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 第1章 《珍宝》作者:可爱妮【cp完结】 简介: 陈是真 苗宝 口嫌体正直 小哑巴 - 陈是真再次回到福利院,他遇到一个蠢得出奇的小哑巴,他像个软包子一声不吭地挨打听骂。 陈是真后悔自己的心软害他被这个小哑巴鬼缠上。 一年后小哑巴被人领养,只留下丢到地上的长命锁。 两年后再次见面,爱干净的小哑巴像只流浪猫,浑身脏兮兮,只有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干净澄澈。 被生活重压的陈是真心疼得不行,把脏兮兮的小哑巴捡了回去。 长大了的小哑巴越来越不听话。某天陈是真和小哑巴大吵一架,陈是真说尽难听话。隔日小哑巴走了,他什么都没带走,包括那个被他一直视为珍宝的,装着猫胡子的许愿盒子。 两个可怜宝宝互相治愈的故事。 划重点: 受真哑巴,不会好 年上7岁,养成 攻 真·口嫌体正直 不在同一户口本,未成年不早恋 文笔偏日常幼稚,普通小孩日常 某些无逻辑不现实的设定只为剧情服务,请勿细究和较真,感谢大家!> < 年上、甜宠、养成、救赎、日常、治愈、一点点破镜重圆 第1章 小孩 陈是真又被弃养了。这是他第二次被弃养。 一路上院长老宋唉声叹气的,陈是真听着都烦。 陈是真不耐烦了:“能别叹气了么。” 老宋抬起他那老腿往他腿上一踹:“就你那臭脾气,谁稀得要你。” 陈是真冷着笑了声:“那你别推销我,给人退货两回,我都替你嫌丢人。” “你早晚气死我。”老宋气得喘粗气,哼哧哼哧地带他去仓库拿他的被褥和生活用品。 陈是真是真心福利院里唯一健康的孩子,老宋在路边垃圾桶把他捡回来的,本以为又是个生病的孩子,结果屁事没有,皮实得很。唯一的缺点是个臭脾气刺头,总臭着张脸,回回打架斗殴都有他。 老宋也不是非要把他送走,只是想着陈是真健康聪明,应该去过更好的生活,不能总和这些残疾孩子混在一起,念个书也不消停,念不好。 可陈是真知道自己不是学习那块料,聪明也用不着正地方。去了领养家庭总看人家脸色过活,很没意思,这不是陈是真想要的。 他到底想要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但自己的健康身体,是福利院很多小孩都想要的。有时候陈是真看着那些身体残疾,在地上乱爬,生活不能自理,平时关在笼子一样床上趴着的小孩,想,如果是自己,还不如死了,早点去投个健康胎。 陈是真抱着东西往宿舍走,离开的半年变化很大,房间都新装修了,雇了扫地阿姨,走廊里看着比之前干净整洁多了。 福利院分区,生活能自理的孩子在a区,不能自理和年纪小的在b区,陈是真的宿舍在a区。a区一个房间住两个孩子,因为宿舍区是倒闭酒店改造的,难得有独立卫浴。 陈是真看看钥匙上贴的数字,找到宿舍进去,另一个床上小花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上的枕巾也铺得一丝不苟。陈是真挑了挑眉,爱干净的小男孩,那可真少见。 陈是真14岁,除去在领养家庭生活的一年,在真心福利院待了有12年,真没见过哪个小男孩能把卫生收拾成这样。 他把床铺好,离开学还有一个月,陈是真还没想好这一个月要干嘛。他站在窗边,又听到让自己兴奋的声音。 他二话不说冲到声音起源点附近,果然,赵天凯又在欺负小孩了。被欺负的那个小孩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垂着脑袋,看身形陈是真觉得很生,估计是新来的。 赵天凯右耳是聋的,他自己讲话都会很大声,这会儿他正嗷嗷骂那小孩,骂的很难听。 自从陈是真把一个欺负人的孩子打住院,被他救了的那个小孩还不识好歹地撒谎后,他就已经决定再也不多管闲事,还给自己立了规矩,再管闲事就是院门口那条大狼狗。 但那小孩看着是真被欺负坏了,脑袋垂得更低,上边露着一小块白花花的头皮,陈是真看到赵天凯手里抓着那小孩的一绺头发。 赵天凯大吼:“你叫不叫大哥!” …… 陈是真忍不了,眼瞅着赵天凯又拽住那小孩的头发正要发力往墙上撞,陈是真跑过去根本来不及,他先是大吼了一声赵天凯的名字,结果赵天凯一点反应没有,小孩脑袋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 陈是真冲过去一脚把赵天凯踹地上,赵天凯直接被踹懵了。 真服了,怪不得听不着,聋的在这边。 赵天凯反应过来,一溜烟跑了。真大哥回来,这位算是篡不成了。 陈是真蹲下来,掰着小孩的头想看他有没有流血,小孩也不反抗,只瑟缩了一下,身体抖个不停。 扒拉着他头发看了个遍,除了有几个鼓包和秃了小拇指甲盖那么大小外,没别的外伤。陈是真吐了口气。孩子多,老宋管不过来,几个照看的保育员阿姨也没办法各个角落都照顾到。这种霸凌现象正常孩子堆里都杜绝不了,更何况福利院这些有问题的小孩。 “能站起来吗你?”陈是真扯着他一条胳膊拉他起来,结果跟提溜个小猫似的,一下就给提溜起来。小孩个不高,瘦巴巴的,看着也就六七岁。 第2章 见小孩不吭声,身体也没事,陈是真就走了。没走几步发现那小孩一直跟着自己。陈是真停下来,弯下腰捏着他的脸抬起来,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小孩眼睛很大,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依旧是不吭声,也没有表情。 陈是真冷冷地说:“别跟着我。”陈是真故意走得快,不想叫他跟着。他腿比小孩长,迈的步子大,没一会儿就把他甩掉了。陈是真走到宿舍楼里,紧接着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小孩追上来了。 陈是真跟见了鬼一样跑回宿舍锁上门,倚在门上骂了几句:“妈的,搞什么啊,吓死人了。” 没再听到脚步声,陈是真按开风扇,仍有点后怕的躺回床上。听着风扇转悠的声音和蝉鸣,陈是真恍恍惚惚地跌进睡眠里。 梦里他又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回过头,小孩正朝他跑过来,他头发乱乱的,像鸟窝一样,眼睛在碎发后面亮晶晶的。耳畔传来关门声,小孩眼睛里忽然淌出血来。陈是真一下就醒了。 他坐起来,小孩正蹲在床边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没有血。 八月本就热得很,正赶上一周没下雨,干热干热的。此时的陈是真却跟掉进冰窖似的,身上冒出一阵冷汗。 “鬼啊你!”陈是真吓得朝后面退,胳膊肘撞到木质床头,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小孩歪歪脑袋,疑惑地看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过了一小会儿,他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拿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叠得很整齐,他把衣服放到床边,开始脱衣服。 他肤色雪白,那些青紫淤痕瞧着触目惊心的。陈是真看着看着,越看越不对劲。 不是,你怎么直接连裤衩都扒了。 他就那么光溜溜的从陈是真眼前晃过来晃过去,从衣柜里拿出块毛巾钻进了淋浴间。 淋浴间门开开,一股沐浴乳的劣质奶香味散出来,紧接着小孩光溜溜的走出来。擦干身体换好干净衣服,他坐到床上,双手撑着床沿,身体前倾,仔仔细细地瞧着陈是真。 陈是真被他盯得发毛,翻了个白眼,有点不信邪,不能是个哑巴吧。 “你这屋的?” 小孩点点头,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 “说话。” 小孩不说话,跟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头发上的水珠甩出来,像小狗甩毛。 行吧,还真是个哑巴。 陈是真刚才被他吓得还心有余悸,这会儿根本不想搭理他,躺好准备继续睡,阖上眼总觉着他还在盯着自己看,陈是真偏偏脑袋,白生生的小脸就在自己跟前。 陈是真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吼道:“我靠,离我远点!你能别吓唬我不?迟早被你吓死!”小孩点点头,退回到自己床上坐着。 陈是真转转眼珠子,说:“你现在,睡觉。” 小孩蹬掉拖鞋上床,趴在床沿把拖鞋摆好,才打开小花被子钻进去。他侧身躺着,露出个脑袋,执着地看着陈是真。 陈是真又翻个白眼:“闭眼!不许看我!”小孩很听话,乖乖闭上眼不看陈是真了。 陈是真假装闭上眼,打算从一数到一百就睁开眼看看那小孩到底闭眼没,他数着数着,一下从四十九蹦到八十。 陈是真很轴,他真想做点啥就必须得做好。他又重新从一开始数,数了两次还是又一下蹦到八十,气得他睡不着。 他干脆睁开眼,小孩果然还眨巴着眼珠子看着他。 陈是真气得面朝墙,背对着小孩,继续数他那一到一百,他数得很慢,数着数着就睡过去了。 陈是真睡得熟了,t恤都给睡到肚子上边,小孩见他把被子枕在脑袋底下,悄摸地把自己的被子给他盖上,还贴心地学着阿姨给他掖掖被角。 他以前睡觉没盖被子,肚皮露出来着凉了,拉肚子很疼。他不想这个哥哥跟自己一样疼,这个哥哥是好人。 小孩躺回床上,把枕巾搭在肚子上,看着陈是真睡了过去。 陈是真被热醒了,小孩的小花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短了不止一点。 我真…… 陈是真扭头瞧见小孩睡得四仰八叉,肚皮露出来,枕巾都掉地上了。 他把被子丢到小孩身上,枕巾也捡起来抖了抖搁到他床上。 天渐渐暗起来,到晚饭点了。 陈是真看小孩醒不来的架势,喊了他两声。 “小孩。” “小孩。” 小孩一动不动。陈是真没什么耐心,拎小猫似的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拎起来。 小孩满脸懵懵地眨眨眼,看向陈是真。 “吃饭了。”陈是真把他丢床上,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 没一会后边又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动作还挺快。 陈是真端着饭坐角落里吃,小孩跟过来,小碗搁在他对面。陈是真边吃边打量他,头发没干就睡了,这会比洗澡之前还乱,好几撮头发支棱在脑袋上,各有各的想法,随着脑袋晃悠。一瞧就是出来急了,衣服都没穿好,领口过大,半边肩膀露着,脖子里挂着一根红绳,眼角还有一点睡出来的吃马虎。 保育员阿姨发了睡前牛奶和一小包饼干。吃好饭小孩抱着牛奶和饼干跟在陈是真身后。回到房间小孩走到他跟前停下,举起手里的牛奶和饼干给他。陈是真扯了下嘴角。 第3章 还知道讨好人呢。 陈是真不要,推了回去。小孩跟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似的,一个劲儿地想把牛奶和饼干塞给他,陈是真用了点力气,牛奶和饼干摔到地上。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吃。” 小孩蹲下捡起来抱在怀里,抬起脸看着陈是真,一双圆眼弯弯,冲陈是真笑起来,仍旧执拗地塞给他。 陈是真轴不过他,不耐烦地接过来:“我要总行了吧!” 小孩这才点点头,坐回床上,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继续瞧着陈是真。 陈是真要烦死了:“你就没点别的事做了?” 小孩点头。 陈是真说:“那就洗漱睡觉,别老看我。” 小孩听话地去洗漱,洗漱好拿着小花被子要给陈是真,陈是真头疼得很:“我有被子,别给我!你自己盖去,别来烦我,睡你的觉去。” 这个夜晚陈是真总觉得又热又冷,他在梦里恨恨地想,都怪这小孩,明天绝对不搭理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阅读! 第2章 桃子 陈是真睡得很不好,一动浑身酸痛。一大早保育员常阿姨来叫起床,陈是真有点起床气,常阿姨是老宋媳妇,福利院的老员工,也是看着陈是真长大的,她知道陈是真有起床气,没去叫醒他。 常阿姨去叫还在熟睡的小孩,小孩哼哼唧唧的,赖在床上不起。常阿姨把被他蹬到地上的小花被子拾起来叠了几下放好,趴在床边轻轻拍小孩的背,柔声叫他:“苗宝,起床啦。” 陈是真皱着眉盯着隔壁床,小孩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屁股慢慢撅了起来,右侧脸紧贴着床,看着常阿姨笑起来。陈是真全瞧在眼里,不爽地撇撇嘴。 马屁精,昨天叫好几声不起,常阿姨一叫就起。 “是真,看着弟弟起床啊,我去下一个屋了。” “哦。” 又不是不能自理,用得着我看么。 陈是真还记着昨晚自己在梦里发的誓,今天必须得贯彻到底,死活也不搭理他。 陈是真穿好衣服去洗手间洗漱,进去前瞥了眼那小孩,挺老实的在床上趴着。他洗漱好出来,小孩屁股也不撅了,陈是真仔细瞅了眼,趴床上又睡过去了。 陈是真推开门出去,看到走廊里的表显示7点50分,正常是八点吃早饭,这会出去刚好来得及。陈是真带上门,径直朝食堂方向走去。 今天食堂早饭是水煮蛋,小米粥和胡萝卜肉的馅饼,有的小孩不爱吃胡萝卜,还准备了土豆丝饼。 陈是真就是那个不爱吃胡萝卜的,他吃了四个土豆饼,还觉得吃不饱。又去拿的时候,打饭阿姨叫他多拿几个,省得一趟趟往这晃。 陈是真站在窗口跟前,瞧着那些吃饭的小孩。他们一般吃饭都墨迹,尤其是那些不会自己吃饭的,还得挨个喂着吃,一吃就是半小时。 半小时总能起得来吧。 陈是真又瞧着就剩俩的水煮蛋和寥寥无几的胡萝卜馅饼,翻了个白眼,跟打饭阿姨要了胡萝卜馅饼土豆饼各一个,又把俩水煮蛋也要了,跟她要塑料袋打了碗小米粥拎在手里。 阿姨也跟陈是真很熟,一看就不是他自己吃的:“是真,给谁带的?” 陈是真不大愿意说,满脸的嫌弃:“一小孩,到这都没起。” “少见啊,你还是头一回给人带。这是长大了,知道自己是哥哥了。”阿姨笑呵呵的又把饭后水果两颗橙子拿给陈是真。 陈是真一出食堂门就气冲冲地回到宿舍,小孩不趴着改侧躺着,半边胳膊和腿搭在床沿,眼瞅着就要骨碌下去。陈是真把早饭搁桌上,又跟拎小猫似的拎起来丢到床中央。 小孩醒了,揉揉眼看清陈是真,冲他笑起来。 陈是真把小米粥搁到碗里,敲敲桌子叫小孩看。 小孩爬下床,跑到桌前看看,忽然小跑几步撞到陈是真身上,用力抱住了他。 他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表达,只会用拥抱来表示感谢。 “你干嘛!”陈是真跟触电似的大叫一声,用力推开他,小孩撞到桌角,小米粥洒了一地,他还穿着拖鞋,滚烫的粥泼到脚上,嫩藕一样的脚背瞬间就红了起来。 小孩也不叫,小脸皱成一团,蹲在那摸红红的脚背,手上沾着黏糊糊的米粥。 陈是真骂了句脏话,把他抱去淋浴间拿花洒调到低温冲他的脚。 小孩俩胳膊搂着陈是真脖子坐他腿上,给小孩冲脚这一会给陈是真腿坐麻了。 陈是真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扶着墙缓了一会,抓着他胳膊把他带到小桌跟前:“先吃饭,我去拿药。” 见陈是真要出去,小孩刚坐板凳上就站起来要跟着他。 陈是真把他按回座位上,凶巴巴地吼:“吃饭!” 陈是真拿了药回屋抓着小孩的脚边涂药边在心里咬牙切齿。涂好药之后陈是真要打扫地上的狼藉,发现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桌上的饭还完完整整地摆在桌上。 陈是真忽然之间就理解了老宋。 陈是真猛地一拍桌子:“吃饭!听没听懂?” 小孩点头,徒手抓起胡萝卜饼就开始吃。 陈是真气得拿起土豆饼大口泄愤。 这一大早的,真是气死我了! 以前陈是真住单间,一是他脾气不好老跟小孩起冲突,二是他个子高,瞧着凶,小孩都怕他。现在孩子多了,也由不得他享受特殊待遇,只能跟别的小孩住一屋。 第4章 老宋不大放心,专门过来看看他和苗宝相处得怎么样,苗宝是两个月前从另一个院转过来的,性格好,乖巧讨喜。陈是真不是那种欺负乖孩子的,老宋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他哼着小曲推门进来就看到陈是真捏着苗宝后颈,苗宝被他捏得笑,他笑起来声音小小的,软软的。 陈是真表情却很难看,剥干净的鸡蛋掉在地上,他指着鸡蛋冲苗宝吼:“捡起来!” 苗宝还在笑,陈是真碰到他的痒痒肉,他痒得不行,也就笑个不停。 “我早晚被你气死。”陈是真把他丢到一边,自己捡起鸡蛋来,抬脸就看到老宋站在门口,陈是真两眼一黑,“干嘛啊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跟鬼一样。” 老宋压着嗓子学着他说话:“我早晚被你气死。” 陈是真不说话了,黑着脸去洗手间冲干净鸡蛋,出来时苗宝正抱着老宋的腿,任他摸脑袋。 “怎么样?苗宝乖不乖?” “呵呵。”陈是真扯了下嘴角,“谁给他起的这破名。” 老宋摸出他脖子里那根红绳,上边坠着一块长命锁:“锁起的。” 陈是真凑过去看了眼上边俩字,苗宝。 宝个屁,宝不也没人要你。 “上个月来的,在之前院里老被人欺负,管不了,没辙了,才送过来的。挺好的一孩子,就是不会说话,跟着你我放心。”老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 来这不也被人欺负么。 陈是真懒得告状,告状赵天凯又得大吼大叫了。 陈是真知道老宋这是下命令来了,要是不看好他出了事,担责的还是自己。 老宋走后,常阿姨来叫他们去看动画片,苗宝眼睛亮起来,屁颠颠跟着去了。 陈是真瞧着桌上那颗冲了水龙头的鸡蛋和两颗橙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苗宝给他吃的给上瘾了,刚才就是因为苗宝剥好了非要给陈是真,陈是真不要,俩人你推我搡的,鸡蛋掉到地上。 陈是真不是嫌他,也不是不爱吃。 都给我了你吃啥啊。七岁还没人六岁的高,成天挨欺负,不多吃点怎么长身体。 陈是真很讨厌自己的心软和怜悯,给自己带来很多烦恼。他觉得自己应该更冷漠些,更心狠些。这样心里不会觉得疼,就像把他遗弃在垃圾桶旁边的父母一样。 陈是真把属于自己的那颗橙子吃了,苗宝那颗和他剥好的鸡蛋一起放他床头柜上。 陈是真拿出暑假作业来写。他把后面的答案撕下来照着抄,抄到一半手都酸了,门外面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苗宝回来了。 陈是真手指夹着笔抓抓头发继续抄。苗宝脱掉鞋子摆好,跪在床头处,胳膊叠放在书桌上,安静地瞧着陈是真奋笔疾书。 陈是真想象中苗宝会很不乖,有些出乎意料。直到苗宝看到陈是真写了一个“宝”字,他伸出食指在上边指指,陈是真抬起头来看他,苗宝又指指自己。 嚯,还认字呢。 陈是真又写了个“苗”字,指着问苗宝这个字认不认识,苗宝摇头。 哦,敢情就认识这一个。 陈是真不搭理他了,继续抄作业。苗宝伸着手想碰又不想碰笔,陈是真直接把笔塞他手里,苗宝四指握着笔在陈是真暑假作业上写了巨大的一个宝字,玉字和宝盖头上都没点。还写得歪七扭八的,横不平竖不直。陈是真直接气得把他推倒在床上,骂骂咧咧的说:“滚一边去!你烦死了!” 陈是真没用很大力气,苗宝以为他在跟自己玩,笑出声音来。 陈是真凶巴巴的:“笑个锤子啊你!听不懂我说的吗?滚一边去!” 苗宝抱住自己滚到靠墙那边,团成一个小球,看着陈是真,眼皮开始打架,呼呼睡过去。 午饭时间苗宝还在睡,整个人跟爬山虎似的贴着墙。 陈是真记着老宋的嘱咐:“小孩,起床。”没反应。 “苗宝。” 爬山虎动了动,从墙上离开,躺平到床上,扭头眨巴眼看看陈是真,咧开嘴笑了。 陈是真觉得自己快炸了,等小孩起来叠被子,铺枕巾,穿鞋,仅存的耐心一点点被磨没。要不是因为老宋,陈是真恨不得像昨天那样直接丢下他。 吃好饭陈是真没直接回宿舍,他晃悠去图书室乘凉。苗宝抱着饭后水果跟在陈是真屁股后头,走路一拐一拐的。 陈是真没回头看他,听脚步声就知道苗宝在跟着自己。陈是真躺在图书室的地板上小憩,苗宝坐在他旁边,倚着书柜睡,怀里抱着一颗粉嫩桃子。 苗宝在梦里爬树摘桃子,忽然从树上飘到空中。他睁开眼睛,自己被陈是真一只手提溜在半空中,他另一只手里拿着桃子。 “走了。” 陈是真松了手,苗宝摔到地上,他爬起来跟上陈是真,一头撞到陈是真身上,陈是真把桃子重新塞给他,语气十分强硬:“再给我我就扔了,自己吃!” 苗宝点点头,咬着桃子拐拐地跟在陈是真后头。桃子汁水染了苗宝一t恤,手和嘴巴一圈都黏糊糊的。 专心吃桃的苗宝上楼梯差点摔了,陈是真捞住他,苗宝下意识抱住陈是真胳膊。没干透的桃子汁粘了陈是真一胳膊,他嫌弃死了,很凶地叫苗宝滚去洗脸洗手。 苗宝舔舔嘴巴,乖乖执行命令。 第5章 陈是真躺床上吹着风扇,总觉得自己吃的那个桃子没有苗宝这个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第3章 可疼 苗宝拐拐地从洗手间出来,陈是真从床上起来,抓着他的脚背看,起了俩水泡。陈是真指着他说:“坐这不许动!” 苗宝点头之后陈是真才出去找常阿姨要针和酒精灯。回来后点上酒精灯,窜起一小簇黄色火焰,苗宝没见过这个,好奇得脸都快贴到上面去,陈是真揪着衣领把他拽远一点:“坐好!” 陈是真把针在点燃的酒精灯上面烫了一会,抓着苗宝的脚把俩水泡挑了,拿棉棒把里边的脓水挤出来。苗宝觉着疼了,脸色不大好看,但他不哭也不叫。 陈是真又给他抹了点药膏,拿纱布缠了几圈系了个结,十分利索地把东西收拾好拿回给常阿姨。 苗宝还沉浸在疼痛里,弯着腰去摸陈是真系的那个结。等他反应过来屋里早就没了陈是真的身影。苗宝要出去找陈是真,刚打开门就撞了个趔趄。 陈是真拽着他衣领进屋:“不疼了又?” 苗宝点头。 陈是真蹲下拿手在纱布上戳了一下,苗宝的脚立刻缩到一边。 陈是真抬头看他,挑了下眉,苗宝皱着小脸摇头。 可疼。 陈是真笑起来。 夏天最烦人的除了知了叫唤就是蚊子了。陈是真今天去找常阿姨,看到别的屋都装着蚊帐,想起苗宝身上大大小小的蚊子包,就问为啥他们屋没有。 常阿姨说:“之前给苗宝挂过,没几天蚊帐上边就出来好几个大洞。后来才发现这小孩睡觉不乖,睡觉喜欢用手在蚊帐上戳洞。” “……”那该着被叮疙瘩。 常阿姨来拿脏衣服的时候看到苗宝胳膊腿上的红红疙瘩心疼得不行,又拿了风油精给他涂上,边涂边说:“别抓呀,你瞧瞧,都抓破了,会留疤的。” 苗宝不懂什么意思,被凉凉的风油精弄得痒,缩了缩脖子。 陈是真瞧着苗宝那“战损”皮肤。 有的包上已经结了血痂,青紫交加的,生这么白,真是白瞎。 吃完晚饭苗宝又抱着他的睡前牛奶和小零食拐拐地跟在陈是真屁股后头,陈是真已经习惯了,随便他当跟屁虫,自顾自去仓库领了俩蚊帐挂起来。 挂好后陈是真指着蚊帐跟苗宝说:“不能抠洞,听着没?”苗宝点了头陈是真才放心。 苗宝开心地脱掉鞋子钻进蚊帐里,也没忘了把鞋子摆好。 一蚊帐有啥可高兴的。 第二天一早陈是真就瞅见苗宝整个人睡在蚊帐上,要不是蚊帐托着,他早掉地上了。 “……”我真服了。 得亏苗宝瘦小,要是个小胖子,蚊帐早坏掉了。 陈是真起床走过去,苗宝半边脸都贴在蚊帐上,挤得变了形。他又看看蚊帐,没有洞。 很好。 天还早,才六点,陈是真把他托回床上,自己又躺床上睡回笼觉。 常阿姨来叫起床看到蚊帐一个洞没有,把苗宝好一顿夸,苗宝乐得一直咧着嘴,笑嘻嘻的,刷牙的时候也呲着牙,脸上还有蚊帐密麻的红印子。 陈是真早就洗漱好坐书桌上看漫画书,苗宝洗漱好啪嗒啪嗒过来,拿出常阿姨给他的风油精伸到陈是真面前,指指自己胳膊上消下去不少的蚊子包。 “自己涂。”陈是真看了一眼继续专心看漫画。 苗宝忽然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捏了捏。 烦死了! 陈是真拿过他手里的风油精拧开盖蹲他旁边挨个涂。 陈是真涂到后边给涂急眼了,搁苗宝身上乱涂开了。 这一整天苗宝都带着股风油精味。 打饭阿姨捏捏苗宝小脸,问道:“苗宝这是泡风油精里去啦?” 苗宝以为阿姨在夸他,挺害羞的笑了笑,抱了抱打饭阿姨。 陈是真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另一边的唇角却止不住上翘。 和苗宝吃了三天饭,陈是真发现苗宝吃饭总爱乱跑。刚有个脑瘫小孩没坐住,跌到地上,他丢下勺子跑过去把她扶到板凳上,还特认真地给人家拍拍裤子。 “你还吃不吃,都凉了。” 苗宝点头,捧着他的不锈钢碗埋头吃起粥来。 - 这几天陈是真睡觉总闻着有一股烂水果味,找了半天源头,拉开床头柜抽屉,里边摆着前几天发的零食和水果,还有几盒奶。一颗桔子和苹果烂掉了。 “苗!宝!”陈是真又要气死了。 苗宝趴床上看图画书,被陈是真这一声吓得一哆嗦。撩开蚊帐露出一颗脑袋,眨巴眼看着陈是真。 陈是真拿着垃圾桶把烂掉的水果都丢进去,苗宝一下就跳下床,不想让他扔。 陈是真想着自己之前说的话,他直接把没坏的零食和牛奶也都丢进垃圾桶。苗宝这下急了,扒拉着他胳膊不叫他丢,跟他抢垃圾桶。 陈是真放下垃圾桶,把零食和牛奶又拿出来:“你还挺聪明,学会偷摸行贿了。” 苗宝听不懂什么意思,他把牛奶和零食抱去洗手间冲干净。 洁癖精。 陈是真去b区帮忙打扫卫生,苗宝跟着常阿姨去了放映室和小朋友一起看动画片。 陈是真忙了一上午,回来时苗宝不在,不知道去哪了。他等到饭点都没见着苗宝回来,自己去食堂吃饭了。 第6章 刚到食堂就看到苗宝和一个小孩坐在一起,那个小孩陈是真认识,也是个哑的,和苗宝不同的是,他听不见。 他们两个在用手语交流。 陈是真恍然间发现,原来苗宝是会手语的。他想起常阿姨之前有说过开学苗宝要上手语课。 陈是真有点想他的朋友了。 他有些低落地干嚼着米饭,菜都忘记夹。苗宝啪嗒啪嗒跑过来,把一包好吃点搁在陈是真跟前,陈是真咬着筷子看他,皱着眉不说话。苗宝又把饼干往前推推。 陈是真破天荒地撕开吃了。 米饭配腰果饼干的奇怪搭配,还挺好吃。 苗宝见他吃了,趴在桌上笑起来。 陈是真没有全部吃掉,留了两片给苗宝,他凶凶地瞪了苗宝一眼,苗宝才拿起来吃。刚放到嘴边,他忽然顿住,看看陈是真碗里的米饭,又看看陈是真。 陈是真把碗往他那推推:“吃吧。” 苗宝握着陈是真的勺子挖了一勺米饭塞进嘴里,又把饼干一块放嘴里嚼了嚼。 苗宝也觉着好吃,眼睛眯起来。 有天常阿姨找到陈是真,要他帮忙给苗宝搓搓身体,不需要每天搓,隔三差五的就行。常阿姨说这阵子太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只好拜托陈是真帮忙。 陈是真挺不情愿地答应了。 他边回宿舍边琢磨,这小洁癖精是每天都洗澡,但他洗澡很快。这么小,估计也不会。 陈是真也不大会搓澡,以前都是老宋帮他搓,老宋搓起来没个数,老搓得很疼。后来陈是真大了,老宋老了,也不总带着陈是真洗澡,自然而然的没人给他搓,陈是真都是拿着皮子随便在身上搓几下敷衍了事。 陈是真在苗宝洗澡的时候突然袭击进去,把苗宝吓了一跳。夏天就算再热,淋浴间的温度总是比外边高的,陈是真一下推开门,外面空气涌进来,冻得苗宝一哆嗦。 陈是真慢慢地把门关上,蹲下拿着皮子跟苗宝说:“过来,给你搓搓。” 苗宝听话地走过来,方向都走歪了,洗发水泡泡辣到眼睛,他看不清,撞到墙之前被陈是真捞着肚子捞到花洒下边,给他冲了冲眼睛。 “能睁开不?” 苗宝眼睛睁得特别大,好像在说:能,睁可大了! 陈是真笑笑,回忆着老宋当初给自己搓那样,照猫画虎地拿着皮子给苗宝搓起来。 皮子是矿上运输煤炭机器上边的皮带,一面是粗糙的,煤矿上的员工把皮带剪成长方块,拿来搓澡特下灰。 苗宝有段时间没搓澡,身上搓下来不少灰,陈是真边搓边嘟囔:“你脏死了,小脏孩。” 苗宝就皱着眉看他。 “你叫脏宝得了,搓下这么多灰,脚后跟砸得疼不疼?” 苗宝嘴撅起来。 陈是真头一回见他表露出生气的情绪,觉得挺好玩,就想再逗逗他。 刚要开口就发现苗宝眼眶红了,脸上本来就湿,一时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陈是真慌了,丢下皮子冲冲手,摸了摸苗宝的头:“哎,你别哭啊……我真服了,不说你脏了行不行?” 苗宝其实没哭,被陈是真一摸,眼睛里突然间掉出一串串豆子。 靠! “你老干净,成干净了,你是院里最干净的小孩,行了不?” 苗宝很快不掉豆子了,扁扁嘴巴站在那。 陈是真边说好听话边给他搓,搓到苗宝的左脚,脚背上的烫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有点瘢痕未消。苗宝身体上的淤青开始泛黄,已经淡得差不多。 陈是真慌得忘了控制力道,给苗宝打沐浴乳的时候才看着他胳膊上被自己搓出血点点来。 都怪你,哭什么哭! 陈是真按自己的洗澡顺序给苗宝收拾出来,裹上浴巾把他带出来穿衣服。 给他穿好衣服,陈是真发现苗宝这个破t恤领口好像越来越大了。 抓着苗宝胳膊瞅了眼,没啥大事,涂了点碘酒了事。 苗宝情绪依旧不高,走路都不啪嗒啪嗒的了。 小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吃好早饭,跟着常阿姨去看动画片,苗宝走路又开始啪嗒啪嗒。 陈是真去b区帮忙,碰上老宋提了一嘴昨晚的事。 老宋说:“之前院里欺负苗宝的孩子总说他脏,说因为他脏他爸妈才不要他的。” 陈是真没说话,把垃圾倒了心事重重地回了宿舍。 苗宝还没回,陈是真躺床上看着天花板上吱吱扭扭的风扇,想起昨晚苗宝哭得很难过,心里一阵泛酸。 苗宝啪嗒啪嗒回来,陈是真给自己做了会儿思想工作才走过去蹲下,双手抓住苗宝的胳膊捏了捏,认真地看着他说:“对不起,昨天不该那么说你,我就开个玩笑的,没那个意思。” 苗宝抬起手摸摸陈是真朝下撇的嘴角,冲他笑起来。 他指指自己的嘴巴,好像在告诉陈是真:我不怪你了。 苗宝靠过去,很轻地抱了抱陈是真。 陈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可疼。 这么乖一小孩,怎么就舍得把他丢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阅读~ 第4章 鸡腿 陈是真坐桌前继续补暑假作业,他老觉得胳膊上有什么东西,一摸黏糊糊,一股子桃子味,嘴上也有,衣服上也有桃子汁的痕迹。 第7章 陈是真气得扭头找苗宝,苗宝刚从洗手间出来,手洗得干干净净,弹着手指把水从手上发射出去。 “苗宝!你故意的是不是!” 苗宝呆呆地摇头,从裤子口袋拿出一个保鲜袋装着的半个桃子拿给陈是真。 桃子是削了皮的,一看就是常阿姨给他的。 陈是真没好气地丢到一边:“我不要,我都说几次了,叫你自己吃。” 苗宝坐在床边抱着桃子啃起来。他心情看起来不错,俩腿晃晃悠悠的,时不时碰到陈是真的椅子。 吃完他立刻跳下床去洗手,他本来想像以前一样跪到床上看陈是真写作业,扯了蚊帐没法那样做了,于是他搬着凳子慢吞吞地走过来,搁到陈是真旁边,爬上去的时候歪了一下歪到陈是真身上,陈是真拧着眉毛把他扶正。 “干嘛啊你?” 苗宝指指陈是真的笔袋——塑料袋,陈是真拿了个笔给他,他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旧报纸放在书桌上面,有模有样地写起字来。 陈是真看他写得字一个比一个大,按住他的手说:“你写这么大这纸不一会儿就写完了吗,写小一点。” 苗宝点头,陈是真不看他了,继续抄作业。 等陈是真把英语抄完侧过脸去看苗宝,苗宝趴桌上睡着了。报纸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点点,陈是真凑近一看,苗宝照着报纸上的小字抄的,跟歪七扭八的小虫似的,完全看不清是什么字。 陈是真拿笔戳了戳苗宝的脸,笔后边不知道啥时候漏了油,苗宝脸上多了俩油墨点点。陈是真坏笑一声,又在下边点了一个,伸着食指把油墨抹开。苗宝半边脸上多了三道猫咪胡子。 陈是真捞着苗宝搁到床上,在另一边脸上画了对称的胡子。 苗宝睡得沉沉,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是真有些暴力地拍了下苗宝的屁股,用力把苗宝晃醒,苗宝迷糊着揉揉眼,翻了个身趴着,想赖床。 猪吧你,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 “到饭点了!” 苗宝在床上咕涌了一会才起,他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脸,陈是真故意催他不叫他去:“别洗了,来不及了,今天有鸡腿。”说完拽着还在迷糊的苗宝往食堂走。 苗宝觉得可奇怪,为什么大家都在对着他笑,就连老欺负他的赵天凯都指着他偷笑起来。 苗宝拽拽陈是真的衣服,陈是真扭过头来,“噗嗤”一声笑出来,苗宝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打饭阿姨说:“谁给你画的?苗宝今天成小猫宝啦。” 苗宝一般只捡着听得懂和感兴趣的听,知道小猫可爱,想着阿姨是在夸他,腼腆地笑了笑,抱着盛满饭菜的不锈钢碗找陈是真去了。 陈是真吃着饭低低地嘟囔一声:“笨死了。” 吃饭时苗宝用一种近乎幽怨的眼神看着陈是真。 鸡腿呢? 回宿舍之后苗宝进去洗手间,刚进去没五秒钟就跑出来指着自己脸问陈是真。 陈是真笑出声来。 苗宝洗了好久还是有淡淡的印子,把他急坏了。 陈是真见他在洗手间待的时间太久,进去看,苗宝还在揉自己的脸,都揉红了。 “晚上再洗一次就消了。”陈是真拿毛巾呼他脸上。 苗宝顶着浅浅的猫胡子盘腿坐床上,俩手抓着小腿,气呼呼地看着陈是真。 “下回不给你画了,”陈是真说,“给你涂满脸。” 苗宝看陈是真的眼神更加幽怨起来,之后一整天苗宝走路都不啪嗒啪嗒的。 吃晚饭时苗宝不跟着陈是真坐了,捧着碗去找他朋友宋乐善。 宋乐善打手语问他怎么不跟那个哥哥一起吃饭了。 苗宝:他骗我。 宋乐善:骗你什么? 苗宝:午饭的时候他跟我说有鸡腿,结果没有。 宋乐善笑了:这你就生气啦? 苗宝:我不生气。 宋乐善:? 苗宝:我想吃鸡腿。 宋乐善:…… 陈是真一脸狐疑地瞅着苗宝吃饭那桌,这小孩饭都不吃一直和他朋友手语聊天。陈是真特好奇他们说了啥,无奈自己看不懂。 他看到一小女孩也在看苗宝那笑出声来。 陈是真凑过去问她:“你能看懂手语?” “我上过手语课。”小女孩点点头,陈是真认出来这个小女孩是苗宝那天扶起来的脑瘫患儿。 “那他俩说什么呢?” 小女孩讲话有些慢,吐字不是很清晰,但陈是真听懂了。 苗宝吃完饭把碗洗洗干净,抱着碗没看到陈是真,跑回宿舍也没见他。 陈是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进院门就看到苗宝抱着腿坐在院门口的红砖墙边,陈是真走近一瞧,小孩睡着了。 “嘛呢你?”陈是真抬脚很轻地踢踢他的屁股。 苗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陈是真眼睛一下亮了,他紧紧抱住陈是真的腿。 “干啥啊你,快撒开。” 苗宝这回不听话了,抱着不撒手,跟用520胶粘上似的。 陈是真蹲下把手里的袋子打开,里边飘出炸鸡腿的香气。 “能撒开了不?回去吃鸡腿。” 苗宝抬头看着陈是真,眼睛睁得很大,里头盛着可多星星。 陈是真边脱衣服边说:“我拢共就十块钱,给你花了五块。你欠我十五块,记住了么苗宝。” 第8章 苗宝正沉浸式啃鸡腿,囫囵着点点头,吃得满脸油。 陈是真翻个白眼,拿着浴巾去洗澡了。 浴室一阵冷风灌进来,苗宝光溜溜地站门口。 “靠!哪来的光屁股鬼。” 苗宝关上门踮着脚去拿搓澡的皮子,要给陈是真搓澡。 “你搁这以工抵债呢。” 苗宝不懂,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他拉拉陈是真的手要他蹲下。 “会搓么你。” 苗宝手太小抓不住整块皮子,俩手抓着给陈是真搓。 小孩力气小,跟小猫挠痒痒似的,但挺舒服。陈是真只要他帮忙搓了背,连带着一块把苗宝洗洗干净,裹着浴巾把他带出去了。 浴室灯光偏暗,雾蒙蒙的看不大清楚,这会儿出来陈是真才蹲下看了眼苗宝的腿。 得,蚊子包又满了。 涂完风油精苗宝歪床上睡着了,陈是真把他俩腿丢床上,盖好小花被子,掖好蚊帐,关灯睡觉。 苗宝又叫风油精腌了几天才好,陈是真恨不得把他变小,丢进风油精里头泡一泡。 日子一天天过,苗宝一如既往地粘着陈是真。陈是真终于在开学前三天把作业写完,苗宝去看动画片,陈是真在外头晃悠,看到健身区一根电线杆上挂着一人正嗷嗷大叫。赵天凯不知道叫谁给骗得两腿盘在上头,挂上边下不来。 陈是真特地站他左边好一顿笑话。 “叫声大哥我就帮你下来。” 赵天凯一点不含糊:“大哥救命!” “救你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 赵天凯急得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一个劲地点头。 “以后不能欺负别的小孩,谁都不行。见着别的小孩欺负人的,你也得管一管。” - 开学头一天陈是真还是在院里和苗宝一块吃早饭。苗宝一路跟他到福利院大门口,保安爷爷拦着不叫苗宝跟他出去。 “哥哥去上学,你跟着干嘛去?” 苗宝瘦瘦小小的,站在福利院大门里头,安静地看着背着书包的陈是真离自己越来越远。 学校离福利院有段距离,陈是真要坐二十分钟的公车。陈是真念初三,回到福利院已经八点半。白天跟苗宝说过晚上会回来,结果保安爷爷说他在门口等了一天,饭都不去吃,一碰就哭,常阿姨来也不管用。 “苗宝。” 苗宝蔫蔫地坐在红砖墙边上,听见陈是真的声音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陈是真,就像只小企鹅歪歪扭扭跑向大海,扑到他身上。 这回苗宝似乎用尽了他小小身体的全部力气,箍得陈是真都有些疼。 “我是不是说了我晚上回来?”陈是真掰开苗宝胳膊扯着他往宿舍走。 “你再这样我就不回来了。”陈是真很凶地说。 苗宝立刻抬起头来望着他,而后缓缓低下头。 小孩吸鼻涕的声音在夜里特明显。陈是真停下脚步蹲到他跟前,伸手抹一把他哭花的脸。 “饿坏了吧。 活该,谁叫你不去吃饭,比我还轴。” 苗宝忽然抱住他,趴到他肩上哭起来,肩膀微微颤抖,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陈是真顺势把他抱起来朝宿舍走。 苗宝第一回被抱得这么高,他身体微微朝后仰,好奇地四处瞅瞅。 陈是真发育的在同龄人里算早的,早早变声,身高窜到185,在班里都得低着头跟同学讲话。 回宿舍后陈是真把苗宝搁床上,嘴角还朝下撇着,鼻涕都快流到嘴巴里了。 “鼻涕都吃嘴里了,咸不咸?” 苗宝摸摸自己鼻子下边,摸到一手鼻涕,傻乎乎笑起来,啪嗒啪嗒跑去洗手间洗脸。 洗好脸出来没看到陈是真,门还半敞着,他跑出去找人,陈是真从常阿姨屋里出来,端着常阿姨给他留的饭,空闲的手捏着苗宝后颈往回带。 “我欠你钱了?这么怕我跑了。” 苗宝摇摇头,接过碗坐在小板凳上抱着狼吞虎咽起来。 陈是真在屋里走动,苗宝都要抬起头来看看他,写作业苗宝也要坐在旁边挨着他,洗澡也屁颠颠跟进去乖乖要他搓澡。 最离谱的是苗宝钻进蚊帐爬上了他的床。 “回你床上睡去,一股子风油精味。” 苗宝跪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破t恤歪歪地挂在身上,抱着陈是真的胳膊不松手。 “我数三个数,你再不回自己床上睡觉我明天真不回来了。” “三。” 苗宝怯怯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数到“一”时才松开抱着他的手,灰溜溜地抱着小花被子躺回自己床上。 陈是真把灯关掉,低声说:“睡觉。”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阅读!! 第5章 小鱼 第二天吃早饭时陈是真吓唬苗宝:“常阿姨要是和我说你不听话,我就不回来了,听明白没?” 苗宝咬着西葫芦鸡蛋馅的大包子点点头。 陈是真早上起晚了,几口吃掉包子喝完稀饭就要走,苗宝包子都还没啃完就跟到他后头,执拗地要送他到大门口。 陈是真说:“回去把稀饭喝了。” 苗宝点点头,抬起小手使劲挥挥。 苗宝和其他适龄小孩开始跟着老师上课。老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跟他们介绍自己叫陈小年。 第9章 苗宝忽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哥哥的名字。 他有点儿失落,不会说话自然用不着叫别人名字。 他听过保安爷爷叫哥哥小陈,好像和这个老师一个姓。苗宝把黑板上的那个字画到田字格上面。 苗宝一天上四节课,上午两节下午两节。昨天没睡好,上午又上了一节体育课,跟宋乐善疯跑整堂课。吃午饭的时候困得睁不开眼,睡到米饭碗里。被打饭阿姨抱着送回宿舍,他裹在小花被子里,脑袋晕晕的。外面下起小雨,雨滴落在树叶泥土草丛,声音窸窸窣窣。树上趴着的知了也跟苗宝一样倦了,渐渐没了声响。 陈是真被同桌曲晨的母亲开车送回福利院,跟他们道谢道别后,陈是真拿书包遮着脑袋跑进大门。 刚到宿舍就看到常阿姨正拿着水盆从洗手间里出来,里面泡着块毛巾。 “怎么了这是?” “苗宝有点中暑,这孩子上体育课跑得满头大汗,给热坏了。” 陈是真搁下书包,去看缩在小花被子里的苗宝,脸蛋红扑扑的,嘴唇有些干裂,还在睡着。他伸手摸了摸,是挺烫的。常阿姨把过了凉水的毛巾搭到苗宝额头。 陈是真拿过她手里的水盆要常阿姨去看别的小孩,送走常阿姨,陈是真把灯关了,按开台灯坐书桌跟前写作业。 苗宝睡觉不老实,没一会儿毛巾就掉下来,陈是真嘟囔着“烦死了”又重新湿了水给他搭好。 陈是真写完作业洗好澡出来,苗宝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还半阖着,一看就是刚醒。看到陈是真一下瞪大眼睛,爬下床抱住他的腿,苗宝身高还没陈是真的腿长。 “饿了没?”陈是真手掌按在苗宝脑袋上,头发软软的。 苗宝点点头。陈是真去找常阿姨拿还在保温的饭,苗宝跟在他身后,啪嗒啪嗒的。 “苗宝好一点没?”常阿姨抱抱苗宝,把热好的牛奶和温着的饭拿给陈是真,有些感慨地说,“是真长大了。” “谢谢常姨。”陈是真不大自在地笑了下,手放在苗宝后背带他回去。 苗宝吃好饭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田字格,爬到椅子上打开本子,指着“陈”字看看陈是真。 陈是真夸夸:“哟,还学写字了,这么厉害。” 苗宝趴在桌上写了“宝”字,指指自己,然后又看着陈是真,指了指“陈”字。 陈是真拿过铅笔在他田字格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念给他听,又写了苗宝的名字念。苗宝照着写了一遍,扭头看看陈是真。 陈是真凑过去看看,有点违心地夸:“哇,写这么好看啊。”苗宝特吃这一套,咧开嘴笑起来。 陈是真拿出常阿姨准备的药来叫苗宝吃,苗宝不会咽药片,苦得吐出来。 陈是真气得把药塞他嘴里捏住嘴巴:“忍着,咽下去。” 苗宝眼睛都给苦红了,硬生生咽下去,抱着水杯喝了大半杯水。 陈是真说:“嘴巴张开。”苗宝皱着小脸乖乖把嘴巴张开,“很好,睡觉。” 夜里陈是真被热醒,迷迷糊糊摸到湿乎乎的东西,陈是真一下给吓精神了,抬手按开台灯,苗宝睡在这,身上出了挺多汗。 陈是真打算把他抱回床上,刚碰着他他就哼唧起来,俩短短的小胳膊紧紧抱住陈是真。 陈是真拿手使劲揉苗宝的脸:“你咋这么烦人,烦人鬼。” 苗宝咂咂嘴,嘴角还有口水淌下来。陈是真嫌弃死了,要不是他生病真想揪着领子丢回他自个床上去。 陈是真皱着眉擦擦苗宝的口水,按上了台灯。 陈是真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缘故,和小孩接触比较多,恰恰福利院的小孩都很爱哭闹,怎么哄也哄不好,时常哭得叫人心烦,导致陈是真一直不喜欢小孩。 苗宝算是陈是真接触时间最久最亲密的小孩,和老宋说的一样,苗宝很乖,但陈是真仍对这小孩带着点不耐烦。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气温反反复复,苗宝持续低烧,这几天都蔫巴巴的,晚上都是陈是真负责喂药。苗宝依旧是不会吞药片,有一回苦急眼了,挣扎着抬腿踹了陈是真的肚子,小孩没轻重,给他踹疼了。 陈是真直接把药往床上一摔:“爱吃不吃,反正难受的是你。” 成天祖宗似的伺候着还平白挨一踹,陈是真蹭蹭直冒火。 苗宝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捡起药片装回药盒里。要吃的药片捧在手心里看了半天才塞嘴里逼自己咽下去,失败了好几次,每次都抱着水杯喝许多水,最后终于成功吞下去,肚皮撑得溜圆。 他鼓着小圆肚子跑到陈是真跟前,张大嘴巴给他看。 我咽下去了。 陈是真呼噜了几下他的头发,吐出来俩字:“很棒。” 半夜苗宝跑了好几趟厕所,听到他的脚步声从慢悠悠逐渐变得生气,陈是真在被窝里笑起来。 - 苗宝隔着保安室窗户看到陈是真,雀跃地跑过去开门,开开门后从裤兜里掏出来一颗大荔枝给陈是真。陈是真接过来又塞回到他裤兜里:“自己吃。” 苗宝从口袋拿出荔枝壳和核给陈是真看,意思是他吃过了。 陈是真捏捏他的后颈:“留着明天吃。”苗宝被陈是真的手冰到,缩了缩脖子,抱住他的腿,“干嘛?” 苗宝抓住陈是真的一根手指,拽着他回宿舍,他头一回这么着急。 第10章 书桌上放着一只透明盒子,里面有两尾小鱼正游来游去,底部有几块石头和小草。 “从哪儿弄的?”陈是真弹弹塑料盒子,小鱼四处乱窜。 苗宝指指对面的教学楼,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有点低落地摇摇头。然后又被盒子里的小鱼吸引了注意力,趴在那看起来。 陈是真打开窗户,风透过纱窗吹进来,随着离秋天越来越近,夜里的风都带着些许凉意。苗宝坐在陈是真身边,趴桌上看小鱼,时不时伸手进去摸一摸,陈是真在旁边写作业。 苗宝被凉爽的风吹地眯起眼睛来,陈是真笑:“凉快么。”苗宝点头。 次日,盒子里堆满石头和草,里头的水都快溢出来,小鱼的生存空间所剩无几。陈是真端了个接满水的盆过来,把盒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去,盒子递给苗宝:“洗干净接点水过来。” 苗宝乖乖照做,端着只接了一点点水的盒子过来。 “……”陈是真无语,“多接点,这么点小鱼怎么游。” 陈是真叫苗宝挑了几块自己喜欢的石头和小草放进盒子里。 “不能放这么多石头,你想想,我们屋里要是堆满石头,你是不是没地方玩,也没地方睡觉了?” 苗宝想了一会,认真地点点头。 最后要把小鱼捉到盒子里,苗宝捉了半天都捉不到,垮着张小脸看陈是真。陈是真抓着他的小手帮他一起把小鱼捉进去。 陈是真把手上的水弹到苗宝脸上,苗宝转过身,湿乎乎的手放到陈是真脖子里,两个人笑着闹起来。 - 立秋过后天就凉开了,苗宝有一件很旧的果绿色毛衣,上边起了挺多球,袖口有点脱线。 常阿姨悄悄给苗宝织了件米白色的新毛衣叫陈是真拿给他,苗宝不要,陈是真拿过来直接往自己身上套,苗宝一下急了,跳起来阻止他。 你大,毛衣小…… 陈是真把毛衣丢给苗宝,苗宝这才迫不及待地穿上,正正好,跑去找常阿姨表示感谢,又从常阿姨那里拿了两颗小橘子回来,硬塞给陈是真一颗。 苗宝已经会写很多字,不再是整页纸那么大,也不再是芝麻粒那么小,尤其陈是真三个字写得最好。“真”字别的小朋友总是少写一横,苗宝每次都写得很对,陈小年夸他好几次。 陈小年路过他旁边看到他又在写“陈是真”三个字,好奇地问:“小苗宝,陈是真是谁呀?” 苗宝在旁边写——哥。 陈小年说:“那哥哥一定对你很好。”苗宝超用力点头。 很久之后的陈是真总怪自己对苗宝太不好,不然怎么别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轻易跟着坏人跑了。 - 一到换季苗宝就容易感冒发烧,陈是真发现这小孩生病时候更粘人,晚上抱住他不松手,非要跟他一起睡。 自从上次苗宝中暑和陈是真睡过一晚后,陈是真没再搂着他睡过。一是太热,其次就是苗宝睡觉实在太不乖。 这会儿苗宝吸着鼻涕靠在陈是真身上,十分钟前喝了感冒颗粒,已经开始犯困了。 陈是真推推他脑袋:“床上睡去。”苗宝赖皮一样往他身上蹭,蹬掉鞋子,摆都不摆好了,直接滚到陈是真床上。 陈是真推推他的屁股:“哎,不带你这么耍赖皮的。” 苗宝像一滩史莱姆摊在那里,一动不动。 行。 陈是真躺到苗宝床上去,过了会儿苗宝没感觉到陈是真,悄悄睁开眼睛歪着脑袋去找他,找到后气呼呼地爬下床站在自己床边扁嘴巴。 陈是真跟苗宝一样装睡着,结果真的睡过去。 醒来他和苗宝一起躺在苗宝的小床上,身上裹着他的大被子,上面软软趴着苗宝的小花被子。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阅读~ 第6章 小猫 苗宝揉揉眼睛,看到陈是真的喉结,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正准备睡回笼觉的陈是真瞬间清醒起来。 “小屁孩,睡觉不老实,醒了也不老实是吧?”陈是真偷偷去挠苗宝的痒痒肉,苗宝笑着缩到被子里。 曲晨跟陈是真讨笔芯,陈是真平时就用两只笔和一块橡皮,笔芯都装在书包的小包里,他拉开拉链给曲晨拿笔芯,发现里边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零食。 “多谢!”曲晨接过笔芯顺带着瞅了眼,“嚯,稀奇,你还带上零食了。” “小孩放的。”陈是真随便抓了把给曲晨。 曲晨摆手拒绝:“这我哪能要,人家一片心意,你自个儿留着吃。这小孩指定特喜欢你,不然也不能把这么多都塞给你。换我小时候,我才舍不得呢。” 陈是真不大明显地笑了笑。 看这数量从陈是真开学苗宝就开始偷摸往里放了。 陈是真回到福利院,苗宝吃着棒棒糖从保安室里边跑出来抱住他,然后又背对着他抬手指指卫衣帽子。陈是真从里头摸出来一个棒棒糖。 “怎么放帽子里?” 苗宝掏出卫衣两个口袋给他看,都破了洞。 “你可真行。” 陈是真怕常阿姨看到又花钱给苗宝买新卫衣,从抽屉拿出别人捐赠的针线盒给苗宝缝。 苗宝挨在他身边看,灯有点暗陈是真看不大清,纫了好几次针都纫不进去,苗宝拿过来一下就穿进去。 第11章 “厉害。”陈是真摸摸苗宝头发,苗宝得意地笑起来。 这小孩头发有点长了,该剪了。 福利院来了两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常阿姨去a区帮忙,陈是真跟常阿姨借了剪子自己给苗宝剪。他只看常阿姨给别人剪过,自己从来没动过手,拿苗宝练手是有点坏心在身上的。 苗宝不知道头发会变成什么样,还挺开心地搬着小板凳坐好。 陈是真剪的时候特意看看之前被赵天凯拽下来的那一小块,已经有一节指头那么长了。虽然抱着剪坏的心态,但陈是真剪着剪着眉头紧蹙。 没照镜子前苗宝在美滋滋地吃曲奇饼干,陈是真憋着笑带他去洗头,洗完吹干苗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起来。 “丑不?”陈是真笑出声。 苗宝点头,捂着嘴巴笑起来。 陈是真剪得那叫一个参差不齐,常阿姨见了气得差点要去打陈是真,常阿姨得了空给苗宝修了修才好看一点。 随着入秋,天夜得越来越早,苗宝几乎每次都在保安室睡过去,保安爷爷把他抱到床上去,盖上小毯子。 保安爷爷笑说:“一天不落,吃完饭就来,这孩子是把你当家人了。” 陈是真心脏停跳一下,谢过保安爷爷,抱起苗宝回宿舍。 