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鱼知道(包养 强制)》 第一章Puzzle 清晨的寒意从窗缝里渗进来,郁知抱着被子缩了缩,闭眼缓了一会儿。 探出的指尖摸到一片毛绒。 好冷。 被子之上加盖的厚毛毯是郁知几年前从国内带来的旧货,图案早已被洗得模糊不清。 桌上的二手闹钟旁,堆着没写完的draft和她省着用的速溶黑咖。 郁知租住的这间公寓,是哥大附近租金最便宜的一处破烂房子。 墙面泛黄,窗帘边缘裂开了口子,露出半扇生锈的窗框。 不冷就算稀奇的了。 睁眼的瞬间,郁知先被满屋子的酒气熏得咳了声。 微蹙起眉,郁知艰难地钻出被窝爬起洗漱。 穿好衣服,她在镜子前确认了下今日的穿搭 ——浅灰色高领毛衣,磨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旧得看不清颜色的canvas shoes 郁知脸上没涂任何妆,皮肤清透得像冻过的雪。 推开卧室门,一股浓烈的酒气夹着香水味扑面而来。 客厅昏暗不堪,地上滚着各式酒瓶,空玻璃杯,红色与绿色的酒渍如抽象画一般洒满地毯。 几支空红酒瓶在地毯上滚到一边,黑色的丝袜被揉成团,孤零零地躺在沙发靠垫上,上面还带着些许白色浊液。 旁边是一盒被打开的香烟,烟灰散落一地。 郁知用脚把挡路的空瓶子往旁拨开。 迟晚还摊在沙发上,红发凌乱的黏在脸上,衣衫不整地蜷在那里,手边还有一瓶未喝完的伏特加。 听见声响,迟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半睁着眼睛看郁知,声音嘶哑,唇边带着点慵懒的笑:“Morning,Baby,又起这么早啊。” “嗯。”郁知侧身绕过地上一个快倒的玻璃杯,尽量不让自己踩到碎渣。 迟晚,郁知校友兼室友,中德混血,身材火辣,打扮前卫。 今早满脸疲惫,妆容斑驳,口红还黏在酒瓶口上,想来是昨夜战况激烈的缘故。 迟晚叫停郁知的脚步,伸出一只手,指甲是斑斓亮片,“既然出去...” 郁知鞋尖踢开了一个空酒瓶,酒瓶滚动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她抬了抬眼睛,目光平淡:“带点烟还是别的?” 迟晚抬手指了指茶几上的一迭零钱,头发凌乱地披在肩膀上,晕开的眼线和红唇让她看起来像从旧画报里走出的美艳颓靡的影星。 她笑着说:“你知道的,我要我的烟,再带瓶white wine回来,越甜越好。” 郁知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没动。 “加钱。”郁知声线清冷,像寒冬里的冷风。 迟晚低低地笑了,笑声像酒气一样轻飘飘地散开,从抱枕下抽出张皱巴巴的二十美金丢在桌上。 “够吗?” 说完,迟晚仰头又喝了口酒,红发散在沙发靠背上,侧脸精致明艳,眼底写着挥霍青春的疲颓。 扫过郁知的打扮,迟晚漫不经心地说:“Baby,你今天真够一尘不染的,这张脸,这身行头,随便哪家时尚公关都能用来当模特了,干嘛非要这么辛苦?” 郁知俯身捏起钞票,将散落的包带扯到肩上,低头整理钱夹,语气冷淡:“烟,酒,完了?” 迟晚抿了一口酒,唇角扯起抹笑,面颊上的红痕轻晃,声音听起来有些怜悯:“别的女人有这副样子,早就有人供着了,哪用像你这样赶地铁,整天给人跑腿。” “郁知,要我说啊,收拾收拾,直接找个sugar daddy,衣食无忧不是更省事?” 闻言,郁知皱了下眉,一声不吭往门口走。 “别这么冷淡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迟晚的声音在郁知背后响起,“Baby,像你这么漂亮,太浪费了。” 到玄关时,郁知顿了顿脚步,头也没回,语气平静:“我下午会回来得比较早,别再带不相干的人回来,打扫费我是不会再出的。” 迟晚笑了笑,抱着酒瓶重新缩回沙发,一头埋进抱枕里,呵呵笑道:“got it. You are the boss,See ya later.” 郁知迈出门,寒风刺骨。 她住的这栋公寓楼外墙斑驳,楼梯口堆满了旧报纸和啤酒罐,楼道里阴冷潮湿,墙角甚至长了层青苔。 郁知快步走到街边,冷风夹着细小的雪粒钻进围巾里,冻得她下意识拉紧了外套。 这片区域是哥大附近最便宜的地段,街道狭窄,两旁的红砖公寓楼窗台上挂满了破旧的窗帘。 人行道上积着薄薄的雪,几位穿着厚实羽绒服的白人匆匆走过,手里拎着热气腾腾的coffee cup。 街角有一家便利店的霓虹灯还亮着,门口的垃圾桶被翻得乱七八糟,几只鸽子啄着洒在地上的面包屑。 裹紧大衣,郁知低头朝地铁站方向走去,靴底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初冬的晨光晃在纽约街头的路面上,空气中混着清冷的尘埃。 郁知在116街的Cathedral Parkway - 110 匆匆刷卡进站。 地铁站里略显昏黄的顶灯闪烁,自动贩卖机旁排着两三个打算买单程票的游客。 “哐当——”地铁进站的声音划破了寒冷的空气,列车带着一股热浪呼啸而来。 抓紧包带,郁知跟着人群挤进开往下城的1号线车厢。 车厢内的广告牌上有新时尚风标的科技广,还有某地产公司以双语招揽买家的楼盘展示。 郁知暗自撇嘴,这些豪奢的新建Condo广告不过都是给有钱人看的。 偏还天天出现在她面前。 她见惯了。 车厢很挤,郁知没能坐下,但她仍然戴上耳机,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音频文件。 昨天从系里下载的关于Urban Planning的研究讲座,教授在录音里谈到“transit-oriented development”和munity engagement”。 全是paper选题需要的专业支撑。 郁知想证明自己不是个肤浅追名逐利的人。 虽然当下她确实在赶往一家用来给富二代们装点门面的伪工作室打零工。 她仍坚持去听学术讲座,哪怕只是地铁上匆匆忙忙的十几分钟。 耳机里教授低沉的声音与车厢里婴儿的啼哭,报纸翻页声,以及不远处几个华裔留学生讨论party的絮语混合在一起。 郁知的鼻尖萦绕着地铁独有的金属与消毒水气味,还有咖啡的残香。 站牌一个接一个闪过,每一次列车停靠都挤进一批人流。 下地铁时已是Spring Street站,郁知几乎是半跑着穿过人行道。 步子没停,电话铃声却突然响了。 郁知一看屏幕,脸上的表情顿时冷了几分。 “Dear,麻烦你去买咖啡好嘛,Boss的朋友们半个小时后会到...” 甜腻的尖细声从电话那头传出,是她上级的助理,一个打扮精致的小gay,Marcus。 一个穿着Prada风衣,踩着亮面Oxford shoes的金发混血,永远保持着完美的发型和甜腻微笑的gay。 至少郁知认为他是gay没错。 “好。” 2012年的SoHo逐渐恢复景气,街角的独立咖啡店外撑着墨绿色的遮篷,空气中透着烘焙过度的咖啡豆焦香。 ...... 门外的保洁正蹲在地上,用拖布擦着一滩干涸的酒渍。 几个黑色垃圾袋被堆在门旁,袋口绑得紧紧的,隐隐能看见里面是昨夜残留下来的香槟瓶和揉成团的纸巾。 冷风带着刺鼻的酒精味,顺着门缝灌了进来。 郁知拎着几杯coffee to-go,低头瞥了一眼门边散落的confetti ——碎纸屑闪着微光,昨夜庆祝后遗落的痕迹。 郁知稍稍侧身避开清洁工手中的吸尘器,迈步走进室内。 “Dear,你可算回来了,人再过十分钟就到。” 郁知抬眸看去,是Marcus。 对方拿着ipad快步走来,金发微卷,鼻梁上架着细边眼镜,花纹衬衫,西装裤勾出精瘦的腰身,外加一袭刚从新季Prada秀场买回来的短风衣。 精致又浮夸。 “跟我来。” 郁知抱着纸袋转了个身,Marcus径直从她身旁略过。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香氛味。 Marcus推开一扇半掩的门,补充道,“等会儿你得再跑一趟,买几本杂志和一些新鲜Macarons,Maggie刚发信息说Boss的朋友需要。” 郁知还没开口,对方已自顾自打开平板,屏幕上满是形形色色的清单:“Vogue,Harper’s Bazaar最新刊,另外他们要求的抹茶味,玫瑰味,还有Salted Caramel味的Macaron......要保证现做的哦。” “好。” 郁知将刚买的coffee置放在休息室门口的小茶几上,没走两步,Macrcus又叫停了她的脚步。 “Wait,Dear,Maggie刚又补充,需要一次性买够派对用的香槟,Louis Roederer的,这里有List。” Marcus手中的平板凑到郁知面前展示。 两人距离拉近,Marcus瞥了郁知的着装,低声嘟囔,“啧,也不知道当初Boss为什么会招你。” “......” “听Maggie说,这是Boss对同校校友的“特殊关照”哦。” 郁知眼皮一跳:“...就这么当着我面说?” 金发少年一脸天真:“Dear,我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嘴一如既往的毒。 郁知:“......。” 她确实不能怎么样。 “记住了吗?” 郁知不想理会,眼神在平板上略过,敷衍地应了句嗯。 “钱。” Marcus抬眉,脸上浮出些许不耐。 下一刻,郁知眼前多了张泛着金属光泽的高端信用卡 Marcus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行了,你去吧,记得拿Receipt,还有......”说到这,像是回想起某件令他头皮发麻的事,眉头一紧,“拜托你,别再像上次那样,为了tip跟人纠缠半天。” 郁知神色不变,淡淡回想了一秒 ——那是某次运送大件布景道具时,courier要多收十刀小费,她坚称价格已包含送货到楼上,并已高出市场价,不再另付。 两人当场僵持不下,郁知语气平缓,但不肯退让。 最终以她的耐心占据上风。 不过是让这个眼前这个gay多等了会。 那又如何,这多出的几刀小费完全可以用于她当日的通勤费。 “知道了。” Marcus的视线停留在郁知转身离开的背影上,那双深邃的浅蓝色双眸微眯。 女孩一袭不甚合身的浅灰高领毛衣,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脚上那双canvas shoes已看不清原始颜色。 打扮廉价,一看就没背景没资源,还时常抱着简陋的学习资料。 说是个苦逼留学生也不为过。 肩线微微耸起,郁知的侧影消失在电梯口。 Maggie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招个这么可怜又固执的小家伙来这。 若不是因那张意外耐看的脸,这位girl似乎跟时尚二字一点都不搭调。 手腕上镶钻的腕表折射出几道细碎的光,Marcus细长的指尖翻出雕花钢笔,一手翻着平板里的清单。 不懂人情世故的girl,在小利小惠方面丝毫不手软。 金发少年垂下眼,嘴角微微动了动。 “Some mysteries aren’t worth solving.” “有些谜团不值得解开。” 第二章厌富集 郁知小心翼翼地端着纸托盘,里面装满了各式coffee。 这是她从楼下第三次跑上来给这群少爷小姐们补充Espresso和Cappuccino。 canvas shoes踩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声息。 郁知将一杯加奶不加糖的Latte递给一个穿着Tiffany套装裙的女生,对方连头也不抬,随意地挥手:“放那儿就行。” 转过身,又有人懒洋洋地指了指她手中的纸袋:“我的松饼呢?” 郁知面无表情地将袋子递出。 她已经记不清是谁非要无花果玛芬,又是谁临时要有机酸奶。 纸杯,吸管,糖包在郁知怀里换来换去,磨得她胳膊发酸。 “再去买Macaron。”沙发上的卷发男生笑嘻嘻地命令。 郁知眼皮都不抬,轻“嗯”一声又转身下楼。 空气中有人用中文揶揄:“这姑娘表情可真无趣。”另有人附和:“是啊,不讨好,也不讨厌,就是个跑腿的。” “也不知道程哥是看上她哪了?” “或许是脸?” ...... 两小时后,郁知站在手工面包店的柜台前,无甚表情地盯着面前长长的订单。 服务生主动问了好几次要不要推荐新品,郁知都不为所动,只将视线落在柜台后那几枚刚烤好的羊角面包上。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七次外出跑腿。 郁知心里一阵烦躁。 这群小屁孩到底要买些什么?一次不说清楚,非要她来回跑。 她的“跑腿”服务目前只限于这群就读于“Trinity School”,“Horace Mann School”亦或是“Brearley School”之类的贵族私立高中的学生。 Marcus还没给她安排过真正去面接她老板那群“朋友”的工作。 A bunch of spoiled brats. 一群被宠坏的孩子。 没完没了的Coke Zero和Godiva。 压榨人也得有个限度吧。 郁知愤愤地想。 郁知清楚,哪怕是这些还未成年的小孩都是属于她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 可她甚至说不上平和看待,只是本能地觉得不满。 没办法,她缺钱。 家里更缺钱。 她是靠着香港某基金会面对内地的助学名额出的国,原也不必这么辛苦,可是她妈的病情等不到她毕业回国工作的那天。 今年因为要来回跑兼职的缘故,连宿舍都无法再住了,只能跟人合租。 郁知没完没了地跑兼职,余额从不见增长。 反而越来越穷。 因为她妈生病,家里没有劳动力,所以穷。 因为穷,儿时的郁知给她妈治不了病。 因为现在有能力给她妈治病,郁知依然穷。 令人讨厌的有钱人。 唇中的雾气从眼前浮过,郁知再次对店员做了整理后的点单,“I’ll take these croissants, plus the black truffle baguette. And…two chocolate danishes, please.” 接着又将清单翻到背面,最终确认好数量。“Thanks.” ....... 每次踏进工作室的休息区,郁知看到的都是这些人在嬉笑打闹,说些浮夸无聊的段子,把这间工作室当成私人会客厅和俱乐部。 这里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工作进展,不过是一群衣食无忧的人在此消磨时光。 起初郁知还能维持面无表情的平静,但当第七次抱着一袋蜂蜜曲奇进门时。 “去把这些交给Boss。”Marcuis递给郁知一迭印着“Quarterly Budget Analysis”的文件。 郁知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 想什么来什么是吧。 郁知:“那你不能去吗?我只是负责跑腿的,这不应该是你的工作?” “Come on, darling,”Marcus用雕花钢笔的背端轻戳了下郁知的额尖,“这次例外,Boss点名要你去。” “再说了,你来了快一个月了,也该做点正事了,这不是很合理的吗?” 郁知抬眼看他,唇角微微下压,随后从钱夹里掏出receipts:“合理之前,先把这个报了,我需要马上收到我的报销款。” “文件里有近几个月的收支明细,去找Boss,他会给你报销的。” 郁知记得这群少爷小姐的玩乐费用从不计入这间工作室的收支。 老板报销? 听起来太离谱了。 Marcus没再看郁知,低头翻着桌上的文件,语气间是一种刻意的敷衍:“Trust me, Boss不会为难你的。” ...... 郁知抱着迭厚厚的文件,走近那扇古旧电梯门。 屏幕数字显示到达顶层,郁知踏进微有香氛味的走廊,再推开那扇半掩的办公室门。 墨绿色的绒面沙发,复古地毯,墙上甚至挂着一幅不规则线条的抽象画。 办公室的外间无人。 郁知缓缓走进。 落地窗外是曼哈顿冬天灰蒙蒙的街景。 外间的长桌上散落几张设计图与布料样本,大多是她老板几名所谓设计师朋友前天临时丢下的,桌上还堆着打开的Imported chocolate礼盒,边上是一迭邀请函 是一些私密Party和顶级画廊的Opening Invitation。 发件人名单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几位艺术界的显赫名字,随意堆放在桌上的东西,无声的彰显着属于这群权贵子弟的世界。 而桌脚处,有一抹浅粉色的唇膏印迹,映在米白色的地毯上。 痕迹是鲜艳的。 也许昨夜,这里有过某种未被提及的聚会。 “老板?” 抬手敲了下里间的门,无人回应,郁知试探地慢慢走进。 郁知先看到窗外微映的霓虹,再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影。 ——一张全然陌生的年轻男人面孔。 男人身量修长,微垂着双眸,鼻梁高挺,深灰衬衫袖口利落,侧脸轮廓近乎冷峻。 听见声响,男人才略一掀起眼皮,瞥了眼郁知。 二人的视线相撞。 那注视着郁知的目光沉静如墨湖,未必带着敌意,却淡得毫无温度。 郁知的出现无疑是安静而突兀的。 女孩脸蛋红扑扑的,双眼里还残留着一丝刚与纽约街头冷风较量过的光泽。 此刻的郁知并未如往常那般冷淡,她张着唇,微微喘息,唇瓣有点润泽,一丝恼火的倦意。 郁知面上有一瞬的怔然,反应过来后,轻抿了下唇。 “抱歉,我走错了。” 郁知刚转身还没一步,就撞上了个坚实的胸膛,撞得她抱在怀里的文件险些散落。 “走这么急?” 嗓音不高不低,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郁知抬头,视线与那双噙着笑意的桃花眼猝不及防地对上。 第三章金钱邀约 “上季度预算已经核对完成,细节在文件第三页,项目的固定支出总额需要您签字确认。” 郁知站在桌旁,语气平静,视线落在文件上,手指因长时间紧握而有些发酸。 而她对面的人 ——她的老板。 或者说,她这份兼职收入的主要来源 ——程聿骁,根本没有半点听报告的模样。 不,也不能完全说是老板。 毕竟郁知也没见过哪个在纽约的精英人士会穿着卫衣来听报告。 少年斜靠在皮革椅上,整个人懒懒地陷在柔软的皮革中,细长的手指垂在扶手边。 身上穿着件Celine黑金刺绣卫衣,胸口一片繁复的金线绣成玫瑰图案,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 整个人介于少年人的干净与成年人的懒散之间。 少年的侧脸被窗外漏进来的阳光镀上一层淡色。 他的鼻梁高挺,眉骨深而锋利,目光闲散地垂着,从没真正聚焦在郁知的报告上。 就知道,这些个人全都是一个样。 十分钟前那个只跟程聿骁简短交流合作,全程无视她的年轻男人是这样,眼前这个人也是这样。 谁也不肯给个正眼,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装。 郁知低下头,嘴上还在念:“这些数据都有明确调拨记录,如果您需要细看——” 可实际上,她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程聿骁的手腕上。 表盘是简洁的白色陶瓷,镶满钻石,外圈是一抹明亮的玫瑰金。 理查德米勒的腕表。 实在太引郁知注目了。 郁知的目光在文件和少年的手腕之间徘徊。 ...... “老板”郁知终于开口,她停下了翻页的动作,抬眼看程聿骁,“您能认真听一下吗?” 少年挑眉,将目光从窗外移回到郁知脸上,嘴角勾起一丝笑:“我一直在听。” 郁知不信。 “......” “程总,我说完了,您还有其他问题吗?”她最终还是打破了这份失衡的沉默。 这会儿的程聿骁倒是注视着郁知,眼尾微微上扬:“没有问题,讲得不错。” 郁知微蹙起眉。 不错? 她从头到尾不过是在念清单。 郁知将文件递到他面前:“那请您签字。” 程聿骁没有立刻接,随意扫了一眼文件,又靠回椅背。 “明天晚上有个私人聚会,你陪我去。” 突如其来的一句邀约? 郁知怔住。 ....... “程总,这...不在我的工作职责范围内。” “算加班。”程聿骁看着郁知,语气依然平缓。 “按你一个月工资算。” “抱歉,我拒绝。” 程聿骁轻笑了一声,像是对郁知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坐直了一些,手肘撑在桌上,目光微垂,指尖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桌沿,声音压得很低:“郁知,这个月工资结了。” 不是疑问句。 郁知轻嗯了声。 “郁知,你是怎么来我这的,忘了?” 郁知当然记得。 她第一次见到程聿骁是在半年前,教授将她叫去办公室。 教授当时说,将她和一个国内青年分到了一个课题小组,理由是,“你们两个来自同一个国家,可以互相照顾。”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不过,教授话里话外的语气也让郁知察觉,这组分配是为她口中的人特别安排的。 郁知没多在意,随口应了。 直到她推门进去。 ——她看到靠在窗边的少年,穿着件深色的丝绸衬衫,纽扣松开几颗,衣摆散漫地垂在腰际,手里转着一支钢笔,眉眼懒散。 ——那是郁知第一次见到程聿骁,一个只活在传闻里的名字 ——某个不常出现在学校,却总能在课题报告里挂名的人。 郁知清楚地记得,那天正处于盛夏,阳光热烈,Columbia的空气中都浮动着层燥热的薄雾, 碎光从程聿骁身后窗外的树叶间洒下来,落在丝绸之上。 在他身上,碎成一身斑驳的金光。 如传闻般一样,英俊的东方面孔。 但郁知对他,没什么好感。 程聿骁? 入校时便有传闻说他常出入各式私人酒会,身边不缺芳踪。 据说他偶尔将限量版奢侈品送给新相识的模特,也会深夜从某个顶级会员酒吧里携一位美人乘车离去。 这种举止听来虚浮,像掺进多余糖分的鸡尾酒 都发生在一位同郁知一样的学生身上。 感觉像是夸大其词。 但郁知会信 后来小组讨论时,郁知总是踩着时间点到,抱着笔记本,匆匆忙忙挤在桌边。 小组讨论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郁知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记录大家的发言。 程聿骁的身影偶尔会在。 就算在,他也并不怎么插手,从不主动参与讨论,总是最后一个到场,最早一个离开,偶尔说话,语气总带着几分疏离。 跟传闻中的模样出入太大。 不知是否是有人的刻意为之,再接下来的课程中,每每有课题分组,郁知总能和程聿骁分在一组。 时间久了,她也倒能跟程聿骁说上两三句话。 虽然只是客套性的打招呼。 “熟悉”之后,郁知推翻了之前“程聿骁本人跟传闻出入大”的结论。 一双含情眼,“温柔”到近乎淡然的语气,总是似笑非笑的唇角..... 完全就是传闻中的多情公子哥。 在郁知数不清第几次顾不得讨论,为了兼职准备踩点离开时,程聿骁问她:“郁知,每天忙着跑什么呢?” 郁知低头收拾资料,回了句:“打工啊,还能跑什么?” 程聿骁笑了笑,“真辛苦。” 郁知以为他不过是随口客套,随口应付了句,没有多理会。 对她来说,程聿骁这样的身份,和她的世界八竿子打不着。 也就是那天晚上,郁知忙完一天的兼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 打开Laptop准备赶作业时,她的目光定在一封未读的陌生邮件上。 邮件的内容简单到极致,没有任何客套的开头或寒暄,直接抛出了一份工作邀约和地址,字里行间平淡得像在发送一份会议通知。 甚至是连署名都没有。 但她知道,是程聿骁发给她的。 郁知盯着屏幕发愣,指尖无意识地按着鼠标,一阵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斡旋。 她从没接触过程聿骁这种阶层的人,也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注意到自己。 对郁知来说,这是一种未知的陌生。 最终,她还是回了那封邮件。 回复的内容只有两个字【谢谢】 她真的很缺钱。 郁知的指尖轻轻划过文件的边缘,思绪回笼。 “...没有忘。” “很好。” 像接受到邮件那晚一样,程聿骁再次开出了令郁知无法拒绝的数字。 郁知垂眸,沉默了一瞬。 “好,我知道了。” “老板。” 第四章她的金主 纽约的冬日天色阴沉,风裹挟着湿气穿过街角。 路旁的铁质垃圾桶表面泛着微光,夜晚残余的露珠在其上慢慢滑落。 郁知站在公寓楼下,脚步停留在湿冷的地砖上。 深色的地砖泛着一点水光,倒映出她白色羊绒大衣的一角。 这件大衣是昨天从工作室离开时,Marcus所给她的印着英文logo的礼盒中取出的。 大衣布料细腻,温暖柔软。 穿着很舒服。 鞋尖轻点着地面,郁知脚踩着一双棕色低跟短靴,鞋边残留着几分雪迹。 