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水倒流》 第1章 《让水倒流》作者：一九四三【cp完结】 文案： 李弗x陈度 寡言深情攻x直白深情受 李弗和陈度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会是故事里走到最后的一对，李弗把陈度在的地方当做他候鸟迁徙的目的地，陈度把李弗在的地方当做他候鸟迁徙的路上风景。 “你再也不会遇到像我这么爱你的人。”——同一句话，李弗和陈度彼此说过两次。很显然，爱的定义于他们二人并不相同。 但分手一年后，陈度偶遇了前任李弗的好友，几句寒暄中得知，李弗仍然在对外说他和陈度在一起。 避雷提示：1、攻受性格及爱情观矛盾；2、全文奉行爱者卑微且自以为是难免矫情，情感纠葛，相爱也不容易好好在一起，渣贱自鉴；3、人设不讨喜，剧情非爽文 以上如果都能接受，希望是一个读起来会心酸也会感动的故事。 标签：虐恋、破镜重圆、情投意合、双向奔赴、he 第1章 陈度没想过李弗会这么快找过来，以至于他在看清楚自己家门口的那个身影的时候拿着钥匙的手不禁僵了一下。 楼道里的感应灯已经坏了大半年，夜色很暗其实很难辨认，但陈度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人。 因为来人身上带着李弗特有的烟和香水混合的那种古怪却又让人迷恋的味道。 不过陈度却是装作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抖惊道：“哎！” 暗角里的人轻笑了一声，手里的烟在脸侧亮起一点火星。 “吓到了？” 陈度换了个手拿钥匙，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会有人。” 依李弗的能耐，查到他住在哪里并不是难事。 只要他想。 陈度是没料到他想。 李弗没接话，抬脚跟着陈度一起进了屋。 陈度租的这间房子是个简单的一室一厅，他没花什么心思额外布置，家具都还是房东留下的，带着陈旧的痕迹。 陈度去倒了杯水，回过头时，发现李弗自顾自地坐在了圆桌旁，显然没想走，犹豫了一秒，陈度顾及着分手后的体面，又拿了个杯子。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说这话的时候，陈度尽量维持着温和的语气，一如他往常习惯，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在隐晦的赶人。李弗不是一个分手后还会纠缠不清的泼皮无赖，陈度知道他懂自己的潜台词。 李弗捏着杯子的手放了下来，他最近都没怎么睡过好觉，每天白天忙碌的工作和应酬挤压后，深夜只能靠着酒精昏沉入睡，否则都是一夜无眠。 这会儿看着陈度，才惊觉呼吸都慢了下来，有了点久违的踏实感。 “想来看看你。你说的，还是朋友。”李弗说道。 陈度愣了愣，没想到李弗会这样说。他抬起头，见李弗说完眉眼垂下来看着餐桌斑驳的木皮，并不跟自己对视，一如往昔，他从不轻易看向自己的眼睛。 但陈度看见李弗眼底的青黑和明显消瘦的轮廓，心里的潮气不禁一点点上涌，自从搬到这里来，他有好几个月没见过李弗了。陈度缓缓挪开了视线，像个普通朋友一样寒暄：“最近怎么样？” “还是那些事。”李弗说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敷衍而模糊，好在陈度并不真的好奇。 陈度喝了一口水，连带吞咽下经年情爱的疲惫和惯性，他不再追问，只是抬头时又忍不住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李弗，随后才哑声说：“我要休息了。” 这是直接的赶人。 李弗这才抬起头，无声的僵持中，陈度眼见着李弗脸上神色变换，然而直到陈度打算起身的时候，李弗才开口。 “陈度，我们——” “李弗，我要离开阳城了。” 陈度干脆地说完，没有去看李弗脸上几乎破碎的表情，他一口喝完了自己杯子里剩下的水，转头进了厨房洗杯子。 “你自便吧。” 话已经说完，他也没什么好伪装的了，他在阳城恋恋不舍，无非是有个李弗，但他们两个人之间拖了太久，而这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无疾而终，因此这次老板庄禄找到陈度问他接不接受去盐城的长期调动时，陈度第二天就答应了。 反正他们已经分手，他们都需要重新开始。 原本陈度还在想，他其实找不到机会亲口告诉李弗他要离开阳城的事，甚至在心里想象过，李弗会从谁的口中得知他离开的事，但可能是老天爷都觉得他们俩之间，没有善始善终，也该好聚好散，有个体面的收尾，总不能处处留有遗憾，陈度觉得这样就够了。 李弗……李弗会好的，阳城没有他陈度，但李弗依旧是李弗。 明明心中清楚，但陈度不知为何，只是洗个杯子，却感觉整个人都像淋了一场大雨，湿淋淋的狼狈不已。 转过头时李弗已经不在屋里了，陈度也没多想，起起落落的心境这些年来经历了太多，他草草煮了碗面，不过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他发着呆面条就成了一坨，于是他打算干脆下楼扔个垃圾顺便透透气，门一开，楼道里残留着李弗身上的那股烟和香水混合的味，还是让陈度一瞬间呼吸加重。 下楼后，陈度刚一手丢了垃圾一边松了口气，转过头，惊觉他家楼下小区人行道的马路牙子上埋头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第2章 他埋着头，但哪怕只露个头发丝，或者只在空气里闪过一秒，陈度也知道他是李弗。 那一瞬间，陈度心跳空了一拍，然后脑子里控制不住地闪过一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陈度就是这样拿着一个还有5%电量的手机，蹲坐在李弗家楼下的马路牙子上，等着他爱的男人下楼见他一面。 区别是陈度好歹会发一句“我在你楼下”再痴痴地等，而李弗，十个巴掌也打不出一个响。 但他用沉默就能装满陈度的心。 陈度深吸了一口气，看到李弗因为声音抬起头来看到自己，李弗寡言，但并不擅长掩盖表情，何况陈度擅长察言观色，于是陈度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里的高兴。 不过这份高兴，此刻并不让人愉悦，反而有些负担。 陈度故作轻快地道：“你吃东西了吗？” 意料之中，李弗摇了摇头。 “开车来了吗？” 再次意料之中，李弗再次摇头。 陈度笑了笑：“那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这回李弗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瘦了太多，一站起来，量体剪裁的手工西装都显得空了些，陈度心里一酸，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 下一秒陈度便被李弗反手拉住了，李弗虽然瘦了不少，但毕竟身高在那里摆着，逼近一米九的大个，陈度一时间没能挣脱开，李弗已经低头把下巴枕在了他肩膀上。 体温相触，陈度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一次他在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下楼的李弗后，是怎样直冲冲地撞进李弗的怀抱涕泗横流的。 但李弗是不会哭的。 陈度扳着他的下巴抬起来，只看到他双眼紧闭着，就在陈度怀疑他是恨不得把自己憋死或者用体重把陈度压死时，他听见李弗低语。 “我好累啊，陈度。” 说着示弱的话，可语气是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的，要不是隔着衣服，陈度觉得他应该能咬自己一口。 但陈度的手还是缓缓从李弗的脸上滑下，转到他后背上轻轻拍着安慰他。 陈度清醒地睁着眼睛，另一只手撑着李弗的重量，他抬眼看着与若干年前无异的月亮，树影摇晃，云聚云散，他想，他大概会一直爱李弗，那李弗呢？陈度曾数次发自内心祝福李弗能遇到一个足够优秀足够在普世意义上相配的人，给他温柔的照料和可靠的怀抱，能够给予这个寡言的男人平凡美好的幸福生活。 但这一刻，陈度的手在李弗后背上微微停顿，他想，李弗这辈子，大概只会这么爱他一个人吧。 因为，不会有人再像陈度一样爱李弗了。 一周后。 坐在离开阳城的飞机上，陈度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李弗，不过这几年时光里李弗在陈度心里已经开出了花，分手只是铲平表面的花朵 ，土壤之下，那根须盘踞着陈度的胸腔，扎根于下，抽枝而上，根脉绞进骨血，枝条崩裂皮肉，处处写着李弗二字。 而李弗……陈度有些苦涩地闭了闭眼，从始至终，李弗都不是那个没有陈度就不行的人，是陈度舍不得李弗，为此不惜美化李弗对他的需要。 精心呵护的花园在拔除了凋败的植物后徒留满园绿草，而那鲜绿的嫩草也即将迎来无人问津的枯死，成为荒草，但好在，陈度无比坚定的知道，时间是良药。 他看着飞机外逐渐凝结的霜，想就像他这些年里对李弗的感情，坚定地凝结，但最终会悄无声息地一点点融化。 作者有话说: 新坑开挖，前三天日更，后面周一、周四双更，具体可以看文案，大家多多评论~~爱看！~ 第2章 一年后。 陈度在盐城的生活忙忙碌碌，得益于相对阳城更加便宜的人工成本，盐城这边分公司主要负责公司产品的前端客服和整体售后服务。但当前市场竞争激烈，老板庄禄在确认调令后明示希望陈度能发挥优势，帮助拓展公司在盐城的业务。用庄禄的话来说，“你是我飞去盐城的一张公司名片”，于是说是盐城的分管总，陈度其实扮演的是个大市场经理的角色。 大多数日子里陈度白天在公司镇场，晚上便是各式各样的饭局，每隔上一两周就要回到阳城开会。若放在十年前，这一定是陈度最畏惧的生活，但日前陈度反倒感恩这样的忙碌。李弗在他生命里已经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陈度主观很难为之抗衡，客观的忙碌反到给了他重回正轨的机会，让他没有时间去习惯性地惦念李弗。 毕竟扪心自问，陈度情不自禁地想过好多次，他们之间这些年的感情没有作假，也许还会纠缠，但陈度也心知自己离开阳城前那次见面已经是李弗最大程度的挽留了，陈度没有顺从他留下，按道理他们就是彻底结束了。 李弗不再占据他的每时每刻，只出现在一些特定的场景下，即便闪回也只一瞬，而后很快被下一刻的忙碌碾过。 陈度这才真正觉得自己可以脱离爱情脱离李弗独立生活，有时候看见镜面里一丝不苟的自己，甚至也会生出一些体面的自傲感。 直到这天陈度受邀出席盐城市政府主办的投资交流会，会间休息的时候和周围的其他嘉宾互换名片寒暄，突然被人叫住了名字。 “陈总！” 他扭过头，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对方的名字，才道：“好久不见，龚老板。” 第3章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个最近一年里他勉力压抑的身影便缓慢而坚定地蹿起，潮湿的情绪从心底向上翻涌。 龚向宇是一家主营智能家居公司的老板，他父亲是盐城本地连锁商超起家的，后来连锁店一直开到了阳城。也就是在他老爸的商超扩张到阳城的那年，龚向宇认识了李弗，于是后来陈度也跟着和他有过几次见面。 “你这是来出差？年前我回阳城，见着李弗了，没见着你，他还说你忙。”龚向宇寒暄道。 陈度的半句我们已经分手了停在舌尖，鬼使神差地转而道：“……他怎么说的？” “说你工作忙，难得有时间想赖在家里休息，所以不想陪他出来。”龚向宇笑着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感情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好，我们还开他玩笑呢，这年纪谁不是拖家带口，要不是你，一群人里就他一个光棍闷着喝酒，说句不好听的，要给他点一个他都怕你生气。” 陈度笑容僵在嘴角，直到那天下午回到家里才卸下了伪装，他颓废地躺在床上，想一年过去，他总算可以体面地生活，不再像个疯癫的浪漫主义者好像整个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爱情为了李弗疯狂，然而午夜梦回多少次，总骗不过自己，有个人仅仅露出倔强的眼睛，就让陈度如坠深海。 陈度醒过来，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他在过往的日复一日中认清了在现实中他和李弗无法继续的死局，在最近日复一日的梦中也就不再强求断个干脆利落。 他既然得不到，梦一场又何妨。 但龚向宇的话将那个让陈度又爱又无奈的李弗整个人直白地铺在陈度面前，持续的钝痛感让人麻木，仿佛慢性毒药一般又蔓延开来。 直到深夜，陈度还是不懂李弗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都分手一年半了。 一夜过后，陈度不打算深究，他不想说自己这些年习惯失望，但他不想提起任何希望是事实。 两周后陈度路过工位，偶然听见几个年轻人聊某品牌新出的车，陈度脚步没停，回到办公室给万奇打了个电话。万奇是陈度高中好友周乔的表哥，在阳城做汽车服务，口碑很好，陈度到盐城一年了一直没买车也不太方便，前阵子决定打算买辆代步，打电话咨询过万奇请他推荐，这会儿想起来，刚好问问他有没有现车。 “我是陈度，这会儿在忙吗？” 万奇笑着应：“再忙也不能不接你电话啊，什么事？” 陈度说道：“上次你推荐的那个车，我想好了，帮我看看照你说的配下来多少钱，最好再看看盐城这边哪个车行能有现车。” “行啊，没问题，等会儿我确定好微信你。”万奇说着，随后欲言又止道，“不过……” 陈度眉头一挑，有种直觉突然袭上心头，万奇服务的客户多半是阳城有头有脸的贵客……陈度声音有些紧绷道：“怎么了？有话要说？” 就听电话那头万奇犹豫道：“李弗上个月提了一辆库里南，本来只是我们车行圈子里传着，你懂吧，贵宾服务的kyc……诶，这事儿由我说不太好，详细的你问周乔吧。” 陈度挂断电话立马发微信给周乔，不过周乔是医生，白天不坐诊时几乎都有手术，因此直到傍晚才收到回复。 “你自己看吧。”——周乔 跟着这一句话一起发过来的是一段周乔和万奇聊天记录的合集，时间大约是半个月前。 最瞩目的是一张照片。 那辆豪气冲天的suv车牌刻着蓝底白字的“阳a93413”。 陈度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聊天记录里万奇说李弗这辆车是10个月前定的，劳厂提前交付，算算时间，应该是他们分手后定的，但就算定这车的时候他们还没分手，李弗也不是个会拿另一半生日当车牌号的人，以往他所有证明陈度举足轻重的表现都是有声有响但无迹可寻，以至于人人都说李弗爱陈度，但陈度就是没办法蒙着自己的心说满足。 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抓心挠肝，陈度琢磨着措辞，心情复杂地给王芝路打了个电话。作为李弗好友圈子里知名的交际花，王芝路和李弗的好友袁郢这些年也是纠缠不清，但陈度单方面和他八字不合，他讨厌王芝路矫揉造作的扭捏样，讨厌他不加掩饰对钱权的欲望，最讨厌的是他每每想靠近袁郢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选择先倒贴李弗。陈度甚至在心里存疑，若不是早在王芝路认识李弗之前他就和李弗确定了关系，王芝路选择傍身的对象或许就不是袁郢了。 不论王芝路的爱情之路有多坎坷，陈度都对他不择手段的方式嗤之以鼻，何况陈度甚至有时候怀疑他是自己情路坎坷所以也要膈应他口中让人嫉妒羡慕恨的陈度。 但王芝路是个豁得出去的人，哪怕他心知肚明陈度不待见他，也不妨碍他每每在讨好李弗的同时他厚着脸皮讨好陈度，为的只是在某些袁郢行踪难觅的时刻，从陈度这个相似的同僚处获取一些必要信息。 “哟，陈总，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打我的电话。”电话那头，王芝路的语气照旧讨人厌。 “我看袁郢上周订婚了，打个电话来慰问一下你。”陈度悠悠地道，将一年多以前王芝路的原话送回。 王芝路沉默了一瞬，随即咬牙道：“……你真是睚眦必报，心眼太小了吧。” 第4章 陈度冷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声音克制着收紧又逐步放开：“彼此彼此……不开玩笑，你最近和李弗碰面了吗，我不在阳城，他怎么样？” 他故意用着王芝路过去跟他询问袁郢去向时的话术和语气，像个查岗的另一半，声音里透着只有自己能辨清的小心翼翼。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随即王芝路声音很冷，“我真无语，陈度，你是特意来跟我炫耀的吗？以前90%的阳城人都知道你和李弗有一腿，你去盐城以后，变成100%了，满意吗。” 陈度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心绪复杂，仿佛喃喃自语道：“我以为他装模作样呢。” 说着，陈度突然想起他有次和王芝路并不愉快的谈话，王芝路喝多了酒痛斥他不识好歹时说袁郢和李弗都是逢场作戏的好手，但袁郢乐在其中，就要求每一个入局者和他一样享受并且识趣，否则立马出局，但李弗不同，他在意陈度会不会伤心。起初陈度还真的为此感动过，再到后来，陈度一颗心伤痕累累，便觉得自己和王芝路这种非要去辨别无情者的一点动容的行为有多可悲。 挂断电话，陈度闭着眼靠在椅子上，想不知道王芝路和袁郢的结局会如何，搞不好，王芝路反而才是那个能和袁郢走下去的人，而他和李弗……陈度自认是个爱情万岁的痴情种，而李弗又是他最爱的人，他想过他们也许还会纠缠，但怎么也不敢想，那个放不下的人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会是李弗。毕竟很多时候陈度都觉得他了解李弗，更甚李弗自己。 办公室里还能听见外头年轻的应届生机械键盘敲字的声音，陈度的心像泡了酸水的毛巾被拧干一样，他感到酸涩且有种任人摆布的无力，即便李弗并没有真正介入他在盐城的生活，却让陈度这一年多的情伤自愈期像个笑话，何况心底深处，陈度觉得自己像个三进三出的瘾君子，对危险念头仍然蠢蠢欲动。 陈度给周乔打字：“等我晚点下了班，我们打个电话吧。” 周乔那边回复：“我这会儿去机场，周末盐城开会，你找个酒吧，我落地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更~ 第3章 3 “还清醒？你说吧，那会儿想说什么。”周乔一进酒吧，看一眼就知道陈度已经自己喝了不少，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他这么多年一直不喜欢李弗，所以也不大愿意听陈度说自己和李弗的感情故事，更不喜欢陈度因为李弗而颓废消沉郁郁寡欢犹豫不决。 