树上灯泡的昏黄灯光下,苗宝卷翘纤长的睫毛映出两把小扇子,脸也变得圆嘟嘟,瘦弱的身体抱起来也有肉感了些。 陈是真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苗宝乖得可爱,忍不住在他脸上揩了一下,苗宝哼唧着搂住陈是真的脖子,脸颊贴在他颈侧,呼吸温温热热。 陈是真把他往上托了托。 如果有这样一个弟弟,好像也不错。 - 陈是真觉得,蝉鸣时候的苗宝像一把电动小风扇,呼呼吹着凉凉的风。入了秋,落叶时候的苗宝更像一块软糯的烤红薯,在这个泛着凉意的秋天带来甜甜暖意。 陈是真买了烤红薯给苗宝,特地带了块厚毛巾裹住抱在怀里。打开门没看到苗宝,保安爷爷说苗宝没来时,陈是真心里紧了一下,忙问院里有没有出什么事,得到否定回答后陈是真抱着烤红薯跑回宿舍也没有看到苗宝。 陈是真心里“咯噔”一下。 陈是真找到常阿姨问他有没有去吃晚饭,常阿姨讲苗宝吃过了,吃了一个馒头。 苗宝不喜欢吃馒头,只吃米饭。陈是真觉得奇怪,苗宝这个性格绝对不会乱跑。 陈是真拿着手电到外面去找,找了将近十分钟,在一个荒废仓库附近听到小猫叫声,陈是真走进去,苗宝团成一颗球蹲在那,怀里抱着好几只小猫,脸上笑嘻嘻的。 “苗宝!” 陈是真气冲冲地跑过去揪起苗宝卫衣帽子把他提溜起来,小猫跳到地上,喵喵叫个不停。苗宝抱住陈是真,抬起脸来看着他。 陈是真原本要发的火一下熄灭:“在这干嘛?” 苗宝指指脚边的小猫,蹲下去端起自己吃饭的不锈钢碗给陈是真看,里边是牛奶泡馒头。 苗宝放下碗,抱起一只小猫举起来放到陈是真手里,小猫打着呼噜喵了声。 陈是真把猫放到地上,扯着苗宝胳膊带他出去,苗宝蹬着地不要回,陈是真说:“烤红薯要凉了。”苗宝就乖乖跟着回了。 回去烤红薯还温着,苗宝美滋滋吃了满脸。 最后还是免不了被陈是真一顿凶,给他搓澡时力气都大了许多,搓得苗宝直躲。陈是真不许他再用那个不锈钢碗,把自己的先给他用,明天带他去找阿姨领一只。 陈是真以苗宝不说一声就乱跑为由拒绝搂着他睡觉,苗宝扁扁嘴,躺在自己小花被子里生闷气,一下跌进满是喵喵小猫的梦里,苗宝开心地笑起来。 次日是周六,陈是真在赖床睡觉,早饭都没去吃。苗宝早早起来爬到陈是真床上提醒他起床吃饭,被陈是真轰下床。 苗宝自己去吃了,还给陈是真带回一个香菇猪肉馅的大包子,塞到陈是真被窝里。 他又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个大纸箱,拖回宿舍一阵鼓捣,鼓捣一会还要去摸包子凉没凉,不小心摸到陈是真的肩膀,陈是真冰醒了,逮着苗宝就挠他。 陈是真洗漱后拿着包子啃,坐在板凳上看苗宝拿着自己那件淘汰下来的旧毛衣铺到纸箱里。 “给小猫弄窝?”陈是真问。 苗宝点点头,冲陈是真比了个大拇指。 陈是真几口吃完洗洗手要苗宝一边去,把他毛衣丢回给他:“你这毛衣还没这纸箱子一面大呢,有个屁用。” 找常阿姨要来不用的破旧褥子铺到箱子里,在箱子一面割了一个足够小猫钻过的洞。抱着封好的箱子和苗宝一起去找小猫。 苗宝一路都啪嗒啪嗒的,头发在他脑袋上蹦蹦跳跳。 安置好小猫,陈是真回去写作业,苗宝坐在他旁边拿着报纸乱写乱画,画了五只小猫在上面,长得各有各的特色,完全跟那五只小猫不沾边。 陈是真问他:“你要给他们取名吗?” 苗宝想了一下,点点头。 “那你写到上面。” 苗宝写完给陈是真看,五只小猫上头都顶着“陈是真”三个字。 “?”陈是真无语,“你语文体育老师教的?不会别的字了是吧?” 苗宝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第12章 教语文又教体育正在吃炸鸡的陈小年打了个喷嚏。 李小年:“感冒了?那别吃了。” 失去炸鸡的陈小年:“!!!” 没过一会苗宝的注意力又被小鱼吸引。 陈是真有些疲惫地趴在桌上,看着身旁盯着小鱼看得起劲的苗宝,忽然觉得鼻酸。 苗宝很像困在这个透明盒子里面的鱼,安静,不吵闹,无忧无虑地住福利院这个大鱼缸里。 也许他会遇到很好的领养家庭,可以去看不一样的风景,过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但也有可能和他同样困在鱼缸里的小鱼们一起在这待很久很久。 陈是真信誓旦旦地想,如果没人领养苗宝,等自己长大了就领养他。 陈是真忽然自嘲地笑起来,苗宝年龄小,乖巧可爱,除了不会说话外其余都很健康,怎么会没人领养他。 苗宝歪头看着陈是真,突然伸手摸了陈是真的眼睛。 立冬前的一场秋雨让气温彻底降下来,一换季,苗宝又生病了。比之前要严重,持续高烧,身体烫得吓人却冷得一直在抖。 喂他吃药也乖乖咽下去,烧得眼眶都是红的,眼睛上总蒙着一层水汽,看着怪可怜的。 陈是真怕他睡觉踢被子,把裹着小花被子的苗宝箍在怀里睡。苗宝一个劲地吸鼻涕,睡不着,难受地哭起来。陈是真絮絮叨叨地哄了挺久也不管用,反而越哄哭得越厉害,陈是真忍着心里的不耐烦,很慢很轻地拍着被子不说话,没一会儿苗宝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苗宝还在烧,常阿姨带他去打屁股针才退了烧。陈是真放学回来听常阿姨说:“这个苗宝好神奇,打针还能笑起来。” 陈是真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常阿姨带了苗宝两晚,陈是真才休息过来。 陈是真累到做梦都在照顾苗宝,他低低地骂了一句:当爹真他吗累。 退烧后的苗宝又开始活蹦乱跳,从常阿姨床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陈是真。 爬床的时候劲用过了,一头栽到陈是真胸口,陈是真猛咳几声醒过来。逮着苗宝就往他屁股上按,终于按到打针的地方,苗宝小脸皱成一团。 梦里都在当爹的大仇已报,陈是真舒爽地躺回去睡回笼觉。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7章 4>2 最近这段时间,陈是真每每走到福利院门口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今天他照常进去保安室,苗宝又躺那睡着了。陈是真低声跟保安爷爷提了一嘴,保安爷爷说:“那女人又来了。” 陈是真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舒雨镇有个疯女人,没疯之前在外打工,怀了不知谁的孩子跑回来,八个月大胎死腹中,经历分娩之痛却得一死胎,此后便疯了。见着谁家小孩都要凑上去看看,像条狗一样嗅来嗅去。 某日一位打扮得朴实素净的女人提着些文具和玩具到福利院来,说是想要领养个孩子,先来看看。没多久她抱着一个孩子想溜出福利院,被保安爷爷拦下,把孩子从她怀里抢过来。她瞬间原形毕露,痴狂疯癫地大吼大叫。这才认出她是那个疯女人。 后来有一段时间她总坐在福利院对面胡同的垃圾桶旁盯着福利院大门,偶尔发病冲过来抓着门哀嚎。 现在福利院重新改造,安保系统完善,外墙也都做了加高加固,陈是真“嗯”了声,没当回事,抱着苗宝回去宿舍,出来时朝门外看了一眼,胡同口垃圾桶那果然坐着一个女人。 这回苗宝在半路上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陈是真笑,从口袋摸出一块话梅糖给撕开放到陈是真嘴边,陈是真低头咬着糖吃了。 周六陈是真和曲晨约了打球,吃完早饭就出去了,苗宝和别的小朋友在放映室看动画片。 陈是真回来的时候福利院正乱成一锅粥。 今天有机关的领导来检查,疯女人跟着混进来,和坐沙坑里玩沙子的苗宝说起话来,那女人絮絮地说了很多,苗宝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她在讲什么,自顾自玩沙子。 得不到回应的女人语气逐渐急躁,抓着苗宝使劲晃他的身体,苗宝害怕起来,想要离她远一点,刚站起来就被被女人抱住,她扑倒他用力掰着他的嘴骂:“小死哑子,我叫你不说话!我叫你不说话!给我说话!说话!说话!” 了解事情全貌的陈是真看到苗宝缩在常阿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那女人吓得目光呆滞手脚不停发抖,将手中篮球凶狠地砸过去,紧接着冲上去踹了她好几脚,被老宋拦下来。 当天夜里苗宝就发了高烧,保育员李奶奶神叨叨地说苗宝被吓着了,得叫叫神把他叫回来,再赶走缠着他的人才能退烧。陈是真不信这些东西,婉拒了李奶奶的提议,带他去打屁股针吃药输液,苗宝反反复复烧了一周才好。 病中的苗宝格外亲昵陈是真,本来还哭着,听到陈是真的声音就安静下来。 退烧之后,苗宝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性格变得很哑。走路和奔跑不再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陈是真很想苗宝变回原来无忧无虑的样子,但他发觉很难。 苗宝仍旧偷偷往陈是真书包塞零食,每天晚上在保安室乖巧地等他放学。 陈是真身体壮实,几乎没生过病,在照顾苗宝那段时间熬了几个大夜后,再加上这段时间气温骤降,身体实在顶不住病倒了。 第13章 苗宝从那时开始变回之前那样,不再木木呆呆的,从常阿姨房里拿着药跑回有陈是真的宿舍,发出久违的啪嗒啪嗒声响。 陈是真头昏脑涨,昏沉在睡梦里,却仍清晰地听到代表苗宝的脚步声,几乎是瞬间知道那只可爱的小哑巴鬼、小烦人鬼,啪嗒啪嗒地回来了。 小猫长得很快,有三只已经跟着它们妈妈出去讨生活,留下两只性格安静的小猫还待在仓库。苗宝负责白天去喂小猫,因为他晚上总在保安室睡着,晚上陈是真去。只有在周末他们才会一起去。 十一月中旬的一个周六,陈是真照例和苗宝去喂小猫,发现只剩下一只,苗宝异常淡定,陈是真断定苗宝肯定知道,于是问苗宝,苗宝掏出小本子趴在墙上写字:陈老师dai走了。 陈是真见过那个陈老师,个子很矮,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每回见他都在吃东西。 又矮又不聪明的馋鬼陈小年此时打了个喷嚏。 陈是真有些不爽地问:“他怎么知道这?”年少气盛的占有欲和胜负欲在此得以展现。 苗宝一下不知道怎么告诉陈是真了,他好多字不会写。苗宝犹犹豫豫,看看陈是真越来越紧蹙的眉头,在本子上写:我衣fu有毛,他问我猫在na。 “你怎么能随便告诉他,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你看,他都把猫给偷走了!”陈是真表情无比严肃,又指指地上打滚的小猫,“这下好了,本来还有个伴,现在只有它自己在这儿待着,多孤单啊。” 苗宝觉得陈是真说得十分有道理,跟着着急起来,但他突然想起陈老师送给自己的小鱼,趴在墙上写起来:老师给小鱼,他不坏。 这一瞬间陈是真特想把那俩鱼扔了。 陈是真之前听阿姨们聊天,说陈老师三十好几还没结婚。老给苗宝小零食吃,而且单就送他小鱼,说不定早就起了领养苗宝的心思。 陈是真周末的好心情全被这陈老师给毁了。 陈是真打球的时候和曲晨讲了这件事。 曲晨啧了声:“人小孩把你当哥,你却想当人家爹,你个臭不要脸净占便宜。” 陈是真理直气壮:“去你大爷的。” 小孩子总长高很快,十二月一日那天,福利院例行体检,苗宝的身高比半年前高了四厘米,他拿着体检的本子给陈是真看,陈是真炫耀似的给苗宝看自己的,身高那栏的数字从185变成187。苗宝已经会算数,他在田字格上写:4>2,心里嘀咕:我长得快,很快超过你! 苗宝站到秤上称体重,陈是真一只脚偷偷踩在后面使坏,宋乐善看到苗宝高达三位数的体重,吃惊地冲苗宝打手语:你怎么这么胖啦!比赵天凯还要胖! 苗宝不信地跳下秤又重新上去,结果比之前更重。 苗宝背影透露着股灰扑扑的忧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第8章 长命锁 苗宝拽着陈是真到福利院公厕的大洗手池跟前,指指洗手台,要他把自己抱上去想要照全身看看自己到底胖成什么样。 陈是真打开苗宝的本子给他看体重那一栏:“没胖,我故意吓唬你的。” 苗宝不信,又回去站到秤上看了看,才又重新开心起来。 最近几年的雪小而疏,刚落到地上就化了,即便没化最后也只是薄薄一层。冬天除了冷之外,怎么也叫人喜欢不起来。今年冬天忽然间糟了寒潮侵袭,一夜之间外面堆起厚厚一层雪。学校停课,公车停运,陈是真舒舒服服地睡了懒觉,苗宝进来拍他好几次他也不起。苗宝团了一只雪球放到陈是真脖子上,陈是真才叫着从床上跳起来。 “苗宝!!!”苗宝咯咯笑着跑出去,陈是真拿起放在暖气上面的衣服往身上套,边套边喊,“你最好跑快点别叫我逮着的——” 福利院能跑能跳的小孩已经在外面玩疯了,赵天凯在被好几个孩子一起雪球围攻,捂着头蹲在地上,陈是真团了一个超大雪球拿给苗宝,指着赵天凯露出来的一小截脖子,偷偷在他耳边说:“往那儿可劲砸。” 苗宝抬头看看他,抱着雪球朝后退了两步。陈是真站到苗宝身后抓住他的小臂,带他朝前走了几步,手抬得高高地砸下去。 “快跑!”陈是真手伸到苗宝腋下把他举到自己肩上,陡然间升高使苗宝害怕的乱抓,陈是真头发太短抓不住,苗宝害怕地抱住陈是真的脑袋,玩过雪冰凉的手掌贴在陈是真眼睛上。陈是真把苗宝的手抓在手里,问他,“怕不怕?” 苗宝害怕到闭着眼睛不敢看,陈是真捏捏他的手说:“苗宝快看。” 苗宝好奇地睁开眼睛,看到柿子树的枝干上站着一只胖乎乎的小鸟,眼睛像两颗小黑豆。 苗宝想去摸摸它,陈是真握紧他的手:“会把它吓跑的。” 苗宝第一次离小鸟这样近,他新奇坏了,坐在陈是真肩上盯着那只小鸟看。雪还一直下着,没一会身上就落了许多雪。小鸟抖抖翅膀,身上的雪扑簌簌掉下去。苗宝学小鸟晃晃身体,陈是真差点滑了一跤。 “苗宝你别乱动!”小鸟被声音惊走,苗宝扭转视线去追那只鸟,陈是真拽着他叫他坐好,苗宝哼唧着拍掉陈是真的头顶的雪。 雪越下越大,密集程度和雨没什么分别,风裹挟着雪吹到脸上刺骨地疼,陈是真怕这祖宗冻感冒,带他往回走。 第14章 阿姨们在宿舍楼门口弄了热水桶,给玩雪的小孩接热水喝。陈是真把苗宝放下,拿了杯水叫苗宝捧着暖手。苗宝抱着水杯靠在常阿姨怀里,脸搁在杯口上方熏冒出来的热气。 陈是真靠在门口喝水,看看外面闹成一团的小孩,又看看脸蛋被水汽熏得红扑扑的苗宝,他想,如果有个相机最好,能够记录下每个让他觉得幸福的时刻。陈是真眨眨眼,把常阿姨和苗宝定格在眼睛里,脑海中。 - 除夕时,陈是真把福利院的每一个门都贴上春联和福字,最后贴他和苗宝宿舍时,苗宝写字给他看:我贴。陈是真搬来板凳,扶着苗宝站上去挨个贴好。 福利院的阿姨们包了饺子,陈是真负责擀皮,苗宝和脑瘫女孩坐在旁边把他切好的剂子一个个按扁。宋乐善手巧,能捏出很好看的饺子。其他小朋友都在尽最大努力帮忙。 大家吃着刚出锅热腾腾的饺子看春晚,宋乐善躲在角落哭起来,苗宝跑过去安慰他,给他抱抱。过完这个年宋乐善就要走了。他被领养了。 宋乐善打手语说自己很舍不得宋爸爸,也舍不得福利院的妈妈们。 宋乐善: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 苗宝不知道说什么,扁着嘴,十分难过。 陈是真走过来:“干嘛呢干嘛呢,大过年的哭什么,走,酸菜猪肉馅的饺子出锅了!” 苗宝本想转达给宋乐善,但陈是真话太多,苗宝记不住,有的词也不会用手语表达出来,仰脸瞪了眼陈是真。他牵起宋乐善的手带他回到饭桌前,贴心地用袖子擦擦他的眼泪。 苗宝知道他的朋友即将离开自己,难过之余,瞥到陈是真端着盘子从身边走过,苗宝抬起头望着陈是真的背影。他表情变得更加忧郁起来。 到点苗宝就困了,靠在宋乐善身上睡着了,陈是真把他抱回去睡,小孩一沾床就醒。苗宝冲陈是真张开双手,讨抱。 陈是真把他抱到怀里,问他怎么了,苗宝没动静,垂着眼皮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腿上。过了会苗宝掏出小本写:你会走吗? 陈是真笑了笑,说:“我不走。”苗宝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 - 五月下旬福利院来了一对夫妻,他们有意领养苗宝,来见见他。苗宝被常阿姨带去会见室,苗宝见到陌生人有些怕,躲在常阿姨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女人衣着得体温柔大方,男人彬彬有礼出手阔绰,在众多领养家庭中可谓翘楚,苗宝很幸运。 女人主动走过来蹲在苗宝跟前,朝他伸出手,温声说:“苗宝你好。” 苗宝知道面对打招呼要有回应,苗宝礼貌地冲她笑笑。 女人和苗宝聊了一会,苗宝被她逗得笑起来。 回到福利院的陈是真看到苗宝和他未来的养父母相处融洽,转身去了仓库看猫。 那只小猫蜷在窝里睡得正香,陈是真坐到它旁边,低声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戳戳猫屁股。看到窝上面有一根猫咪胡须。陈是真捡起来放到手心。 捡到猫咪胡须可以许愿这件事是苗宝写给他的,苗宝又是从陈小年那里知道的,当时苗宝捡到猫咪胡须开心地立刻许了个愿,陈是真问他什么愿望,苗宝摇摇头。 许什么愿望呢?陈是真闭上眼睛。 愿他被爱包围。 愿他一切都好。 愿他快乐且平安健康地长大。 - 得知他们是来领养自己的人后苗宝慌了,他不想离开这里,不想见不到陈是真和常阿姨。 来接苗宝走的当天他藏了起来,所有人都找不到他,老宋打电话去学校把陈是真叫回来,陈是真在仓库找到苗宝,苗宝抱着小猫蜷在角落里睡着了。 “苗宝。”陈是真低声喊他。 苗宝听到陈是真的声音立刻醒过来,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冲他摇头。 陈是真蹲下来摸摸苗宝的头发,沉声说:“别哭了。”苗宝就像听不到似的,哭个不停。还在本子上写: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 你不走。 “对啊,我是不走,是你要走。” 我不走。 陈是真表情很严肃:“你早晚要走。”陈是真扯着苗宝站起来,把他抱抱起来朝外面走。 苗宝挣扎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陈是真用很大力气按着苗宝的双手, 陈是真知道苗宝这小孩比自己还轴,他很执拗,这会儿怎么哄都不行,陈是真只能唱黑脸,他很凶地威胁道:“你不听话以后别想再见到我。” 苗宝吓到眼泪都好像暂停在半空中。杂乱的情绪挤满苗宝的脑袋,紧接着泪水更汹涌地从里面滚出来。 苗宝咬了陈是真。 陈是真没有反抗任他咬,等苗宝发泄完,陈是真说:“当初要不是老宋叫我照顾你我才懒得管你。你又麻烦又烦人,总缠着我。苗宝,我忍你很久,我最讨厌别人缠着我,每天巴不得你赶紧点走,我好落个清净。这下好了终于有人来领养你了。”苗宝愣愣地看着他,陈是真蹲下把苗宝放到地上,“走吧,去找你新爸妈。” 苗宝站在原地,仰着脑袋看着高高大大的陈是真,那个嘴上说着不却依旧对自己很好的,那个喜欢搓澡挠他痒痒的,那个总是不要他的零食要他留着自己吃的,那个早就把他当做家人的人,此时却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第15章 那时小小的苗宝不知道为什么陈是真会这样说自己,他只知道陈是真不会骗人,所以苗宝将陈是真说的那一大串话在脑中分解半天后,他终于理解,他也相信陈是真说的是真的。 苗宝既害怕又难过,同时还夹杂着些生气在里面,可他不知该如何发泄出来。他丧气地垂着脑袋,看到一根红线扭在衣领外面,苗宝几乎是暴力地把长命锁摘下来,用了很大力气砸向陈是真,转过身跑了。 长命锁砸在陈是真身上后掉到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陈是真蹲下身子捡起印有苗宝二字的银锁,下面缀着三颗铃铛,由于长时间的佩戴锁泛着好看的光泽。 指腹摩挲着锁上的花纹,轻晃两下,铃铛声音清脆悦耳。陈是真把锁攥在掌心,撑着蹲麻的腿站起来,有些踉跄地朝老宋办公室跑去。 老宋办公室空无一人,门口方向响起汽车发动的声响,陈是真站在二楼走廊,看到苗宝被女人牵着带到轿车跟前。苗宝站在车门处不肯进去,回头像是在找什么人。他环顾四周把人都看了一个遍,苗宝才低垂着头坐进车里。 陈是真望着轿车驶离的方向,攥着长命锁的手松开来,锁滑落下去,红绳勾在食指,铃铛一晃一晃。 老宋回来看到站在门口发呆的陈是真,朝他肩上拍了两下:“怎么,你还舍不得了?” 陈是真没说话,老宋进屋前低声说道:“你该替他高兴才是。” 良久,陈是真很轻地“嗯”了声,转身下楼了。 苗宝许多东西都没带走,小花被子还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上,就像陈是真刚回来福利院时那样。 - “最后一排中间那位同学,笑一笑啊,别苦着张脸!” 摄影师话一出,拍照的同学纷纷扭头看向陈是真,陈是真很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假意笑起来。 “来来来,三,二,一,茄子!” 陈是真初中毕业,他如愿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给老宋争了口气。同学聚会曲晨来叫他一起去。聚会是aa制,陈是真不打算去,恰好碰上老宋,老宋塞他手里三百块钱,低声说:“怎么说同学三年,高低得聚一聚,吃个散伙饭。” 那晚陈是真闷闷不乐。 曲晨挨着他坐下:“至于么你,这都一个月了。” 陈是真低笑一声,剥了瓣橘子:“不至于。” “我妈前两天去l城学习,吃饭的时候见着一小孩,白生生的,领着他的人俩皮肤都不白,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哭得不行,我妈以为是拐孩子的,就上去问了一嘴为啥小孩一直哭,那俩人着急忙慌的说孩子哭关你什么事,牵着小孩要走,我妈就问那小孩认不认识那俩人,小孩就只摇头不说话。” “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领导一直催她走,就不了了之了呗。但她总觉得怪,这几天老在饭桌上提这事,老后悔自己该报警,我不听都不行,耳朵都起茧子了。” 陈是真没再说话,一听着小孩俩字就想起苗宝,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得到很多爱。 翌日陈是真跑去找老宋,把昨天剩下的钱给他。老宋戴着眼镜都快趴到电脑上了,陈是真掰着他的肩让他离远一点。 老宋瞅见桌上的钱,不耐烦地摆手:“你自己留着花。” 陈是真说:“你能联系下苗宝的领养人么。” 老宋抬起头来“嗯?”了声。 “能看看他么?”陈是真顿了顿,“我就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老宋打开手机给陈是真看领养人发来的视频,苗宝穿着新衣服,正坐在餐桌吃饭,背景房子的装修高档雅致。 拍视频的人喊了声苗宝,苗宝就抬起脸来笑了一下。 “这下放心了吧?” “嗯。”陈是真谢过老宋,回了宿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第9章 流浪猫 陈是真打完单子长舒一口气,拿着伞出了门。 这雨已经连着下了三天,不算大,但就那么一直飘着。在r城炎热的夏天,风裹着泥土腥气吹到身上解了些许燥热。陈是真挺喜欢在雨天出门,凉快、人少、清净。 陈是真溜达去菜市场,买了些菜和鸡蛋,站在肉摊跟前犹豫了会,最后没买。 陈是真把装菜的塑料袋挂在伞把上,撑着伞低头往出租屋方向走。 那不能称作是家,他已经没家了。 - 当初陈是真考上的市一中距离福利院太远,老宋给他办了住校,每月回一次福利院。开学后的第四个月,陈是真回到福利院,也许是入秋的缘故,福利院多了些萧条。 去到宿舍楼别的阿姨正在清理卫生,走廊过道摆着很多垃圾,没有见到院里的孩子们。 在装修福利院之前老宋得到一笔捐款,捐款那人上个月被查出贪污受贿,如今要追回赃款,只能把福利院抵了,孩子都转到别的福利院,老宋被带去调查。他为人清正廉洁,那笔捐款全部用在福利院和孩子们身上,不到半月就回来,回来后的第二天突发脑溢血,意识不清,全身瘫痪,手术和住院费用把老宋的家底掏空,福利院出的那事还叫老宋负了债。老宋离不了人,常阿姨找了个给人做饭的活,一边照顾他一边挣钱维持生活。 常阿姨是老宋的媳妇,俩人没要孩子,大半生都扑在福利院孩子身上,陈是真不顾常阿姨阻拦辍了学,住在老宋家的书房,到处打黑工补贴家用。 第16章 经过半年的治疗,老宋身体有所起色,意识稍稍清醒了些,只是讲话仍旧讲不清楚。那段时间陈是真在做日结搬运工,每晚会回家。老宋清醒后的第二天,看到陈是真晒黑的皮肤和因为干活日渐健硕的身材,眼角淌下泪来。他只有脖子能动,他看着陈是真不停地摇头,囫囵着吐出几个字:“滚……滚,滚……” 陈是真只笑着说:“你有本事起来把我踹出去,不然我不滚。” 每次陈是真回家老宋都要骂他几句,老宋语言能力恢复很快,后来净对着陈是真说些更加难听的话。 陈是真每回都笑着顶嘴,直到有一回把老宋气到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陈是真才找了个廉租房搬出去。 陈是真知道老宋在气什么,无非是气他放弃学业,气他小小年纪去吃苦,也气他自己生了这种缠人害人的病。 老宋把他捡回福利院养他长大成人,他早把老宋和常阿姨当爸妈看待,也把福利院当成自己的家。 陈是真不怕没文化,更不怕吃苦。他怕没钱,怕老宋离开。 他不想家人离自己而去。 搬出老宋家后,陈是真下工后会去网吧打会儿游戏解压,每回打两三把就回。他常去那家网吧,网管都认得他了,有时候网管小杨闲着没事会看他打游戏,发觉他打得好,知道他缺钱,给他介绍些代打单子。陈是真靠代打赚到钱,就在小杨的建议下攒钱配了台机子自己在家打单子。 陈是真夜里去常阿姨朋友的便利店兼职夜班,白天打代打单,赚得不比那些下苦力的黑工少。 - “喵。” 一只白色长毛流浪猫躲在垃圾桶打开的盖子下,毛打着绺,浑身湿淋淋的,冲陈是真叫了声。 陈是真蹲下摸摸它的脑袋,低声说:“小白,我今天没带吃的。” 小白蹭着他的掌心打起呼噜来,陈是真照旧撸了它一会儿,紧接着小白喵喵叫个不停,边叫还边引着陈是真往胡同里走。 陈是真边走边说:“我真没带吃的——”他看到胡同尽头破旧棚子的角落里躺着个小孩,看着有七八岁的样子,身上很脏,衣服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身体微微颤抖,和几只自己常喂的流浪猫睡在一起,紧紧挨着互相取暖。 小白还在喵喵叫,陈是真叹了口气说:“知道了,我先回去一趟再来。” 陈是真快步回去出租屋,翻遍柜子都没找到多余的被褥。余光落到床上那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花被子,陈是真站在床边犹豫半天,抱着被子撑伞出了门。 小白还在胡同口等着他,陈是真踩着水洼跑过去,小白紧随其后。 陈是真蹲到小孩旁边把被子给他盖上,他站起来盯着那床小花被子看了半天,闭了闭眼,转身走了。 陈是真在便利店做好交接班,拿着买的两份叉烧包和热豆浆准备出门。陈是真独来独往惯了,店长都觉得新奇:“小陈,给谁带的?” 陈是真说:“一小孩。” 外头天已放晴,陈是真被晨起的阳光刺了下眼睛,他微微眯了眯眼,兀地想起之前也给一小孩带过饭。 走到棚子那只有几只猫在,被子不见,小孩也不见。 陈是真本来想着早上带小孩去派出所的,他看不得小孩跟个流浪猫似的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他一过来猫都打着呼噜贴过来求摸,陈是真把便利店过期下架的面包拿出来撕碎了放到塑料盒里,又从自己水杯到了些温水出来给猫喝。 跟猫玩儿了一会,许久不见小孩回来,陈是真把包子和豆浆挂到棚子上便回去了。 今天单子不多,陈是真早早打完把衣服洗好晾起来后,揣着银行卡出了门。他背了个斜挎包,平时里边都装给猫带的吃的,今天里边只塞了件外套就已经鼓鼓囊囊的。 去银行把钱提出来之后装进信封塞包里,陈是真先去了趟小猫聚集地,小孩依旧没在,但挂在棚子上的包子和豆浆没了,估计是小孩吃了。 陈是真去菜市场买了排骨和五花肉,坐公交去了老宋家。常阿姨出去给人做晚饭了,陈是真开门进去搁下东西,照旧帮老宋翻翻身,检查一下纸尿裤是否需要更换,顺带着跟他拌了几句嘴,临了把钱放桌上就走了。 天已经暗下来,陈是真靠在公交车窗上,瞧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夜景,轻柔地舒出一口气。再过三个月就是陈是真十八岁生日,过了生日他就不用再打黑工,能找个正经工作赚更多的钱。 到站后陈是真先去看小孩回来没有,包里外套仍旧是没送出去,陈是真低着头往便利店方向走。便利店地处r城三环,人流量不算很大,和市中心比起来差得远了。陈是真走路声音不大,他总听着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就好像有人悄悄跟着自己,但一回头又没人。 也许是最近睡眠太少的缘故,陈是真甩甩脑袋叫自己清醒一下。 陈是真交好班,又拿了两份早饭,陈是真走到半路又听到昨晚的脚步声,他惊觉地回过头,身后拐角处墙边露出小花被子的一角。 陈是真勾了勾唇,转回身若无其事地继续走,他故意迈大步子加快步速,快步拐到胡同转角。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陈是真捂住那人的嘴巴,把他抵到墙上。 “跟踪我干什么?” 陈是真离得他很近,小孩脸很小,陈是真手掌盖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干净澄澈的眼睛,那双眼睛肉眼可见地起了一层水汽。 第17章 陈是真放下手的瞬间,看清小孩的脸。 陈是真有些不敢相信地蹲下身子,抬手把他脏乱遮脸的头发朝两边拨了拨,露出熟悉的眉眼来。 “……苗宝?” 小孩垂下脑袋,抱紧了小花被子。 陈是真手微微颤抖着按住小孩的肩,小孩朝另一边挪了两步躲开他的手。 “苗宝,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你……爸爸妈妈呢?” 苗宝微微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小花被子塞到他怀里忽地转身跑了。 苗宝鞋子很大不合脚,跑起来很费劲,陈是真腿又长,几步就追上,一下把他抱起来。 倏然腾空的苗宝惊呼出声,声音沙哑。他推着陈是真的肩想要下去,陈是真又把他往上颠了颠,小花被子搭到肩上,腾出手来把早饭放他怀里:“吃吧,给你买的。” 苗宝脏兮兮的小手隔着塑料袋捧着热乎乎白胖胖的肉包,将手上的脏污和伤痕衬得更加明显。 他怯怯地瞟向陈是真,陈是真的表情看不出情绪,眉心微微蹙着目视前方。 陈是真感受到苗宝的目光,扭头与他对视,原本白生生的小包子变成脏兮兮的流浪猫,心疼都来不及。 陈是真顿觉猫胡子许愿是糊弄人的,灵你妈个屁! 苗宝抱着还跟之前一样,长了两岁,身上的肉和身高几乎没长,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弄成这个样子。本来苗宝不想走的,是自己非要上赶着把苗宝送走,陈是真后悔死了,对苗宝除了心疼就是愧疚。 一路上苗宝没有碰他,也没吃包子,就那么垂着头沉默着,看不清表情。到了出租屋门口,陈是真刚把苗宝放下准备拿钥匙开门,苗宝就想跑,被陈是真一把提溜回来。 陈是真很凶地吼道:“你跑哪儿去!” 苗宝瑟缩着站在墙边不敢动。 陈是真边掏钥匙边嘟囔:“你就气我吧你。” 苗宝抬起眼睛透过干枯打绺的头发偷偷看陈是真的表情,还没等看清陈是真就拽着他进了屋。 关上门陈是真把自己拖鞋丢到他跟前:“换上。” 苗宝站那不动,陈是真叹了口气,蹲下握住他的脚,苗宝挣脱开,后背紧紧抵着门,陈是真伸长了手使劲抓过来给他换上鞋,懒得下命令,反正这小孩儿也不听话。 直接抱到浴室开始脱他衣服,陈是真刚一抬手,苗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蹲下用双手护住脑袋浑身发颤。 陈是真眼神暗了暗,轻声说:“苗宝,听话,脱衣服洗澡。” 苗宝挪到浴室墙角,低头抱着膝盖。 陈是真靠过去轻抚他的背,温声哄道:“哥给你搓澡好不好?一会儿你也给我搓搓,好久都没人给我搓背了,行吗?” 苗宝抬起头来看着陈是真,过了许久才点点头。 哄着小孩洗好澡吃好饭,苗宝穿着陈是真的衣服站在那,很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陈是真铺了铺床,要他躺上去睡,苗宝摇着头后退,几乎要退到门边。 “给我回来!”陈是真耐心有点到顶了,一夜没睡,还得伺候着祖宗洗漱吃饭睡觉。他过去把苗宝塞到床里边,拉上窗帘,自己也躺上去,用小花被子紧紧把苗宝裹住,像是要把他捆起来。 陈是真沉声说:“睡觉。” 疲惫至极的陈是真很快跌进睡梦里,呼吸绵长。 苗宝垂着眼不敢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没一会儿眼睛里就滚出眼泪来。 第10章 xiexie 陈是真用小花被子把他裹得很紧,生怕他跑了似的。苗宝有点费劲地伸出手来擦掉眼泪,很小声地吸了吸鼻涕,发了会儿呆,又有些贪恋被子里的温暖,朝被子里面缩了缩,只露出眼睛来,轻轻嗅着被子上熟悉的陈是真的气息。 过了一会苗宝才从床上爬起来,躲着陈是真从边上溜下床。 陈是真压根睡不好,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没摸到苗宝,睁开眼,被子里头是空的。陈是真坐起来,苗宝正蹲在门口穿他那双看起来足有40码的又破又脏的鞋。 陈是真顿时来气了。 以前苗宝总是粘在他屁股后头的,现在却总想着跑。这会儿心里头像是倒了一瓶子醋,酸得顶顶难受。 又把小孩提溜回床边按着他坐下,蹲下后陈是真压住心里的火,尽量使语气平稳些:“去哪?去和小猫一起睡?” 早上洗澡时陈是真没有细看苗宝的身体,这会儿苗宝坐在床边,露出来的皮肤上好几处淤青,陈是真让他站起来撩起衣服仔细打量一圈他的身体,后背和小腿肚子上有好几道淡不去的疤,右脚脚背还留着很淡的烫伤痕迹,额头被头发挡住的地方有淤痕和结痂的伤口。 苗宝低垂着头不看他,两只手背到身后绞着。陈是真抬手想要摸摸他的头,苗宝又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 陈是真的手缓缓放到他头上很轻地摸着:“你出去干啥呢?这是碰着我了,万一碰着坏人呢?” 苗宝抬起眼来看他,特别不自在地抿着唇,神色有些紧张。 陈是真瞧他有话想说的样子,从桌上拿了纸笔给他。苗宝俩手背在身后迟迟不伸出来。 陈是真拽过他的手臂,小手皱巴巴的,上头布满伤痕,指甲很长,左手无名指的指甲向上翻着,陈是真瞧着头皮发麻。 苗宝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陈是真没说什么,找到指甲刀给他剪起指甲来。苗宝躲开不要他剪,从他手里拿过指甲刀自己剪。 第18章 陈是真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之前穿不下的鞋码数都是45,苗宝那脚顶天也就穿32的。 陈是真不想把他锁家里,找了双新袜子给他套上抱着出了门。 苗宝一开始不让抱,还想去穿他那鞋,叫陈是真拽住抱起来:“不穿那个,哥带你买鞋去。” 一路上陈是真边走边逗他,怎么逗都不带笑一下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苗宝掂量着也就四十斤左右,太瘦了,现在的陈是真单手抱着都硌手。陈是真瞧他右手一直握着左手,掰开瞧了眼,左手无名指的指甲掉了,手指上沾着血。 “你这小孩……掉了你咋不吱声呢?”前边正好是诊所,陈是真带他进去处理伤口。 坐诊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奶奶,她带着敌意地瞪了眼陈是真,转身去旁边柜子拿东西:“虐待孩子可是犯法的!” “不是,奶奶,”陈是真跟过去在她身边小声说,“我捡着他就是这样了,事情比较复杂,我得了空再给您来细说行么。还得麻烦您先给他瞧瞧身上还有哪儿不好,给他治治。对了,他不会说话,但能听着。” 奶奶嘴上不饶人,神色却缓和了些:“去去去,边去!” 她端着医用托盘坐到苗宝跟前,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温声细语地问他:“几岁啦?” 苗宝从长袖子里头伸出右手比了个9。 陈是真在旁边插嘴:“奶奶,他都10岁了,瞧着还跟七八岁似的。” “我问孩子呢有你什么事?闭嘴!” 陈是真撇撇嘴,抱着手臂站一边不说话了。 老人和小孩总归是带着些隔代亲的,奶奶和苗宝说了挺多话,虽然苗宝脸上依旧没有笑模样,但瞧着心情好了不少。 奶奶几乎把苗宝全身检查了个遍,边看边叹气,时不时抬起头来瞪陈是真一眼,陈是真无辜地冲她笑笑。好在没啥大碍,就是太瘦了,营养不良。陈是真谢过奶奶准备抱着苗宝离开,临走前奶奶说了句:“别忘了你说的。”陈是真答应着出了门。 陈是真不怎么买衣服,都是在夜市随便买的,更别提小孩衣服了。陈是真去大型商场找了间童装店,导购给苗宝挑了几套衣服让他试试,苗宝躲着不试,他拽着陈是真可劲摇头。陈是真从导购手里随便拿了件卫衣裤子和鞋提溜着苗宝进去试衣间,换好后又挑了几件直接让导购拿适合的码包起来。 换衣服换得头发乱糟糟的。穿着桃粉色卫衣蓝色牛仔裤的苗宝扁着嘴不大高兴。陈是真却觉得这时的苗宝才有点苗宝原先的样子。像颗气鼓鼓的小桃子。 之后苗宝就不让抱着,陈是真牵着他的手领他去理发店剪头发。苗宝不要别人给他洗头,躲在陈是真身后不出来。 陈是真说:“早上刚给他洗过,直接剪吧,随意发挥。” 陈是真每回剪头发都到这来,理发小哥都跟他挺熟了,笑着说:“这么相信我?” 陈是真挑眉:“那倒不是,主要我家小孩颜值高,怎么剪都好看。” 苗宝忽然抬起脸来看向陈是真。 小哥刚抬起手要给他系上围布,苗宝一下就躲到陈是真身后。陈是真朝小哥抱歉地笑笑,哄着苗宝坐回去:“我就在这陪你,别害怕。” 没剪头发之前苗宝瞧不出多好看来,剪完后理发店的前台姐姐直夸苗宝可爱。苗宝许是很久没听过别人夸他,藏在陈是真身后红起脸来。 陈是真转过身揩了下苗宝泛红的脸:“这就叫姐姐夸害羞了” 苗宝躲到他身后不要他看。 满打满算陈是真也就睡了一个半小时,出来逛一圈还是困得不行,回去后陈是真倒在床上,缩进被子里喃喃道:“苗宝,别乱跑,让哥睡个好觉行吗?” 苗宝抱着膝盖坐在陈是真电脑前的凳子上,轻轻点头。 苗宝还是跑了。 苗宝记得陈是真讨厌缠着他的人,再加上今天给陈是真制造了这么多麻烦,害得他连觉都睡不好,自己更不能腆着脸留在这招人烦。 苗宝原本的衣服和鞋都被陈是真扔了,苗宝迫不得已穿着新衣服,在桌上留了张纸条走了。 苗宝舍不得把新衣服弄脏,他打算去之前待过的麦当劳,这人流量不算大,他又瘦瘦小小的,躲在角落也没人发觉。苗宝之前怕被赶出来都是躲到桌子下头,有一回人特别多,角落里有人走过来,被苗宝吓了一跳,大喊着叫来服务员,质问他怎么小叫花子也能进来。 这回我不像小叫花子了,他在心里想着,穿了哥给买的新衣服,这次肯定不会被撵出去。 苗宝进去前心里还有点怕,进去之后没出现什么异常,苗宝低着头跑到角落坐着趴在桌上。 苗宝趁负责那女人喝多睡着,偷偷逃出来。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记得跑了多远,他只知道如果这次不赶紧跑,以后可能就很难有机会跑掉了。 走在路上遇到陌生人问他去哪,苗宝想都不想拔腿就跑。他不再相信任何陌生人。 好在苗宝认识r城两个字,他跟着路上的标识走到r城,饿得不行只能去捡垃圾吃。捡垃圾的时候遇着一小白猫,小白猫打着呼噜蹭他,冲他喵喵叫着带他去了小猫聚集地——胡同尽头的棚子。 那里有好多小猫,他们都很亲人,小白猫站在一个盒子跟前冲他叫个不停,苗宝走过去,里边都是些过期的面包和饭团。 第19章 苗宝安然无恙地和猫一起度过一周,清晨起来看到身上盖着的小花被子,眼睛里直接滚下豆子来。 他抱着被子有些失神地四处跑,想要找到它的主人。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途中被人以为是要饭的,丢给他一块钱钢镚。苗宝捡起来追上去还给他,那人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有病,躲着他走了。 苗宝心情灰扑扑的,回去看到棚子上挂着的包子豆浆,还温着,苗宝很快跑出去,依旧没找到。 夜里他等在胡同口,看到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苗宝抱紧了怀里的小花被子,悄悄跟上陈是真。 苗宝一直惦记着陈是真对他说的那些话,处在两难中犹豫不决。苗宝想把被子还给他,但又怕惹陈是真不高兴。 一路上苗宝做不出选择,陈是真进了便利店,苗宝只好坐在便利店附近的拐角处等陈是真下班。 陈是真下班苗宝还在做选择题,可陈是真压根不给他做选择的机会,替他填上了答案。 苗宝却撕了卷子。 - 陈是真觉得自己也要跟老宋一样脑溢血了。 他把那张写着“xiexie”的纸攥成一团丢到床上,蹬上鞋拿着外套就往外头跑。 陈是真没直接问苗宝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毕竟之前一提起欺负过他的人说过的难听话,他就盛在心里跟个事儿似的。 好不容易养得身上有点肉了,长了两岁竟还那么瘦,哪哪都变了,就身上那几两肉和那死轴劲没变。陈是真心里头怎么能不好奇。 刚到楼下才发觉下起雨来。陈是真回楼上拿了伞朝小猫聚集地跑去。 啪嗒啪嗒。 水洼激起水花。 只有猫。 作者有话说: xiexie大家阅读! 第11章 鸡蛋 雨下得愈来愈大,陈是真提前跟店长请了假,怎么都得找着苗宝。 找到天黑下来,在陈是真快发疯之前,终于瞅见一特熟悉的衣服。团成个团躲在麦当劳的桌子底下。 笨死了。 躲都不知道好好躲,躲一落地玻璃跟前,像橱窗里头的展品,随便叫人瞧。 苗宝被陈是真揪出来的时候还懵懵的,还浸在梦里没缓过神来。以为服务员要把他赶出去,就摆烂地任其揪着。 没想到突然被人扛到肩上,苗宝眼睛瞪很大,挣扎着要下去,没什么力气的猫猫拳打到陈是真后背不痛不痒,陈是真低声说:“老实点。” 苗宝身体立刻软了下来,继续摆烂。 一路无话。 陈是真有些暴力地把苗宝拽进屋,竭力忍耐把这不听话小孩揍一顿的冲动:“是不是答应我不乱跑了。” 苗宝低着头瑟瑟地抬起眼来瞥陈是真一眼,被他凶巴巴的表情吓得又垂下眼皮不敢看了,心虚地把手背到身后,裹着纱布的无名指隐隐作痛。 陈是真气得在巴掌大的屋里走了好几个来回,试图要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呼吸几次,蹲下看着苗宝说:“且不问你是怎么流落街头的,我看着你了我就不能不管。我忍不下心让你一小孩在外边流浪,你不用觉得给我造成麻烦或者负担,这都是我自愿的,能明白吗?明白就点头。” 苗宝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带你去派出所,让他们帮你找个福利院,二是你跟着我,条件肯定没福利院好,而且你必须得乖乖听我话。自己选,选好了写纸上。”陈是真从记账的本子上撕了张纸给苗宝。 陈是真语气和表情极为严肃,苗宝有点发憷,好像下一秒陈是真就要揪着他扭送派出所。苗宝不愿相信任何陌生人,虽然陈是真讨厌自己,但他是很好的哥哥。想清楚的苗宝很快在纸上写了个“2”拿给陈是真。 陈是真接过后轻微勾勾唇角,在苗宝脑袋上揉了两下忽然笑起来:“饿了没?” 苗宝摇摇头,紧接着肚子发出抗议声。 冰箱里的菜没剩多少,晚上菜市场不开门,陈是真带着苗宝去面馆吃面。给小孩点了小碗面,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陈是真特意给他加了大份牛肉,一口都没动。 “面可以不吃,把肉吃了。” 苗宝夹着肉要往陈是真碗里放,陈是真故作严肃:“怎么跟你说的来着?” 苗宝眨眨眼睛,乖乖把肉放进嘴里。 过了会苗宝拽了拽陈是真的衣服,仰着脸看他,指着撑得圆溜溜的小肚子。 饱了。 苗宝把面全吃了,肉没再动。 陈是真目光沉沉地看着苗宝。 苗宝心虚地抬起眼来看他,然后把盛着牛肉的碗朝他那边推了推。 你吃。 陈是真盯着他看了会,忽然低下头,闷头吃起面来。 哥怎么吃面这么慢…… 苗宝无聊地一会儿玩玩衣服上的抽绳,一会儿摸摸手上的纱布,有些不解地想。 “走吧。”陈是真鼻音有些重,牵着苗宝的手回去。半道上给苗宝买了能挂脖子上的小本子和笔,方便他跟自己交流。 苗宝识字依旧停留在领养之前的水平,陈是真特别头痛。因为苗宝没户口,能不能上学都是个问题。这事儿得去问老宋。虽然老宋身体坏了,但他脑子没坏。 带着苗宝洗了澡,陈是真给他吹头发,苗宝头发跟他瞳色一样都偏浅,细细软软的,尤其是刚吹完摸着特舒服,滑溜溜的。陈是真边吹边逮着他脑袋摸了好一会,晃得苗宝晕晕。 第20章 关掉吹风机,陈是真把浴巾从苗宝身上拿下来,拍拍苗宝屁股:“好了,床上去。” 苗宝刚站起来就想往别处倒,被陈是真一把捞起来搁到床上:“怎么了?” 苗宝还晕着,趴在床上不动了。光屁股蛋撅在那。 靠,小孩内裤忘买了。 陈是真扯着被子盖住苗宝,等他收拾好浴室关灯走到床边,月亮挂在窗外,冷冷地洒进来,照在床上,苗宝已经趴那睡着了。 陈是真抱着苗宝往里头挪了挪,拉上窗帘,睡了。 天还没亮陈是真就醒了,洗了把脸清醒许多,他想了想,在没有弄清楚苗宝到底经历什么之前,还是先不要告诉老宋了,省得他担心。 苗宝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陈是真不忍心叫他起来,穿好衣服出门,关门的时候陈是真犹豫了下,还是锁上了。 陈是真回来时苗宝抱着腿缩在床的最里面,眼眶红红的。看到陈是真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陈是真边去厨房放东西边说:“我出去买菜了。” 苗宝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 那两年苗宝被锁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需要他时才会把他放出来。 房间里只有一张小木板床,被子又破又旧,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 苗宝醒来找不到陈是真,想出去找他发现门上了锁,一瞬间苗宝以为自己又回到地狱一样的房间。 直到陈是真回来苗宝才从地狱里分割出来。 “苗宝,你看那是什么?” 苗宝顺着陈是真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窗台角落,有一个球形鱼缸,里面是两条小鱼,比之前长大不少。 小鱼。 苗宝微微张大一些嘴巴,看看陈是真,又看看小鱼。 “是你那两条,我一直养着。” 苗宝的注意力逐渐被小鱼吸引,他不再缩在角落,爬下床,像以前一样趴到窗台上看鱼。 秋天的太阳不比夏天猛烈,带着些暖意洒在苗宝浅棕色的头发上,发着金灿灿的光。 陈是真把排骨分成四份,其余三份冻到冰箱,一份留着今天做。排骨泡水后陈是真用茄子丝炝锅煮了面条,煮到一半苗宝站在厨房门外面踌躇,想进来又不想进来的。 “怎么了?”陈是真看着苗宝问。苗宝摇摇头,小手扒着门。 “有屁就放。” 苗宝鼓起勇气,跑过来抱了一下陈是真,又很快溜出去。 谢谢你。 陈是真笑了一声,摸出俩鸡蛋打进锅里。 苗宝吃了一个鸡蛋,吃着吃着发现碗底还有一个。而陈是真那碗一个都没有。苗宝刚把筷子戳到鸡蛋上,陈是真就说:“吃你的。” 苗宝呆愣地盯着那个鸡蛋,最后执拗地把它放进陈是真碗里。 讨厌就讨厌。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12章 写的你 苗宝不想自己待在出租屋里,只要陈是真出去他就要跟着,怎么说都不听。陈是真觉得这小孩之前答应的话和放屁一样,就听个响。 上午陈是真接了个单子打,下午得睡一会,他只请了一天假,晚上得去上班。 放电脑的桌子就是个普通木桌,紧挨着床尾,陈是真打单子的时候苗宝就坐床尾看他打。他头一回见电脑,新奇得很,脸都要钻进电脑里。 陈是真推推他的头说:“坐好,挡着我了。” 苗宝乖乖坐回去,下巴搁在桌上,盯着显示器看。 哥怎么一会变成人,一会又变成老虎…… 苗宝瞧着瞧着脸又快贴到显示器上。小地图被苗宝挡了,陈是真没看到对面来人,被杀了。 陈是真装作不大高兴的样子说:“你看,你都把我害死了,能坐好么?” 苗宝一听吓得赶紧摸摸他,小手被陈是真握住,笑出声来:“我没事,是这里边的死了。”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游戏角色。 苗宝起了兴趣,他拿着小本子写:laohu 陈是真得空瞥一眼,想了半天laohu是个什么玩意,当他把游戏里的豹女切换成豹形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你个笨蛋,这是豹子。” 包子? 苗宝舔舔嘴唇,哪儿有包子…… 陈是真做了糖醋小排,菠菜鸡蛋,熬了小米粥。陈是真把熬出来的米油撇到苗宝碗里,在福利院他就喜欢喝米油,能喝很大一碗。 盘里一共就六块排骨,陈是真都给了苗宝吃。小孩太瘦得多吃点肉补补。 苗宝看着排骨都在自己碗里,扁着嘴把碗往陈是真那边推。 “你又不听话是不是?”陈是真把筷子放在碗上,发出很重的声响。 苗宝瑟缩了一下,继续把碗朝陈是真那边推。 “你到底吃不吃?”陈是真快气死了。 苗宝拿起本子很认真写:哥不吃,宝不吃 这六个字直接给陈是真气笑了。 可算有你会写的字了。 陈是真夹了两块到自己碗里:“好了就这样,再不听话给你送派出所去,你看警察叔叔给不给你肉吃。” 苗宝听到要把自己送走,赶紧放下筷子有点怕地抓住陈是真的胳膊,陈是真胳膊上印了俩油乎乎的爪印。 ……我忍。 吃好饭苗宝抢着去刷碗,陈是真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好在厨房台面低,苗宝够得着。 第21章 陈是真把上午没打完的单子打完,已经一点半了。 他再一次向苗宝确认:“晚上非得跟着我?”苗宝点头。 “行,那现在睡觉。” 苗宝只要有一回被惯着了,二回三回就开始了。他从小花被子里钻出来,钻到陈是真被子里仰着头看他。 陈是真皱眉:“都十岁了睡觉还要抱?” 苗宝拿脑袋蹭他肩膀,撒娇似的。 陈是真把小孩搂到怀里:“行了,睡吧。” 店长瞧见陈是真带了个小孩来,二话不说就蹲下想把小孩抱起来玩玩,结果苗宝怕得躲到陈是真身后去。 “别怕,这是林叔叔。”苗宝从陈是真身后露出一只眼睛打量这个络腮胡子的胖叔叔,俩人对上眼苗宝很快撤回一只眼睛。 店长笑着说:“害,小孩见我没有不害怕的。” 陈是真把他从后面提溜出来:“林叔,这是苗宝,以前福利院的小孩,现在跟着我。晚上他自己待家里我不放心,想着让他和我一块在店里行么?” 店长摆摆手:“行,怎么不行。苗宝,在这儿想吃啥就吃啥啊,不用给叔叔钱。” 陈是真拒绝:“那不行。” “不说了,我走了啊。苗宝再见。” 苗宝怯怯地抬起手来朝胖胡子叔叔挥挥。 十二点之前人不少,苗宝还是有点怕人,陈是真给他搬了个小凳子让他待在收银台后面的小屋里,小屋门前挂着布帘子。 夜越深人越稀少,陈是真把苗宝叫出来。 来便利店的路上陈是真又去书店买了书和田字格还有铅笔,没人的时候就教苗宝认字。 不能上学也不能不识字。 “写两页,来人按这个铃铛,我去后边仓库搬货,听着没?”