她的手在大衣口袋里又一下没一下摩挲着羊绒布料,指尖感受到柔滑的触感,但心里却始终无法放松。 她脑子里现在还在想清早出门前迟晚跟她说过的话。 ...... “去啊儿呢?” 郁知回头,看见迟晚从卧室门口走出来,手中抱着个玻璃水杯,身上是一件松垮的黑色毛衣,红发松散地垂在肩头,赤着脚踩着毛绒拖鞋,眼神从她的大衣扫到手上的包。 视线扫过郁知的大衣和手上的包,迟晚慢悠悠地开口,“一大清早,打扮得这么漂亮?” 郁知顿了一下,站在玄关边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摆,没有搭话。 显然迟晚没打算放过她,人直接踩着毛绒鞋走过来。 迟晚站在她身前,细细打量着郁知的穿搭,嘴角勾起抹淡淡的弧度:“这件大衣…”,她面上露出点惊讶的神情,“Loro Piana的?” “是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迟晚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职位是助理,什么工作需要你个助理穿Loro piana的大衣?” “郁知,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迟晚慢悠悠地说,伸出手捏了一下袖口的缝线,“Loro Piana的特别款。价格少说也要两万五美金。” 两万五美金? 接近十五多万人民币。 郁知愣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大衣,手指下意识地捏住衣摆。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这件衣服的不寻常,从那包装精致的礼盒中便能窥探一二。 但她昨天下午回到公寓便忙着赶报告,哪有时间去看。 再说了,鬼知道这礼盒会不会在陪她老板的朋友聚会后被Marcus收回。 握不到手里的钱,看了也是白看。 但讲实话,十五万人民币这个数字在郁知脑子里绕了好几圈,根本停不下来。 对于一个只在Aldi买打折食品的穷留学生来说,着实是太多了。 一件大衣,十五万? 郁知忽然觉得这件原本让她感到温暖的大衣有些发烫。 “这个包——”迟晚弯下身,低头仔细看了一眼搭扣上的标志,缓缓念道:“Delvaux Brillant......” “你究竟想说什么。”郁知打断了迟晚的话。 “没什么。”迟晚轻笑了声,直起身,手指随意地抚了抚自己的红发。 “贵的品牌总是不错的。” “我不清楚价钱。”郁知说。 “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迟晚靠近一步,嗓音中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味,“不是不找金主吗?这身行头,没人信是工作需要。” 郁知沉默了。 她想反驳,可她竟没什么能说出口的。 说什么呢? 答应老板陪他参加一个朋友聚会?或是老板强硬吩咐的着装? 怎么说都听起来像是在骗人。 ...... “其实挺好看的。”二人之间的氛围静默了会儿,迟晚率先开口。 郁知抬眼看她:“什么?” 迟晚微微笑了一下,红发垂在脸侧:“我可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比平时更漂亮了点。”她顿了顿,“难得的好打扮。” 郁知嗯了声,没再多言。 “行了,别傻站着了,快走吧,今天我们全勤助理不怕上班迟到了?” 拧了下门锁,迟晚替郁知打开门,语气里带了点调侃。 郁知轻点下颌,转身走出。 “对了,今晚还回来吗?” 迟晚的声音再度在郁知背后响起。 “...当然。” “帮我带晚饭,三明治就行。” “......” 郁知没转身,声音发闷:“...给钱。” 迟晚摆摆手:“回来给你。” 二人间的对话就此结束, 寒风卷过,郁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衣。 掌心袖口处的羊绒质感触感温暖,郁知心里却涌上了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意。 迟晚的话反复在脑海里回响。 她的语调总是散漫的。 郁知清楚,迟晚并没有恶意。 但那句“不是不找金主吗?”始终令郁知难以忘却。 像刀子一样带着钝钝的刺,扎在郁知的耳朵里。 ...... 确实,一时半会儿没法儿拔出。 正想着,前方有引擎声传来,郁知抬眼看去。 一辆Bentley Continental GT驶过街角,向她的位置驶来。 冬日晨光映在车窗上,折射出一层微弱的光, 金主来了。 郁知面无表情地想。 车子停在郁知面前。 轮胎在湿润的雪地上留下印记。身材精壮,穿着身黑西装的白人男司机下车,步子利落地绕到车后方,拉开车门,朝着郁知微微颔首:“Miss Yu。” 郁知收起思绪,提了提肩上的包,低头钻进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街区的寒意被隔绝在外。 郁知抬眼扫了圈,车内皮革座椅呈浅米色,纹理细腻,透着低调的奢华。 中控台上的镀金旋钮与车内柔和的灯光相映。 充斥着金钱的气息。 郁知的目光落到车内后座另一侧的少年身上。 程聿骁闭着眼,懒散地倚在座椅上,双腿交迭,脚上是一双白色的Common Projects运动鞋,脚踝裸露在深灰色羊绒裤边下。 上身则是件深蓝色的羊绒连帽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锁骨。 程聿骁眉头微舒,呼吸平稳,侧脸的线条在车窗投下的微光中显得克制。 少年没有主动要和她说话的征兆。 郁知轻轻移开目光,将包放在腿上,尽量让自己坐得安静一些。 这样的程聿骁很少见。 少了往日的懒散,多了一份安静。 郁知本以为这一路都会这样沉默下去。 忽而,肩膀感受到一丝重量,郁知身体一僵,侧头看去。 程聿骁靠在了她身上。 郁知整个人毫无防备,少年的手臂自然垂在一侧,呼吸带着轻微的起伏,脸微微侧着,眉眼间依旧透着倦意。 “你——”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将他推开,但手刚抬了一半,又硬生生停住。 “别动。”程聿骁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声线中带着微哑的倦意,“昨天谈合作到很晚,借你靠会儿。” 郁知怔了一瞬。 手悬在空中,最终还是慢慢放下,肩膀僵硬得像块石头。 车内短暂安静,窗外的光影缓缓滑过,清晨的街道被湿气笼罩,模糊得像一幅泛白的旧画。 “你穿这身,很好看。”程聿骁忽然开口,声音散漫。 郁知:“……你根本没看。” 略有瑕疵的性格。 程聿骁轻笑了声,眼皮没抬:“看了。” 在郁知上车之前。 郁知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大衣,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更多的话。 她微微低眸,去看程聿骁。 郁知觉得这个人随意又放肆,明明没经过她的同意,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车子平稳地驶过街角,窗外的光影在他的侧脸上闪过。 郁知垂下眼,不再看他,视线重新落回到自己的手上。 指关节多了枚银戒。 郁知平时不会戴装饰品,这会妨碍她跑腿。 ......金主吗? 迟晚人没说错。 程聿骁,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算她的金主。 她现在没资格拒绝他。 第五章恶狗 Bentley Continental GT驶过繁华的上西区街道,进入一片豪宅区域,初冬晨阳将外墙和庭院染出白雾色调, 连排树影萧瑟,路两旁豪宅林立,门廊与石阶皆显得庄重。 没过多久,车子拐入一条私家车道,前方出现一栋气派庄园,外墙使用青灰色石材,半圆形廊柱朝向庭院。 郁知透过车窗望向那栋青灰色石材外墙的房子,脑中空白了好几秒。 她在纽约也算奔波过各处,倒是没真正见过这样清幽阔绰的住宅。 偌大的院子种满冬青树,正门口铺着一条青石小径。 在纽约这寸土寸金的地,想来价格惊人。 车子停稳在铸铁门外。 “到了。” 郁知刚想推门下车,身边的男人却一把握住她手腕,将她向车内带回。 她一惊,看向程聿骁:“你做什么?” 挣扎了下,郁知没能挣开,那只手逐渐下滑,与她指掌相扣。 “你到底在做什么?!”郁知声音压得很低。 “别乱动。” “……我只是过来配合你。”她本想强调自己是“受雇加班”。 程聿骁声音不紧不慢:“你是陪我来的。”他的语气淡淡,垂眸看了郁知一眼,“配合点。” “这不是我的工作职责。” 郁知试图抽回手,程聿骁的手指稍稍用力,将她的动作压制住。 “你的工作职责,”他的目光扫过她,嘴角的弧度微微深了一点,“是听我的。” 郁知的动作停了停,抬眼看他。 程聿骁缓缓凑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郁知的耳垂。 “不配合也可以,改天让Marcus把你的工资重新核算。” “你威胁我?” “别用那种词。我只是在给你选一条更安全的路。”程聿骁面色不变,笑容温和。 想到自己的处境,郁知微咬下唇,心里并不痛快,但也只能配合。 十指相牵,程聿骁带着人下车。 二人随着等候在车旁的佣人指引走进玄关。 黄铜门把映着房内暖色光,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墙上的欧式油画古朴沉静。 郁知几乎没来得及左右打量,就被程聿骁带向客厅。 “你居然带个女生过来?”客厅内,一个坐在单人沙发的青年放下手里杂志,声音中半分调笑半分好奇,皮肤白皙,唇形尖削,眼下有淡淡乌青。 “我助理。” “晋安,前两天不是在LA,什么时候回来的?”程聿骁并未正面回答。 对方眨眨眼,笑答:“昨晚,坐红眼航班,超累。”说完,看了眼郁知,语气里带点迷糊:“你好,我是周晋安。” 郁知礼貌性弯弯眼睛,“你好,郁知。” 沙发一角坐着个闭眼微憩的少年,程聿骁先开的口:“洲子,不说两句?” 闻言,少年搁置在膝上的指节微动,缓缓睁眼看到二人,并不急于开口,先上下扫了眼郁知,然后低笑了声。 “你还真带女人来了。” 程聿骁牵着郁知在斜对面坐下,神色平和:“不欢迎?” 那少年哼了一声:“欢迎啊,我没说不。”接着用英文调侃:“Though it’s kinda unusual for you.” 「虽然这对你来说有点不同寻常。」 程聿骁面容依旧温和:“People change.” 「人们会改变。」 郁知注意到,这人锋利的眉上嵌着一颗银色眉钉,反射出冷调金属光。 原本,她只捕捉到眉钉,正要转头,却见他突然唇角扬起,朝她抛了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起身时,距离不过半臂,吐字里若隐若现金属撞击的轻响。 “Interesting,你就是今天的‘客人’?” 郁知还没答,程聿骁已经先用目光示意那少年。 “蒋洲,别太过分......” 少年只耸肩,凑近郁知时,吐息带了点清洌酒香。 他说了句贴耳话:“不介意我看你得更清楚一点吧?” 有温热略过耳垂时,郁知心头微颤。 她没料到有人会如此大胆。 程聿骁不动声色隔开两人:“有什么话和我说。” “别这么严肃,程。”蒋洲笑得随意,回到沙发上:“We’re just saying hi.” “你没跟我们说过今天会带人过来。” 另一道冷淡声线从后方传来,郁知侧眸,循声望去。 微低着头,手中拿着文件的佣人先从郁知视线掠过。 再然后,一位身形高挑,深色系的衬衫,面貌沉静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郁知身侧,眉眼里是一片疏离。 郁知抬眸,看见个淡漠的侧脸,她稍稍眯了眯眼。 是昨天那个无视她的男人。 “好了,陆总,今儿目的可是跟程哥谈项目。”周晋安懒懒地坐在沙发调笑。 被称作“陆总”的年轻男人没说更多,瞥了眼郁知,再没多给眼神。 程聿骁朝郁知浅笑:“在这等我,有需求告诉佣人” “...不必在意蒋洲。” 郁知动了下唇:“好。” 程聿骁对沙发上的少年颔首,与周晋安,还有那名被别人称作“陆总”的冷淡男人离开。 一时间,客厅内只剩下郁知与蒋洲二人。 郁知坐在沙发上,想移开特定位置下落在沙发对面的视线,那少年已经懒懒开口:“Cheng’s friend?或者……Girlfriend?” 她迅速摇头:“我只是......他工作上的助理。” 对方嗤地一笑:“他从不带女人来这里,你是......” 郁知咬住唇,不想解释。对方倒也不再追问,但那道审视目光一直没离开她。 郁知感觉整个人被盯牢,仿佛落入某种被盯紧的视线中,后背莫名发冷,却又不能当场离开。 郁知微微侧身,目光环顾客厅。 这座住宅里没有其他女性,包括佣人在内。 氛围有点儿奇怪。 她原本只打算安静完成“配合”任务,没想到这种情境下让她更无所适从。 她瞧见屋里的摆设:浅灰墙面,乌木地板,壁炉没完全点燃,只留微弱火光。 佣人时不时上前,送coffee或者递甜点,可郁知都没心情品尝。 蒋洲依旧盯着她,好似打量猎物。 他时而交叉手臂,时而摆弄手机,不变的是,那视线一直朝她望来。 几次对上他目光,郁知都心里发憷,下意识别开头,心想这人为什么如此过分。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闪躲,薄唇轻启:“Need anything?你看起来不怎么放松。” 郁知敷衍:“我还好。” 对方的神情带着戏谑:“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好。” 该死的少爷脾气。 郁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程聿骁不在,她没立场走开,只能抿抿嘴唇,再将碎发拨到耳后,以此来缓解自己的不自然。 时针慢悠悠挪动,她如坐针毡。 郁知脑子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为了钱,为了工作,再忍忍。 面对这个行为放肆的少年时,郁知心里真的有点发怵。 直至中午,程聿骁才和那年轻男人从楼上下来,说要去用餐,其余人也逐渐聚集过来。 餐厅中,佣人端出简餐:沙拉,牛排,几盘意式料理。 郁知跟着程聿骁坐在餐桌一角。 每一口她都吃得小心翼翼。 即便这些餐食比她以往吃过的临期打折食品好过太多。 郁知仍觉得味如嚼蜡。 原因无他,只因那坐在她对面,手肘倚着桌缘,神态散漫地盯着她,看得郁知胃口都不安稳。 白瞎了这些营养。 郁知想。 用餐过后,程聿骁再度离开,似乎要继续跟那姓陆的那几人继续谈项目。 郁知被晾在客厅等了半日,一直挤不出笑容,闷闷地刷手机也觉得度日如年。 在屋内借口转转时,与蒋洲再度能碰个正着。 对方就那么斜倚在沙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郁知只能假装没看见。 这种度秒如年的坐立难安,一直到傍晚时分都没有缓解。 落日将客厅披上一层暗黄调,灯光逐次亮起,程聿骁依旧没回来。 郁知心里郁闷。 她忍耐到快晚上,终于坐不住,假装给自己找个理由出门透气。 庭院里冷风凛冽,雪渣积在院子角落。 郁知走到庭院中央,冷空气刺得她鼻尖发红,但也好过那份闷在屋里的压迫。 在旁边石椅上坐了会儿,郁知远远能看到宅邸玻璃窗透出暖色灯火。 时间流逝,郁知感觉冻得够呛,站起身准备回去。一转身,看见不远处一道颀长身影静静伫立。 院中路灯将人影投在雪地上,模糊又冷漠。 郁知仔细看去,是蒋洲,半张脸被阴影笼罩,轮廓棱角分明。 郁知心脏倏地一紧,迈不出步子。 对方双手藏在外套兜里,隔着几米看她,面色淡漠,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你......”郁知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夜色与寒风如同封闭的舞台,她不由想逃,但身体比她诚实。 郁知僵在原地。 少年没有上前,也没笑,轻轻歪头示意:“Finished freezing yourself?” 「“把自己冻死了吗?”」 第六章唇上的雪意 郁知站在庭院深处,呼出一口白雾,想从刺骨寒意中获得些清醒。 手指微麻,她环顾四周,庭院四面以铁艺栅栏围绕,倚着灯影投下长长剪影,任何人都难以逃离。 郁知回身,少年已经步子平稳地走向她。 银色金属钉在夜灯下泛着冷光,衬得他神情寡淡。 “你想做什么.....”她声音卡住。心知无处可逃,只能定定看着他走近。 夜风吹过,卷起大衣领口,郁知倒退半步想绕开。蒋洲却在她面前停住。 空气里弥漫松木与雪水混合的寒气。 “程聿骁养的人,不待在里面,跑到外面受冻。” 郁知神色微变:“我不是他养的。 指节屈起,蒋洲轻敲了下指上银戒,金属声轻脆:“你很穷吗?挺缺钱。” 她呼吸一滞,脸色渐冷:“你调查我?” “调查?不过是随口打听,程聿骁那边的人多少会顺带说些。” 郁知顿觉不舒服,声音更冷:“这跟你无关。” “放心,我没兴趣戳穿你,我只好奇,程怎么会带个普通人来。”蒋洲不慌不忙,“你和他,嗯…交易?还是别的。” 郁知听出对方语气中带着几分恶意嘲弄,手不自觉蜷起,“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是不是看中了什么好处?”他语调凉薄,“或者说,程聿骁看上了你哪一点?” 夜色吞噬大半表情,郁知察觉他并未显怒,可越是如此,她越觉脊背发冷。 她径自要往前,蒋洲侧身拦住。 “你让开。”郁知尽量压抑声音。 “躲什么?要不是你也默许程聿骁给你的好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蒋洲的目光停留在郁知身上的大衣,口气恶劣。 郁知颤了下,心中涌出愠怒,但她没法儿离开。 “在我看来,你无非也就爱钱,那又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 “你住口。”郁知心头火起,甩了几下,也只是徒劳。 蒋洲扫她一眼:“别生气,我只是在想,程为何会挑中你?照理说,他那脾气懒得牵扯外人。” 郁知心口翻腾不快,冷冷道:“或许因为我确实需要这份工作酬劳,总好过那些坐享其成的人,不是吗?” 话落,周遭仿若安静半秒。 蒋洲眸光里浮起一丝寒意,唇角缓缓牵出微淡笑意:“坐享其成?你在暗示什么?” 知道自己说得尖刻,郁知仍硬着头皮回答:“有钱人或许都这样吧,您并不了解我,何必揣度?” 蒋洲默默看她几秒,似在消化她的“爱贫嫌富”论。整个过程里,他表情并无明显波动,语调也平和,却有种本能的威慑力。 郁知忽觉身体发冷,不仅是因为冬夜,也因对方没有一丝怒容,反而像恶犬静静看向猎物时的平淡。 “有趣。”蒋洲轻吐两个字,“难怪程带你来。性子够锋利。” 她抬眼与他对峙:“有什么不行?虽然我确实不如一些人钱多,但总好过…靠家世而活的无所事事。” 蒋洲敛目,波澜不惊:“原来你这样看我们。”说着,他不动声色迈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蒋洲身上衣料散发出气息,与眉钉的金属质感相撞。 郁知有点紧张:“让开,我要回屋。” 蒋洲没有让开,反倒从容地偏头看她:“程没告诉你,这里没那么简单?你一句‘无所事事’就想离开?” 郁知攥紧掌心:“我不想同你争论,请让开。” 蒋洲目光落在她大衣散开的下摆,淡声道:“程聿骁很少对外人用心,你若真只是个下属,为何他手都不肯松你?” 郁知心底被戳得刺痛。 这段时间,她为钱不断妥协,分明也知自己正陷得更深...,她忿忿道:“我怎么跟程聿骁相处,与你无关。” 蒋洲抬唇露出浅淡的笑,很快敛住,凌然姿态不变:“行,那我也不必再多问。” “不过我挺想看,你究竟是怎么依靠“钱”存活于这群人中。” “既然你敢明着讽刺我们,不如让我看看你有几分骨气。” 郁知听得怒火升腾:“蒋少爷这么闲?想看看我有什么?我只有一条命,还有这张脸,足够吗?” 蒋洲略一沉默,用目光上下探过她,像在研究某件拍卖品,眼神淡漠,有着莫测侵略性。 郁知觉得自己被剖开来般难堪,眼底抵触与恼怒同时交织。 “程这人无聊,或许看上你这张脸也说不定。”他低声说,唇角含着暗讽,“不过,我也有兴趣。” 郁知被这话一激,再难隐忍。 她倏然甩出一句:“你们这种百无聊赖,只会浪费家产的少爷,也就只剩戏弄别人取乐。” 这一句一出,郁知就知道自己过线了。 果然,蒋洲眼神瞬间冷了几度,先前那份不动声色的疏离感消失,转为深藏的情绪。 他没有表露怒气,极轻地“哦”了一声。 郁知心里咯噔一下,想后退,却被他攥住手腕,他力道不算大,却让她难以动弹。 蒋洲淡然开口:“你把我们说得一文不值。那你呢?要不是靠程聿骁,你连这扇门都进不去。” 她本来也就没想来。 郁知眼里冒火,又挣不脱,顶回去:“至少我在认真工作,不像有些人躺在资本上嘲笑弱者。” 蒋洲眸色一暗,似看见什么有趣玩具似的:“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跟这儿格格不入,却还是硬挤进来,呆了整整一天。 “你想要钱?想攀程聿骁?都行,我没意见。” 什么鬼话。 郁知气急,口不择言:“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语落,郁知怔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可箭已离弦,她也不想认错。 狠狠抿住唇,蒋洲依旧攥着她手腕,捻得她骨节发痛,他逼近:“你真当自己很清高?还是拿程当靠山?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个普通学生。” 她咬住唇,没敢再回嘴。 蒋洲望着她那双因为慌乱而微微颤抖的眼睛,某种危险情绪蔓延开来:“我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嗯?” 郁知今天所说的这些话,换做别人听了,随时都会被人“恶狠狠教育”一顿。 “教育”过后,或许浑身是伤,或是被遣返回国,或是...... 真是...... ——蠢货。 蒋洲忽而又往前一步,缩短了二人的距离。 他身上的夹克沾着些未化的雪痕,眉钉在灯下泛着冷光,唇色略白,透着抑制不住的戾气。 郁知被逼得只能仰脸看他,两人间呼吸交错,她紧张得声音卡在喉头。 “你别碰我…!”她话还没说全,蒋洲已经伸手掐住她下巴,强迫她和他对视,“别乱喊,不然我更想看你出丑。” 郁知心底惊慌,白色羊绒大衣在风中翻起,露出脚踝以上一截黑色裤管,身形纤瘦。 她被眼前的少年桎梏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确实害怕,气焰压了大半。 蒋洲脸上泛着冷意,或是天冷加上心中躁动,让他眸色越发阴沉。 蒋洲眉梢轻挑:“怎么?嘴刚不是挺硬的吗?”说罢,他微抬下巴,唇形张开,郁知看见某种金属光。 ——舌钉。 那小小银珠紧贴舌面,当他低声逼近时,带着一种危险又蛊惑的冲击。 蒋洲忽然俯身,唇线在昏黄光线下显出锋利弧度,舌尖带着那颗金属钉子碰到女孩耳侧。 “跟他接过吻吗?” 郁知:“......” “那就是没有。” 郁知猛然意识到眼前的人要做什么。 她想往后退。 “别乱动,否则受伤就不好看了。”蒋洲半像警告半像玩笑。 郁知心头狂跳,想要开口反驳,却被他摁住后颈,大衣领口轻轻一撩,寒气灌了进来。 下一瞬,嘴唇感到湿热的触感 ——蒋洲将她逼到供人欣赏的巨石园艺砖壁上,懒得铺垫,直接吻了上来。 金属钉子轻撞,带着冷感与酒味, 郁知骤然呛得差点发出惊呼,但少年动作极快,唇舌间全是对方肆意的挑衅。 良久,蒋洲稍稍松了力道,离开一点点,夜色将他眉钉的冷光衬得更盛。 “你不就是为钱吗?要这样,还不如跟我。” 郁知脑中一片空白,挣扎着想推开他,蒋洲抓住她手腕将其压向墙面,气息滚烫。 郁知心底惊恐,更多的是愤怒。 她不是玩具,不想被这种少爷当场侮辱。 可蒋洲却停在极近距离,喘息混合寒冷夜风,舌钉金属一次次敲击在她唇齿间,让她无法分神。 剧烈对抗中,她勉强抬手,用尽全力朝他脸侧挥去。 “啪!” ——清脆响声在寒夜回荡。 蒋洲脸被她打得偏去一旁,发梢颤了下,面庞维持着冷硬的轮廓。 郁知胸口起伏不停:“滚开——” 蒋洲没有答,脸上斑驳的红痕烙得分明。 他舌尖抵住后牙关,调整气息,眸色变得晦暗。 ——下一秒,他再次攥住郁知手腕,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恶犬要惩戒这毫不示弱的猎物。 