陈度一边给他倒酒，边道：“就是想不通。” 周乔沉沉地看他，直把陈度看得发毛：“你不是想不通，你是放不下，所以甚至他李弗在阳城什么都不用做，你就在这里买醉了。” 陈度一怔，周乔一语中的，他确实是放不下，随即有些心酸地低头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不知道我爱惨他了，早就认栽了，这才分开一年多，哪能那么快。” 他以前和李弗也闹过分手，可没有哪次超过两天。姿态上的高低陈度没那么在意，只觉得自己喜欢，那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周乔那时候就说他跟李弗有种病态的黏腻，确实是这样，在一起的那几年里，公开场合他和李弗从来没有忌讳过肢体接触和关系的亲密唯一，任谁见了他俩都要调侃一句连体婴狗男男，也因此，当他们依旧相爱，但陈度意识到李弗非常理所应当地把他隔离在自己的未来生活之外的时候，矛盾的痛苦几乎让他四分五裂，那之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陈度也觉得自己有些卑微，但更多时候陈度都觉得爱就是爱了，反正李弗也爱他，陈度有勇气也有能力去做那个主动的人和承担的人。 只是长时间的失望和疼痛没叫陈度麻木，反而让他逐步走进自我厌弃的深渊，陈度这才不得不悬崖勒马，宣告他和李弗的结束。 但李弗现如今这么一出出的…… 陈度闭了闭眼，嘴角带着点苦笑：“我一直觉得我看人挺准的，但是对着李弗，你说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是很难形容他这个人。大大小小的事情经历了那么多，哪个旁观者都要对我说一句李弗最爱的人只有我，我不承认也要承认。” “可他那爱算什么呢？他在我这里是第一，我在他那里是备选第一，是，人和人标准不一样。”陈度叹了口气，“可凭什么啊，凭什么每一次都是我走到他面前，每一次都是他先离开我，他还偏要摆出一副也很受伤的模样，他明明知道他不好过我是加倍难过，还要摆出那副样子，好像没我不行，骗谁呢，他李弗情深似海，是我背信弃义了呵。” “谁不想被坚定地选择被坚定地爱，可他偏偏给不了我。” “我可能时至今日还有些痴心妄想，发现他放不下我甚至有点窃喜，我幻想有那么一丝可能他来找我重归于好，毕竟我那么喜欢他，我总是拿他毫无办法，可能我还是会答应，可是他不会主动找我的，我知道的。” 陈度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是经年积攒后的失望：“他那个人，没劲透了。” 周乔沉默地听他说，虽然不满，他却不会对陈度说“既然不明白那就找他问清楚”这样的话，因为这些年他亲眼见到陈度是如何从一个坦荡直白的人变成后来越发犹豫沉默的模样，任何一个人，在经历过反复的失望和拒绝后，都很难再一往无前。 第5章 他能做的只有陪伴和倾听，给予陈度无声的支持。 陈度抬起杯子和周乔相碰：“你说，他是不是新交了个跟我一天生的对象啊，在这表忠心呢，就我在这瞎猜。” “呵呵……也许是个门当户对的，草……” “也是，他们那个消费观价值观，哪里是我能跟得上的。” 陈度说着，手机却突然响了一下，应该是有人发了小视频过来，里面响起一些嘈杂的歌声，像是在夜店或者ktv。周乔就见陈度眼眶顷刻间红了，十几秒后视频结束，陈度还要倒酒，周乔压住陈度的手，将最后一点酒倒进了自己杯子里。 “你用心爱过他，他放不下才是正常的，但你该翻页了，李弗说破天也只是个让你不开心的过去式罢了。”周乔缓缓道。 陈度愣了愣，对着好友应了一声。 刚刚那视频是王芝路发来的，看来他们今天也在聚会，视频是李弗唱的《虎口脱险》，当年陈度第一次和李弗以情侣身份出席李弗的朋友聚会时，李弗问陈度想听什么，陈度便点了这个歌，从那以后，众所周知每一次唱k，李弗的第一首都是《虎口脱险》。 他们俩之间的这点“情趣”人尽皆知，就连王芝路都知道。 再次知道李弗确实还在阳城一厢情愿地扮演他的深情男主，陈度垂下头，在连周乔都无从窥见的视角里，放任自己借着醉意去想李弗。 李弗是一个充满秘密的矛盾体，曾经陈度也像那些旁观者一样，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引领他拥抱幸福的人，在一起初期的时的甜蜜击碎了所有细节上的古怪和不适，直到后来不自量力的陈度试图去探寻一个两个人的未来，才在一次次挫败中狼狈地明白，李弗世界有一套不同于陈度的运行规则，不论李弗有多爱他，无论李弗有多么享受成为众人心目中深情款款的情圣，当陈度身上那最初吸引李弗的热烈火焰扬得太高，甚至让李弗都不得不眯起眼睛时，李弗都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捻灭他。 陈度每每一边想着爱情万岁一边披荆斩棘，都发现那搅得自己血肉模糊的握刀之人是李弗自己。 李弗的世界里，藏有太多比和陈度在一起更重要的事，封出一道道警戒线，陈度不能跨越，甚至不能点名它们的存在，因为一句“我以为你懂”就可以让李弗为宣誓他与陈度的爱情而亲手筑起的高楼崩塌，让陈度和那些个他或她一样，裸露出自以为是的蠢人真相。 后来陈度逐渐领悟，一个不信仰爱情的李弗永远不可能和一个爱情至上的陈度心贴着心。 “只是一首歌而已。”陈度对自己道，仿佛歌词里的自嘲。 不过只有自己明白，从好几年前到刚才，积攒着的未从眼眶流出的液体向下化作浓酸，将胸腔腐蚀得全是窟窿，时至今日还在淅淅沥沥地流淌。 作者有话说: “那是 我最喜欢的唱片，你说那只是一段音乐，却会让我在以后想念。”——《虎口脱险》歌词。 第4章 一个月后恰逢五一节，陈度回到了阳城参加表妹邹叶清的婚礼。他在三年前出柜时遭遇了一波疯狂的亲情胁迫，至今回想都还让人喘不过气，刚开始连过年时为了让父母脸上好过些也要找个忙碌的借口不回家，后来时间流逝，加上陈度不倦地跟父母二人沟通，父母逐步接受了这个从小到大算是争光听话的别人家在孩子在性取向这件事上不会再回到正轨，陈度的父亲陈卓虽然仍然不愿意多谈，但陈度的母亲张惠英甚至还能八卦几句问问他的感情近况，总体上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相处，但即便如此，陈度明白，即使他在世俗意义上已经是一个优秀的儿子，他的出柜对于父母来说仍然是一种带有羞耻感的离经叛道，因此去到盐城这一年多，中间每次回来开会陈度也是当天往返并不停留。 落座后，陈度才从亲戚们的聊天中得知表妹邹叶清的老公工作所在的酒店竟然是袁郢名下的一家酒店，没过多久，陈度果然在婚礼现场看到了袁郢。 “这是我表妹的婚礼，他在你酒店做的怎么样？”陈度一边解释，一边客气地问道。 “干得挺好，不然我也不会亲自过来。”袁郢说道。他们二人站在会场墙边过道上，离众人有点距离，袁郢试探着看了陈度一眼：“你和李弗闹别扭了？” 陈度知道袁郢不可能不和他聊李弗，原本他们两个人如果不是因为李弗也不可能认识，但陈度还是有些佩服袁郢的敏锐，毕竟全世界都还在歌颂李弗和他恋爱ing，只有他察觉这剧情走向没那么简单。 看出他的神色，袁郢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私底下问他，他说没事，不过如果没事，你不可能这么多次聚会都不陪李弗一起来，他说是你懒了不想来，我才不信，你以前可没懒过，就算真忙没时间来不了也会给李弗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怎么可能抛弃李弗去盐城。” 这并不是个说话的场合，陈度还是忍不住扶额，无奈道：“袁总这个措辞是不是得换一换，谁抛弃谁啊。” 袁郢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打着哈哈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别跟他计较。一会儿吃完酒，直接顶楼，我组个局，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类似的话术总让陈度感叹李弗周围这帮兄弟朋友的义气，他本想直接拒绝，但转念一想，正如周乔所言陈度扪心自问还放不下，但这种放不下究其原因是李弗在他离开阳城这一年还在自导自演并且影响到了陈度的单身生活和单身情绪，抛开这些，陈度作为一个成年人，实在明白有些念想是见不得光的，可以被酒精和深夜激发，但理应随着每一日太阳升起而褪去，直至再也无法聚形。 第6章 还是朋友是陈度说的，但既然分，就该分个干脆利落。 他宁可再次面对李弗朋友时落入尴尬境地，也不想一直被一个关于非亲密对象的几句闲言碎语搅乱心绪。 陈度想，如果前任要诈尸，那自己就去赶尸。因为比起现实中的那个让陈度失望这件事上从不失手的李弗，陈度更愿意保留自我意识中虚构出来的那个片面可爱又可恨的李弗。 只是结合这段时日的事，陈度还是忍不住无奈地想，所有人都在推着他和李弗有一个happy ending或者其他结局，可偏偏，这场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总是要么姗姗来迟地到，要么迫不及待地走，像个旁白搅动故事情节却总是徒留他一个人在场面对台下的观众，直至今日都没有改变。 真是荒诞。 “应该马上就到了。” 陈度这边吃完酒席时还不到9点，而这会儿已经10点了，李弗还是迟迟没有现身。袁郢给李弗打了个电话没打通，看上去也有些无奈和尴尬。 陈度倒是习惯了，他刚才在宴席上就喝了不少，这会儿喝了杯水向后躺在包间的沙发上醒酒，闭了闭眼，心里是预期的失望：“不着急。” “你情绪是真稳，换王芝路早跟我闹了。”袁郢感慨道，说着又点了根烟。 陈度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这句莫名其妙的感叹，他一个前任有什么立场去闹，不过袁郢提起王芝路，抱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八卦一下的心态，陈度问道：“你什么时候婚礼啊？” 袁郢也靠在沙发上，淡淡道：“9月份吧。” “王芝路呢？”陈度问道。 袁郢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度，眼神有点迷离：“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他懂的。” “那你老婆呢？” “她跟我说好了，先生个孩子应付下家里长辈吧，其他的事后面再说。” 也是，陈度想着，袁郢身边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王芝路，王芝路一直都明白，不然也不能在袁郢身边呆这么久，不过袁郢轻描淡写面不改色，还真是多年渣男本色不改分毫，也算是不忘初心了。 既然都聊到这里，面对袁郢作为这么多年来相对了解李弗的朋友，陈度也点了根烟，火光闪烁间他不急不缓地问：“那你说李弗大概什么时候有喜事啊。” 袁郢一愣，随即明显谨慎起来，他毕竟是李弗的朋友不是陈度的朋友，只听他严谨道：“这得看李弗自己。” 陈度眯起眼睛吐着烟，嘴角带着笑话里也藏着刀：“那你还组局让我和他和好？pua一个王芝路不够彰显业务能力，务必再替兄弟pua一个我？” “不不不，那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渣男，李弗不是，我从小学一年级认识他，你就是他唯一一个带着跟我们出来玩的对象。” 类似的话陈度这些年从李弗各种朋友口中没听过100遍也有50遍，他眼睛一瞪，就听袁郢笑着补充道：“当然，除了他那个前女友哈，你也知道的，读书时候的事了，谁还没有个过去，但你不一样，你是现在时，现在进行时和将来时。在李弗心里，你永远是这个！”袁郢举起一根手指。 “得了，你们狐朋狗友互相兜底的话给我省省，别拿着自己心情好施舍的小表现就自诩情圣了，恶心人。”陈度说道，就差翻白眼。 袁郢也笑，顿了顿倒是正色了些，没忍住凑近了陈度问：“诶，陈度，说真的，你为什么想抛弃李弗啊？” 陈度觉得李弗周围这帮人真的就是说深情李弗最深情，说负心汉就肯定是他陈度，要多无语有多无语，扭过头陈度却发现袁郢这个花花公子竟然是真的好奇，他正想开口，就余光看见包间门口有一个熟悉的人影，陈度心里一沉，随着李弗推门进来，他听见自己无奈道：“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恋爱必须得要激情，不过有些人天生对我缺少激情，不然如果他真的像们你说的那么在乎我，为什么他有多爱我我自己感受不到，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 作者有话说: 陈度：前任诈尸我赶尸。袁郢：李弗的好友，前文提及王芝路的时候有说过。 第5章 5 陈度说着顿了顿，和李弗有一年多未见，有时候都觉得李弗的面容逐渐模糊了，然而这会儿仅仅是看见李弗，都觉得身体反应实在迟缓，即便大脑说了一万次不要想念，还是抑制不住这一刻的眼热，陈度视线转回到袁郢身上，压低了声音，苦笑道：“他要是真的有心，这个局也不需要你袁老板来组了，你说呢？” 说完，包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听见背景音乐里循环的情歌播放，歌颂着爱情不朽，袁郢打着哈哈拍了拍李弗的肩膀道：“来这么晚，你先自罚三杯。” 但李弗只是抿着嘴不发一言地看着陈度，他看上去是藏了很多话要说，却始终沉默。 他眼睛里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情深似海和浓重的依恋，但陈度看着他，发觉自己从过往到此刻都一直在扮演那个不断给予李弗机会等待李弗开口留下自己的角色，他期待的是一个不管什么时候都愿意朝自己奔来的爱人，却每每等到一个姗姗来迟的沉默的李弗。想到这里，陈度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干脆站了起来一口气干了面前的一瓶啤酒。 没有办法，面前昂贵的西装下的人本该一丝不苟，但他眉头紧皱，疲惫显而易见，像头力竭的孤狼，这刺痛了陈度。 第7章 他为什么疲惫？如果这么疲惫为什么还要来？陈度置气地想，但与此同时，他又矛盾地想，李弗明明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又为什么他脆弱颓废的一面总要暴露给自己看。 “诶，陈度你……”袁郢站在中间，有些尴尬。 “袁老板，今天麻烦你了，我和他单独聊。”陈度擦了擦嘴角，他自知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但李弗不是，因此有些话如果说的太开，并不体面，不适合第三人在场。 “好好好，你们好好聊。”袁郢连忙应下，走之前还拍了拍李弗的肩膀小声嘀咕了几句，叮嘱他说点好听的哄人要紧。 随着袁郢离开，房间终于只剩下陈度和李弗两个人，他的火气没有被一瓶啤酒压下去，反而顺着被挤压到了各个器官，陈度喘着粗气坐回了沙发上，他抬眼看向李弗：“坐啊，愣着干嘛。” 说话时，陈度刻意控制着情绪，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上扬的笑意，他又点了一根烟，一副像极了袁郢等李弗身边多年好友一样没个正形的模样，因为说的话都是场面话，所以从不给人压力。但他毕竟本质上不是袁郢那些人，因此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显得刻意和尖锐。 李弗这时伸手拿起一瓶啤酒，陈度眯了眯眼睛，大脑拦截了要伸出去的手，他想看看李弗要做什么。 就见李弗不疾不徐地开了三瓶，然后他放下了开瓶器，拿起手边的一瓶对嘴吹，很快就干完了两瓶，陈度瞳孔颤动，眸色逐渐沉了下来，在李弗快要拿起最后一瓶的时候拦住了他：“干嘛啊，想不通来这里灌肚子。” 说着，陈度觉得有些苦味从心底翻涌上来，以往从来都是他们俩在外面应酬喝多了互相照看，携手共战这操蛋的世界，这回陈度倒是成了灌酒的恶人，他和李弗何至于此，要像一对虚伪的恋人，用互相伤害来自证爱情。 “怎么才来啊？”最终陈度还是开口，决定打破沉默，给李弗一个台阶。 但也不知是陈度踩雷精准还是李弗这个人就处处是雷点，李弗只说：“路上有点意外，抱歉。” 陈度喉咙里应了一声，他拿起一旁的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什么意外啊？” 他话说出口就知道李弗不会回答，但当李弗确实还是保持着低头沉默的姿态时陈度喉咙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冷哼，就见李弗微微皱眉，露出了陈度习惯性看见的那种表情：“你不用管，我已经解决了。” 陈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抬起眼睛，嘴角仍然带着笑，但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我管不着你的，就是想问问你，既然都有意外了，还来做什么？” “陈度，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李弗沉声道。 陈度眯起眼睛，坚定开口：“我不知道。”说着，他又抿了一口酒，甚至顺手关掉了背景音乐，包间里只能听见他和李弗彼此的呼吸声。 李弗眉头紧皱，自认已经落入被拉上断头台等铡刀落下的境地，而陈度就是那个下令斩杀的法官，以往他赖以生存的万能通行证已然失效，他不知此刻还能如何恳求陈度宽解。 沉默中，陈度缓缓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抽完了手里的烟，他看向李弗，神色里不再带有苦涩或冷漠的笑意，只是温柔。 “你原来还会说点无关紧要的话敷衍敷衍我，一年多过去，还是这么没劲。”说着，陈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在烟灰缸里碾灭烟头，他原本还有长篇大论的话想要跟李弗说，既是感慨也是剖白，他总是不吝啬能让自己和李弗都好过一点，且陈度本就是一个表达欲旺盛的人，但此刻却通通吞进了肚子里，因为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其实在看到李弗的那一刻就对自己坦诚了，过去的很多次直到今天，他一直都在给李弗机会留下自己，他总是心怀侥幸，总是主动去放大李弗对他的需求，但李弗其实不会改变，只会用爱的名义带给他无穷无尽的折磨，跟凌迟一样。他能期待李弗说几句人话吗，李弗从来都是个连谎都不屑跟他撒的主，还能破天荒做出什么改变？ 李弗的爱，和他隔着整整一个世界，且从来不打算和他分享。 陈度走出包房狠狠地关上门，就像他下定决心要告别李弗和李弗所在的世界，然而意料之中的摔门声并没有响起，是李弗伸手挡住了门。 