陈是真指着桌上的按铃说。 苗宝握着笔点点头,低头认真写字。 “喵~”小白跑进店里,苗宝放下笔蹲那摸它。 陈是真回来没看到苗宝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苗宝从饮料箱后头站起来,怀里抱着小白。 陈是真理货的时候苗宝跑过来帮他,拿起一桶泡面举得高高给陈是真。 陈是真接过来摆好:“写完了?” 苗宝点头,拿来田字格给陈是真看,写了满满两页“陈是真”三个字。 “……”陈是真无语,“我让你比着书本抄词语,你这写的什么?!” 苗宝抬起手来指着陈是真。 写的你。 陈是真把他赶回收银台去:“再写两页,不许写我名字了,好好照着书写,把拼音也写好。”苗宝鼓着嘴巴回去写。 “叮,叮,叮。” 陈是真理了一会儿货就听着铃响,走过去发现苗宝咬着笔搁那按铃。 陈是真问:“客人呢?” 苗宝摇头。陈是真去解冻关东煮的丸子。 “叮,叮,叮。” 过了没一会儿铃又响了。 陈是真看过去依旧是没人,苗宝在写字,小白蹲在按铃跟前,冲着他“喵”了一声。 陈是真把小白提溜下去,又去另一头上货。 “叮,叮,叮。” 陈是真高出货架许多,一扭头就看到苗宝在按铃,而门口空无一人。 “苗宝!”陈是真一吼,苗宝就笑着躲起来。陈是真逮着苗宝使劲挠他,苗宝笑得脸上都是泪花。 这是陈是真捡到苗宝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笑。 陈是真拿手抹掉他脸上的泪花,用自己杯子冲了杯豆奶给他,苗宝捧着热乎乎的豆奶坐在收银台后头,身体左右晃动,偶尔会碰到陈是真身上。 陈是真看他,他就眨眨眼睛,咧嘴笑起来。 周日晚上,陈是真拿出记账本算这周花了多少钱,比上周多了六百,给苗宝买的两套新衣服和两双鞋就已经将近五百块了。 陈是真虽然没去商场买过衣服,但他知道很贵。他觉着小孩得穿质量好点的衣服,他穿着舒服,好看可爱,那就够了。 这个月才刚开始就剩下不到三百块钱,陈是真觉得头都要大了。他得多打点单子才行。 苗宝刚洗完澡身上一股子沐浴露的香味,他裹着陈是真的大浴巾凑过来看他在干嘛,陈是真立刻把本子合上,抬头看他。 苗宝睫毛都湿漉漉地打着绺,眼睛一眨一眨地瞅着陈是真,陈是真忽然“啊呜”一声,苗宝吓得一哆嗦,睫毛上头的水珠抖下来。 陈是真站起来拿起浴巾擦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快点穿衣服,要走了。” 去诊所换药的时候医生奶奶见到焕然一新的苗宝眼前一亮,看陈是真的眼神也温和许多。奶奶让他老伴给苗宝换药,陈是真跟着她到里屋,说了缘由,也问了奶奶该怎么问出来,她只说慢慢来,循序渐进,小孩对这些还是很敏感的,容易受刺激。 店长林叔之前晚上过来拿东西,看到苗宝靠着墙睡觉,第二天从家里拿来一个很小的行军床给苗宝,让他有地方睡觉。 一个月的时间苗宝已经形成生物钟,零点过后会自己醒来去找陈是真。今晚顾客出奇的少,苗宝写了四页字,他跟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疲累地趴到收银台上,陈是真捏捏他的后颈,他就缩起来。 苗宝的性格逐渐有些之前的样子,变得爱笑,也更爱撒娇和粘人。 陈是真终于忍不住去问苗宝:“苗宝,哥问你个问题,你要是不想说哥也不勉强,等你想跟哥说再说。不开心的话要告诉我。” 第22章 苗宝认真地点头。 陈是真问:“领养你的人,对你好吗?” 苗宝神情瞬间变得低落起来,慢慢摇了摇头。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苗宝忽然抱住陈是真,小脸紧贴住他衣服,摇摇头。 陈是真抱他到腿上,按在怀里摸头:“哥不问了,喝不喝豆奶?”苗宝很轻地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陈是真发觉,有苗宝在,打单子时就算输了也不像以前那样觉得心烦想要发脾气,抬头看到正在睡觉或写字的苗宝,犹如一阵微风袭过,将团团乌云吹散,淡去。 苗宝上学这事不能再耽搁,小孩不想说也不好逼他,先去问问老宋再说。 陈是真特地请了假找了个常阿姨在的时候带着苗宝去了老宋家。 苗宝知道能见到常阿姨和老宋整个人都开心起来,走路都带着雀跃。 陈是真敲了门后躲到上面台阶,让苗宝自己站在门口等开门。常阿姨打开门看到小苗宝惊呼一声,蹲下紧紧抱住他。 “苗宝呀,你怎么,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饿死啦饿死啦,我们来要饭吃的!”陈是真推着他们进去带上门。 “你这孩子,来也不说一声!” 陈是真去厨房放下排骨和鸡蛋,掀开锅盖瞅了眼:“嚯,常记鸡蛋疙瘩汤!” 常阿姨抱着苗宝亲得不行:“刚下进疙瘩,等会儿吃。” 老宋见到苗宝瞪大了眼睛。 “再瞪眼珠子要骨碌下来了!”老宋剜了陈是真一眼,陈是真笑嘻嘻地把苗宝朝老宋跟前推推,“苗宝,快给老宋摸摸。” 苗宝主动凑过去让脸蛋贴住老宋骨瘦如柴颤颤巍巍的手,看着老宋笑起来。 厨房里传来常阿姨的声音:“好了,过来喝汤。” 陈是真应着,捏住苗宝肩膀带他出去。 老宋喝着苗宝喂的汤,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洇湿枕头。 有些事不说老宋也已了然,孩子出去受了一圈苦,最终还是回到最能疼他的人身边。 如此最好。 便是最好。 第13章 书包 老宋病了后那些被领养的孩子的档案资料都放在地下室里,地下室光线暗,灯也不怎么明,灰尘又多。陈是真进去找了挺久,苗宝等不及闹着非要下去找陈是真,常阿姨只好带他下去。 陈是真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犟种,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是真扒拉着找,苗宝在旁边帮他整理,没多久就找到。 出去地下室后陈是真让苗宝站好给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拍屁股时陈是真故意使了点力气,拍得苗宝直回头看他。陈是真坏笑一声,很用力在苗宝屁股上打了一下,飞快地跑上楼。苗宝就啪嗒啪嗒追上去。 老宋说拿着档案去派出所能办个临时户口,苗宝就能上学了。 临走前苗宝跑去抱了抱坐在轮椅上的老宋,伸出指甲干净整齐的小手摸摸老宋的眼睛,然后举着挂在胸前的小本子给老宋看:宋爸爸,下周和哥来。老宋笑着连说好几个好。 路上苗宝得意地拿着本子给陈是真展示自己写的字,一个拼音都没有用。陈是真特浮夸地夸夸他,苗宝拽拽他的袖子,张开手要抱。 “不抱,一夸就要抱,那以后回回都要抱了,我都不敢夸你了。”陈是真嘴上说着不,还是把苗宝抱起来。 这会儿是晌午,秋末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吹来的风都带着些暖意。 陈是真把落到苗宝头发上的柳叶扒拉下去,顺手理了理他额前的头发,说:“今天苗宝很乖很棒,宋爸爸和常姨难得这么高兴。” 苗宝拿着小本写:哥高兴吗? “也高兴。苗宝呢?” 苗宝超用力点头。 可高兴了。 苗宝临时户口很快办好,上学的事也有了着落,因为苗宝有两年没上学,学校安排他在三年级。 陈是真带苗宝去买书包和文具,刚走到门口苗宝就拽着他不要进去。 “怎么了?” 苗宝:不要书包。 “你不要书包怎么上学?” 苗宝鼓着脸:不要。 ……个犟种。 “不要也得要,书包能背好几年呢,又不是天天买。”陈是真拽着苗宝就要进店,苗宝死宁着不去。 “那你在外边待着吧。”陈是真立刻松开苗宝的手进店里去,苗宝气鼓鼓地站在外头看了一会,还是噘着嘴进去了。苗宝还生着气,但他不敢离陈是真太远,只有在他身边苗宝才觉得安心。 但苗宝不想哥再给他花钱了。那天苗宝在便利店隔间睡觉,听到哥跟胖胡子叔叔借了好多钱,能买好多好多馒头。 陈是真早就看着他了,冲他招招手说:“过来,瞧瞧喜欢这个吗?” 苗宝看着陈是真认真挑书包的背影觉得心里头酸酸的。他揉了揉眼睛,趁陈是真不注意跑了出去。 苗宝刚跑出去没多远就被陈是真揪着卫衣帽子扯回来,陈是真用了很大力气让苗宝面朝自己。 “苗宝你有完没完。”陈是真表情阴沉得可怕,“你怎么答应我的?到现在还想着跑是吗?你一小孩在外边能生活多久?要么被人贩子拐了卖到别处,要么死在垃圾堆里都他妈没人管你!” 苗宝眼睛立刻红起来。 陈是真忽然松开手推了苗宝一把,语气生冷:“你不是想走吗,走吧。” 第23章 苗宝很听话地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就跑起来,边跑边抹眼泪。 陈是真在后头慢悠悠跟着。 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哪儿去。 陈是真刚才是真的很生气,但生气过后更多的是心疼。一个半月的时间,苗宝胖了有五斤,但背影瞧着还是很瘦,小小一只。 苗宝跑累了变成慢慢走,陈是真和他距离不算远,隐约听到小孩的吸鼻涕声。 苗宝忽然不走了,蹲在那哭起来。他哭起来几乎没什么声音,只能看到身体在颤抖。 陈是真悄悄走到他身旁,安静站着不说话。过了会儿小孩肩膀不抖了,他吸吸鼻涕,抬起脸来就看到陈是真站在他跟前,陈是真转过身背对他蹲下。 “上来。” 苗宝乖乖攀住陈是真肩膀,趴到他宽阔结实的后背。陈是真站起来把他往上颠了颠,往家的方向走。 以前陈是真不觉得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是家,但苗宝住进来之后它渐渐有了家的样子。 “哥跟你发火不对,和你道歉。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下一次你再跑,哥就不追了。” 苗宝点头。 夜里风凉,小孩脸上的眼泪被风吹干,脸颊贴在陈是真颈侧凉凉的。陈是真低声说:“前边来。” 苗宝熟练地从后背转移到陈是真面前,膝弯搭在陈是真胳膊上,陈是真腾出一只手把他卫衣帽子戴好,抽绳扯紧一些,然后把他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困了就睡。”没过一会儿陈是真耳畔就传出苗宝温软绵长的呼吸。 回到家苗宝沾床就醒,发现本子被陈是真摘下来,他紧张慌乱地冲陈是真打了个手语:对不起。 陈是真说:“没关系。” 苗宝嘴巴张得很大。 陈是真打手语说:不夸夸我吗? 苗宝:哥厉害。 苗宝坐起来抱住陈是真,脑袋使劲蹭在他胸口。 - 上学那天苗宝戴着比自己脑袋大一圈的头盔,身后背着小书包,坐在陈是真买的二手电动车后座,紧紧抱着陈是真。 一路上陈是真一直在跟他讲,如果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告诉他,苗宝用手指在陈是真的后背写:好。 因为苗宝的特殊情况,陈是真亲自送他进去,和他班主任徐老师聊了一会,徐老师很和善,对苗宝也十分友好,她牵着苗宝的手说:“苗宝,跟哥哥再见。” 苗宝恋恋不舍地朝陈是真挥挥手。 “去吧,中午放学哥来接你。” 苗宝被徐老师牵着来到三年级四班,小朋友对新来的同学充满好奇,纷纷将目光投向苗宝。 “大家安静一下哦,咱们班今天来了一个新同学,他叫苗宝,大家一起来欢迎苗宝加入我们班!” 大家都很卖力鼓掌,尤其是坐在第三排靠墙位置的小光头,他站起来啪啪用力鼓掌。 徐老师继续说,“苗宝和我们有一些不一样,他不会说话,只能写字和大家交流,如果有同学跟他讲话他没有及时回答,大家应该怎么做呢?” 小光头立刻举手站起来回答:“要有耐心!不能生气和着急!” “没错,班长说得很对,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啦!” 苗宝没有受到他想象中的冷落和排挤,相反,一下课同学们都围到苗宝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讲话,苗宝握着笔,都不知道应该要回答谁的问题了。最终小光头解了他的困境。小光头是苗宝的同桌,他叫沈苍尔。 沈苍尔带苗宝去上厕所,路上他抬头看看苗宝,有些不解:“你为什么比我高?我本来是班里最高的。” 苗宝在本子上写:我十岁了。 沈苍尔恍然大悟,原来苗宝是笨的,居然留了两级。 沈苍尔看他的表情又多了几分同情。 中午没有作业,苗宝只背着水壶跑出来。看到等在校门口的陈是真,苗宝冲上去抱住他。 沈苍尔也跟着跑出来:“苗宝,你吃加速包啦,跑这么快!” 苗宝笑着回头看沈苍尔,松开抱着陈是真的手,在本子上写:同桌,沈苍尔。 写好后拿给陈是真看,又写了:哥哥。拿给沈苍尔看。沈苍尔很有礼貌地跟陈是真打招呼。 陈是真在沈苍尔光溜溜地脑袋上呼啦两下,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苗宝看起来很开心,陈是真吊了一上午的心算是落了下来。 下午放学时苗宝给陈是真看老师贴在他本子上面的贴纸,目的很明确。要夸,夸完要抱。 陈是真抱着苗宝上楼,低声问他:“今晚自己在家睡觉可以吗?” 苗宝有些不开心地摇头。 “哥晚上要上班,你在便利店睡不好,睡不好明天上课就会犯困,你上课睡觉老师会给你贴纸吗?” 苗宝摇头。 “苗宝乖乖听话,今晚自己睡试试看好不好?早上哥就回来。” 苗宝趴在他肩上,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辅导苗宝写好作业,洗好澡吹干头发的苗宝被陈是真塞进被窝,裹得严严实实,陈是真把自己的按键手机放到枕边:“害怕就给哥打电话,听听哥的声音就不怕了。” 苗宝在被子里点点头。 陈是真很轻地捏捏苗宝的脸,换好衣服出门。 刚到便利店陈是真就听到便利店的公用手机在响,店长林叔接起来,“喂”了几声就挂了,嘴里嘟囔着:“这打电话的咋不说话。” 第24章 陈是真赶紧拨过去,那头几乎是秒接起来。 陈是真轻声说:“刚刚是林叔叔。苗宝怎么这么快就怕了?”苗宝发出很小的笑声。 陈是故意吓唬他说:“你想变成‘狼来了’里的小孩?” 苗宝秒挂电话。 陈是真:? 苗宝望着床头陈是真特意装上的小夜灯,安心地抱着陈是真的枕头睡了过去。 苗宝做了一个甜甜的梦,梦里有很多棉花糖,苗宝吃了好久都吃不完。 第14章 猫胡子 “起床。” 店长林叔早上来晚了,陈是真跑回家把苗宝从被窝里头拎出来穿衣服,穿完衣服小孩还在合着眼睡。 陈是真把手伸到苗宝脖子里,冰得苗宝打了个激灵,哼哼着抱住陈是真。 陈是真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等他清醒了些才把牙刷塞他手里。 手上沾了些凉水拍拍苗宝的脸:“大哥,醒醒。” 苗宝这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皮,开始刷牙。 一出门苗宝就被冻精神了,变得异常活泼,坐在车上都不老实。临走前把他坐在车子后座写的一页纸撕下来塞给陈是真,然后拿着陈是真给他的早饭跑进学校。 看着苗宝进去教学楼,陈是真才垂眸去看手中那张纸。 上面写着:同学很好,晚上睡觉不怕,一点不怕。但苗宝想哥,很想。 陈是真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些,早点到成年那天。 陈是真每天像个陀螺一样便利店、家和学校来回跑,每天就只睡不到五个小时。 苗宝从他自己睡觉那天打过一次电话之后,再也没有给陈是真打过电话。 周六那天,陈是真带苗宝去超市逛,两人先一起去了小猫聚集地看猫。苗宝捡到一根猫胡子,开心地拿给陈是真看。 陈是真想起自己当初许的愿望压根没实现,脸色一沉,要苗宝丢掉。苗宝不听,当宝贝一样收进衣服口袋。 去超市的路上,苗宝要玩太空人,陈是真嘟囔着幼稚,依旧牵起他的手说:“三二一,开始!”苗宝跳起来,陈是真抬起手向上牵引着苗宝,让他跳起来的瞬间能够滞留在空中然后缓缓落下。苗宝乐此不疲。 陈是真手酸了,甩甩手说:“不玩了,不玩了。”苗宝就乖乖牵着他的手走在他旁边。 陈是真问苗宝:“你用猫胡子许过愿吗?” 苗宝点头。 “许的什么愿?” 苗宝摇头,松开拉着他的手在本子上写:说出来就不灵了。 以前苗宝收集了好几根猫胡子,一根猫胡子是一个愿望,他把猫胡子都放在常阿姨缝的小布兜里用心保存着。 陈是真扯了下嘴角:“那意思是一个都没实现呗?” 苗宝摇头:实现了一个。 陈是真问:“什么?” 苗宝:哥。 陈是真指指自己:“我?” 苗宝点头。 苗宝在真心福利院捡到五根猫胡子,除了在刚捡到猫胡子时自己许了一个愿望外,后面还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就一直留在兜里没有用过。 离开福利院的当天苗宝坐了很久的车,他不知道要去哪。 下车后他被那对夫妇带到一个酒店,拿出一身衣服来让他套上,衣服有些大,不太合身。女人不比起初的温柔,有些不耐烦地给他整理裤腿和袖口。她和男人讲话是苗宝听不懂的方言。 女人带他出去吃饭、玩耍,男人在一旁拍照记录。他们自称为爸爸妈妈,可苗宝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像家人。 后来女人把他交给另一对“爸爸妈妈”,他们穿得衣服有些破旧,看起来年龄大很多。他们牵着苗宝去商场见什么人。苗宝面对陌生环境和陌生人心里愈加害怕,他哭起来。 有一个打扮端庄得体的阿姨问他认不认识那两个人,苗宝不会说话,使劲摇头想要告诉阿姨他不认识他们。可无济于事,阿姨冰不懂苗宝的意思,离开了。苗宝被他们带到商场地下车库里,苗宝看到那个掰过自己嘴巴的疯女人双手绞在身前,笑容可怖地看着自己。 苗宝想躲却无处可躲,疯女人走到他跟前蹲下,朝他伸出手,嘴里念叨着:“带你去找你哥,找你哥,找你哥……” 苗宝跟着她走了。 可苗宝没有见到哥,他被疯女人关在一个房间里,里面只有一张简陋单薄的床和一扇加着封窗的窗户。苗宝缩在角落,眼睛哭得又疼又肿,眼泪都哭不出来。 苗宝摸出小布兜里的猫胡子,双手合十将猫胡子夹在手心,闭上眼睛许愿。 我想哥,想见哥。 两年后的某天,苗宝真的见到陈是真。 苗宝将猫胡子封为“吉祥物”。 - 苗宝写:我许愿想见到哥。 然后伸出食指戳了戳陈是真,冲他笑起来。 苗宝:真的见到了。 苗宝:猫胡子不骗人。 陈是真想,猫胡子的确不骗人,只是实现得稍晚一些。 “嗯,不骗人。”陈是真眼眶发涩,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拉着苗宝的手朝超市大门走去。 每当逛超市陈是真想带着苗宝去玩具区看看的时候,苗宝就指着旁边零食区的货架,写:哥,想吃。 一次两次陈是真信他是真的想吃,次次都这样,陈是真也就猜出苗宝到底在想什么。小孩懂事得叫人心疼。 第25章 这次苗宝坐在超市购物车里头,陈是真推着车径直往玩具区走,苗宝抬头看他,眉心微微皱着,低头拿起本子写字。 陈是真直接摸了个和枕头差不多大小的玩偶丢进购物车,打断苗宝写字的动作。 每天早上叫苗宝起床的时候苗宝都抱着自己的枕头,陈是真早就想给他买一个,只是一直没什么时间。 苗宝摸摸柔软的玩偶,从购物车里站起来,想要把玩偶放回货架。 陈是真有些凶地说:“坐好。”故意使劲晃了下购物车,苗宝抱着玩偶跌坐在里面,“你看,坐不好就摔。” 苗宝:? - 入了冬月气温骤冷,陈是真生日那天下了很大的雪。苗宝裹上厚厚的长款羽绒服,沈苍尔说他像只笨笨企鹅。 苗宝写:我不笨。 三个月过去苗宝身上才真的看起来有点肉,也长高了些。陈是真在校门口等苗宝时,看他从学校里面走出来,总觉得他走路奇怪。 到单元楼下陈是真刚停下车,小孩就跳下车跑到楼前边的草地里,跑快了摔了一跤,一头扎进雪里。 陈是真停好车才看见苗宝笑嘻嘻地从雪里头爬出来,头发、脸上、衣领里都是雪。 苗宝丢了个雪球砸到陈是真身上,陈是真团了个大雪球捧着去找苗宝,苗宝吓得跑开,最后还是被陈是真追上,兜头挨了一超大雪球。 小孩的玩性在这个雪天被彻底激发,平时行为举止算是比较文静的苗宝,在雪里滚来滚去,一会儿跑一会儿跪在地上滚雪球,陈是真陪他玩了好久。 玩够了回家洗好澡,陈是真给苗宝擦身体的时候特地仔细看了看他的腿,没什么异常。本以为是下雪地上滑的缘故,结果回到家苗宝走路也不自然,比之前慢很多,而且这小孩刚才在楼下玩的时候跑起来瞧着特别不对劲。 陈是真捏着苗宝的腿问:“你腿怎么了?” 苗宝摇头:没怎么 看着苗宝写完作业陈是真表情严肃地问他:“刚才在楼下摔着了吗?疼不疼?酸吗?” 苗宝写:不疼,也不酸。 陈是真觉得苗宝在撒谎,不大想理他,自顾自去铺床。 过了会苗宝拍拍陈是真,陈是真回过头,看到苗宝拿着一个绿色手绳放到陈是真手里,上面缀着一颗很小的胡萝卜。 苗宝举起小本子,上头写着:哥,生日快乐! 陈是真没想到小孩能记着自己生日,有些吃惊。绳线是在老宋家苗宝跟常阿姨要的,陈是真当时问他要这个干嘛,苗宝还神秘兮兮的不告诉他。 陈是真把手绳戴到手上,笑着说:“谢谢苗宝。” 苗宝:不用谢! 陈是真忽然想起那个长命锁,他从抽屉里拿出苗宝的长命锁来给苗宝戴上。 苗宝双手捏着那个亮亮的干净的锁,惊喜地看着陈是真。 陈是真说:“怎么,以为我会扔了?” 苗宝很快摇头,爬过去抱了抱陈是真。 苗宝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并没有让陈是真忘记刚才的“谎言”,他决定去学校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陈是真提前跟徐老师说想看看苗宝平时上课的状态。徐老师带他去了监控室,陈是真跳着把一天所有课的监控视频看了大概。英语课苗宝几乎是站了一整节课。刚上课没几分钟英语老师就点名叫苗宝站起来读课文,苗宝不会说话自然也不会读课文,英语老师语气极差:“哑巴来上什么课?” 看到这儿陈是真心里直冒火。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又查看了前几天的英语课监控,发现苗宝不止一次被罚站大半节课。 怪不得走路别扭。 徐老师立刻向学校反映这个情况,说原来的英语老师生病住院,现在这个英语老师才代课了一周。徐老师道歉说是自己疏忽大意,忘记跟代课老师告知苗宝的情况。 最后要求学校换掉代课老师,并且让她给苗宝道歉,陈是真才算满意。 陈是真特意请了假,洗完澡苗宝连头都不擦就飞速钻进被窝。陈是真把热在暖气上面的睡衣拿下来,边给苗宝穿边说:“你之前是不是答应我被欺负了要告诉我,你这样说话不算话让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 苗宝缩在睡衣里头看陈是真,头发往下滴着水。陈是真拍拍他后背让他站起来:“吹了头发再睡,不然明天头疼。” 吹好头发陈是真关上灯钻进被窝,苗宝破天荒的没有过来要抱。 陈是真主动把苗宝翻了个个,让他面朝自己,顺手按开小夜灯。 陈是真捏捏他的下巴说:“我知道你撒谎不说是不想我担心,但是你得知道,我不想你成为一个任人揉捏的软包子。我只是希望你在面对一些不好的对你不利的事情的时候能够学会反抗。咱们不欺负人,也不能叫人随便欺负。” “你虽然不会说话,但你写字越来越好看了是不是?听说苗宝现在是班里写字最好看的小朋友,在书法比赛拿了一等奖呢。” 苗宝摸起枕边的本子在夜灯的灯光下写:哥怎么知道? “听别人说的。” 谁说的? “不告诉你。” 陈是真不说,苗宝就一直戳他。陈是真被他戳烦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你要真的闲,给哥捏捏背。” 苗宝迅速撤回一只手指,抬手熄灭小夜灯。 第26章 最后苗宝乖乖给陈是真捏了会背,在他后背写道:谢谢哥。 第15章 牙齿 睡着觉陈是真被电话叫醒,看清是徐老师打来立马清醒接起来。徐老师说让他来学校一趟,苗宝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了。 “苗宝没受伤吧?” “苗宝没事,就是那个孩子受了点伤。” 陈是真松了口气:“好好好没事就好,我马上到,给您添麻烦了徐老师!” 陈是真骑着电动车都要笑出声来。 苗宝还会打人了,真是给老宋家长脸了。 陈是真刚上到二楼就看到沈苍尔站在那,看到陈是真他冲他招手喊道:“哥我们在这!” 苗宝靠墙站着,校服被墨水染了一大片,一副犯了错担惊受怕的模样,眉心微皱,两只沾了黑色墨水的手互相绞着,手指都给揉红了。看到陈是真进来,眼皮抬了好几下,每次都很快就又垂下去不敢看他,眼圈红得很厉害。 沈苍尔怕陈是真怪苗宝,提前解释说:“哥,我作证是朱原先欺负的苗宝,我当时在走廊,看见朱原把他推倒了,苗宝才站起来还手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苍尔,”陈是真摸摸他的头,“哟,你这头发长挺快啊。” 沈苍尔抬手抓抓长出来的头发,嘿嘿笑了两声。 陈是真过去在苗宝跟前蹲下,轻声问:“摔到哪没有?” 苗宝微微抬起眼来看他,很轻地摇摇头。 苗宝把提前写好的字拿出来给陈是真看:哥,我错了,对不起。 “你没错,咱可不是想捏就捏的软柿子。” 沈苍尔在一旁点头:“就是就是!” “跟着你同桌乖乖回教室去,听话。” 苗宝想跟着一起去,沈苍尔拽着他朝教室走。苗宝不停地回头看着陈是真,陈是真打了个手语,苗宝才回过头去。 别怕。 到办公室时朱原妈妈正气愤地痛斥苗宝,徐老师在尽力安抚她。 “徐老师,不好意思来晚了,点儿太背净赶上红灯了。”紧接着转头冲朱原妈妈说,“您好,我是苗宝的哥哥。” 朱原妈妈见陈是真来了扯着朱原给他看后脑勺鼓起来的大包:“你看看你弟弟干的好事,不给个满意的交待这事儿没完我告诉你!” 从苗宝转来就听她儿子说班里转来个没爸妈的哑巴,没等陈是真说话,她就捡着难听话可劲说,连“没爸没妈的杂种”“哑巴出来上什么学”这种话都脱口而出。 陈是真表情十分冷淡,静静等她说完,只扭头跟徐老师说:“直接看监控吧徐老师,如果是苗宝先惹事动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然后看向朱原妈妈,“您让我给您儿子道歉都成,但要不是,您孩子必须给苗宝道歉,当着全班的面。” 朱原妈妈听到陈是真的话怔愣一下,有些没底气地说:“看就看。” 监控里,苗宝坐在自己座位上,他手里拿着一根针管,吸了墨水瓶的墨水打到一次性墨囊里头。朱原和同学在打闹,撞到苗宝的桌子。苗宝手一歪,针管里的墨水全都挤在了桌子上。 苗宝呆了一下,随即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擦桌子上的墨水。这时朱原又撞了一下他的桌子,苗宝才抬起头来看他。 朱原指着苗宝说:“你瞪什么瞪!” 苗宝就低下头继续擦墨水,妄图得到些反应的朱原面对不按套路出牌的苗宝有些气不过。 他观察了下苗宝的课桌,说:“墨囊都买不起,话也不会说,你爸妈都不要你,你还念什么书,不如出去捡垃圾。” 苗宝不理他,朱原又说,“你看你的课桌,你脏死了!” 苗宝忽然站起来看着他,沾了许多墨水的手在微微发抖。 比苗宝矮很多的朱原有些不服气,很用力地推了苗宝,苗宝摔在地上,墨水瓶打翻,碎了一地。 苗宝看着摔碎的墨水瓶,站起来推了回去,朱原后脑勺磕在身后椅子的尖角上,他大声哭起来。 朱原妈妈面露难堪,责怪地瞪了眼垮着个脸的朱原。 “朱原妈妈,您也看着了,是朱原先惹的我家小孩。墨水校服什么的我也不要你们赔,朱原看医生的医药费我也照付,就只要个道歉,必须在全班同学面前。” 陈是真肩宽腿长身形高大,往那一站就很有压迫感。再加上他语气冷淡到毫无起伏,长相本身就带点攻击性,看着就不太好惹的样子。 朱原妈妈原本就不占理,也不再挣扎,勉强答应了下来。 徐老师带着朱原去了教室,陈是真看到朱原给苗宝道歉后才离开。 换做以前陈是真一定会把朱原打一顿,但现在他更考虑苗宝的感受,小孩心思敏感,脑瓜子里头想得比谁都多。 被人当众那么欺负,小孩肯定委屈死了。 放学后,苗宝裹着羽绒服不大高兴地出来,手里拿着湿乎乎的校服。陈是真想把校服接过来放到车筐里,苗宝攥着不要他拿走,自顾自坐到车后座,低头盯着脏兮兮的校服。 陈是真没说话,默默启动电动车回家。 回家后苗宝就钻进浴室,紧接着传出水声。 陈是真走到苗宝身边,弯腰将他浸在凉水里的手捞出来,拿毛巾擦干。 “先不洗。” 苗宝挣开他的手,很用力地拿肥皂在脏处来回打,上面很快起来许多白色泡沫。 第27章 “苗宝。”陈是真蹲下来。 苗宝头低得很深,手指骨节冻得通红,用力搓着被染上一大片黑色的白色校服。怎么搓都搓不干净。 “你真脏,怪不得你爸妈不要你!” “他好脏,离他远一点……” “你爸妈都不要你,你还念什么书,不如出去捡垃圾。” 苗宝身体在细微抖动,陈是真掰起他的脸看,苗宝脸上淌满了眼泪。 陈是真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温声说:“先不洗了,听话。”说罢握着苗宝两只手腕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肥皂沫,拿毛巾擦干手涂了宝宝霜。 陈是真坐到床边把苗宝抱到腿上,揩揩他哭红的鼻尖说:“我们苗宝有爸妈要,老宋和常姨不就是苗宝的爸爸妈妈么。你还有哥,好多人想要哥都没有呢。而且苗宝还有五只小猫,谁有你拥有的小猫多?你不比任何人差。” 苗宝点点头,透明豆子从眼睛里掉下来。 陈是真双手捏捏苗宝的脸:“哥不是给你买墨囊了吗,干嘛不用。还有,你那针管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苗宝垂下眼皮心虚的不看他。 陈是真碰了碰苗宝的痒痒肉,苗宝忍不住笑着躲开,跳到地上去拿书包里的本子。 苗宝写:墨囊用完了。诊所奶奶给的针管。 陈是真愣了下,说:“哥下周就不去便利店上班了,晚上都在家陪着你。” 苗宝睁大发涩的眼睛。 “行了,写作业去。”苗宝还惦记着校服,陈是真很凶地看他一眼,“不听话就把你丢出去和小猫睡。”苗宝立刻坐到书桌前,陈是真转身进浴室洗校服。 洗好校服陈是真把它搭在椅背上挨着暖气,外边零下,衣服晾到外边直接能冻硬了。看着苗宝把作业写完陈是真去了便利店。新招的店员比陈是真小一岁,叫李仓庚。 陈是真开玩笑说:“林叔,你这儿专招未成年啊?” “你别说还真是,你那会儿来也17。” 李仓庚这人话少,只知道闷头干活。但人聪明一教就会,陈是真觉着不到一周自己就能走了。 走那天林叔特意包了个红包,陈是真还欠着林叔一千块钱,没收,只拿了林叔给苗宝买的零食回去。快到年跟前儿,陈是真打算年后再工作,年前这段时间先接单子打。 在苗宝放寒假的第二天,他又掉了一颗牙。 起初只是晃,苗宝总忍不住去舔,结果越来越晃,还有点儿疼。 陈是真语气温柔地哄道:“来,张嘴我看看。” 苗宝皱着眉张开嘴巴给陈是真看,陈是真碰了碰那颗牙问:“是这个吗?” 苗宝点头,紧接着一阵刺痛,苗宝捂着嘴巴瞪陈是真。 陈是真摊开手心朝上,那颗牙躺在那,拉开窗户把牙丢下去,勾了勾唇角,说:“好了,明天就长出来。” 苗宝都疼哭了,陈是真还在笑。 苗宝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潦草地写, 不!许!笑! 第16章 新年 期末考试完放寒假,晚上苗宝去了沈苍尔家玩,本来说好的在沈苍尔家睡觉,结果半夜里陈是真接到沈苍尔妈妈的电话。 “小陈啊,苗宝闹着要回家,这会儿正哭呢,你们家在哪?我开车送他回去。” “阿姨不用送,我去接他,很快。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们睡觉了。” 去沈苍尔家之前陈是真跟苗宝再三确认晚上不回家睡了,苗宝答应得干脆,最后还是惹得两家都不得安宁。两家距离不算远,陈是真骑了十分钟就到了。 陈是真挺不好意思地敲开门跟沈苍尔妈妈道歉,苗宝已经穿好衣服了,看到陈是真就跑过来仰头看他。 一看就是要抱。 陈是真装没看见,跟沈苍尔和他妈妈道别后揽着苗宝朝电梯走去。 进了电梯苗宝还仰头盯着他看,见陈是真的目光左移右瞟的死活落不到他身上,苗宝开始急了,自己跳起来扒在陈是真身上。 羽绒服滑溜,苗宝扒了一会儿就扒不住了,又重新跳起来俩腿盘在陈是真腿上。 陈是真憋不住了,坏笑着把他抱起来:“行了,你搁这表演猴子上树呢?” 回去路上苗宝非要站电动车前边的脚踏板上,陈是真嫌他挡视线,一开始不愿意,苗宝眼圈本来还有点红,这一说更红了。陈是真拿他没辙只能由着他。 陈是真给他戴好羽绒服帽子,怕他被风吹感冒了,让他面朝自己这边。 来的时候陈是真骑得快,这会儿回去不着急了,骑得慢了些,风也小。等到了家苗宝就站在陈是真面前抱着他睡着了。 陈是真停好电动车,抱着苗宝上楼回家。小孩比之前沉了不少,陈是真忽然有一种小猪饲养员的成就感。 小孩这是真困了,沾床都不带醒的。陈是真给他脱了衣服塞进小花被子里,他自个儿也脱了衣服盖好被子。 没一会儿苗宝就从小花被子钻到他被子里。手还是冰凉的,陈是真被他冰得差点叫出声来。 苗宝一觉睡到晌午还不起,肚子都咕噜咕噜叫唤发出抗议了。陈是真坐在电脑跟前,伸长了腿拿脚朝着床上鼓起来的那一坨蹬了两下。纹丝不动。 陈是真去了厨房,很快屋里充满饭香味,饿极了的苗宝双手撑床弓起身子想要从被窝里爬出来,胳膊使不上劲,就那么趴在床上,不知不觉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28章 “吃饭了。”依旧是没动静,陈是真掀开被子探了下他额头,小孩发烧了。 “苗宝,喝点粥垫一垫,一会儿好吃药。”陈是真把苗宝揽在怀里,左手环过脖子拍了拍他右脸。小孩挺难受地皱着眉把喂到嘴边的白粥吃进去。 好不容易放寒假能舒坦舒坦,结果第二天就感冒发烧,这会儿鼻子里面黏糊糊的,嘴唇感觉稍微皱一下就会流血,里面干涩发苦,吃进去的粥都苦苦的。昨天陈是真还故意不抱他,苗宝越想越难受,委屈得掉眼泪。 “喝个粥怎么还哭上了。”陈是真掰着他的脸擦掉眼泪。 陈是真自认为哄小孩的技术已经十分熟练,这一回不知怎么回事死活哄不好了,小孩一咧嘴巴,嘴唇直接裂开个口子,疼得抽噎起来。 糊弄着把退烧药吃下去,陈是真给他套上厚睡衣,拿起小花被子裹巴裹巴给他塞进大被窝里,然后自己去吃饭了。没一会儿就没声了。 这小孩就欠欠的。 从放假到除夕,苗宝感冒就一直反复好不利索。去老宋家打扫卫生,苗宝有点儿发低烧,还一直咳嗽,整个人蔫蔫儿的。常阿姨带他去挂水,陈是真忙活了一上午把房间收拾得干净锃亮。 抱老宋到轮椅上推他到阳台晒太阳,和老宋聊着天,陈是真躺在摇椅上睡着了。老旧的居民楼虽富有生活气息但隔音很差,楼道和楼上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陈是真迷糊着,听到常阿姨在喊:“苗宝啊,慢一点!” 啪嗒啪嗒的跑步声愈来愈近,门口传来钥匙扭动声。这动静一听就是苗宝,脚步声停在客厅就不动了,然后跑到厨房卧室厕所,最后才跑到阳台来,一下扑到陈是真身上,摇椅摇起来。 “靠!” “苗!宝!” 常阿姨倚靠在门口,瞧着闹作一团的俩孩子和晒太阳的老宋,以后每年都有了盼头。 “别动,我摸摸还烧不烧。” 苗宝立刻变成一滩泥趴在陈是真身上,挂水的时候医生奶奶给苗宝盖了厚被子,捂了一身汗出来,这会儿额前的头发还没干,额头冰凉凉的。 常阿姨拿了红包过来,苗宝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呆呆地看着常阿姨,没有接过去。 “拿着呀,过年的压岁钱。” 压岁钱? 苗宝扭头看着陈是真。 陈是真十分认真地解释:“压岁钱就是——钱越多,越压得你不长个。” 苗宝立刻摇头,打手语给陈是真看,要他帮忙翻译:我不要,我要长高。 陈是真得逞,想拿过苗宝的红包揣自己兜里,被常阿姨打了一下。 “你这孩子净欺负苗宝。”常阿姨把红包塞到苗宝手里,“别听你哥瞎说,压岁钱是求平安的,新的一年苗宝要平安健康,听话,收好。” 苗宝似懂非懂地打开红包,看到躺在里面的红色钞票,抬起头看看常阿姨,又看看陈是真,把红包塞给陈是真。 陈是真笑着说:“你看,跟谁亲一下就看出来了。” 苗宝度过他十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年。福利院虽然也是家,但和现在的家却有着云泥之别。至少在苗宝心里,这个家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 第17章 蛋糕店意外事件 陈是真高中念了没一个学期就辍学,只有个初中文凭。没学历没技术还想要挣钱多,只能去做吃苦头下力气的活。 曲晨他爸在舒雨镇的舒雨矿当矿长,陈是真以前和曲晨玩的时候就知道煤矿下井矿工挣钱多但风险高。 陈是真没有别的选择,过完十五的隔天,陈是真和苗宝还在老宋家没走。借钱给老宋治病的另一个福利院院长忽然造访,陈是真带着苗宝去了客卧,苗宝趴在床上看沈苍尔借给他的漫画书。陈是真躺在床上,透过门听客厅的对话。刘院长虽没明说,但他话里话外都在讲日子难过。 陈是真签完合同,排到夜班,接下来一个都要上夜班,上下班时间和苗宝上学时间错开。他不放心苗宝自己一个人上下学,只能去找常阿姨帮忙。 常阿姨情绪十分激动,坚决不同意陈是真去下井。 陈是真面不改色说:“我合同签完了,明天就去。得麻烦您早中晚接送下苗宝。” “要送你自己送,我才不给你送!” 常阿姨性子出了名的好,从来没有发过火生过气,除了老宋病倒那回,陈是真还没见她掉过眼泪。就在这待了一会儿陈是真已经抽了好几张纸给她擦眼泪。还挨了常阿姨的打。她人瘦瘦的,打在陈是真身上一点都觉不着疼。瞧着是在冲陈是真发脾气,但实际上是自责。 “行了,您别哭了,我得去接苗宝,我炖的菜还在锅上呢,别忘了看。我走了啊。” 放假放得苗宝想上学,这刚开学一周苗宝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坐在电动车后座睡着了,陈是真过减速带差点儿给他颠下去。 “大哥,不是吵着要开学的时候了?”陈是真怕他真摔下去,让他站在脚踏板上搂住自己。 回家后苗宝作业都不写倒头就睡,问了徐老师才知道今天体育课苗宝和沈苍尔不听老师话被罚跑了五圈。 给小孩脱了衣服塞被窝里,陈是真摸摸苗宝的脸。 正好明天周六,等小孩醒了再说吧。 陈是真炒了苗宝最喜欢吃的辣炒大肠,陈是真咬着馒头有些食不知味,虽然不是分开,也和分开没什么区别。接下来一个月除了休息日是跟苗宝打不到照面的。陈是真心不在焉地吃饭,琢磨着怎么跟小孩说。 第29章 苗宝抬手在陈是真跟前晃晃,眨巴着眼睛看他。 怎么了? 陈是真回神,喉结上下动了动,说:“哥跟你商量个事呗。” 苗宝点头。 “跟常妈妈住一个月好不好?哥要上一个月夜班,下个月就上白班了。” 苗宝下巴微微低了低,嚼着馒头的嘴顿住。 过了几秒苗宝很干脆地点头。 陈是真本以为苗宝会哭闹,结果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糟糕。 “乖。”陈是真蜷起食指揩揩苗宝的小脸。苗宝咬着猪大肠笑起来。 当天下午陈是真就收拾了苗宝衣服装包里,送他去老宋家。苗宝抱着陈是真买给他的玩偶坐在后座。 到老宋家常妈妈已经把床铺好,苗宝拽着陈是真到床上去,跟他写自己困,要抱着睡。抱着陈是真的手格外用力。 陈是真走时跟熟睡的苗宝讲:“哥去上班。”苗宝很快就松开手。 关门声响起后,苗宝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门口发呆。 门一下打开,陈是真拉开澡堂柜门,他刚从井下上来去澡堂洗澡,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沾了煤灰,尤其手上,指甲缝里都是煤泥。陈是真很快脱下脏工作服叠好放到吊篮里进去洗澡。 “真哥,区长也太欺负你了,你都连着上四个月夜班了,下个月怎么还叫你上夜班。”说话的是和陈是真一起来的任秋,都被分在掘进三区。他比陈是真小两个月,从外地到这儿来打工。 “没事。”陈是真说。 澡堂的水管是没有喷头的,急速的水流通过管子直直砸下来,站久了砸得后背钝疼。 陈是真站在水流正中央冲了很久,明天休息,能见着苗宝了,得洗干净点。 心里不气是不可能的,陈是真脾气冲,刚来没多久就因为爱顶嘴跟区长起了冲突。虽然因为陈是真的顶嘴避免了一起安全事故,但拂了区长面子,总要吃些苦头。 不过工资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陈是真为了钱才忍气吞声。 在澡堂待了一个多小时陈是真才出去。用洗洁精洗了很多遍,最后再用沐浴露洗一遍。指甲缝里头冲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在井下待过。 陈是真只跟苗宝说过自己在哪个公司上班,但没具体说做什么。 一见面苗宝脑子里除了要抱还是要抱,装不下别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陈是真在说,苗宝静静听着。 “做的什么好吃的?从楼底下就闻着香了。” 常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卡着点煮的,刚出锅,快趁热吃。” 苗宝端着大碗鲜肉馄饨从厨房出来,小孩走得有点儿急。 “你慢点别烫着。”陈是真接过来搁在桌上,苗宝手指被碗沿烫红了,陈是真把他手抓在手里揉。 苗宝手缩回去,跑去厨房给陈是真拿来勺子。 苗宝比手语:快吃,吃完睡觉。 陈是真应着,舀了颗馄饨低头吹吹,让它凉得快些。 捧着碗把鲜汤也都喝光,碗底剩下几只虾皮粘在上头下不来陈是真刚搁下碗苗宝就凑过来看,指指碗底的虾皮,要陈是真吃掉。 陈是真轻笑一声,拿勺子蒯到嘴里,然后把干干净净的碗拿给苗宝看。苗宝这才满意地拿过碗去刷。 在井下待了一夜,又在澡堂洗了一个多小时,陈是真每次回来吃完饭都是倒头就睡。 苗宝刷好碗跑到卧室床跟前,抬手摸摸陈是真的眼睛。 - 陈是真硬生生熬了半年夜班,终于把区长熬走了。 人事部开了调令把三区区长调去外地,新上任的区长是陈是真的班长,他一直很喜欢陈是真这小孩,干活利索肯吃苦不说,脑子灵通,很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透。 陈是真上白班的第一天,刚好是苗宝的生日。中午下了班陈是真拎着订好的蛋糕回家,刚到楼下就碰到常妈妈骑着电动车接苗宝回来。车都没停稳苗宝就迫不及待跳下车扑向陈是真。 陈是真稍微用力打了苗宝屁股:“急什么你,摔着怎么办?” 苗宝下巴抵在陈是真腹部,仰头看他笑。上楼的时候才看到陈是真手里的蛋糕。 前段时间陈是真去便利店跟林叔闲聊的时候看到斜对面新开了家蛋糕店,林叔说那家老板做的蛋糕漂亮又好吃。 陈是真打趣道:“有多漂亮?您这是要开第二春了?” “去你的,人那蛋糕店老板是男的。” 临走前对面蛋糕店老板拎着纸袋过来。 林叔说:“拿去给苗宝尝尝。” 今天陈是真去拿蛋糕的时候,隔着蛋糕店落地窗,看到李仓庚和蛋糕店的店主靠着吧台亲在一起。 陈是真愣了愣,等他们亲完才推门进去。 随意地扫了眼李仓庚,他脖子、锁骨上都有吻痕。 又想起刚才他俩激烈的吻,陈是真几乎是逃似的离开蛋糕店,坐在电动车上陷入沉思。 后来陈是真试着搜了些来看,看得下头难受,只能自己弄出来。 作者有话说: 陈是真:我真服了。 第18章 葡萄干甜粽生气事件 即使上白班陈是真依旧要来回赶班,每天上下班用在路上就有一个半小时。时间不是完全合适,只有早上和晚上能接送苗宝,中午仍需要常妈妈帮忙。 一年后陈是真提了班长,工资比之前高了些,这一年的工资抵之前两年赚的,负债也减轻一些。 第30章 陈是真的同事年龄都比他大很多,孩子基本都跟苗宝差不多大,吃饭闲聊的时候总是谈到养孩子哪哪都要花钱,这也要那也要,钱不是他们挣来的不知道心疼。 陈是真这时才发觉苗宝从来不主动跟他要东西,给他花钱他还会不开心,发小脾气。 小孩一天天长高,衣服鞋子都开始不合身,陈是真想给他买衣服,盲买怕买着不合适的,也怕自己买的他不喜欢,决定带他去。 苗宝皱眉:不买。 “不买你穿什么?你看你这裤子都成九分裤了。” 苗宝理直气壮:穿校服。 “校服救过你命啊?成天就知道穿你那破校服,你穿不腻我都看腻了。” 苗宝翻白眼,心说,你救过我命。 苗宝不搭理他,继续写作业。 陈是真拿起外套穿上,顺便把苗宝的外套丢到他脑袋上:“赶紧的别在这儿磨叽,早去早回。” 苗宝把衣服丢回床上,屁股粘凳子上,死活不动。 穿好鞋陈是真摸了床上的外套搭肩上,俩胳膊稍微一使劲就把苗宝提溜起来,携袋面似的携到门口放下,按着他穿鞋。 系鞋带时温热的豆子掉到他手背上。 “不是,怎么还哭上了。”陈是真想给他擦眼泪手被小孩拍开。 苗宝这会儿特讨厌自己是个哑巴,好多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比手语根本表达不出自己的情绪。 但他还是只能比手语:你自己都不买新衣服,你还说我。 “我这身高体型已经板上钉钉不变了,衣服都合身用不着买。” 苗宝气得很用力扯他胳膊让他抬起来,指着他胳膊下边用线缝起来的口子。 苗宝眼泪还在掉:都破了。 陈是真抿了下唇,很快眨了几下眼睛,拿下搭在肩上的外套给苗宝套上:“那咱俩一块儿买,行么?” 苗宝点头:行。 “好了,去洗把脸出门。” 苗宝洗好脸随便擦了几下就跑出来,陈是真又给他拽回去,微微弯下身子,起了薄茧的手掌沾着宝宝霜擦在他脸上。苗宝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是真每天都会给他擦宝宝霜。他的脸逐渐变得和以前一样光滑柔嫩,而陈是真的手却日渐粗糙。 苗宝忽然抓住他的手,轻轻碰了下他右手食指拇指上的伤口,然后抬头看陈是真。 “不小心划的,没事。”陈是真顺势握住苗宝的手带他出门。 骑电动车路过诊所门口时苗宝忽然用力脚刹,陈是真停下回头看他:“干嘛你?” 苗宝:你下来。 陈是真下车停好,苗宝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去诊所。 陈是真拇指关节处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前天在井下不知道被什么划的,陈是真只用碘酒消了下毒,没做别的处理,反正伤口总能自己愈合,也不太当回事。但这会儿仔细一瞅,那口子看着是挺吓人的。 “我真没事儿——” “呀,苗宝来啦,想奶奶没有?”医生奶奶抱了抱苗宝,然后仔细打量这小孩,“半年没见,长这么高啦,现在一米几了?” 苗宝比了三个数字:156 “哦哟好好好,小脸儿也长开了,越长越好看,”奶奶又捏捏苗宝胳膊,“这样刚刚好,养得真好……你俩来这是哪儿不舒服吗?” 苗宝抓着陈是真的手给奶奶看,告状似的。 “怎么弄的?这得缝针了。”奶奶说着拿了托盘来给陈是真处理伤口,“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不能对自己上点儿心,说你蠢还是说你笨?” 陈是真吐槽:“那不一个意思么……”奶奶拿着镊子的手忽然用力,陈是真吃痛道,“错了错了。” - 苗宝争气,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再加上小孩本来年龄大,虽说是连跳两级,其实还是回到本该念的年级。 苗宝终于不用待在一群小萝卜头里念书了。 苗宝的好朋友“小萝卜头”沈苍尔感到十分难过。 他的原话是:“以后谁还听我絮叨啊!” 苗宝在心里翻白眼:你还知道你絮叨。 手上却写:我不还是在这个学校么,你以后还能在校门口被我查戴没戴红领巾。 沈苍尔:??? 苗宝最后还是没跟沈苍尔在同一个学校。 陈是真在雪天赶班路上摔了一跤,虽说没什么事,只是左眼下边被树枝刮了道很小的伤口,但苗宝反应很大,他不想让陈是真这样来回赶班,非要陈是真住在舒雨镇不要回来了,说自己可以去老宋家住,自己上下学。 陈是真不同意,老宋身体时好时坏,常妈妈又接了个给人家家里打扫卫生的活,分身乏术,没工夫照顾苗宝。 苗宝态度坚决:我不需要照顾,我还可以照顾宋爸爸,我会做饭。 在矿上吃午饭时跟刘区长提了一嘴,区长说:“再过半年你弟该升初中了吧,初中到这儿来念正好,还不用办转学。舒雨镇教学质量比市里要好,升学率也高。” 一跟苗宝说这事儿原本垮着的脸就漾起来。 苗宝小学毕业后考到舒雨中学,和陈是真一起搬到舒雨镇。 搬家前陈是真带着苗宝和店长林叔吃了顿饭,苗宝写了一幅字送给胖胡子叔叔,给他乐得不行。 “这我得挂我便利店里头,来个人就得叫他看看我们苗宝写的字。” 第31章 苗宝有些害羞地笑了笑,低头吃盘子里被陈是真堆满的食物。 “苗宝啊——弟会想你的!”期末考结束那天沈苍尔特地跑来找苗宝,抱着他鬼哭狼嚎的,苗宝有点儿嫌他丢人,掰着他的脸往一边去。沈苍尔比苗宝个小但力气大,根本掰不走。 苗宝写:我又不是死了。 “快呸呸呸!可不能这么说!” 苗宝就在纸上写:呸呸呸。 沈苍尔说:“不行,你还得从嘴里呸出来!” 苗宝忍,十分配合地无声呸了三下,沈苍尔才放过他。 陈是真在校门口看了半天,那俩小孩都快粘一块儿了。他走过去拍了下沈苍尔的肩说:“沈苍尔,你妈找你。” 沈苍尔转着身子从接孩子的人群里找他妈,找了一圈没找到,回过头发现苗宝已经坐在陈是真身后冲他挥手。 “靠!” - 舒雨中学组织学生慰问煤矿工人,等待之际,苗宝和方后雨躲在队伍末尾,沈苍尔从后面跑过来,很用力扑在方后雨身上,俩胳膊紧搂着使劲晃:“苗宝!” 方后雨闻声身体一抖,蹲下去躲开沈苍尔的手,慢慢挪到一边再站起来。 “……不好意思认错了。”沈苍尔换到苗宝那边,搂着他的肩低声说,“哎你俩背影也太像了,和双胞胎似的。” 苗宝在本子上写:自己眼瞎怪我们 “不是,你怎么换了个学校嘴都变毒了,”沈苍尔本以为自己长高了能跟苗宝嘚瑟一下,结果抬手比了比,苗宝还是比他高,“我靠,你哥给你吃激素了?你怎么又长高了。” 苗宝:滚! 苗宝:这是我同桌,方后雨。 沈苍尔朝方后雨伸出手:“你好,我是沈苍尔。” 方后雨抬起手碰了一下沈苍尔的手指很快缩回去:“你,你好。” 三个人一个说一个写一个听,老师开始点名沈苍尔才回到自己学校队伍里去。 陈是真刚从井下上来,看到等在井口附近穿着苗宝学校校服的学生,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苗宝。 苗宝目光刚好扫过井口方向,看到穿着黑乎乎工装和矿灯安全帽满脸脏污的陈是真后他愣了一下,冲他比手语:哥。 陈是真旁边的任秋不爽地说:“现在小孩怎么这么没素质,咋还冲我们比中指。” 陈是真笑了声:“那是我弟,他不会说话,在跟我比手语,叫我‘哥’的意思。”陈是真说着跟任秋比划,“大拇指是爸,食指是妈,哥在中间,那不就是中指么。” 任秋抬了下安全帽,惭愧地抬手抹了把脸,手上的煤灰全抹脸上,又黑了几分:“啊……不好意思啊真哥。” “没事儿,误会这个挺正常的,换我不懂手语的,早上去逮着这小孩一顿教育了。” 慰问结束后,苗宝跑过来找陈是真,手里拿着个葡萄干的甜粽要给他。陈是真朝后撤了一小步说:“你自己留着吃。” 苗宝神色沉了沉,有些僵硬地把手放下,朝陈是真又靠近一步,陈是真下意识地又往后边躲了一步。 “别靠这么近,我身上脏。” 苗宝不比手语也不写字,就那么直勾勾瞅着陈是真,给陈是真瞅得都有点发憷。陈是真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下尴尬的气氛,苗宝就转身跑向学校队伍里。 得,小孩又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知道陈是真在做什么工作的苗宝:哈特痛痛 被陈是真躲开的苗宝:气!死!我!了! 感谢大家阅读! 第19章 宝 在陈是真看来,苗宝除了长高之外,性格变化最明显,也是步入青春期小孩的通病,动不动就生气不理人,问他因为什么生气也不吱声,什么都得靠猜。 之前准备搬家到舒雨镇时,陈是真想着苗宝老跟自己睡一起不是个事,该有自己隐私和私人空间。他特地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给苗宝买了张大床、书桌和书柜,把他东西都搬到主卧。