一只手挥着长剑,动作更是凶狠了些。 而她却感觉到挨着她的身体上,插着一把匕首,流着温热的血液。 沈菱歌侧眼望去,一个美艳的女子跌坐在地,原是带着惊恐,却又是带着笑意,“沈老板,到底是你幸福,肯有男人为你而死。” “安浅?”沈菱歌万万没想到,安浅会在这样的时刻,也要越过众人,冒死杀她。 还来不及问她,沈菱歌便被余时安带着杀出重围。 他的脸却越来越苍白…… “余时安,你有系统,不会死的对不对?” “没有系统,只要有你,我就不会死!” 这场政变最后仍是以何元承(秦闻笙)的胜利而告终。 而厮杀持续了三个时辰,史称“张府之变”。 只是这世上,在无人见过余时安沈菱歌两人,而惊艳世人的“冰裂纹”也自此成为绝唱。 在另一个世界,车水马龙,博物馆的外面挂着横幅:龙泉青瓷展。 横幅下,一个穿着白色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抱着手,浅笑着。 她的对面,一个男人穿着深灰色西服,戴着金边眼镜,身材修长而挺拔,他也微微地弯着嘴角。 两人在横幅下相视而笑,“你还记得碧水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