郁知看见蒋洲眼底的那抹隐忍欲念,唇间沾着零星血色的水痕。 泛着酸楚的掌心微动。 “还敢打?”蒋洲握住郁知的指节,声音像寒刀掠过,“你会后悔。” 郁知想挣扎,挣不开,胸腔猛地起伏,一股尖锐的痛感让她险些呛出声音。 蒋洲俯身贴近,灼热呼吸笼罩在她面前。 郁知眼眶泛红,带着厌恶与慌张:“你...…放手!” 蒋洲不语,盯住她那副眼里布满敌意的神色,慢慢垂下头。 ——再度吻住郁知。 夜风拍打女孩耳膜,郁知大脑昏沉,滑入深渊般的窒息。 雪夜里,蒋洲唇上伤痕与她唇瓣相撞,血味混在被泪滴融化的雪水里,温热与寒冷纠缠。 那种热度在冰冷空气里灼人,郁知整个人仿若被吞没在午夜荒原。 她呼吸紊乱,挣不开,喊不出,脑中只余混沌。 恍惚之中,郁知眼角余光捕捉到门廊下的一抹光亮。 两个身影无声立在那里。 距离不算近,但冬夜静得可怕。 郁知能看见一个是冷峻身形,或许是姓陆的那个年轻男人。另一个则是熟悉的卫衣廓形,程聿骁。 雪光将二人影子拉得狭长,也将他们的目光投向此地。 郁知心中骤惊,力气瞬时抽空。 她想呼救,语句卡在喉咙。她想退却,却被蒋洲按在原地。 空气冰冷刺骨,风中戚戚飘落,掩住所有声响。 唇上传来强烈热意,混合腥甜与狼性,她再也无法从这压迫中逃脱。 恍惚间,她只听见自己心跳与乱流呼啸。 风卷雪野,天地空茫。 郁知感到身体一阵寒颤,所有声音都融进风雪深处。 她睫毛沉坠,唇上的热度不停攫取呼吸。 空中再次落下冰凉,覆盖痕迹,世界沉寂一片。 唇上热意掺杂着泪珠融化下的水液。 门廊处的身影蒙上白茫茫雾色。 又下雪了。 第七章委屈的鱼 夜色沉入冬夜深处,雪被寒风裹挟,漫无声息地降落在静谧庭院。 冰冷气息漫过灰白石阶,长廊下灯光昏黄,笼罩出有限的暖区。 郁知面上红晕仍未褪去,呼吸略急,内心深处又惊又乱,脚下雪影如网,她根本迈不动腿。 蒋洲依旧桎梏住她手臂,她被迫仰头,看见他微抬下颌,目光高垂,银质眉钉折出冷芒。 他没有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反倒面色淡漠,自有一股不动声色的恶劣。就像一只悄然逼近的狼,懒洋洋晃过来,却能以最干脆的方式撕碎猎物。 “你放……”她声线嘶哑,试图挣脱。刚才蒋洲将她圈在怀里接吻,留下腥甜与炙热混杂的气味。 大衣被雪沾湿,她冷到发抖,同时也被那番强硬举止折磨得头脑昏沉。 她后背顶着冰冷石壁,呼吸封死。 蒋洲轻抬眼睫,语调淡淡:“我没心思再纠缠,你要是再乱动,我不介意再做点事。” 郁知忍着泪意,胸口起伏剧烈,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你们这群人,除了能用钱压人?还会做什么?” 程聿骁是,这人也是。 一个比一个恶劣。 蒋洲低声发笑:“钱不坏,我从不觉得喜欢钱有哪里可耻,是你自己占了好处,还摆出这副样子。” 郁知想还嘴,结果动一下就牵动手臂。 痛的要死。 心头屈辱让泪水忍不住滴落,落在蒋洲手背之上。 郁知身子一颤,想扭开脸,却被蒋洲握住下颌,逼迫她对视,声线低哑:“别哭了,要么道歉,要么...现在就履行我刚跟你说的话。” 他刚说过的话...... ——“要为了钱,不如跟我。” ——郁知瞳孔骤缩。 少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郁知颊侧。 郁知分不清蒋洲在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她只觉得这绝对不是她能抗衡的人。 女孩全身笼罩在对方投下的阴影里。 夜风裹挟雪粉,像刀子刮过她发梢。 郁知眼角余光再次往门廊的方向去探,视线里隐约闯入两道身影。 走...过来了吗? 郁知不确定。 泪眼模糊,她判断不了那二人的方向。 同样的,她也无法判断程聿骁会不会出手帮她。 郁知心头狂跳,不知是该更惶恐还是生出一丝渺茫希望。 蒋洲早已注意到郁知的心思。 那两人并未靠近,似乎在静观。 风雪扬起,勾勒出一幅诡谲的画面:女孩被蒋洲禁锢在石壁前,光裸的脚踝与大衣边缘被雪水浸染,身形微颤,廊口两道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沉默注视。 时间宛若冻结。 蒋洲眸子半沉,隐现不耐。 低眸,看郁知泪流不止,却还想微张嘴想骂,不禁歪了下头,凑近细看女孩那副模样。 郁知面对他逼近的气息颤抖得更厉害,想逃,但无力。 “再给你机会,”蒋洲说话时温度极低,“你要是道歉,我或许就算了。” 郁知倔强回瞪,不肯低头:“你凭什么让我道歉?” 蒋洲眸光阴冷,薄唇含着淡嘲:“很好……” 一字出口,他重又扣住她后颈,薄唇不温不火地贴上来。 炽热又狭促的吻落在唇间,痛感伴随快意扭结,令她脑中空白。 雪花扑簌落下,被泪滴融化掉,沾在她眼睫里。 郁知心里又酸又恨,用尽力气想推开他。 蒋洲轻易抓住女孩的手腕,郁知一动也动弹不得。 整个人像只折翼小鸟困在暴风里,挣扎,却毫无用处。 吻是占有的灼热,和蒋洲面无表情的淡漠神色形成诡异对比。 郁知激烈反抗,没几下,就无力坠落。 视线模糊,失神间雪丝打在她面上。 好痛。 郁知听到自己近乎尖锐的鼻音,以及他一点点攫取她呼吸的冰冷动作。 蒋洲神色中闪着淡淡暴戾,吻到她唇角处,哑着嗓子开口:“还闹吗?你觉得有人会帮你?” 郁知没有回应,头脑一片昏沉。 她嗅到风中淡淡血腥与阴郁,胸口还在大力起伏,无法与他对峙。 就在呼吸将要紊乱之际,一道沉缓脚步声从旁传来。 那人并不急切,一步一步,稳到让空气凝固。 “蒋洲。”那语调压得很低,听不出情绪,“放开。” 少年止住动作,松开郁知。 郁知被这毫无预兆的“松手”迫使地踉跄了下,呛咳着吸进冷风,连哭都无法发出声来。 一股阵痛袭来,她猛地打了个趔趄,郁知此刻整个人像耗尽力气般,眼前一黑。 意识恍惚间,她像是撞上了谁的手臂。 那手臂只轻轻扶住她一秒,让她不至于当众倒下,又迅速抽回。 郁知抬头,对上双浅淡的眼。 四周嘈杂中,男人神色疏离,仿佛对她刚才的险况并不关心,礼貌扶了一把便退开。 ——姓陆的那个年轻男人。 昏暗光线里,蒋洲轻哼了声,用拇指擦了下唇角,退到一旁,没再看郁知,只把视线落到叫停他动作的程聿骁脸上。 “程聿骁,”蒋洲口吻淡漠,“看够了?” 程聿骁没有回他,目光落到女孩的狼狈神态。 郁知侧过脸,泪痕交织雪水,唇瓣明显被碰撞得发红,还带几道擦伤。 她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程聿骁向来平静的眼底划过波澜,沉声对蒋洲说:“你吓到她了。” 蒋洲脸上并无怒意,像个玩心已尽的少爷淡淡回答:“她自己欠教训。” “够了。” “怎么?你对她很上心?” 程聿骁面上仍是温和笑意,目光落在郁知身上:“我要带她走,人是我带来的,她的事情由我处理。” 少年眉间寒意一闪而过:“你要替她出头?何必。” 程聿骁缓缓走近:“她虽然是个助理,但终究归我管。” 蒋洲并不退让:“你这么想带她走?” “我带来的人,我就得带走。” “蒋洲,让开。” 视线相撞,周遭寂静,一时间,只有夜风拍打雪地的声音。 “郁知。”程聿骁喊郁知名字。 蜷躲在石壁旁的女孩抬眸。 她本就被蒋洲压制得快透不过气,见程聿骁出现,心里又是气恼又是惧怕。 气程聿骁怎么现在才出现,又怕眼前这个姓蒋的疯子会再对她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 她知道程聿骁虽然是她名义上的老板,但也并非好人,对她好或坏全看利益。 但至少此刻能让她离开蒋洲的桎梏。 郁知强撑着站稳,仓促低头整理外套,心底满是不安。 程聿骁侧身,朝郁知伸出手,只说一句:“跟我走。” 郁知犹豫数秒,蒋洲还站在侧面冷冷注视。 低头,往前磨蹭两步。 伸手,郁知将颤抖的手交给程聿骁。 蒋洲瞥郁知一眼,面色不见波动:“行,你想带就带,随你。”说完,他让开身子,雪地上踩出个空档。 然后,转身穿过落地灯的阴影,脚步声冷硬,无人再追随。 ...... 寒风激起郁知的颤抖,郁知想松开牵着程聿骁的手,结果腿一软险些再次摔倒。 程聿骁握住她肩膀, 郁知想抗拒,根本无力。 她的心绪如同被雪掩埋,好半晌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 程聿骁单手将她护在胸前,让她别再接触到冰冷石壁,“没事了。” 郁知咬紧嘴唇,一开口就是泪水混着碎音:“你看戏……你明明都看见了……” “我没有看戏。”程聿骁轻叹,带着她往安全区域走。 郁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身体抖得厉害,“你骗人......我不想听这些……别碰我,我……呜……” 最后还是哭得说不出句整话。 程聿骁眉心更深地皱起,轻拍她背脊,好让她情绪稍稳定些。 郁知没再挣扎,用指背挡住泪眼,瑟缩在程聿骁怀里,抽噎声时断时续。 寒风簌簌,将郁知的头发吹乱。 她垂着颈,哭了半分钟。 “...呜...我自己走...”郁知啜泣着说。 “好。” 程聿骁没说什么,松开了郁知。 郁知慢吞吞地往前挪。 没走两步,停了动作。 郁知咬紧嘴唇,硬撑了会儿,终于无法保持站姿,酸软窜入膝关节。 “我走不了了......”郁知有些崩溃。 丢人,恶心。 郁知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从来都不是爱哭娇气的性格,但在这陌生地方被人按着接吻,又在众目睽睽下失了颜面,崩溃点已然爆发。 受到惊吓的身子颤粟,腿脚不停发抖,压根儿不能独自行走。 程聿骁没说话,只弯腰将郁知抱起,缓缓往屋内走。 一路雪影拉长。 他怀里抱着个彻底崩溃的女孩。 郁知还是没控制住,泪就继续落在程聿骁衣襟里。 一小片,一小片,湿润透进毛料。 羊绒卫衣在郁知手中揪成团,泪水沾湿成块。 黏黏的,蜷在郁知手里。 “程聿骁.....你太讨厌了......我要辞职......” 太丢人了。 郁知想一头扎进冰天雪地里。 寻个没人的地方。 把自己埋掉。 第八章“别闹。” 灰沉的冬夜吞没整个庄园,昏暗壁灯将走廊映得泛黄。 大门外的石阶上,雪水化成薄冰,踩上去会发出碎裂的轻响声。 程聿骁抱着郁知穿过玄关,侧廊一盏金色吊灯摇曳不定,照出他们相贴的投影。 缩在程聿骁怀中的女孩眼眶通红,脸上泪痕未干,呼吸紊乱,她能隐隐感到怀中男人的气息带了股紧绷的阴翳。 ...... 待到情绪稍稍平复后,郁知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竟然在程聿骁怀中。 抬眼,入目的是程聿骁的下颌,壁灯下,男人的眉眼显得愈发淡然。 而她的头正轻轻抵在他的肩膀处,耳边是沉稳的脚步声和自己的错乱的心跳。 郁知有一瞬间的愣神,她一时不清楚是自己崩溃的情绪重要,还是被她名义上的“老板”抱着更令自己错愕。 郁知抵在程聿骁胸口处的双手微动,颤着嗓音开口:“...放我下来。” 垂眸,程聿骁目光落在女孩发红的眼角和湿润的面颊上,声音轻淡:“你确定?” “嗯。”郁知哽着声音回答,眼泪再次滑下, “...我要自己走,你放手。” ...... 二楼走廊黑暗。 程聿骁选了间偏僻的客房,推门进去,将郁知放在地上。 双脚一触地,郁知的膝盖就不受控地往下坍。 ——她以一种半跪姿势跌落在地毯。 郁知咬牙想撑起身,没成功。 房内没开正灯,留有床头一盏朦胧射灯,勾勒出橡木地板与天鹅绒窗帘的轮廓。 墙角的小壁炉摆设着黑色铁门,燃着轻微暗火,将室温维持在温暖与冰冷的临界。 空气透着略重的檀木香,床上散着白色被褥,在微暗的光线中,寂静,温暖。 “行了,这会儿就别逞强了。” 程聿骁拽住女孩手腕,将她从地毯半拖半抱到床沿,郁知软弱的抵抗几下,力气全无,只剩抽噎的哭音。 “呜.....我不要在这.....” 郁知对床有抵触情绪。 尤为是这种温暖的,柔软到让她感到陌生的床。 这不是属于她的。 她的脑海里还回荡着蒋洲先前的暴戾,羞耻感让她全身发抖。 她不想再被任何人靠近,可是此刻她离不开程聿骁,她走不动,也没别的退路。 “郁知,”程聿骁的声音低沉,似是有些不耐,“别闹。” “我不要在这!”郁知声音里带着哭腔,一边撑着手肘往下挪,一边咬牙切齿地重复,“我不待在床上……” “床怎么了?”程聿骁微微俯身,声线淡漠,眼底隐隐透着冷意。 “不是我的……不要。”她低声嘟哝,语气里有一种倔强的抗拒。 程聿骁沉默了一瞬,抬手揉了揉眉心,“郁知,你是不是疯了?” 郁知才不理他,依旧用手撑着床沿,试图撑着床沿站立。 看着女孩跌跌撞撞的模样,程聿骁眼底情绪微晃,他抬手捏住郁知的手臂,将她抱起,按到软榻上。 “好了,别闹了,就在这儿待着。” 第九章挑破界限 郁知窝在二楼客房软榻上,呼吸发颤,湿漉漉的裤脚贴着脚踝,又冷又黏。 几分钟前,她还在门外的雪地挣扎,脚步虚浮,腿软得几乎迈不动。 程聿骁将她一路将她抱上来,不紧不慢,神色依旧淡漠。 女孩哭得毫无声息,泪水淌在被雪打湿的衣领上。 郁知心里清楚,接下来,等待她的并不会是纯粹的“安慰”。 壁炉内火光柔亮,跳动的火舌映在地毯与她脸颊上。暖意笼罩的房间里弥散着淡淡木香。 郁知哑声开口:“我要走……我要离开……再也不想见你们……” 男人眉宇间隐隐有一抹暴戾的阴影掠过。 “你现在能走吗?腿都抖成这样,还想从这里离开?” 气血翻涌,尝试往后退,撞到榻背,疼痛让她面容僵了一瞬。 郁知咬牙忍痛,声音里带了哭腔:“我真的……不想留在这儿……求你,让我走……” 她身体打了个颤,还在呜咽,视线迷蒙,无法对焦。 程聿骁将外套随手挂在榻背,顺势半蹲下来,用指腹轻擦她泪,“别哭了。” 郁知看他一眼,又立刻转过脸,“你们这群人……我就不该来……” 手指死死攥着大衣下摆,整个人如泄了气的人偶。 男人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别把我跟他相提并论。”程聿骁说,“蒋洲这人,从不分场合,也不知道分寸。 “我会替你讨个说法,如果你想。” 郁知冷笑,哽咽得很吃力:“讨什么说法?你们……都一样……” “在你们眼里,我......我我不过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你们要是想......随时都能把我赶走。” 程聿骁眉头一拧:“我不会赶你。” “可你也没阻止他。”郁知咬着牙,往软榻里挪了挪,想离他远一点,却因腿软又摔回原处。 郁知干脆放弃抵抗,眼泪濡湿布料,“我……我从没这么丢脸过。” 这一瞬间,她情绪一崩再崩,掩面抱膝,不顾形象的啜泣。 多年来,郁知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今天陷在这种狼狈处境,屈辱感让她彻底崩溃。 程聿骁微垂眼睫,看了她红肿的嘴唇,泛红的鼻尖,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这幅狼狈模样渗着些许“可怜”意味。 郁知半倚在软榻中,眼神迷茫,像只受惊的小兽。 程聿骁没再接话,手掌压在她小腿附近,解开湿掉的短靴带子。 “别乱动,我帮你把鞋脱了。”他语调低柔。 还在哭泣的女孩怔了一瞬,随即便想抽回小腿,可脚踝早已发凉僵硬,又疼得厉害,根本动不了。 郁知只能眼睁睁看他将棕色短靴从她脚上剥下来,连同外套都被扔到一旁。 壁炉热意直扑她面旁,腿脚隐隐发麻,她白天就穿得不厚,现在更是湿冷,整个人忍不住发抖。 “冷得这么厉害?”程聿骁抬起头,嘴角勾起微妙弧度,伸手探了下她脚踝,“冰成这样。” 郁知没有作答,只想往后蜷。 背后是榻背,她根本退无可退。 郁知撇开视线,不愿与他对视,喉咙里满是哽咽的堵塞感。 程聿骁似乎也不计较她的冷淡,拿起圆桌上摆放的巾帕,轻轻替她擦脚踝上的水痕。 “都是雪水,湿透了。” 说着,他半跪姿势,将她那条小腿搭在自己臂弯上,动作克制又从容。 郁知想要收回,却被程聿骁轻轻地按住膝盖:“别动,我帮你擦干。” 如此亲密的距离。 空气里流淌着木柴“噼啪”燃烧的声响,伴随郁知急促的呼吸。 郁知慢慢感到脚踝被掌心包裹,热度从皮肤一路蔓延到大脑,唤起极度不安。 为什么?....程聿骁为什么要帮她擦...? 在这一刻,傍晚的冲突不由自主地浮现在郁知脑海:蒋洲的恶劣行径,以及自己无力挣扎的耻辱。 “我……我自己来,”郁知垂下眼,声音里带了浓重的哭腔。 “你现在站得稳?”程聿骁轻描淡写地回一句,将那块巾帕摁在她脚背上,力道温柔,不容置疑。 郁知不敢再动,只得死死攥住软榻边沿,避开视线,任他动作。 地毯绵软,壁炉光明明暗暗,她整个人似是被笼罩在男人无形的圈子中。 那套近乎“照顾”性质的举动,深藏掠夺者的气息。 他一下一下替她擦去寒湿的水渍,修长手指自然搭在她皮肤上,让她每根神经都紧绷到极限。 “下午不是还跟Marcus发消息要报酬吗?怎么现在不吭声了?”程聿骁抬眸,嗓音轻而缓。 “...那是我应得的。”郁知低着头,说。 “是吗?那也是要今天留在我身边的报酬。” 她呼吸凝滞:“我……才不想在……” “你身边”这三个字,郁知说不出口。 “那你想去哪儿?”程聿骁轻轻笑了笑,拿过一小块毛毯,将她脚裹住,“回公寓?接着再想办法躲蒋洲?然后摆脱他,你觉得可能吗?” 郁知咬住唇,想否认。 但她没半点底气。 ......她妈这个月的医药费。 她确实需要这份报酬。 “程聿骁,你……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郁知手指蜷起,因惧怕和委屈渗出汗。 程聿骁并不急于回答,站起身,将那小毛毯包紧她脚踝:“先暖暖身子,别发烧。” 说完,他把椅背往壁炉方向拖了几公分,让她能更贴近火源。 暖光扑在郁知面孔上,照出女孩微微发肿的眼角。 “你说话。”她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再度质问,不想在这诡异静默里煎熬。 程聿骁转身,从圆桌上的雕刻花茶壶中倒了杯茶,递给郁知,“喝口水。” 郁知心里气结。 接过,猛灌几口,以平息喉咙火烧般的难受。 火苗摇晃,水面倒映出她灰白的面孔和男人的修长身影。 程聿骁毫不避讳地盯着她。 她愈发慌,连水也差点呛到。 等郁知缓和一些,程聿骁才弯下腰,与她视线齐平,眼里仿佛凝着一滩幽暗深水。 “郁知,你心里清楚。” 郁知抬头看向程聿骁,刚刚被火光映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程聿骁轻笑了声,笑意没达眼底。 他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郁知。 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火光里照出暗色阴影,程聿骁身材修长,随便一站就挡住她半个视野。 软榻背垫子碰到肩胛骨。 她心底的慌乱无处可藏。 “郁知,一个月五千刀,每周工作两天,你真以为是在兼职吗?” 郁知呼吸一滞,手里的杯子被握得死紧,滚烫的热度透过瓷器传到掌心。 她僵硬的手指无法放松半分。 捏紧衣料,郁知想起自己最初得到这份“兼职”时有多欣喜。 报酬高得离谱,没有明确工作职责,甚至避开了她的上课时间,只需当个跑腿。 哪怕是需要工作的两天内将她的时间全部占满,这份工资也远远超过她的能力。 关于工资的很多疑问,郁知压在心底。 她迫切的需要金钱。 这些疑问,她可以视而不见。 她当初默许这份荒唐,可能也是利用对方给予的便利,可如今被戳破,羞耻与不安在她的心底翻江倒海。 程聿骁伸手将她手里的杯子拿开,放置在一旁的圆桌上。 他再次弯下腰,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我以为你很聪明。” 郁知心里猛地一沉。 “可惜,”程聿骁低声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压迫。 “你只是懂得装傻。” 男人的气息逼近,郁知感受得到他呼吸间的灼意。 郁知心下慌乱,侧头,试图躲开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可双腿刚刚伸直,膝盖便因为长时间的寒冷和疲惫而发软。 程聿骁拽住她的手臂,将人重新按回到软榻上。 “跑什么?”程聿骁的语气依然平静,透着股令人窒息的冷意,“郁知,你知道自己跑不了。” “怎么?你非要我挑明了说吗?” 壁炉噼啪一响,郁知仿佛被吓到似的猛颤了一下,榻椅轻轻晃动。 程聿骁没有后退,反而将手撑在她背后的椅靠上,把郁知整个人禁锢在自己与软榻之间。 “郁知,我要你,做我的人。” 郁知脑子轰然乱响,面色青白。 张了张唇,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第十章“郁知,你湿了。”(微h) 窗外的云压得很低,灰暗的光从鹅绒窗帘的缝隙漏进来,笼罩着层沉闷的雾气。 房间里只剩下沉寂的气息,郁知蜷缩在软榻上,面色苍白,指节微微泛白,她的呼吸微乱,拼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郁知,我要你,做我的人。” 程聿骁的话回荡在耳中,让她脑子像被什么砸得一片空白。 她坐在壁炉与男人的夹击之中,整个人被困在这过于密闭的空间。 夏夜的蝉鸣并不存在,这里只有冬夜沉沉风声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声响从火焰中传来,摇曳着要爆裂的紧凑节奏。 此刻的程聿骁离她很近,近到能清晰感到他呼吸带来的灼意。 郁知曾以为程聿骁是带着“温柔多情”标签的那类人,但此刻他眼底浮现的锋芒与冷漠,完全就是个掌控全局的主宰者。 齿尖咬住下唇,她不知怎么反驳,唇里尝到一丝血腥的苦。 “郁知,沉默不会有结果。” 郁知感到一股酸涩哽住喉头,急促喘息让她脸颊发烫,低声:“我……我不想这样……” 火炉里木柴又爆出轻响,跳了一朵小火星,燃着这一室的对峙。 程聿骁的手落在她的下颌上:“不想又如何?要钱,要庇护,要留在这里……你以为能白拿那份高薪吗?” 郁知猛地抬头与他对视,双眸盈满泪意。 “我没想过留在这里……”郁知轻声开口,嗓音有些发颤,“钱我会还你的……所有的钱我都会还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好吗?” 程聿骁神色淡漠,微微拉开与她的距离,却没有放松对她的桎梏:“你还得起吗?况且,你真愿意回到原来的日子?只靠基金会每个月不变的“资助”,你家里的负担,日常的开销,扛得动?” 郁知呼吸一滞。 想反驳,徒劳地张了张口,最后将头别开,不肯看他。 她的确扛不动,若真要与他断绝,她连眼前这一场寒冬都无法度过,更别提后续。 光只是这个月的工资。 五千刀。 她现在浑身连一百美金都拿不出来。 钱早就打给国内了。 “我不是逼你,”程聿骁唇角那条弧线更冷,“而是让你在与这个世界的夹缝间,给你选项,要么你走,要么留在我身边。“ “你清楚你得不到第三条路。” 郁知感到榻背上的木纹一下下硌着背脊,双手攥得关节泛白。 理智恢复了点,但她更不想待在程聿骁身边。 她试着扳开他手臂,却像蚍蜉撼树,程聿骁根本不为所动。 火苗渐旺,火光爬上男人半边轮廓。 程聿骁眉目看起来带点燥意,映着些欲念。 仿佛只差半步,就要彻底将她吞没。 “为什么……是我?”郁知低眸,问。 她不明白,像程聿骁这样的人,身边应该从不缺选择。 但她此刻等不到程聿骁的答案。 掐着她下巴的力道松了些。 在程聿骁的答案到来的前一秒,郁知几乎是踉跄着从软榻上站起来。 她不想再待在这了。 赤裸的脚踩在厚重的地毯上,身上仅有的薄绒内衬几乎无法挡住冬日的凉意。 “程聿骁,我……我要走。”她抬头,嗓音沙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 “走?”程聿骁低低地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靠近,像是对猎物的逃窜感到几分意趣,“你能去哪儿?” 郁知向后退了一步,心里涌起某种快要崩溃的勇气。她的脚步很轻,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她看向门口,喉咙里滚出微弱的声音:“你不要拦我……” “拦你?”程聿骁嗤笑一声。 郁知的话被这轻描淡写的嘲讽噎了回去。 背脊一阵发凉,脚下的步伐更加慌乱,她拼命朝门口靠近,可还没碰到门把,手腕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牢牢扣住。 “你跑什么?”程聿骁的声音低哑得像是拂过耳畔的冷风,指尖烫得灼人。 力道不大,稳稳地将郁知拖回他的身边。 “放开!”郁知挣扎着,无济于事,身体在程聿骁的力道下微微后退。 一步,两步...... 