主卧朝阳且亮堂,不影响小孩学习和写作业。苗宝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没有陈是真的衣物,比手语问他:你衣服呢? “放那屋了,以后你睡这屋,我去那屋睡。”陈是真在换客厅的灯管,原来那个太暗看着不舒服,冲苗宝说,“宝,螺丝刀递给我。” 分开睡这事苗宝一时没法接受,而且陈是真睡的那屋很小,再加上陈是真无意间那声“宝”,苗宝五味杂陈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盯着地上换下来的旧灯管愣神。 “发什么呆呢你,赶紧的。” 苗宝越想越气,捡起螺丝刀砸他手里,扭头进屋“砰”一声把门关上。 陈是真:“?” 收拾好东西已经八点了,陈是真累得不想做饭,打算带苗宝出去吃。 敲不开苗宝的房门,陈是真说了句“哥进去了”后推开门,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苗宝抱着玩偶蜷在床靠里的位置睡觉,留出陈是真的位置。 陈是真叹了口气,这小孩是睡习惯了。 俩人忙活一天午饭都没吃,再困也得把晚饭吃了。 “苗宝。”小孩睡得太靠里,陈是真坐到床上拍拍苗宝,小孩皱了皱眉,没有醒,但陈是真看到眼皮下面的眼珠轻轻动了一下。他忽然捏住苗宝的鼻子,没一会儿苗宝就憋不住了,微微张开嘴巴呼吸。陈是真又捏住他嘴巴。苗宝睁开眼睛瞪他。 第32章 陈是真松开手笑起来:“起床,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苗宝情绪明显不高,最喜欢吃的干锅肥肠一口没吃,净搁那儿吃青菜扒拉白米饭。 “吃啊?哪儿不舒服么?”陈是真说着抬手摸他额头。 苗宝躲开他,闷头吃米饭,就差脸上写着“我生气了快哄我”七个字了,陈是真跟个木头似的还以为他生病。 陈是真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生气了?” 苗宝这才抬起眼来看他。 “你刘叔叔他闺女和你差不多大,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屋里,也不让人进,说喜欢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咱之前是没那条件只能睡一张床, 现在不一样了,哥想着趁搬家给你一个单独的房间,自个儿睡一张床也舒坦。” 可我不舒坦,苗宝想。 但知道陈是真不是因为嫌他粘人才不和他一个屋睡的时候,苗宝瞬间开心起来,把那盘干锅肥肠全吃了,还吃了两小碗米饭。 “一转眼我们苗宝都长这么大了,”苗宝听着觉得脸都在发热,陈是真又说,“还是我养得好,那些养猪的都得求我出本书。” 苗宝:??? 苗宝在桌子底下使劲踢他一脚。 - 一朵很大的乌云停留在舒雨镇上空,把太阳藏起来,没多久天空开始飘起小雨。 陈是真下班去接苗宝,苗宝打伞出来后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往家方向走。 “我——”陈是真骑着电动车去追苗宝,挡在他跟前,眉眼都透露着疲惫,“先回家,到家再继续生气。” 苗宝乖乖收起伞坐到后座钻进雨衣里,现在坐着已经有点挤了。苗宝顺势搂住他,脸颊紧紧贴在他后背。他闻到陈是真衣服上家里洗衣粉的淡香,想到下午慰问的时候苗宝闻到那些矿工身上总是散发着难闻的烟味、酒味和汗臭味,指甲缝里都是煤灰。而靠近陈是真时他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 每次苗宝看到的,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陈是真。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工作刚刚结束时的陈是真,他个子高,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一开始苗宝愣了下,他有些不相信那是陈是真。 可那就是。 是他从没见过的陈是真,也是陈是真不想让他见到的陈是真。 苗宝抱得他更紧了些。 “煤灰弄衣服上不好洗,得用洗洁精,而且我手挺脏的,你也看着了,拿了粽子,粽子就没法吃了,所以才躲开的,别生气了行么?” 雨滴轻盈地落到雨衣上面发出细小的“啪嗒”声。雨衣里面是属于陈是真和苗宝的小小世界,雨衣外面车轮滚过水洼的声音、汽车鸣笛声以及小孩奔跑在雨中的呼喊声都被排除在外,里面只有沙沙雨声和陈是真低低的讲话声,苗宝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安心。 苗宝伸出食指隔着衣服在陈是真肚子上挠了一下。 行。 到家时苗宝在后面睡着,陈是真叫醒他,起来脱掉雨衣后,苗宝胳膊支在车座上睡着。 “回家再睡。”陈是真拍拍苗宝,苗宝抬手抓住他胳膊,仰脸看着他,“多大了还要抱着上楼?” 苗宝又蔫蔫儿地趴在车座上,遮在跟前的身影消失,路灯透过眼皮刺到眼睛。苗宝睁开眼,陈是真蹲在前面,他的肩很宽,后背显得更加宽阔。之前洗澡的时候苗宝见过陈是身上日积月累出来的紧实肌肉。 “三,二——” 苗宝几乎是跳上去。 “我靠,你想砸死我!” 苗宝趴在他背上轻声笑起来。 回到家苗宝把葡萄干甜粽从书包里拿出来,热馒头时把它也放进去热了热。吃饭时苗宝剥掉粽皮拿给陈是真吃。 苗宝比手语:哥,端午节快乐。 陈是真咬着酸甜粽子,腾不出嘴来讲话,也跟苗宝比手语说:宝,端午快乐。 作者有话说: 陈是真:绝对是因为我不会比“苗”这个字 第20章 ? 吃好饭,洗澡前苗宝把皮子放到陈是真手里走进浴室,意思今晚要搓澡。 浴室里雾气氤氲,苗宝在花洒下站着,水流漫过全身,隔着水汽陈是真都能看到他白皙细瘦的身体。 陈是真沉着脸说:“背过去。” 苗宝听话照做,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弓起身体,把脊背露给陈是真。 陈是真喉结动了动,像往常那样,一只手扶着苗宝的肩,一只手拿皮子仔细摩擦他细嫩的皮肤,从后颈至双肩,再到整块后背以及背部两侧,最后是屁股。很快搓过的地方就起了一层薄红。 陈是真黑着张脸从浴室出来钻进房间锁上了门。 陈是真躺在床上想,也许是苗宝逐渐出落成高挑俊秀的少年模样,又或许是苗宝从小与自己养成的亲密习惯,但最终陈是真还是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不可见人的性向,害他第一次对苗宝起了反应。 苗宝洗完在房间吹头发,陈是真很快溜进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苗宝已经盖好被子乖乖躺到他房间里那张小床上。 “……”陈是真问,“怎么个意思?” 苗宝拧着眉瞪他,意思很明显:什么怎么个意思! “咱们搬家那会儿不是说好了你自己一个房间么。” 没说好!哪儿说好了! 苗宝立刻拽着被沿盖住脸,压根不容商量。 第33章 “而且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你都自己睡的,今晚上这是干嘛?”陈是真坐到床边扯开被子,表情语气颇为严肃,“回你屋睡去。” 苗宝转身面朝墙,不搭理他。 陈是真二话不说直接拿被子裹住苗宝扛他回房间。这一会儿苗宝就红了眼睛。赌气似的用被子蒙住脑袋朝墙那边挪,直至贴到墙边。 陈是真沉默地看着苗宝,语气放软一些:“听话,早点睡。” 他想了一下,最后补了一句“晚安”然后按掉顶灯关门出去。 苗宝顿时感到身体发麻。小时候他耍赖皮要和陈是真睡在一起,虽然陈是真看起来很生气并且说拒绝的话,但每回陈是真还是会妥协,搂着他睡觉。 可刚才陈是真的态度让苗宝仿佛回到离开福利院前,陈是真抱着他语气不耐地对他说: “你又麻烦又烦人,总缠着我。” “我忍你很久,我最讨厌别人缠着我。” 这种窒息感再次涌上来包裹住他。 又不要我了吗。苗宝很想问他。 泪水汹涌而静谧,一如苗宝复杂且纠结的情绪。 小时候的苗宝盼着长大,想要快快长高,可以有能力多做一些事情来帮陈是真分担,不想他那么辛苦。可长大后的苗宝发现,所谓成长全靠陈是真在下面托着。他本该读书的年纪却去打工赚钱,还要养着一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 苗宝发现他们之间产生了微妙变化。他讨厌改变,他想和以前一样总粘着陈是真,做他的小跟屁虫,小烦人精。可陈是真却开始推开他,抵触他。 这让苗宝觉得难过,心底生出难以言喻的失落。 陈是真没睡好早上起迟了,起来去喊苗宝,结果小孩房间干净整洁收拾得一丝不苟。人不在。 陈是真有点慌了,直到他瞥到小孩书桌上的纸条才放下心来。 上面字迹工整,犹如字帖范本——以后我自己上下学,不用接送。 陈是真把纸条叠了两叠揣到裤子口袋里。 “不接就不接。” 陈是真中午下班后骑车到学校门口等苗宝放学,忽然想起苗宝已经书面通知自己不需要对他进行接送的事情。他躲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看着校门口方向。 学生陆陆续续出来,陈是真从人群里一眼就看到苗宝,一个外型看起来和他十分相像的男生和他走在一起。出校门后两人道别,苗宝独自回家。陈是真骑着电动车在后面跟着,苗宝忽然拐进一个小巷,陈是真狐疑地跟上去,刚拐进去就被苗宝贴了脸,电动车差点撞到他。 苗宝脸上看不出表情,比手语说:跟踪我。 “您这通知得太突然,我接习惯了,肌肉大脑都形成记忆,一下班就到校门口这儿来了。”陈是真笑了下,伸长了手摸摸他脑袋,“上来,回家。” 苗宝撇撇嘴,乖乖坐到后座。苗宝微微仰头看着陈是真的后脑勺,视线下移至他宽阔后背。苗宝侧过脸紧贴上去,两只手臂环过陈是真的腰,紧接着收紧手臂,像是要把他拥进身体里。 苗宝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想,别丢下我。 陈是真身体僵直一路,下车时腰差点扭了。 苗宝看起来心情不错,眼睛都是弯着的。就连陈是真没把鞋摆好他也没扯着要他回去摆整齐,换好鞋放下书包径直去厨房备菜。 陈是真把提前化冻好的肉从冰箱拿出来,放到单独切生肉的案板上切,苗宝已经把菜备好装在盘里。 “出去,油烟味太重。” 只要陈是真在家就不会让苗宝下厨,最多允许他备菜,连油腻腻的肉也不要他碰一下。 吃饭时陈是真把手机递给苗宝:“沈苍尔又给你发短信了。” 苗宝点开短信。下面附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小白,另外一张是沈苍尔和小猫聚集地小猫们的合照。 短信写道:这下你信了吧,我不负你望把小猫们照顾得很好,小白都胖了好几斤!快把我零花钱吃光了!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只是看文字苗宝都能感受到沈苍尔的聒噪,他一边打字回复短信,一边唇角含起笑意。 陈是真催促道:“看完没有,饭要凉了。” 苗宝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忙着回复短信没有时间去思考到底哪里不对。苗宝指尖在手机上快速滑动,很快递给陈是真,顺便剜了他一眼。 以往陈是真是从来不看两个小孩发的短信,这毕竟是他们的隐私。但这次收起手机时,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控制陈是真去点开名为“沈苍尔”的短信。陈是真最终还是没有点开,只是瞥了一眼名字下方苗宝回复的信息——我要你帮我做的事你做了没,千万…… 文字到此中断,如果要看详细必须点开。 此时陈是真陷在点与不点之间反复徘徊。 苗宝指尖轻点桌子,陈是真抬头看他,苗宝放下筷子比手语:看完没有,饭要凉了。 陈是真刚要把手机丢到沙发上,苗宝忽然按住他的手把手机拿过来,点开短信给他看。 陈是真看到许久没见的小白,还有其他小猫,自动屏蔽夹杂在其中的沈苍尔,以及没看完的那句话——千万不能从它们身上薅胡子,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陈是真抬眼去看苗宝,他正切切地看着他。 “不能总让人小沈花钱替你养猫,改天咱们一起请他吃顿好的,再买些猫粮带过去。”想到“胡子”,陈是真问,“你那三根猫胡子全用掉了?” 第34章 苗宝点头。 陈是真震惊:“什么愿望能让你用三根?!” 陈是真知道苗宝最宝贝他的猫胡子,碰都不让碰,看也不给看,自己用从常妈妈那要来的碎花布做了个小盒子用来装那三根猫胡子,上学带在身上,睡觉放在枕边。 苗宝用筷子比了个叉:不告诉你。 “嗯。”陈是真心情瞬间低沉,辣椒炒肉都没了滋味。 苗宝见到陈是真因为自己不高兴 ,莫名感到一阵开心。 苗宝写完作业去找陈是真,陈是真在客厅看电视,屏幕上在放海绵宝宝,声音很小。看到苗宝也没说话,继续看电视。 苗宝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屁股朝着陈是真那边挪,肩膀靠过去,手臂抱住陈是真。 陈是真:“?” 苗宝不看他,膝盖跪到沙发上,整个人趴到陈是真怀里。 陈是真不知道小孩怎么了,也不好推开他,摸摸他后脑勺说:“怎么了?” 苗宝依旧不理,分开腿坐到他身上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手渐渐收紧,就像小时候抱着他一样。 陈是真以为小孩在学校受委屈了,很轻地拍着他的背,语气也变得柔软:“怎么啦?” 陈是真感到有温热液体顺着皮肤淌下来,掰过小孩的脸看,眼睛红得像兔子。 “别哭,有事跟哥说。”陈是真扣着他的腰坐直一些去拿放在不远处的抽纸,一边擦脸一边问,“有人欺负你了?” 苗宝摇摇头,微微仰头看着陈是真:要抱。 苗宝一个眼神陈是真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小孩泪盈盈的,陈是真根本舍不得拒绝。 抱到海绵宝宝都演了三集小孩才睡着,陈是真把他抱回房间刚要放到床上,小孩就醒过来,整个人扒在陈是真身上不下来。 “怎么了这是?” 苗宝抬起手指着陈是真房间。 “……” 陈是真抱他回自己屋,刚走到床边苗宝就自己松开手下来爬到床上,弄开叠好的被子盖到身上。 陈是真:“?” 没辙,一碰就耍赖皮,要哭。陈是真刚才心里就已经被小孩哭得软软的,这会儿更忍不下心和昨天一样强硬地把他丢回他自己房间。 “睡吧,我去洗个澡。”陈是真面色沉沉地走进浴室。 苗宝在被窝里面笑起来。还是哭有用。 苗宝听到浴室的水声,想到陈是真已经很久没有喊他给他搓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进去。 苗宝敲门陈是真没听到,径直推门进去。由于工作地点在井下,晒不到阳光,陈是真皮肤保留原有肤色,在浴室灯光的加持下,肌肉在水汽中泛着水嫩光泽,线条被光线勾勒地分外明显。陈是真转身从架子上挤沐浴乳,余光瞥到本应该躺床上睡觉的苗宝,差点吓胃。 “出去!”陈是真立马转过身去,苗宝隐约瞥到一个东西,捏紧了搓澡皮子逃出浴室。 那不会,不会是…… 苗宝低下头去看自己。 不会是这个吧…? 苗宝想着,忽然打了个哆嗦。 作者有话说: 苗宝:? 陈是真:嗯。 第21章 蝴蝶 陈是真洗好澡回屋,被子里头鼓起一团。 “睡了?” 没反应。 陈是真关灯上床,苗宝感觉到他躺下,蹭着过来抱住陈是真,也不嫌他身上凉。 本想着逗一下这小孩的,结果真睡着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小孩哭肿的眼睛上,睫毛投下一片月影。 陈是真叹了口气,把小孩往怀里紧了紧,阖上眼睡觉。 - 租的房子位于舒雨镇的矿工社区,社区已经有三十多年,设施比较老旧。陈是真接到物业通知最近几天要进行水管检修,需要停水两天。 苗宝这个洁癖精每天都要洗澡,陈是真只提前接了两桶水用来洗漱,打算带小孩去舒雨矿的澡堂洗澡。 陈是真从没让苗宝去澡堂洗过澡,不论是矿上的澡堂还是外面收费的澡堂。苗宝头一回来,满脸都是新奇。直到他进去澡堂,同班同学马嘉赫光着身体在更衣柜跟前和他打招呼:“苗宝!你也来洗澡啊!” … …… 苗宝忽然顿住脚步背过身去。 “嘛呢你,你同学跟你打招呼干嘛躲着。”陈是真忍着笑拽了下苗宝,“这你就害臊了?” 苗宝红着脸冲马嘉赫笑了笑,挥了下手,快步拽着陈是真往里面走。 “祖宗,走过了,我柜子在这儿。”陈是真捞着他的脖子把他往南边带。 “澡堂就这样,大家都在一个地方洗,一览无遗,谁都看得见谁,不用觉得害羞。”陈是真把苗宝的沐浴乳洗发露都拿出来放在小篮子里,又把带来的拖鞋放到地上让他穿上。 苗宝脱得就剩了个内裤,陈是真锁好柜门带他去澡堂。苗宝躲在陈是真身后,让他挡着自己。 陈是真由着他躲,小孩没跟这么多人一块洗过澡,害羞再正常不过。 “真哥!你今天不是休班吗?”任秋和一个男孩从另一排更衣柜出来碰上陈是真,打了个招呼,他揽着身边面生的男孩给陈是真介绍说,“这个是今天新来咱们区队的,叫郝好,刚成年。郝好,这个是咱们班长陈是真,你叫他哥就行!” 第35章 郝好咧嘴冲陈是真笑了笑,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哥”。 苗宝躲在陈是真身后鼓起腮帮子,怎么谁都能喊哥! “嗯。”陈是真点了个头算打了招呼,轻轻拽了下后面的苗宝,“今天家里停水,带我弟来洗个澡。” 苗宝瘪了腮帮子,从后边露出头来冲他俩笑了笑,紧接着缩回去继续鼓腮帮子。 “真哥,你弟真漂亮,上次隔老远都没看清。”任秋没什么文化,说话也直,想到什么说什么。漂亮是他想到的唯一能够准确形容苗宝的词。 “这小孩不经夸,可不能老夸他,给夸天上去拽都拽不下来。” 陈是真说着回头看他,苗宝果然脸红起来,嘴唇特明显地向上翘着。 来到大澡堂里,东南角有一个大浴池,其余地方都是淋浴,水管依次排开,唯一的遮挡物就是澡堂里的雾气。 只有一张澡卡,陈是真和苗宝只能用一个水管。 陈是真先接了盆水,然后对苗宝说:“脱了给我。” 苗宝脸红红地脱下来捏在手里,不给陈是真。以前都是苗宝自己洗,陈是真还没给他洗过。 “赶紧的,你先洗澡,我现在把衣服洗了。” 任秋和郝好在旁边水管你一言我一语的,苗宝更加拘谨起来,呆愣愣地站在那听起他们的聊天内容。 水管因为没人站在下面,冲击着地发出很大的声音。 “……”陈是真站起来拿过他手里的内裤丢到洗衣盆里,按着小孩的肩推到水管下面,“发什么呆呢你。” 澡堂里的水是用锅炉烧的,温度偏烫,一般适应一会儿就不会觉得那么烫。苗宝忽然接触到这种没有花洒的急速水流,被烫得躲到一边,皱着眉看陈是真:烫…… 陈是真拿过毛巾湿了水搭在苗宝肩部:“这样,烫一会儿就不烫了。” 苗宝站到水管下面洗,开始是很烫,就像陈是真说的,没一会儿就不烫了。苗宝打洗发露的时候就站到一边,陈是真再去洗。 任秋忽然走过来找陈是真,靠近他耳边很小声地跟他说了什么。陈是真微微抿唇,看着像是在笑。 苗宝一边往身上打泡泡,一边死死盯着偷偷讲话的俩人,不小心把泡泡弄到眼睛里,低头去揉眼睛。 “来冲水。”陈是真拉着他到水管下冲了些水,手指揉揉他眼睛,“好点了没?” 苗宝仰着脑袋眼睛红红地看着陈是真,这会特想抱他,但碍于在澡堂,苗宝垂下头去继续冲澡。 吃晚饭的时候苗宝比手语问:洗澡的时候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了? 陈是真笑了一下,拿筷子比了个叉:“吃你的饭。” 这下换苗宝吃不下饭了。 陈是真按了一下他额头说:“改天告诉你,先吃饭,听话。” 苗宝咬着筷子瞪他。 此后苗宝成功回归到以前和陈是真睡在一起的生活。陈是真不同意他就委屈得掉眼泪,最后还是拿他没办法。陈是真说这个房间的床太小,索性搬到苗宝那间去。 苗宝每晚都搂着陈是真心满意足地跌进甜梦里。 - 八月初,陈是真接到调令升为副区长,刘叔、任秋还有其他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攒了个局给陈是真庆祝。本来说好和苗宝一起出去吃饭的,但领导和同事的盛情难却,并且刘叔也帮了他不少忙,陈是真只好回到家跟苗宝说:“哥晚上有个饭局,我买了红烧肥肠和豆芽菜,还有个海苔饭团,你自己在家乖乖吃,哥尽量早点回来,好不好?” 陈是真经常晚上有饭局,一般都是陈是真提前买好饭给自己再去,陈是真不喝酒,回来也都是清醒的,苗宝也都习惯了。 苗宝刚要点头陈是真手机响了,陈是真低声说了句“哥接个电话”就接起来,苗宝听到电话那头很大的一声“真哥”立刻站直了竖起耳朵来听。可惜没听清陈是真说了句“好”就挂了。 陈是真看向苗宝等待苗宝的答案,苗宝微微蹙眉,比手语:我也要去。 “……”陈是真不是不想让苗宝去,主要是那伙人除了自己都吸烟,不想苗宝去吸二手烟,“他们都吸烟,你能受得了么?” 苗宝点头:反正回来要洗澡。 “换衣服去。” 陈是真带着苗宝来到识陈酒楼包间,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小陈晚了,得罚!”刘叔笑呵呵地说,看到陈是真身后的苗宝眼睛一亮,“哟,这是苗宝吧?快坐快坐!” 苗宝冲圆桌落座的哥哥叔叔们笑了笑,大家都知道苗宝不会说话,没有人说什么。 陈是真牵着苗宝坐下,自顾自拿起白酒来倒满杯,举起来说:“那我先自罚一口啊,带小孩来的,不能喝多。你们也知道我不大会喝酒。” 一个苗宝没见过的人忽然大声说起来:“不行——!今天是庆祝陈副区高升,你是主角,哪有少喝的道理!一杯!” 紧接着有人附和。 苗宝仰着头看站着喝酒的陈是真,下巴仰起,喉结轻轻一滚,辣酒入喉,陈是真眉心蹙了起来。 他竟把那一满杯干了。 苗宝抬手捏了捏陈是真的衣角,陈是真垂眸看他,冲他笑了一下。 苗宝这才知道这顿饭是庆祝陈是真升职,是高兴的事,和陈是真关系好的人都由衷为他感到高兴。毕竟“喝酒助兴”,这些情绪和祝福的话语全部都盛在酒里面。 第36章 这晚陈是真喝了不少,他平时滴酒不沾的人,喝了他生来喝得最多的一次酒。散场时,刘叔说送他们回去,苗宝笑着摇头谢绝刘叔的邀请,扶着陈是真坐上电动车。 陈是真走路有些不稳,脸颊连带着耳朵脖子通通醉得绯红,话也不会说。 艰难地坐到后座,那个小小的后座装下苗宝这个十三岁少年如今都有些费劲,更何况比苗宝体型大许多的陈是真。陈是真看起来像是偷坐摇摇车的幼稚大人,双手抓着后座的把手,摇摇欲坠。苗宝看着他笑起来。 苗宝解锁电动车,第一次跨坐在驾驶位,他半扭着身体抓着陈是真的手,让他搂住自己。陈是真十分配合,像自己抱他那样紧紧搂住自己的腰。 麻烦的事情出现了,到家楼下,陈是真睡着了,而苗宝弄不动这么大只的陈是真。苗宝不能说话,也没有办法喊醒他。他思考了一会,双手捏住陈是真的肩,用力晃起来。 苗宝内心在咆哮:给我醒!给我醒!给我醒! 咆哮咒语十分管用,陈是真惺忪着双眼迷迷地望着苗宝,嘟哝了一声:“宝。” 苗宝瞳孔颤动一下,搀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陈是真乖乖站起来和苗宝一起回家去。 苗宝像是照顾一个大小孩,带着他脱衣洗澡洗漱,洗漱好陈是真还没忘了拿着宝宝霜给他擦脸。 洗完澡的陈是真脸颊潮红,带些迷糊地看着苗宝,低声说:“宝,哥能赚很多钱了。” 陈是真手掌覆在苗宝后颈轻轻摩挲,“咱们可以攒很多钱,买一个属于我们的房子。还可以给你买好多好看的衣服,这个宝宝霜也可以换更好的……你想要什么可以跟哥说,哥都给你买。” 陈是真眼眶浸了湿意,周边泛起红,他的嗓音也变得低哑,“哥从没后悔养你,也从没嫌你烦人,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前是哥不对,对你说了不好的话,对不起。你原谅哥好不好?” 苗宝慌乱地点头,他第一次见到陈是真哭,面对这样的陈是真他有些不知所措。 陈是真吸了吸鼻子,“你太懂事,太懂事不是好事。以后你也可以不懂事一点。如果不是你,我也坚持不下来。冬天……”在下面穿得再多也不顶用,太冷,冻得手脚都失去知觉,每回哥都想着你,才坚持下来。 “冬天……哥带你出去玩。” 苗宝一边哭一边点头,扶着陈是真到床上去,打开空调,关掉顶灯。陈是真习惯性地把苗宝抱在怀里。 在这个情绪浓郁的夜里,黑暗里,苗宝很轻地在陈是真湿润的眼角落下一只柔软的蝴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第22章 是真 陈是真第一次体会宿醉后的头痛欲裂,甚至还有些反胃,不想上班的心情到达极点。陈是真忍着头痛起床洗漱穿衣,热了几个常妈妈包的肉包子温在锅里。给小孩掖好被角,空调温度调高几度后才出去。 只是不知为什么小孩眼睛看起来肿肿的,自己的眼睛也有些痛。 陈是真记不大清昨晚喝醉后发生什么。 升任副区长后仍需要每天下井,矿井底下出现什么问题陈是真仍旧第一时间下去解决。 以前陈是真上班忙到没时间回家吃饭和接送苗宝这事常有,苗宝已经习惯了。今天中午陈是真没有回家吃中饭,苗宝把昨晚陈是真带回来的菜热了热吃。晚上苗宝做好饭坐在客厅盯着表等他到八点,陈是真也没有回家。之前陈是真最晚就是八点回来,苗宝心里开始慌起来,他换好衣服去社区门口等。 等到九点依旧没见到陈是真,苗宝开始朝舒雨矿走。一边走心里一边开始乱想。之前他听马嘉赫和方后雨悄悄说过煤矿死人的事情,说谁谁谁的爸爸就死在井下,矿上赔了很多钱,并承诺给抚养费和学费到他大学毕业。 当时苗宝还不知道陈是真在井下工作,那时他只替那个同学感到同情。 可当陈是真杳无音信十二个小时的时候,苗宝心里忽然生出可怕的念头,心口发麻,连带着四肢都生出麻意。 他在心里重复默念着:不会不会不会。 不知不觉终于走到矿门口却被保安拦下来。苗宝出来得急没带本子,根本无法跟保安沟通。 两次三番想要进去被拦后,苗宝躲到路边草丛观察了一会,趁保安不注意打算从有树丛严密遮挡的南墙翻进去。 苗宝没翻过墙,墙很高,好在有树。苗宝先爬到树上,然后跳过去扒住墙头踩了几下墙骑到墙头上。苗宝低头看下去,墙里面比外面高很多,高得苗宝心里发怵。 但这一切都没有见到陈是真重要。 苗宝眼一闭心一横,直直从墙上跳了下去。 落地瞬间他听到一声细微的脆响,左脚脚踝崴了一下,整个人跪在地上,生疼。右脚也重重地敦了一下,整只脚有些发麻。 苗宝忍痛猫腰走到陈是真带他来过的生产楼,刘叔和陈是真的办公室就在这里面。苗宝凭记忆找到,结果办公室的门紧锁着。 他又去了之前学校慰问来过的矿井楼,门轻轻一推就进去了,苗宝边抹眼泪边往之前见到陈是真上来的井口位置走。 迷糊打瞌睡的看门人看见一小孩直愣愣地往井口走,直接吓清醒,边跑边喊:“哎哎哎——你干什么的!” 第37章 苗宝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被那人拽着拖了很远。 “你这小孩怎么进来的?!你家大人呢?” 苗宝边擦眼泪边无助地比手语,哭得喉咙都干了,他尝试发出声音,却只能从喉咙里蹦出碎碎的“啊”“啊”声。 苗宝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是个哑巴,恨死了自己不会说话。 那个人也十分无奈,这小孩光哭不说话,很愁人。 那人想他去保卫科,苗宝死抱着柱子不撒手。俩人就这么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苗宝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个总是叫“真哥”的任秋的说话声。 “真哥,那人咋瞅着这么眼熟。” 苗宝抬起头来看向声音来源处,四五个人坐着猴车从井口缓缓上来,其中一个就是陈是真。 陈是真在任秋后面,还没有完全到达井口,只看到一个脑袋就认出是苗宝,不管不顾地直接跳下猴车朝井上跑去。 任秋发出惊呼:“真哥你慢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苗宝像只离弦的箭砸进陈是真怀里,砸得陈是真胸口钝疼。 陈是真下意识地想要摸他脑袋,看到满是煤灰的手,抬起来又垂了下去。 “大半夜的怎么来这儿了?我不是叫刘叔——”陈是真转念一想,苗宝这样跑到矿上来,刘叔肯定忙忘了去跟小孩说了,“别哭,哥在呢。” 苗宝脸埋在陈是真工作服上蹭了一脸灰。这会儿抬起头来看陈是真,脸上淌下来泪水都沾着煤灰。 陈是真笑着把手上的煤灰抹到他脸上:“不哭了。还没洗澡呢吧?哥带你洗澡去。” 陈是真临下班,刚准备上井,被人告知井下运输槽因皮带减速机高速轴长时间运行导致齿轮损坏,井下没有备用的减速机和配件。要途经没有铁路的皮带巷道,运输困难。他找了几个人带着沉重的设备,用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去更换减速机和配件。 舒雨矿的井下环境算是好的,但也不可避免会有很严重的噪音和粉尘。以前许多煤矿工人因为没有做好用工防护导致听力和肺部受损,留下职业病——耳聋或尘肺。好在现在条件好一些,但依旧没办法彻底摆脱噪音和弥漫的煤灰。 今天其他几个人都是临时被陈是真叫到井下的,拢共在井下才待了四个多小时。陈是真却是硬生生在井下待了将近十八个小时,身体早就有些撑不住,耳朵隐隐约约有些耳鸣。身边人说话他听着都有些模糊。现在他又有些坏地去想,幸好苗宝不会讲话。 去澡堂的路上陈是真就看出苗宝走路不对劲,问他他就迷迷地看着陈是真,一副不想沟通的样子。 脱掉衣服才看到小孩左脚脚踝肿得老高,俩腿膝盖也都磕破了。 “先不洗了,穿衣服,带你去医院。”陈是真说着就拿着衣服往他身上套。苗宝躲开,两三下就把衣服脱了个精光,提起小篮子直直往澡堂去。 你就死犟,等你发炎化脓疼的,我才不管你。陈是真气得锁上柜子跟着去了。 这个时间夜班的还没上井,和陈是真一起上井的其他几个人在大屋里洗,苗宝径直去了小屋洗,里面没人。 刚进去插上澡卡,苗宝就忽然用力抱住陈是真。 “怎么了?”陈是真手上很脏,只用胳膊轻轻环住他。 苗宝很安静地抱着陈是真,热水流过身体。 哥在。 这是真的哥。 苗宝抱了一会松开自顾自挤了洗发露往头发上打泡泡。 身体被热水包裹,眼睛里盛着“完好无损”的陈是真,膝盖和脚踝一点都不觉痛。 洗好澡陈是真带着苗宝去了医院急诊,小孩脚踝扭伤有些严重,医生先简单处理了一下左脚和膝盖,让明早来拍核磁共振看下具体情况,暂时不允许下地用左脚走路。医生建议买副拐杖给苗宝用,苗宝一开始不想要,他想被陈是真抱着。 但苗宝想到陈是真工作那么久很累,饭都没吃还要带自己来医院,立刻点了头。 从出医院到下了电动车回家,苗宝都不要他抱,自己笨笨地撑着拐上楼。 苗宝心思太难琢磨透,但怎么着也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受伤的,陈是真打横抱起他来很快上楼。 苗宝心里又开始自责。把责任都推到自己是个哑巴上。如果不是哑巴就不会跳墙进去,也就不会受伤。 他躺在床上,卧室敞着门,可以看到陈是真在客厅吃饭。 都凉了。 苗宝扁扁嘴,用被子偷偷擦掉眼泪,低头在本子上写字。 陈是真吃好饭准备睡觉,苗宝递给他本子,上面写对不起。 “又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陈是真边脱衣服边说。 苗宝摇摇头,盯着陈是真的直角肩,结实饱满的肌肉还有手臂上暴起的青筋看懵了。 忽然暗下来,陈是真把顶灯关了。 他躺到床上,声音低低的,语调有些缓慢地说:“宝,明天再说好不好,哥是真困了。” 苗宝点点头,头发蹭得陈是真脖子痒痒。 第23章 /拥抱 因为要早一点去做核磁共振,陈是真把困得睁不开眼的苗宝强行叫起来,给他换上干净的短袖和短裤,催着洗漱完,才抱到电动车上。 苗宝看着抱在怀里那没什么用的肘拐,叹了口气。 浪费钱么这不是。 第38章 到医院陈是真就推了个轮椅过来让苗宝坐,做完检查要等结果,因为是工作日医院人不是很多,睡眠严重不足的苗宝靠在轮椅上昏昏欲睡。陈是真推着小孩到一个安静些的地方,扶着他坐到长椅上靠着自己睡。 一直当宝贝养生怕磕着碰着的小孩伤成这样,陈是真心里一点都不好受。昨晚睡觉也睡得不踏实,醒来好几次,怕自己睡觉翻身压着苗宝的腿弄疼他。 陈是真也眯了一会,醒来时苗宝正抓着他的手捏他手绳上面的胡萝卜。 苗宝比手语:它为什么不黑? 陈是真说:“我下井前会摘下来。” 检查结果出来,所幸没有骨折,只是韧带损伤,一个月左右就能好。回到家苗宝坐在沙发上,左脚搭在椅子上垫得高高的,陈是真拿了昨晚冻好的冰袋,裹了厚毛巾敷在苗宝脚踝处用来消肿。 陈是真给苗宝打开电视,遥控器丢到他手边,走到门口边换鞋边说:“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说完很快关门出去,苗宝想问他去哪去干嘛,他试着发出些声音来,但很费劲,声音也很小,根本来不及也没有办法喊住他。 苗宝闷闷不乐地乱按遥控器换台,忽然按掉电视,用力揉捏脖子使劲咬咬舌头,想让自己发出大一点的声音来,可无济于事,只能很小声地“啊”,“啊”。 难听死了。 哑巴还想说话。 苗宝厌恶自己的心情到达极点,他讨厌自己。 特别讨厌,极其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死了! 陈是真回来,手里拎着许多袋子放到桌子上。苗宝面朝沙发靠背躺着,脚搭在沙发扶手上。冰袋已经化了。 陈是真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苗宝额头。不烫。刚要收回手去厨房处理买回来的排骨,却忽然被苗宝抓住。 苗宝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苗宝比手语说:你去哪儿了?去干嘛了? 因为苗宝躺着陈是真站着,再加上苗宝比的速度有些快,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陈是真想了一会儿,问:“哥没看清,能再比一遍么?” 苗宝摇摇头,身体又扭回去,他双手的指尖在发麻。连带着脑袋都清醒起来。 手语都比不好。 笨死了! 陈是真看小孩不开心,从放在桌上的纸袋里拿出一块长方形盒子递到苗宝和沙发靠背的缝隙里。 “来看看这是什么。” 还在偷偷抹眼泪的苗宝忙着擦眼泪没手接过去。他不想陈是真看到自己哭,可实在是忍不住。 陈是真靠近一些,把盒子放到一边,单手撑着沙发靠背低下头去,伸手摸了下小孩的眼睛。 陈是真坐沙发上把小孩揽在怀里,低声哄道:“不哭了,”陈是真把盒子重新拿起来给苗宝看,“打开看看。” 苗宝捧着盒子侧仰着脑袋看了眼陈是真,陈是真稍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打开。 这是什么? 苗宝好奇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手机,他又飞快把盒子盖好塞到陈是真手里。 苗宝坐直身体对着陈是真比手语:我不要。 陈是真晃晃盒子,无奈地说:“拆开就退不了了。” 苗宝慌了。 不该拆开的…… 苗宝急得眼睛浸出湿意。他见过这个手机,说是最新款,班里有个同学他爸给他买了,同学都围过去看。 他记得马嘉赫说过:“这手机要一万多。” 当时方后雨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好贵啊……” 苗宝听常妈妈说她每天去别人家做饭一个月赚一千块。他粗略算了一下,如果是一万块,常妈妈要十个月才能赚到。 在苗宝心里十块钱就已经是很多钱了,一万多,他根本想象不出是多少钱。 陈是真打开盒子手臂环过苗宝,捉着他手按开开机键,他捏得很紧,苗宝挣都挣不开。 陈是真捏着苗宝的手把开机设置弄了一遍,很快给他录了面容进去,又问他:“密码你自己设一个,哥不看。” 苗宝鼓着腮帮子不弄。陈是真歪了一会儿头发现他还没弄,自顾自输了苗宝的生日进去。 他早就料到苗宝不肯要,想尽办法糊弄着小孩接受。 他怕苗宝因为联系不上自己再出什么意外。他不想小孩再因为自己受伤了。 “给你办了个手机号,我的手机号码存在这。这个绿色的是微信,这儿可以打视频电话,我能到看你比手语,你也能听到我说话。以后哥要是临时有事回不了家或者接不了你就给你发消息,这样宝就不会像昨天那样不知道我干嘛去了,担心地到处找我。” 苗宝还有点呆地看着听着陈是真耐心教他,渐渐忘记刚才心里的焦虑。 “手机能用好多年,能够随时联系到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发消息,我看到都会回,”陈是真思考了下,还是把十分不想让他出现的沈苍尔搬出来,“而且你也可以随时给你同学朋友聊天发消息,比如沈苍尔,你俩好久没联系了吧?” 苗宝点点头,陈是真打开自己手机,找出沈苍尔的手机号来,然后打开苗宝手机微信添加好友页面,“把沈苍尔的手机号输进去,点一下,就能搜着……” 沈苍尔头像是他自拍,很大一张脸占满那个小方块,名字是——沈苍尔怎么会这么帅? 第39章 陈是真:“……” 苗宝:…… 陈是真改好沈苍尔的备注把手机放到苗宝手里,“我去厨房,你自己鼓捣着玩。” 苗宝刚点了好友申请,沈苍尔几乎秒通过。 [沈苍尔:苗宝!] [沈苍尔:我以为你把我忘了,负心汉!我已经开始恨你了] [沈苍尔:不过现在我原谅你了] [苗宝:作业写完了吗?] [沈苍尔:/微笑/微笑/微笑] [沈苍尔:我又开始恨你了] 苗宝不理他,点开陈是真的对话框,在表情里找到拥抱表情发给陈是真。 厨房断断续续传出水声,陈是真把清洗干净的排骨浸泡在水里泡出血水。苗宝偷偷单脚跳过来从陈是真身后抱住他。 不如真的抱抱。 - 常妈妈送来热乎乎的煎饺,看到撑着拐开门的苗宝心疼得掉眼泪,陈是真回来被常妈妈好一顿嘱咐,陈是真认真听着。 陈是真送常妈妈到楼下,她趁苗宝不在握着陈是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妈不求别的,只求你们两个平安健康,尤其是你。债已经还完了,是真,辞了再找个工作好不好?妈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老宋每天都要你给他报平安,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心里有数。” “听话,好好想想啊。别送了,妈走了。” 这几天陈是真正好忙得不可开交,后面几天常妈妈每天都做好饭给苗宝送来。常妈妈带来两身自己做的印着小熊的粉色人造棉衣服,棉布店里蓝色的布不够给陈是真做一身,只好都做了粉色。夏天穿人造棉舒服凉快。苗宝看着那颜色很想看陈是真穿上是什么样子。 陈是真黑着脸拒绝,最后还是穿在身上。只要苗宝开心,怎样都无所谓。 苗宝生日那天他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只是还有些拐拐的。陈是真看着小孩背影,想到在真心福利院走路拐拐的小苗宝。那时候的苗宝因为鞋子不合脚,走路总是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转眼间已经十四岁。 苗宝停下脚步转身朝他招手比手语,要他快一点过来。 陈是真快步追上去。 - “你慢一点!” 陈是真踩着雪“咯吱咯吱”追上苗宝,胳膊刚刚好勾住苗宝,脚下忽然出溜打滑,两个人一起摔在厚厚的雪里。 苗宝甩甩脑袋,把头发上的雪甩下来。手悄悄伸到雪里面,抬脸的瞬间把满满一捧雪兜头撒在陈是真脑袋上,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回头,看到陈是真举着三个红包在手里晃。 “还要不要?” 苗宝鼓起腮帮子,跑回去想要抢回来,被陈是真搂住腰拽回到地上,抓着雪往他脖子里面塞。 苗宝被冰得哼哼个不停,气鼓鼓地坐在陈是真腿上抱住他不撒手。 陈是真拍拍他的背:“先起来。”苗宝听话地站起来,陈是真微微蹲下一点朝他张开手,“跳吧。” 苗宝跳起来紧紧抱住陈是真,陈是真把他往上颠了颠:“越来越沉了,你再长哥可能就抱不动了。” 苗宝按着他的肩朝后仰一点看着他摇头,比手语说:抱得动,我少吃一点。 “那不行,这会儿正长个的时候呢。沈苍尔多高了?” 一提沈苍尔苗宝就来气,沈苍尔已经窜到180,而苗宝只有175。沈苍尔每次见他都想尽各种办法展示他的身高,一雪前耻。 常妈妈串门回来看到陈是真在楼道口还跟抱小孩似的抱着已经是高中生的苗宝,轻拍苗宝要他下来。 “你几岁啦苗宝,还要你哥抱,害不害臊。” 苗宝只好从陈是真身上下来,比手语说:我们老师说十五岁正是厚脸皮的年纪,我不害臊。 常妈妈按按他额头。 第24章 陈是醋 往年包饺子都是苗宝和常妈妈包,陈是真擀皮,今年陈是真说什么不要苗宝碰面,让他坐一边玩去。 被嫌弃的苗宝扁着嘴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昨天苗宝写了一上午的对联和福字,手上都是墨水。 春节前苗宝写了幅对联和福字准备贴在门上,贴字的时候被楼里邻居看着,问这福字是老宋写的么,陈是真就特得意地说:“我们家苗宝写的。” 站椅子上贴横批的苗宝听到被夸脸都红起来。 邻居说:“能给我们家写一幅吗?花钱买。我们家老太太就喜欢看字,苗宝写得太好了。” 苗宝听着感觉脚下踩的椅子都变成轻飘飘的云。 苗宝比手语,陈是真翻译:“不要钱,免费写。” 以前老宋就爱写字,逢年过节的都会去岁水街摆个摊给人免费写字,还引得那些卖字的骂他。老宋病了后家里的笔墨纸砚都搁置下来,苗宝每回来没事儿就爱鼓捣老宋的那些东西。老宋就在旁边指导他写字。日积月累,苗宝渐渐写得比老宋还要好。 老宋看着苗宝拿了纸笔给人写字,想起当年自己摆摊的时候。等邻居走了,老宋跟苗宝说:“苗宝,去不去街上给人免费写字?当给你哥攒福报。用的都是家里有的东西,也不花钱。” 苗宝点头,带着折叠桌和写字的装备和陈是真一起去了岁水街。 岁水街是r城有名的文化街,每逢过节岁水街就支起各种各样的小摊,人流量巨大。苗宝写字的时候还遇到好几个同学。其中就包括沈苍尔。 第40章 “你深藏不漏啊苗宝!”沈苍尔大吃一惊,“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老实交代!” 苗宝不理他,认真写字。 等他写好一幅字,沈苍尔勾着苗宝的脖子比身高,叹了口气说:“你怎么越来越矮了?” 自问自答道:“哦~原来是我越长越高啦。” 苗宝拿笔往他手上画了一道,沈苍尔把手伸到砚台里头沾了墨抓着苗宝的手使劲抹。 陈是真拿着奶茶过来看到沈苍尔和苗宝紧握的手,脸色瞬间变得和墨一样黑。 沈苍尔发现陈是真手里三杯奶茶,撒开苗宝的手主动朝陈是真伸过手说:“哥你真好,还给我买奶茶喝。” “我没给你买。”陈是真插好吸管递给苗宝。 “?”沈苍尔问号,顺便看了看四周,也没别人,“你这不是买了三杯吗?” “我喝两杯不行?” “……” 苗宝在手机上看解题思路,沈苍尔忽然打视频电话过来,苗宝接起视频,看到沈苍尔正在外面放烟花。 “苗宝!出来玩吗?” 苗宝打字说:不去,我还没吃晚饭。 “吃饭哪有放炮好玩啊!出来吧出来吧!我也没吃饭,咱们放完再去吃!弟请你去岁水街大吃一顿!” 苗宝举着手机摇头,陈是真忽然说:“苗宝,过来包饺子。” 苗宝赶忙打字给沈苍尔说自己不去,要去包饺子。 挂断视频后苗宝蹬上拖鞋要去厨房洗手,陈是真又说,“不用了,马上包完了。” 苗宝:? 吃饭时,常妈妈提到给陈是真找对象的事。陈是真正喝着饺子汤,差点一口汤喷出来。 “大过年的能别提这个么,我之前跟您说过我不想找。” “你李静姨的外甥女,是个好孩子,在l城一家外企上班,见一面又不会掉你块肉。” “不都说什么门当户对么,我一没文化的下井工,人家是外企员工,那哪儿能比。” 常妈妈还想继续说,陈是真直接打断她,“我说不找就不找,您别替我张罗这些事,也少操点心,没事儿跟你那些朋友出去玩玩挺好的,别老盯着我管我,您要实在闲的慌管管苗宝学习也行,是吧宝?” 本来正郁闷的苗宝忽然被cue,在桌子底下踹了陈是真一脚。 “人苗宝回回考第一哪用得着我管,夸都来不及。” 苗宝被夸得小脸又漾起来。 陈是真看着苗宝漾着笑的脸想,他总不能趁大过年的说自己喜欢男的,更不能说喜欢的人是苗宝。 他自觉这份喜欢见不得人,得把它藏好。 陈是真和苗宝在客厅看春晚,看了没一会儿苗宝就从盘腿坐着换到枕着陈是真的腿侧躺在沙发上,瞧着像是睡了,实际上心里又在盘算事。 陈是真以后会结婚成家生子。总有一天他不会再和苗宝一起生活,和他一起生活的会是别的人。 苗宝一想到这心里就一阵钝痛。 他想陈是真永远和自己在一起,每天一起睡觉吃饭,他想随时都能被陈是真抱。 常妈妈说陈是真要成家立业。 可他和哥的家就不是家了吗? 他不想哥和别人在一起,不想哥和别人有家。 不想!不想!不想! 苗宝这样想着,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猛抖一下。 陈是真低头去看苗宝,以为他做噩梦被吓着了,轻声问道:“怎么了?” 苗宝摇摇头,抱着陈是真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又讨厌起自己来。 那,那趁现在再多抱一会儿好了。 苗宝双手撑着陈是真的腿跪起来,面朝着陈是真坐在他身上,趴到他怀里,下巴搁在他肩窝,左脸紧紧贴着陈是真的颈侧。 苗宝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陈是真的名字,沉进睡眠里。 常妈妈起床给老宋翻身,看到客厅里还亮着灯,走过去看到陈是真把苗宝抱在怀里,俩人依偎着睡着。 春晚已经重播了一半,常妈妈按掉电视,轻轻拍醒陈是真:“是真,和苗宝回屋睡吧。” 陈是真很低地应了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缓了一会,捞着苗宝膝弯抱他回了房间。 常妈妈关好灯回去卧室,老宋已经醒来看了客厅里的俩人好一会。 常妈妈躺到床上,老宋忽然说:“别劝是真找对象结婚了。” - 夏天,舒雨矿地下八百米地热严重,热得人都脱了上衣干活。陈是真衣服湿得透透的,攥一把都能挤出水来。 陈是真、任秋和郝好坐在地上吃带下来的饭,陈是真把常妈妈炸的炸肉分给他俩。 任秋笑着说:“谢谢真哥!” 郝好不知是累得还是怎么的,有些心不在焉,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他抿了抿唇,哑着嗓子说:“谢谢真哥。” 任秋把自己的水壶拿给他:“你咋没带水壶啊,现在正出汗的时候,多喝点,你别脱水了。” 郝好低声应着,用任秋的水壶喝了几口水。 陈是真看着郝好,想到之前自己也和郝好一样,夏天热得喘不上气嗓子冒烟,上井后两腿直发软。 陈是真很快吃好饭说:“你俩在这儿多歇会,多喝点水,我到那边去看看。” 又在井下待了四个多小时,上井时没看到郝好,陈是真让他们先上去打算自己去找。任秋和其他几个工人主动提出一起去找。 第41章 陈是真刚走到运输巷口碰上外包队的包工头郭迎和外包队的其他两个人在维修设备。郭迎主动跟陈是真搭话说:“陈区,你咋还在这?” “落东西了。”陈是真看了眼设备,正要转身往运输巷道走,郭迎又喊住他:“陈区,你哪天有空?咱们聚一聚?” 陈是真冷脸说:“没空。” 郭迎脸色看起来很差。 陈是真在运输巷找到郝好,他站在那仰着脖子看顶。这条运输巷推进到溜尾断层,由于受断层影响,巷道压力增大导致顶板下沉。陈是真走近看了眼,端头架被卡住。 陈是真拽着郝好离下沉顶板远一些:“这顶板太碎了,很危险。” 原本盯着顶板愣神的郝好有些惊慌失措,支支吾吾地应着。陈是真立刻通知上面叫三个小班下来进行起顶。 等待之际,上面还有碎顶掉下来。陈是真听着声音不对拽着郝好离开这里,郝好忽然说了句“真哥对不起”挣开他往碎顶板下跑,陈是真骂了句脏话冲过去抱着郝好把他往回拖,郝好也是个和陈是真体型相仿的成年男性,年轻力壮。两人正僵持着,顶板忽然发出断裂声瞬间塌下来,陈是真用尽力气把郝好一脚踹远,他左腿被砸下来的顶板和碎石压在下面,右腿因为抬起来踹郝好没有被砸到,屈在身下。 “真哥……”郝好红着眼睛去搬开压在陈是真腿上的碎石,但顶板还在沙沙往下掉着碎屑。 “你他吗滚远一点,去叫人!”陈是真咬着牙吼道。 作者有话说: 又吃老鼻子醋了哥/. 第25章 晚安 塌顶导致四周空气弥漫着浓重的煤灰,陈是真虽戴着防护面具但他衣服以及裸露出来的皮肤全部被煤灰裹了个遍。郝好没戴防护用具,这会儿脸已经黢黑,眼泪在脸上擦出两道水痕。 “任秋哥——!”郝好看到任秋和其他人大声嘶吼,“这里!快来,快来救救真哥……” 任秋听到这话有一瞬间感觉脑子都宕机了,身体机械地朝运输巷跑,看着陈是真只有腿被砸在下面才松了口气。 几个人很快把陈是真的腿从碎石块里扒出来。落下的碎石很多,好在陈是真没有在正下方,并没有想象中严重,只是腓骨和脚背轻微骨折。 任秋和郝好都跟着来了医院,等陈是真的时候,任秋才有功夫问郝好到底怎么回事。 郝好席地而坐紧抱膝盖,脸埋在膝盖上,浑身发抖。 “郭迎哥说那个顶快塌了让我在下面站着弄出工伤可以拿好多钱,我奶奶心脏不好,得做手术,我凑不够手术费……就听了他的,结果真哥看到拦着我,我当时脑子里只想着钱……是我对不起他……” “你他妈疯了!他说你就信?他那是想害死你,你爷爷奶奶啥都不懂,你是他带来的人,你被砸死了矿上指定私了,那钱最后不还是进那姓郭的腰包?你他妈下井下得脑子里透得全是水?缺钱不会跟我们说?要不是真哥拦着你你他妈早死了!你奶奶那病谁给治?!真哥这是没出什么事,要真出点儿什么事你让他家里人怎么办?你以为真哥的生活就好过?他吃的苦比我们多得多,你是福大命大遇上真哥这样的好领导舍了命去救你。” 任秋少说和陈是真也共事四年,陈是真的秉性脾气他早摸得透透的。虽然面冷话少,但不管谁有点儿什么事他能帮都去帮。井底下有什么问题他也是第一时间下去处理。两个月前刘区长高升,陈是真紧接着提了区长,在矿上工龄久的人看着眼红,背地里说了他不少闲话,说他花了钱,有关系有背景,才来四年就成了区长,唯独陈是真区队的工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他不配当这个区长。 “任秋哥……” “这事儿你先别跟别人说,等真哥出来先和他商量下到底该怎么办。” “嗯。” - 常妈妈接到陈是真单位的电话赶来医院,她没跟老宋说,具体陈是真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不好贸然告诉老宋,怕他担心。 陈是真太累睡过去了,任秋和郝好看到常妈妈来了就先回单位去了,说明天再来。 虽是没大事,但伤筋动骨怎么都要一百天,常妈妈瞧着自己家孩子受伤心里头不好受,愁眉苦脸。反倒陈是真醒了后躺床上嬉皮笑脸的,总逗她笑。 陈是真手机还在更衣柜里,他看了眼病房的挂表,快到苗宝放学的点儿了,就问:“您跟苗宝说了吗?” “没。” 陈是真伸着手朝常妈妈要手机:“我和他说一声吧,我手机在矿上,不给他发消息肯定又胡思乱想。” 陈是真发了消息给苗宝,苗宝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手机开机看陈是真有没有给他发消息。看到消息他立刻赶到医院来。 苗宝在公交车上抱着书包哭了一路,一位老奶奶以为苗宝考试没考好哭成这样,在一旁安慰他半天。 到医院后苗宝跑到病房门口,听到常妈妈在跟陈是真吵架。内容无非是之前说过无数次不让他下井,陈是真硬是不听。 “怎么说都不听,这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你还说心里有数,你有什么数?这次是你命大没站在正下方,要真出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接受得了!” 陈是真笑了笑说:“出事你们就跟矿上私了呗,还能拿赔偿款。” 