陈度心里猛地炸了一下，就见李弗的手指瞬间压出了一道血痕，就这一个愣神的功夫，李弗另一只手已经从空隙里拉住了陈度的胳膊，他眉头紧皱甩了一下被夹的手，对陈度道：“别走。” 陈度抬起头，心在胸腔里砰砰跳动，在这个角度下李弗疲惫的灰黑色眼睛避无可避地对上陈度又红又亮的眼睛，陈度哑声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李弗，你知道我要听什么，否则我今天走出这个门，这辈子你别想再见我一次面说一句话，你知道我的，我说到做到。” 李弗一怔，他仍然不习惯直面陈度透亮得能看清一切的眼睛，瞳孔颤动中他因为疼痛脸上有些青白却勾起了一点嘴角，更显得整个人疲惫不堪：“……带我去医院吧，去医院我告诉你。”说着，他另一只手顺着胳膊扣住了陈度的掌心。 “……”陈度忍不住冒出一句国骂，明知李弗在耍赖，可他拒绝不了，他的心此刻紧张地乱跳，像雷雨天漫天的惊雷和闪电交错，恨不得伤得是他自己。陈度抽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问他：“你开车来的吗？”话音刚落，陈度便察觉到不对，但改口说打车为时已晚，李弗已经把刻着双r的车钥匙放进了他掌心。 第8章 真正在酒店停车场看见那辆车的车牌号的时候陈度把所有想问的都吞下去了，他酒全醒了，只想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李弗是个无赖。 只是等代驾到了上了车，到底是心软了忍不住对李弗道：“我再看一下手。” 面对四根已经肿成胡萝卜的手指头陈度心焦得不行，不知道会不会骨折了，恨不得能替代驾师父开，他又问李弗：“还行吗？” “没事。”李弗摇了摇头，他知道陈度永远会对他心软，可也要靠着贴着陈度，他才觉得心安，李弗翻过受伤的手，将手背放进了陈度掌心。 于是陈度一时间也不敢动他了，随着车子行驶，李弗逐渐靠到了陈度身上，陈度忍不住打开了一点车窗，冷风让人清醒，陈度哑声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分手了？” 陈度以为李弗不会开口，但或许是刚才的说到做到确实让李弗长了记性，他听见李弗的声音从自己肩头传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我，因为我没有放弃你。” 在这一瞬间，陈度觉得过往那些不可名状的委屈在剥离掉他对李弗的喜爱后变成利刃，一股脑的向自己扎了过来，好似万箭穿心。 “你怎么能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放弃我的时候还少吗。”陈度闭了闭眼，声音沙哑。 “没有，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李弗几乎在陈度肩窝里蹭了蹭，他的头发扫过陈度的脸，让陈度觉得痒，觉得想打喷嚏，觉得眼角湿润。 陈度惊觉，这些年来种种细节竟然仍如烙印一般刻在心里，太多时候李弗和自己呼吸和心跳就如同此刻交织在一起，炙热的，温暖的，让陈度在若干年后回首，都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这章前半段的李弗会让人想暴揍一顿，不过别担心立马被陈度调教好了，后面也不会再犯病。还有一些东西后文会慢慢解释。 陈度心里的李弗：一个让人束手无策的娇妻罢了。 从我的角度看陈度是强受，甚至也可以接受反驳为强攻（反正没car）。 第6章 陈度是在回国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认识的李弗。 酒吧里寻常酒客无从进入的特别包厢里烟雾缭绕，一走进去刚毕业的陈度以为自己年纪一下增长了10岁，喝酒不再是消遣而是应酬。 “来了就都是朋友，今天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啊！” 看着就是酒吧老板或是酒吧老板之子的年轻人和几年不见的游子章搭着肩，灰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口中喷出，陈度在暗处不适地微微皱眉。 “这是什么情况？”陈度压低了声音，询问离得最近的周乔。 “本来我们在外面的，刚好遇上游子章，他说和他朋友也在这里玩，就一起拼桌了。”周乔说道。 游子章是当年高中班里出了名的富二代，他爸在阳城本地经营商场，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本地商人，原来读书的时候和陈度周乔他们关系不算特别熟，只是体育课上一起组队打球。 陈度环顾了一下周围，最里头比较high的几个人明显是游子章其他的朋友，身上穿着大号英文logo的衣服，他们聚在一起摇骰子，桌上已经是一排花里胡哨的酒瓶，而真正参与这场同学聚会的人显然因为到来的顺序，都坐在了包厢的靠外一侧。 格格不入，是陈度为这场拼桌聚会下的第一个定义。 随后是游子章带头的互相自我介绍，游子章一个挨着一个，从毕业学校性格家世都一五一十介绍到位，二维码排着扫，微信挨个加，酒杯挨个添，陈度看出来原本在这间包房里的人也不算太熟，他不禁觉得这不叫拼桌同学会，该叫人脉交流会，连旁边一个很是漂亮精致的女孩也忍不住打趣游子章：“你要不干脆把李弗他爸李秉光也一起介绍了呗。” 说这话的时候正好介绍到李弗，陈度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李弗眼睛不大，单眼皮，薄唇，五官整体并不精致，谈不上帅气，但他不像富二代们常见的精致发型，李弗是个利落的板寸，坐在那里就显出厚实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一看就是练过，他穿了件白色t恤配了一件牛仔外套，撑出好看的轮廓，陈度不知道他符不符合周围年轻女孩们的审美，不过年轻的陈度在那个晚上多看了他好几眼。 只是随后在陈度的同学聚会和游子章的富二代聚会的闲聊中，陈度听到了李弗手上那块手表的价格，又在李弗去卫生间时看到他那件牛仔外套背后的手工缝制的大片华丽logo，最后在满屋子的烟酒和各种香水的混合味道中婉拒了游子章和他的富二代朋友们的续摊邀请。 回家的车上，陈度百度了一下李弗父亲的名字，显示是某大型集团的董事长。 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应该不会再见面了，是陈度对这场拼桌聚会下的最终定义和对李弗下的第一个定义。 只是几天后，当陈度结束了和另外几个朋友的酒局，一觉睡醒，日上三竿，发现有条凌晨四点的消息。 “我找不到我车了。”——李弗 陈度有些莫名和意外，但李弗的名字带有魔力，陈度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回道：“发错人了？” 那天一直到下午，陈度才等到李弗的回答：“发错了，不好意思。” 正当陈度放下手机不打算再回时，对话框里显示着“对方正在键入……”，随后屏幕上显示出李弗的又一句回话：“昨天晚上喝懵了。” 第9章 陈度觉得有点意思，打着的游戏按了暂停，回道：“车找到了？” 这回发过来的是一张停车场的图片。 “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在停车场里按车钥匙找。” 陈度想象着李弗描述的画面，没忍住笑出了声：“祝你好运。”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陈度才再收到到李弗的消息：“找到了。” 陈度笑了笑，没再回复继续打他的游戏，他读书的时候就没和家世顶尖的同学成为朋友，好友圈子里最有钱的顶多算是中产而已。现在他和李弗两个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交集，即使年龄相近，也不太可能成为朋友。这是他对李弗下的第二个定义。 那之后陈度继续在家里不断投递简历和等待笔试或面试的通知，每天打着游戏，偶尔出门和朋友聚着打球或者喝酒，中间有家外企发了面试来，不过陈度没有通过终面。 半个月后，陈度的舅舅丁鑫提议说一家人去市郊新开的水上度假村聚一聚，在陪着自家8岁侄子把所有项目都玩了一遍后，浑身湿淋淋的陈度抱着快80斤的侄子，在乐园入口处由几把白色蘑菇伞状组成的休息区看见了穿的人模狗样的李弗。 他西装革履，带着墨镜，手里夹着烟，显然早就看见了陈度。 等陈度走到他跟前，他放下翘起的腿，站了起来：“过来玩？这你弟？” 说着，李弗朝陈度递了一根烟，陈度眉头一跳，这什么社会作风，赶紧摆手道：“我不抽。这我侄子。”而后对陈思程道：“叫大哥哥。” “大哥哥。” 李弗一斜眼：“我们差不多年纪，你侄子叫我哥不合适吧？” 陈度正觉得他们俩并没有熟到这份上，之前感觉李弗也不是自来熟的人，身后面就响起了自家母亲的呼叫，随后表姐也跟着叫了一声陈思程的小名。 陈思程立马磨蹭着从他身上下来跑了过去，陈度自然要跟着过去，打算告别李弗，就听李弗问：“你们家晚上住这吗？” 陈度点了点头：“周末住两天。”随后他才抬起头看着一身西装的李弗：“拜拜。” 回到自己房间里冲完澡，陈度琢磨着他跟李弗竟然能在这里偶遇还挺神奇，他照着镜子，想李弗该不会也是gay，只是这念头一闪而过，就自恋地继续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晚上一家人吃完自助餐休息时陈度再次收到李弗的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玩一会儿，陈度看着手机琢磨了几秒，这回不再感到意外。 反倒……觉得有点意思。 “陈度你干嘛去？” “有个朋友也在这儿玩，我跟他去逛逛。” 有点意思，是陈度对李弗下的第三个定义。 作者有话说: 忆往昔。陈度——一个爱给人打tag的男的。 第7章 李弗从白色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看到陈度正在低头玩手机，听见动静他便仰起头来，陈度有一双圆杏眼，这会儿换了件纯白色的t恤，显得整个人很是干净明亮，李弗脚步一顿，吸了一口烟。 李弗这会儿也脱了西装外套，一件衬衫挡不住他的好身材，陈度发现他身上带着一种烟草和香水的甜味混合的味道，他第一次在酒吧里见李弗时就觉得好闻，这会儿再次闻到嘴角也有点若有似无的上翘。 男人总是容易被精心打扮的对象讨好。 陈度装作不在意地问李弗：“上哪儿啊？” “我朋友他们在山上搞了个篝火。”李弗顿了顿，在吐烟中眯起眼睛，“或者……你想去海边吗？” 阳城并不算海滨城市，度假村更是靠山的一边，离最近的海边开车也要接近3个小时，陈度不由得向李弗确认：“我们俩去海边？” 李弗把烟含在了嘴里，摸出车钥匙晃了晃，有种吊儿郎当的可靠：“嗯，想去的话我开车。” 陈度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山包，想了想上次那场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拼桌聚会，毫不留恋道：“那去海边吧！” 李弗笑了笑：“行。” 帕拉梅拉行驶在几乎无人的山道上，初秋的风吹走整日的热气，只剩凉爽怡人，陈度心情很好，和李弗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阳城不算大，李弗和陈度读的小学初中高中都是阳城数一数二的好学校，两个人只差了3岁，按理肯定有共同朋友，却除了游子章以外硬是没找到什么交集。 “我以为你在学校应该算个风云人物，怎么我都没听过你这号富二代。”陈度说道。 李弗冷哼了一声：“那几年我天天在外面玩，几个月都不见得去一趟学校，同学都不认识，你真听过就有鬼了。” 陈度惊讶道：“这样也行，学校和你家里不管你吗？” “他们没空管我，我自己一个人住。”李弗一只手压着方向盘，切了首歌接道，“我爸妈发现我不去学校，给我全科都请了一对一，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我跟他请的老师达成了交易，我照样在外面混，那些老师白拿钱，两年能有一两百万了吧。” 即便知道李弗是个富二代，他短短一句话还是超出了那时候陈度的认知，陈度家里条件不差，但他知道出国两年读研的钱也是父母攒了好些年的积蓄，他父母更是再三劝诫他要好好上课不能让这钱打了水漂，陈度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你不去学校都去哪里混啊？玩些什么？” 第10章 “什么都有，网吧、酒吧、夜店、ktv……花钱的那种。”李弗轻描淡写地说，他顿了顿，冷笑了一声，“发起酒疯来，做冤大头把整个场子的账都结了几次。” “后来呢？”这可能又是几十万的数额，陈度忍不住追问。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还在酒吧，考砸了，我爸又塞钱把我送进了大学，后来大学有一次假期回来和家里起冲突，他和我妈把我所有的卡都停了，说我吃不了苦，我哪儿能认啊，犟起来跑去朋友家的工地搬了两个月砖，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时候把我爸气进医院了，再后来……我就出国了。” “你还能去工地？”陈度不可置信，要知道李弗从头到脚哪里都不像是能吃得了这苦的人。 李弗斜眼看他，眼里的笑意变得柔和，有一瞬间，陈度觉得在他眼里自己才是那个没吃过任何苦的天之骄子：“你想不到，不夸张，刚开始两三天就晒脱皮了，手指头上磨得全是血，早后悔了，但我犟，不肯低头，不在工地上就真没饭吃了。” 陈度哑然：“你没找朋友们借点？” “借来的，还怎么证明我没了他们也能活。” 李弗说着自己的过往，陈度察觉到他轻描淡写的话背后的情绪很复杂，虽然并不知道具体原因，却敏锐地感觉似乎……李弗这样的家庭对李弗的培养稍显潦草，以至于李弗看上去的确是个意气风发的富二代，却又有些不同。陈度真正的好友列表里并没有李弗这样实打实的真富二代，但以他对游子章的了解也知道他们从幼儿园开始一步步都被规划好如何走，甚至不该有试错，只有为了丰富阅历和加速成长的必经之路。 陈度不甚明白，但他和李弗才刚刚认识，还太陌生，何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天只是李弗作为一个他不抗拒的玩伴邀请他一起玩，他不该太越矩窥探他人的隐私。于是陈度干脆转移了话题：“我看你的曲库都是些很老的歌诶，你平常都听这些吗？” 李弗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看了一眼陈度，神色变得有些似笑非笑：“是啊，我有时候感觉我应该活在二十年前。” 他这么一说陈度也笑了，李弗把音乐按了暂停：“你连你手机，放你想听的吧。” 等蓝牙连接了陈度手机的音乐响起，陈度播放列表里第一首歌熟悉的前奏声过后，是同样深情的老男人歌声，李弗笑了起来：“哟，看来您也是搁20年前穿越来的。” 这回轮到陈度大笑起来。 他在大笑中偏过头去，发觉李弗嘴角的弧度仍然带有些苦涩的味道，那尖端处勾到了陈度心里，让他心痒，就这一个瞬间里，音乐背景里的鼓点敲散了陈度心里刚刚竖起的与李弗的隔阂，反而和车上人的心跳共振了。 那之后，当陈度已经和李弗确认关系后在一起，都会想起他们初相识时一起坐在车上听着一样喜欢的歌的美妙时刻，但他后来面对了太多次沉默不语的李弗，回顾过往就变成了一种自省，他发觉那时候李弗的坦诚是一种试探，但那时候的陈度却把这种诱饵一样的剖白当做是李弗信任的信号，心甘情愿地上钩。 他们到海边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明亮的月光把海浪照的波光粼粼，暗蓝的海水坦荡地拥抱着洁白的沙滩。 陈度下了车就脱了鞋，赤脚踩在沙滩上，踏着夜晚的海浪来回拍打的泡沫，工作未知带来的茫然被海浪拍碎，随着浪潮涌向远方，陈度心情变得很好，于是想要走得更深些。 略带冰凉的海水没过膝盖，陈度扭过头发现李弗仍然皮鞋衬衫西裤站在岸边，他弯腰朝李弗泼水，一边喊道：“不会这么玩不起吧，来都来了不下水！” “你等会儿把我车弄湿了。”李弗淡淡道。 陈度一惊，第一反应是确实，不过马上从李弗脸上看出这是他的玩笑话，当即同样板着脸，往更深的地方走去，语气阴阳怪气：“那我就走回去呗，反正肯定不会弄湿您的车。” 正当李弗无奈地笑着时，就见陈度突然转过身朝自己跑了过来，他眼睛亮晶晶的，湿漉漉的手握住李弗的手腕：“一起啊！你不来，这黑漆漆的，万一海浪把我卷走了你就是犯罪嫌疑人。” 李弗道：“两个人也一样卷走。” 许是海边的夜晚太过寂静无人，陈度的眼睛放肆地自上而下的扫过李弗的身体：“你白练的啊？” 李弗一脸我懂了的模样，挑眉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想来海边。” “可是你先提的要不要来海边，后厨没货就别往菜单上写。”陈度抿了抿嘴，不过还是有藏不住的笑意从眼角溢出。 就见李弗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弯腰把他刚刚扔在沙滩上的拖鞋捡了起来，走回了车旁边，然后如陈度所愿，脱掉了衬衣。 走回来的一路都能看见陈度毫不遮掩的视线，李弗忍不住笑了：“还满意吗？” 陈度回敬一个挑眉：“不错啊。” 两个人一直走到海水完全没过膝盖才停下，陈度本以为李弗应该是更喜欢人群聚在一起时的热闹氛围的人，答应他来海边无非是初见后的好感，倒是没想到李弗也会享受这样的安静。 “月亮真的很亮诶。”陈度说道。 “还挺圆的。” “好像快到中秋了。”陈度说道。 “你中秋也在阳城吗？”李弗问道。 第11章 “嗯，要跟家里人一起吃饭。”陈度答道，李弗的问话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在铺垫下一次见面，陈度看向李弗，本想问一句你呢，但李弗并不与他对视，于是陈度下意识转了话题道，“你今天不是过来玩的吧？” 李弗愣了愣，点了点头：“度假村是认识的一个叔叔开的，我过来学习。” 板正的西装有了合理的解释，陈度得到答案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跟李弗聊些什么，只感觉他和李弗稍微拉近的距离好像又逐渐扯远了。 可以偶尔一起玩，但大概率还是只适合做普通朋友，是陈度对李弗下的第四个定义。 作者有话说: 李弗：我是便利贴男孩吗？贴这么多标签。 第8章 8 那之后过了很久陈度才知道，那个度假村的地皮当时原本是李弗看中了，但他父亲李秉光认为这里修建度假村并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才有了李弗口中的那位“叔叔”接手地皮修建度假村的事情。后来阴差阳错的，陈度又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位“叔叔”本就是一位职业经理人和代持人。 