郁知最终一步步被逼到了落地窗前。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垂下,柔软白绒拂过她的肩膀和手臂,像是冷漠的束缚。 女孩的背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脊椎因为恐惧微微弓起。 薄薄的内衬贴着她的肌肤,轻得像什么都没有。 “没说完,就要走吗?”程聿骁靠近了些,低头看着她,眼中的温柔仿佛掺杂了碎裂的冰霜。他微微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是在碰触一片羽毛。 郁知退无可退,后背贴着玻璃,冰凉的触感从薄薄的布料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还你钱,我一定会还。”郁知几乎是嘶哑着声音开口。 “郁知,我不是银行。” 郁知愣住,眼中迅速升起一层惊恐,却被程聿骁低头逼近的动作打断。 他的鼻尖几乎擦过她的额头,呼出的热意洒在她脸颊上,“我想要的,不是钱。” 郁知几乎能感觉到男人的掌心压在自己锁骨附近,加上厚重暖流卷来,让她面颊更红,心跳更杂乱。 她最初看程聿骁的“温柔”形象,此时崩解殆尽。 他是笑着逼人上绝路的捕猎者,用绅士与利诱隐藏一切,而她已深入陷阱。 “我……”她声音发哑,不知该驳还是该承认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如果她现在拒绝,会不会被他当场“报复”,再遭遇更难堪的场面? “别说得好像我给你两难的抉择。”程聿骁柔声接道,手掌往下滑到她手臂,“如果你真的决心要走,我现在可以让你离开,门就在一楼,再熬过那片雪地,也许能到最近的公路。” 程聿骁的目光落在女孩赤着的双脚上。 郁知脑袋轰鸣,想想外面天气,或许又能碰上蒋洲也说不定。 纵然蒋洲不出现,她也再拿不出下个月的生活费,更别提她妈的医药费。 她怎么撑得下去? 她死死咬唇,肩膀又颤抖起来。那颤动带动眼泪险些又掉下来。 “不哭。”程聿骁伸指擦了擦女孩眼角,“我早跟你说过,你哭也没用。” 郁知心里一抖:“你无耻。” 程聿骁淡然挑眉:“嗯,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壁炉火光闪动,把他半边面孔染成金红色,映着他那份隐晦的暴戾。 郁知被迫感受那心跳节奏,狼狈地移开视线:“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你要什么?我的.....身......” “身体”,怎么说得出口。 “好了,知知,不要哭。”程聿骁掰过郁知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落地窗的冰凉透过薄薄的内衬直抵郁知的脊背,玻璃上模糊映出她慌乱的神情,与那抹近在咫尺的高大身影交迭。 “我替你说,好吗。”程聿骁语气温柔, 壁炉里的火光摇曳不定,映在程聿骁的侧脸上,将他介于少年轮廓的凌厉与眼底的柔和一并勾勒得淋漓尽致。 程聿骁眉眼间的线条因光影而显得更为深邃,鼻梁挺直,唇形优雅。 “郁知。”他的声音低沉而轻缓,从唇齿间缓缓溢出, “我想操你。” ——郁知瞳孔骤缩,背后抵着玻璃的蝴蝶骨硌得痛。 疼痛远不及程聿骁的语气带来的寒意。 她盯着他,张了张嘴,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像被灌满了砂砾。 “你知道吗?”程聿骁开口,嗓音柔和到近乎哄慰,“有时候,我觉得你这样挺好,像只被人捏在掌心的小鸟,挣扎得再用力,也不过徒增乐趣。” 他顿了顿,唇角轻轻上扬,“可是知知,鸟儿再怎么挣扎,翅膀再怎么想展开……最后也逃不过被折断的命运,对吗?” 郁知看着他,瞳孔因恐惧和挣扎而剧烈收缩,像被钉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那双狭长的眼眸低垂着,掠过她的脸,轻描淡写地停在她颤抖的唇角。 程聿骁微微偏过头,火光在他的鼻梁上流转,仿佛一场炽烈而残忍的梦。 ....... 泪滴滚落到郁知掌心。 她说,“程聿骁.......你......赢了......” 程聿骁薄唇轻抽出一个淡笑后,毫不退让地低头,贴近她耳边:“现在,我想靠得更近,别躲。” 手臂圈住郁知的腰,让女孩那张带泪的面孔无法回避,缓缓贴近唇的距离。 夹杂火焰的气息包围郁知,颈后肌肤仿佛烫到昏沉,想躲,动弹不得。 “郁知……”他叫她名字,舌尖轻磕,如同抓紧猎物,“钱,你还想要,不是吗?那你就乖点。” 郁知咬住唇,被逼到眼泪夺眶,嘴里全是苦咸,颤声:“我……我知道…… 程聿骁嘴角勾起一个隐约的笑,随后贴住女孩的唇,试探性触碰。 郁知呼吸凝结了一下,下意识张口想喊,被他的吻堵住声音。 这个吻比蒋洲的强夺来得温柔,但同样拥有强势掌控。 她挣不出,只能让泪水滑下,任他在唇间带起潮湿缠绵。 火苗晃动,屋里除了她含泪的咽音,就只剩男人若有若无的鼻息。 程聿骁一手扶住郁知后脑,让她贴着自己,另一手护住她的后腰。 指尖触到湿热的皮肤。 郁知想伸手推开,发觉推不动,也没有冲劲,整个人陷在泪与慌乱的漩涡。 这个吻......似乎比起蒋洲带给她的初吻体验好得多。 但她仍在掉眼泪。 亲吻间,程聿骁轻咬女孩唇瓣,不甚用力,掀起一股隐痛与酥麻交织,让她大脑彻底混乱。 郁知终于失控呜咽。 呼吸在此刻真正纠缠。 那一瞬间,火舌噼啪炸亮,为这片刻做了注脚,郁知脑海轰鸣,两手死死攥住鹅绒布料不肯松。 可没有多大意义,男人的力道并不粗暴, 温柔,暗藏暴戾的吻,她能感受到程聿骁压抑的情绪,却又无法拒绝这渐渐爆发的强硬占有。 唇齿相贴,她的抗拒顷刻散作一团混沌。她试着别过头,结果被男人轻轻扭回,扣紧双颊。 他不算急躁,而是慢条斯理地品尝她的无措,一点点逼郁知失去防线。 泪水滑过女孩的脸颊,滴到程聿骁的卫衣上。 程聿骁尝到一丝咸,退开一点,看她泪花盈盈的瞳孔,郁知缺氧般地抖动胸口,想用力呼吸,几乎说不出话。 “别哭,”他低语,唇蹭到她耳垂,“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想操你。” 口吻温柔,听得人耳尖发烫。 郁知一时气到,手肘想推,却被程聿骁卸力带往身后。 她发出呜呜的抗议,但被再度亲上,那股热在唇与唇纠缠中蔓延。 挣扎声显得软弱无用,最后,她只能发颤地哼泣。 火焰舔舐着木柴,卷起轻柔的烟雾,混合着微甜的木香,弥漫在安静的空气中 郁知感知到有热意攀升到自己的背部骨骼。 男人的指腹贴在她的内衣扣上,指尖勾住小小的银色挂扣。 她的内衣被轻易解开。 双乳被人握在掌心。 ....... 热意缱绻中,程聿骁凑在她耳边低笑了声。 他说,“郁知,你湿了。” 第十一章“再逃的话就多肏几次”(h) 情欲在绝望中滋生。 壁炉里的火光一明一暗地跳动,橙红的焰影在被男人按在身下的女孩脸上轻晃。 映亮郁知被泪水打湿的睫毛。 而按着她腰的人。 ——程聿骁,埋在她的胸前。 在吃她的奶。 粉色的乳晕被人含在嘴里舔舐,双腿也在不知何时被顶开,敞着轻晃。 程聿骁口中含着她的乳首,一手在她身下的穴口里扩张。 微微湿润的逼缝被撑开,从未容纳过的甬道被插入两根手指。 “嗯.....啊......”郁知唇边溢出些许呻吟。 指尖揪着地毯上的绒毛,火光攀上女孩的肩膀和颈侧,将那一片裸露的肌肤染上朦胧的暖色。 郁知双眸里浸了水,嘴唇微张,感受着分明是抗拒的身体在程聿骁的攻势下渐渐变得瘫软。 她没法拒绝程聿骁。 她的老板。 身下穴口水液打湿了大腿根, 埋在她胸前的男人终于抬头。 火光攀上程聿骁的眉骨,鼻梁,在下颌线处拉出深邃的暗影。 他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说:“知知,可以肏了。” ........ 她身子被程聿骁压在地毯上,跪趴着,火焰光落在两人侧影之上。 “知知,屁股撅起来。” 郁知不愿意。 “啪”,程聿骁的手撑在女孩身侧,漫不经心地扇了下臀尖。 随即,白嫩细腻的臀肉浮出个红印,些许凌虐美感。 她似乎忘了自己此时已经被人抱着转了个身,以极其可怜的姿势跪趴在垫子上。 程聿骁箍着她的腰肢,她挣不脱。 郁知侧头,看见男人的怒涨的性器。 根根青筋盘虬在紫红茎身上,前段马眼溢出精水。 它在戳弄逼缝。 狰狞又色情。 “不要......”郁知下意识地瑟缩了下穴口, “不要这样?”程聿骁的声音更低了些,一手固定着郁知的腰,另一手的手指在穴里入得更深,一下又一下插着湿漉漉的逼,尾音拖得漫长而暧昧,“知知,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 程聿骁肏了进去。 毫不犹豫,鸡巴捅开了狭窄,湿润的逼穴。 郁知捂着唇,无声地尖叫,泪水从侧脸滑到耳朵里。 冷冷的水,疼痛的肉。 粗大的鸡巴肏进去,层层迭迭的媚肉挤压着性器,程聿骁闷哼了声,掐着郁知的腰开始挺进。 “知知,不要哭。”他摆动着腰胯,低头,吻在郁知捂着脸的手背上。 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程聿骁拿开郁知唇上颤动的手。 他亲吻郁知的脸颊,嘴唇,颈窝。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 郁知没有情动的模样,只有抑着情欲的可怜相。 程聿骁缓缓抽送,眼尾压着薄薄的层戾气。 “知知,要做个不说话的孩子吗?” 郁知不答。 她够屈辱的了。 不骂人是她最后的底线。 “知知,我是在爱你啊。” 胯下重重一顶。 “嗯.....啊.....”,郁知没忍住,呻吟从唇边溢出来。 猫挠似的。 “郁知,看着我。”程聿骁忽然开口,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沿着她的脸颊滑下,无法忽视的力道。 郁知被迫半睁开湿漉漉的眼睛。 泪水朦胧中,模糊地看见程聿骁的轮廓。 他强迫她抬头直视自己,指腹在郁知的唇瓣上摩挲。 “知知,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郁知低咽着摇头。 壁炉的火光跃动着,斜斜落在程聿骁的侧脸。 “欠干的...骚货。” 他眼中的暗光在火焰的映衬下深得好似是漩涡。 天生的矜贵和淡漠。 嘴中说着令人耳烫的难堪字眼。 这一瞬,郁知近乎能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 郁知在低咽中小声反驳:“我....不是......” 她想说,她不是骚货。 说不出口。 “不是吗?” ....... “呜呜......出去 ......嗯啊啊啊......”郁知无力地撑在地上,胸前的两团雪白在空中晃荡。 “啪!”“啪!“啪!” 程聿骁的鸡巴在郁知的穴里凶狠且快速的抽插,每一次都挺入到最底。 二人交合处泥泞不堪,水液乱流。 “嗯.....啊啊!!” 性器抵入最深处,研磨着一个点不放。 铺天盖地的快感吞没了郁知。 湿红的逼缝涌出汩汩淫液。 水液顺着腿缝流下,迅速沾湿了郁知雪白的腿根。 湿黏的,透明的,色情的。 程聿骁面无表情地摸了把。 下一秒,沾染着骚水的手指插进女孩湿软的口腔,模拟性交的动作。 “唔.....嗯.....” 手指在郁知口腔中抽插,扣摸着她湿软的舌壁。 郁知唇角的涎液兜不住,不断地往下滴落。 殷红的舌尖探出来,郁知小小地喘着气哭。 郁知满脸红润。 她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哭什么?”程聿骁的嗓音低哑,语调温柔得近乎怜惜。 他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女孩。 她的脸半垂在手臂间,泪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地毯上,晕开一片微暗的湿痕。 发丝凌乱地垂在肩膀和脸颊旁,遮住了那双微红的眼,掩盖不住因呼吸紊乱而起伏的胸口。 背上削薄细腻的白肉冒着细汗,色情,漂亮。 “知知真的......很骚啊。” 程聿骁低叹了声,揽过郁知的腰,女孩被迫抬起赤裸的上半身,侧着头跟他接吻。 郁知艰难地睁眼,却只看见火苗投下的细碎光痕,她被长时间困在雪夜,又在火里煎熬。 她头晕耳鸣,想推,手足无力,口中发出呜咽。 她凝视壁炉里那团红彤彤的火焰,恨不得自己一并烧掉,好免了这份屈辱。 身下交合处还在相撞,撞出一滩又一滩的白色泡沫。 程聿骁吮过她唇的一瞬,尝到郁知泪水的咸涩,动作稍缓,换成带热度的舔噬。 “知知是想推开我吗?” 鸡巴一下比一下肏得更深。 郁知牙关打颤,没再抵抗,像根破木桩似地倒在他臂弯里。 “可为什么蒋洲吻知知的时候,知知没有动作呢?” 郁知低泣着摇头。 “唔.....嗯.....” 郁知被肏得腿软,脑子一片空白,答不上来。 “知知,”他轻声低喃,声音柔和到极致,藏着股骇人的冷意,“哭也没用,我在问你,蒋洲第二次吻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推开。” 她明明有推开。 郁知头脑乱糟糟的,勉强抬手想去推程聿骁,反而被他顺势扯住手腕, “你……”她空隙里终于吐出半句,嘴唇已被男人舔得发红,“别……唔……” 程聿骁咬住她下唇,呼吸滚烫。 ........ 程聿骁松手,郁知跪坐在了地毯上。 她无力撑起身体。 厚实的绒毛扎进湿漉漉的穴里,逼口淫液混着精水流出。 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刺得郁知发麻。 情绪乱成一团,弓着身体,眼泪无声滑落,砸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湿痕。 她手足无措地垂着头,试图用紊乱的呼吸平复自己, 郁知听见身后那双鞋底轻轻碾过地面的声音。 程聿骁抱住她的腰,她踉跄差点摔倒,只好揪住他衣襟借力。 地毯空地腾出一片,火光照在他们交迭的身影上。 他抱着她,让她小腿离地几分,整个人拢在他怀里。 那种近乎蛮横的姿势令郁知心口一阵乱跳。 她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控制。 “放……我下来,”郁知面颊泪痕斑斑,带着颤音。 “怕我?”程聿骁语调中并无安慰,反而像在等待她更深一步的妥协。 郁知轻轻点头,“嗯。” 怎么不怕,她都快被肏死了。 郁知被抱着抵达壁炉附近,程聿骁将她放到沙发,自己半跪姿环住她双肩,让她坐在柔软垫子上,她想蜷缩双腿,却被他按住:“知知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郁知别扭地把侧脸埋进他手臂,小声啜泣。 她凭什么跟程聿骁解释。 而且......,他明明也有看见...... “那是他强......唔......” 程聿骁忽然抱住她的腰,将人直接拽到自己腿上,让她背对壁炉,正面向着他。 郁知惊呼:“嗯……等等…… 他扶住她臀侧,稳稳把她定住,花穴一收一缩,淫水淅淅沥沥打湿了两人的交合处。 肉棒再次肏进逼穴。 一下,两下,更深入地肏进去。 鸡巴凿入花心。 ....... “我错了呜呜......求求.....求求你......” “知知现在可以解释了。” 盘在男人腰上的两条细白小腿在空中上下乱晃,郁知张着唇喘息。 “有......有推开他......没有......嗯啊......力气。” “第二次......没有......力......力力气了......啊......” 这个姿势进得太深,郁知感觉肚子都要破了。 “救命......出去.......不要了......呜呜......出去......” 郁知挣扎着抬臀,又被重重按下。 肏得更深。 程聿骁的手臂锢住郁知的腰,吻落在郁知湿润的雪颈。 “所以,知知对蒋洲没有感觉,对吗?”他的语气依旧温柔。 “嗯。” “知知,以后会听话吗?” “会。” “可以每天乖乖的让肏吗?” “......呜......可以。 程聿骁低头轻吮郁知下唇,带出一点微温的混杂气息。 她呜咽挣扎,又想抬臀,被安抚性地扣着后腰摩挲。 “再逃的话就多肏几次。” “知知说,好不好呢?” 郁知蜷缩指尖,一点点压下想逃的冲动,软倒在他怀里,感受着身下甬道里的硬物不断冲撞。 骑乘的姿势太烂了。 郁知不喜欢。 太淫荡了。 郁知脸颊烫的发痛,视线模糊一片,只能不断哭泣。 这种哭泣在他耳中更多像另一种诱发因子,顶撞的越来越狠,指尖轻轻描摹女孩湿腻的颈后。 “知知,回答。” 郁知顺从地流泪,在崩溃中低声哭:“我……我不会跑……我没地方跑了……” “乖。” 程聿骁拨开郁知湿黏的发丝,吻上她的耳侧。 ....... 程聿骁肏了她很久,郁知累的快要睡着。 迷迷糊糊中,郁知感觉到自己的身躯陷入柔软 的床单中。 她在床上接着挨肏。 程聿骁的欲望磨人。 肏得狠了,郁知受不了,清醒的时候,还是挣扎着要逃的。 脚踝磨得发红,敞着流精的逼往前爬。 在床上每爬一步,膝盖便会陷进柔软的布料中,布满红痕的屁股就在空中晃一下。 随之,白色浊液顺着腿缝滴落在床单上。 淫荡,色情。 被拽着脚踝拖回来,按在身下,程聿骁粗大的鸡巴插进去。 吻落她耳侧,程聿骁漫不经心地诱哄道:“知知,再肏肏就好了,会习惯的。” 于是,郁知流着泪挨肏, 双腿软的直发颤,郁知低声骂道:“.....呜.....啊......程......聿骁......你....混蛋.......呃啊......” 程聿骁温柔轻笑,堵住她的唇,“知知怎么可以骂人呢,不乖哦。” 程聿骁吸吮她的唇,留下红肿的印记。 然后,肏得更凶。 火焰与男人的味道让郁知几近昏沉。 她嗅到一点烟草,一点香氛,混合夜里薄雪卷出的寒气,一同浸没她的神经。 趴在床上快要失去意识前,郁知看见壁炉里的火舌吞吐木柴,如同一场不安的序曲,映在灰白石墙,晃动出一片橙色光晕。 落地窗一角还留着一枚半干的手印,水渍横流,那是她与程聿骁争论时留下的。 她在混乱挣扎里曾拍上那扇玻璃,留下一道颤抖的记号。 第十二章“我......饿了。” 灰蒙蒙的冬日世界里,积雪在窗外映成白亮色泽。 郁知是从一片混沌中醒来的,睁眼时,先是看着繁复的天花板呆了好几分钟。 轻眨了下眼,目光缓缓移落到嵌入式床柜上的玻璃水杯之上,水痕尚未干透,透明杯沿上有着模糊唇印。 那唇印,好像是她的。 ........ 昨天,她好像跟......程聿骁睡了? ....... 目光下移,地毯上散落着她的贴身衣物。 全部都以一种破烂不堪的样子呈现在郁知眼中。 ...... 哦,睡了。 ...... 她自己同意的。 ...... 对了,她今天下午还有课。 ...... 回过神后,郁知轻轻动了一下,酸痛从四肢涌来,像是被人拆散后重新拼接。 指尖碰触到身旁柔软的被褥,同时也感觉到腰被什么紧紧圈住。 郁知侧眸去看,男人的修长手臂环在她腰间,半个身子还贴着她后背。 程聿骁呼吸微热,睡衣扣子只系到胸口,露出半截锋利的锁骨,线条分明的胸膛。 白皙肤色上留着细长的赤色抓痕,那是她昨夜崩溃时唯一能发泄的出处。 郁知尝试挪动身体。 腰腿简直酸得撕裂,疼得让她差点呜咽出来。 蹙眉轻哼了声,声音不大,圈在她腰间的指腹微动。 郁知一怔,心底的慌乱迅速攀升。 顾不得疼痛,她挣扎几下,想从程聿骁的怀里抽身,还没挪动半步,身后长臂一伸,将她抱着翻了个身,重新圈回怀里。 程聿骁的呼吸温热平静,呼出的热气轻轻扫过她的皮肤,似是一种黏糊而暧昧的气息。 “知知,别躲。”他低声开口,嗓音沉缓,指尖收紧,安抚般地按在她的腰间。 郁知稍微抬头,看见程聿骁的侧脸,短发服帖耳侧,五官的凌厉线条显露出来。 他的双眸中还残留着昨夜的欲望。 男人把手从她腰上松开,改用指尖轻抚她耳侧,语气平缓:“没力气还乱动,想摔下去吗?” 郁知双指蜷起,目光迅速移开。 她尽力让自己呼吸平稳:“我……今天有课,我得回学校。” “不去。”程聿骁直接否决,用手指沿着她后颈轻轻摩挲。 “况且,你现在起得来?”程聿骁语调平静,没有嘲弄,“知知,我不觉得你能站稳。” “今天你不会出门。”程聿骁说。 郁知下意识想反驳,可浑身酸痛,又有昨夜的可怕记忆,只能软在他怀里,被迫哑声:“我……我得去,不能逃课,我要申请……” 郁知不说话,神情里隐含坚持,程聿骁静默几秒:“已经帮知知请了假。” “什么?!”郁知抬头,手掌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你怎么能替我——” “或许还替知知调了课,让你能有更多时间。”程聿骁的声音不急躁。 郁知怔住。 程聿骁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仿佛在去抚平她的挣扎。 “对你的课务打点,并不麻烦。” 看着程聿骁淡漠的眉眼,郁知心里骤然再升起股与昨夜一样的阻塞感。 被人摆布的无力感涌上来,可她身体确实无法动弹,真去学校只会让她难堪。 她竟无力反驳。 此时的她,支撑不住任何争吵,没劲去喊“我要自由”,“我要上课”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她被程聿骁说中要害。 “你擅自决定……”郁知声音弱得很。 “擅自?”他微微偏头,目光懒散地落在她的脸上 “那让我看看,知知这样,还能走几步?”程聿骁托住她下颌,让她看向自己。 郁知挣了挣,无果,闭眼,倔强地不回答。 程聿骁的“决断”,让她下意识想起昨夜的疯狂 ——屈辱、痛苦、交易与放弃反抗的过程。 胸口瞬间一紧,差点没法呼吸。 她根本说不出口任何顶撞的话,只觉得体内每一寸都在隐隐作痛。 想撂狠话,可想到昨夜泪水与对方的态度,更加清楚自己逃不掉,只得攥紧枕布,声音闷在里边:“...不去就不去。” “.......” “我要回公寓去住的,我的东西都在那儿……” 程聿骁眉梢一动:“不急,我会陪你去收拾。” “以后,知知不用再住公寓。” “......” “为什么?我自己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我……不想搬走。” 程聿骁目光淡淡:“知知,你觉得到现在,你还能随便跟别人合住吗。” 郁知胸口窒息:“…那也不用立刻搬,我和室友相处很好,为什么要跟你住?” 程聿骁捏着她下巴,将女孩的脸转向自己:“你昨晚已经答应过我。” “难道现在又要反悔吗?知知。” 程聿骁不允许她再挑衅。 郁知身体又抖一下,脑海一片混乱。 她昨晚......答应过程聿骁什么? 好像有很多。 除去昨夜的疯狂行径,似乎还有些她难以说出口的羞耻语句。 最后,郁知双唇紧抿,低头不再挣扎。 程聿骁放缓语调:“这样才对。” 房间里短暂安静,她心里发酸,想继续反驳,但全身乏力让她无言。 郁知嗓子哽咽,双眼发红:“我没说要反悔,只是……至少我可以自己生活。” “知知是想着和室友一起生活,还是打算跑回去躲我。”他语气简洁。 男人的手掌在她耳侧发梢上缓缓按住,让她无法后退:“知知要还想要薪水,就别任性,我安排人替你退租,你不会有损失,你室友也会有一笔补偿,她不会多问。” “你……你已经替我退了租?”郁知眼底有情绪翻涌,“我还没答应,你就……” 程聿骁半阖眼:“既然你躺在我的床上,还提出要“回公寓”这种两边都想要的做法,对我来说,没意义。” “所以,我替知知解决这种两难的选择,不好吗。” 郁知胸口闷得想哭,又不想当场掉眼泪,梗着声音说:“我跟室友至少熟悉。” “你要我跟你住,不是更奇怪?” 程聿骁在她发顶落下短促呼吸:“奇怪?我们这样躺在一起一整夜都行。” “知知有什么资格讲奇怪呢。” 郁知气得呼吸不匀,身子默默往后挪:“你太过分了……” 程聿骁没有回应郁知的责怪,微倾身,伸手拉她靠近。 郁知挣扎未果,身体酸痛让她无法反抗。 她硬生生再度被程聿骁圈在怀里,鼻尖闻到他衣料上的微香。 程聿骁轻拍她后背,话语里多了点柔和:“乖,别再想这些。” “我会替知知安排好一切的。” 郁知深吸口气,翻身有点扯痛,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声。 转身没成功,但并不妨碍她不再理程聿骁。 委屈又憋屈。 程聿骁扶住她肩膀,没再说些让郁知“添堵”的话,只抱着她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 郁知双手抵在他肌理紧实的胸口,头发蹭到他下巴。 她和他紧密相贴。 郁知索性埋在程聿骁胸口,闭上眼,泪水滑落在他衣襟。 她不敢再激烈反抗,又懒得讨好他。 程聿骁似乎察觉她心情脆弱,轻声说:“知知今天可以好好休息,” “要想去拿行李,我陪你去。” 郁知小声发出抗议:“……我自己去。” 程聿骁摸着她的后颈:“不可以。” 郁知不接话。 