第42章 “陈是真!” “哎呀——我开玩笑的,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苗宝忽然用力推开病房门,双手紧紧攥拳,眼睛气得通红。 “……”陈是真看着苗宝那表情心里颤了一下,他从没见苗宝生气成这样,想着缓解下气氛,便说,“站门口干嘛?热气全进来了,关上门进来。” 苗宝听话地用力摔上门。 陈是真:“……” 现在陈是真已经确定苗宝听到了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 常妈妈出去拿订好的饭,剩下苗宝自己在这看着陈是真。 苗宝站在床边细细打量着陈是真,他左脚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垫得很高。胳膊上除了擦伤医生已经做了消毒处理外,还有一道很深的口子,缝了三针。 “作业写完没?” 苗宝不搭理他。只是安静站在那。 “我没事儿别担心。晚上在学校吃的什么?吃饱了没?一会儿吃点再写作业,你瞧你瘦的——” 苗宝一拳捶在陈是真肩上,陈是真看着点劲没有的拳头愣了一下,挪了视线去看苗宝,小孩眼眶红得更厉害了,继续软绵绵地打在陈是真肩上,边打边用衣袖抹眼泪。 “干嘛,谋杀亲哥啊你?” 你才不是我亲哥。 苗宝最后一拳带着情绪用了好大的力气,锤得陈是真闷哼一声。苗宝面露紧张地去揉陈是真的肩。 陈是真捏捏苗宝的手说:“哥知道错了,以后不这么说了好不好?轻微骨折,真没事,歇俩月就好了。” 小孩还是闷闷不乐,陈是真说,“这几个月没法抱着背着某个小孩到处跑了,他不会因为这个生哥的气了吧?” 苗宝垂眼瞪陈是真,脸臊得通红,抬手去挠陈是真痒痒。 常妈妈回来苗宝正分腿坐在陈是真身上,吓得喊道:“苗宝!” 苗宝身体僵了一下,立刻要从床上爬下来,膝盖在床沿滑了一下,整个人趴到陈是真身上。陈是真故意痛呼一声。 常妈妈放下饭快步过去拍苗宝屁股:“你这孩子,快下来!” 苗宝爬下床捂住嘴巴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常妈妈回去照顾老宋,有点儿不放心把陈是真交给苗宝。走前拽着苗宝嘱咐好几遍,苗宝推着她出门去。 苗宝拿消毒液把整个病房角角落落挨个喷了一遍,趁陈是真上完厕所,让他先撑着拐站一会,又把陈是真睡的床换了常妈妈带来的被子床单,才扶着他躺上去。 然后又去鼓捣那个窄小的陪护床。 陈是真问:“小洁癖精晚上睡得着么。” 苗宝踢了一脚陈是真的病床:要你管。 “我这不是在管么,那陪护床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呢,上边肯定可多细菌。”陈是真一边说,苗宝特嫌弃地一边拿起消毒液喷壶往陪护床上喷,“都喷湿了,你一会儿怎么睡觉?” 苗宝就泄了力气站在那郁郁地看着他。 陈是真往边上挪了一下,拍了拍床。 苗宝本来就想着和陈是真挤一张床,送常妈妈走的时候她一直在跟苗宝重复要他不要跟陈是真睡一起,怕他踢着伤腿。 陈是真说:“过来,碰不着,我这腿离你远着呢。” 苗宝小脸漾起来,关掉灯脱掉鞋子躺到床上,他还是有点怕睡觉不老实碰到陈是真,特地躺得离床沿很近。 陈是真扯过被子给他盖上,顺带着把小孩往里边搂了搂。 “睡吧,晚安。” 苗宝伸出手指在陈是真掌心挠了两下。 晚安。 第26章 饿。 郝好和任秋买了些东西来,顺带着把陈是真手机带来。陈是真打发苗宝去找常妈妈拿饭。苗宝走后,郝好跪在病床前道歉。 任秋把他拽起来让他好好跟陈是真说。郝好说完又道歉又道谢,说着说着还想跪,直接被任秋一脚踹直。 陈是真问他奶奶手术还差多少钱,郝好一开始死拧着不说,任秋又要打他,才小声说五万。 陈是真说:“你命就值五万?” “不值……” 任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他妈——” “对不起哥!” 郝好的工作没有保住。要揭发郭迎,郝好蓄意骗保这事就得拎出来明说。郝好主动去跟矿长坦白,郭迎连带着他整个外包队的工伤及工亡事件全部被彻查。 郝好用的手机是好多年前流行的按键手机,出院那天陈是真去银行取了六万块钱拿给他。 “等你奶奶病好了,手头宽裕了再还,我这儿不急。好好生活,别拿自己命开玩笑。” “谢谢哥,我…我……”郝好哽住,手里钱的分量比它本身还要重得多。 “一路顺风,我脚不方便,就不去送行了。” 郝好礼貌地拥抱了下陈是真。道别后,陈是真撑着拐杖回病房,苗宝在收拾出院需要带走的个人物品,抓着衣服乱团一气塞进行李袋,又强迫症地拿出来重新叠好。 坏蛋! 谁!允!许!你!抱!我!哥!的! 陈是真靠在窗边说:“你这是给衣服搓个澡再冲干净?” 苗宝抓起刚叠好的衣服朝陈是真丢过去,正正好丢在陈是真脸上,苗宝发出很小的笑声。 陈是真抓着衣服看了眼,是内裤:“欠揍是不是?” 第43章 陈是真用拐用得很顺手,几步走过去抓苗宝痒痒,苗宝笑着钻到病床底下。 当苗宝在逼仄的床底看到一只手撑着地板,膝盖弯曲蹲下来时,他失了力气坐到地上,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栗。 尘封许久的记忆朝他席卷而来,苗宝感觉自己变得很小,缩在那个房间的床底,把他关起来的女人会趴在地上看着他,而后忽然伸长了手尖声喊道:“出来!死哑子——!你给我出来!” 陈是真朝他伸了伸手说:“出来。” 苗宝猛地动了一下,脑袋磕到床顶发出一声钝响。 那一声听着都很痛,床底光线透不进去,陈是真看不清苗宝的表情,但他看得到苗宝抱着身体在抖,觉得不对劲。 “苗宝,是哥,哥在这儿。”陈是真又往下趴了一点,露出整张脸来。 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间,洒在陈是真脸上。苗宝看得十分清楚。 哥。 苗宝爬出去扑在陈是真怀里,陈是真抚着他的背,低声说:“不怕,不怕。” 苗宝手臂箍得越来越紧。陈是真抬手轻轻摸他的头顶,问,“刚刚是碰到这儿了么?” 苗宝伸手给他指了一下:在这。 “呼两口就不疼了。”陈是真特认真给他呼呼,又伸手揉揉,“还疼不疼了?” 苗宝摇头,扶着陈是真站起来。 陈是真用力拍了两下床:“不能欺负苗宝。”苗宝被他幼稚的样子逗得笑起来,很快就忘掉不好的回忆。 - 陈是真睡着后苗宝把顶灯按掉,只亮了一盏台灯。可他总感觉身后和窗外黑漆漆里有那个女人。 苗宝想快一点把最后的数学作业写完去抱陈是真,一着急,完全想不起数学作业是什么,好像是练习五和七,但又好像是六和八。苗宝只好把这四个练习卷全部做掉。 陈是真睡一觉醒来苗宝还在做作业。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凌晨三点。陈是真问他怎么还在写作业。 苗宝比手语说:忘记作业了。 不管了。 苗宝很快关上灯钻进被窝抱住陈是真。 只要和陈是真待在一起,那个女人就不存在。 学习乖乖仔苗宝第一次这么期盼着放暑假。只要一想到陈是真受伤要休息将近三个月,十分难得能和陈是真每天每时每刻见面,苗宝就会特别开心。 越临近期末考苗宝就越兴奋,巴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考。 期末考结束放假那天苗宝甩掉约好一起放学回家的方后雨和马嘉赫,百米冲刺般跑回家。 方后雨说:“这样的苗宝,真少见。” 马嘉赫骄傲地说:“我还见过更少见的!” 方后雨问他“更少见的”是什么样子的苗宝。马嘉赫张张嘴,又忽然紧紧闭起来。 “快说呀……”方后雨开始发挥打破砂锅问到底精神,把马嘉赫快烦死,才偷偷贴到他耳边说:“没穿衣服的。” “流氓!”方后雨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看着马嘉赫。 马嘉赫的脸顿时红了,辩解道:“男的看男的,怎么叫流氓?” 方后雨觉得马嘉赫憨乎乎的不懂这些,也懒得跟他解释,于是说:“反正,我说是就是!” 马嘉赫说:“好吧,我是好久之前在男澡堂见过他,男澡堂那么多男的,洗澡都脱了衣服,这不算流氓了吧!” 方后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为很有道理:“嗯,不算了。” - “你干啥了喘这么厉害?”陈是真在厨房做饭,苗宝“噔噔噔”跑回家,正扶着厨房门框气喘吁吁。 我想甩掉那个女人。 苗宝比手语说:回家。 找你。 找到你,她就不见了。 “我炸了辣椒和茄盒,喝两杯水再吃。”陈是真晃晃手里的筷子,夹着一块茄盒。 苗宝放下书包换好那件穿烂了的工字背心和短裤,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过来,挑了块不是那么烫的茄盒递到陈是真嘴边。 陈是真咬了一口。 苗宝拿着陈是真咬过的茄盒咬上去。 外壳面糊炸得金黄酥脆,里面的茄肉软烂清甜,中和外壳的油腻,夹在两片薄薄茄片里的肉馅多汁可口。苗宝几乎三口就吃下一个,又捏了块炸辣椒吃。 分成段的辣椒里面掏空了籽塞满肉馅,两口一个。 “水喝了没?” 饿。 苗宝伸着油乎乎的手指把油抹到陈是真胳膊上,炸辣椒咬在嘴里,手里捏着咬了一口的茄盒,“啪嗒啪嗒”地去客厅喝水。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短小日常,后面几天日更。 感谢喜欢! 第27章 爱人 放暑假后陈是真发现苗宝过分粘人。 陈是真在哪,苗宝就抱着作业在哪写。陈是真在厨房做饭,苗宝就坐小马扎上,趴客厅茶几上写作业,不让陈是真关厨房门,时不时抬头看他一下。陈是真上厕所十分钟没出来苗宝就敲敲门,陈是真在里头应一声,打开门出来苗宝就站在厕所门口,差点被他吓摔倒。 陈是真按一下他额头:“你最近不对劲,有什么事要跟哥说吗?” 苗宝摇头比手语:没事。 “那你怎么非要看着我?我是氧气吗?” 苗宝思考了一下,点头。 第44章 是。没有你我活不成,也活不下去。 苗宝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他试着去克服,可当自己独处时,仍旧会想到那个女人。 她把他从床底拖出来,一边骂他一边神神叨叨地嘟囔着什么,苗宝只能听懂几个字。苗宝被带到一片树林里,那有一座荒废的寺庙,寺庙的院子里有一棵很高的树,枝干粗壮,枝叶繁茂,遮蔽出一片阴凉。第一次被绑在那棵树上时苗宝吓到尿了裤子。和女人站在一起的高瘦女人笑着骂了他几句,随手把他裤子拽下来丢到一边。 苗宝双眼紧闭,他听到风声、树叶相互触碰的沙沙声和几声鸟鸣。仿佛回到那个下着大雪的冬天,坐在陈是真肩上,雪花柔软地落到脸上、眼睛里,胖啾抖落羽毛上的落雪。苗宝每每想着陈是真来减轻痛苦。有时候还会想到宋爸爸、常阿姨、宋乐善、陈老师,还有福利院的其他小朋友。 就好像把自己整个人装进脑子里,将以往的幸福快乐具象化在脑中,脑中的苗宝是可以感受到幸福和快乐的。 苗宝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被绑在树上,具体间隔多久他已经不知道。房间没有窗户,透不进光,整日都被漆黑笼罩。直到女人开门进来才会亮堂一些。 陈是真开门进来,苗宝抱着腿坐在床上角落,盯着窗台鱼缸里的小鱼发呆。阳光照在水里折射出光。小鱼一游,光就在苗宝脸上晃晃荡荡。 陈是真靠到窗台,食指伸进鱼缸里,小一点的那尾鱼凑过来亲了下陈是真指尖。苗宝感到意外,自己居然对鱼产生了嫉妒心。 方后雨说对爱人的喜欢是嫉妒,是妄想占有。 苗宝想自己是喜欢陈是真的。是人与氧气、鱼与水、鸟与翅膀的那种喜欢。 我想他做我的爱人。 苗宝盯着那尾亲吻过陈是真手指的小鱼想。 那到底什么才是爱人呢? “苗宝,你在干什么?” 陈是真的声音将苗宝拽回现实。苗宝看到自己的手伸进鱼缸里捏着那尾鱼。他后怕地松开手,抬眼望着陈是真。 泪水很快模糊视线,眼泪砸在地板上。 苗宝抱住陈是真,他拄着的拐杖有些硌手。 乌云抱住太阳,下起雨来。风吹了些雨水进来,它们带着阳光的气味。陈是真关上窗,雨声瞬间小了大半,也更加绵软。 “苗宝怎么了,可以告诉哥吗?” 苗宝抱了他一会儿,雨依旧绵绵下着,乌云与太阳有些缱绻之意。 苗宝比手语说:你会走吗? 陈是真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小苗宝也问过。 苗宝想了想,觉得自己表达欠妥,重新比起手语:你会离开我吗? 得到坚定而有力的回答:“不会离开你。” 陈是真再问为什么要这么问,苗宝就不回答。像是被施了开心魔法般开心起来,自顾自端着鱼缸去给小鱼换水。 苗宝摸摸那尾差点被自己害死的小鱼,在心里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换好清澈水的小鱼在鱼缸里欢快地游。 苗宝把鱼缸放回原处,太阳离开乌云的拥抱,重新散发出温煦的光,照得水暖洋洋。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忙,变成短短小。实在对不起(妮妮鞠躬),明天会多更~ 第28章 春天 八月中旬,陈是真左腿拆掉石膏正常下地走路。常妈妈那边传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老宋的下半身有了知觉。 在一个午后,常妈妈在客厅织毛线花,老宋忽然喊她过去看他的腿,右腿抬起来一点,常妈妈捂住脸哭起来。她九年如一日坚持不懈的按摩和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得到回报。碍于老宋在床上躺了九年,腿部肌肉萎缩得厉害,还需要复健才能慢慢站起来。苗宝和陈是真去老宋家吃饭,苗宝站老宋跟前,抱扶着他站了一会,老宋瞧着苗宝已经比自己都高,模样也出落得越来越好看。 陈是真在阳台和老宋下棋,苗宝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搬着小马扎靠在沙发旁,双手拿着棒针,跟常妈妈学怎么织毛线花。 - 陈是真在苗宝开学那天回到单位上班,他提了区长后变得越来越忙,管好地面工作的同时还要兼顾井下。矿上已经决定开启采掘01811工作面的计划,01811工作面早在陈是真没出生时就已经发现,但由于透水严重易出事故便一直搁置迟迟未动工,一拖就是三十多年。 近几年煤矿形势一年比一年差,和舒雨矿同期的几个煤矿都纷纷破产倒闭。被逼得没办法,舒雨矿终于决定开采01811工作面。 刘叔如今是生产矿长,他以陈是真工伤刚恢复为由不让他下到01811工作面,陈是真不同意,硬跟着下去。 下面比他想像的要严重,透出来的水已经没到他的胸口。站都站不稳,水刺骨的疼。 任务险峻,却是舒雨矿的生死关头,陈是真知道井下工作不缺他一个,但他不想什么都不做看着养活他和家人的煤矿面临破产。 陈是真早出晚归,不像以前一样去接苗宝上下学。再加上苗宝升入高二开始多了一节晚自习,每晚九点下课。且舒雨一中离社区有段距离,他不放心苗宝走夜路回家,给苗宝买了辆新的电动车。 陈是真把电动车钥匙拿给苗宝时叮嘱道:“戴好头盔再骑,遵守交通规则。”苗宝跟陈是在再三保证,放学绝对不乱跑,会乖乖回家后,陈是真才把钥匙放在苗宝手心。 第45章 陈是真出门前会准备好早饭温在锅里,头几天苗宝赖床严重,常常早读读到一半才到学校,班主任直接打电话到陈是真那里,陈是真买了一个很吵的闹钟回来。 苗宝想被陈是真哄着起床,不想被这个闹钟吵醒。他提出抗议被无情驳回。 闹钟响起来苗宝感觉整个床,不,整个房间都在颤动。苗宝拽过陈是真的枕头盖住脑袋都遮不住闹钟的声音。偏偏陈是真还把闹钟放在衣柜上面,苗宝只能从被窝爬出来去按掉。 锅里有陈是真蒸好的鸡蛋羹,已经淋好酱油和香油。苗宝抱着碗边吃边看英语单词,很快把讨人厌的闹钟忘到脑后。 午饭陈是真偶尔回家吃,回家前会给苗宝发消息。中午一放学苗宝就偷偷看手机有没有微信消息。陈是真不回家苗宝就去食堂吃饭,午休待在学校里。晚上苗宝放学回家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写作业,陈是真就回来了。 苗宝听到脚步声立刻站起来冲到门口去抱陈是真,身上还带着洗完澡的水汽,香气扑个满怀。 因为长时间在井下冷水里泡着,陈是真左腿偶尔会疼。苗宝主动给他热敷按摩。 睡前苗宝给陈是真热敷左腿。热敷好洗干净毛巾后苗宝跪坐在床上对陈是真比手语说:不去上班好不好。 陈是真没有回答,按着苗宝的肩让他躺回床上:“该睡觉了。” 苗宝鼻子哼一声,扯过被子蒙住头。 不上班怎么养你。 陈是真不能说。 开学后苗宝的生活被闹钟、热腾腾的早饭、学习和陈是真占据,那个女人和痛苦回忆被挤了出去,不知道去哪儿了。 - 三个月后,01811工作面顺利装上抽水泵,透出来的水终于排出去。采掘工作顺利进行,这个月产量比过去三个月都要多,舒雨矿彻底远离破产边缘。 矿级领导组了个局,特地让刘叔叫上陈是真。陈是真在里头是年龄辈分最小的,按照酒桌规矩,免不了陪酒。舒雨集团领导林总做东,要求陈是真坐副陪。 在r城副陪不仅仅是得能说会道,最重要的是酒量得大。他不怕喝酒,也不怕面对高层领导,相比苗宝,面对他们反而更游刃有余。 第一次喝酒喝多了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每年冬天苗宝都要跟他生一阵气。至于生什么气,陈是真问不出来,苗宝要他自己想。 这天是周六,苗宝在家。陈是真拎着包装精致的蛋糕盒子和食意酒店的打包盒回家,苗宝一看就知道陈是真有饭局,他以为陈是真还是和以前一样吃吃饭不喝酒,问都没问就接过东西点了头。 “我今天出去吃饭,不知道几点回来。别等我,早点睡。” 陈是真上次这么说还是在上次。 苗宝皱眉:我也想去。 “这次不行,听话,哥先走了。”陈是真关门前又嘱咐一句,“先吃饭再吃蛋糕。” 苗宝抱着蛋糕盒子气鼓鼓地坐到沙发上,按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蹭着滑到茶几和沙发的间隙里,屁股挨着地板。蛋糕盒子放在茶几上面,盒子不是透明的,苗宝拆盲盒一样打开,是禾宁哥哥做的开心果树莓蛋糕。 他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拿勺子挖一大块下来,是咖啡蛋糕胚,树莓奶冻和晴王夹心。 苗宝直接塞了满满一大口。按着遥控器随便找了个八点档看。苗宝总觉得蛋糕好像没有之前的好吃,不知道为什么。蛋糕吃了一半,另一半留给陈是真。苗宝把蛋糕推到一边,伸直手臂去够茶几上的打包盒拆开吃。是烧鸭和香辣鱿鱼拌饭,在袋子角落还有一颗拳头大小的温温海苔饭团。苗宝舔舔嘴巴,埋头吃起来。 常年游走于各大烟场酒局的领导都很能喝,陈是真只有五年前喝过一次酒,后来再也没碰过。临危受命,这个副陪做不好就是丢主陪林总的脸。 酒过三巡,陈是真脑袋被酒精充得昏胀,却依旧在带酒敬酒。之前听老宋说过r城酒局没热菜。他现在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这种场合喝酒为大,菜基本是不怎么动的,时间久了菜也都凉了。 陈是真豁得出去,敢说也会说,这场酒局喝得领导直叫好。刘叔说,只要领导喝得开心,这个副陪就不算失败。 送走领导后,陈是真扶着墙去了趟洗手间,胃里像是点了把火燎得生疼,吐到胃里干干净净才舒服一点。 刘叔喝得少,送陈是真回家,刚到单元楼门口就看到苗宝坐在右侧石阶上等着。 苗宝谢过刘叔,扶着陈是真下车,陈是真重得很,歪在苗宝身上,结实的手臂抱住苗宝。 “背我。” 苗宝背对着陈是真尝试去背他。苗宝已经178,勉强可以和陈是真比肩(自认为),但他身上没几两肉,体型和陈是真这种常年劳动的没法比。第一次两人差点摔了,苗宝不服气,第二次终于把陈是真背起来。说背也不是,陈是真的脚点着地怕他摔倒。 苗宝艰难地挪着步子,最后陈是真松开手从苗宝背上下来,牵住他的手,低声说:“回家。” 陈是真在醉酒后忽然就记起五年前跟苗宝说的那些话,想来有些鼻酸。他忘记自己答应苗宝的冬天出游,这小孩轴到生了他五年的气硬是不说。 他坐在刘叔车上,透过车窗隔很远看到单元楼门口坐在灯下石阶,裹着白色外套的苗宝。因为离得远,苗宝看起来很小一只。就像小时候坐在红砖墙下,等他放学回来那样。 第46章 回到家陈是真第一时间去浴室洗澡,苗宝脱掉外套缩到沙发和茶几的间隙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算着时间等会儿进去给陈是真搓澡。苗宝看着电视,躺到间隙里睡过去。 陈是真洗完澡转了一圈没找到苗宝,以为小孩生气离家出走,酒直接醒了。手忙脚乱地穿完衣服要出门,被苗宝伸在外面的脚差一点绊倒。 陈是真看到笔直地睡在沙发茶几间隙里的苗宝,笑出声来。 我真服了。 陈是真抬脚碰碰他脚心,立刻缩起来。苗宝撑着沙发沿和茶几坐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陈是真。客厅顶灯没开,电视不断变幻的光线映在陈是真脸上。陈是真皮肤越发白了,苗宝想是这几个月在井底下捂的。心里觉得疼。 “宝对不起,哥之前喝多了忘记自己说的话。等放寒假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这次绝对不会忘,哥保证。” 苗宝呆呆地看着他,打开心里面放着“讨厌的东西”的柜子,把“酒”拿出来看了看,放到了“不喜欢也不讨厌”的柜子里,冲陈是真点点头。把另一半开心果树莓蛋糕拿在手里,挖给陈是真吃。 陈是真胃里正饿得难受,低头吃了那一勺蛋糕,苗宝直接把蛋糕塞给他,去厨房拿早就煮好的粥。 苗宝又跑回去拿了个勺子放在碗里,比手语说:趁热喝。 粥呼呼冒着热气,陈是真眼睛被熏得红红。脸快要埋到碗里去。 苗宝很轻地拍拍他的手:好喝吗? “特别好喝。”陈是真抬起脸看着苗宝,眼泪掉在粥碗里。 陈是真想,我再也不要喝酒了。 指尖碰到滚烫,苗宝将泪水抹开在陈是真脸上,微微皱眉:很难吃吗? 陈是真摇头:“做得太好吃,高兴。” 苗宝:是吗? “嗯,我什么时——”陈是真还没说完,苗宝就贴过来伸出双手,用手掌根部拭去陈是真的眼泪。 陈是真坐在桌角处,苗宝跪坐在地板上,靠得很近。温热呼吸轻盈地扑在陈是真脸上,还未干透的泪痕变得凉凉的。 紧接着苗宝靠得越来越近,细长的手臂环抱住陈是真,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不会说话的小孩用他最直接的方式安慰陈是真,陈是真看着窗外掉光叶子的柳树,在他含着泪光的眼睛里,它抽出新枝长出嫩芽。有苗宝在的每天都是崭新的春天。 第29章 烦恼 升入高中后苗宝没有和方后雨马嘉赫分到同一班,大家都以较快节奏的学习为主,交流分享都是快言快语,苗宝不会说话,写字慢,自然也融入不到里面去。这一年多苗宝没有交到很好的朋友。晚上方后雨不回家吃饭会和苗宝一起去食堂吃,但大部分时间方后雨是要回家陪奶奶的。 苗宝自己去食堂打饭,遇到新来的打饭阿姨,很不耐烦地问他要什么,苗宝想吃远一点的番茄炒蛋,他伸长胳膊去指番茄炒蛋,被阿姨用打饭铁勺用力打了手腕,刚好打在腕骨处,发出一声脆响。苗宝疼得缩回去。后面同学在不耐地催促。苗宝只能指一指靠窗近的其他菜。 苗宝放下餐盘去洗手区洗手,回到位置发现对面坐了一个人。 苗宝端着餐盘想要默默挪走,对面那人抬起头来说:“别走。” 苗宝顿住动作去看他,那人眼角有一道疤,看起来很凶,不是很好惹的样子,苗宝就不再动,坐在那闷头吃起来。 “你被打为什么不说她?” 苗宝送到嘴边的筷子停下来,鱼丸掉在餐盘里。 他没有带笔,手语一般大家都不懂。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肯和自己沟通的人自己却不能表达,苗宝感到难过。 苗宝摇摇头,低头拿筷子戳鱼丸。 “怎么不说话。” 苗宝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那人后面一个块头很大的男生喊道:“金哥,人都不搭理你,热脸搁那儿贴什么冷屁股,赶紧回来吧!” 那个叫“金哥”的人没再说什么,端着饭坐到后面桌子上,苗宝听到阵阵哄笑声和针对自己的难听话。 苗宝怎么戳都戳不到那颗不听话的鱼丸,他用力捏了下筷子,端着餐盘放到回收区离开了食堂。 他想陈是真。想回家。 他再也不要自己来食堂吃饭。 苗宝旷课了。 陈是真接到苗宝班主任电话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苗宝不会无缘无故旷课。 他处理完手头的事请假出去找苗宝,走到矿门口看到苗宝坐在路边。 苗宝出了校门后先坐公交去了胖胡子叔叔那里看小白,小白已经变成便利店的常驻猫。苗宝蹲在便利店门口撸了一会小白和其他几只小猫,抬头看到马路斜对面的蛋糕店变成一家书店。 他拿了张小票写在纸上问胖胡子叔叔:叔叔,蛋糕店的禾宁哥哥呢? 胖胡子叔叔看起来很难过,他叹了口气:“哥哥去做天使了。” 苗宝张张嘴,去年他去买蛋糕的时候还见过禾宁哥哥。 他写:可是上周六我哥还给我买了他做的蛋糕。 “你哥应该是在别家买的,四个月前他就离开了。” 苗宝:他是怎么了? “生病了,癌症。” 苗宝垂着头,心里很难过。每次见他他都是笑盈盈的。他还记得禾宁哥哥教他怎么做麻薯,怎么打奶油。他烤出来的草莓麻薯qq软软。他笑起来像蛋糕一样甜。 第47章 苗宝咬着胖胡子叔叔给的泡泡糖跟他道别,去小猫聚集地转了一遭,和小猫玩了一会,给它们倒了些猫粮,捡到一根猫胡子。 苗宝坐公车回去舒雨镇,在舒雨矿站台下了车,走了两分钟到矿门口,新来的保安不认识苗宝,没有放他进来。苗宝不敢再去爬墙,老实等在那。 不知等了多久,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三好学生怎么旷课了?” 苗宝脸羞得红起来,心里还委屈着,掉下来的眼泪都是烫的。 陈是真蹲下揩揩苗宝的脸:“受委屈了?” 苗宝一边点头一边用衣袖擦泪:我想哥,就来了。 苗宝还想比手语说“我想回家”,陈是真牵起他手先他一步说:“我们回家。” 苗宝坐在电动车后头,脑袋靠在陈是真后背。今年冬天的风格外大,空气也冷得透骨,但有陈是真在,苗宝一点都不感到冷。 陈是真带他去了老宋家,常妈妈在包饺子,老宋在撑着助行器颤颤巍巍学走路。 常妈妈边捏饺子边问:“今儿不是周一吗?苗宝不上课?” 陈是真洗了手过来擀皮:“小孩不乖,逃课了。” 常妈妈和老宋都很吃惊,苗宝躺在沙发上面朝着沙发靠背,觉得丢人,捂住耳朵。 常妈妈逗他:“我们苗宝也有叛逆期啊?” 苗宝恨不得把头塞进沙发里头。 你们能不能别说了…… 陈是真抬脚踹了下苗宝撅起来的屁股:“起来烧水去。” 苗宝爬下沙发冲陈是真皱了下脸,跑去厨房起锅烧水。 从老宋家回来,苗宝伸手给陈是真看自己肿起来的腕骨。 苗宝:揉揉。 陈是真倒了些药酒在手心搓热了,抓着手腕在上面轻揉。 “谁打你了?” 揉了一会,苗宝比手语:食堂阿姨不知道我不会说话,我指菜她打了我。 又加了一句: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难不成还不小心?”陈是真轻按了一下苗宝手腕,苗宝疼得倒吸一口气。 苗宝跟陈是真说了在食堂和那个男生发生的事,最后说:要是我带本子就好了。 “不怪你。等哥再忙一段时间就有空了,还跟以前一样回家吃饭。” 苗宝点点头,问陈是真:上周的蛋糕不是禾宁哥哥做的,是吗? 陈是真愣了一下:“你去便利店了?” 苗宝点头:叔叔说哥哥去世了。 “是。” 陈是真最后一次见禾宁是在苗宝生日那天去拿订好的蛋糕,他瘦了很多,脸上仍旧挂着笑跟他打招呼。李仓庚晚上在便利店上完班白天在蛋糕店帮忙,依旧木着张脸。 因为苗宝喜欢吃禾宁做的甜点,陈是真常来买,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闲聊几句陈是真打算回了,禾宁叫住他送给他一个陶瓷娃娃。 “给弟弟的生日礼物。” 陈是真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陶瓷娃娃,能看出来是禾宁自己做的。娃娃身上的衣服和上次带苗宝来店里穿的一模一样。 陈是真笑了笑:“替苗宝谢谢你。” “不要只谢我,也有他的功劳。”禾宁朝正在干活的李仓庚抬抬下巴。 陈是真走过去:“谢了啊!” 李仓庚“嗯”了声,情绪不太高。 过几天陈是真再去,蛋糕店就关门了。但蛋糕还要买,陈是真转了好几家才找到口味和禾宁蛋糕店差不多的店。 再后来从便利店林叔那里得知禾宁去世的消息。陈是真不忍心告诉苗宝。 “哥不要求你什么,只要健康快乐就好。”陈是真摸摸他的头发,“这比什么都重要。” 苗宝听到这,想起猫胡子。 之前那三根,一根许了要陈是真健康平安的愿望,一根是常妈妈健康平安,最后一根是希望宋爸爸快点好起来。他掏掏口袋,摸出今天刚捡的猫胡子给陈是真看。 “攒几根了?” 苗宝炫耀似的,伸出五根手指在陈是真跟前晃。 01882工作面掘进还有一些收尾工作,陈是真又忙了将近半月空闲时间才多起来。先是去合并真心福利院的福利院把户口转出来,陈是真没有转到老宋户上,自己单独在一个户口。 算是他的私心。 也许他永远都只能是苗宝的哥哥,但不想只是苗宝的哥哥。 - 苗宝咬着煎饺拿羽绒服往身上套,陈是真捏了下他腮帮让他慢点吃,拿起衣架上的围巾给他围上。 苗宝跑到楼下,外面的一切都盖了层雪被子。 方后雨在前面路口等着苗宝。 “去吧,路上慢点,考完试哥去接你,咱们去老宋那。” 苗宝点头,冲陈是真挥挥手,朝方后雨跑过去。手里藏着雪球,估摸着差不多了就砸过去。 期末考结束出来,陈是真等在校门口。苗宝戴着羽绒服帽子,扎紧了,只露了半张脸出来。 他听到校门口一些家长说:考得怎么样?题难不难?给你报了辅导班,找了家教…… 本来考完试好不容易心情好点,任谁被这么说,心情都会瞬间落到低谷。 而陈是真从没有像这样给苗宝施压,宋爸爸和常妈妈见到他也不过问他的成绩,只会说:苗宝啊,饿了没?累不累?吃饱了吗?再多吃点…… 第48章 苗宝觉得自己好幸福。 但他也有烦恼。放假班会时,班主任提到大学和专业,还有未来。苗宝很迷茫。他知道很多专业和工作都避免不了沟通与交流,他是个哑巴,就算考得很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能选什么大学和专业、以后能做什么工作。 “听到没?” 陈是真的声音把苗宝从烦恼中拽出来。 苗宝很小声地“嗯?”了声。 “我们后天出发。” 苗宝想问出发去哪,但他坐在后面陈是真看不到他比手语。苗宝又郁郁地抱紧了陈是真。蜷起手指在他身上按了一下,表示知道。 常妈妈早就做好了饭,只等俩孩子到家吃热乎的。 吃饭时陈是真说:“我和苗宝后天去新疆,妈你别忘了去家里给鱼喂食。” 苗宝张开咬猪肉丸的嘴巴顿住。 新疆…… 学生仔苗宝只能想到维吾尔族。 常妈妈表现却十分淡定,不疾不徐地问:“知道了,去几天?” “一两周,年前回来。” ! 这么久! 苗宝眼睛都亮了。 陈是真看着小孩惊喜的模样,低头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陈是真:努力赶走苗宝的每一个烦恼。 感谢阅读! 第30章 不明物体袭击事件 陈是真问了几位旅游经历丰富的同事,查了相关资料,一有时间就做功课,最终敲定去新疆。 他不想苗宝五年的怨念被敷衍对待,他想认真弥补自己失信的过错。 当看到小孩眼底的点点星光时,陈是真想,这个酒后失忆的乌龙,好像也不是很糟糕。 晚上陈是真和苗宝一起去买出行需要的保暖衣物和食物。苗宝开心到整个人看起来吵吵的。陈是真看着小孩忙碌的身影抿唇笑起来。 看到苗宝把装猫胡子的盒子装到书包里,陈是真问:“你带这个干嘛?放家里不更好么,带出去容易丢。” 苗宝:你别管。 陈是真,彳亍。 飞机上很安静,在漫长的航程中大家都进入了睡眠,只有苗宝吃了午饭精神奕奕。苗宝痴迷地看了很久舷窗外触手可及的云,转过头去看陈是真。陈是真在睡。脑袋微垂,睡姿瞧着并不舒服。苗宝扶着他靠在自己肩上。 飞行高度下降,苗宝看到下方地貌是层层叠叠的雪山,第一眼望去像波光粼粼的海。细看山脉蜿蜒,犹如弯曲盘桓的粗壮树根。 苗宝不想陈是真错过这样的景色,想要叫醒他,没想到陈是真醒来歪着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 转头的瞬间嘴唇擦过陈是真的鼻尖,两人挨得极近。苗宝耳根发痒,故作镇定,却慌乱地比手语:山,雪,看。 陈是真眨了眨眼,身体靠过来,苗宝感觉到陈是真的气息。和之前在家靠近陈是真不同,这一次心脏在胸腔里蹦跳,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他无措地盯着前方座椅后背置物袋里杂志上的条形码,身体好像不会动了。 “喜欢吗?”陈是真放低声音,悄悄用气声问。 耳边除了飞机飞行的声音,就只剩下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苗宝微微仰头看他,心里想,喜欢的。 苗宝点头。 不管陈是真问什么,苗宝都喜欢。 陈是真垂眸看着苗宝,小孩眼底有一抹淡青,用指腹贴了贴,很轻地用气声问:“昨晚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这会儿困不困?” 苗宝昨晚老蹬被子,陈是真起来盖了两次被子,几乎是他一起来苗宝就醒来半眯着眼看他。陈是真索性把苗宝困到自己怀里,腿也压住,这才老实睡过去。 苗宝缓慢地眨了下沉重的眼皮:困。 陈是真低头看了眼手机,手臂伸到后面拉下遮光板,顺势揽住他的肩:“靠着哥睡会儿,还一小时就到了。” 苗宝比“好”,扭扭身体坐好靠向陈是真,座椅中间的扶手害他不能整个身体都贴着陈是真。苗宝“讨厌的东西”的柜子里又多了一样东西。 飞机上的声音莫名催眠,陈是真身上是家里洗衣粉和肥皂的混合香气,是苗宝最最熟悉的气味,很淡,透着一丝太阳的味道。 抵达乌鲁木齐后,外面日头很烈,风大,苗宝裹紧了围巾只露了双眼睛在外面,拉着行李箱站在陈是真身边等车。 出租车司机师傅很热心,说他们要住的酒店附近有个大巴扎。苗宝不知道大巴扎是什么,就写字问陈是真,陈是真转达给司机师傅,师傅说:“就是集市。” 后面苗宝又问了许多问题,师傅十分耐心地给予回答。 告别司机师傅后,到酒店放下行李。长时间保持坐姿浑身酸痛,苗宝累得倒在床上睡过去。陈是真捞着小孩踩着地的腿放到床上。 这么动都没醒,看来是真累了。 在飞机上的九个小时,有七个小时苗宝像个好奇宝宝在四处看,满眼都是愉悦。问了陈是真很多问题,也跟陈是真聊了很多,不会用手语比的他就写出来。陈是真扶起他的后颈摘下脖子上挂着的小本子,寥寥一看,今天已经写了满满三页纸。 陈是真把出去要换的保暖衣拿出来放好,钻进被子和苗宝一起睡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苗宝睁开眼睛看到陈是真的脸近在咫尺,心里又砰砰跳起来。 第49章 以前都没有这样的…… 苗宝往被子里缩了缩,半扭着身子摸索按开床头灯,转过身,陈是真的脸映在光里。 苗宝很少去仔细观察陈是真,因为每天都能见到。苗宝因为心还在砰砰跳个不停,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细细看起他的脸来。 他眼睛是内双,这会儿闭着眼,借光可以看到眼皮上一道细痕。山根微微凸起,鼻子高挺,鼻头圆润,使整体偏锋利、富有攻击性的五官更柔和一些。唇色是乌粉色,唇纹很淡。不知不觉苗宝手指已经放在陈是真的唇瓣上。 苗宝一紧张,倏地收回手,脸失去手臂的支撑,硬生生砸在陈是真脸上,苗宝一脸惊恐,捂着嘴狼狈地爬起来跪坐在床上。 我,我……别醒别醒。 苗宝不知所措。 陈是真睁开眼就看到苗宝吓得不轻的模样。 “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吗?”陈是真坐起来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他觉得嘴巴很痛,摸了下,手上有血。 陈是真被砸懵了,还傻傻地以为苗宝受伤了,起身按开顶灯逮着苗宝一顿看,嘴里嘀咕着:“这也没事啊,哪儿破了?” 苗宝抬手碰了下陈是真的唇角,他唇角被苗宝磕破了。 陈是真去洗手间照镜子:“?” 苗宝:我,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砸到了。 苗宝拿纸巾沾去血,又比手语:很疼吧。对不起。 “没事儿,不疼。”陈是真想不出唇角能被什么东西砸破,又看了眼苗宝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红。那只能是牙齿。 他抿了下唇,伤处的皮肤受力扯紧,有些刺痛,“饿了吧?” 苗宝点头。 陈是真本来想带苗宝去吃无花果手抓饭,可惜天色太晚已经售罄,就先随便找了家手抓饭充饥。 苗宝第一次吃这种饭,以为会很难吃的大块羊肉和葡萄干的奇怪组合,却别有滋味。 苗宝腮帮一鼓一鼓:好吃。 吃好饭两个人走去大巴扎里面逛了逛,没多久苗宝就有点困了,但他没说。陈是真自己发现的。苗宝有个毛病,在外面困了就喜欢往陈是真身上靠,苗宝自己不知道,但陈是真对他的小毛病和习惯了如指掌。原本走在路右边,苗宝走在陈是真右侧,这会儿陈是真已经被苗宝挤到路左边去了。 陈是真停下脚步半蹲在苗宝跟前:“回去睡觉。” 苗宝盯着陈是真的后背发呆,迟迟不爬上去,实际心里在小鹿乱撞、胡思乱想。 “?”陈是真转过身发问号,“怎么了?” 苗宝指指陈是真的左腿。 “早就好了。” 苗宝执拗地摇头,后退一步,陈是真只好和他并肩走回酒店。 一路上苗宝都没有像以前一样粘着他要牵手,手心空空的,凉凉的。陈是真心里不舒服,鬼使神差地也没去主动牵苗宝的手。 陈是真垂眸盯着自己受过伤的左脚,忽地被苗宝抓着胳膊往他那边拉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键盘脏了 ...擦一下....!、,。点点收藏8,球球。!…如果可以评论留言。 本糊糊会更happy …v,,【。】 第31章 几岁 陈是真趔趄几步踩到还没化掉的雪,滑了一下撞到苗宝身上,苗宝也跟着出溜一下,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胳膊。陈是真回过神才发现前面是一棵树。 又偏过头去看苗宝,小孩正仰脸看着他,紧接着攀到他后背要背。 陈是真故意不蹲下,苗宝想跳又不敢跳,皱着脸。 “不是不要背?” 苗宝:现在又要了。 苗宝又揪着他衣服问:真的不会疼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苗宝鼻子“哼”了一声,爬到陈是真背上,手伸在陈是真面前比手语,跟陈是真比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陈是真声音温温地回答,口中呼出团团白雾。过了没一会儿苗宝手胡乱比划着慢慢垂下去。 天空有冰冰凉的雪粒粒落下来。陈是真把苗宝往上面轻轻颠了颠,加快步子往酒店方向走去,苗宝嘴唇碰到陈是真的耳朵,落下一片柔软温暖。 苗宝倒不认床,安逸地睡了一晚,早上洗漱的时候陈是真提了一嘴,苗宝咬着牙刷在心里嘀咕,我认人,只要你在,我在大街上都能睡得好着呢。 刚在洗漱台这儿站了有一分钟苗宝就往陈是真身上倒,陈是真抵着他的肩推回去,漱口水说:“你是来玩的还是来睡觉的?” 苗宝不搭理他,擦干净脸,头就抵在陈是真肩膀,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陈是真掰着他的脸擦面霜,擦完拍拍他脸蛋说:“啧,脸上怎么冒了个痘?” 苗宝一听立马去照镜子,干干净净连个黑头都没有。 苗宝皱眉:哪有! “你这不是不困么。”陈是真把吹风机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吹,别想着糊弄我给你吹。” 被戳穿的苗宝气鼓鼓地按开吹风机,站累了,直接拿洗脸巾擦干净洗漱台上面的水坐了上去,左手抱腿,下巴抵着膝盖,右手举着吹风机吹头发。吹出来的风暖乎乎的,苗宝眼皮又开始打架。 陈是真在收拾东西,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准备好。十分钟过去洗手间的吹风机还在吹,正常苗宝的头发五分钟就吹好了。陈是真走过去一看,小孩蜷在洗漱台上睡着了,吹风机被弹簧线吊在半空中。 第50章 “……” 苗宝平时睡眠严重不足,放假了本该补个觉的,而且寒假时间短,再加上要赶在年前出去就要早一点。没办法,饶是再心疼也得叫醒,计划只在乌鲁木齐待两天,要在有限的时间带苗宝去看、去玩、去吃更多。 陈是真捏了下苗宝的痒痒肉,苗宝哼哼着抓住他的手,原本靠在墙角的头朝陈是真这边蹭过来。 “酸奶粽子想不想吃?” 苗宝睁开眼睛用力眨眨,又低下头揉揉眼睛。 他喜欢喝酸奶,也喜欢吃粽子,酸奶粽子肯定要吃的。 苗宝:要吃! 刚比划完就搂住陈是真脖子主动挂在他身上,陈是真顺势又捏了把苗宝的痒痒肉,托着他屁股放到床上去。 摊主剥开冒着热气的粽叶把清甜软糯的粽肉倒在碗里,用木勺压扁浇上浓稠酸奶和蜂蜜,苗宝看着果酱,哪个都想尝尝,陈是真直接买了四个,每种口味的果酱各一个。 苗宝拽他袖子:太多了。 “不多。” 你想吃就不多。 苗宝坐在小凳子上抱着无花果蜂蜜酸奶粽子吃,好吃到眯起眼睛。陈是真靠在墙边吃,一边吃一边垂着眼看他,外面还在下着雪粒粒,被风吹歪的雪粒粒掉在苗宝头发和粽子碗里,苗宝把碗放下抬头对陈是真比手语:雪粽子。 陈是真咬着勺子笑,把碗放在窗台上,摸出手机把苗宝拍了下来。苗宝看到在被拍,抱着碗冲镜头笑起来,笑容和淋在上面的蜂蜜一样甜。 在乌鲁木齐待了两天,苗宝吃了那晚没吃到的努日曼无花果手抓饭,走的时候还打包了没有吃完的胡萝卜小菜。后来又去吃了喀什一把抓、正飞鲜奶、玲玲米粉、楼兰秘烤……苗宝恨不得自己有两个胃。 隔天早上吃了新疆的特色早饭包尔萨克。苗宝最喜欢中午吃的柴窝堡辣子鸡,辛香入味,但辣度较高,辣得苗宝唇瓣红肿,眼眶和鼻尖红红。喝了两瓶葡萄汁也解不下舌苔上残存的辣意。陈是真跟常妈妈打视频电话,故意把辣得“哈赤哈赤”还不住嘴的苗宝框在镜头里头。 常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里外放出来:“哎呀,我们苗宝怎么变成香肠嘴啦?” 陈是真笑出声来,一手拿着手机对准了苗宝,一手胳膊肘支着桌子,虎口盖住嘴唇掩笑。苗宝立刻就不吃了,捂着嘴巴瞪陈是真,和他进行不友好眼神交流。 陈是真把镜头切回去朝着自己跟常妈妈浅聊几句后挂断,陈是真斜倚在椅子上说:“妈逗你的,怎么可能真的变成香肠嘴。”小孩还是闷闷不乐。 “就算真的变成香肠嘴,你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苗宝抬腿踹了陈是真一脚。 陈是真笑,这小孩,必须得往特别好、老好了夸才行,说一点儿不是,都指不定心里怎么别扭着嘀咕呢。 苗宝伸手把陈是真那杯果汁拿过来喝,陈是真瞧着苗宝红一圈的嘴巴,忍不住笑,结果嗓子呛了辣椒咳个不停。苗宝心里一边念着让你笑我被呛了吧真是活该一边端着温水坐到他旁边拍他后背。 陈是真嗓子被辣到讲不出话,眼角咳出泪花,苗宝好心拿了张纸给陈是真擦眼睛,没注意自己的手碰过辣椒,直接给陈是真辣得眼睛也睁不开了。苗宝又好笑又心疼地拉着陈是真去洗手池冲眼睛。 冲洗了一会儿苗宝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只手放在他眼旁,踮起脚轻轻吹气,吹一会儿又用指腹很轻地揉一揉。 苗宝比手语: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还是有点涩,整个眼睛通红,但总归是能睁开了。 苗宝忽然挨得很近,在很努力踮脚去认真看他的眼睛,陈是真按着他的肩让他站好,蹲下一点让苗宝看。 这一蹲不要紧,苗宝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越盯着陈是真眼睛看,心里越像是撒了跳跳糖,滋啦乱想。 踏上去往阿勒泰的“雪国列车”后,一路上苗宝眼底都是晶亮亮的雪,在夜色里,月光下,雪也泛着晶莹的光。抵达阿勒泰是早上,远处太阳从山后缓缓升起,朝霞洒满大地。这会儿苗宝眼底盈满朝霞,心底涌出一股热流冲到眼睛里,苗宝起身坐到陈是真身上抱住他,不顾周围乘客的异样目光。 “怎么了?”陈是真知道苗宝哭了,但还是用温和语气询问,得不到答案就猜,不论正确与否都会得到回应,“好看到哭了?” 苗宝发出很小声的“嗯”,紧接着又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又抱着陈是真哭了一会儿才离开陈是真一些,红着眼睛坐他腿上比手语:感动,开心。 陈是真擦擦小孩的眼泪:“等等看到更好看的那不是要一直哭了?” 苗宝:不会。 比划完继续趴在陈是真怀里。 车厢里一个小女孩和她妈妈走过去,她一直扭着头看陈是真和苗宝。她松开拉着妈妈的手跑到陈是真跟前很小声问:“哥哥,你怎么抱着这个哥哥呀?” 苗宝听到羞得一动也不敢动。 “……”陈是真想了想,轻声说,“这个哥哥困了。” 小女孩很吃惊地瞪大眼睛,继续小声说:“这都多大了,怎么还要人抱着睡觉?我早就不让我妈妈搂着睡觉了……” 我就要,你别管! 苗宝伸手在陈是真肋骨那儿戳了下,陈是真故意掐了下他大腿,苗宝悄悄张口咬在陈是真耳朵上。 第51章 陈是真极力忍笑:“他胆子小,都十六岁了还不敢自己睡觉。不像你,你是个很勇敢的女孩。” 小女孩扒着扶手小声说:“可是哥哥,妈妈说只有情侣才抱在一起睡觉呢,你们是情侣吗?” ..... 苗宝身体微怔,心里又砰砰跳起来,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陈是真沉默片刻,低声回答:“我是他哥哥。” “那怪不得呢,我要是有哥哥,我也想让我哥哥抱着睡觉~可惜我没有,”小女孩忽然灵光一闪,轻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可以让爸爸妈妈给我生一个哥哥……我不打扰你们睡觉了,再见。” “……再见。” 小女孩很快跑开,车厢如常,而苗宝的心却跌落谷底。 陈是真颠了颠趴在身上的苗宝,开玩笑问:“小朋友,你几岁了?” 苗宝不理他,自顾自从他身上下来,转身走去洗手间。 苗宝反锁洗手间的门,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是有些陌生的少年模样。 “你几岁啦苗宝,还要你哥抱,害不害臊。” “这都多大了,怎么还要人抱着睡觉?我早就不让我妈妈搂着睡觉了……” “小朋友,你几岁了?” 苗宝知道他一直在刻意麻痹自己,他不想面对长大这个事实,长大意味着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去抱、去肆无忌惮地粘着陈是真。 他压根不想长大。 陈是真也从没催着他长大,反而一直把他当成小孩宠着惯着养着,这一切把逐渐长大的苗宝缠绕笼罩,形成无形的保护罩。 苗宝安心地躲在保护罩里,迟迟不肯长大,自私地霸占着陈是真。 苗宝洗了把脸回到座位上,陈是真疑惑地看着他,随即问道:“哪儿不舒服么?” 苗宝摇头。 没。 哪儿都不舒服。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阅读! 第32章 蓝色 列车缓缓驶向阿勒泰,苗宝额头抵着窗户看外面的雪景。 一只饭团躺在陈是真手心递到面前:“还温着呢,吃吧。” 苗宝坐直身子看到陈是真另一只手里还有一只饭团,才接过去拆开包装低头咬上去。 饭团里面有苗宝最喜欢吃的小油条和薄脆,与r城不同,这边的饭团里面还加了果酱和一些口味独特的小菜。可是在苗宝记忆里今天乘车前他没有跟陈是真去过卖饭团的店铺。 苗宝咬着饭团扭脸看向陈是真,陈是真也在吃着饭团看他。苗宝觉得眼眶发热,转而低头盯脚尖。 苗宝又想抱他了。 苗宝几口吃掉饭团,扭头看向窗外,一高一矮的两座山依偎在一起,随着列车行驶,渐渐隐去不见。 苗宝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办法开心起来。当他看到手肘支着座椅扶手,撑着脸睡觉的陈是真,苗宝心情忽然变得软绵绵。 苗宝想起沈苍尔上周给苗宝发了张他和一个男孩的合照,说这是他的男朋友。 苗宝回复,[你的新朋友。] [沈苍尔:不,我们不是朋友关系,是情侣。] [苗宝:男生也可以谈恋爱吗?] [沈苍尔:当然了!但是有很多人不理解也不接受,我觉得你能理解我,所以我只告诉了你。] [沈苍尔:他帅不帅?] [苗宝:没我哥帅。] [沈苍尔:/炸弹] 苗宝趴在书桌上,盯着沈苍尔和他男朋友的照片看了一会,他们很亲密地靠在一起,沈苍尔的嘴唇贴着男孩的脸颊。 - 列车即将到站,车厢内要在阿勒泰站下车的人纷纷起身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拿下来,陈是真在浅眠中醒来,抬眼便看到苗宝站在身旁过道里,毫不费力地把行李箱搬下来。 陈是真侧身看苗宝,苗宝握着行李箱把手,垂眼看着陈是真。 车窗透进来的阳光使他周身度了一层光,身后窗外面的雪山被阳光照射,积雪闪着亮晶晶的光。 陈是真抿着唇,忽然朝他笑起来:“走吧。”说完站起身揽着苗宝的肩往车厢出口走。这一站下车的人不少,过道人很多,有个人硬挤过来,苗宝的腰撞了下座椅。 陈是真扶着他的肩低声问:“撞哪儿了?” 苗宝摇摇头,陈是真把他圈在身前。 苗宝扭着脖子仰脸只看到陈是真的下巴,这会儿他特别想踮起脚把嘴唇贴在他喉结上。 陈是真双手按在他肩上:“走了。” 出站后乘上去往禾木的车,路程长达五小时。苗宝从没坐过这么久的车,有点晕车。陈是真把准备好的晕车贴拿出来贴到苗宝耳朵后面,剥了橘子皮塞在苗宝围着的围巾里面。 苗宝眉头紧皱,快速呼吸换气压下反胃感。陈是真瞧着苗宝难受那样特心疼,把药拿出来喂他吃了,然后把苗宝揽到怀里:“乖乖睡一觉,睡醒就到了。” 苗宝脑袋靠在他左胸,俩胳膊抱着腰。脸埋在围巾后头,橘子皮刚好在鼻尖处。苗宝陷入带着橘子味的梦里。 苗宝睡了三个多小时,车内开足了暖气,脸上睡出两团红晕。 “宝,醒醒。”陈是真单手捏捏苗宝两侧脸颊。 苗宝睁开眼睛看看陈是真。 “马上到了。” 苗宝缓了会儿神,往窗外望去,幢幢雪屋错落在眼前。 第52章 苗宝下车特精神,在车上难受那劲儿抛得远远的。前段时间的暴雪有一米五的厚度,前方是当地人铲出来的雪间小道,通往禾木村的木屋民宿。放下行李苗宝拉着陈是真出去玩雪。 “没见过雪?” 苗宝:好厚! 比完手语就躺进雪里面。 苗宝精力充沛,和村庄的小狗玩了好久,又去爬了雪山,和陈是真坐在高处看着下面的禾木村。天渐渐暗下来,整个禾木村染上浓郁的深蓝,座座木屋亮着灯,在一处空地上有人支起篝火,像一座童话小镇。 苗宝望向身旁的陈是真,他是蓝色的。 苗宝拿出手机按下拍摄键,相册中多了一张蓝色侧脸。 下山时苗宝脚下打滑蹲了个屁股蹲,一路都要陈是真牵着,走到空地上,篝火已经点燃。有人抱着吉他在一旁弹唱,有人在拍合照,有人在激动地大叫。 他们站在人群里,篝火旁。陈是真看火光流动的篝火,苗宝在看陈是真。 夜色渐晚,人已散得只剩三三两两,陈是真走在苗宝身后,苗宝嘎吱嘎吱地踩路最边上没有被踩过的雪。 苗宝停下脚步转过身,暖黄灯光洒在苗宝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光朝着陈是真跑过来拥住他。 谢谢你,让我见到这么美的景色。 木屋比想象中暖和,苗宝热得只穿了件上衣,光着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被陈是真凶了才灰溜溜地穿上裤子。 在禾木的两天,滑了雪圈,荡了秋千,去了滑雪场坐缆车看雪景。 