那天晚上，当两个人在水里泡够时，陈度和李弗找了块礁石坐着休息，李弗烟瘾犯了，递了一根给陈度，这回陈度没拒绝。 “平时抽的少。”陈度解释说。 李弗看他拿烟的样子确实不像个老手，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二。”陈度说着，他看着李弗炫技一般吐出一个烟圈，他也试了试，没成功，李弗笑了起来，教他怎么弄，学了一会儿，陈度一根烟快抽完了才总算弄出个差不多的。 “你呢？老司机了？”陈度问他。 “是啊，我不学好。”李弗点了第三根烟。 他身上香水的味道逐渐变淡，烟味变重，他们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不少，这会儿安静下来，陈度突然发觉周遭静得李弗和自己的呼吸都太明显。陈度有些莫名心跳，于是他用手机拍了几张海的照片，他还想站在礁石让李弗给他拍一张，李弗却说自己手机扔车里了，陈度吐槽了一句现代人怎么能离开手机超过2分钟，转身的时候脚下一滑，还好李弗眼疾手快，拦腰拽住了他。 “嘶——” 陈度看着小腿内侧的血痕眉头一跳，他有点轻微迷信，这会儿因为疼痛整个人从熬夜的莫名亢奋中清醒，有点后悔这场赴约，他是对李弗有好奇和好感，但陈度只想过自己突然发财，没想过要靠找对象实现阶级跨越，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陈度视线不禁再次扫过李弗裸露的腹肌和胸肌，然后发觉李弗已经捻灭了烟头，一副要走的架势。 陈度赶紧道：“马上5点了，再过会儿就日出了，现在回去血亏。” 然而李弗已经松开他的手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在沙滩上回过头对陈度开口，他眯起眼睛，有些不耐烦：“我还找人有事，你走不走？” 虽然光看面相就知道李弗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李弗这几次和陈度见面都是柔和的，以至于这下陈度被他突然的冷脸吼得有点镇住了，他想说血都没淌，渗血发红看着吓人罢了，但又摸不清楚李弗的脾气，想来也不会是因为自己脚滑就想走，不知道李弗是不是真的有事，只好乖乖地跟着李弗上了车。 “你是有事要回去吗，快点吧，再不走一会儿天亮了。”陈度闷声说道，显然也不太痛快，他跟李弗根本还不熟，因此觉得李弗的冷脸毫无立场，反而很没礼貌。越想越气，陈度接道：“裤子还是有点湿，把你车弄脏了，回去我转你洗车钱。”说完就闭上眼睛偏过头去。 李弗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电话，车里太过安静，对方明显喝多了声音很大，于是即使李弗没有按下免提，陈度也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李老板，电话终于接了，说好的买烟花，买到哪里去了？！我们几个在这等呢，都要报警了，以为你人丢了！” 李弗带着点无奈：“我在滨海新村这边，你们玩你们的，今天晚上记我账上。” 对面鬼哭狼嚎一声，随即骂骂咧咧道：“谁稀罕你那点臭钱！说！跟谁去的海边，见色忘友！抛弃兄弟！” 李弗偏过头看了一眼陈度，后者埋着头，一副装听不见的样子，李弗低声道：“有机会会见到的。不说了，我开车了。” “哎！还真有啊！李弗你！——” 李弗已经挂断了电话。 陈度闭着眼没做声，不过听下来是李弗没去那个山里和朋友们玩，选择了跟自己来200公里外的海边看海所以挨了一顿揶揄，虽说是他自己选的，但陈度不可否认有些泄气。 这时候听见李弗打开来车门下车，陈度小心翼翼地睁开眼从后视镜瞥见李弗从后备箱抱着个箱子重新走回了沙滩上，再然后，沙滩上燃起一点火光，几秒的寂静后整个天空和海面被突然漫天缤纷的烟花点亮。 披上衬衣的李弗走了回来，烟花炸响声中，李弗倚着车身说：“都忘了我车上还有买的烟花，拖回去也浪费。” 他又点了一根烟。 陈度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李弗扭过头发现陈度正在拿手机拍照，他这才笑了起来。 “垃圾你不收走啊。”放完烟花看李弗就要上车，陈度吐槽道。 李弗关门坐上了车，对陈度压低了声音，刻意板着脸：“啧，陈度，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12章 “什么？”陈度不解。 “刚刚这片沙滩，是那种有名有姓的。” 他重音放在后面的四字词上，陈度一愣，随即反问道：“……刚好姓李？” 李弗勾起嘴角笑了，他没回答陈度，启动了车子。 陈度偏过头看他脸上的酒窝，感觉心跳在自己的世界里震耳欲聋。 海边之后有整整一周陈度和李弗没有任何联系。陈度不太清楚李弗的情况，只大概知道李弗目前并没有工作或者创业，他的大多数时间都跟他自己圈子里从小认识的朋友们玩，偶尔会去找人脉关系里的长辈了解一些项目运作。 虽然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但陈度并不能肯定李弗的性向，何况豪门故事他避犹不及，因此理智站了上风，陈度打算让这莫名的情绪慢慢平淡下去。 中秋节前两天陈度收到了一家心仪公司的面试offer，随后的几轮面试他都表现不错，很快收到了消息，让他尽快确认入职时间。 于是假期最后一天，陈度和周乔、蔡妍还有几个高中好友组了个酒局，在陈度工作前抓紧时间多放肆几回。 蔡妍谈了一个男朋友，是他的大学同学，蔡妍还在读研，他男朋友已经上班2年，因此偶尔有些争执，陈度在一边听着蔡妍的困惑和已经有了实习经历的周乔的解释，倒是津津有味。 不过他总忍不住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蔡妍见状道：“有事儿啊？” 陈度掩饰着按灭了屏幕：“没事。”他总不好说他就是突然想起来李弗之前在海边问他中秋有什么安排的事了。 12点的时候，陈度和周乔几个男生一起把蔡妍和几个女孩子送上了车，而后商量着再喝一轮。 没有女孩子们的酒局变得生猛不少，几杯高浓度烈酒下肚，每个人讲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等这回喝完下了楼，已经是凌晨3点，路边稀稀拉拉的站了几堆同样是这个点才喝完的年轻男女。 陈度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叫车，夜里风一吹，酒劲更加上头，他正跟周乔开着玩笑，余光瞥见身后大楼里走出来一群人。 他刚觉得有些眼熟，就看见玻璃门里最后走出一个左拥右抱的。 他个子很高，眼睛不大，嘴里叼着烟，眉头微皱，嘴角却扬着，显然也喝了酒。 作者有话说: n年后的陈度回忆此刻轻描淡写地跟周乔说：“当一个人总因为另外一个人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且一点开心总能盖过很多不开心的时候，他就栽了。” 第9章 9 “陈度，那个是不是上回游子章介绍我们认识的富二代们？”听见声音，周乔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也认出了李弗他们。 陈度跟着他的视线扭过头，敷衍地应了一声：“好像是吧。” 话音刚落下，就见李弗朝这边抬起头来，看到陈度他们的时候他显然也很惊讶，不过正当陈度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时他已经撇过头去，眼神跟淬了冰根本不认识他们一样。 周乔没放在心里，没几分钟他的车到了，连带顺走了另一个同路的哥们。 但陈度却觉得那几秒的视线变化，好似突然在他和李弗中间砸下一排尖锐的路障，让陈度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陈度能听到身后李弗和别人的寒暄声，虽然不甚清晰却让人无法忽略，真碍眼，陈度清醒地想着，转过身背对了他们。他看着手机里显示的路况信息，还离他有2公里，大半夜的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慢，他有点愤愤，又有些如坐针毡。 这时候微信弹屏横在手机中间。 “别走。”——李弗 然后是第二条：“等我。”——李弗 几分钟后陈度叫的车到了，他知道李弗的余光在看，但还是走到了车前，可不知道究竟是李弗的余光太炙热还是陈度酒醉行为难以自制，他拉开车门，最终闭了闭眼扯了个抱歉的笑：“师傅不好意思，不用车了。” 而后他一把关上车门绕到了酒吧大门背面的便利店门口，陈度买了包烟，蹲在马路边抽到第三根的时候，鼻腔里闯入一股淡淡的海风和龙涎香味，这次混杂着酒味。 陈度抬起头，看见李弗的脸。 他脸上不见刚刚的冰冷，反而是柔和的，但这让陈度感到更加烦躁，他发现自己无法推断李弗的行为，他还根本不了解李弗，面对李弗时就已经无法掌控自己，这让陈度感到不安。 “有事儿？”陈度问道，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但还勉力维持着礼貌。 李弗伸手把陈度从地上拽了起来，顺便从陈度手里缓慢地接过那第三根烟，他打量了一下陈度买的烟，那是李弗前几次见他抽的牌子，并不便宜。 被他几眼看得起了一身激灵，仿佛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都被扒光看透，陈度一把甩开了他。 陈度闷声道：“没事别乱发微信。” “你喝多了。”李弗夹着那根烟放进了嘴里，重新抓住陈度的手，他用一种不可抗的力度抓着陈度走回了酒吧大门口。 刚刚和李弗说话的人已经走了大半，门口只剩下几个和李弗一起出来的人，陈度记得其中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女生叫谢媛媛，另一个叫袁郢，都是在上一回游子章的那场聚会里见过的，旁边还站着几个裙子很短的女孩和模样精致的男孩，显然是李弗他们带出来的，陈度不是一无所知，当下有些厌倦地要挣脱李弗。 第13章 李弗却不肯放手，冷风吹过，他转身替陈度把卫衣的帽子戴上，完成了酒精弥漫的夜晚里宣之于众的暧昧动作，然后朝谢媛媛喊道：“撤了，我先送你回家。”随即朝袁郢眼神示意了一下。 在旁边久候多时的代驾这时候才接过李弗的车钥匙，谢媛媛本想坐在后座，却被李弗推去了副驾驶。随后李弗拉着陈度坐在了后排。 “先去应山府。”李弗说着。 谢媛媛自上车后便放肆地打量他们俩，不过显然是顾及陈度这个外人在场，并没有直接开口询问。李弗上车后便伸直了腿，车后排的空间被他挤占了大半，陈度无处可躲，几乎被他揽在怀中，也顾及着谢媛媛在场，不好多说，只好偏过头去看着车窗不理会李弗。 他心情复杂，认栽的绝望和兴奋混合在一起，即便知道他和李弗不是同路人，无法理解李弗的种种行为，却还是因为此刻和李弗紧贴着而整颗心满满当当。 欲望如同毒蛇，从陈度的心口吐信，麻痹了他的大脑。 随后酒精发酵的冷意和困意交织，李弗的臂膀滚烫，再次睁开眼时陈度是被颈窝的热气弄醒的，李弗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谢媛媛已经到了住处，漆黑的夜幕下是一幢幢精致华贵的独栋别墅，谢媛媛回头发现陈度醒了，压低了声音对陈度说：“你如果不着急回家，就让司机在这儿多停一会儿，他几天没睡了。” 见陈度并不反对，她对代驾道：“我微信给您转点小费，辛苦了。” 凌晨3点的豪华别墅区内一片寂静，代驾小哥赚足了小费一声不吭，毫无怨言，而陈度沉默地想着他从认识李弗以来的几次见面，二十几年来头一次感觉缘分和命运的到来是如此汹涌且不讲道理。 良久，陈度的手在李弗的掌心中反握住了李弗，陈度深吸了一口气，但身体一动不动，对代驾道：“师傅，去华亭南苑，您慢点开。” 路上陈度感觉李弗醒了，因为他的手又被反握住，不过俩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汽车从城郊的豪华别墅区驶回市区，车内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两个人近得几乎心跳贴着心跳。 车停在陈度家楼下时，陈度开口道：“醒了？” 李弗应了一声，有些眷恋地伸手摩挲陈度的手臂。 陈度按住了他的手，偏过头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度的眼睛亮得简直让黑暗中的一切无所遁形，李弗笑了笑，声音沙哑：“陈度。” 陈度闻言翻身坐在了李弗大腿上，他弓身伸手抬起李弗的下巴，在确定李弗眼中不见半分醉意后，轻轻地缓缓地吻在李弗唇上。 然后他根本不等李弗反应，像豹子一样利索地推开车门下了车，甚至没留下一句话，留下错愕的李弗无奈地坐在后座上，直到代驾问他要去哪。 “找个附近的酒店吧。”李弗听见自己说道，他看着陈度消失的花园小路，缓缓闭上眼藏住眼里的情绪。 然而心脏砰砰跳动着，在漆黑的视线前炸开一个个有关于陈度的绚丽美梦。 “你怎么顺人烟啊？？？” “还钱！” 李弗睡醒时看到的就是两条来自陈度的消息，他没忍住笑出声来，酒店套房里都能听到回声。 “在哪？”李弗拨通了陈度的电话，已经下午1点多了，他才睡醒声音还有点哑。 “你在哪？”陈度反问。 “花朝酒店。” “哦，你自己吗？吃饭了吗？”陈度说着，语气有些不冷不淡，李弗从中意识到昨天晚上的事并没有翻篇，当下挂断了电话，换了视频拨过去。 视频等了几十秒才被接通，陈度应该是在电脑前，脸上映着紫粉色的光，李弗仔细听还能听到他敲键盘的声音，他知道陈度心有芥蒂，可他却看着陈度吝啬露出的小半个下巴感到久违的满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被代谢消解，整个人安静下来，李弗躺回床上：“我才睡醒。”他说着，一边用摄像头扫过空荡荡的房间， 陈度假装玩着电脑，实则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确认酒店房间里的蛛丝马迹，冷不丁李弗开口叫他。 “陈度。” “干嘛？” “要不要看电影？晚上请你吃饭，还你烟钱。” 李弗声音里带着笑，眼角也显出褶子，他补充道：“没有别人。” 陈度觉得也有些热，答应下来，镜头又偏离开自己的脸：“哦。” 过了一会儿，感觉李弗那边逐渐没了声音，镜头突然掉落对着天花板许久没动，陈度关掉了电脑音量，听着视频那边平缓的呼吸声，意识到李弗又睡着了，他想了想，挂了视频。 陈度想象着他的样子，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如果这是一个开始，陈度想，他才不管李弗到底是谁，爱情这东西，只要他敢拥有，他就能拥有。 作者有话说: 年轻真好。 第10章 10 李弗选的餐厅是藏在阳城顶级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陈度到的时候他正在路边跟人打电话，在说一些关于银行贷款的事情，转过头来的时候还微微皱眉，随即看到抿着嘴笑的陈度眉头才微微舒展开。 他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揽过陈度走进酒店。 酒店大堂人来人往，在此之前，陈度还没去过这种人均直逼四位数的高档地方，却因为揽过自己肩膀的手臂和李弗脸上的笑容而安定下来。 第14章 “你要不要收敛一点啊？”陈度低声说着，语气里按捺不住的小甜蜜。 李弗嘴角带着点桀骜的笑，几乎要咬住陈度的耳朵：“没必要。” 李弗点好菜后，陈度撑着半张脸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你这什么表情，像袁郢似的。”李弗无奈道。 陈度一边啧啧一边摇头：“我是觉得吧，怎么想你怎么赚了。” 李弗眉头一挑。 就见陈度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在桌上扑闪的烛光和窗边整个阳城的夜色映衬下，陈度清了清嗓：“咳咳，亲爱的李弗先生，提前祝你明天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同时，请问你介意从今天开始，多一个男朋友吗？” 李弗没忍住几乎是震惊地感叹：“……草。” 就在那一天，陈度和李弗正式确定了关系。 陈度靠在急诊门口，回忆和李弗初相识和确定关系的种种，其实那时候陈度是在好几天前在李弗的朋友圈翻到去年的记录时意外得知他的生日，后来在李弗睡着后他找周乔借了五千块钱，打车奔进阳城本地最好的商场奢侈品柜台，买了一条手链。 回想到此处，陈度嘴角都还忍不住挂上一点笑容，更好的东西那时候的陈度负担不起，但那已经是当时陈度审美里足够满意的一份礼物，连带着，那时候李弗的震惊和随后一脸拿陈度没有办法的表情也让陈度心满意足。 只是除了那天，他后来从来没见李弗带过，而再后来，李弗向他承认那条手链遗失了。 陈度不可否认，他在和李弗谈恋爱的头两年里深受两方客观经济条件差异的影响，很多时候都感觉受挫。陈度是一个既然爱了就想要给对方最好的东西的人，但李弗本身就是一个拥有着很多好东西的人，陈度用工资攒钱下来甚至还需要够一够的东西，对李弗稀松平常，而后来即便陈度靠着工作能力在职场稳步晋升，也慢慢迈进了靠年薪过日子的阶级，他依旧没有真正融入李弗的世界。 他追求的升职加薪和李弗追求的事业有成完全不同。 网上有句话说有些东西出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陈度觉得是有些东西20岁的时候没有，即使30岁有了也不一样。 因为再后来，他和李弗之间，就不再是经济条件差异的问题。 其实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在一开始就有迹可循，送礼物讲究寓意，即便陈度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李弗太不一样很难走到最后，却也藏不住他多少怀着些男人宣誓主权和打扮对象的心思，但李弗也显然从一开始就抗拒在物理意义上成为陈度的所有。 陈度猜想，他可能在回家的第一时间，就将那条他满心欢喜的手链摘了下来随手放在了某处。 因为，李弗或许是和陈度一样因为一时心动爱上了彼此，却从未把陈度放进他人生的长期计划里。 想到这里，陈度都不由得失笑，他闭上眼，心想可惜这份“一时心动”并不是以寻常规则计时，而他们太早的经历了生死时刻，爱情太早被催化到了不理性的顶点，让最初的心动不再轻盈，反而肩负着誓言般的沉重。 那回距离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三个月，李弗受朋友邀请到距离阳城不远的一处峡谷漂流，趁着周末他便把陈度也一起带了过去，回去路上却突然遭遇暴雨，滂沱大雨中视线极差，只听见一声巨响头顶一个巨大的阴影一下砸碎了挡风玻璃，李弗一个急刹，车狠狠撞在了盘山公路的围栏上，随即直直地冲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万幸车没有翻，最后停在了田里，回过神来的时候陈度和李弗两个人都是满头的血。 “没事吧？！” “没事吧？！” 陈度和李弗异口同声，颤抖的瞳孔中映着彼此惊魂未定的脸。 “你他妈自己不要命了！我用不着你保护傻逼！”那是陈度见过最狰狞的李弗，满脸是血，满眼猩红。 “你凶什么凶，我看看你眼睛……还有手。”陈度被他吼得一震，随即哑声说道，他的心跳极快，说完抿了抿嘴，他自己都没料到，刚刚那一瞬间自己会向李弗扑过去，可他后脑上一直热乎乎也湿淋淋的，那是李弗在冲下围栏时揽过他肩膀的手。 持续的暴雨如注，源源不绝的碎石滑落砸在车上，好似枪林弹雨。 “你腿怎么样，能不能动？” “你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车里的人相互依偎，着急地互相查看伤口，在等待救护车到来中互相揽着对方的肩膀彼此倚靠，直到救护车抵达现场，天色也逐渐转阴再转晴，才觉得死里逃生，如释重负般感到阵阵眩晕。 紧急送医后陈度和李弗两个人被安排住在同一个病房里，再次醒来时陈度伸出手，拉住了躺在隔壁一张床上的李弗。 “我好爱你。”陈度眼中有水光。 “我也爱你。”李弗也哑声说道。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转动，两个世界在这一刻扣紧。 在那一刻真正发生之前，陈度的耳濡目染和经验都告诫他不要轻易去试探爱情，因为推演出鸡毛蒜皮的爱恨情仇得不偿失，且当代人生活世界里没那么多壮阔的爱情故事，人为自己而活。但当真正在生死时刻发觉自己想保护的人也一样不顾性命地想要保护自己，都市爱情便升华成为史诗，宏伟的人类情感在这一刻碾碎了那最初的三个月里出现在李弗和陈度之间的所有隔阂。 第15章 这时候急诊医生询问是否有家属，陈度走了进去，应下种种注意事项。 随后把李弗送进x光室，陈度在外面一边等待一边想，只可惜他们的爱情曾在血色的土壤上开出绚烂的玫瑰，却无法盛开在平凡的日子。 第11章 11 刚和李弗在一起那时候陈度自己也才刚工作，他原本不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人，只想按部就班，尽职尽责，不过职场并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员工就能够有余力表演和施展的舞台，陈度被半推半就着成了那年同一批入职员工里的翘楚，与之一起到来的就是每个月持续刷新的加班记录。 他并不想因为这样委屈李弗，宁可把第二天的工作计划排到凌晨，也要每周空出一天晚上和李弗约会。陈度觉得自己工作性质身不由己，想起李弗有次忍不住吐槽他这个班上的真没意思的话，始终觉得亏欠，于是总是在约会上费劲心思，准备惊喜，布置场地，买小礼物，既费时间又费钱，但往往到头来…… “我今天不行，约了住建的人。” “好吧。那你少喝点。” “陈度，今天袁郢要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我们这会儿就要开车从阳城走了。” “好吧，那你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陈度闭了闭眼，那时候李弗急于打造自己的帝国，连周末也奔波于各种社交场合，各类酒局活动，说着一些陈度只知道岗位职称却并不认识的人名，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等待陈度的“等会儿看看估计今天8点可以”或者“今天忙不完了你别等我”，而李弗有空的时候，陈度却并不一定能赴约。 即便陈度假装不在意被拒绝见面，积攒的失望情绪却很难掩盖，它拉扯着把陈度卷进一个质疑对方是不是不够爱自己的漩涡。 阳城就这么大的一座城，如果真的想见面，怎么会见不到呢？ 但李弗令人矛盾就在于，他会在没有酒局的夜晚等在陈度公司楼下，在陈度饥肠辘辘而又筋疲力尽时仿佛天神降临打亮车灯接陈度下班，又或者拿着一份天价外卖出现在陈度公司一楼大堂佯装外卖小哥，跟陈度说你记得吃饱了再加班。 甚至当陈度怀疑李弗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应酬的局要参加，是不是忙碌只是他变心的幕布时，李弗的坦荡到了会让陈度觉得危险的地步。 他会毫无保留地告诉陈度他们的所有安排，细致到在某个时段的商k点了几个人，结账的清单对应的价位是什么服务，而李弗对应的那个人，和他聊了什么说了什么，又是什么价格。当陈度偶尔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嘈杂的包间总会在李弗说“家属电话”四个字后瞬间安静下来，然后掀起一波尖叫和调侃。 最让陈度无法招架的是，当陈度认了栽在加班后穿越一整个阳城去接酒醉的李弗时，李弗会耍赖地倚靠在他身上，他不再像个光鲜亮丽的富二代，而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然后他吻住陈度的唇，头贴着陈度的心口， 闭着眼睛对陈度说“有你真好”。 明明陈度那时候还有些克制，因为理智一遍遍告诉陈度他们的世界只是阴差阳错地短暂相交，他们只是短暂的相爱，短暂的谈个恋爱，只图一时愉悦就好，理智的界限却被心口的颤动打破，同时也宣告他们的感情趋向一种危险的寄生关系，他们在彼此面前毫无保留地示露自己的脆弱。 除此之外，他们会在睡前视频，在李弗开车、陈度坐地铁的时候语音，他们就像一对最普通也最平凡的热恋情侣。 只是抛开工作，他们每周仍然有大量的时间不属于彼此，他们见不到面，陈度在工作后便不再和父母同住，他和周乔这个做医生的大忙人每周见面吃饭的次数都要比李弗多。陈度在和李弗在一起几个月后意识到，他并不了解李弗。 他们交流中多是陈度在说，李弗在听，而轮到李弗开口时，他说的更多的是袁郢或者别人，是他的朋友或者其他人的近况和故事。 李弗对陈度所敞开的，只是他某一个时间段的心情，而不是整件事的缘由。 小到他们偶遇的那个度假村，大到李弗的家庭情况，李弗都只对陈度提及了一小部分，陈度被迫成为了一个解谜者，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有关于李弗的真相。 当陈度试图争取，便只会得到一个敷衍搪塞的李弗，甚至有些时候，有些话题一旦涉及到私人，就成了某种带有警告意味的提醒，字字都像鲜红的油漆，提醒着当事人不可逾越。 “他们说你之前有一个女朋友，读书的时候开始谈的？” “嗯。我当时觉得能跟她结婚，所以很早就把她带回家见父母了。” “那为什么分手？” “我父母不同意。” “你爸妈感情好吗？” “提了快十来次离婚了，钱的问题一直谈不拢，所以离不了。” 陈度毫不怀疑如果再来一次，他和李弗还是会把对方的安全放在第一，只是生活并不是一部跌宕起伏的电影，它太平淡，平淡到陈度的爱意一旦倾泻便如同洪水，会让李弗的世界一片狼藉，于是陈度不得不亲手筑起堤坝。 他被迫收敛对李弗的需求，不断对自己强调理智，给予对方足够的空间。结果是河道干涸，河床裸露，生活的恼人琐碎有机可乘，反倒变得无孔不入。 第16章 他们就像一对已经历经十年婚姻生活的夫妻，相处日常里只剩下生活的鸡零狗碎。 但与此同时，他们好像都明白跟对方的关系脆弱得只有感情维系，于是即便吵架争执时互相往彼此的心口捅刀子，都还要告诉对方这刀扎在你身上的同时我也鲜血淋漓，都市爱情又成了一出出同生共死的莎翁戏剧，就连冷战也不会拖延超过24小时。 陈度觉得他和李弗都默契地在一场有倒计时的相恋中把爱情最大化。 只是陈度后来还是没有忍住，又或者说他从来只是假装克制，因为爱怎么能够隐藏？ 所以陈度甘愿做那个即使前一天还在吵架但李弗生病时淋着大雨也要到他家照顾他的人，哪怕陈度午休时间两个小时，而一来一回就要一个半小时。 陈度甘愿做那个明明是李弗小心眼误会陈度和同事的关系生但李弗只要表现得有一点伤心陈度就会放下所有跟李弗道歉，哪怕陈度手机只剩下5%的电，他并不确定李弗会不会下楼，哪怕他根本没有错。 陈度甘愿做那个不多问的人，只要李弗不主动提及，他就不问。 陈度甘愿做那个先一步出柜的人，只要他觉得他和李弗有一点点未来的可能，哪怕他知道，李弗的父母已经在安排李弗和一些合适的对象见面。 最后，陈度甘愿做那个先提出分手的人，哪怕陈度已经把整个下半生都为李弗准备好，可他知道，李弗的人生需要他出局了。 就在这时候，检查室的门打开，陈度抬起头，看见李弗着急寻找他的视线，直到看到自己，李弗才松一口气的模样，李弗从来都不善于掩藏自己的神色，那模样落在陈度眼里，竟然有些傻气，陈度忍不住有些心酸的想，至于吗，慌成这样，随即又觉得一切像是命运鬼使神差的玩笑，谁能想到，本该擦肩而过的缘分燃起的星火燎原，快把他和李弗两个人都烧没了。 作者有话说: 陈度视角偏重陈度自己的感受~ 第12章 12 “你去哪儿？” 李弗走出来后见陈度抬腿就走，着急地追了上去。 陈度看他一眼，脚步没停，这次轮到他不回答，陈度几乎觉得自己走路带风，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以牙还牙的行为实在幼稚。 一直到走到医院门口，陈度打了个电话，外卖小哥提着袋子迎了上来，李弗才发现是他点了外卖。 “陈度……”李弗开口，陈度提着袋子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先去拿结果，看医生怎么说。” 得到结果是轻微骨裂，直到医生处理完取了药，再次走出医院大门走到车旁，陈度把提着的袋子递给了李弗。 “你给我点的吗？”李弗问他，有些惊讶。 “嗯。”陈度应了一声。五月的天气很好，这会儿夜风习习，树梢上的剪影颤动着，陈度本来想靠着车，结果忍不住吐槽：“你这车多久没洗了？” 李弗一怔，有点挂不住地低下了头：“没顾上。” 说完，他捏着外卖袋子，正犹豫着想说些什么，陈度朝他抬了抬下巴：“一会儿在车上吃吧，或者你拿回家当宵夜，早点休息。” 刚刚在车上，在医院里，陈度一边回顾往事，一边想明白了一件事——可能他永远会对李弗心软，但他绝不想仅仅是再和以前一样和李弗在一起，而这就注定了他们两个其中之一必须得做出彻底的改变，陈度想……他过往自诩的包容本质上只是步步退让，而退后的每一步看似是为了不为难李弗的牺牲，实则是在一个名为自我贬低的蓄水池中不停的积攒委屈和不甘，这些慢性毒药般的情绪因为爱没有毁了李弗，却蚕食着爱李弗的陈度，而这一回，陈度想，那改变不如从我开始，他会做一个捍卫自己的陈度。 说完，陈度拿出手机准备叫个车回去，李弗从陈度的语气听出来他想走，再看他毫无留恋的样子，李弗显然有些无措地叫住了他：“陈度……” 陈度抿了抿嘴，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他意识到李弗的慌张的原因是因为在袁郢那里自己的狠话，便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放下了手机：“你根本没做好准备跟我解释，今天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对我诚实，所以不用着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需要的并不是你绞尽脑汁的敷衍。” 李弗眉头紧皱，本能地觉得不安，这种不安不像是陈度提出分手和陈度离开阳城，而是今天陈度明明给了他机会让他解释，现在却又不要了，这让李弗不知所措，可他却明白陈度已经在往前走了。李弗不擅长自我剖析，更不擅长在陈度面前解释，陈度只看他露出熟悉的受伤的表情，然后对陈度说：“等我一下。” 李弗上车拿了什么东西，然后他下车将其放在陈度掌心。 陈度摊开手，发现那是一枚似曾相识的戒指。 李弗用完好的手搂住陈度的后颈，他对陈度说：“我定做了当年我们去挪威旅行的时候你喜欢的戒指，我们可以再去一次，陈度，我们结婚，我的人生不会有别人了，没有别的可能性。” 陈度怔住了，随即却是心酸碾压过了心头的所有其他情绪。 他们分手是导火索是一年前李弗欺骗他参加了一场门当户对的相亲，但陈度知道，根本原因是陈度发现不论自己如何拼尽全力的爱，扫清所有障碍，他都并不能赢得李弗，随着李弗越发靠近世俗意义上需要成家的ddl，他也在随之缓慢地失去李弗。 第17章 那时候得知被李弗欺骗的陈度觉得像被一阵无意的风吹下了他和李弗默契维系了很久的幕布，整个世界无声催促着一切落幕。陈度可以装模作样，但当真相被掀起一角，他就无法继续自欺欺人 —— 李弗或许爱他，细节上的表现完美，但逻辑禁不起推敲，一直以来他自己有一个世界，始终不曾向陈度敞开。 “你原来只是不说实话，却从来不骗我，现在连这一点优点也要抹掉了。”陈度那时候声音很轻，可他眼睛里苦涩快要溢出，变成浓酸把李弗一起灼伤，他知道李弗不懂他，或者说他装作不懂，可陈度可以用自己的破碎让李弗一起破碎。 那时候李弗只是抿着嘴，低声辩解：“我必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吃一顿饭，你相信我。” 陈度偏过头克制着情绪，他想到王芝路，他信誓旦旦跟王芝路说过的话，曾有过的关于他和李弗感情的坚定和信心被海啸倾覆。他又忍不住看向李弗，他那么爱李弗，当然相信李弗说的，那只是一顿饭，李弗不会变心，可李弗正一步步让他变得狼狈、可怜、甚至可恨。 “今天有一个，明天还会有下一个。”陈度哑声说。 陈度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说你要我怎么办，我为你，为了和你在一起可以去除所有阻碍，可你为什么做不到？但陈度知道，这本来就不是能要求的事。 李弗心虚地坚持：“我会告诉他们我和她不合适。我跟她什么都不会有，陈度，你相信我。” 陈度无力地摇头：“李弗，我有时候不知道你是装不懂还是真的不懂，今天你就算跟她亲了抱了上床了，骗我也好作戏也好，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我并不在乎，从我爱上你开始我就已经认栽了，但你今天是一场相亲，明天就会有一场订婚，不是她还会有别人，因为那是你的轨迹，总有那么一天的，你对你的家庭有责任，你也是个对自己狠得下手的人，可我不是……我相信你爱我……” 陈度的声音彻底哑了，他相信李弗爱他，但他也从很早就知道李弗不会一直和他在一起。陈度只能欲言又止地说道：“我所有舍不得对你做的事情，舍不得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你都在对我做。” 李弗沉默了，陈度看着他，想了想，吞下了他对李弗曾经的期待，柔声缓缓道：“这不是指控，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李弗，我的轨迹是找个和我差不多的人，简简单单地相爱着。” 陈度用最温柔的方式拿起写下他和李弗结局的笔：“你呢？你的未来还有多少可能？只有我吗？” 最后，李弗用沉默告诉了陈度答案。随后陈度了然地提了分手，搬出了李弗的家，再然后离开了阳城。 陈度曾经在过去一年里的无数个思念李弗的瞬间想过，他可能不需要李弗做任何事，只要李弗出现在他面前，说爱他，他就能跟李弗走，这冲动早就融进了陈度的身体，近乎一种难以抵抗的诱惑，但人是理性和感性共存的矛盾体，他想李弗的确还是爱他的，他能感受到，但李弗在用一种出于本能的方式挽留他，苦肉计或者许下承诺，这永远会打动陈度，但陈度明白自己需要的不止如此。 陈度有些留恋地看着掌心的戒指，金属残留着李弗手心的余温，他看着李弗，在李弗温柔恳求的眼神里抬起头笑着退后了一步，在李弗的瞳孔颤抖中将戒指还给了李弗。 “李弗，我拒绝。” “为什么？”李弗抿紧嘴角，陈度看见他眼角发红。 陈度情不自禁地对他温柔，他发自内心珍惜和李弗的对话，陈度说：“你认识我这么多年，应该也或多或少了解我，我不在意名分，回国后那只是一张纸，婚姻是锁不住活生生的人心的。李弗，我们就像一盘棋局里对弈的棋手，我是那个先手，然后你的爱像一种条件反射，每当我走一步棋，你紧跟一步，可我要的爱情不是这样的，我有很多野心，也有很多想要被满足的欲望，这些过去会让你觉得负担，你不愿意听，所以我也很少提。” “陈度，我根本不知道还要怎么样，我拿你没有办法，你已经是我最爱的人了。”李弗握着无用的戒指，垂头丧气道。 陈度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情绪：“李弗，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你没有别的可能了，那就别再用本能爱我，用脑子爱我吧。” 他在过去曾无数次卑微地恳求李弗把他封闭的世界打开一个小口，让陈度钻进去，但都未能如愿，甚至他越靠近，李弗越觉得危险，反而将自我的警戒线拉得更加严密。 而这一次，陈度想，李弗，如果你想留下我，那请你邀请我，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走进你的世界，走进你剩余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事情就突出一个你情我愿，人的改变再难，两个相爱的人要在一起也不可能在主观或者客观上始终维护自己的惯性。 “我可以占有你眼睛全部的视线 在亮了灯的房间 你的心有一部份我却看不见 我已经占有你生命全部的时间 却在意那些你从来不说 我从来不问你的昨天”——梁静茹《昨天》 莫名其妙的靠近、莫名其妙的动心、不肯细说的私事、不愿直面的感情——本文基建过程中的几个tag。陈度到目前仍然是那个更想在一起的人并且为之付出努力的人，但从下一章开始，会开始穿插李弗角度的叙事，这篇文不会太长，30章以内肯定完结~ 第18章 第13章 13 那天之后陈度照常回到了盐城，随后的几周时间里李弗都没有再联系他，一天天过去，陈度难以自控地想起李弗，不过这一回，不断回忆起的都是他和李弗相处的碎屑里那些李弗让人伤心叫人失望的画面，好像是陈度为求自保，无意识地将这些记忆化为了对李弗的戒断手段。 他和李弗并不是只有甜蜜的相处，多得是陈度难以启齿的伤疤。 陈度倚靠在阳台上感受着夜风，喝着酒，想起李弗说自己是他最爱的人。 “真是能说会道。”他喃喃自语地感叹着，眼睛里闪过一抹水光。 不常说情话的人说起情话来总是令人动容。何况，李弗就像陈度命定的劫数，他不需要为陈度花费太多心思，陈度就已经五迷三道了。 只是这么多年了，陈度早已不再是那个靠感觉、冲动和下意识的荷尔蒙迸发就能满足的陈度。 陈度想起他离开阳城前那天晚上，他陪李弗吃了宵夜回到家里，分别时陈度问他还有没有别的想说的。 那是当时陈度心里给李弗留下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李弗终于回答了陈度当时分手时候的提问——“你的人生还有多少可能？” 李弗却对他坦诚：“我无法给你许诺你想要的未来，我不能看着你的眼睛说谎。” 而陈度只好回应道：“你也知道啊，李弗，我们既然没有未来，你还要我一直爱你。” 