见她不答,程聿骁低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俯身,轻捏住女孩下颌,吻住了她的唇。 温热触感让郁知浑身一僵,她没料到程聿骁会忽然亲她。 呼吸纠缠在一起,郁知挣动时立刻拉扯着腰部疼痛,她陷在程聿骁臂弯里,鼻腔发出低吟。 程聿骁察觉到她疼,也不再过分攫取,只停在唇际含着:“知知,小心啊,再扭到腰会更惨。” 他在嘲笑她。 泪在眼中旋了两转,郁知面色红得厉害,看上去既疼又懊恼。 郁知这副“矛盾又可爱”的神情让程聿骁多了分柔和:“乖,别动,省点力气。” 郁知憋屈地咬着唇,眼里残留的泪光让她整个人显得无助。 “好了,给知知揉揉。” 程聿骁把人抱稳,让她枕在自己肩处,一手轻揉她腰际,如同哄一只受惊的小猫。 郁知没有再闹,但身体紧绷着。 很想骂人。 她抬头看他。 “我......” “知知想说什么呢?” 程聿骁面色平静,笑着看她。 有点吓人。 心中愤懑和委屈纠缠在一起,郁知眼神闪烁,张了张嘴,最终说出口的却是:“我……饿了。” 第十三章金丝雀的觉悟(200珠加更) “我……饿了。” 程聿骁静静看了会儿郁知,轻声叹气,伸手揉了下郁知头顶:“终于肯说点正事?” “我让人送上来,知知吃完再休息。”他将郁知松开一些,指尖搁在她锁骨上。 “嗯。”郁知窝在他怀里,声音轻得像停在唇边,随时会被空气吞没。 床头橘色台灯还亮着,映出她微垂睫毛的轮廓。 程聿骁侧身倚在床壁,单手拿起手机,另一手手臂稳稳环着郁知的腰,将她半抱在怀中, 郁知撑在他臂弯里,听他用微哑的声线说话。 ...... 佣人送进来的早餐摆在床沿小几上,有Cheese Omelet,黄油面包,以及一碗热粥。 郁知捂着腰尝试坐直,依旧痛得轻嘶。 最终,还是坐在程聿骁怀中,被人半抱着,由他一口口亲自喂她。 略微张嘴,啜了口粥,香气在唇舌间漫开。 郁知低头,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 被人当成小孩子般喂食并不自在。 尤其是旁边还有人在的情况下。 即便佣人低着头,站立在房门处,郁知仍然觉得闷得慌。 “自己动得了吗?”程聿骁说。 郁知抿抿唇,摇头。身体各处黏腻的酸痛让她没底气逞强。 “你……慢点。” “好。”他语调始终维持平稳。偶尔喂她时,他会贴近她耳侧,带着低沉呼吸,“烫不烫?” 郁知微红着脸,闷闷“嗯”了声,示意还行,然后继续一口口吃下。 程聿骁神情算不上太亲昵,但在举止间满足她的需求,看上去很矛盾。 既宽厚关爱,又淡漠主宰。 吃到七八分饱时,郁知轻轻别过脸,示意够了。 程聿骁收回粥勺,佣人低头上前,默不作声收拾好床沿木几上的碟碗,转身,悄悄退出房间。 郁知动了动身子,轻声问:“我......要休息几天?” 顿了顿,再说了句,“...不想落下课程。” 程聿骁没答,抬手拭去她嘴角残留的湿痕,随后在她唇边落下一个浅吻:“很乖。” 睫毛轻颤,郁知半张着嘴正要说点别的,却被他含着下唇轻轻吮了一下。 像是安抚,又像只是为了封住她的疑问。 郁知脑袋里一片混乱,最终自觉闭上眼。 程聿骁退开时,还能看见女孩唇上泛出水光,眼角微红,那模样带点委屈又茫然,呼吸乱了两秒。 正呆滞时,程聿骁低头在她耳根凑近:“知知很乖,也该给点补偿的。” 郁知仰脸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看到程聿骁手腕翻动,眼前便多了个皮质信封。 一张深棕色皮制信封,出现在她面前。 灯光下能看见封口烫着一行“J.P.Morgan Private Bank”英文字母,字体低调精美。 摩根大通? 郁知心底骤然一紧。 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程聿骁那张双眸中噙着浅淡笑意的脸。 “这...里面是什么?”郁知说话的嗓音都有点颤。 程聿骁只微抬起下颌,示意她自己拆。 郁知垂眸,指尖在封口处颤了下,用力撕开后。 ——一迭薄纸资料,还有张银灰色金属质感的卡片显露出来。 郁知最先看到张资料最上方的银行开户信息,一行英文字母印入眼帘:J.P. Morgan Private Bank—Park Avenue Client。 翻动那迭资料纸张,看到“270 Park Avenue”地址时,郁知喉咙梗塞。 普通留学生几乎不可能轻易开到这种等级的私行账户,何况她名下资金数额很明显超出常规。 她继续翻看后面几页,每页都盖着小小印戳,郁知轻声念道:“Authorized Private Cli......” 郁知心下咯噔,手不自觉捏紧纸张,翻到下页,看到开户日期标明May 9th,卡面持有人正是她名字的拼音和护照号码。 郁知嘴唇动了两下,没发出声音。 她彻底愣住。 May 9th。 距离现在很遥远的日期。 ——那是她刚见过程聿骁没几天。 “五月……”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指尖缓缓滑过资料上的文字,手指停在了开户时间那一栏,心跳声在胸腔里乱撞,“程聿骁,这是什么意思?” 郁知呼吸变得急促,抬起头,眼神慌乱:“你早就开好了这个账户?五月份……那时候我跟你——” “刚认识不久?”男人接过她的话,淡淡一笑,语气从容,“对,知知与我在那个时间段,并不熟悉。” 郁知的脑袋一片空白,指尖发凉地捏着那张沉甸甸的金属卡,心底翻涌着复杂情绪。 房间里一片寂静。 程聿骁就那么静静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无谓的平静。 “......” 过了好半天,郁知才打破空气中的沉默,颤着嗓子开口道:“你......为什么提前准备,难道从那时候起你就……打算把我…...” 话到最后,郁知觉得难以再继续张口。 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像只被程聿骁看上的需要圈养的“金丝雀”。 一般来说,大众是这么形容这种“金钱交易”关系。 而他从一开始就设好了笼子。 郁知呼出一口气,不再等待程聿骁的答案,转而审视卡面那排刻印的数字。 她知道这绝不是普通visa,开户门槛极高,更遑论她自己在美国不过是个普通留学生。 女孩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要给我开这个?这……太夸张了。” “太夸张了。”郁知低着头,再重复了遍,她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替我开的户?” “签字打款的流程很简单。”程聿骁回答得毫不在意,拿过那迭资料和卡翻了翻,指尖在她姓名上停顿一下,“知知,这里写得清楚。” “有些手续,我让人跑过,需要你的护照信息,学校录取资料,一点财力背书。” “流程琐碎,费了点时间。”程聿骁坐在床沿,一条腿微曲,睡衣衣领随意翻着,手臂仍带着夜后余味的慵懒,神情不惊不躁,“但也不是不可能。” 郁知心中陡生怪异:“所以...你早就有我全部的个人信息?” 程聿骁不置可否。 程聿骁合好纸页,再将那张深灰金属卡递给郁知,眉峰轻抬,“知知,收好。” 郁知这次僵着不肯接,头不自觉往下垂:“我不……这太大手笔了,我不能要。” 程聿骁拉过郁知左手,将那张银灰卡面放置在女孩手心,俯身靠近。 郁知浑身僵硬,愣在那儿:“你干嘛……” “知知。”程聿骁声音平静,“我对你不会差。” “让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嗯?” 郁知感到男人热度逼近,刚想别开头,程聿骁轻捏住她的下颌。 唇被迫张开一小部分,来不及答话,就被他攥住下巴拉近。 挣扎两下,实在没力气反抗。 男人似是满意她的态度,手指再次落到她唇边,引领她稍微仰头,然后贴近去吻她的唇角。 嘴唇被吻住,那股略带掠夺的柔和让郁知几乎失去反抗力。 唇齿间那股淡淡湿意像雷电般击中她神经,带着某种说不清的甜腻和揶揄。 程聿骁抚住她后颈,让她更深入地承受这番亲近。 郁知头皮发麻,无可奈何,轻声哼叹。 身体还在酸痛,她闷哼一声,不敢用劲。 他吮了一会儿,听到她压抑的呼吸声,这才稍稍退开:“还是满脸不情愿。” 郁知抿紧唇,被那吻亲得红肿:“我……没有。” 程聿骁放开时,她唇边留着浅薄的湿痕,眼角泛红,没再发出抗议。 “知知,不用觉得欠我。该给你的,我不吝啬。” 她胸口像被重锤,“你……” 程聿骁:“知知,你可以继续说我混蛋。” “可对于我来说,你现在拿到卡,也许不会再想跑。” 郁知呼吸停顿几秒,侧眸看那卡号,闪着金属光。 眼睫颤动,指尖摩挲着卡片边缘,凹凸的纹理触感让郁知感到不真实。 眼前这张深灰金属卡,上面只有她名字的简写和账户号码,侧边采用了极细的钢印,透着尊贵质感。 背面刻着“Park Avenue Private Banking—Exclusive”字样,光线下泛着暗哑光泽。 这种高级定制既尊贵又冷硬,和程聿骁行事风格如出一辙。 程聿骁抚平她颈边散乱的发丝:“别用这种难过的表情。不然我会以为,知知还想逃。” 郁知没回答,指尖死扣着卡身。 她想斥责。 她理应斥责。 可是...... 郁知低下头。 她根本离不开这笔钱。 程聿骁轻声接着说;“当然,如果知知想逃,或者不配合,那就是另一回事。”说到后半句,他语气仍平缓,却让郁知心里猛地抽痛。 郁知心底五味杂陈,握着那厚重卡面说不出话。 他抬手把她揽向怀里,她下意识想退,却又清楚在这件事上,她毫无余地,只能任对方把她抱近。 程聿骁伏在她耳侧,尾音偏低:“看上去,知知还在怕我?” 她埋着脸,没有否认。 程聿骁捏了捏她的脸:“我们的关系已经到这种地步,知知还怕什么呢?” 郁知背脊一颤,回想起昨夜纠缠,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 她没有力气再辩驳“金钱与身体”的关联。 程聿骁低笑一声。 似乎对她的认输满意,程聿骁又把她手按在那迭资料之上:“密码文件背后附了详细用法,知知缺什么,尽管支取,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诉我。” 郁知默默点头,将脸颊靠向他胸口,有些湿热泪意。 她不想哭出声,心底翻腾起异样情绪。 半是被他算计的羞耻感,半是依赖那金钱活下去的绝望。 “所以我只能乖乖收下?”郁知低声说。 程聿骁用指腹碰她下巴,让她抬头:“这不正是你需要的吗,既然已经答应过我......” “而且,知知履行的不错。” “这张卡,就是知知该得的报酬。” 郁知语塞,眼底出现徘徊泪光,她自嘲地垂下视线,呼吸中断续颤动:“好……我收下。” 她早没资格喊“不要”。 ....... 两人安静相拥了一会儿,等她放松肩背,程聿骁轻轻将她重新抱躺在回床上。 “知知,好好休息。” ...... 困意渐渐袭来,双眼快要阖上。 ...... 在郁知疲惫又微醺的状态中,身旁的男人起身下床。 听到声响,郁知迷蒙的眼睛半睁开。 程聿骁高大的身形展露出来,宽肩窄腰,胸膛肌肉线条流畅,斜刺的锁骨和紧致臂膀形成强烈视觉冲击。 他随手捞起一件衬衫穿上,原本半敞的衣摆盖住结实的腰腹。 小臂肌肉曲线收敛在匀称骨架里。 郁知瞥了眼,迅速收回目光。 眸光恢复清明。 她曾在那双臂膀里承受过强硬冲撞。 昨夜她尝到这身材的力量,也为此付出极大痛苦。 ...... 声响渐小,郁知蜷在被子里,露出半张脸,见男人背影挺拔,面无表情地扣衬衫扣子。 她低声问:“你……要走吗?” 程聿骁慢条斯理地将袖口束上:“去处理点工作,不会太长时间。” 郁知神色茫然:“...哦。” “知知,等我回来。” 郁知隔着被子轻点头,手在鹅绒枕下摸到金属触感。 房门“啪嗒”一声关上,沉峻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 房内只剩郁知一人。 她没力气走动,将目光挪向地毯,那儿散落着昨夜被剥下的衣物。 撕成布条状的贴身内衬让她脸颊发烫。 嵌入床柜上的玻璃水杯上模糊不清的唇印,怕是她半夜喝水时含泪留下的。 郁知木木地看了会儿,短促吸了口气,用被子蒙住自己一半的脸,抑住想哭的冲动。 程聿骁这人...... 分明前一刻还在拥抱亲吻她,下一刻居然就能冷静抽身去办事。 真是...... 差劲。 郁知怔怔从枕下拿起那张银灰色金属卡,她刚才偷偷藏在那里的。 心里酸楚到极点,泪水这才夺眶而出,滚落脸颊。 郁知闭眼,连喊都不想喊。 身体还疼,灵魂更痛。 她无法挣脱程聿骁的手段。 他占据一切主动,帮她请假,替她放弃住所,把她圈在温暖却又无法呼吸的怀抱中。 她只能在被子里继续当一只惊恐又愤怒的“金丝雀”。 郁知把眼泪抹干,沉沉倒回被窝里。 阳光在落地窗上反射出隐约金色,外面雪还没化。 二楼窗外是封闭的世界。 而她睡在这张床上,这场无法逃离的关系从昨夜延续到白昼。 依旧像是昨夜未完的噩梦。 第十四章雾中囚鸟 “Baby,搬去哪?” “......” 郁知没回答,蹲在地上拆着一卷胶带,指尖已经被磨得发红。 “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迟晚悠闲地抿了口杯中的酒,“你刚搬进来,还挺拘谨。 “外面楼梯坏了,你要从消防通道绕路搬行李,我记得你当时就带了个纸箱和几件衣服。” 郁知连行李箱都没带。 她在过去找租住的房子时弄丢,也或许是被蓄意偷盗。 但她没多余的钱再买一个新的。 郁知仍蹲在那里,用力拉扯胶带的一角。 她回想自己在这里时的日常:和迟晚其实并不算亲近,但多少有点交情。 刚搬来时,确实很穷,每月房租都掐着日子给,还要兼职好几份工。 有几次,把工资打给国内后,身上窘迫,那几次的房租都是迟晚帮她垫付的。 迟晚慢悠悠把杯口凑近唇:“Well,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跟我再续租一年。” “没想到,你跑得倒比我想象中要快。” “...确实很突然,我应该跟你提前说的。” “Baby,我可不care。”迟晚眯眼笑出点戏谑,“ I’m all for free choices.”「我完全支持自由选择」 “不过是懒得打扫,又懒得去找下一个 roommate。” 说罢,迟晚捋了捋自己红发,一抬眼,望到楼下车影。 “再说,Baby,我收到的这笔补偿款不低。” “楼下那辆车是来接你的?”她嘴角轻轻扬起,眼里带着些调侃。 郁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Bentley Continental GT静静停在楼下街道处,车旁的少年靠在车门上,低头看手机,卫衣罩着的肩膀松垮,整个人笼在一层冷调的慵懒里。 平时的程聿骁,眉眼间少了几分暴戾,多得是冷漠。 看上去,竟没有那么多压迫感。 “那个人,是程聿骁对吗?”迟晚说。 郁知贴胶带的手一顿。 “他很有名,Baby,你居然会和他在一起,出乎我的意料。” “嗯。”郁知轻声应了一下,又低下头,没有多做解释。 “他为什么不上来帮你?” “你还真随时都有酒。”郁知没回答迟晚的问题,目光看向红发女人手中玻璃杯中所剩的半杯酒。 “明天还有课。” 迟晚站在窗边,手里捏着一个玻璃杯,指尖轻轻转着杯沿,杯中是琥珀色的液体,在布满陈旧锈丝的灯泡下摇晃。 郁知避而不答,她轻笑了声,笑意模糊得让人琢磨不透。 她耸肩:“生活就这样,我只是及时行乐。” 伸出一只手,指腹和美甲边缘触碰到纸箱边缘。 郁知顺势抱起整理好的纸箱,往室外走。 迟晚送她到玄关处,看着郁知推开门。 郁知抱着箱子,站在门外,准备开口说些道别的话。 迟晚状似再次慨叹:“去年这个时候——” 又来了。 郁知打断她的话:“去年这个时候,你也在参加“Occupy Wall Street”的抗议活动。” “别只说我。” 迟晚唇角的弧度僵住。 ...... 玻璃杯沿搭在唇边,迟晚眯起眼,轻轻一笑。 “Oh, right,Occupy Wall Street.” 她漫不经心地重复了遍,像是从某种遥远的记忆中被抽丝剥茧地重新拽出来。 “是啊,那时候多热闹啊。”迟晚低声说道,指尖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 “一年前,大家喊着‘We are the 99%’,我跑去Zuccotti Park举牌子。” “Occupy Wall Street” 「“占领华尔街。”」 占领华尔街运动在2011年秋天爆发,大批抗议者涌入纽约金融区的心脏地带,高举标语,声讨社会的不平等和金融机构的贪婪。 郁知在去兼职的路上亲眼见过。 她从临近华尔街的餐馆后厨出来,整个人都被油烟和疲惫包裹,她从街道边被翻得杂乱不堪的垃圾桶走过。 那些个铁皮盖子上还有抗议者留下的写着彩色抗议语的报纸板。 当她转过街角,喧闹的声音像洪水般涌来。 她看向远处人头攒动的广场。 抗议者的身影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条街,手举着五花八门的标语牌。 颜色鲜艳,字迹粗糙。 ——“End Corporate Greed!”、“Justice for the People!”、“Tax the Rich!”...... 那些标语怒吼着扑面而来,简单又直接。 郁知无法挪动赶着去地铁口的脚步。 在人群中,有个男孩站在最前面,手里的扩音器快贴到嘴边。 他的嗓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却依然用力地高喊:“This is our future! We fight for it, or we lose it!” 「这是属于我们的未来!我们为它而战,否则我们就会输掉它!」 他的声音随着风散开,越来越多人跟着喊了起来。 “We are the 99%! We are the 99%!” 「“我们是被那忽视的99%!我们是被那忽视的99%!”」 那种声音震得郁知耳膜生疼,她站在远处的街角,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无法移动。 抗议者的身后,是一排竖着“金融区”字样的路标,与背景里庄严的高楼格格不入。 那些光鲜的写字楼在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玻璃窗上映着落日。 冬季的残阳,冰冷无情。 带不来丝毫温度。 同样的,郁知也看见西装革履的金融从业者与举着标语的抗议者站在同一条街道上。 郁知猜测他是某管理层级出来勘察局面的,即便一句话不说。 一看身份就足够体面。 她眼中所见西装革履的白男,身边有几个保镖,鼻梁很高,挺得有点夸张。 冬风灌来时,鼻骨泛着淡淡的红,或许是因为冷,也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站在户外。 而抗议的群众,被拿着防暴盾的police阻挡,他们穿着单薄的外套,振臂高呼,鼻头因为情绪激动而酸楚的通红。 大风里呼出的白气在他们的脸侧散开,额头和面颊都被低温冻结得泛红。 从额头到面颊,从脖颈到手掌。 就连指尖,也是又红又僵。 凡是裸露之处,郁知看见那在寒风中的肤色红得像是冻烂的西红柿。 红得很离谱。 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实际上,最先转身离开的是由保镖护送的白男。 一方站在人流中央挥动标牌,一方拿着公文包朝私家车内屈身。 ——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群体,在这寒冬气息里短暂并置。 后来,郁知终于迈动脚步,但不是往广场去,而是绕路去了附近的便利店。 她用最快的速度结账,买了一箱矿泉水和十来包压缩饼干,放在Zuccotti Park中抗议者所安扎帐篷的地上。 Zuccotti Park中,有抗议者跪坐在地上,还有人站在临时搭起的帐篷边分发瓶装水。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迟晚告诉她,要为普通学生所背负的助学贷款率发声,就来Zuccotti park找她。 但郁知没有去。 那一天,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她也不需要被注意到。 人各有志,她对政治不感兴趣,更不想参与敏感话题,从而影响自己的学业生涯。 她只需要安静上课,安静兼职打工赚钱,从而安稳的顺利毕业。 然后回国。 在这场抗议运动中,迟晚与纽约一些大学的学生也参与其中。 郁知不知道别人是为了什么,但她知道迟晚在声援些什么。 2012年学年的哥大学杂费高达五万多刀。 叁十多万人民币。 一个极其吓人的数字。 这是郁知想都不敢想的,所幸她在学业上产生的必须费用全部由基金会承担。 否则她才不会出国。 可对一部分学生来说,他们无法负担得起如此高昂的学费。 至少在“DACA”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学生贷款利率过高。 上大学即负债。 所以,在columbia university内为Dreamers发声的学生中,同样有迟晚的身影。 ....... “Dreamers, justice, fighting for what we believe in…...” 「“梦想家,正义,为我们所相信的奋斗......”」 迟晚轻声念着,嘴角勾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隐隐藏着点儿不甘。 暮阳洒在迟晚的红发上,照得颜色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她站在那儿,与整个破败的公寓居所格格不入。 迟晚轻叹一口气,开口:“Yu,你居然会记得这些。” “我以为你只会忙着跑兼职赚钱。” “动静闹得那么大,想不看见都难。” “那又有什么用呢,效果甚微。”迟晚声线里罕见的有一丝平静。 郁知说:“至少你们得到了部分教授支持,不是吗。” “在columbia university,在那么多富二代都存在的地方。” “你们得到了部分支持。” “迟晚,你比我最初见到你时,想象得要好。” “我来这租房,是因为你联系我说我们是校友。” “可第一次见你,我以为你在骗我。” 本来公寓就破,郁知来的时候,公寓里满地的酒瓶,涂鸦绘料,以及一个熬的眼袋泛青的红发女人。 郁知差点以为遭到哄骗。 迟晚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得是酒杯撞在一起的声音。 “郁知,你真是……算了,我无话可说了。” 她张开双臂:“来,Give me a hug。” 郁知抱着纸箱,错开一步:“不抱。” 迟晚大笑一声,没有计较,直接伸臂环住郁知肩颈。 隔着纸箱,迟晚抱住她。 两人略显笨拙地贴脸,郁知鼻间嗅到她身上那股淡淡酒香和某牌子的香水气混合味道。 结束蹩脚又美好的拥抱后,迟晚后退半步,看着郁知,说:“Yu,Be safe. If he’s good to you, enjoy. If not, you can always call me. I’m not that powerful, but I can do a bit.” 「“郁,注意安全,如果他对你足够好,你就享受,如果没有,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没有那么强大,但我可以做点什么。”」 “For example, bringing you back here.” 「比如,带你回来这里。”」 “......” “Thanks,you too.” 「“谢谢,你也是。”」 转身下楼前,郁知嘴唇动了动,终究笑出来:“其实,如果你愿意花点时间去收拾卫生,会更好。 迟晚啧了声,唇角向下,做出张苦瓜脸:“Come on,Are you kidding me? baby ,很难做到。” -- Bentley Continental GT驶离破旧的公寓门口时,夜晚的风刮过的是浅薄凉意。 郁知微侧头朝后看,旧公寓楼窗上还残留着昏黄灯火。 她脑子闪过迟晚那张带着酒杯的脸,心里有点发堵。 “收拾得够久。”程聿骁在换挡时侧了侧视线,声音不高,“我还以为知知又要逃跑。” 郁知把安全带扣紧,嗓音干涩:“我的东西比较零碎,再加上又跟室友多聊了几句。” “嗯。”程聿骁面上无甚表情,但也没再追问,踩下油门融入车流。 郁知闭眼,任由车里暖气将她手指慢慢焐热。 车窗外是纽约繁忙道路,街角霓虹闪烁,曼哈顿的夜景依旧车水马龙。 心里空落落的。 睁眼时,她看见程聿骁冷硬的下颌线。 应该要说点缓和气氛的话。 郁知想。 但她并不擅长跟人沟通,最后,只能盯着车窗外闪过的路标。 