缆车空间狭小,安静到苗宝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越来越快。 好烦,别跳了! 被陈是真听到怎么办。 缆车突然剧烈晃一下,很快地朝下方滑去,苗宝被陈是真抱在怀里,胳膊紧紧搂住陈是真,浑身抖个不停,额头很快冒出冷汗。 “不怕,不怕。”陈是真拍着后背低声哄道,“哥在呢,不会有事啊,别怕。” 这一分钟好像有一年那么久。 安全抵达山脚后工作人员不停地跟他们道歉,陈是真看着苗宝后怕的样子没再多说什么,接受赔偿后回了民宿。 紧接着苗宝就发起高烧,陈是真喂他吃了退烧药,费劲巴拉地哄着睡着。趁苗宝睡着,陈是真打开手机备忘录把之后有高度的行程全部删掉。 陈是真关掉手机,望向窗外,觉得自己魔怔了。 刚刚在急速向下冲的缆车上,他想吻苗宝。 他低头瞧着熟睡的苗宝,低声说:“对不起,哥不该带你去坐缆车的。” 苗宝在夜里三点热醒,身上湿透了。 床灯亮着,陈是真趴在床边睡着,手里捏着一张用过的退热贴。 此刻苗宝好像有点儿明白方后雨所说的爱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是热泪盈眶。 是怕失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第33章 秘密 第二天一早就搭上回阿勒泰市区的车,苗宝提前吃好晕车药,贴上晕车贴,手里一直拿着一颗橘子。路途中虽然没有来时那么难受想吐,但头有点晕,几乎是睡了一路。 苗宝靠在陈是真肩上,身体随着车身轻微晃动。陈是真在低头看手机,手指不知不觉按开相机,切到前置镜头,把熟睡的苗宝拍了下来。 他脸蛋蹭在陈是真肩上,肉嘟嘟的,车内暖气的缘故,脸上染了一层薄红。 原本定好的行程计划空出大段时间。陈是真有点儿一筹莫展,看苗宝状态很好,又决定把删掉的滑雪计划恢复。 陈是真把他叫过来问:“想去滑雪么?” 苗宝点头:想。 “不会怕?” 苗宝:你在就不怕。 “那爬山呢?” 苗宝看着他:我不是小孩了。 陈是真愣了下,担心在此处显得有些多余。 他说好,起身准备出行的物品,苗宝和他一起。不知道为什么,苗宝总觉得陈是真的身影有些落寞,看起来不太开心。 苗宝穿着略显笨重的滑雪服站在魔毯上,让陈是真给他录视频。 苗宝刚穿上单板就滑了一跤。陈是真想去扶他,苗宝已经自己爬起来。初级道很宽阔,坡道平缓,苗宝滑得还算不错,陈是真刚要夸他就摔了,面朝地面摔下去,看着都疼。陈是真朝他那边滑过去,快到苗宝跟前摔了个屁股墩。苗宝看着他笑起来。 身后是一望无垠的雪,太阳缓慢隐入山头。雪面上染上大片大片的橙色,远处座座山头像是一碗碗橙味刨冰。 直到雪变成蓝色,两人才去换下装备洗澡吃饭。 爬骆驼峰时十分意外地遇到李仓庚。 苗宝看到背影很眼熟,拍拍陈是真指给他看,陈是真叫了声李仓庚,李仓庚回头。 苗宝冲他招手,看到他那头短寸打了个寒颤。 陈是真说:“难得在这儿遇到你。” “巧了。”李仓庚说。 三人同行一段路,李仓庚主动提起禾宁。 “我带禾宁来新疆转一圈。住院那会儿他一直想看新疆的雪,可惜他留在夏天。”他说起禾宁眼睛都微微弯着,他说下一站要去雨崩,再下一站,暂时还没想好。 分别时,李仓庚十分难得露出笑容,他挥手大喊道:“再见!” 第53章 赛里木湖,壮丽辽阔的雪山和静谧的冰蓝湖泊显得人十分渺小,苗宝坐在边上托着腮想到李仓庚和禾宁,人在病痛面前更加渺小。 陈是真在给人帮忙拍合影,苗宝抱着书包掏东西,陈是真拍完走过来,看到苗宝打开了猫胡子的盒子,里面只剩下一根。 陈是真疑惑道:“不是五根么?怎么就一根了?” 苗宝猛地回过头皱眉看他,过了一会儿比手语回答:用掉了。 “?”陈是真问号,“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 苗宝:秘密。 “那怎么今天不是秘密了?” 苗宝气鼓鼓的:被你发现了! “……” 苗宝到底许了五个什么愿望,陈是真无从得知。苗宝聪明得很,怎么套都不上当,只回答:实现了告诉你。 “好,好。”陈是真垂眼望着赛里木湖的蓝冰,苗宝闯入视线,捡起一块冰啃了一口,冲陈是真招手让他过去。 陈是真走过去,苗宝拿着冰让陈是真尝尝。陈是真低头咬了一口,咸咸的。 - 回到舒雨镇苗宝睡了一天一夜。 再有一周就过年,陈是真趁苗宝睡着去r城商场给苗宝买两身新衣服和鞋子,老宋常妈妈也各两套。买完衣服又备了些年货。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从出租车上下来,把年货和老宋常妈妈的衣服拿到老宋家里。 和他们聊了几句就回了。回到家苗宝醒了,正窝在被子里玩手机。 不等苗宝问陈是真主动交待行程:“出去买了点年货,”陈是真把纸袋丢到床上,“试试,看合身么。” 袋子logo苗宝认得,是陈是真总给自己买的那家店,很贵。 苗宝:我不要,退掉。 陈是真就是因为知道苗宝不要才没带他去买,语气放硬了些:“不穿就丢垃圾桶。”说完就拿着袋子出门,苗宝从被子里爬出来拽住他。 “穿不穿?” 苗宝皱了下鼻子:穿。 陈是真在客厅看电视,苗宝换好衣服出来问他:你的新衣服呢? 陈是真很浅地勾了下唇角,说:“等你给我买呢。” 苗宝回屋把之前攒的压岁钱和陈是真给他的零花钱拿出来揣兜里:走。 陈是真就想着逗逗他,没想他真给自己买。 “等明天的,今天太——”陈是真话都没说完就被苗宝拽起来,“行行行,我们苗宝长大了。”苗宝听着这句话心里美美的。 坐在车上苗宝把钱拿出来给陈是真看,有八千块。陈是真嘴上夸他,实际上心疼得很。每年老宋他俩给苗宝的压岁钱和他给苗宝的零花钱陈是真都有数,苗宝压根没动过这些钱。 钱和手机对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诱惑力还是挺大的。但苗宝不花钱,也不沉迷手机。他玩手机除了给陈是真打电话就是发微信,偶尔看看知识点解析。放好几天都不带充电的。开家长会陈是真脸上都有光,苗宝总是被当众表扬的那个。 商场里面暖烘烘的,走了没几步,苗宝站在橱窗前停住。橱窗模特身穿一身黑色西装,另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大衣。苗宝靠近橱窗一些,扭头看向陈是真。 “……”陈是真无语,“您不会是想给我买这个吧?” 苗宝点头,拉着他进去。 “我哪儿配穿这——”导购已经在门口迎他们进去。 苗宝进去店里一眼就看到那件黑色大衣,苗宝指指那件大衣,又指指陈是真。 导购十分机灵,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去拿适合陈是真的码。 陈是真刚要说他,苗宝比手语:你别说话。 陈是真:“?” 店内装修和衣服一样一看就很贵,陈是真不想小孩攒了好几年的钱就这么浪费在自己身上,特后悔自己说出那句话。 导购递给他搭配好的一套时他没接。苗宝有点生气,陈是真才接过去试衣间换上。 陈是真走出来站苗宝跟前让他看个够。 “看看就得了,我穿也不好看,”陈是真低声说,“我换下来咱们走,听话。” 苗宝仿佛没听到,呆呆地看着他。 过了会比手语:好看,特别好看。 陈是真天生衣架子,只是他对自己并不上心,以前净在地摊买,后来在商场也是买便宜的过季打折款,说是省钱,但每回给苗宝买都是顶顶好的。 苗宝攒的那些钱陈是真不肯要,还不如花到他身上。 导购在旁边可劲夸,苗宝觉得导购说得很对,陈是真穿那身衣服真的好看惨了。 陈是真被苗宝催着去换回原来的衣服,以为小孩想明白了,结果出来苗宝已经把钱付了。 陈是真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干什么你?” 苗宝:给你买衣服。 又补充:虽然花的是你的钱。我不管,不许退。 陈是真说:“你买了我也不穿。” 苗宝鼓着腮帮子去拿导购递过来的袋子给陈是真丢下一句话,径直往店外走:“不穿就丢垃圾桶。” 陈是真:“……” 彳亍。 陈是真追上去,苗宝赌气地走了一小段路,转过身冲陈是真比手语:你配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第34章 长大 除夕那天陈是真穿着新衣服和苗宝一起去了老宋家,在楼下遇到邻居得到不少夸奖,苗宝得意地看着陈是真,好像被夸的人是他。 第54章 年夜饭后包饺子,常妈妈提到苗宝高考的事。 陈是真想了想,苗宝再有半年就升高三,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但年级排名并不高。 等到常妈妈和老宋去睡觉,陈是真用肩膀碰下苗宝:“有没有想过考什么大学?” 苗宝有些意外,回答:没有。 “哥在想要不要给你找个一对一,不是要求你考多好,只是不想你留下遗憾,谁不想考个好点的大学。”见苗宝不说话,陈是真继续说,“这事儿不催你,也不强求,全凭你自己。你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么?” 苗宝不想瞒着陈是真,把自己想法告诉他:考大学对我来说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学喜欢的专业,做喜欢的事情。” 苗宝:我不会说话。 “只是不会说话而已,这并不能说明你比别人差,相反你比很多人都要优秀。我没上学是因为没条件,咱们现在有那条件了,你学习又好,为什么不朝着好的方向去想呢。” 苗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陈是真只说想好了告诉他。 众多学科里苗宝最喜欢数学。也许跟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有关,沈老师为人和善,讲课有趣,苗宝喜欢上他的课,平时与他接触较多。最主要的一点还是源于苗宝喜欢,兴趣大于一切。他英语成绩很差,很多东西需要去背,不会说话只能看着记,与出声背诵的效果大相径庭。 至于学什么专业,苗宝想,如果学数学,他唯一能想到的职业就是数学老师,但他做不了。和同学交流解题思路尚且困难,就别提教书育人了,那并不是他这个哑巴能做的事。 苗宝没有急于给出陈是真答案,开学后,他去找了沈老师。沈老师给了他很中肯的建议,他理科成绩好,可以偏向计算机、编程一类,这类专业所做的工作不太需要动嘴皮子,只需要动动脑子和手。但苗宝要提英语成绩,不仅仅是因为代码涉及英语单词,主要因为英语这门学科必考。 最终苗宝没让陈是真给他找一对一家教。他们班一同学家教八百一小时,少的也得二三百。太贵了。之前英语成绩不好是因为苗宝自己压根没上心。努努力,用心学,多花点时间在上头,总能提上去。 开年陈是真工作变得很忙,除了年初要面临各级部门的检查,同时还要兼顾井下。苗宝忙于学习,家里角角落落都贴上单词便签纸。 衣服件件往下扒,柳枝渐渐抽嫩芽。 步入春三月,陈是真应付完上级检查终于得出空来休息一天。 这段时间苗宝自己骑车上下学,陈是真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总记挂着他。 我不是小孩了。 陈是真每每想到苗宝比出这句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小孩的确不再是小孩了,这是事实。 从新疆回来后不大爱粘他了,这也是事实。 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放到他这儿,怎么想怎么别扭。陈是真又想其实这样也好。好在哪呢,好就好在…… 哪儿都不好。 陈是真去菜市场买了些时令果蔬回家,给苗宝发消息说自己今天休息,让他回家来吃。十二点半,苗宝不仅没回消息,连家也没回。 陈是真给他打电话手机关机,就这半个小时陈是真慌了。苗宝没这样过。 陈是真先给沈老师通了电话,拿起钥匙出发去苗宝学校。 开学一个月,苗宝第三次被金岩哲缠住。金岩哲就是那天在食堂遇到的“金哥”。 这次只有金岩哲自己。一下课金岩哲就从后门溜进来坐到苗宝同桌位置,苗宝皱眉,用目光询问。 “中午哥们请你吃饭,走走走。”金岩哲催促地敲敲桌子。 苗宝没什么耐心地拿了张草稿纸写:不去。 “还生气啊?我都说了只是想认识你,跟你做朋友。” 苗宝扯了扯嘴角,字都懒得写。背起书包就推开后排桌子出去。金岩哲猴子似的撑着课桌跳过去挡在苗宝跟前,不管课桌上的书本被他带倒一大片,噼啪地掉在地上,“别走啊,给个面子呗。” 苗宝垂眸看了眼地上狼藉,推开他把桌子整好,书本摆齐。转身要去柜子拿手机。可金岩哲在这儿,手机还是不拿出来的好。 怎么说手机在学校都是违禁品,苗宝跟沈老师说过自己带手机的事,沈老师知道他自觉,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了。 但他不看手机心里不踏实。 苗宝拿起脖子上挂的本子写字:我不去。 字写很大,拒绝态度很明显。 金岩哲脸色微变,轻哼一声,随即问道:“那你去哪儿吃?” 苗宝被他缠得烦了,不理他,手机索性也不拿,转身出门去。金岩哲跟在他身后,鼻涕虫一样甩都甩不掉。 苗宝径直朝车棚走,去食堂这人指定跟着他,只能回家。 午饭时间学生大都去食堂吃饭,又在教室浪费了些时间,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苗宝听到金岩哲在跟人打电话。 “嗯,快点。别墨迹。马上了。” 苗宝并不想听,但无奈四周环境太过安静,落叶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到车棚,苗宝电动车的后胎瘪了。 苗宝蹲下看了看,听到头顶上方金岩哲一声嗤笑。他抬起头去看,金岩哲正坐他自己电动车上,扬着笑跟苗宝说:“走吧,跟我去吃,哥们请你。” 第55章 看他表情好似早有预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苗宝站起来推着电动车往外走。金岩哲骑着车追过来,将车横在他跟前。 “我说——”金岩哲脸色极差,“你别给脸不要脸。” 苗宝定定地看他一眼,推着车子绕过他继续往校门口走。车棚位置在教学楼后方,从车棚去到门口要过一条窄道,苗宝刚拐过弯,就被金岩哲那几个狐朋狗友拦在窄道上。 “金哥想跟你做朋友你装你妈的清高?” “上次没挨够是吧?” “他不会是个m吧?上赶着找揍。” …… 几个人越说越起劲,后面什么腌臜话都说出来,苗宝捏紧了车把,透过公告栏的反光看到侧后方金岩哲全然看戏的表情。 打着做朋友的旗号霸凌,苗宝孤立无援,他知道自己依旧像上次一样,逃不掉。 但陈是真跟他说过什么事儿不能吃亏,上次是被他们装模作样欺骗,没机会还手。 这次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37章 挨打 几人过完嘴瘾,看向金岩哲,等待金哥发话。 金岩哲轻笑一声,走到苗宝跟前。他没比苗宝高多少,仰直脖子才勉强俯视他。苗宝低垂着头,朝后退了半步,抬眼的瞬间眼泪从眼眶滚下来。 金岩哲笑了声,捏紧了他下巴:“这就吓哭了?” 眼泪还在不断外涌,连成线顺着脸颊滑下,苗宝抬手打掉金岩哲的手,胡乱擦眼泪。 金岩哲正要挥拳,被苗宝握住手腕用力扭到背后,关节扭动的声音格外明显,紧接着脖子抵上一个尖锐冰凉的东西。 苗宝松手的瞬间电动车摔倒在地,苗宝提前按了锁车按钮,车子倒地发出警鸣声。 在杂声中,那几人看清是只圆规,提醒金岩哲:“金哥,圆...圆规。” “金哥你别,你别乱动啊。” “操。”金岩哲骂了句:“你他吗别胡来……” 谁也没有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苗宝敢拿圆规抵着金岩哲脖子。 那几人往前靠了几步,苗宝手中圆规没入金岩哲脖子里。金岩哲颤抖着说:“你们别过来……”说完苗宝又用了些力气,痛感增加,金岩哲开口,“走远点,都走……” 几人走远,周遭渐渐安静下来。 苗宝眼睛通红,目光透出少有的冷静,一想到上周被他们几个人围起来打,身体却有些止不住地微颤。 圆规尖处越刺越深,金岩哲忍痛低声求饶:“苗宝,我错了……真错了,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做朋友,但你不理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苗宝听到“朋友”二字手抖得更加厉害,动手在金岩哲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淌出血来。 上周金岩哲把他抵在墙上,膝盖用尽全力顶他肚子,顶了不知多少下,语气凶狠,让他同意他所谓的“朋友请求”。淤青未消,到现在仍隐隐作痛。害他一周没让陈是真搓澡。 趁苗宝神游的空档,金岩哲未被控制的那只手反手夺过圆规,倾身将苗宝抵到窄道旁的粗壮树干上。 圆规离苗宝眼睛很近。金岩哲笑起来:“瞧着像个软柿子,剥开了里头全是辣椒籽。苗宝,你可真行。” 苗宝恶狠狠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畏惧。 “我都说了只是想跟交个朋友,你不同意,我就想办法让你同意。软的不行我就来硬的。你倒好,软硬不吃。”金岩哲抹了把脖子,手上沾满血,抬手把血抹到苗宝脸上,又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苗宝蓄在眼眶里的泪水滚落下来。虽然掉了眼泪,但神情仍透着股子倔劲儿。 苗宝忽然捏着他的手使圆规对准自己脖子。 “你他妈疯了!”金岩哲不知道苗宝哪来那么大劲,捏得他手生疼。 苗宝朝他笑起来,用力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金岩哲骂了句神经,握着圆规的手松开,圆规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算了,我认栽。” 金岩哲刚说完就被一股蛮力撞到树上。 “操!”后背传来剧烈疼痛。 紧接着脸上落下重拳,金岩哲感觉半边脸都麻了。又麻又痛,骨头碎了似的。 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常年做重体力劳动的成年男人的拳头犹如铁块生硬狠厉地砸在脸上。 “苗宝哥哥!别打了——”沈老师年纪大了,跑得慢,没想到陈是真飞快冲过去揍那学生。拦都拦不住,追也追不上。这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跑来。 陈是真是要把那小子往死里揍,好在苗宝拦住他,在身后搂着他的腰使了劲往后拖。 金岩哲倚着墙往下滑,沈老师扶住他,念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别动手啊……” 苗宝松开抱着陈是真腰的手,浑身发软,硬撑着不跌到地上。 陈是真一面低声询问一面细细检查他的身体,看到他脖子上伤口神色一冷,看到腹部、后背以及腿上未好利索的大片泛黄淤青脸色阴沉得可怕。 刚才还笑着的苗宝这会儿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被陈是真抱到怀里哄,闻到熟悉气息,心安下来,缓缓离开陈是真的怀抱,低垂着头。陈是真揽着他的肩,另一只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被沈老师扶起来的金岩哲右手捂着伤处,听着那一声声“宝”,觉得刺耳。陈是真视线终于从苗宝身上离开,移到金岩哲脸上,与他对视,眼神冷漠,带着很强的压迫性。 第56章 金岩哲被他看得有点喘不上气,微微垂眸,做这一点小动作,眼皮都扯得疼。视线缓缓移到苗宝与陈是真紧握的手上。 也许是迫于陈是真的暴力输出和压力,又或是心里油然而生的莫名其妙的情绪,金岩哲竟鬼使神差地道了歉:“对不起。” 苗宝也冲他比了手语:对不起。 陈是真看到金岩哲脖子上明显被人划破的伤口和红肿的脸,转头对沈老师说他的医疗费用他全出,又简单沟通几句后,苗宝已经把倒在地上的电动车扶起来。 陈是真从他手中接过电动车,两人并肩离开。 沈老师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走吧,去医院。” 金岩哲带着血的右手垂在身侧,攥紧了拳头。 - 陈是真把电动车丢到校门口修车铺,推了自己的电动车来。先是去了医院查血验血,检查伤口。伤口很深,需要缝针。只差0.2公分就刺到颈动脉。 局麻缝针处理后脖子缠上绷带,打了针破伤风。陈是真在一旁看着,那针仿佛穿透自己皮肤血肉般疼。 好在验血结果正常。 回家一路无言。 陈是真几乎没生过气。 苗宝感觉到陈是真周身散发出沉闷的低气压,坐他背后尚且如此,苗宝更有些怵回家后的面对面。 苗宝坐在后座胡思乱想,不知道陈是真看到多少,但他肯定是知道自己脖子和金岩哲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想着陈是真肯定会把他骂一顿,紧张地耳膜打鼓。紧接着又给自己找补,都是因为他欺负自己,这是正当防卫。心里好不容易舒服一些,苗宝又忧愁地想到小时候答应过陈是真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他。 苗宝越想越摆烂。 随便了,爱咋咋,反正哥不会打我。 回到家陈是真衣服都没换,沉声说:“站好。” 苗宝怕得紧,立马乖乖站好。 紧接着陈是真用了些力气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苗宝咬住嘴唇。 他头一回挨了陈是真的打。 疼是疼,但能忍受,后劲痛里带着点麻。奇怪的是,苗宝心里还有一丝愉悦。 “知道为什么打你么。”苗宝抬眸看了眼陈是真,他脸色极差。 苗宝点头:答应你的没做到。 陈是真又打了一下,力道比刚才要重,苗宝眉梢上扬,咬着下唇,唇角溢出一丝笑意。迎上陈是真阴沉的目光,眼角嘴角立马垂下去,眼里蒙上一层水汽。 “这是次要,再想。” 苗宝抬手指了下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划自己?” 苗宝低头盯着地板,没有给出回答。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远处跑来的陈是真时,手已经抓住金岩哲的手,把圆规对准脖子。 “你拿圆规自卫,做法是对的,但是你拿那玩意划你自己你他妈怎么想的?!万一失手怎么办?刚才在医院你也听到了,再往里一点就是颈动脉!”陈是真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今天没休班,更不敢去想万一苗宝刺到动脉。正因为苗宝本身有缺陷,陈是真从小就对他特别上心,没时间也尽量抽出时间来接送他上下学,生怕他被人欺负。 “这是你第二次瞒着我。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我不会再管你。” 苗宝听着陈是真说的话委屈直冲心头,捏紧了拳头,肩膀微抖,滚下泪来。 “那些问题孩子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这次你没事,下次呢?要不是我今天休息碰了巧,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 “你身上那些淤痕衣服遮着能瞒过我,等他真拿圆规戳了你,你打算怎么瞒?躲起来?还是不回家?” 陈是真气得眼睛通红,瞧着小孩委屈得掉眼泪的模样心里也疼得紧,但这会儿气明显比心疼多,他不想苗宝每次陷入危险境地自己却不知晓。他看到金岩哲拿圆规对着苗宝脑袋,又看到苗宝抓着他的手划脖子,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已经失去过苗宝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陈是真语气放软一些:“去洗洗脸,先吃饭。” 作者有话说: 苗宝: 怎么就不打了呢... 苗宝: 再凶凶孩子8...喜欢... 感谢大家阅读~ 第38章 夏天 桌上四道菜,都是苗宝爱吃的。 苗宝一手握筷子,一手捏着松软馒头,垂眼盯着面前那碗热乎乎的小米油发呆。眨眨干涩的眼睛,又浸出湿意来。 陈是真食欲全无,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语气太冲,伤着小孩心了。 他喉结上下滑动,抿了下唇,本想温声道歉,转念一想,这小孩从来都是越哄越来劲,不搭理或者凶凶他,反而乖乖听话。 “吃饭,别让我说第三遍。”陈是真语气稍凶。 苗宝胡乱擦了下眼泪,筷子伸向红烧肉,整块塞进嘴里。 一边腮帮鼓起来,眼泪滑到鼓起来的腮帮上,陈是真没忍住,伸手想去抹掉,结果被苗宝躲开。 陈是真喉结上下滚动,没再说什么。两人安静吃好饭,苗宝收拾碗筷去刷。陈是真收拾好饭桌,把从医院带回来的药放在药盒分好。 苗宝从厨房出来直接回房间,关门声有点大。 陈是真反省了会儿,洗了车厘子端进去,碗搁到床头柜上。苗宝气鼓鼓趴床上,陈是真坐到床边摸摸他后脑勺,温声说:“这样趴伤口扯着不疼么?” 第57章 苗宝赌气似的往床里边挪。 “别生气了。”陈是真抬手戳戳苗宝,苗宝紧贴着墙,爬山虎似的,跟小时候一样。 “对不起,刚才我气昏头做错事。宝今天受欺负,不哄哄就算了,还凶巴巴给人一顿揍。简直大错特错。”陈是真推推苗宝,声音带了些鼻音,“您大人有大量,打我一顿消消气,再吃点车厘子,好不好?” 爬山虎动了动,但又没完全动。 陈是真拿了颗车厘子碰碰苗宝耳朵,苗宝缩了下,扭过头,张口把喂到嘴边的车厘子咬在嘴里。 苗宝没立刻咬破,仓鼠一样含到一边。跪坐在床上,双手撑床,仰脸看着陈是真。颈间绷带露出来。 陈是真把受伤仓鼠抱到怀里,指尖隔着绷带轻轻摩挲,低声说:“哥瞧着心疼。” 苗宝摸摸他左侧胸口,坐直身体比手语:对不起。 苗宝一边腮帮鼓着,陈是真又拿了颗喂到苗宝嘴里,两边都鼓起来。两人对视笑起来。 陈是真接到电话要去医院一趟,金岩哲的家长要见他一面。苗宝也想去,陈是真让他乖乖待在家。苗宝抱着车厘子碗扁嘴巴。 陈是真态度坚决,把药盒和温水放在书桌上,仔细叮嘱几句,换好衣服出门。 金岩哲的母亲汤莹是个典雅端庄的阔太。她得知金岩哲的情况,去学校看过监控后才来到医院。并主动跟陈是真道歉,责怪自己没有管教好孩子,并十分认可陈是真对金岩哲施以暴力的教育方法。 陈是真听得有点汗流浃背,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正常母亲都是护犊子的,本以为要给人父母一顿教育,结果却被以礼相待。 她语气和表情十分诚恳,带了些礼物送给苗宝以表歉意。陈是真不要。 汤莹打开手机,上面正在播放上周的监控视频。 “我估计你也没看,所以拍了下来。” 陈是真的确没看,只是看苗宝身上尚未痊愈的淤痕就知道被欺负得多厉害。视频陈是真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强忍着怒气看完,恨不得冲进病房把金岩哲对苗宝做的事情全部归还到他身上。 但透过半掩的病房门,金岩哲被陈是真打得脑震荡正在输液,鼻青脸肿的躺在病床上。 汤莹继续说道:“岩哲非我亲生,我是他继母,他父亲工作忙,平时疏于管教,他从不听我话,事情搞成这样我们有很大的责任。我打算带岩哲去跟苗宝郑重道歉,你在旁边,他也不敢违抗。” 陈是真清楚,金岩哲他们的霸凌行为对苗宝造成的心理伤害是永久性的。让金岩哲去给苗宝道歉,陈是真宁愿进去再揍他一顿。 他不想让霸凌者对苗宝造成二次伤害。在见到苗宝被霸凌的那一刻陈是真就起了给苗宝转学的心思。 “道歉就算了,刚才监控里他扇了苗宝两巴掌,我还给他,您没意见吧?” 汤莹推开病房门,微微一笑:“没意见。” 离开医院后陈是真去市一中给苗宝申请转学,拿着转学申请表去舒雨一中跟校领导沟通转学事宜。从办公室出来去苗宝教室看了一眼,苗宝果然在教室上课。 下午放学陈是真准时来接苗宝回家,吃好饭就得赶去学校上晚自习,时间很紧。下晚自习苗宝出校门,陈是真站在电动车旁,手里拿一串糖葫芦。 苗宝咬着糖葫芦坐在后座,三月的舒雨镇已经开始回春,春风拂过面颊带着草木气息,几棵樱花树绽了花,花瓣被风牵手带下来,打着转落到地上。 伤口不能碰水,苗宝躺在沙发上,陈是真给他洗头。 “水烫吗?”陈是真手捧了些水淋在苗宝头发上。 苗宝:刚刚好。 指腹轻按头皮,按得苗宝眯起眼睛。陈是真把泡泡点在苗宝鼻尖,苗宝皱皱鼻子,抬手去抓陈是真的头发。洗好,陈是真拿毛巾裹住苗宝头发扶他坐起来。 陈是真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两人面对面,陈是真注视苗宝的脸,想到监控视频。回想上周,苗宝回到家就钻屋里写作业,每回陈是真刚按掉顶灯躺下,苗宝就关掉台灯钻被窝。当时只以为小孩作业多压力大,便没多问。 陈是真开始责怪自己察觉小孩的不对劲,早发现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苗宝碰碰陈是真的手,把吹风机挪远一点。 陈是真回神:“没烫到吧?”苗宝轻轻摇头。 陈是真指尖碰了一下苗宝脸颊:“哥替你打回去了。” 苗宝眨眨眼,很轻地抱了陈是真一下。 - 陈是真在市一中对面小区租了房子,苗宝放学走路三四分钟就能到家,通勤时间大大减少,苗宝有更多时间去学习。 苗宝转学最开心的是沈苍尔,沈苍尔在市一中初中部。苗宝转学当天中午,沈苍尔跑来找他,他身后跟着一位个子很高,沉默寡言的男生。苗宝认出来他是照片里的沈苍尔男朋友,穿着高中部校服。 沈苍尔把两人互相介绍认识,苗宝看看沈苍尔,再看看他男朋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发什么呆,走啦,弟请你吃饭!”沈苍尔根本不给苗宝写字问问题的时间,揽着他的肩带他往食堂走,“现在猫是我和李拾在喂,他特别厉害,上周小白生宝宝,有一只断气了,是李拾救回来的呢。我跟你讲……” 转到新学校除了偶尔沈苍尔会跑来叽叽喳喳分享趣事、一起去吃饭之外,无波无澜,苗宝觉得这样很好。 第58章 陈是真抽空考下驾照,买了台车,以便来回赶班。 趁苗宝暑假,开车带老宋常妈妈去了现在的真心福利院。陈是真给福利院的孩子买了些文具和图书,苗宝和他一起把东西从后备箱搬下来。 老宋走路还不太好,还是坐轮椅来的,陈院长和常妈妈陪他去逛逛福利院,看看孩子。陈院长是老宋好友,也是他给陈是真取的名字。 搬完东西,苗宝戳戳陈是真,比手语:这是我很久以前待过的福利院。 陈是真揽住苗宝的肩,轻拍两下:“这儿和咱们之前待的合并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市郊新开的书店看看。” 苗宝很喜欢看陈是真开车,尤其夏天,他两条肌肉紧实的手臂裸露在外面,青筋分外明显。苗宝总想去摸,但他忍住了。 书店门口被绿叶围绕,缀着大片大片血橘色的花。推门进去扑面而来是纸张与墨的味道,苗宝被令人舒适的气味感染,原本在福利院的紧张心情彻底消散。 书店有个后院,支着架葡萄藤,竹编藤椅和藤桌三两错落,苗宝找了张躺椅躺上去,阳光被葡萄叶打碎,星星点点地落在苗宝脸上、牛油果绿的短袖上、白皙瘦长的腿上。 陈是真伸直了腿坐在一旁,手里拿了本漫画书看。 风扇呼呼吹,仿佛回到那间小小的宿舍和总弥漫着风油精和桃子味的夏天,陈是真坐在书桌旁,苗宝看累了,倚着床头呼呼大睡。 “宝,醒醒。” 苗宝拍掉陈是真的手,翻了个身,胳膊腿上印满了睡出的凉席印子。 “马上十点,要查成绩了。” 苗宝坐起来揉揉眼睛,爬下床,坐到电脑跟前。外头门铃响了,陈是真出去开门,是常妈妈和老宋,拎了挺多东西来。 “苗宝呢?”常妈妈去厨房放下东西,没看到苗宝,随口问道。 “屋里呢,刚起。”陈是真扶着老宋进屋。 老宋问:“出成绩了没?” “不知道,可能正查……呢吧……” 陈是真和老宋走到门口,苗宝半张脸贴在电脑桌上,不知梦到什么,舔了下嘴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第39章 死鱼 苗宝抱着半块冰西瓜坐老宋家阳台拿勺挖着吃,听到汽车声,扭头透过老宋养的花花草草看到陈是真的车驶进来停在楼下。陈是真一手拎蛋糕一手抱什么东西从车上下来。 苗宝胳膊肘支在阳台沿上,目光跟着陈是真移动,想要看清陈是真怀里抱的是什么。陈是真很快走进楼道,苗宝抱着西瓜跑到门口,又啪嗒啪嗒回到阳台,不知是该站还是坐。犹豫之际,陈是真脚步声越来越近。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苗宝跑去打开门。 陈是真右手背在身后,蛋糕左手拎在身前。苗宝歪着身子探头想看他背后藏的什么,陈是真身高肩宽,把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堵门口干嘛?” 苗宝抱着西瓜退一边去,陈是真低下头进门来。 苗宝撇嘴。 长这么高干嘛,进门都费劲。 苗宝视线追到他身后,陈是真又把手放到身前了。 看不到!藏什么!! 苗宝追上去,陈是真转过身,他手中拿着一束包着奶黄雪梨纸的白桔梗,茉莉叶子和白色花苞点缀。 苗宝立马把西瓜放茶几上接过花捧在怀里低头闻。 茉莉好香。 “生日快乐,成人快乐。”陈是真把蛋糕放在茶几,苗宝开心地扑过来抱了他一下,继而垂下眼眸好奇且温柔地拨弄花。 陈是真瞥见苗宝那白色旧t恤领口淌的西瓜汁,皱眉,“挖着吃也能吃身上?” 苗宝第一次收到花,心早就飘到花那儿去了,压根没仔细听陈是真在说什么,自顾自拿花去给常妈妈看。 厨房里传出常妈妈的声音:“呀,谁送给苗宝的花?这么漂亮!”苗宝指指外面,常妈妈闻到茉莉味,“你哥不能薅你王大爷院子里种的茉莉吧!?哎哟,这可不行……他得被骂死。” 常妈妈拿围裙擦着手出来,陈是真无语:“我哪敢,在花店买的。” 苗宝又去找老宋显摆,老宋凑过去瞧瞧,逗他说:“这茉莉不错,晒干泡茶喝。”苗宝气哼哼地拐了下老宋胳膊,“你个熊孩子!我字儿都写歪了!” 陈是真瞧苗宝乐得臭显摆那样,就知道这花没白买。 一开始陈是真在纠结送苗宝什么,总不能年年拎个蛋糕送个礼物,那多没意思,小孩不嫌腻,陈是真都腻了。而且每年苗宝送陈是真的生日礼物都不重样,去年送了个他自己缝的玩偶,一只毛茸茸的趴趴狗。 订蛋糕时看到蛋糕店隔壁新开了家花店,进去瞅了眼。 店主是个男人,边包花边温声询问他打算买花送给谁。 陈是真想了想说:“有适合送男孩子的花么?” 男人抬头看了陈是真一眼,笑笑说:“是喜欢的人?” “嗯。” 苗宝抱着花出门,陈是真拎着没吃完的蛋糕关门:“我们回了,您别送了。” “好,好,路上慢点儿啊!” 苗宝拉开副驾驶的门,座位上躺着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方形盒子。 他拿在手里坐上去。 还挺沉的。 把花递给陈是真要他帮忙拿着:这是什么? 第59章 “生日礼物。” 苗宝心里不停冒泡泡,迫不及待打开,是一台笔电。 苗宝拉上电脑包拉链,放到陈是真手里:我不要。 “上学要用的,早晚得买。”陈是真把笔电和花放到苗宝腿上,侧过身体给苗宝系好安全带,“坐好。” 陈是真坐正身体发动车子,苗宝指尖碰碰茉莉花瓣,扭头看看陈是真的侧脸,觉得心也变得如花瓣一样柔软。 生日一过即将面临开学。苗宝如愿考上本市的r大,他成绩本可以去外省念更好的学校,但苗宝嫌离家远,死拧。r大通勤来回要四十分钟苗宝都嫌远。 苗宝无法接受改变。他想和以前一样每天见到陈是真,和陈是真住在一起。 最重要一点,常妈妈的朋友又开始给陈是真介绍对象,听说是个漂亮姐姐。 陈是真稍微晚回来一会儿苗宝就要打视频电话。 这晚外面下着雨,陈是真没有准时回来,苗宝打视频电话过去。 陈是真几乎是秒接,喊了声宝,说:“今天得晚一会,路上有点儿堵车。” 苗宝趴床上点头。 “饿了?” 苗宝摇头又点头。 陈是真目视前方笑起来,坐在副驾的宋优从听到那声“宝”开始就十分好奇,无奈陈是真手机朝着他那边,看不到屏幕,无法获取到关于“宝”的任何讯息。 傍晚六点半,陈是真匆匆赶来咖啡店,与宋优开门见山,说这次见面是被逼无奈。宋优也是被父母催促硬逼着来的,但她见到陈是真第一眼就很对心,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想着可以发展试试,结果被陈是真直言拒绝,说自己心有所属。 陈是真道别后起身结账,外面已经下了一阵雨,雨势仍然很大。陈是真淋雨出去,开车经过店门口看到宋优被雨拦住。 陈是真降下车窗:“上来,我送你。” 陈是真本不想宋优坐在副驾驶,但雨势太大,宋优说着感谢已经拉开车门坐进来。 陈是真说:“前面储物箱有纸巾。” 宋优按开,里面塞满零食,在右侧角落,有一个绿色纸巾盒。 宋优能听到陈是真手机里传出的走路声,却听不到电话那头的讲话声。陈是真仿佛在自言自语,细听更像是在哄小孩。 “冰箱里那半块西瓜没吃吧?打开我看看。” “赶紧的。” 脚步声,冰箱打开声。 “行,你就不听话,肚子疼别来找我。” “我不管你。” “谁能管得了你。” …… 陈是真瞥了眼导航,快到了,跟苗宝说:“你挂吧,我一会儿就到家。” 陈是真没再看手机,停好车对宋优说:“到了。” “谢谢。”宋优下车。 陈是真打转向灯准备转弯,瞥见视频电话没挂,苗宝那头黑漆漆的,陈是真只当小孩去做别的忘记挂了,于是按了挂断。 想起刚才苗宝被自己凶了一顿脸色不是很好,驱车去食意买了些苗宝爱吃的饭菜打包回去。 回到家客厅没人,卧室房门紧闭。陈是真敲敲门:“宝,我打包了食意的饭回来,出来吃。” 陈是真把菜布好还没见里头有动静,敲门说:“我进去了。” 苗宝抱腿坐在床边盯着鱼缸发呆。 “怎么了?”陈是真走过去,一只鱼飘在水面,抬手轻拍苗宝的肩,轻声说,“活了十二年,算长寿,高兴点。” 苗宝抱住陈是真,嗅到他身上有特别淡的香水味,随即想到视频电话里的那声清灵的“谢谢”。苗宝立刻松开抱着陈是真的手,挪到床头那边,离他远一些。 盯着鱼缸里仅剩的那尾鱼,手指不住地抠着床沿。 他觉得自己既像那只死鱼,又像活着那只。 死了,但仍活着。 陈是真和别人约会并送她回家,身上还染着她的味道。 想到这,苗宝觉得自己和那只死鱼毫无分别,死了一样。 陈是真会跟别人结婚,住进属于他们的家里,而苗宝将和这只鱼一样孤独地待在鱼缸。 他死死盯着那只在鱼缸里游来游去活力十足的鱼,红了眼眶。 你活着还不如死了。 苗宝端起鱼缸把两条鱼倒进马桶,按了冲水键。 那只活蹦乱跳的鱼终于顺着漩涡消失不见。 陈是真走过来,苗宝单手拎着那只只剩下几株草和鹅卵石的鱼缸,垂头站在马桶前。 陈是真没说什么,抬手揽住苗宝的肩,发觉他身体在抖,手掌游移至脊背轻抚,安慰说:“哥再给你买两条。” 陈是真这会儿觉得苗宝很不对劲,但具体哪儿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先吃饭好不——” 苗宝用力摔了鱼缸,玻璃碎了一地,几块碎渣崩到苗宝脚背,小腿,扎进肉里。 几颗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在地上弹了几弹,错落着发出“哒,哒,哒”声响。 苗宝想问:你交女朋友了吗?你们抱抱了吗?要和她结婚吗?不要我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苗宝想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别不要我,好不好?求求你。 可他看着蹲在身前握着脚腕仔细查看伤口的陈是真,张张嘴,他问不出来,也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谢谢大家阅读! 第40章 qaq 苗宝想起每次受伤,陈是真为他担惊受怕,心疼得红眼睛,甚至偷偷掉眼泪。 那时的陈是真眼里全是他,旁的什么都放不下。 “你摔鱼缸干嘛?你看你腿上崩的。” 陈是真念叨着去厨房拿扫把过来,苗宝坐在地上手里握着块碎玻璃,左手手掌划了很大一道口子,血汩汩地往外淌。 “你他妈疯了!!!”陈是真硬掰他手把碎玻璃丢掉,陈是真拿了块毛巾紧紧缠住,抓着他另一只手放在毛巾上面,命令道,“按紧了!” 苗宝望着陈是真眼睛,在里面找寻自己。 看到他眼睛里的自己,笑起来。 “宝,哥错了,哥再也不凶你了。”他声音透着哭腔,捞着苗宝膝弯打横抱起来出门,苗宝去按电梯按钮,转而用手背去蹭陈是真脸上的眼泪,冲他摇头。 不行,我就喜欢你凶我。 陈是真冷静下来一点,吸吸鼻子说:“宝,听话,按住左手毛巾。” 苗宝乖乖按住左手。 电梯门缓缓合上,苗宝透过电梯的镜子看到自己,神情呆滞、满手血。陈是真白衬衫沾满血渍,脸上也有,被他搞得狼狈又糟糕。 苗宝靠到陈是真肩上,鼻尖碰到他的脸,呼吸温热地扫在陈是真染着血的脸颊上,两人呼吸亲密可闻。 鼻尖往前蹭蹭,右手捧住陈是真的脸,嘴唇缓缓贴上他的唇瓣。 左手伤口的血管在跟着心脏突突跳动,心里那几只跳个不停的兔子顺着血管从伤口跳出来。 哥,我疼。 我想你多疼疼我。 以后只疼我行吗?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雨水倾泻而下落到车顶,噼里啪啦如同鱼缸碎掉的声音。 在嘈杂雨声里,苗宝坐在副驾,脑袋紧靠椅背,偏脸望着陈是真,额角有汗滑落。 陈是真专注开车,并没有看他。只会在红灯时看看他安抚几句。 又遇到一个红灯,苗宝抬起右手放到额角,紧接着握拳伸出小指在胸口点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哥没生气,也不怪你,是哥的问题,听话,按住左手。” 苗宝还想说什么,单手比不出来,绿灯亮起,陈是真不再看他,加快了车速。 余光瞥见苗宝那儿没再有动作,陈是真很快扭头看看苗宝,瞧见苗宝昏睡过去,腾出手来晃晃他:“宝,别睡。” 苗宝听到他声音,努力撑起眼皮。 陈是真,我肚子好饿。 苗宝醒来左手被纱布包裹,右手在输液,陈是真坐在床边。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苗宝摇头,动动眼珠,瞟向墙上挂钟,时针指向数字11。 苗宝还想说对不起,可两只手都不能动。苗宝张张嘴巴,眼睛有些发涩。 陈是真拿杯子捏着吸管送到苗宝嘴边:“喝点水。”苗宝抿住吸管喝水,眼睛一直看着陈是真,他神色些许憔悴。 放下水杯,陈是真伸手在他额头摸摸:“摸着不烧了,再量一下。”苗宝点头,觉得头晕,闭了闭眼睛。陈是真起身把体温计放到苗宝腋下,又掖掖被角,叮嘱道,“夹好,不要乱动。” 苗宝发出很小的一声:“嗯。”陈是真去倒热水,苗宝眼睛一直跟着陈是真跑。陈是真坐下,苗宝注视着他的脸。 他很想问陈是真:你还记得我在电梯亲你吗?你怎么没有反应呢? 陈是真抬手理理苗宝的额发,低声询问:“饿坏了吧?我现在点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怕饭凉了。”陈是真低头去看手机,苗宝伸着脖子要看,陈是真紧靠床边,手机朝向苗宝,一个一个地划着问,“想吃什么?” 苗宝抬起输液的手要指,被陈是真按住手腕,“我划,你想吃哪个就眨眨眼睛,不想吃就扁嘴。”苗宝瞪他一眼。 陈是真划一下菜品图片,抬眼去看苗宝,两人目光相触,苗宝在陈是真眼睛里看到自己。 苗宝清醒过来后发现,每当他看向陈是真,陈是真的眼睛里永远有他。 虽然点餐征求了苗宝的意见,但苗宝想吃的那些还是被陈是真全部否定,最后点了些清淡的菜。中途护士来拔针,苗宝害怕地往陈是真身上靠,陈是真抬手捂住苗宝眼睛,苗宝被护士笑胆小。两人吃完饭,见苗宝精神了些,陈是真把从护士那儿借来的纸笔递给苗宝,温声说:“可以告诉哥为什么划自己吗?” 苗宝写:不是我划的,我想收拾,踩到水滑倒,手按在玻璃上。你进来我刚把玻璃弄下来。 苗宝抬眼看看陈是真,继续写:我答应过你,不会再伤害自己。我听话的,哥。 陈是真看到放下心来,抬手拨弄两下苗宝头发:“对不起,哥错怪你了。” 苗宝摇头。 不怪。 陈是真把去见宋优和送她回家的事跟苗宝说了,苗宝目光有些愧疚,他想写字,陈是真忽然说:“哥不会交女朋友,更不会结婚。” 他目光杂糅着些不明的情绪。 苗宝在纸上很快写: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陈是真点头,“嗯”了一声。 苗宝恨不得快些写出来,寥寥几笔,字迹潦草,写完立刻拿到陈是真面前:为什么? 陈是真目不转睛。 第61章 “因为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苗宝:qaq伤口又被兔子冲裂开了。 大家晚上好,感谢阅读! 第41章 兔子 苗宝拽过被子蒙住自己,整个人团在被子里,左手伤口又开始突突跳个不停,被子空隙里挤满了兔子,在里面跳个不停。 苗宝有点儿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是什么爱? 家人之间的爱吗? 他藏在黑漆漆的兔子洞里,忽然被人戳开洞口,陈是真的脸出现在洞口,他声音仿佛有魔力般,让那些兔子疯了般蹦个不停。 “对不起,你就当哥没说——” 兔子从洞里钻出来,手臂勾着陈是真的脖子吻了上去,吮住他的唇瓣,轻轻啃咬。生怕再慢一点,陈是真说的话就会失效一样。 陈是真手掌抚上苗宝后颈托住,温柔回吻。兔子睁开湿润的双眼,圆润水灵,坐起身跪坐在病床上,倾身贴近陈是真,受伤的左手虚虚地扶在陈是真腰侧。 两人刚吃完荔枝,唇齿间满是荔枝清甜。 陈是真右手扣着苗宝细瘦的腰肢,呼吸和体温炙热地裹住他。胸腔里的兔子愈跳愈快,挤满肺部、气管,苗宝喘不上气来,轻轻碰了下陈是真的腰。陈是真停下来望着他。兔子从苗宝眼睛里跳出来,原本怦怦然的心随周遭的空气寂静下来。心底的紧张、疑惑缓缓剥落,浮上一层欢愉与羞涩。 苗宝低低地轻喘,泄了力气,像小动物一样靠到陈是真身上。 陈是真注意到苗宝紧蹙的眉头,问道:“哪儿不舒服么?”苗宝抱紧他,双眼紧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陈是真坐到床边让苗宝靠到怀里更舒服些,“手疼?”苗宝虚弱地点点头。 “伤口那血管和神经断了,这会儿麻药劲过了,怎么都得疼一会儿。先洗漱下,太晚了,得睡觉了。”俩人一起洗漱好,苗宝躺到床上,陈是真坐在床边轻抚他的脸,温声说,“你小时候这种大药片咽不下去,喂药费死劲了,还拿脚踹我,给我气坏了,我就发了脾气,完事你边哭边抱着水杯硬吃,撑得肚子溜圆才咽下去……”现在陈是真想想还觉得鼻酸。本来想说些话哄小孩睡觉,结果怎么哄都不睡,苗宝捏捏他的手,眼睛滴溜圆,冲陈是真眨巴眨巴。 陈是真按掉顶灯躺在苗宝右边,苗宝贴过来抱他,被他捉着手腕按回去。 “躺好。” 在黑暗里,苗宝无法表达,他做不到和别人一样在睡觉时聊天讲话。虽然这样已经很久,但这会儿苗宝心里还是堵得慌,有些郁闷。 陈是真侧过身体,左手碰到苗宝软乎乎的右手,指尖穿过指缝,与他紧紧相握,右手放他腰上,温声哄他:“哥问你答,是就碰一下,不是就碰两下。” 苗宝右手指腹在陈是真手上点了一下。 “宝不想住校是不是?” 是。 “哥在二环买了套房子,等装修好了我们搬那儿去,在r大附近,不算远,你上学走路不到十分钟,骑你那小电动车更快,四五分钟就到了。” 苗宝整个人呆住。 陈是真捏捏他的手,“开心吗?” 苗宝点一下:开心。 他有好多问题想问陈是真,可是这会儿他不能。 陈是真又和他聊了很多,说房子的位置、小区环境、装修、家具……直到苗宝不再有回应,呼吸平稳规律,陈是真贴过去亲亲他的脸,低声说:“晚安。” 陈是真给苗宝换上新t恤,极小心地不碰着他手:“妈今天给你做了红烧猪蹄,一会儿去了多吃点,吃哪补哪。” 苗宝抬手拍了陈是真一下,陈是真笑起来。 去了老宋家常妈妈心疼得掉泪,一个劲儿地怪陈是真,轻轻地在他身上拍几下,苗宝挡着不让拍。 苗宝费劲巴拉地比手语:不怪哥,不要打他。 “好好好,不打不打...知道疼你哥了。”常妈妈说着起身戴上手套,去厨房关火,端着滚烫的砂锅搁在餐桌上。 苗宝心里嘟哝,我本来就可疼他了... 陈是真挑了大块的盛碗里,拿去切成小块放在米饭上,浇上汤汁,放上勺子递给苗宝,顺手捏了把脸:“吃吧。” 苗宝抿抿唇,好吧,其实哥更疼我。 哥太好,世界,不,宇宙,宇宙第一好! 吃好饭陈是真和苗宝去医院输液,路过一家蛋挞店,苗宝歪着身子趴到车窗看,车子很快开过去,苗宝有些失落地坐好,没一会儿陈是真停下车说:“下车。” 苗宝疑惑地看他,陈是真指指外面,苗宝看过去,是刚才那家蛋挞店。陈是真按开苗宝的安全带,苗宝左小臂搭着陈是真的肩靠近他,贴了贴他唇角。 陈是真把每种口味各买了一个,苗宝抱着一盒热乎乎蛋挞坐进车里,车内立刻充满蛋挞的甜腻香气。 在护士来输液之前苗宝抓着蛋挞可劲吃,吃得哪儿都是蛋挞边的碎渣,陈是真特嫌弃地拍拍他衣服:“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说你爱干净吧,每次不管吃什么都得吃得衣服脏兮兮的,说你不爱干净呢,你又一事儿特多的小洁癖精,嫌这嫌那,就是吃东西不嫌你自——唔。” 陈是真叭叭个不停的嘴巴被油乎乎、带着甜甜蛋挞味道的手捂住。苗宝皱着眉,唇边沾着蛋挞碎渣和果酱。 第62章 陈是真捉住他手腕按下去。 身体前倾。 蓝莓味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3 第42章 欠收拾 床与床之间拉着帘子,苗宝挂着水在陈是真怀里睡着了。陈是真手机震动,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陈是真压低声音接通电话:“喂,你好。” “真哥,我是郝好。我来矿上找你,保安不让我进去。” “我现在在外面,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这样,我晚上定个房间,咱们一起聚一聚。任秋没换号,你这会要没地方去,给他打电话让他带你进去。” “好的真哥。” 苗宝睡得沉,这一下午单位上电话不停,陈是真接了六个他都没醒。护士来拔针,拔完针接着就醒了。醒了不老实,蹭着往陈是真身上黏。陈是真摘黏黏怪一样把苗宝从身上摘下来。蹲下给他穿好鞋子,站起身,黏黏怪又黏上来。俩胳膊搂着他脖子不放,抬腿夹他身上。 陈是真叹口气,勾着腿往上抱了抱,抱稳。 “脸皮变厚了。” 苗宝抬起包成哆啦a梦圆圆手的左手朝他挥挥。皱着脸。 小心我打你。 路过的人总盯着苗宝看,苗宝脸热,埋到陈是真肩处,陈是真低笑一声,“你发烧了?”苗宝生气地在他身上晃。 “晚上和刘叔还有任秋他们去食意吃饭,你去不去?不去就买些带回去吃。” 苗宝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 去。 陈是真在楼下点菜,苗宝坐在包间沙发玩手机,等很久陈是真还不回来,推门出去找他。 苗宝很少来这家酒楼,但菜没少吃。要么陈是真外带,要么点外送。转着转着,苗宝就迷路了。 有一间虚掩着门的房间传出声音。 “你他妈一和他吵架就往我这来躲,我这是难民收容所啊?哪回李小年来,我这都跟挨了炮轰一样。还有,你俩今天这又是玩的哪出?穿成这样让爸看见不拿大勺抽死你,赶紧滚回去。” “我不走。” “怎么食意是你俩play的一环?” “哥你小点声...饿死我了,赶紧给我上几道菜,不然小心我跟文壹哥哥说你上个月——” “滚!” 门猛地被拉开,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人被丢出来。 苗宝立马捂住脸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也不是故意偷听,就是觉得有个声音很像以前真心福利院的老师陈小年,所以不禁多听了会儿。他透过指缝悄摸去打量那人。