陈度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李弗的眼睛里到底藏了些什么情绪，只记得自己失落又无奈的心情。 陈度点了一根烟，那是李弗一直以来很喜欢的牌子，陈度爱屋及乌，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对其上瘾。 现在一年多过去，那个对陈度残忍说着“无法许诺你想要的未来”的李弗竟然拿着戒指来求婚。 陈度不能说自己不触动，但更多是觉得李弗像个得心应手的猎人，吊儿郎当地哼着歌就百步穿杨。 他并不了解自己的“猎物”热衷于掉入什么样的陷阱，就自负而迫切地想命中子弹。 陈度将烟头扔进酒杯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果然如此的遗憾更多。 他需要的，不是李弗下意识的举动和话语就能在陈度身上如条件反射一般诱发的心动，他想要李弗完整的心。 即使希望渺茫，但这一回，陈度不想将就。 又过了几周，这天下午陈度刚好回阳城出席公司例会，晚上约了周乔喝酒，正聊天，接到老板庄禄的电话，说需要陈度跑一趟，送点东西。 到了餐厅，陈度一抬头，意识到为什么庄禄不叫助理跑腿非要喊自己来了。 游子章也在。 好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再见面，同窗时的情谊不再，反倒成了嘴上合作共赢实际利益互斥的对手。 酒喝到位了生意才好聊。 陈度有些遗憾的想，难得周五晚上，放松的酒却变成了应酬的酒。 不过虽是一场公事的相逢，两个人举杯单聊时，因着酒意发酵，难免提及年少的往事，随即自然延展到各自的私生活。游子章知道他和李弗在一起的事情，提及李弗甚至认为他们俩人还在一起都是陈度意料之中，不过游子章的话还是出乎陈度意料。 “人老了难免的，你让李弗节哀。” 陈度一惊，顷刻间酒意全消，他脸上挂不住，敷衍了游子章几句便走出了包房，他推开防火墙的门，在漆黑无人的楼梯间拿着手机，手指颤抖着好几下才拨出去电话。 “怎么回事？”陈度克制着，对袁郢道。 “什么怎么回事？”袁郢还在装傻。 “李弗家里怎么了？什么时候的事？”陈度闭了闭眼。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约过了好几秒钟，袁郢那边的背景音也彻底安静下来，陈度听见袁郢开口：“……他家里发生一些意外，这一个多月，他父母两个人都在icu，上周，两个老人都走了。” 短短一句话，陈度如五雷轰顶，开口时鼻酸不已，声音也哑了：“……怎么没告诉我？” 袁郢那边声音也很哑，带着嘲笑：“我倒想……陈度，你知道吗？李弗拿着刀压在我胸口上说我如果告诉你，他就杀了我。我和他认识三十年了……” 挂掉电话，陈度立马给李弗打着电话，意料之中的关机。 陈度去卫生间洗了好几把脸，随即抬腿就跑，他打了辆车，先是去了李弗家的老房子，陈度在豪宅区里不管不顾地喊着李弗的名字，无人回应，他又打车去了李弗和他同居时的房子，仍然没有人，他又去了离开阳城前租的那套房子，仍然一无所获，巨大的慌乱席卷而来，陈度心跳几乎紊乱，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流浪，突然有种直觉，他询问袁郢李弗父母葬在哪里，几分钟后拿到了地址。 墓园依山而建，四周除了虫鸣外只有风声，陈度拿手机的闪光灯补充稀稀拉拉的路灯照明，时不时拿着袁郢给的地址确认方向，一直走到快要山顶，陈度终于在层层阶梯上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 陈度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庆幸自己对李弗的熟悉，不管距离多远，他总能一眼就看到他，不然还不知道要找多久，还要提心吊胆多久。 陈度抹了把脸，手指上也有些湿润，他随意擦了擦，靠着路灯坐了下来。 他想李弗需要时间，没关系，陈度可以等。 第19章 天亮时陈度看李弗还是没有动作，陈度几番犹豫，踏上台阶又退回原地，踌躇半晌，还是一屁股坐回了原地。 他走的太急，身上的烟早就抽完了，手机也没了电，陈度不由得想起曾经，其实那回他和李弗不愉快，起因不过是陈度和公司的一位同事约着吃了几顿饭，李弗知道了不痛快，指责陈度怎么能这样对他，然后当天把陈度送回家后留下一句“今晚我有事，不回来了”就走了。那时候陈度一方面觉得李弗不可理喻，明明是他三番五次放自己的鸽子，他才刚好和同事一起，何况只是吃个饭，但另一方面陈度只要想起李弗委屈的脸，就心酸的不行，李弗的委屈在陈度心里比自己的委屈更重要，他深更半夜四处找人询问李弗的去向，最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李弗父母家所在狂奔而去。 那时候陈度心底深处觉得如果自己不去，他和李弗可能就无法再继续下去，所以等待的每分每秒都如同等待审判者的判决般煎熬。 直到后来看到李弗出现在大门口，陈度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他向李弗奔去，直到发觉李弗反手回抱住自己，属于陈度自己的委屈才倾泻开来。 回想往事，陈度不由得挂上一些无奈、苦涩、甜蜜交织的矛盾表情，但突然一个瞬间，陈度想到，他和李弗这些年，小吵小闹、大吵大闹数不完，他的确在无数次里都是那个主动求和的人，向李弗奔去、向李弗示好，可李弗确实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回想起一个多月前李弗的话，陈度突然觉得心仿佛被针扎一般。 作者有话说: 居然写的有点难过起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其实很脆弱，但人很坚强，所以人的感情也富有韧性，真是可贵。 第14章 14 当一缕阳光透过山间树林的缝隙移动到陈度所在的地方，高阶之上的李弗终于缓缓走了下来。 陈度在他身影移动的同时就站了起来，他看着李弗一步步走下台阶，在看到自己后一怔，随即又缓缓挪开了视线。 即使他闪躲的动作一如既往，嘴角的微小抽动却骗不了人。陈度几乎在一瞬间就难过得想掉眼泪，他把李弗放在心尖上爱了那么久，一直以来都宁可自己受伤也希望李弗好过，却还是抵挡不住李弗遭遇厄运。 分明清晨的阳光自带暖意，陈度却觉得风寒料峭。 但当李弗站到他面前时，陈度还是咬着牙维系着平和的表情对李弗道：“饿不饿，我带你去吃早餐。” 李弗没有说话，只是视线将陈度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李弗眼底青黑，眼睛里全是血丝，却并没有太多悲伤。 他很冷静。陈度在心里下了定论，反而心慌起来。 两个人走下山一路无话，陈度看着走在他前面半步的李弗，手指将掌心抠得生红才克制住流泪的冲动，陈度不知道李弗的冷静背后藏着什么，而且似乎过往让陈度耿耿于怀的那些李弗不肯直言的秘密也成为了无形的推手，陈度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觉得自己和李弗的距离更远。 这根本无关于他们两个人的爱情，陈度下意识地走快了几步追上李弗。 两个人开车下山，李弗将车停在一家面馆门口，随即进去点了一份陈度平常吃的，陈度问他想吃点什么。李弗只是摇头说自己不想吃。 陈度转过头看了看，发现对街有家便利店，试探着说：“那我去对面便利店买个酸奶，你帮我拿一下面好不好？” 李弗点了点头，陈度这才转身去隔壁，他不太踏实，不时地回过头，确认李弗还在面馆排队取面。 陈度回来时李弗已经把调料都给陈度加好了，他沉默着垂着眼睛将面条拌匀，然后缓缓推到陈度面前：“吃吧。” 陈度鼻子发酸，低下头用蒸腾的热气遮掩双眼的湿润，强迫自己吃完了一整碗。 吃完面，陈度和李弗回到车上，陈度把酸奶吸管插上，递给李弗，李弗摇头说自己不想喝，陈度便把酸奶放在一旁，极有耐心道：“那等你想喝的时候喝。” 早高峰车流涌动，挤挤攘攘，陈度不知道李弗要去哪，但这时候只要他能陪着对方，他无所谓李弗要去哪里。 城郊处，李弗一把转动方向盘开上了阳盐高速。 陈度转过头看李弗面无表情的脸，李弗车速很快飙到了140，他在高速的第一个岔路口飞速驶向盐城方向，确定了目的地，然后目不斜视地说：“我送你回去。” 陈度的心仿佛被紧攥了一下，一瞬间窒息过后是不断蔓延的酸胀和苦涩，又来了，陈度心想，他的潜台词是“送你回去然后我还有事要忙”，或者是“这是我的家事，你不用管”，他总是在关键时刻拒绝陈度的靠近和关心，绝不肯向陈度敞开一点缝隙暴露自己的脆弱。 可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指示牌，蓝底白字标着阳城和盐城两地的距离八百多公里。 他图什么。 陈度不想这个时候否定李弗的任何想法，他看着李弗眼底的青黑又有些眼热，不得不偏过头看着车窗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故作轻松道：“好，不过下个服务站停一会儿，我想上个厕所。” 说完陈度也不再开口，只打开了一点点电台，让整个车厢不至于太过寂静伤心。 到了服务站陈度不敢把李弗一个人扔车上，便让李弗帮他再买包烟。 第20章 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又拍了拍脸，确保自己完全清醒着，陈度转过头发现李弗刚好结完账，陈度几步追了上去。随后径直打开了后排的车门，一气呵成地将李弗也拉进了后排。 车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整个世界。 “我又困又累，想躺一会儿，你让我靠一会儿。”说完，不管李弗的反应，陈度挽着李弗的隔壁，将头靠在李弗肩膀上，车顶是千万繁星，晃得人眼花，陈度抿着嘴缓缓闭上眼。 几秒后，感觉李弗动了一下，陈度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拉住了李弗的胳膊，才发现李弗只是想让陈度躺得更舒服些，所以抬手去够座椅调节的按钮。 “手还疼不疼，有没有按时复查？”陈度哑声问。 “不疼，没事了。”李弗摇了摇头，调完座椅便把手搭回了陈度手背上。 陈度闷声道：“骗人。”他太了解李弗，刚刚一路开车明显一只手使不上劲，甚至刚刚调节座椅都用的是另一只手。 陈度闭了一下眼睛，随即坐直了些，然后抬手把李弗的头按到了自己肩膀上，直到感觉李弗一瞬间的僵硬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逐渐放松下来，陈度才觉得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些劲，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手缓慢地轻拍着李弗的肩膀。 “李弗，有我在呢。” 陈度很早就发现，李弗是一个自持坚强的人，他没有办法靠强硬突破李弗的防线，只能偶尔露出自己的脆弱，让李弗的脆弱隐藏在自己的脆弱身后。 陈度缓缓闭上眼，黑色的眼帘下，陈度的心疼化作泪水，在紧闭的眼眶里打转。 大约一个小时后，两个人便继续出发了，陈度本来不放心李弗，想拿过车钥匙自己开，但李弗不同意，只说：“让我送你。” 陈度忍不住问：“你就这么想送我走吗？” 李弗只是沉沉地看了陈度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可最终什么都没说。 陈度看着他的侧脸，仿佛穿越时光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他和李弗才刚刚认识，坐在副驾驶的陈度听着李弗讲起自己的事。明明应该是天之骄子的人，却似乎藏着秘密，眼底都是忧郁。 曾经陈度依靠直觉敏锐地觉察到李弗骨子里的疯，认为李弗应该和自己是一类人，对在乎的人和事能够豁出去不管不顾，后来却每每失望地发现李弗是个极其克己的人，曾经陈度以为这事的底层逻辑无非是李弗比起陈度更爱自己，然而此刻，他发觉当李弗毫不遮掩，卸下层层克制的伪装，李弗肆意的底层不是自我，而是厌世和自厌。 他和多年前一样，仍然自觉荒唐。 “你明明需要我。”陈度低声道。 陈度感到挫败，即便到了此刻，李弗仍然羞于承认对自己的需要，于是他不舍而又迫切地要将陈度驱逐。 车外窗景呼啸而过，天色渐暗， 这场李弗亲自护送的道别仪式进入尾声，陈度不明白李弗的所思所想，但他知道抛开那些情情爱爱，他此刻希望李弗有人陪伴，因此陈度在意识到李弗即将要离开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叫住了他：“李弗，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然后他便看到李弗一怔，随即缓缓地摇了摇头，陈度的不安发酵到了顶点，就见李弗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声音沙哑地感叹：“陈度，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人比你更爱我。”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李弗视角。 第15章 15 在认识陈度时，李弗有好几年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他出国前在会所里带过很多人，每次都不同，出国后也几乎每个月换一个对象，黄种人和白人换着来，可能是玩得多了反倒腻了，刚认识陈度时，他已经洁身自好了好一阵子。 久不动心，反倒越发敏锐，酒吧里陈度的视线每一次扫过来，李弗都有所察觉。只是最初，李弗也没有动歪心思，真的只是发错了信息，真的只想交个朋友。 他只是觉得和陈度相处还挺自在，更从陈度眼中看到了他的聪明和体面，他们彼此都知道当下的快乐远比未来的许诺重要，毕竟动心是一瞬间的事，持续的动心并不在陈度和李弗任何一个人的预期和渴求里。 因着这样的共识，李弗才放任了自己的心动。 李弗自作聪明，认为自己经验丰富，理应是这段关系里的掌舵人。他熟悉怀揣着欲望靠近自己的人，也擅长和这样的人虚与委蛇，却如同陈度指责所说，他不会应付真心。 李弗自以为是地和自己的恋人你来我往，耍些欲迎还拒的手段，却发现这场恋爱棋局中的另外一人——陈度并不享受这样的招数。李弗不甘主导者的位置被动摇，于是几乎是本能般地拿捏着否定陈度的分寸，似乎潜意识希望陈度识趣，希望陈度知难而退，却又要捍卫自己衷情的好男人人设。 然而陈度的退让并不出自识趣，他用每一次以爱为名的包容，虽自伤，却反过来强迫李弗交付了自己的信任。 李弗在各种虚伪情谊的关系中如鱼得水，面对陈度的真心却如同士兵在战场上丢盔卸甲，不得不临阵脱逃。而当他发觉自己的逃离也可以伤害陈度时，面对陈度的伤心，李弗在陈度的眼睛里同步看到了自己的狼狈，随即近乎于恐惧地发觉自己想要靠近的欲望。 真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诱惑力的东西，李弗自觉危险，却仍然不由自主地靠近。 第21章 但当陈度指责他时，他却依旧下意识地反驳。 他想他已经努力对陈度好，已经努力去爱陈度了，怎么陈度还是不满足？心底有个声音说不然就算了吧，换个人得了，李弗却察觉自己在面对可能失去陈度时的慌张在大脑中凝结成了一句舍不得。 陈度用伤痕累累作为代价给予了李弗在他的世界里横行无阻的令牌，李弗发觉自己面对陈度时获得的自由比真正的花花世界更甚。 “你觉得你不值得被这样爱，所以希望我用你习惯的方式去爱你，你觉得玩乐而已不用把一切都看得太重，李弗，可是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你就像个小屁孩，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靠着惯性在情场来去匆匆罢了，实际上你怕交付真心，怕被辜负，怕这个世界上有人爱你，更怕他爱了你之后抛弃你，所以你想推开我，你希望我不要以感情的名义对你施加压力，可如果我真的如你所愿，你又会失望。” “你看不上那些对你有其他图谋的人，你预设了爱你的人一定不是真心爱你，你对你的恋人的要求比任何人的想象都要严苛，可你不敢追求，你甚至否定这样的人存在的可能。而我只要但凡还有一点爱你，就会被你无懈可击的逻辑逼到死角，动弹不得。” 很久以后，当李弗后知后觉回想起陈度红着眼伤心地对他说的话，几乎想时过境迁地给他过分犀利的爱人鼓掌叫好，但在当时，李弗只觉得自己像一头被剥了皮的猛兽，被迫裸露灵魂，靠本能龇牙咧嘴地嗥叫，而后匆匆逃离。 但陈度说的没错，他的存在，与李弗自己的世界根本逻辑相矛盾。 李弗永远记得那个冬夜里，屋外大雪纷飞，情事过后，陈度翻过身压在李弗身上亲吻他的眼角，声音沙哑：“你介意的东西太多了，而我除了你伤心什么都不介意。” 那个酒吧里初见时看似规矩的陈度骨子又野又疯。 李弗的世界红灯与黄灯交替闪烁，被警告的人成了李弗自己。 他无法许诺以陈度爱他的方式去爱陈度，但李弗想，如果陈度那么爱他，那么这世界上除了李弗，也不再有人能伤害陈度。 “你不是王芝路，我也不是袁郢，我会对你坦诚。”李弗向陈度许诺。 作者有话说: 被爱者惧怕而且憎恨爱者，这也是有充分理由的。因为爱者总是想把他的所爱者剥得连灵魂都裸露出来。——《伤心咖啡馆之歌》 李弗的坦诚是不欺骗，而不是不隐瞒，其实对他来说已经不容易了。 第16章 16 李弗深知，那次相亲的谎言并不是陈度和他分手的根本原因，因为陈度对他总是无条件、无底线的，是他给予陈度的总是失望和痛苦，逼得陈度除了放弃他没有别的选择。 有时候李弗感觉自己像一个旁观者，如同剧场里的观众，以上帝视角看着台上的人歌颂伟大的爱情，心情因着主角的境遇而起伏。 陈度是故事里骑龙的勇士，他拥有不顾一切的魄力和披荆斩棘的勇气，总是化险为夷，总是凯旋而归，他理所应当和他的公主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李弗一开始并不在意谁会和陈度相爱到老，有一阵子则不自量力地希望其中的那个人是自己，再后来，李弗发觉自己就像是勇士拯救公主前遇到的最后一条恶龙，恶龙虽恶却实在可怜，勇士虽勇却实在良善，于是勇士竟然放下了素未谋面的公主，妄图先彻底拯救这条恶龙。 这故事就走向了荒谬。 李弗想，恶龙已将深渊当做了他的家，勇士怎么可能把一条恶龙拖出深渊，恶龙不把勇士拖入深渊就已是仁慈了。 李弗开着车在盐城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小时，然后踩着油门，回到了陈度的小区门口，他并没有进去，停在了一个陈度即使出门也看不见的地方。 一条街之隔，李弗远远望着陈度所在的那处，他想起有次陈度伤心地问他：“所有人都说你爱惨了我，但你真的有那么爱我吗？” 他当时依旧沉默，于是陈度又问他：“我知道怎么让你看上去更爱我，但你真的有更爱我一点吗？” 很多次，陈度用他的眼睛无声地控诉着李弗的“不够爱”。 李弗点了一根烟，那是他抽了很多年的牌子，后来陈度爱屋及乌也喜欢上这烟，于是李弗也更加习惯这味道。 