广告灯牌里写着“Join us for Occupy Activities”或各种商场季末折扣,还有拉丁裔Dreamers在街头穿插派发宣传单…… New York,这座国际都市在夜晚五光十色,对郁知来说,依然是熟悉的陌生。 车子转过3rd Avenue时堵了会儿,行进缓慢。 郁知望向左侧窗外,感受到周围高楼拉伸在夜幕里。 她想起过去常会在路边等好久的公交,如今坐在这辆豪车里,好似脱离原本生存环境。 车子行经Times Square边缘,霓虹广告牌洒在车窗里一阵闪亮。 郁知看到一组巨幅音乐剧海报正播放着耀眼影像,心里一阵恍惚。 仿佛电影镜头般的城市, 郁知真切地感到自己离旧公寓彻底远去。 与她的贫穷,忙碌切割。 她张着唇,想说点什么,难以开口。 放以前,哪有心思坐着想东想西。 最多想想晚餐要不要加杯热牛奶。 车子穿过第六大道,往西南方向驶去。 十来分钟后,Bentley Continental GT到达Columbus Circle附近路段,街角霓虹交错。 “知知,快到了。” 郁知看向车窗外高耸的大楼外墙。 上方悬着一块标牌:“Time Warner Center”。 郁知倏然呼吸缓停。 “你......我......我们要住这?” 少年指骨屈起,轻敲了下方向盘。 “不然呢,知知想住哪。” 郁知看着这21世纪初就在世界极富盛名的地标建筑,难以相信程聿骁居然在这里有住处。 她以为这两座双子塔楼里以办公商务居多。 她是隐约听过流言,说程聿骁背后的背景深沉。 郁知瞥了眼程聿骁的侧脸,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对她的反应并不放在心上。 看来……真的并非传言。 车子转弯,驶入一处警卫并不严格的大楼门廊前。 门口保安大概已提前接到消息,抬手示意无阻。 程聿骁将车停到地下车库通道里,熄火。 “知知,到家了。” 第十五章哄 玄关门在郁知身后落锁,发出一声闷响。 寂静里,郁知抱着怀中那只小纸箱站在客厅中央。她听见自己还没平复的喘息。 她心里有些慌,她的行李只有一个纸箱,却在旧公寓里“磨”了整整两个小时才下楼。 当时她心里太乱,根本没做好要搬家的准备。 反而在坐上车后,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了许多。 她原以为,程聿骁会当面质问几句,或露出些不耐烦。可从她坐上车到现在,他只是淡淡询问了自己一句,任何情绪化的话都没说,反倒始终保持平静,让她心底越发忐忑。 如今再次站在陌生的环境,那股心烦意乱的情绪再度涌来。 灯光在她头顶亮起,郁知“被迫”看清了这间平层的样貌。 平层住宅内,米白色墙面配深灰地板,一整面落地窗占据了客厅的北侧,玻璃几净外的中央公园在夜幕中铺展开来,稀疏的路灯在草地上投下浅淡的光影。 窗边是一张小型黑色圆桌,桌上摆放着一瓶尚未开封的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屋内家具数量简单,像个样板间。 “看着......不像有人在这住过。”郁知用极轻的声音开口。 “的确没人住过。”程聿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以后你住,就不一样了。” 程聿骁关好门,走向她。 郁知举着纸箱,犹豫要不要先开口说点什么,可程聿骁并没有急着说话,只在她身前站定,静静看她。 郁知心慌不已,抱紧箱子不知怎么转移话题。 “累吗?知知。”他问,嗓音温柔。 郁知有些紧张,轻轻摇头:“...不......不不累。” “一个小纸箱。”程聿骁说,语调平缓。 她吞口气:“对,只有……一个。” “两个小时。”他接着说,目光落郁知她怀里的纸箱子上,“知知,我在你公寓楼下等了你两个小时。 “我有在收拾......”郁知底气有些不足。 “所以,一个纸箱子,就耽误两小时?嗯?”程聿骁问得不疾不徐。 “呃……室友跟我聊了会儿,耽搁了点时间……还有些杂事……”郁知悄悄抬眸,想看程聿骁的反应,却见他目光含着笑,举止不显生气,只是温柔地盯着自己。 “我没故意拖。”她轻声补一句。 郁知看他往前慢慢靠近,冷气息冲击感涌来,程聿骁衣领半敞,锁骨线条显露出几分。 他盯住她,无形中让空气粘稠。 “理由。”他开口,嗓音不高,“知知,你让我在车里耗了这么久,要不要给点交代?” 郁知背脊贴住墙面,她被逼到角落。 房间太大,中间地带空无一物,他似乎随时能将她压制。 郁知眼神躲闪:“我真没想故意浪费时间。” 程聿骁俯身,手掌搭在她的肩侧,“没想?我说过要陪知知一起。” “可知知拒绝了我。” “当时,知知给我的理由是‘都是女性不方便。’,‘东西不多,会很快。‘所以我答应了知知。” “那现在呢,知知的理由是什么。” 郁知神色慌乱,张了张口:“我......” 她确实是故意在拖延。 “我不过是想接知知和我一起住,结果呢,知知磨蹭得像在抗拒。” 程聿骁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靠近的呼吸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 他的指尖轻轻滑过郁知的侧脸,从耳垂一路滑到下巴,缓缓停住。 “我没有……”郁知的声音有些哑,心跳快得让她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没有?”他低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一个不错的笑话,“那我倒要问问知知,为什么总是在躲我?” 郁知张了张唇,不知道怎么回答,偏开头。 然而,程聿骁并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单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回视自己。 “又在躲。”程聿骁的声音变得更低,一点压抑的情绪逼近,“知知,你的嘴巴明明说‘没有’,可你的身体呢?” 郁知看见程聿骁的手臂抬起,随之,墙面上的某个控制器按钮“滴”了声。 ——郁知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客厅的灯被男人关掉了。 腰间多了抹温热,郁知闷声“啊”了下,小半边身体贴在冷硬的墙面上。 转头就看见程聿骁的面庞逼近。 昏暗光线里,他眉眼略显深刻,呼吸的低沉热度充斥在她周身。 “等等,你——”郁知心里慌张,下意识想拒绝,昨夜的余痛与心理被支配感还没散去。 程聿骁把手掌贴在她背后,用身体稍加力度把她困住,气息贴在她颈窝:“知知,你在抖啊。” 郁知手抵在他神前,气息有些不稳:“程聿骁......你靠得太近了……” 程聿骁弯腰凑近她耳廓,没说话,只在她耳后轻啄了下。 黑暗增添灼热气息,郁知心跳再次加速,那股男性气息侵袭,让她几乎抵在墙上无法动弹。 “不舒服吗?知知。”程聿骁问,手掌顺着她腰侧滑到背脊,“是疼,还是怕。” 郁知吸口气,不想显得自己软弱,但她又无法阻挡。 程聿骁凑近得太近,鼻尖都快贴上她面颊。 “我……还好。” 程聿骁放轻力道,将她小半个身子揽进怀中,“是吗,我看知知很紧张呢。” 郁知看不清他的表情,心跳得更急,只能感到他胸口起伏。 程聿骁不再说话。 ....... “...不该让你等那么久的。” “对不起。” 这场沉默中,终究是郁知先开了口。 让金主等自己。 好像是不太对。 ....... 郁知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程聿骁的回答。 她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心下更慌乱,再次重复了遍:“对不起……” 郁知似乎听到了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寂静的空间中,程聿骁低头,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侧,声音低沉而缓慢:“知知,我有点生气。” “我……”郁知手指蜷了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心里太乱……” “所以,知知要不要哄哄我?”程聿骁淡淡地说,打断女孩的解释,语调平静,没有起伏,更让郁知心里发麻。 ...... 郁知咽了口气:“……怎么哄?” 程聿骁弯腰时,鼻息落在她耳垂附近,气氛立即暧昧。 “我......我不会。” 郁知想后退,却被他揽住腰,一只手熟练地绕到她背后。 她后脑勺撞上墙面,轻轻发出声响。 “不会?”他将手掌抵到她后腰,把她往自己这边带。 “两个小时,知知连信息都不回,就为了和室友聊天吗?雇主……或者说,你的金主,要被晾在车里?” 郁知的心揪紧:“我没有不回,我……” 程聿骁指尖抚过她下颌,往上一提,令她对上他的视线:“知知,闹脾气也该有个度。” “...对不起。” 程聿骁敛眉:“又是对不起。” 说着,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引,引导着郁知前进半步,他自己的手臂动作缓慢,带她慢慢贴上自己的身躯。 郁知双肩一抖,觉得气息微凉,穿透薄衣。 程聿骁双臂随之圈住她的腰,将她困在这个逼仄区域。 郁知绷紧身体不敢动。 “既然这样,那让我更生气行不行?”程聿骁声音极低,俯身贴近她颈窝,“知知,你知道我要什么补偿。” “我……不会哄人……不知道要怎么做……” “那我教知知,好吗。”程聿骁单手握住她侧腰,一手垫在郁知脑后,“来点实际的。” 郁知想推开,指尖刚放在他胸口,就被他另一手扣住手腕,掌心摁回她身侧。 “闹够了,嗯?” “我没有闹……” “那就好。”程聿骁嘴角笑得浅,将她下巴往上抬了些。 “我给知知两个小时。“ “知知可以给我什么?” 郁知无法回答,脚下磨着地面,身体僵硬,一层薄衬衫隔在他胸膛与自己之间。 程聿骁俯首凑过来,一手拢住她后腰,将她往怀里带,另一手慢慢贴到她耳后。 郁知神经紧绷。 “先亲。”程聿骁说。 话一出,郁知还没思考,唇就被堵住。像被电流击中,她脑袋轰地一下,往后仰,可背后是冰冷墙面,根本退不了。 程聿骁吻得并不激烈,却很深,舌尖探进来时,她想张口呼吸,又觉得喉咙被热流搅乱。 郁知想咬牙,但不敢。 程聿骁温柔掌控她的唇齿,在唇舌交合里带着淡淡的惩戒味道。 郁知发出含糊的闷声, 几分钟后,程聿骁退出一点距离,鼻尖还贴在郁知脸侧。 她喘着,睫毛湿润,再次说:“对不起……” 程聿骁啧了声,手掌托住她后腰,轻轻用力,将她整个人往上带。 “等等……啊……” 郁知惊呼,还没适应就已被他架到半空,双腿挂在程聿骁腰侧。 郁知指尖捏着他的衬衫:“别……别这样。” 程聿骁附在她耳边:“我本该更狠,知知想吗。” 郁知呼吸打结,一只手想抓住他袖口稳住身体。 程聿骁动作轻柔,但稳固,将郁知整个人半托起来。 迫于平衡,她的手臂环住他脖颈,脸几乎埋进他肩窝。 程聿骁的吻再次落下时,郁知脑子里一片空白,腰胯处被他单手牢牢托住,另一手握住她后颈,把她固定在吻的黏腻中。 唇被吮吸得湿润,她断断续续地呻吟,挣扎两下,无果。 半晌,程聿骁留出一丝空隙,让女孩喘口气,又立即含住她的唇:“还跑?嗯?” 郁知快哭出来,只能被迫接受他来回掠夺。 唇舌间湿热黏连,连呼吸都带上异样声响。 程聿骁动作放柔一点,贴着她下唇轻吻:“以后还躲我吗?知知。” 郁知不知道回答什么,含混摇头:“不......不躲了。” 程聿骁用牙齿轻轻咬她下唇,没有过度用力,但吓得郁知浑身一颤。 “那就记住,知知现在还欠我。” 郁知一阵惶然:“...怎么还欠?” 亲都亲过了。 程聿骁低笑:“两个小时,很久远。” “仅靠这一会儿,怎么够呢,知知。” 房里只开了玄关那盏微弱的灯,程聿骁把她捞紧,似乎是要重演昨夜的激烈。 郁知攥紧指尖,不知是该抗拒还是顺从。 但她也清楚,无论是何选项,她都没有拒绝的机会。 “今晚......能不能......”郁知小声开口,手抵着程聿骁胸膛。 “不要做。” “还有点痛。”郁知说。 “......” 程聿骁的头埋在郁知颈窝处,闷闷地笑了声,那声音闷得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 “可以不做。” “但我们可以做点别的,知知。” 程聿骁抬眸,二人对视。 距离好近,女孩看见程聿骁的鼻梁。 也很高。 但没有泛红。 透过瞳孔,郁知依稀看见自己通红的鼻尖。 或许是她在哭。 第十六章妄想结束的吻 mita oge8.co m “我看看。”程聿骁低头擦拭郁知面颊,又用指腹替她拭去鼻梁附近的泪痕,“又哭了,知知。” 郁知咬紧唇,下意识反驳:“我没有……谁叫你……” 程聿骁静静俯视着她,手掌封住她嘴边,吻了下她的侧脸。 “知知,你答应过我的。” 郁知呛出一句含糊:“我知道……” “但是别再……让我……” “别让你做什么?”程聿骁将她从墙边直接抱起,手扣住她后腰,扣着膝弯带她往客厅沙发走去。 郁知想挣扎,两脚悬空,死死勾住男人腰际。 “再乱动,摔下去可别怪我。” 女孩头埋进程聿骁胸口,无可奈何。 等程聿骁抱着她坐在沙发上,才被往下一放,整个人面向他跨坐在他腿上。 郁知衣衫凌乱,眼底泛着湿意:“放开……” “都这样了,还想推开我吗?知知。”程聿骁略收紧手臂,让她贴紧自己,动作轻柔,“你磨了我两小时,这么点小惩罚就哭?知知,胆子真小。” 郁知想骂,但怕惹来更凶的攻势,她咬牙低头,眼泪又要掉。 程聿骁将她捞到更近处,嘴唇凑近她耳廓:“有没有想过主动哄我?嗯?还是要我继续教你?” 郁知别开头:“我……真的不懂。” “装傻可不是好女孩。”程聿骁的食指抬起女孩下巴,“知知,看着我。” 郁知含泪看他。 “知知想早点结束对不对。” “嗯。” 程聿骁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亲我。” “亲我,我就放过知知。” 郁知眼眶红肿,像只被逼进角落的小兽,唇角瑟缩,不知如何配合。 她做不到。 女孩心头砰砰乱跳:“我……不会。” “不会啊。”看更多好书就到:huolawu.com “那知知肯学吗?”男人话尾带点诱哄,“如果肯,就不用哭成这样。” 郁知攥住他衣袖,声音抖个不停:“我不想这样……算了,今天能不能到此为止……” 程聿骁托住她臀部微抬,让她双膝分得更开,贴在他身侧,姿态暧昧到极点。 “别——” “看看,知知又这样,什么都不会,还要说拒绝。”程聿骁揉了揉郁知发顶。 “我教知知,乖乖做就行。” 郁知心里一阵发颤,却无法驳斥。 哭泣减弱后,呼吸仍急促,她半张着口,泪花在眼里转动。 男人用一只手箍住她腰,指尖轻碰她的唇:“张嘴。” 郁知不太情愿。 程聿骁耐心地一下一下示意:“知知,今天只要学会接吻。” “我们就不做别的。” 郁知闭眼不动。 程聿骁捏住她后颈将她往前送,温热唇瓣贴上她的唇。 郁知瞳孔紧缩,身体想扭动,没法挣脱,舌尖又立刻被男人轻咬挟制,带着点宠溺的轻狠。 “别怕。”程聿骁说的温柔,“知知想再哭也行,但这次不许喊停。” 郁知无法出声,含着泪,无奈屈服,木然与他相贴。 程聿骁的唇舌来回引导,让她跟随,像教小孩用勺子吃饭。 郁知畏缩无措,却随着男人侵入的深度慢慢迎合。 唇瓣被程聿骁含吮了好几秒,女孩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死抓住他衬衫一角防止自己滑落。 最终,程聿骁松开一线空隙,让女孩喘息。 郁知脸涨红,唇边还黏着些许水痕。 “知知。””他声音轻,夹杂着一丝哑意,“真的好笨哦。” 郁知抬眼看他,映着水光的双眸里写满了慌乱与无措,低咽着开口:“我又没学过……”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笑声低低地从喉咙里溢出,尾音压得很轻,听不出是嘲弄还是纵容。 男人的目光落在女孩湿润的长睫上。 “没学过?”程聿骁轻笑一声,气音揉碎在喉间的暗涌,“没学过就敢这么应付我?” 男人退开一点,与她额头相抵,唇角轻轻勾起,语气柔和得近乎残忍:“我倒想知道,知知是不是认为,只要说自己什么都不会” “我就会放过知知,嗯?” 郁知呼吸一滞,脸上红晕愈发深,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扣着她肩膀的力道加重,她无法后退半分。 “别摇头。”程聿骁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手指滑过女孩的肩膀,某种克制的力道。 “知知,你得学会对我负责。” 什么?! 谁对谁负责?! 郁知怔住了,与男人对视的眼底写满了震惊:“我……” 她刚开口,话音便被程聿骁打断:“嗯?不愿意么。” “不是。” “证明给我看。” 程聿骁示意她再一次往前。 郁知犹豫一瞬,勉强贴上男人唇瓣。 双唇相触,两秒后,程聿骁撬开她的牙关,尝试更深地探舌。 瞬间,唇舌交缠。 程聿骁腾出手,轻抵女孩头顶往下压,带着更深的引导,让她喘息不及。 郁知好几次想呼救,都被他含住舌尖,一再纠缠。 她彻底被他掌控 吻得越深,郁知脑袋越晕,双腿悬在沙发外,背部没有丝毫支撑。 程聿骁一手握着她的腰,抱着女孩让她往上坐得更紧。 郁知险些尖叫,却被他第二次堵住嘴 几分钟后,空气中只余某种水声余响 松开地瞬间,郁知气息凌乱,下意识想别过脸,程聿骁攥住她下颚,让她不得躲闪。 “哄法,不合格。”程聿骁的语调像在评价学生作业,“知知,你笨死了。” 男人似乎还要继续。 女孩的眼泪又往出流:“你……你骗人!说了只要我主动,就放过我……” 男人笑容淡淡:“我没说一次就够。” 郁知撑着发软的身体,怒从心来:“骗子混蛋……” “听到了,知知。”程聿骁不生气,亲亲女孩嘴角,“知知自己都说不会哄人了,还要乱骂。” “那只好继续了,自己亲,或者……要我来?” 郁知还想咒他,却被平静气语调噎住。 她知道男人在生她的气。 看程聿骁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女孩气急,湿润的眸中显出抗拒:“不要,我拒绝!” 她有点后悔答应程聿骁的这场“交易”了。 男人的指尖柔缓地握住女孩的双臂,让她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程聿骁面上无甚表情:“既然还是不会,就继续教知知好了。” 语毕,他握着女孩下颌,凑过去,再度吻住郁知发烫的唇。 这次的吻比先前要更有侵略性,郁知又一次发不出声音,她听见自己心跳轰鸣,腰部酸软,程聿骁掌控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挣脱。 郁知难受得想尖叫,却被吻得死紧 意识像是漂浮在一片混沌的海中,模糊而不真实。 程聿骁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的手扣在她的腰上,掌心的温度灼得她浑身发烫。 每一次靠近,都像是在将她的理智一点点拆解,让她无法分辨周围的一切。 迷迷糊糊中,郁知感到有热意再次覆上她的唇,熟练的侵占和不容拒绝的力道。 女孩下意识地轻颤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攀上程聿骁的肩膀,想要推开。 郁知发觉自己的力气小得可笑。 “知知……”程聿骁低低唤她,声音温柔得都有些压抑,像是用火焰裹着刀刃,既蛊惑又危险,“别想逃。” ——骗子。 ——男人的话像是一道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郁知半麻痹的神经上。 “够了……”郁知声音颤抖,哭腔明显,程聿骁吻得更深,所有的拒绝都化作了低哑的喘息,挣扎与克制之间,理智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女孩眼睛猛地睁开,胸腔里的气息紊乱到让她近乎窒息。 ——这一瞬间,迷雾散开,郁知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也看清了程聿骁。 ——这个男人,将她彻底锁在他的掌控之中。 “程聿骁,够了!”她几乎喊了出来,猛地抬起手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内炸开。 程聿骁的动作瞬间停住,侧过头。 这一巴掌在他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红痕。 程聿骁没有立刻反应,手依旧扣在郁知腰间。 郁知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指尖颤抖着,她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 “程聿骁……”她的嗓音哑得几乎发不出声,眼泪一滴一滴滑落。 喘息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崩溃的气息蔓延。 郁知发现,她受不了这种被人始终压着的关系。 再多的钱她也受不了。 她宁愿去打十份工,不停歇的那种。 程聿骁对此反应不大,只用那双深邃的,尚在情动的眼睛盯着郁知。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女孩压抑的喘息声一下一下地回响。 “结束吧……”郁知终于开口,嗓音里带着近乎绝望的情绪。 她闭了闭眼,眼眶酸涩得像被针刺过,每一次眨眼,泪水都像是溢出堤岸的湖泊,缓慢,无声地流下。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渗过她微肿的唇角,在下巴处凝聚,像一滴迟迟未坠的冷露。 “程聿骁,我后悔了。” “我给你赔钱,多少都可以。” 泪水最终落下,坠在她的衣襟上,洇开一片小小的湿痕,隐隐透着狼狈。 郁知没有去擦,任由那湿意扩散。 程聿骁静静看着女孩。 目光深沉得像一潭无波的深潭。 男人的脸上还带着那道清晰的红痕,皮肤微微发热,嘴角原本带着的一抹笑意,随着女孩的话语渐渐淡去,连眼底那点隐约的温柔也随之散尽。 他缓缓眯起眼睛,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思考,目光从郁知红着的眼眶、颤抖的双手,一路落到她湿润的衣襟,最后停在她红肿的双唇上。 “结束。” 程聿骁的指腹落在郁知红肿的唇肉上,面无表情地缓慢摩挲。 “知知,你再说一遍。” 第十七章“知知,怎么不动了呢”(微h) “再说一遍。” 程聿骁声音不高,平稳得让人心惊,手指依旧停留在女孩是的唇瓣上。 那里红肿微热,因着刚才那崩溃啜泣变得柔嫩脆弱。 郁知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呼吸里还残留着自己混乱的抽泣。 她以为程聿骁会生气,却只看到他眼瞳发暗,唇线轻抿,气息带着克制之下的危险。 郁知的双眼含泪,深吸一口气,哑声重复:“我后悔了。” “...我要结束。” “……我……要走。” 指腹从她唇间离开,程聿骁抬眸。 先前那一巴掌清脆,余音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郁知手指悬停未收,随后的沉默与泪水将一切凝固。 男人轮廓埋在昏暗光线里,侧灯只照出他面部的半边,先前那道红痕还留在脸上,并未消散。 侧脸上可见的突兀痕迹,与他矜贵淡漠的神态形成诡异张力。 “让我走。”郁知开口,泪水汹涌,大口喘息时胸口不断起伏,“你骗我……,你说过不会太过分,根本没有……” 程聿骁不多言语,将手指放到她锁骨上。 “知知想好了吗,要离开。”语速轻缓。 郁知流着泪不说话。 “.......” “好。”程聿骁说。 郁知倏然一愣,以为自己听错,泪在眼底凝成薄膜。 “你……肯放我离开?” 程聿骁将手从她发尖抽回,停在半空:“知知要走,可以。”顿了下,又补一句,“只要知知能走出这扇门。” 郁知再度愣住,颤抖着声线开口:“你说的?” “我说的。” “...好......”说着,郁知撑住沙发边缘想站起,但腿仍抖得不行。 咽下喉间痛楚,郁知落在沙发上的手用力,双腿半撑着努力想离开。 程聿骁注意到她动作,握着她腰的手松开些,让她有施力空间。 ...... 郁知猛然发力朝门口方向挪动。 起身的瞬间,男人大掌一下握住她小臂,力道不大,直接打散了女孩重心。 郁知闷哼了声,脚尖还没踩稳地面,就无力摔回沙发,半搭在身上的衣衫滑落半边,显露里面所穿的白色吊带上缘。 昏黄光影下,女孩侧颈打出脆弱弧度,瘦削的肩胛骨若隐若现。 郁知惊慌拉住吊带想掩盖,程聿骁手掌微动,白色肩带往下滑落几公分。 “你做什么!......” 郁知气得气结:“骗子……你说让我走!” “我说过,不拦知知。”程聿骁的声音依旧沉静,“可知知站不起来,怎么能怪我呢。” 程聿骁手掌落她的背脊,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知知,在你没有离开这里之前,合约仍然有效,不是吗。” 女孩眼尾通红,眼泪汹涌:“你故意的……你不放开,我怎么可能……” 男人唇角弯出一点笑:“是知知自己不争气,坐不稳。” 说罢,将那只手落在她后腰,掌心稍加压力,就让她动弹不得。 郁知又一次猛力挣扎,妄图起身:“放……我要出去……让我走……” 这一次,程聿骁托着女孩的腰侧转了个角度,将她整个人顺进自己大腿间距更深的位置。 手掌微动,吊带彻底脱落。 黑色蕾丝布料包裹住的两团奶肉在女孩喘息间上下轻轻波动,纤瘦腰线显出分明骨感。 “知知不是要走吗。” 喉结滚动,程聿骁扶住女孩腿根,俯身,嘴唇贴上女孩腰际。 “继续。” 温热手掌贴住腰侧,薄唇含住肌肤,男人留下一个又一个湿热痕迹。 突如起来的变故让郁知惊呼抽气,泪珠扑簌落在地毯上,身体一抖,坐得不稳,险些再度跌落回男人怀中。 郁知咬紧唇,腰侧被男人的唇与呼吸碾过,一阵酸麻炸开脑神经。 “你……放开我……你……” 她用力去推程聿骁肩膀,对方位置丝毫不移,她又抽身想踩在地毯上,男人半移大腿轻顶她膝窝,重心又歪回沙发,几乎摔到他怀里。 郁知越挣扎越发现,程聿骁没有任何激烈动作,在一步步逼近中,将她牢牢困在一个极小范围里。 “混蛋……你……”郁知失控地啜泣,腰间的冲击让她身子发软,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泣不成声,“够了……程聿骁……” 男人仍然呈放松姿态,听到女孩难堪哭腔,没有半分动容痕迹,只漫不经心地收拢臂弯,唇吮得更深,把她腿再次压向自己这边。 “知知,还不走吗。” 男人手掌顺着女孩小腿探进半身裙下摆,摸到棉布布料。 指腹隔着布料缓慢打着圈摩挲逼口。 昨夜带来的冲击似乎还在残留,程聿骁轻而易举便摸到那挺立的阴蒂。 跨坐在他腿上的女孩身子猛然僵硬。 程聿骁轻笑一声:“知知,怎么不动了呢。” 指腹重重一按,随即,逼口瑟缩着出了水。 淅淅沥沥的水液打湿了内裤。 郁知咬着牙,被他拖进更紧的怀抱。 “知知,要不要再试一次?”程聿骁轻声,面无笑意,嗓音温柔到近乎危险,“真能站起来,我绝对不拦。” 郁知手脚并用地扭动,可他的力量像无形绳索般牵住她,连手臂都难抽开。 他维持坐姿没变,骨架就那样把她桎梏住。 而她下身的内裤被人拨开。 仍在红肿靡软的穴口插进两根手指,顺着紧致穴肉中的淫液挺进。 郁知挣扎的动作顿住,嘴里溢出几句低咽:“嗯......出去......拿出去......” “出去......唔......不要......” 郁知两腿发软,紧紧贴着程聿骁,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你……你凭什么不让我……离开……”郁知拼命稳住呼吸,失声痛哭。 程聿骁轻捏女孩下巴,指腹按她唇间那处红肿:“明明是知知自己跑不了,我可没动。” 郁知哭得满脸淌泪:“骗子、骗子……你故意这样……” 男人笑意藏在阴影里,不做否认,手掌顺着她发根往下抚,似乎全然在安抚她的泪水。 “知知,走不走,是你自己的选择。” 郁知抽泣难止:“你……你个疯子……别碰我……” “别碰你?”程聿骁说,“知知自己太笨,坐不稳。” 穴肉里,手指抽插越来越快,“咕叽咕叽”的水声不断在客厅内回响。 郁知哭得要昏,连骂都只能变成断断续续“混蛋……放……开”之类。 他将她腰抱紧,吻落在她的胸口,薄唇含住粉嫩的乳晕。 程聿骁好整以暇地说道:“知知,好湿。” 嘴里话音低柔。 郁知眼泪愈发汹涌:“求你……别这样……我要走……我要……” 程聿骁顺着她下巴去亲吻她眼角泪水,用舌尖剥开那颗咸涩。 “知知,要结束,自己先站起来,不要用嘴说。” 第十八章“现在,是教育不乖小孩的时间”( 郁知全身无力,屡屡尝试,结果不外乎都是跌回程聿骁怀里,最后只能哭得浑身发抖。 而她全身早已被褪得干干净净。 程聿骁指尖缓慢划过她耳后湿发,停在后颈那片柔软处。 “知知,就算你现在出去,半夜,你能去哪?” 郁知感受着汹涌的情欲涌来,眼泪不停滴下,“……我有朋友……能收留……” 男人口中发出轻而短的一声笑,似是在嘲讽她的天真。 郁知泪水中混着不甘地重复:“...我就是有朋友!” “朋友?是指那每天醉的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室友,还是见过几面的同学。” “知知的社交关系,比白纸都简单。” 郁知奋力扭动身躯,程聿骁单手不慌不忙撑住她手臂,插在穴里的手入得更深,将她往回带。 郁知重心不稳,又跌回他腿上。她嗓子发哑,大口喘气:“程聿骁……你故意——” “离开后,有钱付房租吗,停下的兼职能很快找到吗?”程聿骁继续念着,手掌拨开黑色蕾丝布料,握住那两团颤颤巍巍抖动的奶肉。 “我……可以找到,哪怕去餐馆……”郁知声线焦灼。 “这次又打几份工,下个学期会很忙,知知有多少时间能浪费在兼职上,学分还要吗。” 女孩猛地吸了下鼻子,泪更凶,无从反驳。 程聿骁手掌揉捏着双乳,用力间,手指陷入奶肉中。 郁知想挡住,呼吸混乱:“别……碰我……” 程聿骁倾身凑近:“我说过,不会逼知知,不过是给知知列清楚困境。” 他的舌尖轻触女孩唇角,眼睫呈低垂,挪近她咫尺。呼吸交杂在一起, 郁知挣扎再度失败,彼此依旧是跨坐姿态,她哭着想将程聿骁推开,结果只推开他胸膛一点点。 或许是一根发丝的距离。 “还钱,那知知母亲需要的治疗费用怎么办?”程聿骁压低音量,同时手掌从穴口抽出,顺着大腿根部滑到膝弯。 郁知觉得一股凉意和酥麻袭来,垂下头继续落泪。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妈的病情。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程聿骁看她发抖不语,便再次将她揽近自己胸膛:“别晃,坐稳。” 郁知只剩撕裂般的抽噎:“你……你太阴险……” “阴险?知知,晾着我两个小时的人是你,擅自要毁约的人也是你。” “我只是在提醒知知,认清现实。”话毕,他扶着她脊背,让她尽量舒服地贴到他胸口。 郁知埋首在他颈窝,哭到湿黏的发丝散落在他颈间,两人呼吸一热一冷。 ....... 夜幕是揉皱的墨色丝绒,将平层的灯火尽数吞没,灯影与夜色参差交迭,多了几分叫人心里发慌的逼仄。 仰起脸,模糊视线中,郁知能看见男人神色始终如一,淡淡的,没有责备,也没有退让。 她闯进了一只披着温柔外衣的大尾巴狼的领地,却硬生生想拍开他的掌心,仓皇的,想要退回自己那并不宽敞的安全区域。 结果注定不会如她所愿。 ...... 猛然垂眸,嗫喏着,郁知嘴中喃喃道:“总......总会有办法的。” 底气弱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什么办法?”程聿骁反问。 喉咙里卡着一句未出口的呜咽。 郁知无话可说。 “知知,抬头。” “别让我说第二次。” 郁知不情愿地抬起泪痕沾湿的脸蛋。 程聿骁将她手臂半抬起,贴上自己侧脸,那地方留着她刚才扇巴掌的红印。 郁知惊得想收回,却被男人反手按住。 她掌心触着那灼热痕迹 程聿骁眸底情绪平静。 “知知。” “要不要再扇我一巴掌,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郁知呼吸停顿数秒,抽泣堵在喉间,嘴唇大幅抖动。 “你......你是疯了吗你?” 哪有人让人打自己的。 程聿骁不急回答,反而靠近她的唇侧,用极轻的动作去吻她依旧沾泪的嘴角。 郁知想闪躲,没成功,被他唇齿捕住。 程聿骁吮住她软唇,把女孩破碎语句堵回喉咙。 郁知难受地拱起身体,随后又想起还在跨坐姿势,潜意识又想逃,程聿骁稍动大腿,就让她失去平衡,再度跌回怀里。 郁知发出闷哼,泪水沾到男人面颊,他呼吸加重,但姿态仍旧冷静。 心底厌恶与抗拒纠缠,挣扎间,郁知咬破嘴唇,血丝溢出,情绪崩溃得更彻底。 血腥气在二人唇齿间蔓延。 握着女孩手腕的手掌微动,程聿骁没退,反而吻得更深,先是轻吻女孩唇上那点血丝,舌尖蘸到咸味泪与血混杂。 缓缓撬开牙关,舌尖触到女孩舌根,郁知短促呜咽,血气占满湿软的口腔。 郁知想吐,使不出力气。 一阵湿润舔舐,她呛得险些呕出声音。 闭着眼,郁知感受程聿骁那均匀的呼吸和结实胸膛。 一阵钝痛从颈椎处散开,双手被迫攀住他的脖颈,湿发黏在他颈窝 一次次深吻中,郁知挣扎终于失效。 她含糊喊出:“不要……” 程聿骁滚动喉结,再吻回她下唇。 女孩哀怨地哭,然而身体没多余力气,任男人再度探舌长吻。她一边哭泣一边接受,被逼张开唇齿,泪混着唾液沾满彼此。 眼泪水液混为一团,神智沉入混沌,最后只能靠在程聿骁肩头,失神地抽搐。 ...... 郁知被吻到大脑缺氧,泪水空干,发根潮湿,贴住程聿骁颈侧,能闻到他衬衫那股淡香。 “知知,打人能解决问题吗?” “回答。” 郁知趴在男人怀中喘息:“...不能。” “很好。” “还有,知知,别乱咬自己。”程聿骁伸指擦掉那点血渍。“哭了这么久,还想失血晕倒吗。” “你——” “真亏知知想得出,给我一巴掌,能解决什么问题呢。”程聿骁轻托她头,略把她拉离颈窝,端详那张泪痕满布的脸。 郁知压着泪声默不作答,他将她抱更紧些,从她喉咙里逼出一串呜咽。 女孩啜泣得话都说不清,最终吐出一句:“我……我服了你了。” 这人怎么能...... 都这样了,还跟个教育家一样的训她。 郁知失语,把脸贴在他肩窝中,不停抽噎,满脑子的绝望。 心底一片灰暗,最终,她虚弱地低喃:“骗子……坏蛋……” 好一会儿,程聿骁沉默抚她后背,灯光落在她一半的肩胛骨上,曲线上能看见尖削骨头。 ...... 待稍微稳定点情绪后,郁知依旧抽抽搭搭:“你……你……恶心……” 男人的嘴唇贴在她耳廓,低哑嗓音犹如一把温柔刀:“不否认。” “可知知一直在这,不动,还没法摆脱我,是不是?” 郁知眼泪滴滴答答往下落,想大骂,喊不出。 泪珠把他衬衫都打湿一片。 程聿骁没有松手,反而慢慢揽住她,沿着她脊背抚摩安抚。 郁知哭到末尾只有断续抽噎。 半晌,男声打破沉默:“还哭,知知真爱哭。” 她啜泣无力,翻个眼皮:“闭嘴……” 程聿骁捏她下巴,亲了下她唇角,声音极轻:“好,不说了。” 郁知妥协地收拢双臂,彻底窝在他怀里。 反正再大逆反都成徒劳。 ....... 忽而,程聿骁开口:“知知,起来。” 郁知抬眸:“还要做什么……” 程聿骁半抱住她肩背,一下将她从沙发坐垫抱起。 郁知双腿又吓得一抖,赶忙双臂箍住他脖颈。 “你...…你带我去哪儿?” 程聿骁平静把她腾空抱离,郁知惊慌张望:“我......我的衣服……” “回头再拿。” “你......是还在生气吗?” 郁知惴惴不安地看客厅与卧室的距离,程聿骁将她抱在怀里,全无支撑。 本想反抗,但往事教训让她认清自己根本无力对抗, 她玩不过程聿骁。 郁知垂下眼,低声:“对不起,是因为那一巴掌吗?我打你……真的…...对不起……” 程聿骁脚步不慢,未表原谅与否,只静听她忏悔。 郁知嗓音断续:“不会了……我真的不会再乱动手了……” 卧室内没开大灯,只余壁灯散发柔黄。 朦胧间,她看见一张床与宽敞的落地窗,隐约瞧出城市夜色映在窗外。 郁知害怕往床那边看,不愿再深想。 “你……要做什么?”她语气带颤。 程聿骁轻吻她额头:“现在,是教育不乖小孩的时间。” 还要做? 郁知想逃,双臂被箍住,腿脚没站稳,被程聿骁半提进室内。 男人将郁知轻放在床沿,郁知脚触到柔软被毯。 泪光朦胧里,郁知骤感更大压迫,不由自主地往床角躲,双臂几乎是撑着,慢慢往床角瑟缩,口中再次低声说:“对不起……” 双腿并拢,瑟缩翁张的粉嫩穴口在每次往后退时若隐若现。 未退到一半,往后再躲时,脚踝攀上温热手掌。 用力一拉,女孩跌落回程聿骁身下。 “知知很会说对不起,可我听多了。” 郁知惊惶抬头时,见男人居高临下俯视自己。 掌印还在他脸上,灯光斜照出冷静轮廓。 “做错事情的孩子就要接受惩罚。” 第十九章惩戒的红(h “嗯呜程程聿骁你不是人!” 男人勾唇冷笑,掌心热度再次落在女孩微肿的屁股上。 “滚开滚啊” 深埋在逼里的性器猛的一肏。 “啊!” 郁知低声痛呼,弓起后腰,小腿在空中乱蹬, 程聿骁慢慢的用一只手牢牢按住女孩的大腿根,顺着女孩“逃离”的姿势插得更深。 郁知哭得更大声,去撕扯程聿骁的衬衫,语调凄厉,咬得唇色发白,眼泪还悬在眼角,模样既怨又无力。 “你个混蛋疯子” 男人的手揉了揉女孩的屁股,拍了下。 “知知,夹得太紧了。” “放松。” 程聿骁声音平淡,自带凌驾感,他没有理会郁知的咒骂。 面庞低垂,专注观察她被拍得微红的臀瓣,眉尖没有过多表情,只有淡定漠然。 “痛痛痛轻轻一点呜呜呜” “滚疼” 程聿骁把那白皙臀尖再拍两下:“还说么?再让我听见骂人的话,就加倍。” 刚开始,郁知痛恨皮肉上的疼痛源。 郁知尖叫中带哭,抱紧被褥,撅着屁股想躲:“不不说了” “我错了别…别打…呜……别……” 程聿骁含住女孩颈间吸吮,不再打了,将她翻个面,大开大合地肏干起来 后来,郁知痛恨在她肚皮上乱凸起的性器痕迹。 她呜呜的流泪,艰难地捂着肚子想往前爬,试图让嵌在逼穴里的鸡巴拔出去。 “嗯出去啊不要了呜呜” 性器真的不动了。 鼓鼓囊囊的囊袋拍在她红得不行的逼口,几秒后,程聿骁握着她的腰,射了她满肚子微凉的精液。 肚子被射的鼓鼓,胀的郁知偏过头。 女孩一直在流泪 “嗯啊” 郁知失神的趴在床上喘息,口中念着破碎的低咽 “知知,知道错了吗。” 程聿骁捞起她的腰,将人揽在怀里,湿润的薄唇贴在在她耳边说。 郁知失焦的视线渐渐聚集在男人冷硬的下颌上。 “错了,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撑起颤颤巍巍的膝盖,郁知手忙脚乱地从他怀中往上爬。 顾不得腿间乱流的精水,手臂紧紧环住男人的肩颈,含着泪液的唇肉急切地贴上去。 郁知在慌乱中亲亲冷淡男人的嘴角。 “错了呜对不起不要再打了,好疼” 程聿骁看着她,手指落在她的脸上,声线冷淡:“真的?” 郁知疯狂点头,眸中水色晃动:“嗯嗯,真的。” “那给知知一个认错的机会,要不——” “我要!” 男人口中的话语还没结尾,女孩便忙不迭答应,完全不顾及后果。 郁知只想先逃离这短暂的“惩罚” 壁灯照出微黄暖晕,郁知垂着头跪坐在程聿骁怀中,呼吸急促,满脸湿意,眼角余泪尚未干透,发尖滴着汗黏在肩上,轻咬住下唇,不敢抬眸,呼吸破碎明显。 胸乳上那被男人强行穿上的情趣内衣早被扯开大半,仅存的布料盖不住半裸摇晃的奶肉,细细的系带一端还在她身后男人手中,露出白皙肩背与凹凸分明的脊线。 空气凝聚绵长暧昧。 一切似乎都笼罩在逐渐升温的氛围中,除却女孩手中紧握的钢笔和白嫩屁股上布满的红印。 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三毫米,滴落的墨迹像朵将开未开的昙花。 “手这么僵。”他含住她泛红的耳垂。 “知知,怕什么?“程聿骁轻轻舔舐着,将资料翻到背面,密密麻麻的补充条款在火光里扭成黑蚁。 “我们又不需要公证人。“ “我” 郁知捏紧笔帽,刚想开口,尾音淹没在突然贴上的唇间。 “拿过全额奖学金的知知,怎么会握不稳笔了呢。” 蜷在程聿骁怀中的女孩肩膀抖了下,身子僵硬。 郁知眼中隐现泪光,呼吸还停留在刚被拍打与亲吻后的紊乱里。 她手拿钢笔,但却久久不肯落下。 男人伸手,掌心落在郁知屁股上轻拍了下。 “啊” 女孩屁股火辣酸麻,想合腿却被他夹住腰不许挪动半分。 “知知。”程聿骁轻唤她。 “不愿意签?” “” “说话。”他不容她沉默。 郁知攥紧他的衬衫衣角,没有回答。 程聿骁忽然轻笑了声,腕表贴着女孩的唇肉。 “小骗子。” 说罢,将女孩的腿往上抬,郁知下半身更赤裸,腿根曲线无处掩藏,流着水的逼口半暴露在男人视野中。 郁知尖呼:“别——” 程聿骁冷淡嗓音飘在她耳后:“说好的,知知签的话今晚就能少点惩罚,现在还不肯?” 郁知一身汗,哪还有力气反抗,可她固执不想就范,妄想死死抓住那剩余的可怜自尊:“我……我听话,可可是…” 她不想签这种一看就在限制她人身自由的补充协议。 简直太过分了 郁知咬着下唇闷哼出声,身体被掀到床沿,湿嫩逼穴彻底暴露。 想往旁爬出半步,脚踝猛的被人一把抓在掌心。 钢笔毫无预兆地捅进她唇缝,金属外壳磕在门牙上激起战栗。 薄荷味的钢舌撬开齿关,在女孩上颚刮出细微痒意。 “含着。”男人拇指按在女孩唇角轻微用力。 郁知被迫仰头呜咽,看见程聿骁慢斯条理地拆解领带夹,碎钻折射的光斑跳进瞳孔,协议首行“禁止与异性单独会面”的补充条款突然被放大成刺目白光。 男人指尖继续顺着女孩肌肤下压,沿脊背一直滑到尾椎下方,碰到她薄薄的,撕扯开的,湿的不成样子的蕾丝内裤边缘。 那里仅勉强覆盖住半个臀。 程聿骁凑近女孩耳根,幽幽吐息:“既然不愿意,那就不签了,我尊重知知的选择。” “那么。” “知知,我们再做一次。” 第二十章“可怜死了,知知”(h) 后入的安全感对郁知来说近乎于零。 被肏到有些崩溃的女孩把脸埋入臂弯,试图挪动膝盖,又因膝下酸软而作罢。 “嗯......呜......放.....放过我。” 她全程趴着,仅用一臂支撑着不至于完全贴平,泪水憋在眼眶,不知是羞还是慌。 她在这被动姿势下,显出纤瘦背骨与骨感腰线,昏暗落地灯光打在她肌肤上,泛出潮湿与薄汗痕迹。 而在这姿势下,在她身后的男人能清楚看到性器撑开薄薄逼口的场景。 小小的,流着水的逼缝口一下下迎接着不属于那里尺寸的鸡巴捅入。 淫靡的色情。 程聿骁握着女孩的腰,将她慢慢的贴紧自己:“不逃了吗?知知。” 趴在床上的女孩无力摇头,小声:“不……不了……” 郁知被钉在性器上,鸡巴在穴里捅到不可思议的深度。 瞳孔微缩,她呜呜地想蹬腿,但无力。 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慢慢响起:“五个小时前,我在知知公寓等了两个小时。” 肉棒顶端重重的戳到湿软的子宫口。 “叁个小时前,知知用巴掌扇了我。” 郁知浑身一颤,双唇微微张开。 “疼......不要......太深了......出去......” 粗大的鸡巴在宫口慢慢地磨,磨得郁知不自觉弓起后腰喘息。 ...... 程聿骁慢斯条理地肏着郁知。 “协议,不签。” “道歉倒是说得很顺嘴。” “为什么呢,知知。” “总要惹我生气。” 女孩闭眼咬唇:“...对不起……我错了……” 又是毫无诚意的一句对不起。 程聿骁忽然有些烦躁。 ...... 背脊颤粟,郁知被抱着翻了身,但还是动不了。 程聿骁左掌按住她肩背,压的她完全动弹不得。 程聿骁重新将她翻向正面,抓着女孩脚腕往床中央移。 郁知仰面半躺,双腿被迫稍分,极度暴露。 湿发黏在后颈,看上去可怜又惹人怜爱。 “够了……不要再做了......我……我认错了,可以了……”她嘴唇发抖。 程聿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面无表情。 郁知有些怕,不自觉颤了颤眼睫,想躲。 握着她腰两侧的手微微用力,程聿骁忽然俯身,狠狠吮住女孩嘴唇。 郁知闷哼,被这火热气息推到混沌。 亲吻间,他咬住她舌尖,轻舔几下,毫不掩饰的惩戒姿态。 郁知快无法呼吸,指尖陷入他背部衣料。 几分钟后,他离开她唇边,将她唇瓣含了含:“孩子不乖,就要更深刻地记住惩罚,不是吗。” 郁知不住喘息,双颊泛潮红,泪仍挂在眼角。 她不明白,她到底哪错了。 打也打了,肏也肏了。 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知知。”他掌心扶住她后脑,将她头顶抱紧自己肩颈,“现在,还要扇我吗?” 郁知放弃思考,惶恐摇头:“不……没有。” “那乖。”程聿骁缓缓吻她头发,然后单手抱着女主后腰将她半坐起,腰被他臂弯牢牢箍住。 这种姿势让郁知更加无从可逃,双腿分开挂在他腰侧。 粗大的性器混着湿湿的水液插去。 一点点填满逼穴。 “知知,你要记得,这是惩罚。”程聿骁呼吸深重,双手扣住她肩胛往前带,舌尖再度钻进她舌根,攫住所有吐息。 郁知本想反抗几下,可脑中空白一片,泪腔再起,也只能半闭眼浸在他热吻里。 “知知,乖一点。”他俯近,唇齿在她耳际喷出热度。她想别头躲开舌尖。 程聿骁抓住她后颈,让她脸挤进软枕。 尖锐难耐的羞耻和尴尬让郁知微微呜咽。 程聿骁再次肏干起来。 “唔......出去啊......” ...... “当年我父亲惩罚族中后辈时,用的是烧红的烙铁。“他的犬齿陷进她后颈。 粗大的性器一点点填满穴,磨着不动。 “知知,你说我们谁更仁慈?” 郁知在气颤中出声:“你们......一家......都是神经病。” “......” 男人在无边的沉默中低笑一声。 ...... 忽而,程聿骁松开唇,稍稍把女孩往上顶,嗓音嘶哑:“喊我名字。” 郁知咬唇,没有立刻照办,可他攥住她腰线往前一提,肉棒在屄里捅的更深,险些让她全身失衡。 男人掌心落在女孩臀上,再度轻拍两下。 “知知,又不乖了。” 郁知只能巴巴道:“程……程聿骁……” 程聿骁舌尖舔过她锁骨附近,埋在穴中的性器因这一声更加粗胀。 “再喊。” 郁知被他动作刺激得浑身电流,通过颈背又散到腰间,声音快透不出:“程……聿骁……” 程聿骁身下动作缓缓,贴在她肩窝的薄唇细细的舔舐,“知知好乖,但是......” “叫名字太生疏,知知觉得呢。” 郁知喘息着,在干涩的喉间吞咽几下,薄唇张合间,用极小音量答:“我…...不知道。” 男人轻轻啧声,在下个挺腰之后拔出性器,红软湿腻的穴口涌出一堆白色与不知名水液的混合液体,打湿女孩股间。 手掌贴到她小腿,将她微并的腿往床沿带。 “唔……不要.......” 程聿骁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二人体温在喘息中纠缠,修长指骨掰开那印着红痕的屁股,油润发亮的紫红龟头一点点挤进去。 郁知再次被男人按着后入。 “知知,想想更亲密的办法。”他贴近她耳侧,呼吸带点热度。 郁知下意识向后缩,却被男人箍住腰肏,完全动弹不得。 她在一片混沌中轻咬舌尖:“啊......呜......哥哥.......” 太羞耻了,郁知咬着舌尖的力道微微发痛。 她尝到一丝血腥味。 程聿骁听到那称呼,沉默几秒,随后抱住她肩膀拉近:“这么含糊,一点诚意都没有。” 他倾身吻住她嘴唇,将她吐息完全摄取,身下交合处泥泞不堪。 她瞪大眼,想发声,被纠缠堵住。 数秒后,他离开,留她喘息不均。 “换更合适的。” 她脑内一片混沌,声音弱:“老.....老.....” 郁知头埋着,牙关颤抖,不敢张口。 男人在她臀上加深拍击,未用极大力道,郁知强烈感受到疼痛的惩戒感。 郁知瞬间弓起背,低喊:“啊……老……老公——” 尾音破碎难明。 他收回力度,缓缓拨开她身后那束乱发,贴近她汗湿颈窝,不急不躁地舔吻上那片皮肤。 她控制不住打颤,鼻尖挤进枕套时发出呜呜声。 “乖,知知,再喊一次。”程聿骁气息低哑。 郁知受不了这种惩戒般的疼痛,双手主动攀上男人的脖颈:“嗯......老……老公……求你……别打……” 程聿骁嘴唇咬住她锁骨后缘,轻轻吮出淡红印记。 “我错了......” “协议......可以签......” ...... 男人嘴唇贴近她耳廓,肏得更深,说:“可怜死了,知知。” 郁知不敢再乱动,老实把腿环住他腰,双手抓住他肩膀,那动作暧昧到极点。 她小心翼翼地认错:“...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肏了好不好?” “......” 程聿骁咬住她耳垂,低声说道:“都学不会。” 郁知痛得想抹泪,啜泣着抽气:“……我,我学什么?” 程聿骁没回答。 他退开,舔掉她嘴角一点水渍痕迹。 然后,再次深吻。 这次的吻很深。 女孩的泪音再发不出声,尽数被他吻去。 郁知双臂发软,死死抱紧程聿骁。 唇舌交迭间,想哭却出不了声,思绪混沌到极点。 郁知不知道怎么才能抚平男人的怒气,只能一遍遍呢喃着道歉。 “对不起......原......原谅我老公......我知道错了” “我错了......对不起.......” “程......老公......” 忽而,程聿骁松开手臂,将女孩翻转面对自己。 郁知侧躺着,呼吸未定,目光惶恐地看他。 “听到了,知知。” 第二十一章她属于他(微h) 冬日夜寒,卧室地毯与鹅绒床面上铺着暖色阴影。 程聿骁赤裸着上半身,锋利锁骨与冷白线条腰腹勾出餍足神态,修长指骨捏着瓷勺细致搅拌杯中褐色液体,腰间只穿条深灰色绒质睡裤,松垮挂在腰骨处。 郁知蜷在他怀中,薄毯与从男人身上主动“扒下”的衬衫包裹住肩背,眼眶通红,鼻尖酸楚。 先前闹过一阵,她还残留微弱低咽,指尖不安地绞住毯角。 周遭一片绵软寂静,微余她的不平稳呼吸。 程聿骁将杯缘递到她唇前:“知知,喝一点。” “我…...