头发很长,下唇靠左有颗唇钉,脖子系着带铃铛的丝带,锁骨上有颗亮晶晶的钻,裙子看起来像蛋糕,穿着很漂亮的高跟鞋。 “喂,你捂什么脸。” 苗宝偷听偷看被抓包,满脸通红地打开手机打字:陈老师。 举到他面前。 陈小年愣住,盯着苗宝看了半天:“你,你是...小苗宝?” 苗宝点头。 陈小年一下扑上去抱住他,他身上是很甜的柠檬味。 陈小年边絮絮地说话,边揽着苗宝带他下楼去找陈是真,高跟鞋哒哒踩在木质楼梯,迎面撞上陈是真。 看到陈小年搭在苗宝肩上的手,陈是真表情骤然间变得严肃起来:“你谁——”陈是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蛮力挤到楼梯一侧,骂了句脏话。陈小年被那人扛到肩上,步子很重地踏下楼梯。 “李小年你个狗…放我下来……”陈小年一边挣扎一边冲苗宝笑着挤眼睛,“苗宝,改天等老师找你玩——!李狗你要死!靠,能不能轻点!” ……不是,这不是个女的么?怎么声音…… 陈是真扭头看看被扛走的陈小年,转回头看苗宝:“那是谁?” 苗宝在手机打字:福利院的陈老师,送小鱼的那个。 陈是真:“……” 郝好和任秋一起到的,陈是真在跟郝好任秋讲话,苗宝见到郝好有些不开心,窝在包间沙发上面朝着墙那头玩手机。 过了会儿刘叔到了,他后边跟着他小儿子刘间,一脸不耐烦,刘叔带他跟陈是真他们打了招呼后,把他推到苗宝那边:“你不嫌来这儿没人和你玩么,去,跟你苗宝哥哥玩去。” 刘间看见沙发上的苗宝来了兴趣,坐到他旁边问:“哥,你玩的什么?” 苗宝拿手机给他看,消消乐。 “……”刘间看到他的手,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看苗宝玩消消乐,把刘间急坏了:“哎呀——不是这样!你好笨哦。”刘间不知不觉靠到苗宝身上教他玩。刘间觉得消消乐没意思,问苗宝,“哥,你手机上有别的游戏不?” 苗宝摇头,打字:我不玩游戏。这个是我哥给我下载的。 刘间问:“那我能下载一个不?” 苗宝点头。 陈是真说话间看到苗宝和刘间靠一块玩游戏,笑得开心,便拿起手机打电话:“陈老板,催催厨房,几时上菜?” 从郝好进包间开始,陈是真就没跟苗宝说过话。上菜后,陈是真才开口叫苗宝坐过来,苗宝带着气,坐得离陈是真远远的,挨着刘间坐,另一边是刘叔。 刘间自来熟,话很多,一直歪着身子跟苗宝讲话,如同苗宝的副陪,又是倒可乐又是夹菜,两人笑嘻嘻地讲个不停。 任秋开了一打啤酒放在桌上,刘间坐他旁边,摸了瓶啤酒在桌子底下给苗宝看,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哥,要不要喝点儿这个?” 第63章 苗宝掀起眼皮瞥了眼陈是真,郝好坐他身旁跟他说笑,紧接着冲刘间点头。 两人拿着杯子在桌子下面倒满酒,放在桌上假装是茶,学着大人碰杯喝起来。 刘叔一斤半白的酒量,儿子刘间竟是个沾酒醉的。起初俩小孩喝了两瓶,就脸红了,没啥反应。但过了没多久,刘间有点晕乎,揽着苗宝的肩嘟囔:“哥……宝哥,你是我亲哥!” 苗宝:…… 刘叔瞥见刘间那熊样,气坏了:“你这熊孩子!怎么喝起酒来了!” 任秋在旁边嘟哝:“我就说这酒怎么数不对呢……” 陈是真瞅了眼苗宝,苗宝挺正常的,看样子是没喝。 刘叔把啤酒没收,刘间醉晕晕地躺在沙发上睡着,苗宝脚底下还有半瓶啤酒,他偷摸倒着喝了。 饭毕,陈是真起身走到苗宝跟前站定,苗宝脸蛋红扑扑,眼神迷迷。 想起苗宝下午刚挂了水,陈是真赶忙拿手机找出输液单看药跟酒有没有冲突,苗宝软绵绵地往他身上倒,陈是真这会儿心里又紧张又生气,生怕酒跟药起不良反应。 苗宝搂着他腰的胳膊上起了一片红疹,陈是真能听到自己害怕的心跳声,重重敲着耳膜。 “我给你们叫了车,我得带苗宝去趟医院。”陈是真说完急匆匆跟他们道别,抱着苗宝到停车场去。 苗宝在陈是真怀里晃晃悠悠,脸歪在陈是真脖颈处,唇瓣蹭着陈是真的皮肤,呼出的热气扑在上面,陈是真起了一层鸡皮粒粒。 拉开副驾的门,苗宝黏在他身上,死活不要下来。 陈是真本来就着急要带他去医院,气得使劲打了他屁股,沉声吼道:“松手!” 又用力打了几下苗宝才松手,疼得眼睛里亮晶晶,唇角却向上扬着。 搁到座椅上,苗宝忍不住去抓胳膊上的红疹,被陈是真拍掉手,凶了几句,苗宝撅着嘴自顾自扯上安全带。扯完伸着圆圆手在陈是真跟前晃晃。陈是真按着他手又凶他几句。老实了。 这小孩就欠收拾。 陈是真一边暗自腹诽,一边发动车子快速赶往医院。 作者有话说: 苗宝表面:t^t哥凶巴巴 实则内心:v哥多凶凶 感谢阅读!! 第43章 小小兔子 好在是症状轻微的酒精过敏,推一针再吃点儿药就好。 护士过来推针,苗宝眼睛红红,皱着脸往陈是真身后躲。 陈是真的耐心早在车上被苗宝磨没,特不老实,凶了他一路。 “赶紧的,别墨迹。” 苗宝藏着手不给护士扎针,陈是真凶巴巴地吓唬他:“不打你就自个儿在这待着吧,什么时候打了针什么时候再回。我先回了。” 话毕扭头就走,苗宝还晕晕的,追上去抱他胳膊被甩开,碰着伤口给疼得嘴角朝下一咧,透明兔子从眼睛里头跳出来。陈是真关门出去,真的走了。真的不管他了。 苗宝边掉泪边回去找护士,伸着手给人家,急得跺脚。 姐姐快点快点!! 护士笑着安慰他几句,用碘酒棉球在他手背上消毒,陈是真藏在诊室门的玻璃后面偷看,和护士对视一眼,点了下头。 “乖乖的不许动,等这一针管推进去的。好了。你看,不疼吧?” 苗宝点点头,冲护士伸出大拇指弯了好几下,往门口跑去,拉开门撞到陈是真怀里。 陈是真握住他的手,揉了揉刚才打针的地方:“回家。”说完牵住他朝外面走。 苗宝拖着步子不要他走,委屈巴巴地瞧着陈是真。 陈是真说:“疼不疼?” 苗宝摇头。 陈是真笑,揩了下他脸:“宝很勇敢,很棒。”然后挑眉看他,用眼神询问,这个夸夸满意么? 苗宝低下头美滋滋抿嘴笑,脸蛋笑得鼓起来两团。 坐进车里,陈是真拿纸巾擦了擦苗宝额头上的汗,把他额前的头发朝后理了理,露出光洁的额头。拇指顺着额角往下游,移至唇角,很轻地揉捏两下,俯身贴上去,齿尖轻触温热的软肉。 原本绵软的身体被吻得瘫靠在椅背上,呼出的淡淡酒气在陈是真鼻尖撩了下。苗宝细细地哼哼两声,声音软乎乎的,陈是真心也变得软软的。垂眸看他,脸颊上两团醉酒的红晕,陈是真捏着苗宝下巴在两边红晕上贴贴两下,抬手把他头发揉乱,坐好发动车子。 随着车子启动,车内光线暗下来,苗宝右手摸摸红得过分发热的面颊,转头面向车窗,捂住嘴巴笑起来。 一下车苗宝就黏黏怪附体,路都不会走,要抱着。仿佛完全丧失劳动能力(虽然平时也总这样),什么都要陈是真来,像个病孩子靠在陈是真怀里。 洗完澡苗宝裹着浴巾靠在门边等陈是真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陈是真走过来,发觉苗宝的脸已经不红。可当他走过去,苗宝牵住他的手坐在沙发上,裸露在外面平直的锁骨处泛起绯红,慢慢红到脖子,蔓延到耳根、面颊。 陈是真觉得不太对劲,这小孩脸一会儿红一会儿不红的,完全不像是醉酒的状态,有假装的嫌疑。 头发很快吹好,苗宝上个月刚剪了头发,刚剪完的时候苗宝生气那个tony很久,比手语说给他剪得很笨,劝他多练习剪发技术。现在长长一点,反而显得十分乖巧。 第64章 陈是真指尖拨拨苗宝柔顺的发丝说:“好了,去睡觉。” 特别不乖的本人拿过吹风机给陈是真吹头发。 “宝少爷给吹头发,太阳西边出来。” 苗宝调到最大风对他脸吹,趁他没反应过来,丢下吹风机跑回卧室钻进被窝。 陈是真头发短,一分钟吹好,苗宝正裹着夏凉被坐床上拿遥控器调空调温度,倏地被黑暗吞噬,遥控器的显示屏亮着微弱的光。 陈是真的脚步声从暗处走近,带着薄茧的手轻触肩膀。遥控器丢到一边,苗宝软软地往他身上靠。苗宝皮肤又凉又滑,几乎靠不上去,总往下滑,后腰被陈是真扣住。在黑暗中苗宝跪坐在陈是真腿上,双手搭到他肩,凭记忆贴过去,唇瓣吻在陈是真眼睛。 陈是真眼睛动了动,扣在后腰的手转而掐在腰侧,稍稍一用力,苗宝浑身绵软着被按到床里。 .... 苗宝细嫩皮肤上贴了许多只红红的兔子贴纸,陈是真按按刚贴好兔子贴纸的位置,指尖游移至下,捉住一只正在练习蹦跳的小小兔子。 苗宝倒吸一口气,去掰他的手,被陈是真单手按在床上。没多久兔子就掉了眼泪。 “好快,”陈是真的嗓音低而沉,调笑里仍带有一丝严肃的质问,“宝,装醉好玩么?” 苗宝张张嘴,在夜色里瞪圆了眼睛。 不多时,他发出一点很细很小的声音,断断续续,无法表达出他此刻位于云端内心的新奇与怦然。 作者有话说: 一点点幼稚流 感谢阅读! 第44章 乖宝 苗宝醒来头很痛,昏昏沉沉地摸到右手边,被子里没有温度。摸起手机看了眼,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揉揉眼睛,想起迷糊中陈是真用凉凉的手背贴他脸,说自己去上班。 苗宝撑着身体想要起床,却完全起不来,浑身没劲。慢吞吞地拽过陈是真的枕头,蹭着往床头靠,身上都是陈是真亲吻、揉捏出来的斑驳红印。 苗宝蹭了两下滑进被子里,枕着手臂睡过去。 陈是真上班前给苗宝量了体温,温度正常才出门,结果回来小孩缩在被子里发抖,身体滚烫。 陈是真拿出睡衣给苗宝套上,苗宝脸烧得红红的,睁开一点眼睛看他,眼睛湿漉漉的,迷糊地眨眨眼睛,手臂攀上他后背,往他身上贴。 陈是真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把桌上热好的白粥端到跟前:“先吃点东西垫垫,一会儿吃了药睡一觉,听话。” 苗宝吃了五颗小笼包和一碗粥,人稍微精神点。吃药后死拧着不睡,在手机上打字:都赖你。 “嗯,赖我。” 苗宝看到床头柜上的纸袋,打字问:那是什么? “五万块钱,郝好还给我的。” 苗宝打字:他借的吗? 苗宝不知道郝好的事,陈是真没跟他说过。陈是真“嗯”了声,跟苗宝讲了郝好的事情。苗宝听着,有点不讨厌郝好了。 陈是真说:“好了,该睡觉了。” 苗宝抱住陈是真手臂,下巴抵在大臂鼓起的肌肉上,仰着脸看他。 “怎么了?” 苗宝手指摩挲手臂上突起的青筋,皱皱眉,朝身后下方看了眼,然后冲陈是真眨眨眼睛。陈是真起身拿药膏,走过来扶着他的腰让他趴下。 涂好药苗宝的脸瞧着好像烧得更厉害了,陈是真抬手想摸一下他额头,被躲开。陈是真低声笑了笑,关门出去。 陈是真九月份带夜班,苗宝决定在房子装修好之前先住校。开学前一天晚上,苗宝蹲在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跟前发呆。 “被子和被罩用新的不行么?”陈是真的问题没得到回应,抬手敲敲苗宝脑壳,“发什么呆呢你。” 苗宝回过头,比手语:我害怕。 “怕什么?” 苗宝摇头:不知道,就是怕。 “不怕,明天哥和你一块去。” 陈是真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苗宝回答:不行。然后指指床上才换洗了的那床被子和陈是真的枕头,比手语,就要这俩。 “你不洁癖精么?放着新的不用非得用旧的干嘛。” 苗宝:你别管。 陈是真:? 次日清早,陈是真把睡得昏天黑地的苗宝从床上揪起来,拿沾着凉水的手拍他脸,马上就醒了。 “还上不上学了你。” 苗宝茫然地冲他眨眨眼睛,胡乱比了下手语:上。 陈是真去厨房看锅,早饭做好卧室还没动静,陈是真推门进去,苗宝跪趴在床上,半张脸贴着床睡着了。 陈是真叹气,长这么大还是改不掉,这会儿已经猜到苗宝住校会是什么样。 陈是真捏了把他屁股,轻轻推了推,苗宝顺势倒在床上,懵懵地睁开眼睛。 “十点了。” 苗宝:!!! “上课、出门都要随身带着笔和本子,提前装在书包里,充电宝没电了记得充满,就怕万一手机没电,记住了么?” 苗宝点头。 “遇到没耐心或者语气不好的人也不要往心里去,万一别人是急性子或者有急事呢,对不对?” 苗宝:对。 “嗯,最重要的——” 苗宝抢答: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告诉哥。 陈是真揉了把他头发,满意地说:“乖宝。” 第65章 苗宝瞪圆了眼,紧接着捧脸害羞地笑起来,拉下遮阳板化妆镜把被弄乱的头发理顺,又贴近镜子看了好一会儿,陈是真夸他夸得脸红透了才开门下车。 到学校报道,全程陈是真跟在苗宝身边,没有说过话。苗宝自己走完所有报道流程,拿到宿舍钥匙和床号,苗宝食指勾着钥匙得意地朝陈是真晃晃,钥匙在阳光下反射出亮光。 陈是真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揽着苗宝的肩往宿舍楼走:“像不像是在玩闯关游戏?” 苗宝点头,仰起脸看向陈是真,陈是真也在看他。 苗宝看到陈是真深棕眼眸里的自己,笑得灿烂。 作者有话说: 苗宝(总是被夸夸版) 感谢宝宝们阅读! 第45章 陈是家 苗宝舍友都还没来,陈是真和苗宝一起收拾床铺,收拾到一半陈是真接了个电话,省级领导来检查,需要他回单位一趟。 陈是真本想找借口推脱,苗宝冲他摇头,比手语说:我自己可以。 陈是真走前叮嘱道:“有事跟哥发消息或者打视频电话。” 苗宝点头:路上慢一点。 陈是真关上宿舍门,捧住苗宝的脸在嘴唇上亲了一下。 苗宝微微低头,抿着被亲过的唇,害羞地笑了一下。陈是真还想再亲一下,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和讲话声,陈是真脸刷得一下烧起来,低头碰了碰苗宝额头:“走了。” 陈是真陪领导下井检查,上井洗完澡打开手机,苗宝发了很多条消息,陈是真点开。 [宝宝:舍友很好,不要担心!] [宝宝:我们拍了合照,从左边顺序,林禹,我,汪勤,胡钦杨] [宝宝:到教室了] [宝宝:食堂的饭没有哥做的好吃/可怜] [宝宝:想陈是真] ... [宝宝:一点了] [宝宝:/委屈] [陈是真:/拥抱] 陈是真还在打字,苗宝直接打视频电话过来,镜头里苗宝戴着耳机。 “怎么不午睡。” 苗宝:不困。 “中午吃的什么?” 苗宝:西红柿鸡蛋饭,没有放糖,不好吃。 “明早哥下班做了给你送去。” 苗宝摇头:其实不放糖的也好吃,只不过放糖更好吃一点。哥,我困了。 “那乖乖睡觉,午安。” 苗宝点点头,很快挂断电话。 苗宝每天给陈是真分享日常,发很多照片给他,半张在树荫下的脸、被辣椒辣肿起来的嘴巴、被阳光刺到流泪的眼睛、咬着棒棒糖鼓起一边的脸蛋... 周五下午陈是真来接苗宝,苗宝扑进陈是真怀里。去老宋家吃完饭回家,刚进门苗宝就跳到陈是真身上抱住他亲起来。 我好想你。 两人黏糊一会儿陈是真就要去上班。 隔日早上陈是真下班回家,苗宝已经做好早饭等他,陈是真吃好饭睡到下午一点半,起床带苗宝出去吃饭,顺便去看看新家、挑新家要用的家具。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足够两人住。一间主卧,一间用作书房。 苗宝看着还是毛坯的房子,心里的柴米油盐酱醋糖的瓶子都打碎,五味杂陈。 - 此后每周末陈是真都会带苗宝一起来盯装修,日历一页页往后翻,原本灰扑扑的毛坯房逐渐有了家的样子。 硬装和软装结束又通风一个月,才正式搬过去。 东西都收拾好后,苗宝把房子的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最后停在阳台。阳台露天,天空很蓝,飘着几朵棉花糖。陈是真走过来,把钥匙放到苗宝手心,鼻子有些泛酸。 陈是真眼睛红红的:“我们有家了。” 苗宝:哥就是家。 比完手语紧紧抱住陈是真,那颗钥匙硌得手心生疼。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短小~感谢阅读!! 第46章 我养的 苗宝从宿舍搬出来,舍友大包小包帮他拎东西,陈是真请他们吃了顿饭以示感谢,除陈是真都喝了酒。 胡钦杨彻底服气,醉晕晕地拍着苗宝后背说:“苗宝,你看着跟酒一点关系都没,怎么这么能喝啊...” 苗宝抿唇笑,摇摇头。 陈是真去结账,汪勤想起什么,对苗宝说:“你和医学院的苗若长得真的好像...” 胡钦杨和林禹很吵,苗宝没有听清,再问他他就昏昏地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了。 把三人送回宿舍安顿好后陈是真和苗宝回家,晚上苗宝没怎么吃东西,洗完澡头发都不吹,裹着绒绒睡衣坐在茶几和沙发的间隙,抱着陈是真绕去蛋糕店买来的红丝绒蛋糕,边看电视边吃。陈是真坐到沙发上,拿吹风机给苗宝吹头发。 苗宝挖了一块蛋糕递到陈是真嘴边,陈是真低头咬进嘴里,捏着下巴和他接了一个奶油味道的吻。 - r大有一条樱花道,在阳春三月,樱花绽放,学校如期举办春日社团活动,苗宝在书法社鼎鼎有名,社里成员把他捧为吉祥物,在春日活动那天,苗宝负责在社团摊位前在书签、扇子上写字。 苗宝穿了件白色棉质内衬,外面套了件黑色中山装,一上午的时间苗宝得到好多夸夸,全程面颊都浮着一层薄红。 午休时间,苗宝吃好饭回到摊位,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三月的天气算是凉爽,花瓣随风飘落下来,落在桌上和苗宝身上。 第66章 有人在桌上叩了几下,苗宝半眯着眼抬起来,看到一张和自己神似的脸。 苗宝晃晃脑袋,把准备好的纸拿给那人看。 “苗宝,我是哥哥。”那人声线清冽,一如他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口音与r城不同,普通话不是很标准。 苗宝愣住,在本子上写:我有哥哥,不是你。 “妈妈找你很久。”他打开手机,照片是一个印有“苗宝”二字的长命锁,“这个你见过吗?” 苗宝捏着本子的手在发麻,那个长命锁从红绳编法到花纹细节和自己脖子里戴着的一模一样。 苗宝摇头:没有。 继续重复否定:我有哥哥,不是你。 那人顿了顿,语气温和一些:“可以加个微信吗?” 苗宝戒备地摇头,面不改色撒谎:我没有微信。 那人不依不饶:“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苗宝很坚定:不可以。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好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医学院的苗若,在读研二。” 苗宝:我不想认识你。 苗若碰壁也不生气,坐在旁边的塑料凳子上,左手肘支在桌上,右手拿起一把空扇,递给苗宝:“这个总可以写吧?” 苗宝心里极其不乐意,但他现在是在为社团做事,身不由己,只好接过扇子:写什么? “你随意。” 苗宝转转眼珠,执笔在扇子右侧落下,洋洋洒洒写下四句。 ——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刚被太阳收拾去,却教明月送将来。 苗若掂着扇子,轻笑一声,起身走了。 后面苗宝脑袋里装满了苗若说的那些话,旁的什么都塞不进去。 陈是真悄悄坐他旁边十分钟,苗宝都不知道。脑袋上落了许多碎碎的花瓣。陈是真抬手拨拨他头发,他才抖了下身子,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苗宝抱了他一会儿:刚才有个人来找我。 “嗯,然后呢?” 苗宝比手语:他说他是我哥哥,给我看了这个锁的照片,一模一样。 苗宝把放在衣服里面的长命锁拿出来。 又在本子上写:他说他叫苗若。 又有些紧张地比手语:他长得和我很像,但我跟他说我有哥哥,不是他。 比完眨眨眼睛,看着陈是真。 陈是真声音有些发颤:“说不定真是你哥哥呢?” 苗宝:不管。 苗宝:我只有你。 比划完仰起脸要亲。 陈是真笑起来:“一会儿来人怎么办?” 苗宝不听,站起来很快亲他一下,坐到腿上直视他。陈是真扶着苗宝脊背,低声说:“干嘛?不害臊了?” 苗宝掐他一下,拥住他。 这会儿没什么人,苗宝肆无忌惮地与陈是真亲密接触。 “今天穿这身很好看,看起来很乖。” 苗宝皱眉:我平时不乖吗? “不乖,一点儿都不听话。” 苗宝咬他耳朵。 陈是真想了想说:“宝,如果真是你哥哥,我觉得还是见面聊一下最好。” 苗宝生气不理他。陈是真不再讲话,静静抱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苗宝在陈是真怀里睡着了。 身旁传来很轻的咳嗽声,陈是真认出是苗宝的社长,轻声跟他打招呼,社长让他们回去,他来替班。陈是真道谢后抱着苗宝起身离开。 随着太阳渐渐下落,校园里人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在看陈是真和挂在身前的苗宝。陈是真摘下帽子扣到苗宝脑袋上。 陈是真不是没想过苗宝的家人会找到他,毕竟他有带他自己名字的配饰。按理来说,他的家人应该很爱他。 但陈是真不会把苗宝让给任何一个人,他的至亲也绝对不可以。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比自己更爱他。 快走到车子附近,苗宝醒过来。他朝后仰一点,看着陈是真,红了眼睛。 苗宝眼睛里掉出眼泪:你又要把我丢给别人吗? “哥错了。”陈是真手掌向上抚,托住苗宝后颈,凑过去贴了下脸蛋。 苗宝还在不开心,陈是真低声哄道:“不生气了好不好。”陈是真抱着他坐进后座,关上车门,哄了很久也不好。 苗宝难过到好像真的被陈是真丢下。在漩涡里转了一遭,喘不过气来。他凶巴巴地啃陈是真的唇瓣,舌尖尝到血的腥味。 这次的苗宝十分难哄。 陈是真不止一次地想,这是我的,我养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47章 妈妈 这小孩黏糊,但黏糊过了头,哭得喘不上气,还一直咳嗽。陈是真拿水给他扭着脑袋不喝,喂到嘴边紧抿着唇,硬是不配合。陈是真温声哄着,好不容易肯张嘴,刚递到嘴边就被抬手推开,泼了两人一身水。 陈是真在心底念了很久,我养的我惯的,不能生气。 但还是没忍住发了火。 “有完没完了你?”陈是真语气很差劲,在封闭的车内声音显得很大,苗宝吓得抽抽一声,又咳嗽起来。陈是真听着心疼,但没招,这小孩吃硬不吃软。 陈是真把水重新递到苗宝嘴边:“喝水,别让我说第三遍。” 苗宝怯怯地抬眼看他,乖乖接过水,抱着水瓶喝空。陈是真拇指擦过他沾水的嘴唇,稍微用力按了按。 第67章 车内霎时安静下来,只有苗宝吸鼻涕的声音。 陈是真拿纸捏住他鼻子,苗宝听话地擤鼻涕。 “你真特烦人。”陈是真把鼻涕纸丢进车内垃圾袋里,“我烦死你了。” 陈是真边说边拿湿巾擦擦手,又重新抽一张去擦苗宝哭花的脸,苗宝听他这么说眼睛里又蓄满眼泪,陈是真微微蹙眉,“你再哭试试,我真打你了。” 话音刚落,苗宝眼睛里的泪豆大颗滚下来。 陈是真真的要疯了。他抬手打了苗宝屁股,力道不轻不重。 效果立竿见影,小孩马上就不哭了。 可陈是真舍不得每回这样打他。 陈是真不知道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好像是苗宝故意要他打一样,每次吵架或者闹脾气都得发酵到陈是真发火动手才消停。 陈是真放轻语气:“起来。” 一动不动。 陈是真凶:“下去!” 苗宝马上从陈是真身上下来,坐到一边。 - 自那天见过苗若后,陈是真和苗宝去找老宋,老宋道出实情,陈院长以前查过监控,苗宝是被一个女人丢在路边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岁大的男孩。 她选择了健康的苗若,丢掉了有缺陷且毫无生存能力的苗宝。 如果不是一位奶奶骑车不小心摔进草丛,哭不出声的苗宝也不会被发现,更不会活到现在。 恨她吗? 不恨的,苗宝反而感激她,如果不是她,苗宝也不会遇到陈是真。 苗宝最近总见到苗若,很讨厌。 他尝试躲他,可无济于事。在食堂,他若无其事地走过来跟苗宝搭话,碍于跟汪勤坐在一起,苗宝没办法端着盘子躲开,只好埋头吃饭。 一日苗宝上选修课,自己去食堂吃饭,苗若很讨厌地又出现了。 苗宝捏着盘子两侧想要站起来离开,苗若开口:“我也不想这样,只是妈妈想见见你。可以聊一聊吗?” 苗宝: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是你弟弟,是她孩子。 “妈妈说过,你生下来就哭不出声音,医生检查是声带有问题。名字、长相、不能说话,这些都对得起来。可以...做鉴定。” 苗宝有些生气:我不信,也不做。 “只和她见一面,也不行吗?她身体不太好,你就当做件善事,哄哄她,好吗?” 凭什么呢? 苗宝有些想哭,但他忍住了。 谁又来哄哄我呢。 苗宝起身离开,他想去找陈是真,他想回家。 苗宝边走边看手机消息,陈是真在早上六点就给苗宝发了消息。 [哥:下井。] 苗宝瞥了眼时间,还差十五分钟一点,以往陈是真都是十二点半上井,苗宝点开通讯录拨了陈是真电话,没人接。 苗若从后面追上来,点了支烟走在苗宝身旁,自顾自说:“那时在躲债,有人追我们,她怕你被坏人带走,就把你藏在草丛里,第二天再去,你就不在了。” “她找你找很久,我跟着她四处跑。有人说人贩子喜欢拐了孩子卖去南方,她就带着我去南方。” “苗宝,我求你,她没多久时间,我不想她带着遗憾离开。” “只是见见她,不会要你做别的什么。” 苗宝盯着一旁墙边缝隙钻出的花,想了会儿,点点头。 苗宝见到“妈妈”,她住在窄小杂乱的筒子楼里,面容憔悴,身体干瘦,是一副病重的模样。她的眉眼和自己很像。她看到他,有些无措地拿手擦擦围裙,眼睛紧张地朝两边扫,最后停留在苗宝脸上。 “是苗宝...”她笑了一下,脸上皱纹被扯起来,转头看向苗若,确认般问他,“是苗宝……吗?” “是的妈妈。”苗若说完碰碰苗宝的手臂,苗宝按照约定把戴在脖子上的长命锁拿出来给她看。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盯着那枚长命锁看了许久,口中念念:“是,是。苗宝,对不起你,对不起……” 她抬手擦了下眼泪,盯着苗宝看了会儿,伸手想摸摸苗宝的脸,被苗宝躲开。 “你好好的,就好。”她垂下手攥着洗得泛白的围裙,“要,要留下来吃饭吗?” 苗宝时不时拿出手机看,迟迟没有陈是真的回音。 苗宝闻着屋内的饭菜香味和淡淡的药味,微微皱眉。 见苗宝对她排斥,没再说什么,拎了个袋子递给苗若,嘱咐苗若送他安全回家。苗若应着和苗宝出门。 离开筒子楼时,苗宝回头朝上面看了一眼,她站在二楼楼道,静静看他。 苗宝冲她挥手,她明显愣了一下,很快抬起手臂挥手。 苗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收下吧,她的一点心意。” 苗宝接过,跟苗若道别,接到常妈妈的电话,让他回家来,没有讲原因。 苗宝坐公交去三环,陈是真依旧没有消息。在公交车上苗宝心里惴惴不安,他继续给陈是真打电话,响很久也无人应答。心里那根弦绷得很紧,仿佛轻轻一碰就要崩断。 苗宝回到老宋家,常妈妈开门迎他进来,见到苗宝手中的袋子问道:“这是什么?” 苗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麻木地将袋子放在茶桌上,冲常妈妈比手语:哥怎么了? 常妈妈一时答不出,老宋说:“先坐下。” 第68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第48章 :( 井下掘进工作面顶板坍塌,目前下井员工大都上井,有五人迟迟未上来,联系不上,其中包括陈是真和任秋。井内状况未知,救援队正在搜救,矿上通知家属先等消息,常妈妈怕苗宝出事,把他叫回家来。老宋话说一半,苗宝起身冲出家门。常妈妈怎么喊也不回头,转头去责怪老宋:“你告诉他干什么!” 老宋叹气:“早晚要知道的。” 苗宝打车去舒雨矿,矿门口保安认得他,骑电摩带他进去。一众人在井口附近,门口有救护车、消防车、警车。刘叔眼尖,看到苗宝忙走过去,搂着孩子安慰:“是真肯定没事,叔相信他。” 苗宝目光呆滞地盯着散落着煤灰的地面,照在上面的阳光不被察觉地移动,渐渐从左手边挪到右手边,从明黄转为橘黄。 井口忽然一阵骚动,有人被救上来。 他听到有人说,“没呼吸了”,“死了两个”。 他们站在靠前的位置,苗宝看到有人陆陆续续被担架抬过来,他想再靠近一些看,被刘叔箍在怀里不肯他动,长辈稳重严肃的嗓音叫苗宝也跟着冷静下来:“苗宝不怕啊,叔带你去医院。” 其实苗宝一眼就看到陈是真,他被遮着眼睛,脸上有血。那双时常牵手、摸头、捏脸的手上有斑驳的血痕,伤口里混着煤灰。只在苗宝视线内出现几秒,就被抬进救护车里。 太阳被山头吞没,救护车闪烁的灯将其取而代之。苗宝坐在刘叔车里,默默盯着前方那盏红蓝色的灯。车子停下来,刘叔叫他几声,苗宝动动僵硬的身体下车。 苗宝看到五人都被送进急救。 到底是谁死了,又是谁活着,暂时无从得知。 既然都进了急救,意味着也许能再抢救一下。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许愿盒子,拿出仅剩的一根猫胡子,放在手心,双手合十。 猫猫神仙,让哥活着吧,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求求你,救救他。 虔诚地许完愿,苗宝又把猫胡子在手心捂了一会儿。 他蹲在墙边,双臂交叠在膝盖,下巴枕着手臂,木木地盯着匆匆滚过的车轮、一双双不同情绪的脚从眼前走过。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脚停在他面前,苗宝抬起头来,是老宋。 - 陈是真听到声音觉得脑袋也跟着轰隆一声。戴好自救器赶去声音来源处,煤灰四处飞扬,越靠近越看不清楚。待煤灰散去后,陈是真看到一只脚露在外面,脚的主人被埋在废墟里。 万一还活着呢。 没有工具,陈是真要徒手把人从废墟里扒出来很难,上面还在往下落碎石。陈是真打算上井联系地面,路被堵得死死的。 陈是真试图把人从废墟里救出来,手扒得血肉模糊也只出来一条腿。 上方传来碎裂声,陈是真来不及躲避,头部受到重击昏过去。 陈是真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手很痛,没被救出去,矿灯没电。 他有些绝望,试图站起来,手臂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手指很轻地在上面挠了一下。 哥。 “宝?”陈是真以为自己在井下困出幻觉,试探地叫了一声。 在黑暗中他感到有人靠近,嘴唇贴上一片柔软,温热的鼻息扑到脸上。 开门声响起,常妈妈提着做好的饭走进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苗宝抿紧嘴巴,坐直身体。摸出手机打字,打完按下人声朗读,机械的男声响起:哥,是苗宝。 陈是真心中存疑,但他好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苗宝忍住眼泪,打字给他听:不在井下,在医院。 空气忽然静止,苗宝咬着嘴唇,呼吸有些急促。 “是真,你头受伤眼睛看不到。”常妈妈走过来说,“医生说只是暂时的,等消肿就好了。” “多久?”陈是真没有苗宝想象中不能接受,反而很快适应,淡定异常。 “一两个月,具体还要看恢复情况。” 陈是真“嗯”了声,目光无神地望着前方。苗宝贴过去,摸摸陈是真的眼睛。他有好多话想跟陈是真说,以前还可以偷偷比手语说悄悄话,现在陈是真看不到,苗宝又不能说,交流成了一件难事。 常妈妈打开饭盒倒粥:“苗宝,扶你哥起来。” 苗宝扶陈是真坐好,将床摇起一些,垫了两个枕头在他身后,摁着他的肩让他朝后靠住,更舒服些。 常妈妈端着碗过来,苗宝主动接过去想要喂他吃粥,舀一勺粥吹吹,放到陈是真嘴边,陈是真没有反应。苗宝这才意识到,是要告诉陈是真张嘴。他试着把勺子贴到陈是真唇上,陈是真被吓到,下意识抬手拂开,粥洒在身上,顺着锁骨淌到胸口,皮肤红了一片。 “宝,烫到没有?”陈是真有些慌乱,“对不起,我不知道。” 苗宝边摇头边咬着嘴唇收拾,想起陈是真看不到,解衣服扣子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很小心地擦拭,擦干净将扣子重新系好。 常妈妈洗水果出来,苗宝把碗递到常妈妈手里,常妈妈说:“苗宝,吃饭。” 苗宝点头,捏了个小笼包坐到一边去吃。 听着常妈妈对陈是真说:“是真,来,张嘴。” 第69章 他不自觉地捏捏手指,又抠椅子下面的棱棱。 过了会儿,起身推门出去,想买药膏给陈是真烫红的地方涂。走到药房前才发觉自己没有纸笔,出来得急,手机都没带。医院药房门口的人进进出出,苗宝被挤到一边,他靠墙站着,盯着地上搬食物的蚂蚁发呆。 喂饭这种小事都能搞砸,还烫到哥,对不起都不能说,买药...也买不了。 苗宝攥紧了手里的纸币,就连这钱都是哥拿命换来的。 你有什么用呢? 常妈妈收拾碗筷发现苗宝不在,那碗粥和饭盒里的小笼包没动,自顾自去洗手间洗碗。陈是真没醒的这几天苗宝总这样,自己跑出去,没多久又回来。 陈是真轻声叫苗宝,无人回应。 “妈,苗宝呢?” 洗手间的水声停下,常妈妈端着洗好的碗出来:“不在,你没醒这几天他有时候就出去晃晃,不多久就自己回来。昨天小秦护士在湖边见过苗宝,他蹲那儿看人钓鱼。我问他怎么不去上课,说跟老师请假了。我让他去上课,怎么说都不听。等回来你跟他说说,他听你的,总不能一直不去上课。” 陈是真总觉得不对劲,蹭着从床上下来,常妈妈见状扶住他:“上厕所?” “不上,”他想了想,坐回床上,“妈,您去找找苗宝,行么?” 苗宝盯着那只蚂蚁很久,跟着那只蚂蚁挪到草丛里。蚂蚁成功把食物残渣搬进洞里,苗宝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天已经有些暗了,苗宝拍拍脑袋,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出来买药,药没买成,还浪费了时间。 他走到住院部门口,常妈妈在门口跟保安讲话,看起来很急。苗宝跑过去,常妈妈往他身上使劲儿拍了一下:“你这孩子去哪儿了?!” 苗宝站直了身体,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妈妈对不起。 常妈妈在电梯里哄劝他:“你哥醒了,我们苗宝明天去上学好不好,学习耽误不得的。” 苗宝没回应,盯着电梯变换的数字发呆。 常妈妈叹口气,走出电梯左转去水房拿暖水瓶,苗宝跟在后面走出来,抬眼看到陈是真靠墙站着,像一只走丢的大型动物。 苗宝跑过去,没忍住抱住他。手指在他后背点了一下。 陈是真手臂缓缓环住他,温声询问:“去哪儿了?” 苗宝在他怀里摇头,头顶发丝蹭到陈是真下巴。苗宝松开他,握着手腕带他回病房。 陈是真说:“出门要说,要带手机。” 苗宝揉揉眼睛,手指在他手臂上点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哥哥会好,苗宝会成长,但需要一点时间。 感谢大家阅读! 第49章 雨 陈是真躺回床上,衣扣解开三颗,紧实白嫩的胸肌露出来,苗宝拿棉签往泛红处涂药。 “不疼的。” 药凉,心底却翻滚着暖意。 苗宝把烫伤膏还给秦护士,道了谢回去,陈是真说:“妈说你没吃东西,自己点外卖。” 苗宝用手机发出声音:这有包子,我吃这个。 常妈妈拎着暖水瓶回来,看到苗宝捧着凉掉的粥喝,絮絮地念他:“我准备带回家热热给老宋喝的,你这孩子,怎么喝凉的...肚子疼你就舒服啦?”常妈妈去拿苗宝手里的饭盒,苗宝躲开,不让她拿,抱着饭盒喝粥,常妈妈有些生气,“下次不许不吃饭就乱跑出去,都替你着急,净添麻烦。” “妈——你别这么说他。” “你就惯他吧你,惯成这死犟脾气。”常妈妈越说越气,收拾了东西要回家,嘱咐苗宝,“我明早来,照顾好你哥。” 苗宝把喝光的饭盒递给常妈妈,点点头。 常妈妈走后苗宝起身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接了几捧水洗沾了粥的脸,拿毛巾擦干出来,脸上还有水,他背对着陈是真用手背擦掉。 这水很讨厌,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陈是真喊他,苗宝拍拍脸,又用力捏一下。 没事,哥看不到。 他趴到床边,拿手机打字:我在。 声线冰冷,没有感情。 “妈是怕你吃凉的不舒服,她语气不好,但没有真的在怪你。” 苗宝:我知道,我没有不开心。 苗宝放下手机,抑制住躺到陈是真怀里的冲动,定定坐在椅子上,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面部肌肉紧绷,竭力不让它掉下来。 “明天去学校吧,好不好?” 苗宝看着陈是真的眼睛。 可是我想照顾你。 他删掉上面的字,打了一个好。 陈是真说:“乖宝。” 苗宝偷偷用纸巾擦脸,在嘴唇上蹭了好几下,然后靠过去,贴贴陈是真左脸,又有些贪心地吮住唇瓣。 太阳彻底落下去,刘叔和陈是真的几个同事来看他,苗宝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他们说任秋死了,他家人来了,在办后事。 苗宝想到他还吃过任秋的醋,偷偷在心底不喜欢他。 陈是真看起来很平静,一众人离开后,他让苗宝把他们拿来的东西和送来的钱一一记下。 苗宝用手机回答好,抱着本子回忆牛奶是谁拿来,红包又是来自谁之手,里面数目多少。 记好后,他把本子放好,看到陈是真皱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 第70章 苗宝抬手拍拍陈是真,用手机讲话:哥,哪里不舒服? 陈是真痛得满头是汗,说不出话,苗宝跑去护士台,医生给陈是真打了镇痛泵,陈是真有气无力地跟苗宝说:“宝,哥睡会。” 他入睡很快,苗宝拧干浸了温水的毛巾擦去他身上的汗,擦好洗干净晾好。 苗宝不睡陪护床,坐前几天跟护士姐姐借的矮凳,趴床边,睁眼便看到陈是真。哥看不到,不用关灯。 陈是真没醒来的这几天,苗宝每晚都这样守着他,看着他,和他待在一起。但苗宝觉得这样不好。 生病受伤不好,看不到不好。不会讲话不好,添麻烦不好。 苗宝难过地想着,眼皮变得很重,他去洗手间用凉水冲脸,反复几次,还是沉入睡眠里。 陈是真夜里被尿憋醒,习惯性睁眼,仍是一片黑暗。病房里很安静,是苗宝睡着后的呼吸声,很轻。 陈是真在另一侧下床,手上缠了绷带,几乎没有触感。这会儿凭记忆往厕所挪步,不知碰到什么绊了一下,趔趄几步,倒在地上。空旷的病房里发出很大声响,苗宝睁眼看到陈是真正用伤手撑地站起来,扶他起来。 “吵着你了。”苗宝在他手臂上点了两下,没有。 苗宝带他去厕所,瞥到罪魁祸首是自己没有摆好的椅子,苗宝眼睛发涩,鼻子发酸。 带到马桶前,苗宝挨得他很近,手捏住裤沿,帮他脱下。 位置有些偏,他贴住陈是真左胯的手轻按一下,陈是真配合地朝右边挪了一步。 苗宝另一只手扶住那里,陈是真听到苗宝越发紧张粗重的呼吸,笑着问:“怎么了?” 苗宝食指催促地在下面掂了一下,拇指覆上捏住。 好烦啊,你快一点。 结束后苗宝整张脸已经涨得通红,呼吸乱得不成样子。原本只需要待几分钟的厕所,硬生生待了足有半小时之久。 苗宝有些生气地鼓起腮帮,左侧腮帮一痛,又扁回去,他瞥了眼镜子,嘴唇被他吻得很红,像是熟透的西瓜瓤。左脸有很重的一个吻痕。 苗宝微微努嘴,给陈是真洗漱,兑了温水擦脸,从书包拿出面霜,指腹轻按在陈是真脸上,细细地涂。 涂好揽着他腰带他躺回床上。 “不要趴床边睡,上来。”陈是真知道这小孩不睡陪护床,猜也猜得到怎么睡的,那样很不舒服。 苗宝打字:不要,你快睡。 他声音很轻,缓慢地叫了声:“宝宝。” 在浓稠夜色里,空气里飘着很淡的消毒水气味,陈是真嗓音许是因为生病显得有些疲累,语气放得很软,更加亲昵,又有些撒娇的意思。苗宝酸涩的心口灌满蜂蜜似的,甜腻的过了头。 苗宝还是爬上了病床,躺在陈是真身边,胳膊环抱住他的左臂,听着熟悉的呼吸声安心睡去。 常妈妈天微亮便来了,苗宝树袋熊一样抱着陈是真,左腿搭他腿上,陈是真左臂被他压在下面。 接着屁股挨了一下,被常妈妈念着赶下床。 苗宝委委屈屈地看向陈是真,想到陈是真看不到,表情看起来多了一分难过。 “脸怎么回事?让虫子咬了?”常妈妈打开饭盒,里面飘出浓浓的米香和炉包香味。 苗宝用力点头,偷偷瞪了陈是真一眼。 对,大坏虫子咬的。 “这挺干净的,怎么还有虫子...等会妈给你抹点药。” 陈是真抿着唇忍笑,苗宝挪过去在他后腰掐了一把。 苗宝一边看着陈是真笨拙地吃炉包,一边咬着炉包笑起来。包子馅掉到陈是真衣服上,苗宝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吃完早饭苗宝要去学校,趁常妈妈出去,苗宝抱住陈是真向他索吻。门外传来常妈妈的讲话声,苗宝忽然极用力地吮他唇瓣,拎起书包出门。六月末的天气一如苗宝现在的心情,燥热。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下课时外面下起雨,绵密雨水落下,织一张透明的网。 没有看天气预报习惯的苗宝被雨拦在教学楼门口,原本低落的情绪变得更郁闷。 面临期末考,老师下发学费通知,要交五千块。苗宝拿出记账本算了算,他手里只有一千三。不想跟陈是真要钱,便开始盘算暑假打工的事情。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越下越稠,苗宝将书包抱在怀里冲出去。 回到家被雨浇透,脱下黏在身上湿透的衣服,丢进盆里,冲了个澡,顺便把脏衣服洗出来。在浴室待了四十分钟,出来套上干净短袖短裤,才看到手机一直在震动。 是常妈妈打来的视频通话。 苗宝没立刻接,做餐桌前抽了几张纸巾擤擤鼻涕,才接起来,手机靠住抽纸盒,立在面前。 “苗宝啊,干嘛去了?打好几个电话都不接。” 苗宝:洗澡。 “吃饭了么?” 苗宝:吃了。 苗宝:哥呢? 老宋忽然从镜头里冒出来:“就知道找你哥!” 苗宝笑了一下,比对不起,从镜头里看到陈是真,苗宝心里才真的好受一些。 挂断通话,又拽了几张纸揉鼻子,鼻涕水淌个不停,卷了纸巾堵住右边,窝在沙发里看兼职群消息。 很多工作苗宝都做不了,最后选择去烤鱼店后厨帮忙。烤鱼店叫年年有鱼,在岁水街,骑电动车不算远。苗宝没法打电话沟通,下午课上完套上雨衣,骑着电动车去了烤鱼店。 第71章 本以为是路边摊,到了才发现是很大的一家店,门头可爱,店内装潢温馨,还不到饭点就已经有挺多人在店里了。 苗宝见了老板,寸头,个子很高,肤色偏黑,看起来凶凶的,和这家店有点格格不入。 他打量一下苗宝,那胳膊细的和他老师陈小年如出一辙,捏一把就能碎了。 便问:“很脏很累,可以?” 苗宝点头。 老板问了几个问题,又说了工作时间,惜字如金,时不时看手机,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苗宝战战兢兢的,以为要凉了。 老板问:“几号放假?” 苗宝把时间写给他,老板说:“到时候来。” 苗宝肚子咕噜叫,脑袋昏沉,以为是饿的,回家煮碗泡面,丢几颗菠菜在里面。热乎乎的汤面吃了身体也跟着变暖,但苗宝却冷得发抖。咬着筷子去卧室抽屉拿了体温计,甩甩夹在腋下,回去餐桌看着碗里剩下的面,没了食欲。 发烧了,苗宝趁着脸色还好,打视频给常妈妈,告诉她自己今晚要赶作业,就不去医院了。 陈是真在一旁问他吃没吃饭,有没有被雨淋到。苗宝比手语:点了外卖,喝了热可可,带了伞没有被雨淋到。 常妈妈帮他翻译,陈是真才放心。 挂断电话苗宝在药盒找了几片药吃,吃下钻进被窝,时不时打个喷嚏,打完就开始淌鼻涕水。苗宝蜷在被子里,鼻子塞着纸,关节在痛,头也在痛。他想到以前发烧生病陈是真会哄着他吃药,用温热的身体裹住他,夜里会起来几次,哄他喝水。 苗宝揉揉眼睛,用被子埋住脸。 - 陈是真出院那天苗宝在考试,考完试收到常妈妈消息,陈是真已经被接回老宋家。 苗宝有些不开心,他想陈是真回他们的家。 考完试的轻松感瞬间没了,闷闷不乐打着伞等公交,甚至不想去。但惦记着陈是真,苗宝还是去了。 打开门,家中无人,只有陈是真孤零零地坐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听到声音扭头朝向门口,苗宝丢下伞扑到他怀里。 陈是真去掉绷带拆掉线的大手按着他的腰,拥紧了,他嗓音像是揉了沙子:“宝宝。” 语气亲昵,苗宝心里却酸胀得难受。 他看不到,许多事都做不了,就连亲吻都要用手摸索着找准位置,试探地贴近,最终还是吻到苗宝脸上。 苗宝捧住陈是真的脸,他下巴长出一些短短的胡茬,有点扎手。极用力地在他嘴上打了个啵。 又勾住他脖子,倾身坐到腿上,苗宝身上带着雨中潮气,萦萦绕在鼻尖。窗外雨声渐浓,两人呼吸全乱了,流淌在窗上的雨的气息也愈发浓重。 就连常妈妈和老宋回来,都未曾发觉。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50章 笨蛋撒谎精 两人吻完靠在一起,苗宝想换个姿势重新躺到陈是真怀里,支起身体的瞬间看到站在门口,拎着菜的常妈妈和老宋。 苗宝身体僵了一下,他捏捏陈是真的手,离开他怀抱,起身出门,顺手把门不出声地带上。 常妈妈脸色不是很好,反倒老宋一副“我早就猜出来”的表情。三人在主卧,关着门,常妈妈说不出话,老宋淡定地明知故问:“你俩怎么回事。” 苗宝乖乖站着,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我喜欢哥很久很久了,是我非要和他在一起的,你们不要怪他。 常妈妈恍然大悟:“我就说是真怎么死活不要相亲...” 老宋说:“我还跟你说过不要给他介绍了呢。” 常妈妈推他一下。 老宋说:“宝啊,这事儿我们不反对,也不生气,但你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俩分手了,要怎么办?” 苗宝瞪圆了眼睛:你!别!乱!说!我们才不分手呢! 老宋撇撇嘴。 常妈妈笑了:“行了,苗宝择菜去。” 苗宝气鼓鼓地冲老宋翻白眼,脚步声很大地出门去。 苗宝没去择菜,回房间搂住陈是真,摸起床上手机打字给他听:哥,爸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陈是真一愣,问道:“刚刚看到了?” 苗宝脸有点发烫,打字说是,又说:他们没有反对。 手机里人声刚停,苗宝在他脸上亲了亲,很软地笑了一声,声音细小。 他掩去心底的糟糕情绪,只把好的一面展露给陈是真。 可陈是真看起来并不开心,从苗宝一进门看到他坐在床上开始,一团乌云笼住他,沉沉落雨。 今天老宋下厨,以往都是陈是真打下手,这回苗宝主动去备菜蒸米。 忙活完,苗宝回房间,用手机说:哥,吃饭了,洗手。 苗宝带陈是真去洗手间,握着他的手冲水,打了洗手液裹住他的手,两人手指在水流中交错。洗好牵他手带到餐桌前坐下,苗宝把米饭松松地平铺在碗底,把菜铺到米饭上,排骨抽了骨头放进去,拌好了,勺子放到陈是真右手。 苗宝伸手在他胳膊上点了一下。 吃吧。 陈是真左手扶住碗,右手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挖着吃。他还是有点不习惯,总找不准嘴的位置,饭菜会戳到脸上或下巴。苗宝细心地扶着他的手帮他调整位置,直到陈是真渐渐可以准确将饭送到嘴里。有时挖不到饭,苗宝会拿过碗帮他挖好。 第72章 苗宝帮他时,陈是真听不锈钢圆勺碰到碗壁的声音,心像是被勺子绞紧了。 老宋和常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些家长里短。陈是真从洗手那会儿就没说话,他吃得不快,餐桌和衣服上有掉下来的饭菜渣,苗宝帮他收拾好卫生,拿湿巾给他擦嘴。刚碰到,陈是真偏过头不让他擦。苗宝一顿,将湿巾放到陈是真手里。 陈是真攥紧了湿巾起身,摸索着回房间,苗宝跟在后面,顺手带上房门。 陈是真慢吞吞坐到床边,苗宝站在他面前,温柔地摁着他后颈,摁到怀里。顺动物的毛发一样抚摸陈是真的头发。 陈是真抱紧了他,肩膀蝴蝶一样轻轻颤抖,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陈是真被雨淋透了。 苗宝无法言说,一边顺毛哄着,一边喂他吃了药。 明早考试时间早,苗宝坐公交去来不及,这晚本不打算留宿,但陈是真的情绪得有人接住。苗宝只想那个人是自己,也只有自己。 考试可以补考,哥只有这一个,最最重要。 哭过之后的次日,陈是真看起来和以前一样,苗宝赖床,摸索到他,直接给他从被窝里捞起来,催他去上学。 苗宝和他黏糊一会,饭都没吃去赶公交。 打暑假工这事苗宝不敢跟陈是真说,他撒谎因为家离得近,在学校帮老师做事加学分。 放假第一天,苗宝准时到烤鱼店,老板没在店里,起先接待他的人教给苗宝要做什么,忙的时候可能需要他帮忙上菜。 苗宝一一应着,认真记到心里。他有缺陷,老板肯用他已经足够感激,他想尽自己努力做到最好。 中午忙完休息,店里来了一个人,戴着墨镜打量一圈,坐到苗宝身旁,摘下墨镜。 “小苗宝,好久不见。” 是陈小年。 苗宝搁下筷子比手语:老师好。 陈小年脸有点红了:“好久都没人叫我老师了...” 苗宝:老师你怎么在这? “我是老板哇。”挨近了他,低声说,“你来这儿打什么工啊,很累的。李狗和我说你来我还不信,我这才忙完赶过来。缺钱了?我这儿有,你先用着,不着急还。”紧接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信封递给他。 苗宝朝后坐了坐,不接:老师,我想靠自己挣钱。 “好,快吃饭,我不打扰你。”陈小年最知道饭的重要性。 陈小年来过后,下午苗宝发觉其他人都在暗地里帮他干活,也很少指使他做额外的活。苗宝知道是陈老师在帮他。 第一次站这么久,回家前还没觉得腿酸,累得躺床上,过了没多久,小腿肌肉酸痛难忍,怎么揉捏都不管用。 苗宝疼得眼泪在眼眶打转,抬手狠狠抹掉。 手机振动,常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苗宝跑去洗了把脸,赶快接起来。 “宝啊,眼睛鼻子怎么这么红?” 苗宝:刚洗漱完。 “在学校累不累?” 苗宝摇头:不累,就帮忙整理记录图书馆的书,很轻松。 闲聊几句,苗宝看了陈是真后才挂断电话。 手机丢到一边,缩进被子,蜷起身体,双手用力抓着小腿做无用功。紧绷了一会身体,苗宝松懈开,眼泪也跟着松懈地掉下来。 陈是真问常妈妈刚才苗宝回答的什么,听过后,他十分肯定苗宝没说实话,完全是在撒谎胡扯。陈是真最了解,苗宝喜欢用温热的水洗脸,洗完最先泛着红的地方是嘴唇和脸蛋。只有哭的时候眼睛和鼻子最红。 陈是真看不到,没办法捉他现行,回去家里也只会添麻烦。他只盼着快些好了,好把对小孩失去的关心和陪伴弥补回来。 - 苗宝做了有一个月,陈小年立刻给他结了工钱,比之前跟李小年说的多了一倍。 苗宝把多出来的那部分拿出来塞回给陈小年,并说:谢谢老师的好意。 陈小年刮了下他鼻尖,鼓着腮帮收起钱来,紧接着抬腿踹了李小年一脚,李小年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低头看手机。 陈是真眼睛有了光感,只是视线仍十分模糊。陈是真推开苗宝一点,苗宝又贴上来。 他以为挨的足够近,陈是真就可以看清他。 陈是真抱住他,忽然小狗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身上什么味?吃烧烤了?” 苗宝后背开始发麻,接到常妈妈电话太激动开心,急急忙赶回来,忘记洗澡换衣服。 苗宝拿手机打字:嗯,碰到沈苍尔了,他带我吃烤鱼。 陈是真说:“你上周才跟我说沈苍尔去意大利了。” 苗宝感觉脸和手心都开始冒汗,打字的手都有些颤,狡辩道:他回来了嘛。 陈是真感觉到苗宝的紧张,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这轴小孩要瞒他,是问不出来的。 等眼睛好了,得一点一点、仔仔细细讨回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宝们阅读~ 第51章 o.o 店里虽然主打活鱼现杀的烤鱼和各种做法的鱼,但夏天客人基本都在点烧烤和炒菜。烧烤除了好吃外量足实惠,而炒菜都出自李小年之手,很多人都慕名而来。露天后院坐满人。店里传菜阿姨家中临时有事回家,外面忙不过来,苗宝得了空就帮着上菜。 