他闭上眼，鼻息间是熟悉的烟草味，让他分不清陈度是否还在身边，耳畔似乎响起陈度的温柔呢喃，而眼前却是一片猩红，他的父亲和母亲倒在血泊中的大片红色几乎刺穿眼皮，却在血红的边界翻搅着带出更多年前的一片血色。 ——李弗在9岁那年明白了父母给他取名李弗的用意。 很多人都不知道，很多人都已经遗忘，李弗曾经有一个亲哥哥。 李维大了李弗十岁，当李弗还是一个小学生时，李维就已经四处寻衅滋事，本该安稳做富二代的年轻男孩拿起了钢管和刀，混迹于街头巷尾和各种不良场所。 李维并不是一个健全人格，但李弗的父母李秉光和毕卓君都对此自欺欺人。 李弗只懵懵懂懂地觉得自己的哥哥有些不同，他极易怒，暴躁，爱动手打人，行事放荡。 但年少的李弗并不真正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到李弗九岁那年，因着李维在外结仇，一伙人追到学校门口，绑架了刚刚放学的李弗。 第22章 李弗再见到的，是一个毫不掩饰对自己恶意的李维。 他只知道哭着叫哥哥，然而他的哥哥李维被捆在凳子上，面部狰狞，嘴角带着扭曲的笑意低吼叫嚣：“你们杀了他呀，省得有人跟我分财产。杀了他，杀了他！” 昏暗的仓库里尘土飞扬，不多时一群李维的同伙找来了，一片混乱中，李弗蜷缩在角落里，他的哥哥不知从哪个角落爬了过来，腹部血流不止，脸上鲜血和鼻涕眼泪全都糊在一起，他却不管不顾，杀红了眼，颤抖着向李弗举起了刀。 再然后，是白光一闪，有人从李维身后砍了下来，鲜血溅了李弗一脸。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实告诉爸爸妈妈。” “……他们在打架……有人捅了哥哥一刀，哥哥流了很多血，然后他拿着刀朝我——” “不可能！李弗，你别害怕，再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真的！哥哥说他想杀了我——” “够了，李弗，你不要隐瞒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们！” “哥哥想杀了我……” …… “小朋友，我们做一个简单的测试题好不好？” “我没有病！” …… “那天在仓库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哥被人捅了一刀。” “还有呢？” “他死了。” 李弗想，当李维倒在血泊中而他庆幸着自己活了下来时，李维扭曲的脸就刻进了自己的身体，时间太久，李弗时常觉得自己也是那个应该被杀死的人。 面对父母亲的绝望哀嚎，李弗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不信。 李弗知道，他们害怕李维，却忍不住觉得自己是另一个李维。 年轻的李弗有很长一段时间复刻着他想象中李维的行为举止，毫无底线地浪费人生，他猜测如果李维活着，就该是这个模样，他甚至会想，父母可能会觉得欣慰，因为还能看到一个像极了自己儿子的人。 李弗意识到自己家庭的悲剧结局已定，他的父母悲哀至极，一个在如战场的商场里白手起家、一呼百应的成功男人，却在壮年被打上了彻头彻尾的失败标签，再无法坦荡地说自己成功，而另一个本应让人艳羡的女人，嫁了好人生了儿子，却因为生下的儿子再也无法和自己的丈夫心平气和的说上一句话。 但父母逐渐老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还需要李弗扛起责任。 他需要经济上独立，需要动用家庭积累财富的权力，却发现他的父亲李秉光并不信任他。 而当他每每回到家里，母亲毕卓君对他关怀备至，然而伴随期间的却是时刻闪躲的双眼和小心翼翼的神色，毕卓君爱他，却更怕他。 李维死后，李弗在这样的世界里活了近20年，然后突然迎来了一个陈度。 一份长期的唯一的关系对李弗来说是一场豪赌，他向陈度开口时便走出了阴影，但在阴影中时他尚且能自保，走出阴影后的事情则完全无法预料。 李弗回想起陈度和他分手时的最后剖白—— “我原来设想的爱情是两个人一起可以更开心，两个人一起可以变得更好。但李弗，你让我变得完全不像自己。我忍不住，因为爱你，我每天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变得摇尾乞怜又面目可憎，患得患失、自怨自艾。”说这话时，陈度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李弗，那是失望透顶的表情，他说，“我不想继续了，如果你的世界从来都不需要我，那我该回到我自己的世界了。” 陈度并不知道，度假村夜里看海那一回李弗看着陈度在副驾驶上说着有关自己的小事的时候、陈度在礁石上说着自拍可似乎下一秒想跟他合照的时候、他们刚认识那年中秋节假期李弗喝了酒走出大门却看见陈度的时候……李弗想的也是——他们的确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无数个被陈度爱着的微不可察的瞬间里，李弗都想为了陈度努力一次，然而李弗回望没有陈度的地方，他的世界早就崩塌，剩下一片废墟，找不到缝隙可以对接陈度想要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弗：本义矫正。 第17章 17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乌云盘踞在头顶的天空，隐匿其后的巨兽发出轰隆的低吼，大雨将至。 李弗手搭在方向盘上，腕子上是一块好些年前的限定表，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表带稍有些磨损，显然有一阵子没有换过了。李弗不记得当年陈度第一次送他替换表带时是怎么说的了，大约就是他负担不起这么贵的表，但每年帮李弗负担一下消耗品还是乐意之至，陈度一向擅长将朴素的真话说得感人肺腑，只可惜李弗是个宁肯别人跟他谈利益谈关系也不愿意跟人聊感情和真心的主，以至于他们刚开始那时候，除了显而易见调情的情话，很多时候陈度只要开口都让李弗无法招架。 他一边猜测着陈度的话是真是假，一边揣度说这些话的陈度是真心还是假意。 回想起好几次陈度的剖白说到一半就被按下句点的时刻，李弗脸上不由得挂了些笑意，不过随着回忆趋近现实的时间线，也许是李弗实在太无情又无趣，陈度也逐渐变得沉默。 后来李弗不再去分辨有关陈度的一切，反而靠本能和一时冲动去应对陈度的一切动作。那种肆意让李弗忘却了身上的束缚，仿佛在海上冲浪，畅快淋漓。 第23章 只是回想起医院门口陈度的话——“那就别再用本能爱我，用脑子爱我吧。” 李弗看着搁置在车上未能送出的对戒，情不自禁又点燃了一根陈度刚刚落在车上的烟，吐烟之中李弗无奈地想，虽然跟周遭好友特别是袁郢等人相比自己并不渣，但平心而论，他和陈度的爱也是全然不同的，有时候李弗自己都忍不住想，兴许他是真的不够爱陈度，所以才次次都忍不住抓紧出现在眼前的人。 若换做陈度，可能从夜店门口那次偶遇就会将视若无睹贯彻到底。他们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陈度愿意主动退出他的生活，给他的未来空出位置，易地而处，李弗却无法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的理智告诫自己要拒绝陈度走入他的世界，情感上却又每每忍不住抓紧陈度踏入他生活的分分秒秒。 哪怕是虚幻，李弗想，他的世界已经如此混乱不堪了，哪怕是虚幻的美好能够多停留一秒也好。 大雨磅礴而下，李弗打开了车载音乐，播放列表的每一首歌都是曾经他和陈度的挚爱，陈度说的没错，他们骨子里都向往爱情史诗。李弗刚刚闭上眼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却就在下一秒，看到窗外有个人影湿淋淋地靠近过来。 李弗推开车门，哑声问：“你怎么……” 陈度抹了一把脸，大雨中睁眼都困难，他不得不擦了擦脸上的水迹，脸上是无奈的苦涩：“怎么？”他反问李弗，眼角和嘴角一起下垂：“我怎么放心得下。” 而后陈度抬起头，看着雨水和李弗眼中的湿润混合在一起，他伸出湿淋淋的手，摸着李弗的脸颊把对方按进了自己怀中。 因为冷，陈度打了个寒颤，随即李弗听见他带着沉重的笑意说：“是你说的，这世界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李弗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好像那年初遇不久，车里陈度翻身坐到他腿上弓着身子吻上他时炸开的绚丽烟火又一次绽放。 震耳欲聋。 而这一次，火药的量级够大，炸开了经年麻木僵硬的皮肉，让李弗除了喜悦外还感到了骨缝中析出的疼痛。 那种失去所有，一无所有的疼，穿越了时间，从二十年前奔袭而至。 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手揽过陈度的腰，雨水划过他的眉头，李弗闭上眼吻住陈度的唇。 他想，这操蛋的世界，我根本没有理由继续活下去，但如果我有一丁点喜欢什么，爱着什么，舍不得什么，那只会是陈度。 那个永远对他心软的、永远会飞奔向他的陈度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世界不至完全坍塌。 车里音乐播放着海誓山盟，而车外，李弗感觉自己身上二十多年来的枷锁随着疼痛一点点崩裂，他将身体全部压在陈度肩头，然后他听见属于自己的声音响起。 “陈度，带我走吧。” 屋外的大雨仍未停歇。电视背景音在播放着恶劣气候来袭，提示盐城居民减少不必要的外出，风如同无孔不入的恶魔，顺着窗户缝隙迸发尖利的嚎叫。 陈度狠狠关上窗户，再将窗帘一拉，转过身把李弗拉到床上。 最初颤抖的是淋雨更久的陈度，但后来，不住战栗的人是李弗。 陈度低着头，任由李弗蜷缩着搂紧自己。 虽然李弗对他父母骤然离世的事只字未提，陈度也能想象过去一周他的日子定是很难过，他近乎怀抱同种悲伤，以同种力道回抱住李弗。 垂眸的瞬间里，他想起很多事情，偶有甜蜜，更多则是他迫不得已的自我宽慰和李弗欲言又止的沉默瞬间，这些年夹杂在他和李弗之间的琐事，如同蛛网上交错的节点，构成了过去近十年他们的生活，也延展至他们的未来。 最初陈度跟着周乔剖析自己心境时，曾坦白地说：“我享受那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秘密的感觉，他眼底藏着事，只会对我示弱，很多人觉得他是天之骄子，只有我不这么看，我觉得他可怜。” 后来陈度不吝承认他曾在几个瞬间里钻牛角尖般地想要更深地挖掘他爱人的秘密。 陈度想要完整的占有李弗。 但此刻，陈度想，如果他能跟周乔再一次见面，他一定会对好友说，我宁可他做一个没有秘密的人，我宁可他不可怜，我宁可从未有资格走进他封闭的心。 哪怕让李弗做袁郢，陈度只做王芝路其一。 作者有话说: 久等。新年快乐。 第18章 18 李弗做了一个梦。 时间倒退回到了二十年前，他看着李维走出了那间仓库，看着李维大学毕业，看着李维继承家业，并将其发扬光大，李维并不像李弗记忆中那样表里不一，他再正常不过，和父母一家人其乐融融，唯一的不同是李弗发觉自己不在这个美梦里。 醒来后，李弗有些愣怔，坐起身时环顾了一下陌生的空间，发觉鼻息间充斥着的是属于陈度的生活气息。 这处比起阳城分别时陈度租下的那个房子，多了很多陈度用心购置的东西，音响、挂画、地毯、沙发、椅子……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仿若一双无形的手，拨开重重雾霾。 李弗闭上眼，躺在床上缓了许久，这才起身。 陈度正在厨房里加热早些时候送来的外卖，听见动静下意识地扭过头，看见李弗正往浴室走去，不多时那边传来淋浴声响，他提起的心稍稍放下，等再过一会儿听见动静，整个人还来不及回头就被李弗从身后结结实实地抱紧。 第24章 陈度顺从地放松下来，低头亲吻李弗挂在他脖颈上的手背：“去喝点温水。” “你喂我。”李弗说道。 陈度眉头一跳，斜眼看他：“你多大了？” 李弗只是笑，想来也是觉得自己这样挺幼稚的，短暂沉默中，陈度觉得李弗刚刚洗完澡带着的湿气让他心里也变得潮湿，然后冷不丁地听见李弗在他身后道：“我想跟你说点事。” 屋外狂风大作，在此之前，李弗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是表达类似的意愿，以至于陈度闻言一愣：“好啊。” 那一瞬间，陈度想了很多，同步蹿上心头的还有很多猜测，关于李弗父亲白手起家的经年轶事，关于这么多年间外人形容李弗的只言片语，最近这周外界关于他父母离世的传闻……种种，陈度莫名紧张起来。 李弗倚靠在陈度的颈窝里低声开口，语速很慢：“等台风过去，我明早或者后天就回阳城，安排一下我爸那边公司里的事，那边估计乱成一锅粥了。……等到那边稳定下来，下半年开始我会着手把自己公司逐步从阳城转移过来，最迟明年年底，把主要业务都迁过来。” 陈度一怔，他本以为李弗是要跟他说一说他父母去世的事，他偏过头看向李弗：“你是要搬来盐城？” 李弗在他身后，环抱着他关小了炉火，他轻轻笑了：“嗯，我来守着你。” 陈度转过身，他目似点漆，炯炯地看着李弗，良久他发现李弗所说的并不是一时兴起哄他的情话，热气很快积聚在陈度眼中，他遮掩似的垂下了眼睛：“……经常都要回去汇报工作的，而且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庄总就要我回阳城了。” 李弗摇头，他伸手摸了摸了陈度的侧脸：“我知道，但是你也要给我一些机会，让我追着你跑。” 他不知道该告诉谁，父母离世让他痛苦，却也让他感到解脱，那条一直横亘在脚边的红线逐渐消散，李弗发现自己终于能够跨越它朝陈度靠近了。 陈度一怔，随着猛然抬起头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很长时间以来，他都想要在这场爱情中求得一个公平，他不想总是得到李弗的对不起，得到李弗抱歉的眼神，他想要一个也努力走向自己、主动表达爱意的恋人。他却不能直白地向李弗讨要，因为一旦开口，陈度想要的东西就会变质，他无数次纠结，觉得李弗是不懂，又或者只是不够爱他，不管哪一样都叫陈度伤心不已。 但就好像多年前那场暴雨下滑坡的事故，当世界下起灾难的大雨，陈度无法在李弗有任何受伤的可能时置之不理，可他也未曾料到，李弗会在这个时候给予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回应。 “其实也不用非这样……到这个地步，我又不会不要你。”好一会儿，陈度才哑声说道，语气中有些认命的口吻。其实这么多年他需要的甚至不是李弗的行动，只是他的意愿而已。公司迁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就算阳城还有李弗父亲的母公司留守，也不是小事，他总是舍不得李弗辛苦的。 “你知道的，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第一重要，我舍不得你有一点不好，一点辛苦的。”陈度说着，不知不觉就带了些委屈，他近乎在这十年间倔强地用同样的爱对待李弗，可是好像时至今日，才终于被李弗允许。 李弗笑了笑，随即亲吻他的额头，似感慨般自言自语：“我知道，早该这样了。” 陈度闻言又是一阵心颤，他闭了闭眼，感觉李弗用手背擦掉他脸上的眼泪，他听见李弗缓缓开口：“昨天送你回家的时候，一路上我都找不到理由让你留下我。我想了很久，可是一个借口都想不出来。” 李弗说着，逐渐沉默。 好几年前了，在陈度不知道的时候，有一回李弗遇到周乔，那段时间陈度因为李弗的缘故一直不太开心，但李弗一方面忙于奔波应酬，一方面则在用忙碌当做借口逃避，周乔毫不留情地指责他，话说得不轻，说他根本不配被陈度爱。说完周乔就走了，李弗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他想，他一直知道自己不配，但好歹他周围人都说他很爱陈度，没想到其实陈度的身边人也能看出来他不配。 往事如风，却一直吹到了此刻。 李弗轻轻叹气，抬起头感叹，声音低哑而温柔：“你真厉害啊，陈度，我认输了，你比我爱你更爱我。” 窗外风暴已过，竟从百叶中透出一些阳光，陈度吸了吸鼻子，眯起眼睛，哑声骄傲道：“那当然，我是全世界最爱李弗的人第一名。” 作者有话说: 前文：李弗的脆弱只有在陈度的脆弱背后才会显露。 李弗不是那种会在这时候一股脑地告诉陈度说自己从小到大经历了什么、一直以来有多委屈的人，有些事情说出来承担痛苦的人多了一个，特别那是陈度，这不是他要的。一直以来他的沉默既是自保，也是对陈度的保护。李弗并不是不知道陈度想要什么，他过去是给不起，但是往后他会换他的方式给陈度要的一切。 偷偷说：这章写的我嗷嗷哭。 第19章 19 次日一早，李弗便开车回了阳城，走时还下着雨，陈度撑着伞目送李弗开车消失在他视线内。 回到家里，陈度看着大约半小时前收到的短信，紧绷着身体想了很久。 第25章 信息是谢媛媛发来的，她是李弗的表妹，这些年大部分时间一直待在国外，除了多年前那个夜晚的见面，后面陈度和她只见过三五回，陈度没有她的微信，想来应该是袁郢给她的号码。 她发来的是李弗父母死亡病历的入院部分内容，而后又发来短短几行字补充。 “我们初步怀疑，是毕阿姨趁李叔睡着用重物击打了他的头部，随后在屋内试图烧炭自杀，被意外回到家中的李弗发现送到医院抢救。” “李弗拒绝了尸检。” 每一个字的笔画都仿佛利刃，陈度艰难地看着手机上的几行字，仅凭文字都已经觉得窒息。 最接近事实的真相远比这两周以来外界的种种猜测和传言更加残酷。 他深呼吸，进一步窥探的欲望如同毒药逐步侵蚀理智，但陈度闭上眼，却仿佛看到李弗隐忍的表情。良久，陈度克制着回复了一句谢谢，并承诺会好好照顾李弗，有机会再请她吃饭。 然而陈度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想互相交战，并不因他放下手机而停歇，最后他干脆决定给老板庄禄打电话，申请告假一周。 庄禄那边应该对李弗的家事有所耳闻，但他显然不想手底下的人休假这么久，陈度听着庄禄的反应心里疯狂辱骂，这些年随着职位升高，他假休得越来越少，不过还是开口承诺移动办公和如果没有别的事提早回来，拉扯了几句，庄禄才不情愿地接受。 随后陈度立马定了最早一班飞回阳城的机票，然后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盐城到阳城的航班每天只有四趟，他这会儿只能买到晚上的了，陈度琢磨着，决定先回一趟公司，他下周不在，有些事情得趁着周末先安排好，等星期一布置下去。 而李弗这边，手机刚一开机，便震动个没完没了，各种渠道的消息快把他手机卡死机了，他又干脆关机，静静地开着车。只是过了一会儿，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觉得陈度应该很担心自己，便重新开了机调了个勿扰模式，给陈度拨了过去。 电话几次都被掐断，李弗微微皱眉，过了几分钟收到陈度的微信。 “我在公司拉人线上开会，不方便接。”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下周员工内部评级。” 李弗眉头微微舒展，陈度总是不介意把所有事情都跟他解释清楚，他有些失笑，只是顿了顿，笑意在脸上有些僵住，而后他缓缓地、无声地长叹了口气。对于陈度来说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事，李弗却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跟上。李弗感觉自己心里好像装了一个充了气的气球，不断地泄气又充气。 “那你忙完回我，我想听着你声儿。” 他们恋爱初期还没有同居的时候，每每李弗开车把陈度送回家后，陈度都会主动和李弗打着电话直到李弗也回到家里。起初那是陈度单方面的意愿，李弗只是懒得拒绝。但后来，李弗甚至习惯了开车时候陈度作为背景音，他刷牙洗脸的声音，他换衣服的声音，他看电视的声音，那声响起初李弗觉得有些嘈杂刺耳，却是真切的陪伴，像陈度这个人一样，在他本人都不知晓的无数个深夜里介入了李弗的孤独世界，与之共存。 李弗发完消息，在最近的服务站停了下来，给陈度远程点了份价格昂贵的外卖，一如他往昔做派。 过了2个多小时，李弗阳城才接到陈度的电话。 “是你给我点了外卖呀？” “嗯。” “不愧是李总啊，阔气。”陈度带着点笑意道。 “还没回家？”李弗问道。陈度不知道，李弗远比他想象更加熟悉他独自一人时的声音和呼吸。 惊喜这一套从来不太适用于李弗，陈度并没有打算隐瞒他。于是李弗这边就听陈度的声音传来： “我定了机票回阳城，晚上8点到，这会儿在去机场的路上。” 陈度想得简单，如果李弗需要他，他就陪伴，如果李弗不需要他，他呆在阳城自己也会踏实些。他也许无法拨开李弗身处之地周遭的阴霾，但至少可以和李弗共处其中，他只求自己心安。 不过陈度本以为李弗会劝阻他别来，毕竟他这个爱人永远寡言少语还要把他远远推开，以至于解释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听见李弗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后温柔道：“晚上我来机场接你。” “行啊。”陈度立马笑逐颜开，“晚上见。” 陈度下了飞机便看到李弗发来的站台号码，他背着包快步往外走，不过几个小时不见，却因为谢媛媛传来的消息仿佛过了很久，陈度上了车他第一时间将李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累不累？你去公司了吗？” “嗯。”李弗应了一声，顿了顿，主动解释道：“跟他们一直在开会，我等会儿还得回去。” 陈度有些惊讶：“你中途出来接的我啊？” 李弗闻言，偏过头看见陈度脸上藏不住的惊喜和明亮的眼睛，疲惫地轻笑起来：“我就这么靠不住？” 陈度解释，一边系上安全带：“也不是，就是怪折腾的，你不来我自己叫车也是一样的。” 李弗眼底的笑意褪去，他抿紧了唇，意识到比起需要李弗，陈度早已习惯了准备planb。李弗深呼吸一口气，空出右手牵住了陈度的手，把陈度的手抬到嘴边亲吻。 “不一样的。”李弗低声道。他希望陈度能对他有些期待。 第26章 陈度笑了笑，突然间意识到这次李弗是真的不太一样了，就好像心里生锈的螺丝钉陈度自己都不在意了，李弗却往上淋了点油，陈度有些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有点酸，他掩饰着捏了捏李弗紧绷的后脖颈：“哪有那么娇气。你晚饭吃了吗？” “吃了点。”李弗随口道，“你是回家里休息？” “先回公司吧，正事要紧，我在楼下找个地方坐坐等你。”陈度道。 车子往公司开，直到快进入大楼停车场，李弗开口：“用不着，你跟我上楼。” 陈度一愣，就见李弗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他转过头亲了一下陈度，微微皱眉道：“我打算公开招聘ceo，不过还没跟董事会摊牌，目前只是在跟他们讨论代理职位的人选，就已经有几个董事不同意了，郑春生你知道吗，以他为首，想趁机用自己的人，我还得跟他们磨。这帮人，我爸在的时候可能对我爸有几分忠心，对我就不见得了。我的继承手续还没办完，这几天都得耗着他们，不然怕他们私底下玩阴的。” 说着，李弗替陈度也解开了安全带，这时候他脸上带了点温和的表情，眼神里有些无奈又有点隐约的气愤，像过去很多时候借着酒醉泄露的撒娇，说着“我还对你不够好吗”、“你还要我怎么爱你”的李弗，是最让陈度无法招架的李弗，他说：“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不会瞒着你，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 陈度有些愣怔，随即脑袋里闪过很多事情，他摸了摸李弗的脸颊，轻声应下：“好。” 他和李弗牵着手走进电梯里，就好像多年前他和李弗牵着手走进那栋确定关系的酒店，随着李弗按下最高层的按钮，陈度又听见他说：“不过我还不太习惯，有些地方你再给我点时间。” 陈度故作轻松地勾起嘴角：“你现在承认以前对我不够坦诚了？” 李弗伸手揉了揉陈度的后颈，随即他闭了闭眼靠在电梯墙壁上，低声道：“那是两回事，感情是坦诚的，我一直问心无愧，不过是有些事，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已经习惯了。可能……”他轻笑了一声，“是自卑吧。” 陈度偏过头看李弗闭着眼疲惫的样子，闻言感觉心尖被扎了一下，不是疼，而是刺，他捏了捏手里李弗的手指，故作轻快道：“问题不大。” “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李弗突然没头没尾地嘟囔了一句。 陈度闻言笑了笑，直到他被李弗带进了一间独立办公室，李弗告诉他困了就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又帮他从柜子里拿了枕头和毯子，随即把车钥匙也交给陈度告诉他要是累了就先开车回家，密码没变。 陈度叫住了李弗：“我喜欢你没那么多道理，又不是分析选股。不过，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大概是喜欢你的心软，喜欢你永远对别人心软，对我心软。” 陈度想，朝夕相伴这么多年，他了解李弗可能比自己想象更甚，以至于虽然李弗沉默，可他却凭直觉，触手般敏锐地感知到了很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好似李弗自缚下的无声表达，是无奈和痛苦，是责任和爱，有他对朋友的、家人的，也有对陈度的。 “虽然过去有些时候我感到受伤和失望，但是在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你不爱我。甚至我们真正分手前你和那女孩见家长，可能说出来挺傻的，但我也真的觉得如果我要求，可能你就算跟她谈婚论嫁了也会听我的，只是我不愿意变成那样。” 陈度抬起头，深呼吸道：“其实……我在来的一路上也想过，李弗，不止你需要时间，我想，我也要学着怎么给你空间，真正的空间，而不是拿爱裹挟我自己一味地忍让。” 他一口气说完，双眼发红地看着李弗，不免想到这些年来的很多次，每每他自我剖白时李弗逃避的模样，不过这一次到底是不太一样的，李弗蹲了下来，贴着陈度的额头。 “受委屈了，宝宝。” 陈度眼角一酸，哑声道：“你快去开会熬老头老太们吧。我困了。” “行，你睡一会儿。”李弗站起身，他替陈度合上房门，关了灯，却觉得世界明亮。 作者有话说: 攻对受叫宝宝，永远能杀到我。 第20章 20 一周过后，陈度回到了盐城继续上班，生活仿佛恢复到了陈度前一年刚刚从阳城来到盐城的时候，他每天忙于公司事务和饭局应酬，然后在开心与不开心、疲惫与放松的瞬间片段里，放任李弗介入他的脑海。 有些时候是值得他爱的李弗，有些时候是让他失望伤心的李弗。 唯一不同的是，陈度越发觉得一切都像是宿命，似乎从那年中秋节后他在酒吧门口没有选择径直上车而是看到李弗的信息后留在了原地开始，命运的齿轮便拖着他不受控地朝李弗转动。 他不再像一年前和李弗分手后来到阳城时觉得他的人生还有别的可能。 唯一庆幸的是，似乎李弗的人生也没有除了陈度之外的可能。 每每想到这些，陈度既不觉得幸福快乐，也不觉得痛苦挣扎，只是有种认命的释然和已知结局的踏实。 不过他心里并没有真正把李弗说要搬来盐城的事当做承诺，也没有询问李弗有关这件事的计划和进度，毕竟这不是小事，牵扯太多，何况陈度这些年早就练就了一颗钢铁心脏，下意识地压抑住对李弗的所有期待。 第27章 不期待，就不会失望，不会伤心。 因此当李弗拖着行李出现在盐城陈度公司楼下时，陈度看着李弗有好几秒的愣神，随即才难掩惊喜地笑了起来：“怎么白天电话里也没跟我说你今天到，我去接你。” 李弗摇了摇头，伸手搂住陈度的腰，亲吻他的额头：“不想让你等我。” “这觉悟早些年怎么没有？”陈度一愣，扳着他的下巴质问道，顺道仔细看看他的模样。他想李弗不会太好过，自他父母去世到现在，已经瘦了太多太多。 “是我蠢。”李弗答道，抓着陈度的手指亲吻。 陈度笑了笑，这时候身后传来几个员工的声音，陈度回过头应了一声，没有要和李弗拉开距离的意思。 年轻的员工问好后忍不住八卦的心，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在高大男人和自家老板之间游移：“陈总，这是你男朋友吗？” 陈度顺着员工的视线瞥了一眼李弗，自持清高地摇了摇头：“不是哦。” 等员工抱憾离去，李弗捏了捏他的脸，问陈度：“不是？” 陈度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伸手替李弗整理衣领，却同时皱起眉：“不是，你现在只是一个比较上头的追求者。” “我怎么原来不知道你气性这么大？”李弗无奈道。 “是我原来舍不得跟你生气好吧。”陈度一本正经道。 李弗无奈地笑，一边拉着行李箱，一边拉过陈度的手：“走。”他有个小习惯，牵手时喜欢用小拇指摩挲几下陈度的手指和掌心处的缝隙，时至此刻，离开阳城的土地，踏入有陈度所在的地方，手指摸着陈度那处嫩肉，李弗感觉心里翻涌多年的波涛终于有了平息的可能。 “去哪儿？” “吃好吃的，给你赔罪。” 吃饭时，陈度才知道，李弗是把他父亲的整个集团和他自己经营多年的公司都交由职业经理人管理了，可以说现在李弗已经提前退休。 陈度难掩震惊，因为一直以来李弗都是一个非常在乎自己事业的人，曾经为了李弗的事业，陈度一退再退，直至卑微忘我，如今李弗却是不太介意的模样，他抬头看了陈度一眼：“现在的形势比不得我爸发家那时候，在我手里未必比专业人士经营的好，我原来……更多时候是想争一口气，让他们信服，不过做得始终不够好。”说完他举起酒杯，示意陈度碰杯。 李弗道：“敬此刻良辰美景好时光。” 两只酒杯发出一声脆响。 陈度喝了一口红酒，点点头：“你想清楚了就好。” 因为喝了酒，陈度的眼神有些迷离，李弗看着陈度，几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看见了酒吧初见时的那个陈度，眼眸和那时一样亮，攥住了他的所有视线和神经。 李弗看了一眼手表，随即清了清嗓：“我记得你以前说，如果有一天我家道中落沦落街头，你一定会来接我回家，然后养着我，让我继续过好日子。” 陈度愣了愣，这话他当然还记得，只是他以为李弗早就忘了。说这话时他和李弗那时候在一起并不久，俩人之间的家境差距肉眼可见，那是一个周末晚上，他们俩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电影里的一位主角遭遇变故，李弗便和他聊起一个类似经历的朋友，陈度听着，而后便做出了许诺，那时候李弗只是笑，但陈度仰起头看见他的眼睛，知道他压根不信。 那时候的陈度时常陷入自证真爱的鬼打墙里，而李弗自始至终都像个高高在上的局外人。 陈度抿了抿嘴，眼眸下垂，这段时日巨大的阴霾笼罩在他们二人周遭，很多叫陈度过去耿耿于怀直至离开李弗的事情都淡化下来，不是不计较，而是舍不得再计较，陈度以爱为大，何况李弗在陈度这里永远都是第一位，他始终是爱李弗的。 但他此刻听着李弗说起往事，仿佛再次窥见了那份不信任中的笃定，曾经灰暗的光线下李弗习惯性地看轻他的爱人，却又看清了陈度，好似一种……拿捏。 陈度心中却翻腾着升起一股涩味，爱人来到自己身边的喜悦里夹杂着穿越时间而来的委屈和不甘。 陈度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压抑住翻腾的负面情绪，他瞥了一眼高楼下的城市夜景，视线转回来的时候手机却恰好响了几声。 陈度下意识看向手机屏幕，随即便被刷屏的动账提示惊呆了。 李弗往他卡里进行了十几笔转账，当划到最后一条消息时，陈度的账户余额已经超过了九位数字，直逼十位数。 陈度眉头皱起，惊吓大过一切：“你干嘛啊！” 李弗笑着一字一句：“我现在一无所有，陈度，求包养。” 作者有话说: 什么能让人有安全感，当然是钱和掌控钱的权力。 第21章 李弗说完，好一会儿，他紧盯着陈度，看着陈度偏过头去错开了自己的视线，看着陈度深呼吸后双眼发红的回看自己，看着陈度哑声开口：“你不用这样。” 李弗料到他会这样说，但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在阳城想了很多，他刚和陈度在一起的时候是兴头上，觉得这个人对胃口，反倒坦荡。后来陈度的爱让他不安，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陈度的全情投入，自然联系到他富裕的家境，李秉光独子的身份。 再后来，陈度敏锐而刻意地避让有关李弗个人财产的所有事项，起初这真的让李弗有些放松下来，只是随后，李弗意识到自己开始不满这种礼貌的疏远。 第28章 如同陈度多次告诉他，两个人相爱应该心贴着心，李弗逐渐发觉他也不想和陈度之间隔着什么。只是他已经习惯了那样待人处事，舒适圈呆久了便羞于承认自己的变化。 可惜是他们之间的隔阂并不止于次，李弗不能让陈度满意的地方终于积羽沉舟。 陈度不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李弗好几个深夜里都在思索陈度那日在医院门口对他说别再用本能爱他的话。他在辗转反侧间不断回忆往事的片段，那些陈度欲言又止、眼里的光黯淡下去的瞬间，他曾经用低头躲过的陈度的失落，积聚在一起向李弗倒灌。 李弗终于在溺水般的酸涩中意识到，改变的人往往是承受痛苦的人，而他依靠本能逃避了大多数和陈度的沟通，让维系他们二人感情的梁柱全部压在陈度一个人肩头。 李弗轻轻地笑了一声，伸手越过桌子握住了陈度的手。 “你别拒绝我。”李弗沉声道，“我希望能多给你一些东西，绞尽脑汁也只有这些了。” 陈度抿了抿嘴，他明白李弗的意思，也知道那次拒绝李弗求婚的话终于被他听了进去，他抬起头，发觉李弗不再逃避他的眼神，陈度突然觉得鼻腔有些发酸。 “你知道吗？”陈度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眨眼时觉得经年的委屈翻涌而来。有太多次了，李弗要他等待，留下他独自一人，连王芝路都可以任性要求袁郢陪伴，陈度却必须恪守分寸，懂事地给予李弗空间，因为好像陈度如果不这样，就会被李弗淘汰。 陈度委屈地说：“我一直不怕等你，我是怕等不到你，怕你不要我，怕你不选我。” 李弗立马站了起来，他一步迈到陈度身侧，温柔地伸手把陈度眼角的眼泪擦掉，他低下头，对上陈度仰起头来湿润的眼睛，他看见陈度嘴角委屈的抽动：“我从来都不介意自己爱得更多，我害怕的是李弗，如果你只有一点爱我，那一点爱可能随时会消失，也许连你自己都抓不住。” 李弗闭上眼，吻去陈度眼角的泪，他在来盐城的几天前和谢媛媛见了一面，谢媛媛问他有没有向陈度坦白他家里的事，不止是父母，还有李维，李弗只是摇头。 “原来确实觉得他是外人，也没有机会跟他开口，可是也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起了，我发觉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看重我，最爱我的人，我难过的时候他不仅是给我安慰，更是拿自己代替我疼。我的沉默已经伤害过他，不必再变成苦衷让他跟着难过。” 李弗把陈度抱在怀里，缓缓道：“我曾经有很长的时间觉得世界对我很不公平，后来遇到你，我才承认，原来还是公平的。陈度，你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对不起。” 良久，陈度从李弗的胸口抬起头，他擦了把脸，随即看了一眼手表拉着李弗的手就往外走。 一街之隔，是盐城重奢林立的商业街，李弗看着陈度在首饰柜台里挑选、买单一气呵成，最后拎着小盒子拉着他往外走，李弗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心里热烈的奔涌而出。 背街的小巷子里，路灯下陈度转过身松开了牵着李弗的手。 他扯着嘴角笑着开口： “亲爱的李弗先生，本人陈度，爱你不多不少，整十年。” “十年前在那个酒吧里我几乎对你一见钟情，后来我一度非常想了解你，我知道我们并不合适，孽缘罢了，但我无法克制，后来我们在一起度过了非常甜蜜的一段日子，我很快乐，即使是分开的时候，即使是你让我伤心的时候，我依然对你动心，依然爱你。” “我在每一个快乐的时候都希望能跟你共享，在每一个难过的时刻都想要你陪伴，我在意你在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任何时候会不会想我。” “我非常爱你。”陈度吞咽了一下，觉得喉咙很疼，他曾经觉得李弗是惧怕这样浓烈的爱，因为他不需要，后来才明白，李弗是怕他离开。 陈度眼角弯弯，笑着问：“李弗先生，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陈度掏出了刚刚买下的那条手链。 那和十年前陈度送给李弗的第一份礼物很像，后来他发现李弗从来没戴过，甚至后来遗失了，陈度一直以为他不在乎，甚至是瞧不上那份礼物。 但这会儿，李弗脸上的动容无法作假，他直接站了起来握住了陈度的手腕，生怕陈度再次收回那盒子。 他一把把陈度拉进了怀中，热烈的拥抱中，李弗的声音低哑。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陈度，只要你是陈度。” “除了你我还能爱谁。” 陈度笑了笑，微微抬起头亲吻李弗的眼睛：“我知道。” 请你相信，会有人全心全意地爱你。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完结~接下来尝试全文存稿复更冬风。有缘再会，掰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