第73章 他把烤好的肉串放到顾客桌上,正要去另一桌,被人叫住:“苗宝?” 苗宝顿住,回身看过去,是很久很久没见的金岩哲。苗宝没理他,转身去别桌上菜,他听到和金岩哲一起吃饭的朋友问:“这谁啊?” 金岩哲到现在还觉得左脸和脖子火辣辣地疼,舌尖抵着上牙刮了一圈,森森地看着苗宝的背影说:“一哑巴,也是一疯子。” 苗宝上完菜逃似的回到后厨,给李小年备菜。备好菜他有点不想出去了,他怕看到金岩哲,更怕和他起什么冲突。但看外面忙得团团转,平时大家都对他很好,苗宝还是出去帮忙上菜。去到后院苗宝避着金岩哲那桌走,他眼睁睁看着和他一起在后院的阿姨回到店里,这会儿后院就剩他自己。苗宝垂头溜边儿走,还是被金岩哲叫住:“哎,服务员,来两箱啤酒。” 苗宝搬了两趟,好在金岩哲没整什么幺蛾子,苗宝舒一口气准备离开,突然一阵叮呤咣啷的响动,脚边桌子歪了,桌上的东西洒了一地,滚烫的烤鱼掉在苗宝左脚上,金岩哲摔在地上,爬起来揪着苗宝衣领,说他故意带倒他的椅子害他摔倒,要苗宝赔饭和衣服钱。 苗宝顾不得疼,他垂眸看到金岩哲衣服上的logo,他见汪勤穿过同一个牌子的,一件短袖就要三千多。 苗宝咬着下唇摇头,用力掰开金岩哲抓衣领的手。他没有,但他不能说话,没法解释。 他知道自己上个月的工资要没掉了。 李小年听到动静出来,冷着脸对金岩哲说:“调监控,要如你所说,该怎么赔怎么赔,但要不是,你烫伤我员工,也得赔钱。”金岩哲表情一滞,李小年继续说,“还赔吗?” 金岩哲悻悻地说不用。 李小年说:“我员工的医药费算在餐费里,到前台来结账。” 李小年转身时看了眼苗宝,苗宝跟到他后面,李小年从收银台拿了一叠钱来给苗宝:“先去医院处理下伤。” 苗宝没接,朝李小年鞠了一躬,衣服没换跑出店,骑上小电动车去诊所。 路上脚没觉得多疼,当医生奶奶边念叨边脱他鞋袜时,苗宝快要疼死过去。 奶奶丢给他纸巾:“擦擦汗。” 苗宝才发现额头上沁出许多汗来。 “你哥呢?” 不提陈是真还好,一提苗宝心底一阵酸楚,酸得难受。 要是陈是真在就好了。 苗宝摇头,奶奶看不懂手语,他也没带本子。 奶奶丢给他纸笔,低头帮他处理脚背的伤。 苗宝写:哥忙。 “在打工?” 苗宝:嗯,我想自己赚钱。 “钱可不好赚,你看把我们宝烫的,奶奶心疼死了。” 苗宝眼眶发热,他觉得一定是猫猫神仙在保护他,身边有好多好多善良的人。 奶奶去隔壁店买了双拖鞋给苗宝,趁奶奶收拾东西,苗宝把钱一起给了,拎着装鞋的袋子骑上电动车走了。 回到家,苗宝顺手把工作服围裙全洗好晾起来,在洗手池洗头,拿湿毛巾擦擦身体,又习惯性把地拖了一遍。 忙活完才看到手机有五个未接来电,三个是陈是真,两个是陈小年。 苗宝给陈小年回了微信消息,说自己已经回家了。 然后给陈是真打视频电话过去。 是陈是真接的,他躺在床上,眼睛没有直视镜头,苗宝知道,哥还是看不清。 陈是真没问他没接电话的原因,只问:“宝,吃饭了吗?” 苗宝捏捏发酸的鼻子,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吃了。 其实没吃,快要饿扁了。 苗宝越想越委屈,揉眼睛揉得手上都是眼泪。 他想着,哥看不清,也不知道自己哭,索性直接安静地哭起来。陈是真在那头说,今天有个福利院出去的孩子来看老宋了,苗宝囫囵听着,听到“宋乐善”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他抬起手,又怏怏放下去。 挂断电话,苗宝大字躺在床上,眨眨干涩肿痛的眼睛,拽过被子兜头蒙住。没多久肚子很没出息在叫,从被子钻出来,拐拐去厨房煮面。 冰箱还有昨晚陈小年拿给他的红烧肉,放到笼屉上锅蒸,煮了碗放很多油菜的清汤面。 有肉有菜有面,也不算敷衍。 吃到一半家门忽然打开,苗宝转头,是陈是真。 他目光定定看着他。 夹起来的面出溜回碗里。 “不是吃饭了?” 陈是真刚换掉鞋子,怀里就撞进来一个不乖的小孩。 “我来看看我们家爱撒谎的小孩在吃什么饭。”陈是真手掐过他的腰,捞着大腿抱起来,瞥见小孩脚上绷带,神色暗了几分,“脚怎么弄的?” 苗宝下巴搁在他肩上,紧紧搂着他。 陈是真看了眼餐桌:“行啊你,还有红烧肉呢,伙食不错。”苗宝咬他耳朵。 坐到沙发上,陈是真摁着苗宝的肩迫使他与自己面对面,抬手拨拨他额前还有点湿的头发,拢住他有些凉的手:“不吃饭,不吹头发,偷偷哭,脚受伤,还有什么瞒着我?” 苗宝咬着唇,眼神委屈又倔强:你眼睛好了。 “嗯,下午刚好的。” 苗宝生气:那你还骗我! “笑话,小骗子说我骗他。”陈是真笑,“我不骗你怎么知道你骗我,说说,为什么哭?” 第74章 苗宝一本正经:想你想的。 陈是真在他痒痒肉上掐一把:“你可拉倒吧,成天不见人影,不找你也不知道打个电话。你老师给你开多少工资?” 苗宝听到老师俩字以为陈是真知道他在烤鱼店打工的事,便老实交代:3500。 “学校这么舍得,给你开3500?” 苗宝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 啊!烦死了! 还是乖乖讲了:其实在陈老师店里打工。 陈是真审犯人似的问,苗宝将自己的“罪证”一一和盘托出。 两人聊好久,苗宝肚子又开始叫,才停下来。 “我宝很棒,辛苦了。”陈是真揉揉他头发,抱他去吹头发。 苗宝在吹风机的暖风里责怪自己,陈是真做这么危险的工作赚钱,自己却没有跟他讲过一句辛苦。 吹好打开手机问苗宝想吃什么,苗宝摇头不想吃,坐回餐桌去喝剩下没多少的面条。 陈是真抢过来倒掉:“已经凉了。” 苗宝皱鼻子:你浪费粮食! “你吃了拉肚子也一样浪费粮食。” 苗宝:? “换衣服,出去吃。” - 开学前一周苗宝从年年有鱼辞职,用自己赚来的钱去给陈是真买了块手表。晚上在老宋家吃好饭,苗宝刷完碗去房间拿礼物出来要给陈是真,听到陈是真和老宋在主卧说话。 “矿长也不行!陈是真,你主意大,我也没管过你。但是这次再回去上班我坚决不同意,这事儿没得商量。” “我以后是在办公室,不常下去。” “那也不行,已经两回了陈是真。”老宋难得这么严肃。 “我打算给苗宝买套房子,写他名。前几天我问了问,付了首付,每月还一万五的贷款,我不想多利息,就打算分期时间短一点。我买房子就是怕万一哪天我死了,或者是苗宝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他能有个属于他自己的房子,就算不想住,也能卖了换钱。 我是个孤儿,从小没真正拥有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前下井那是迫不得已,现在是为了苗宝,我想尽全力给苗宝好的生活,我舍不得他吃苦。人都得有个奔头不是么。我没文化,不去下力就是废物,我能在舒雨矿走到这个位置也很不容易,爸,我不想放弃。这个班我必须上,您反对也不顶用。” 苗宝听到常妈妈回来正在开门,就没再听,回到房间,懵懵地坐在床上,认真消化陈是真说的那些话。 哥还要去下井卖命。 只是为了给自己买房子。 苗宝浑身发麻,不会动了。 陈是真进来跟他说话,只看到他嘴唇翕动,听不到他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苗宝:o.o... 感谢大家阅读~ 第52章 十五块 过了有半分钟,苗宝才听到陈是真喊他,回过神,冲陈是真眨眨眼。 “走了,回家。”陈是真牵住他手,看到苗宝手里的礼物袋子。 “这什么?” 苗宝:礼物。 “给我的?” 苗宝点头。 陈是真要拿,苗宝藏到身后,不让他碰。 “干嘛?” 苗宝:回家再给你。 “毛病,”陈是真朝他伸出手,“回家。” 苗宝盯着他手看,有茧,有疤,摸起来粗糙,一点不像他这个年龄的手。 苗宝抬手放上去,轻轻握住。 回到家,苗宝本想用礼物威胁陈是真不让他去上班,可当与陈是真对视那一刹,便一点也不想了。 陈是真收到礼物很开心,戴上之后一个劲儿夸:“哇,咋这么好看呢,宝宝眼光真好,这也太好看了。我很喜欢,辛苦宝宝。”陈是真用戴着手表的那只手捏捏苗宝的脸。 苗宝抿唇笑。害羞的,苦涩的。 苗宝还是忍不住问陈是真:哥,换个工作好不好? 陈是真没有直接回答,问他:“怎么了?” 苗宝摩挲着陈是真手上的伤痕,仰起脸看他:我怕。 “哥以后很少下井了,不用担心。” 苗宝摇头:那还是要下。 陈是真“嗯”了一声,哄小孩似的揩揩他的脸:“比之前少很多很多。” 苗宝听出陈是真的坚定,抱着他用尽招数,统统都不顶用。 关了灯,虽躺在陈是真怀里,两人之间好像多了一团雾。 这晚苗宝梦到许多个陈是真。 陈是真拎小鸡一样拎起自己,一脸嫌弃丢到床上。 只有十五块钱的陈是真晚上出去给他买炸鸡腿,眼睛在昏黄灯光下闪着光。 陈是真血淋淋地躺在担架上。 陈是真站在井口,穿着带血的工装,头上戴着装有矿灯的安全帽。脸上满是煤灰和血,眼睛却黑亮亮的,弯起来,冲自己笑。 他转身朝井口走去,苗宝拉不住他。 苗宝猛地睁开眼,呼吸又乱又重。侧过身,抱紧了睡在身边的陈是真。 苗宝定了闹钟早起,响一声迷迷糊糊按掉继续睡,铃声反倒把陈是真叫醒。苗宝醒来陈是真已经走了,他坐床上,额头顶着膝盖,第一次想改掉赖床的坏毛病。 不打工突然闲下来不太适应,苗宝没事找事做,开始卫生大扫除,顺带转移注意力。可越打扫心里越乱糟糟,整理不了一点。 第75章 擦着地,下巴抵住拖把杆,抱着拖把站那儿发呆。 蹲着擦茶几,擦着擦着就趴地板上。如躺床上一般侧躺,蜷起身体。 苗宝不想过富裕上等的生活,他没有高物欲追求。他长大了,可以自己赚钱。 他不想这一切都建立在陈是真的健康上。 一切都有缘由,而陈是真的缘由是自己。 落进家里的阳光有限,苗宝衣服没换,趿拉着拖鞋去到楼下的公园。 是很好的天气。湛蓝天幕飘着很淡的云,有几只风筝在飘飘摇。小孩子的玩闹声、三两好友的讲话声、步履蹒跚的老人的说笑声... 可哥呢? 他在黑黢黢的井下,不见太阳。戴着防尘口罩、耳塞和防震手套,在有煤尘和有害气体的工作环境,身上常有磕碰的淤青,冒着尘肺病、耳聋、甚至死亡的风险工作。 只是为了给自己更好的生活。 可是哥,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 陈是真五点半回到家,打开门,一股烘焙香气扑面而来。 陈是真换下鞋子,摆好,挂好钥匙,走去厨房。 苗宝背对着他,在洗手池不知鼓捣什么。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听到门锁声冲过来抱住自己。 “宝,做什么呢?”陈是真右臂环住苗宝,捏了把他脸。是蛋糕,苗宝自己做的,奶油挤得歪歪扭扭,“怎么突然做蛋糕呢?” 苗宝生日还有六天才到,陈是真早就定好蛋糕,他有点不确定地拿手机看日历,今天是苗宝的阳历生日,苗宝都是过农历生日。 “今年想过阳历生日么?” 苗宝没有回答,认真挤奶油,挤好,裱花袋里还有奶油,把裱花嘴弄出来,全部挤到自己嘴里。 在陈是真看来,苗宝很反常。从昨晚两人起了争执之后,苗宝就不太爱粘着陈是真了。 陈是真今天买了苗宝喜欢吃的海苔饭团和小麻薯,想哄哄他。可是小孩根本不给机会,饭团不要,麻薯不吃,说话不理。 扭着头不看他递到面前的排班表和调令。自顾自坐在沙发茶几缝里捧着自己做的蛋糕吃。 陈是真提掘进矿长这事在出事之前就定了,只是出事故搁置了。矿长每月要下井带班,但和之前区长相比下井次数少得很多。他用了八年,从掘砌工干到掘进矿长,从工人提到副总师级,从小陈到陈总,和干了二十多年的刘叔平级。 有人酸他会舔且舔得卖力,造谣那次事故是他策划,怎么别人死了他没死,甚至有人说他眼睛瞎也是装的,踩着两条人命升职。 陈是真表面上对此置之不理,领导同事和手下员工心里有数,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工作,谣言不攻自破。 可当任秋的父母找到他质问的时候,陈是真心还是乱了。 他们衣服很旧,但很干净。他父亲皮肤很黑,是常年下地做农活晒的,母亲也是,她和常妈妈差不多年龄,瞧着却好像老了一轮。 他们的眼泪是愤怒的,悲伤的,不甘的,痛苦的。 儿子才25岁,总吃苦了,没怎么尝过甜,就走了。 陈是真由着任秋父亲动手,怎么都不还手。他父亲打了几下,粗糙、布满沟壑的手捂着脸哭起来。 如果他让任秋跟着自己,如果他在任秋身边,如果他有工具,力气再大一些,把任秋从废墟里扒出来...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 可偏偏任秋死了。 陈是真忍着哭腔:“叔,姨,我知道说什么也没办法安慰你们,但你们也不想任秋在天上看你们这么难过痛苦不是。他是个孝顺孩子,省吃省喝,工资大部分都打给你们,想让你们过得好。之前他过生日的愿望都是希望你们二老平安健康幸福,你们就拿着任秋留给你们的这笔钱,好好生活,别辜负他。他看到也会高兴的。” 可又有谁想要赔偿款。 陈是真瞬间理解家里人不想让他下井这事,但他想再努努力,努力到不需要下井的位置。 陈是真在回家路上就打谱跟苗宝认真聊一次,还把排好的带班表和调令复印一份带回来,告诉他目前对未来的规划。 可现在小孩赌着气不理人。 陈是真费劲巴拉地试图挤进沙发和茶几缝里,自己块头太大,没想到茶几一下被挤到前面去。 苗宝蛋糕掉他腿上,膝盖和小腿沾了不少奶油。 小孩像是发条转完的娃娃,不动了。 陈是真一边道歉一边掰着腿收拾,哄他出去重新买一个,顺便吃顿饭。苗宝不领情,使劲推开他。陈是真没想到他用那么大力气,朝后磕了一下,后背撞在花盆上。 陈是真开口:“宝,你不想我去上班,想让我换工作我能理解,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听我解释,而不是耍小脾气不理人。” 苗宝低头舔了口膝盖上的奶油,不理他。 陈是真喉咙哽着一口气,有些生气:“一个个都要我放弃,有想过我么。为什么我非得听你们的?我都为了谁啊?” 苗宝抬起脸来,奶油沾在鼻尖,比划得很快:那就不要为了我。 陈是真没看清楚:“什么?” 苗宝又低下头舔奶油,手上都是甜腻奶油,遇到体温有点融化了,黏黏的。 陈是真尽力克制,没发脾气,起身将脏掉的蛋糕丢进垃圾桶,桌子推回原位,捏着苗宝的小细胳膊,没怎么用力气,便把他拎起来,扯着去浴室。 第76章 苗宝挣开他,眼眶红红的,皱起脸瞪他。 “别逼我发火。”陈是真气得呼吸乱套,他尽力做到好声好气,“去洗一下腿上,一会儿都化成水了。” 苗宝继续轴:你不要去上班,我就洗。 “你他妈有完没完了?!这班我就还非得上,你再不乐意也不行!我不下井我拿什么养你?你吃的喝的穿的住的还有学费哪来的?大风刮来的?理解一下我很难吗?好好沟通很难吗?”陈是真第一次气得浑身发抖。 苗宝垂着头,转身坐回沙发茶几的缝里。 “爱洗不洗,反正脏的是你。”陈是真说完去了书房。 苗宝早就料到陈是真会生气,会说不好听的话。但真的被陈是真凶,眼睛还是没出息地滚出眼泪来。 这回苗宝笑不出来。 陈是真躺在书房的沙发上,先是给蛋糕店老板发消息转账,让她明天做个蛋糕,中午来拿。 发完消息,陈是真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累得睡过去,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 陈是真开门出去,苗宝躺在沙发和茶几缝里,身上的奶油已经洗干净,衣服也换掉了。 陈是真把小孩捞到怀里抱到卧室床上,洗漱好关掉顶灯钻进被窝。把熟睡的苗宝搂到怀里,亲了亲额头。 次日中午。 陈是真赶回家,换好鞋子摆好,一边喊着苗宝一边往关着门的卧室走。打开门,床铺整齐,房间明亮干净,唯独没有苗宝。 “宝。”陈是真拎着蛋糕去打开书房的门,没有,厕所厨房阳台,也没有。 给他打电话,手机在书桌上响起来。 手机下面压着张十块和五块的纸币,旁边放着苗宝装猫胡子的许愿盒子,里面有许多根猫胡子。 陈是真想起苗宝写过 ——带着愿望的猫胡子,要待在被许愿人的身边才会灵验。 作者有话说: 苗宝(逃跑+穷困潦倒版):先,先还你十五块! 陈是真(懵逼版):我宝宝呢? 感谢大家阅读 ~! 第53章 儿子 苗宝背着书包,拎了个小包就走了。 小包里装着三套换洗衣物,书包装了笔帘和两个本子,一个记账本一个写字本,还有一件陈是真的衣服。 他不知道去哪儿。没有计划,临时起意。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晃,晃到下午一点,晒得难受,才决定打车去车站。 车站人群熙攘,苗宝买了一班时间最近的且最便宜的,目的地是q城。苗宝坐上汽油味浓重、座椅常年不洗的破旧公共汽车,靠窗位置。两个包抱在胸前,将前面的空间挤满了。 车内味道很不好闻,苗宝拉开车窗,热风涌进来,脸靠在包上,看着窗外。 有一个背着巨大肥料袋和编织袋的人,他看起来生活并不好。鞋子是最常见的布鞋,起了毛边,露出一只脚趾。衣服也很旧了,裤脚灰扑扑的。 他在跟旁边的人讲话,说一些关于找活的事情。 车站有很多人都和他一样,从远处来或者去别处打工。 陈是真养得太好,苗宝被他收留后没吃过苦,好吃好喝供着,住在城里,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很少见到像这样尝遍生活疾苦的人。 苗宝看看身上的衣服,一件短袖都要三百多。以前买衣服陈是真还会带着苗宝去,每回逛着逛着苗宝就找借口,设计不好看,图案颜色不喜欢,总之就是不要买。后来陈是真直接买回来剪掉标签,退不了,只能穿上。 汽车启动,在车外面的人陆续上车,苗宝偏着头看人,一个戴着遮阳帽和口罩的长发女人拽着个男孩上车,男孩穿得破旧,脸上脏兮兮的,脸上的灰被泪水洗出两道格外明显的泪痕。路过苗宝这排时,女人小臂内侧的纹身让苗宝后脑一冷,立刻扭头朝向窗外。 车上人都坐定,汽车终于移动,司机让人把窗户关严,要开空调了。 苗宝头顶正对着风口,吹出来的风带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头皮凉飕飕的。苗宝木木地盯着车窗下面的棱,捂住鼻子,上面沁出许多汗。汽车过了个桥洞,周遭变暗,苗宝视线上移,透过车窗看到自己,脸色很差。 他摸出纸巾擦汗,拿了顶黑色棒球帽戴上。 坐在靠过道位置,和苗宝挨着的大娘看到苗宝戴帽子,搭话道:“小伙子,你不热嘛?” 苗宝闻声剧烈抖了一下,没有看她,很轻地摇摇头。 “你们年轻人皮肤就是好哦,细细嫩嫩的,男孩子都看不到毛的啦?”大娘一边夸他一边自来熟地伸手在苗宝小臂摸一下,像是要感受一下到底滑不滑嫩。 苗宝反应很大,差点站起来,极力朝座椅缩,像是要缩到椅子里面去。 “哎哟,你这娃娃看着年纪不小,怎么胆子巴掌大点儿啊...” 冷气很足,霉味没有之前那么重,但苗宝觉得自己浑身要湿透。 随着温度降低,原本燥热的车厢渐渐归于平静,苗宝也冷静许多。那个小男孩是和自己以前一样的。他手腕和脚腕都有淡得发黄的淤青痕迹。 跑掉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八年过去,这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 后排断断续续传来很细小的啜泣,没一会儿又夹了些吸鼻子的声响。 苗宝朝后偷偷打量,那个小男孩坐在最后一排的正中央,头上扣着女人的遮阳帽,遮住他整张脸。女人坐在他右手边,死死抓着他的右手。倚着椅背,合眼睡觉。 第77章 这班汽车如远程公交,行驶途中停车好几次,继续接人上车,只上不下,过道也用来坐人。 司机告知马扎位置,看样子,超载已是常态。 趁着车内气氛稍稍躁动,苗宝继续朝后打量那个女人。 第一次停车上人时她醒过来,皱着眉扯着小男孩往自己身边挨了些。 再两次她越来越不耐,后面直接懒得醒来。反正过道也被堵死。跑不掉的。 苗宝和小男孩对视两次,他在试着求救。 福利院小孩大都能看懂手语,苗宝尝试比手语问他:能看懂吗? 小男孩很用力挤了下眼。他戴着遮阳帽,不敢点头。 苗宝比手语:等下车我带你走。 小男孩又挤了下眼睛。 直到过道人挤满,才终于不再停车。汽车走走停停,反复急刹,害得苗宝胃里翻涌不断,他保持小口的急促呼吸,才勉强压下去。 他不敢睡,生怕女人带着小男孩走了。 苗宝捡了些吃的出来给了旁边大娘,把小包硬塞进书包里。汽车上的表不准,苗宝看了眼手表,距离出发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车上开始陆续下人。大娘也下车了。 苗宝精神紧绷,女人抓着小男孩从过道走过,小男孩求助地看他一眼,苗宝站起来。 他勒紧书包带,下车。 出站后,女人停在一家小笼包店窗口前,扫码时下意识松开小男孩的手,苗宝钻空子冲上去抱起小男孩。 他迈开步子跑,用尽全力,如当初逃跑一样。 “放下我孩子——你个人贩子——抓人贩子!他拐我孩子——!”女人尖细的叫声渐渐甩得很远。 小男孩搂紧了他,哭着说:“谢谢哥哥...” 这一瞬间苗宝却想,还好,他会说话。 小孩看着不大,其实挺沉的。尤其在奔跑时上下颠簸,坠得小臂疼。 原来哥抱我是这种感觉。 女人已经甩掉,苗宝赶忙问了路人派出所在哪,两分钟后,跑进蓝白建筑,把小男孩交给穿着制服的警察,泄了力气跌坐在地上,眼眶忽然泛酸。 好像救了当时的自己。 苗宝很想把这件事告诉陈是真,想要他夸夸自己。 苗宝抱着膝盖哭起来。 一只温热小手帮他擦掉眼泪:“哥哥,不要哭。” 那个地方苗宝记忆不清晰,回忆好久,大概描述了一下那个寺庙的外观和两个女人的长相,做完笔录后,正欲离开,被人喊住:“你是苗宝?” 苗宝回过头,这人个子很高,穿着制服,很眼熟,但不认识。 “你哥是不是叫陈是真?” 苗宝怔了下,点头。 “我就说你名字我瞧着眼熟。我是你哥初中同学,也是朋友,曲晨。刚听说你救了个孩子,厉害啊!”曲晨笑得爽朗,“你哥呢?没和你一起?半年没见他了,还怪想的。” 你!不!许!想! 苗宝抿嘴朝曲晨笑笑,想走,便被曲晨拽住书包。苗宝回头看他,他手机举在耳边:“喂,是真,在q城呢?” “没。” “你儿子在我这儿呢。” “你他妈别胡说,我哪来的儿子?” “苗宝啊,你不一直想当人家爹么?请我吃顿饭,我可以考虑把‘人质’还给你。” 苗宝:? “给我关好了,马上到。” “得嘞。” 苗宝想跑,曲晨劲大,直接给拽进会议室:“跑什么跑,老实待着,我还得拿你换顿饭呢。” 作者有话说: 苗宝:?????????????? 感谢大家阅读! 第54章 胡萝卜 苗宝又跑了。 第三次。 陈是真一边换鞋一边打电话,电梯于一楼上行,陈是真直接从楼梯下去车库。能问的挨个问了一遍,没人知道苗宝去哪了。 陈是真后悔没连苗宝手表的定位。 他开着车四下找,猜测他会去哪里。 可陈是真发现,苗宝能去的地方仅寥寥几个。 苗宝的世界很小,离开陈是真后的世界却很大。 陈是真毫无头绪。 他做错了。说着理解他,却说了不理解他的话。苗宝不会说话,又怎么要他好好沟通。还说他脏。 陈是真忽然理解刘叔和他媳妇吵架分享到朋友圈的文章标题——最伤人的话,往往出自于最亲近的人。 陈是真想到当时,自己说完那句话,苗宝低垂着头,像他身上奶油一样慢慢融化了,流进一条悲伤的河。 车站火车站也没找到人,陈是真颓丧地蹲在火车站门口台阶。日头很烈,炙热的阳光曝晒在脊背,汗水顺着下巴、鼻尖滑落,落雨般砸在地上,洇湿地面。 手机嗡嗡震动,陈是真秒接,甚至没看来电是谁。 他开口,才发觉带着如头顶日光一样浓烈的鼻音。 派出所。 曲晨带上门,懒散地坐在办公椅上:“离家出走?” 苗宝计划被这人破坏,气红了眼,不搭理他。 曲晨笑:“那看来是了。” 苗宝愤愤地瞪他一眼。 坏蛋。 曲晨挑眉:“这纯属巧合啊,可别以为我跟你哥通气儿。你哥没找过我,我猜的。这我要是再看不出来,我这警察不白当了。” 第78章 苗宝不服气地“哼”一声,抱着书包看地面。 “刚打电话,你哥哭了。他能哭,那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 我可见过好几次呢... 苗宝这样想着,表情那嘚瑟劲儿挡都挡不住。 “你这小没良心的还搁这笑。” 苗宝瞪圆了眼睛,没一会儿,眼睛滚下泪来。 “哎哎,不是...你别哭啊!笑一笑,笑一笑哈,你哥来了我怎么交差啊我!” 陈是真到派出所门口给曲晨去电,曲晨手机响起。 “到了?等下,我出去。” 曲晨看了眼苗宝,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去。可苗宝头都不抬,额头抵在桌沿,脸朝着下面。 带陈是真到会议室门口,朝门努努嘴:“哭了快半小时,怪可怜人的。不是哥们不哄啊,他压根不理人。你有话好好说,别生气,人今天还救了个小孩,得受表扬呢。” 陈是真说:“谢了。”推门进去,关上门。 “咔哒”一声,门关上。 苗宝抬起头,坐直身体,看着陈是真一步步靠近。心紧张地咚咚跳,眼泪从眼眶掉出来。 陈是真抬起手,苗宝下意识闭上眼。被温热的手臂环住带到怀里。 “对不起宝宝,哥不该跟你发脾气,我错了。”陈是真又说了好多句对不起。他下巴抵在苗宝肩窝,手按住他的后颈,用脸颊蹭苗宝耳朵。像只求主人原谅的大狗狗。 陈是真没有像苗宝想象的那样大发雷霆,反而在自责。 苗宝想,哥说话不算话,他说过我再跑一次,他就不追了的。 陈是真离开苗宝一些,他额头上有一道桌沿压出的红痕,陈是真抬手揉了揉,抹掉他脸上的泪水,发觉苗宝看他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怒意:“我不骗你。但如果关系到和你分开,我总是不守信用的。” 苗宝嘴角朝下一撇,又哭了。 陈是真吻住眼泪。又把他抱在怀里好一会,哄三岁小孩一样:“听说我们宝救了个小孩,也太厉害了吧!谁家小孩这么厉害啊?” 苗宝有点得意地哼一声,头扭到一边,靠到他身上,手臂环住他的腰。这小孩一挨夸就特容易哄好。 陈是真又跟苗宝聊了好一会,细心讲未来的规划,耐心说每月下几次井,并跟苗宝保证下井一定一定会注意安全。苗宝才又高兴一点。 曲晨下班还得有一会儿,陈是真带苗宝去诊所处理脚背上的伤。跑的时候没感觉,一走路疼得皱眉。 穿鞋捂的,有点感染。陈是真去车里拿拖鞋,苗宝坐高脚凳上晃腿。陈是真一边穿一边说:“你就是疼得轻,多疼疼才长记性。” 苗宝搂住他脖子,挂到他身上。 陈是真单手托住他的臀,另一只手去扫诊所的付款码。 付过款陈是真拿手机戳戳苗宝的腰,他扭了一下。 “给老宋打视频。骂你也不要难过,他很担心。” 苗宝下巴颏压在陈是真肩膀,点点头。拿了手机过来,手臂伸得笔直,老宋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苗宝吓得差点丢掉手机:“你这熊孩子跑哪儿去了!” 苗宝冲镜头咧嘴笑。陈是真说:“他自己跑出去玩,忘说了,您就别生气了。”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赶紧滚去吃饭!” 诊所就在派出所对面街上,快到门口,苗宝从他身上下来。 曲晨开着警车等在门口,把苗宝书包丢给陈是真:“下回再聚,临时任务。路上慢点儿啊,哥们不送了。” 陈是真接住,朝他摆摆手:“回见。” 苗宝也朝曲晨挥挥手。 坐进车里,陈是真问:“在这儿吃还是回去吃?” 苗宝扒着车窗朝外看,派出所附近有个电动三轮车,飘着阵阵香气。 他指指那个小摊,陈是真便开车停到摊位附近。 是个菜煎饼摊,q城独有。苗宝没吃过,好奇地凑到摊前看。 奶奶笑着问:“吃什么菜?来这儿看看。” 苗宝过去看,每个方盆里盛着切碎的蔬菜,有白菜、土豆丝、煮熟的粉丝、胡萝卜…… 苗宝看了看,指指土豆丝。 “只要土豆丝?加不加火腿肠?” 苗宝点头。 奶奶动作迅速利落,将土豆丝夹了许多到盆里,火腿肠切成丝添到里面,问:“要辣椒吗?” 苗宝点头。 “不要辣。”陈是真说,“奶奶,别给他加。” 苗宝瞪陈是真。 “感染不能吃辣,”陈是真又对奶奶说,“奶奶,再给他加一根肠。” 奶奶把调料放好,用筷子搅拌均匀,圆形铁板上刷油,饼皮放上去,菜倒在上面,又扣上一张。按紧,压实。 问陈是真要什么,陈是真看都不看就说:“都放点儿吧。” 苗宝急慌慌跟奶奶比划:他不要胡萝卜!! 奶奶看不懂:“什么?” 陈是真笑:“不要胡萝卜。” 俩人捧着菜煎饼站路边吃,陈是真和摊主奶奶有一搭没一搭聊,苗宝左脚虚抬,一会儿站得笔直,一会儿歪在陈是真身上。 吃好已经五点多,夏天夜得晚,天还亮着。苗宝坐上车,忽然想起什么,跟陈是真要放在后座的书包。陈是真拿给他,苗宝从里面翻出件衣服抱在怀里。跪在座椅上把书包丢回后座。 第79章 陈是真坐进驾驶座:“这不是我衣服么,你拿着干嘛?” 苗宝把大了两个号的黑色t恤套到身上,系好安全带,拽着圆衣领半张脸缩到里面,冲陈是真眨眨眼睛。 陈是真看着他笑起来,发动车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55章 男朋友 陈是真将车开得很慢,到家已是夜晚。车停在地下车库,苗宝还在睡。陈是真下车,很轻地打开车门,在苗宝额头吻了一下。 解开安全带,拿掉盖在腿上的小毛毯,手先伸到苗宝后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托着臀抱起来,抱稳了,抬脚将车门踹上。 苗宝迷迷糊糊,含住陈是真的耳垂。 在电梯里苗宝又睡过去。醒来不知几时,厚重窗帘拉着,透不进一丝光。看到陈是真睡在身旁,猜测仍是子夜,苗宝舍不得吵他,自顾自起床,拉开房门被光刺到眼睛。 抬眼看向客厅挂钟,早晨六点钟。 陈是真一向五点半出发上班,苗宝扑到床上拍陈是真。 陈是真皱着眉醒来,起床气对苗宝总是怕的,倏地一下便不见了。 陈是真吻了下他额头,嗓子有点哑:“怎么了宝宝。” 苗宝:上班,迟到。 陈是真笑了一声,前几天还吵着不要他上班,今天居然担心他迟到,使用“叫醒服务”。 “我今天休班,一直到你开学那天,”陈是真撑起被子,把苗宝捞到怀里,长出一点点胡茬的下巴蹭蹭苗宝脸蛋,“再抱着睡会儿。” 苗宝睡不着了,在陈是真怀里呆了一会儿,他在熟睡状态下搂着苗宝的手仍旧很紧,苗宝扭啊扭从下面出溜下去。去洗漱做早饭。 苗宝煮了面,喊陈是真起来吃。吃饭时苗宝告诉陈是真他去见了“妈妈”的事情。 陈是真咬了口终于煮成功的溏心蛋,冲苗宝竖大拇指:“感觉怎么样?” 苗宝摇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住的地方虽破却整洁干净,她想让苗宝留下来时,小心翼翼带有卑微祈求的目光,让苗宝觉得心里难受。 背负着丢失小儿子的愧疚一生,她一点都不好过。 开心吗?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多开心。不恨她,更多的是怜悯和同情。 苗宝:我们去看看她。 “好啊。”陈是真敛起空碗去洗。 苗宝打工赚的除去学费还余下一些,原本是离家出走的经费,决定用那些钱买点东西带去。陈是真也买了许多,大大小小塞满后备箱。 苗宝:你买干嘛? 陈是真假装一本正经:“儿婿上门,不得带点见面礼么。” 苗宝红着张脸坐进副驾驶。 “去了你要喊她什么?”陈是真侧过身体给苗宝系上安全带,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苗宝抠着手,他不知道。 苗宝想了一会儿,陈是真也没发动车子,等他想。 苗宝比手语:她应该很想被叫妈妈的。 “那就叫妈妈,”陈是真揉乱苗宝头发,“多一个妈妈多一个人疼你,不是么。” 苗宝点点头,扁着嘴整理乱糟糟的头发。 苗宝提前联系了苗若,周六苗若刚好没课,提早等在楼下。 陈是真第一次和苗若打照面,他与苗宝长相惊人的相似,相比之下,苗宝五官圆润可爱,苗若多了几分清冷,乍一看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苗若掐了烟丢进路旁垃圾桶,抿唇一笑,朝陈是真伸出手:“你好,我是苗若。” “你好,陈是真。”陈是真回握,苗宝看他俩一本正经握手一个劲儿撇嘴翻白眼。 “再撇都撇到后脑勺了。”陈是真故意在他头顶揉了几下,“去拿东西。” 苗若看到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愣了愣,没说什么。他在前面带路,苗宝和陈是真跟在后面。 “妈,苗宝和他...”苗若还没拿准他俩的关系。 陈是真接道:“阿姨好,我是苗宝的男朋友,陈是真,叫我小陈就行。” 苗宝没想到陈是真这么直接,往他身后藏。 “男朋友...好,好,快进来坐,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呀,我不要的...” “晚辈一点心意,这都是苗宝自己做暑假工挣的,不好不要。” 放下东西,陈是真把苗宝从身后扯出来,苗宝紧抿唇,抬手比手语:妈妈。 “哎,哎,好,好宝。”徐雨花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双手紧张地揪着围裙,有些无措,“我去厨房看看锅,若若你倒水,倒水...” 苗宝看到她削瘦的身影,微微佝偻着腰,透过衣服能看到明显凸起的脊骨,苗宝还在惊讶中没缓过来,她居然会手语的。 “妈她特地出去买的好茶,”苗若倒茶,“你们过来吃饭,了她一桩心事,多谢。” 陈是真说:“不用,这是应该的。” 苗若倒好茶在沙发坐下,看苗宝欲言又止的模样说:“很久之前了,我还小,她带我去学手语。她担心如果找到你,不能看懂你比的话。” 饭间,徐雨花总笑着,用公筷给苗宝夹了许多菜,苗宝吃得干净。断断续续聊了不少,大都是关于苗宝,没有提及她自己一句。 饭毕,苗宝主动帮忙洗碗,和苗若挤在窄小厨房。陈是真和徐雨花在外面聊天。 第80章 苗宝发现两只碗和四个盘子底部都贴着崭新标签。指尖在上面轻抚两下,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 临走时徐雨花又给苗宝装了些自己做的玉米红枣小窝窝、炸野菜和小酥肉。分两个袋子,一个给老宋家。 拿去给老宋的时候,老宋笑了笑,吃了块炸肉,说很好吃。 开学后,苗宝周末偶尔会找些兼职做,老宋出去闲逛遇到苗宝兼职,很辛苦。嘴上说着小孩要锻炼锻炼是应该的,但转头就联系当地书画社,找苗宝去帮忙写字。后来有人看上苗宝的字,偶有人找他约字。 苗宝要拿自己写字赚的钱请陈是真去食意吃顿好的。 他紧挨着陈是真,看他对着菜单一顿勾,边看边掰着手指头算,发现超预算,他连忙按住陈是真的手:不够了!吃霸王餐要被打的! 陈是真偏头笑着看他一眼:“哪有你这样请客的?请客是客人点什么就吃什么,懂不懂?” 苗宝扁嘴,窘迫为难地看他。 “不逗你了,”陈是真笑着拿笔尾点了下他额头,“多出来的我补。” 苗宝还是不乐意:那就不算我请的。 “我说算就算。” 苗宝:不行不行! 陈是真放弃,苗宝把他勾出来的都擦干净,让陈是真点他喜欢吃的。发现陈是真勾的又都是他喜欢吃的,苗宝一拳垂在他肩上,要他擦掉重新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第56章 讨厌周一 再见曲晨已是大年初一,他请了两天假回家过年,临走前晚上和陈是真约了饭,特地要他叫上苗宝,说有好事情告诉他。 一到饭店见到曲晨苗宝就拽陈是真,陈是真笑了一声,边用热水烫餐具,边跟曲晨说:“有屁赶紧放给他,问我一路,给我烦死了,差点闯红灯。”苗宝在桌子底下踢他。 “那俩人抓着了。” 苗宝有点呆住,陈是真撞了下他:“又发呆。” 苗宝跟曲晨比手语:谢谢哥哥。 “哎哎,别介,这我们该做的,早该抓起来,祸害多少小孩。” 这顿饭苗宝吃得心事重重,看起来吃得愉快,但陈是真还是觉出小孩不对劲。他最喜欢吃的辣炒大肠没吃几口。 送走曲晨,苗宝状态直接垮下来,笑也不笑,唇角朝下撇着。 陈是真又欣慰又心疼,小孩还是知道给足自己面子的。 陈是真没多问,先开车回家。到家苗宝刚换好鞋子就被陈是真抱起来朝卧室走去。 坐到卧室沙发上,陈是真按着他后颈低声问:“宝宝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苗宝没立刻回答,抱住陈是真的腰,安静了许久。 苗宝没有跟陈是真说过关于那女人的事。陈是真以前问过一次,在苗宝十岁的时候。当时苗宝不想说,陈是真便一直没有问。 苗宝抱够,坐直身体,面对陈是真,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他。 陈是真还在愤怒且痛苦地消化这些讯息。 苗宝却说:我做错了。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早一点报警,就不会再有别的小孩子受伤害。都怪我。 “这不怪你。”陈是真抱紧苗宝,“错的也不是你,是那些坏人。你遭受了伤害,你是受害者。不要,更不许你责怪自己。” 陈是真声线发颤,苗宝在比划时,陈是真甚至想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不敢去想象苗宝遭受的虐待和凌辱。 他承认自己有些双标,嘴上说着不让苗宝自责,而他却恨透自己,恨自己当初推开苗宝。 苗宝说出来心里头轻松很多,当他冷静下来,却发现陈是真在很安静地掉眼泪。 哥哥... 苗宝凉津津地吻住陈是真颤抖的嘴唇。 - 苗宝忽然醒来,摸起手机看一眼,困意全无。伸手摸摸陈是真那边,还温着。 苗宝套了件短袖就跑出去,陈是真正慢条斯理地煎蛋,看到苗宝,说:“赖床精今天起这么早。” 苗宝生气:讲好今天五点半叫我的!已经六点了!我要迟到了! “不是明天么,脑袋泡酒精了?” 苗宝怒气冲冲地回房间去看马嘉赫发来的消息。 的确是...明天,还是周一。 我讨厌周一。 陈是真把做好的三明治包好装盘,冲着卧室喊:“既然醒了就过来趁热吃。” 豆浆装杯,收拾好厨房,桌前还不见人影。 陈是真推门进去,苗宝上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悬空,手机砸在脸上。 陈是真深深叹了口气,拿下手机放到一边,腿挪到床上,轻轻带上门。 苗宝已经不是小孩,是个28岁的成年人,距离30岁还有2年。研究生毕业后和高中同学马嘉赫合开一家游戏工作室,工作室名字叫做讨厌周一。 起初苗宝想取名讨厌早上,马嘉赫认为很不吉利。 他说:“那我们工作室就没有明天了。”苗宝觉得很有道理,咬着海苔饭团点点头。 明天是他们独立制作的游戏发布日,上午要被一家杂志社采访。苗宝从被通知那天就开始紧张。 嗯...紧张到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倒头就睡。 今天周日,早上临时接到通知去开会,陈是真换好衣服,去到卧室,拿凉津津的手背贴贴苗宝脸蛋,顺手掐了一把,俯身亲亲他。 第81章 苗宝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翻了个身。 出门时,苗宝光脚噔噔噔跑过来,张开手臂抱住陈是真,和他接了一个吻。 周一,陈是真准时叫苗宝起床。苗宝夜里醒来好几次,也把陈是真吵醒,他有些愧疚。因为陈是真每周一要开早会。 于是苗宝下车前搂着陈是真亲了好久。脸蛋红扑扑地下车,马嘉赫说:“采访时你可以告诉编辑,其实你很喜欢周一。”苗宝狠狠瞪他。 苗宝来到小小的办公室,刚按开电脑坐下,门被推开,陈是真走进来。 “你这儿不好找,有点绕晕了。” 苗宝惊讶地站起来:不是开会吗? “请假,”陈是真走到苗宝办公桌前坐下,揽着苗宝斜坐在腿上,“我来做翻译。” 苗宝比手语:没有工资开给你,我很穷的。 “我差你这点儿工资啊?”苗宝打他一下,陈是真才改口,“不要钱,我宝宝面子大。” 苗宝原本紧张兮兮的,这会儿像是盖上了温暖柔软的被子,心尖软软的。 他分腿坐下,与陈是真面对面,趴在他怀里充电。 “不是,您这也能睡得下去啊?” 苗宝很轻地掐他一下腰,侧脸贴在他胸口,收紧手臂。 自苗宝和马嘉赫开工作室以来,陈是真就没来过。 不是他不想来,是苗宝不要他来。苗宝想等他真的赚到钱了,再请陈是真来。 陈是真细细打量苗宝办公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拥挤的办公室硬塞一个用来睡觉的沙发床,枕头被子一应俱全,叠得整整齐齐。被子还是那床拆洗不知多少次,几乎看不出花的小花被子。 陈是真笑着叹气,苗宝的习惯和臭毛病,怕是永远都改不了。 杂志社离开后,苗宝鼓着腮帮子回办公室,把陈是真和马嘉赫丢在后面。马嘉赫嘟囔:“祖宗又生哪门子气...” 陈是真抓到重点:“他在这儿经常生气?” “额……没有没有。”马嘉赫很快溜了,但感觉自己离死快不远了。 陈是真推不开苗宝办公室的门。敲了敲门说:“宝,开门。” 有东西砸到门上,闷响一声,软绵绵的,同里头那人一般。 “我踹门了啊。” 苗宝还在气头上,闻言赶紧把门打开一条缝。 我这是新门呢... 苗宝手扒着门沿,陈是真硬挤进去关上。 “谁惹你生气了?” 苗宝双手交叉在胸前,努嘴瞪他。 “我怎么了?” 苗宝:你乱翻译。 陈是真笑起来,讲话一股子官腔:“哪里翻译得不到位?敬请领导批评指正。” 苗宝:她问我有没有谈恋爱。 陈是真说:“嗯,你说没有,我回答有。” 苗宝生气:我们结婚了,当然没在谈恋爱了。 陈是真右手按住苗宝的腰,低头温柔地亲亲他,目光郑重地看着他,温声说:“但我跟你结婚是为了能和你一直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不是同性可婚背景!他们只是办了个小小的婚礼,请了家人和朋友。 感谢大家追文和阅读! 第57章 囍 陈是真跟苗宝求婚是在四年前的四月中旬。 春天正慢吞吞朝夏天过渡,天气不冷不热。杏花落了,萌出翠绿嫩叶,楼下樱花正灼灼其华,鸟叫清脆悦耳,偶有只布谷鸟“布谷”“布谷”叫个不停。 一个普通午后,苗宝睡在老宋家阳台躺椅,日光不算浓烈,温温柔柔落在苗宝身上,发光的少年在一丛碧绿映衬下如同一幅油画。 陈是真从一楼王大爷家院子里讨了些茉莉上来,长腿从苗宝身上跨过,去摘昨夜里悄默声儿开了的白色洋桔梗。 摘了一大捧,陈是真抱着那些花背对着苗宝坐下,放到大腿上摆弄起来。 苗宝醒了闻着一股很浓郁的茉莉花味,陈是真背对着自己,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从躺椅上爬起来,跪在上头,整个人扑在陈是真后背,探出脑袋瞧他在干嘛。 一大捧花递到眼前。 苗宝接过,满眼都是喜欢。 陈是真用十分平常的语气说:“宝宝,我们结婚好不好?” 苗宝听到这话呆了一会,一阵风掠过,花瓣抖了抖,上面闪了几粒光。 是一枚戒指。藏在洋桔梗花瓣里。 苗宝把花塞回到陈是真怀里,把戒指从花瓣里拿出来,迫不及待地套在无名指上,发现有些大。 “这是求婚戒指,要戴在中指。”陈是真把那枚戒指拿下来,重新戴到苗宝中指上,尺寸正好。 苗宝用指尖碰碰那枚泛着银白光泽嵌了一颗钻石的戒指,再去看陈是真,他目光带着询问意味。 苗宝点点头,比手语:好。 他捧花一样,捧住陈是真的脸亲了上去。 - 婚礼举办在七月末。 单元楼口贴了囍字。每阶楼梯上都贴了块红纸。 三楼东户,客厅,老宋在帮常妈妈整理胸花。 卧室,苗宝穿着正红色中式长袍马褂,由于脸蛋过于稚嫩,量身定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仍旧很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他别扭又害羞地坐在床上,胸前斜斜绑着一朵大红花,如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沈苍尔和李拾穿着伴郎长衫,站在窗边,李拾捧着相机给苗宝拍照,沈苍尔怀里抱着小白的数不清第几代小猫,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第82章 李拾从镜头看到,抬脚踢踢他:“你拉个脸干什么。” “你哥出嫁你不难过吗!” “我没哥。” 沈苍尔把小猫丢给苗宝,抄起小蒲扇去打李拾。 苗宝抱着猫笑起来,李拾作为专业摄影,挨着打,把这一刻的苗宝抓拍下来。 没等多久,楼下传来很重的脚步声。陈是真那头两个伴郎都是刑警队的,沈苍尔拿了两回红包门就被硬挤开。四周原本叽叽喳喳,在陈是真冲进来打了个趔趄开始,渐渐安静下来。 苗宝在阳光下,和怀里的橘猫一起发着光,笑得很开心。他穿着陈是真从没见过的红色喜服,胸前绑着红花,是陈是真想象过许多次,也没有想象出来的可爱模样。 陈是真立刻掉下泪来。 曲晨说:“哎哎哎,咱今天是喜事,可不兴搞煽情的,给我憋回去!” 陈是真抹去眼泪,苗宝仍笑着看他。 陈是真走过去,把手里那一小捧白色洋桔梗递给苗宝,单膝跪地,手哆嗦着从口袋摸出戒指盒子打开,戒指没有立刻拿出来。 陈是真清清有些沙哑的嗓子,捏着戒指盒的手骨节泛白,哽咽了一会儿,才说:“苗宝,你是特别,特别好的宝宝。” 此后曲晨每回见陈是真都要笑话他一顿。 陈是真早就打好腹稿,但真到那一刻,大脑反而一片空白,最后只蹦出这么一句。 陈是真轻轻掂起苗宝的手,在他无名指上套上一枚锁形状嵌了一圈钻的白金戒指。 苗宝迫不及待拿出给陈是真准备的戒指,急慌慌抓过他手戴上。 大家都笑起来。 老宋边笑边念他:“你个小没出息的...” 同三位长辈敬了茶,陈是真抱起苗宝冲下楼,喜服的衣袂带起一阵风,苗宝怀里的小猫软绵绵地叫,苗宝和手中花瓣低低地笑。 沈苍尔擦着眼泪跟在后面跑出来,李拾举着相机怼着沈苍尔哭唧唧的模样按下快门。 曲晨抱着苗宝的许愿盒子坐进驾驶室,苗若跟在曲晨身后,抱着苗宝的小花被子坐进副驾驶。 苗宝降下车窗,小猫从他胸前红花探出头来。 他扒着车窗,探出半个脑袋,犹如出洞的兔子。苗宝扁着嘴朝站在单元楼口的两个妈妈和老宋挥手。 忽然一只大手掰过他的脸,车窗缓缓关上。 他低声说:“一会又能见到爸妈了,你在恋恋不舍什么。” 没等苗宝顶嘴,陈是真解开安全带重重吻上去。 这会儿苗宝被他搅弄得神志不清,认为陈是真可以去表演变脸。明明刚才还呆乎乎的。 都不会讲话呢... 这一会又好凶。 好喜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第59章 是真的兔子 苗宝脸热热的,坐在陈是真腿上,胳膊肘抵着桌子,伸长手臂去够鼠标。 他点开桌面上的兔子图标,游戏窗口弹出来。一只像素兔子出现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虽然是像素风,但兔子看起来毛茸茸的,软白毛发还在随着风吹晃动。 陈是真滑着椅子往前靠了一些,与苗宝脸贴脸。 “这游戏叫什么?” 它看起来和采访时苗宝玩给杂志社编辑看的游戏不一样。 苗宝用变成胡萝卜的鼠标指给陈是真看——是真的兔子。 这个是独属于陈是真的游戏。 苗宝斜过身体,比手语:我单独给你做了一个,做了好久,我都没有好好睡觉。 是有些委屈的抱怨,同时带了些要得到夸奖的意思。 陈是真笑起来,一边按住苗宝握住鼠标的手,一边操纵兔子进入游戏。 “宝宝辛苦了,谢谢宝宝。”话毕,偏了下脸,亲亲苗宝。 是个画风可爱的兔子闯关游戏。 每点进一个新的关卡都是全新的地图,而原本为胡萝卜的鼠标会被变成其他东西。长豆角、扁豆角、茄子、土豆...全部都是蔬菜水果,唯独没有胡萝卜。 陈是真边玩边夸,过关夸,不过关更夸。苗宝情绪价值拉得满满,要溢出来。 最后一关的地图是一片黑暗。 苗宝给笔电插上耳机,耳机塞到陈是真耳朵。 陈是真听到指节叩击桌面的声响,他操纵兔子朝声音出现的方向跳去,踏上一颗星星。追随着声音,许多颗星星被踏亮,最终跃上圆盘般的月亮。 黑暗褪去,星星淡去,月亮变成柔软可爱的云朵,回到最开始的地图。 失明那段时间对于陈是真来说,不止是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它甚至试图摧毁吞噬掉他一向坚韧自信的心。 恢复视力后,陈是真睡觉时半夜惊醒,面对眼前的一片漆黑仍旧后怕到发抖。他同失明时那般摸索着开灯,苗宝抱住他,按开小夜灯,一团温暖的光晕和满怀着爱的柔软怀抱同时拥住他。 陈是真眼眶发热,眼泪挤在眼眶里马上要掉下来,游戏最后的结束画面忽然蹦出来一只像素小人,他脑袋上戴着兔子耳朵发箍,像兔子一样开心地跳。 头顶上方弹出一个对话框,里面写着——老公!快!夸!夸!我! 陈是真笑出声来,眼泪也掉下来。 “我这夸了都快一个小时,都不知道咋夸好了,少爷您还没听够啊?” 第83章 苗宝摇头:不够不够,一辈子都不够。 “你在这儿总生气?”陈是真还是问出来。 苗宝愣了愣,摇头:不是,只有周一。 “为什么?” 苗宝的回答与杂志社采访的回答不同:因为你周一值班,还要开早会,我醒来总见不到你。所以我好讨厌周一。 陈是真赞同地点头:“嗯,我现在也开始讨厌周一了。” - 工作室同名游戏《讨厌周一》自发布之日起获得一众学生社畜好评。前期心血和资金的投入没有被辜负。这晚,苗宝和工作室成员聚餐,陈是真等在餐厅外面。 苗宝酒量陈是真一向放心,每次出去和别人喝酒应酬,苗宝都是清醒着出来。但这次他接到马嘉赫的电话,听到电话里讲苗宝喝醉了。 陈是真拉开车门,脱掉西装外套丢到座椅上,阔步走进餐厅,找到包间推门进去。 人已经散的差不多,只剩下马嘉赫和睡在沙发上的苗宝。 陈是真走过去俯身把苗宝从沙发上捞起来,他软绵绵地靠在陈是真身上。 马嘉赫不大放心地说:“哥,苗宝喝了挺多的,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真怕他酒精中毒。” “没事,”陈是真说,“我给你叫了代驾在楼下等你。” 马嘉赫还算清醒,谢过陈是真后离开。 苗宝迷迷糊糊地抱住他的青筋凸起的小臂,脸颊蹭在大臂上,陈是真手臂扶着苗宝的缘故,大臂肌肉偾张,半挽着袖子的衬衫撑起来。 陈是真将苗宝背出餐厅,有些随意地丢到副驾上,捞着他绵软的双腿塞进车里,绕过车头拉开驾驶门,西装外套盖到苗宝身上,发动车子。 回到家,苗宝仍不清不醒,换鞋也不好好换,直往陈是真身上攀。 陈是真按住他的双臂,没说话,只沉沉看了他一会儿,苗宝就乖乖蹬掉鞋子,连袜子都扯掉丢到一边。 脚趾同他人一样微微蜷着,指甲圆润,脚的皮肤比他本人还要白上一个度。 陈是真握住他的脚腕,扯下领带将两只脚腕绑到一起,起身打横抱起来。明显感觉到苗宝身体僵了一下,紧接着软下来,浑身轻颤两下,晃晃悠悠的两只脚好似也染上一层绯红。 陈是真不算很温柔地把苗宝丢到软弹的床上,一手捉着他两只手按到头顶,随手摸起丢在一边的遛猫绳子将其捆住。 苗宝哼哼着动了动,发觉动弹不得,微微眯着眼睛,望向陈是真。 伴随着有些重的呼吸声,陈是真俯身,白衬衫上一颗扣子崩开。他用力捏住苗宝下颌,食指揉捏着唇瓣。 两人挨得很近,苗宝咬住他的食指,在指尖舔了一下。 陈是真笑起来:“不装了?” 苗宝很小地“嗯”了声。 陈是真一直知道,苗宝其实不算是个很乖的孩子。 起码在某些事情上,他很不乖。 - 在苗宝三十岁生日这天夜里,外面下了整天的雨,这会儿虽是雨停,但空气仍潮湿不堪。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泥土、花草的味道。 苗宝踩着路上积水和陈是真从餐厅吃好饭回家。暴雨打掉盛开的花,苗宝蹲下捡起漂在水洼里紫色蝴蝶一样的花,放回到绿叶上面。 陈是真好心指出:“这个花不是这个叶子的。” 苗宝扭头瞪他一眼,在路灯下,生气的眼睛里也闪着光:要你管。 他把打落在地的花乱七八糟地往路旁绿植上乱摆一气。 宣战似的转过身要给陈是真看自己的战果,倏地被陈是真抱起来。 星星点点的雨滴落下,渐渐变得很急,一如苗宝的心跳。 对陈是真的心动,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他踩着雨水往家的方向跑。 啪嗒。啪嗒。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 这本从情人节那天到今晚刚刚好两个月,感谢大家的陪伴和喜欢! 这本是我签约后的第一本,没有走榜,反观这本其实存在很多不足。 真的真的很感谢有宝宝喜欢这个故事,你们的评论和支持对我来说超级重要!同样也是调剂我心态的糖! 我会好好反思自己的不足,大家下一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