我不想喝……”郁知低声开口,眼角坠着泪。 程聿骁没多说,用手背按着女孩后颈肉摩挲,将她嘴唇慢慢贴向杯缘:“尝一口。” 指尖顺着衣摆下缘触到圆润奶肉。 那处颤得不行。 “知知,你全身都在发抖,确定不需要补充体力吗。” “别为了不必要的事情跟我置气。”男人垂下眼睫,舀起一勺可可送到女孩唇边。 “喝。” 不必要? 把她屁股扇成那样叫不必要? 焦糖浓郁的香味钻入鼻腔。 郁知哭泣中带点倔强,本想拒绝,可她确实没有丝毫力气再挣扎。 用舌尖舔了舔温暖香甜,热可可与泪混在一起,郁知满脑纠结复杂,抖着呼吸犹豫不决。 随即,干涩唇肉轻轻触到暖暖的液面,焦糖香与可可味混成醇厚甜感进了喉咙。 她感到胸腹一阵回暖。 那就......尝一点好了? 郁知毫不犹豫地捧起杯壁喝完了整杯热可可。 可可的暖意让郁知紧绷的神经松弛一点。 尝完整杯后,郁知情绪更泛酸,眼泪又滴到衬衣袖口。 程聿骁用指腹温柔替她拭去眼尾的泪:“知知,喝完该签协议了。” 郁知:“......” 程聿骁贴耳温语:“怎么?知知想反悔。” 郁知摇头,闷声开口:“没有……。” 程聿骁再度把她抱正到腿上,单手掌心握着胸乳轻揉,另一手拨弄着女孩身下红肿屄囗,舌尖沿着她锁骨线条勾弄,“没有就好,那我们开始签。” ...... 补充协议资料与沾着水液的钢笔重新又摆放在女孩面前。 郁知迟迟未动。 ...... 过了会儿,坐在男人怀中的女孩仰起眼泪浸湿的脸蛋看他,眸底泪光盈盈:“...程聿骁,我可以不签吗?” “.......” 男人捏捏她的脸说:“不可以哦,知知” 郁知还想垂死挣扎:“...我很累了,以后再说可不可以?” 他叹气:“看来知知还没学好。” “是惩罚太弱,不能让知知记住吗。” 郁知声线立马哽咽:“不要……我签……我签…” 程聿骁单臂揽过后背,将她抱起翻到自己腿上,一只手托住她臀部轻拍,手指插进湿漉漉的穴缝:“那就签。” 郁知还想再顶一句,被他在臀部拍重了下,身下的羞耻再度袭来。 她惊叫,眼泪滴落到衬衫上,强忍住不适:“呜…...老公……我好累了…...” 听到女孩猝不及防的一声“老公”,男人一怔,随后淡淡勾起唇角。 俯身,程聿骁吻她耳垂以做安抚:“再坚持一下哦知知。” 默了几秒,他说道:“随知知怎么喊我,但签完我才会放你休息。”说着,用舌尖轻吮她颈窝那片白皙。 郁知发出哽音。 装乖,对他来说,一点没用。 郁知颤抖着手,忿忿拿起纸张资料。 ...... 重新审读完资料的郁知又哭了。 这次不仅是因为那些一条条黑色字行的过分,也因为背后男人过分的“要求”。 “知知,从这念给我听。” 郁知攥紧指尖,颤声:“可……我——” 程聿骁看她迟疑不决,唇角浮一抹笑意。 不是温暖,更像是捕猎者的漠然。 插在穴里的手指变成叁根,缓缓插入,又抽出,从红肿翻软的穴口退出时,晶亮的水液在大腿内侧勾成粘稠的丝状物。 “知知,念。” 女孩强忍泪意,开口:““第二条……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呜……”读到一半,抽泣又涌上来。 程聿骁的唇触到女孩肩背,细细亲吻,似在安抚。 郁知动不了,他沉声:“别哭,先念完。” 她吸吸鼻子,泪挂在眼角:“好……” “嗯......啊......第叁条……不……不得与他人私下过密,尤其……呜......尤其……” 男人将手挪到她腰侧,吻落在她耳垂,贴近她低语:“别停。每条都要念。” “是为异性......第四条…甲方需要......随叫随到,外出行程......需汇报地址......与原因……若有违背,接受……接受……” 后面文字里写的“惩罚”二字,郁知不敢继续念。 泪水滴在协议边沿,纸面渐生晕痕,她心里慌得不行。 女孩尝试抬头:“这……太苛刻……” 程聿骁用舌尖轻咬她耳廓,穴里指尖扣弄着湿软肉壁,郁知身体不由抽动。 “如果知知顶撞过头,难道我得继续纵容。” “知知,我帮你,但不是在做慈善。” 郁知抽泣着,点头又似摇头:“对不起,我……我念……” 程聿骁看她委屈得快崩溃,唇边溢出闷笑:“嗯,乖孩子。” 郁知就着他的怀抱继续念:“第五条……不许违反……临时增加条文……”嗓音因哭泣变得沙哑,“严格遵守夜间陪同,不可擅……” “啪”,沉闷一声响。 资料夹落在床铺。 郁知不再念了,她一阵鼻酸,再度呜咽。 ...... “知知?” 身后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 郁知有些自暴自弃地抹了把泪,拿起资料夹,视线跳过没有念过的条例,直接挪到最末尾。 ...... 郁知用力咬住唇,流泪接着念:“若被认定违反,需要……接受惩戒……程度视甲方心情而定……呜……” 插在穴内的手指快速抽插,水液飞溅,她不自觉抬腰,背脊颤抖:“...甲方......有权......嗯.....在任何时间.....索取合理补偿......” “啊......嗯......我......念完了......” “可以了......念......完了......” ....... 知知抖得好厉害,是不满意吗。纸页沿着脊线下滑,停在被迫塌陷的腰际,还是说......程聿骁用钢笔尾端挑起女孩下巴,知知想从定义‘合理’这个词开始教学? 男人没有追究她擅自“念完”的举动。 “不......没有......” “那知知喜欢这些补充条款吗,嗯?” “...喜欢......” “嗯......可以了......手......出去.......呃啊——” ——按在穴内的手指猛的一插,郁知瞳孔骤缩。 ——水液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女孩弓起腰。 郁知颤抖着在程聿骁怀里到达了高潮。 ...... 程聿骁湿润的手指贴上她的大腿内侧。 郁知艰难喘息,双目失神地去看纸上空白的签字栏,耳边是身后男人腔调里隐含的低哄:“乖,最后一步。” “签完知知就可以休息了。” “...好。” ...... 墨水在白色纸张上晕开,郁知抖着笔尖一点一点签下自己的名字。 ...... 收笔时,程聿骁舔去她踝骨溅到的墨点:真漂亮。吻顺着小腿攀升,郁知腰上感知到热意。 ——火漆印按在她腰窝,熔化的红蜡烫出女孩唇齿间的轻喘:法律效力从融化这枚火漆开始。 程聿骁指尖绕着蜡印打转,知知,你不会想要试试毁约的温度,对吗。” 郁知呜咽着点头。 ...... “这是最古老的契约方式。他摩挲着郁知指腹冷却的蜡印,中世纪的女巫用血和蜂蜡与魔鬼立约。 银光刺破指尖。 指尖重又刺破蜡膜,程聿骁在她耳后低喃:“但我的知知比她们幸运......”鲜血从伤口渗出,在白纸上晕开成玫瑰,至少魔鬼不会在雪夜给你煮热可可。 郁知唇间仍残留一点苦味墨渍,被他舌尖细细品尝。 ....... 程聿骁亲手握着郁知的手在协议资料上按下指印。 指腹覆上纸张,他感受到她的微颤。 印泥的颜色落在纸上,一点点晕开,像是雪夜里烧透的红烛,印刻下女孩无法逃脱的命运。 “契约成立了,知知。” 他低头,唇含着她的眼泪低笑,腕表指针停在凌晨叁点。 城市在暴雪中沉睡,窗外风雪不止。 映在落地窗前的中央公园景色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路灯光晕柔和,枯树影子在雪地上拉得极长。 笑什么笑。 有什么好笑的。 就是个补充协议,装个什么劲。 郁知哆嗦着用手背抹泪,想。 “知知……别再哭,”程聿骁嗓音低缓,看女孩伏在自己身下低泣,“协议都落定了,你跑不掉。” 郁知缩在他怀里,喉头还涩:“…我......我知道。” “知知。”他喊她,语气犹如恋人般亲昵。 “嗯?”郁知还是抹着泪,蜷起小腿,不自觉贴近他的怀抱。 她感觉冬夜寒气渗透窗缝,直逼自己身躯。 然而,程聿骁怀抱灼热,令她颤粟不已。 男人低低地笑了声,指尖掠过她的发尾,垂眸凝视她仍然泛着泪光的脸。 他再度握着郁知的手,控制着,让女孩拿起资料,放在二人面前。 距离只有一指之近。 ——郁知瞳孔映出签字栏那抹还未干透的红,与男人含笑的双眸。 程聿骁舔去郁知指尖残红。 现在,法律和上帝共同见证你属于我。 “知知。” 第二十二章俗套的重逢 在接到郁瓒电话前,郁知的心情不算平静,但也算不上烦躁。 结束期末周最后一场考试,离开教室时,她抱着笔记本和几页发黄的阅读材料,走过灰白石砌的走廊。 廊内有同学叁五成群讨论考题,或是相互问起Paper参考文献,氛围并不平和,因临近放假反倒更显仓促。 郁知一言未发,从人群边绕过去,踩着地面残雪,沿着通向Low Library的主道前行。 裹紧大衣,郁知在CU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近一个小时。 手机提示音不断响起,郁知懒得去看。 她知道,是程聿骁发给她的。 但她此时不想去看。 没心情。 自从一个月前和程聿骁签订那什么所谓的“补充协议”以来,郁知几乎是被关在了那大得似乎说话都有回音的平层里, 用“关”这词,很贴切。 关着洗漱,关着吃饭,关着学习,还有......关着她,天天肏她。 不分白天黑夜。 肏得她屁股都痛。 程聿骁什么都答应她,从吃穿住,到所有试探的“小脾气怄气”。 没什么不给她的。 除过“行”,除过她提出要出门之外。 程聿骁不会松口。 ...... 直到期末考试这几天,程聿骁才算放了她点自由。 她才不想回他消息。 郁知宁愿在学校发呆到晚上跟他约定好的“宵禁”前再离开。 好歹能多呼吸点新鲜空气。 ...... 有点冷。 蜷在袖口下的手指放进了大衣兜里。 郁知掌心压到了一板新买的避孕药,随她手指小幅蜷动而轻微磨蹭。 那是昨天她偷偷买的。 颤动的指尖残留着两小时前奋笔的酸胀感。 郁知心情更不好了。 ...... 就在她揉按鼻梁打算平复下情绪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郁知微蹙着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垂眸,看见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郁知的心瞬间绷紧。 ——屏幕显示“郁瓒”两字。 ——那是她叁个月没有主动联系过的弟弟。 ——那令人厌恶的,可憎的弟弟。 一瞬间,女孩呼吸卡在嗓子眼,连同周遭空旷校园的残阳,也仿佛被阴影攫住。 郁知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颤着手按了接听,声线中是一丝不耐烦和莫名的恐慌,“喂。” “姐。”对面声音冷得融不进半点情绪。 听见熟悉的少年嗓音,郁知浑身一颤。 对方只说了一个字,她已经能感到耳膜被某种冷意侵袭。 握住手机的手立刻绷得死紧。 明明才叁个月不联系,这声音还是拥有着能让她心里发寒的能力。 郁知捂住听筒,拉远了手机,抬眼,看向远处,妄图通过深呼吸将自己的心绪平复。 视线中,Low Memorial Library圆顶上,覆着薄薄一层雪。 这座建筑,笼罩在淡灰天幕下。 此刻,在郁知眼里。 像一头寂静而又狰狞的巨兽。 刚适应留学生活那会儿,郁知一有空闲时间便在图书馆查资料看。 她会赶在要上课前20分钟离开,路上还会默念记在随手录上抄下的知识点。 ...... 后来,公寓,兼职地,教室,成了她每天叁点一线的生活。 日复一日。 直到两个月前,程聿骁的私人工作室取代了她所有并不固定的兼职地点。 ...... 其实,这也并不是郁知全部的生活。 累得喘不过气时,她偶尔也会坐在校园的长廊上,对着园艺建筑发呆。 她会想象多年后毕业的自己能成为知名投行分析师。 她会努力学习,顺利从纽约这座城市毕业。 她会靠着镀过金的学历,为破败困顿的过去找一条逃生通道。 她会发财,发大财。 然后,过上好生活。 ....... 郁知深吸口气后,颤着手将听筒靠近自己,说出口的却是斥责:“打电话做什么?” “郁瓒,你知不知道国际长途贵死了。” 电话那端安静了片刻,自动忽略了郁知的抱怨,说:“考完试了吗?” “......” 郁知也没有回答。 “考得怎么样?” “...反正不会挂科。” “考完试,姐要去兼职,对吗?” “...我没去兼职。” “那你在哪。” “要你管。”郁知随口敷衍,余光看见有不少学生在合影留念。 电话那头并不打算就此结束:“姐现在回去了吗。” “回什么?”郁知的思绪一时转不过来,觉得对方说话毫无上下文。 “回公寓。”少年声音依旧冷淡。 郁知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嗯”了声,扯了谎。 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通莫名紧张的通话。 “到公寓了?” “我在公寓……呃,到楼下了,马上回去。”话出口后,郁知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清了清嗓子。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随后是句让郁知头皮发麻的话: “半小时后,我会到姐公寓楼下。” 郁知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什么?!” ——她瞳孔骤缩,怀疑自己幻听。 ——郁瓒怎么会来美国?他凭什么来美国?从哪里来的钱?签证是怎么办的? 一连串的疑问在郁知脑海里炸开,但她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对那份无声无息的压迫产生了畏惧。 郁知感觉手臂上起了一层冷汗,浑身发僵:“我……你……” 电话那端顿了一拍,语气中一丝阴沉的淡漠,似是准备抓捕只挣扎不已的猎物:“挂了。” 嘟—— 郁知站在原地,整个人都被冷风抽干了力气。 话未说完,对方已经挂断。 她没想过郁瓒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纽约, ...... 郁知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校园大门,低头看了眼腕表,她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车门打开,她赶忙钻进去。 ...... “......Please!”用英文催促过司机后,郁知瘫在了后座上。 余光瞥见后视镜的自己。 郁知这才惊觉自己脸色有多么苍白,但她先在慌乱间擦掉了唇上的口红。 ——那是程聿骁软性要求的。 ——但这并不代表可以被郁瓒看见。 郁瓒那个讨人厌的蠢货...... 郁知最讨厌的人,就是他。 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长得也阴。 ——字面上的“阴”。 从小到大,郁知一直觉得郁瓒长得阴气森森,生了张不像男人的脸,肤色也白得跟鬼似的。 说话也阴得要死。 ...... 郁知蓦地回想起自己离开北京的前夜。 十七岁少年瘦削的脊梁硌着她胸口,呼吸间是逼仄出租屋内的潮湿:姐,别走。” “我会考上好大学的...... “给我半年时间。” “姐,只要半年......” ...... 郁知是坐在纽约出租车上的,但她嗅到多年前,她还住在北京阴冷出租屋里,旧报纸混着发霉空气的味道。 那是一阵令她恶心反胃的味道。 也让她无法平静。 ...... 下了车,冷风吹得郁知头脑清醒了点,她边往公寓里跑,边掏出手机,试图先给迟晚打个电话。 她想借她的钥匙。 ——藏在门口地毯下的备用钥匙。 至少要先得到她的同意。 ...... 或者,只先发消息说一声也行。 同不同意的,以后再说。 ...... 翻开通讯录,在郁知想拨通时,手机又响了。 她一惊,险些把手机跌在地上。 郁知接起:“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一段浅淡的电流声,紧跟着,是郁瓒的冷淡声线,掺了点微不可察的鼻音:“姐,我有点迷路了,路况……有点复杂。” 郁知背脊一紧,指尖也跟着发颤,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深冬的空气冷冽刺骨,她裹紧了大衣,努力压下声音里的慌张:“啊……嗯,纽约的地铁是挺乱的,我......我来这几年了,也不是很熟悉......” 谎言总是被场景出卖,郁知说完才发现自己话里漏洞百出。 她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哪有人叁年了还不熟悉自己公寓周边的路况。 ...... 她含糊敷衍:“要不你先找个地方等我?我......我穿个外套下来接你?” ......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空气骤然冻结。随后,男声半分笑意,却毫无温度:“姐,你现在在哪儿?” 郁知心猛地一抽:“我……我在公寓啊……” 话音未落,对面语气平淡,话语间,是让她后颈发麻的笃定:“转身。” 雪水顺着靴筒渗进短袜。 郁知身后传来行李箱滚轮碾过冰碴的声响, 手臂微微颤动,郁知最终还是照着他的话缓缓转过去,风呼呼往耳里灌,刺得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对面街道英文指示牌下,立着一道修长身影。 ——是郁瓒。 她叁年未见的弟弟。 黑色大衣肩头积着薄雪,领口露出她前年寄回北京的手织围巾。 抬头时,暮色光线落在他锋利眉骨上,流露出比记忆中更加深刻的冷意。 郁知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比记忆里更成熟、更高挑。 郁瓒不再是那个瘦削的男孩。 ——与其说是个男孩,不如说更像一个初涉人世的青年,神色冷淡,甚至透着股漫不经心。 青年微微歪了下头,唇角轻动,淡声道:“加上这半小时,我一共等了姐一个半小时。” 郁知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松,几乎没拿稳。她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果然...... 郁瓒又在耍她。 郁知不敢跟他对视,视线下移,但没低头。 踩过那级台阶,行李箱在地面滚动发出咔哒声。 郁瓒脚边的行李箱,郁知用余光认出来了,是RIMOWA。 ——辨认奢牌的能力,是程聿骁这一个月里喂给她各种各样的奢牌教给她的。 郁瓒哪来的钱? 但她现在不敢问。 一切沉默,化作无法言说的缠绕。 而她与郁瓒之间的距离,在这个暮色里,只剩下十米、五米、叁米……直至近得可以看见彼此眉间的呼吸。 他在逼近她。 郁知最讨厌郁瓒的一点,就是这种无声的逼近,住在狭窄的出租屋里的那几年,连转身的动作都会只成徒劳。 郁知发现,郁瓒长高了不少,下巴的线条冷硬,神色中的阴沉气息也更加浓郁。 比她离开前长得更阴了。 “好久不见,姐姐。”郁瓒淡淡开口,声音低哑,略带寒意。 暮色光线打在少年琥珀色的瞳孔中,映得他侧脸棱角格外冷峻。 郁知眨了眨眼,只觉得他背后的雪光刺眼。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北京那条阴暗潮湿的巷子里。 郁瓒常常站在那道昏暗光线里,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几年前在出租屋里天天黏着她的少年,已经猛然长成了凌冽的锋刃。 郁瓒低眸看她时,女孩耳边再度响起叁年前,他曾在她耳边妥协的话语。 “我知道,我拦不住姐的。” “姐会走,但姐姐别忘了,你还得回来。” “回到我身边。” 第二十三章“他碰你了?” 七十二街交叉街口,川流不息的车辆在寒风里鸣笛。 郁知跟着郁瓒进了公寓。 亮起的玄关灯映出大理石地板的冷色纹路。 不足百平米的单人公寓窗外是上西区的车水马龙,能看见百老汇街上依稀穿行的出租车,喇叭声隔着玻璃传进来。 “你哪来的钱住这?”郁知问得直接。 郁瓒解开解开大衣纽扣的动作顿了一下,羊绒面料擦过郁知手背,声音平静:“国内实习公司提供的临时公寓,出差需要。” “你大学还没毕业,哪家公司能大方到给你在纽约安排私人公寓?” “中关村实习的单位在研究IT,跟纽约的公司有合作。” 郁知低眸:“签证办得也挺快。” “公司出面,信函齐全。”郁瓒语速不紧不慢。 郁知还要开口,却发现郁瓒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吧台处。 郁知脚步没动,看着他的背影:“没听妈提过你要出国。” “她不知道。”郁瓒打开恒温酒柜,冰块坠入威士忌杯的声响清脆得刺耳。 “妈那边,姐不用操心,我在医院账户预留了足够的钱,也有陪护。” 琥珀色液体在杯中摇晃。 郁瓒唇间有了酒气。 她蹙眉:“可......” 等郁知再开口时,郁瓒已经转过身,缓步走近。 两人之间只剩一个臂长的距离。 “姐,问得差不多了,该我了。”威士忌的气息拂过郁知耳垂。 “两个月,一共寄回国内五十万。” “姐告诉我,你哪来的钱。” 郁知张了张口:“打工,奖学金……” “姐的那点兼职收入加上奖学金,最多顶四分之一。”郁瓒淡淡打断了郁知的话。 冰冷现实让郁知没法狡辩。 她勉强解释:“有朋友临时借给我,我也做了一些投资……不算太多,我看汇率合适,就……” 话没说完,眼里慌乱已经在乱转。 “我......”郁知站在原地,不知道还要编些什么。 郁瓒面无表情盯着她:“继续。” ...... 不对,她凭什么被郁瓒牵着鼻子走。 郁知倏地抬头,看他:“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我还没问你,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找姐,是因为有些事情我想确认。”郁瓒神情平静,目光落在郁知蜷紧的手上,“姐这两个月,寄回国的钱变多了,妈每个月需要的医疗费再怎么加,也用不着五十万。 “多的钱哪儿来的?” 郁知心里骤紧,不敢回答。 郁瓒微抬眼:“我想,姐大概有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 郁知眸子一颤,心跳砰砰作响:“那是我的私事。” “你管不着。”郁知低着头,试图掩盖心虚。 郁瓒瞥了眼女孩略显慌张的表情,指尖不急不缓附上郁知腕骨:“所以,看来我的猜测是真的。” “姐真的在纽约交男朋友了。” 郁知觉得有点窒息。 她想,都怪公寓暖气开得过高。 “我懒得跟你说。”郁知挣脱他手臂的束缚,转身,打算朝门口走。 郁瓒显然不愿意放她走。 手被重新握住,挣扎间,郁知大衣口袋里一阵松动。 ——淡白色的药盒顺着口袋缝隙掉了出来,在地毯上弹跳两下,最终砸在地板上。 ——房间骤然安静。 ——郁知僵在原地。 傻了。 郁知人傻了。 这一瞬间,郁知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反应。 ...... ——郁知的血液在耳鸣中凝固。 ——她看见郁瓒弯腰时的白皙后颈。 ...... 药盒在郁瓒掌心转了个圈,铝箔包装的窸窣声撕破寂静。 “避孕药。”郁瓒面容平静,似乎只是在辨认包装上的英文字体。 缓缓逼近的气息裹着威士忌的焦香。 郁知闻到危险的气息。 “姐,不解释解释吗?” 郁知还怔在原地,呼吸在顷刻间紊乱。 “有......有什么好解释的......”反应过来后,郁知张着唇嗫喏。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指腹摩挲着英文说明,叁个月前?还是姐汇款变多的那天?” 郁知蓦地红了眼:“别拿那种腔调说话,还给我!” 她想夺回,但手伸到一半,僵在空中。 郁瓒缓缓将目光移到她脸上,言语平淡:“叁十粒装,看来新姐夫很卖力。 “郁瓒!”她终于找回声音,把药还我。” “为什么要还?” “我是在关心姐姐。” 郁知脸颊瞬间发烫:“闭嘴!那是我的私事。” 郁瓒视线从药盒上移开,神情平静:“真是私事?” 郁知咬住下唇,一步跨上前:“给我。” 郁瓒向后退一点,伸手举着那个药盒,没有归还的意思。 郁知几乎要发作:“你到底想干什么?” “房东说有个中国男人替你退了房。” “能让姐搬走的人,那个男朋友......” “是他吗?” 郁知犹豫两秒,终究不想正面回答:“和你无关。” “无关?” 少年轻嗤一声。 郁瓒掌心突然收紧,铝制药盒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郁知眉心跳了跳,她看见从扭曲药盒渗出的阴影正爬上他的眉骨。 那是她许久未见过的神情。 ——郁瓒处在暴怒的边缘。 上次见,还是在她高中被同班男生告白的时候。 “他碰你了。” 少年语调里带着一种隐隐的刺痛,像扼住咽喉的利爪。 “关你屁——” 郁知的话骤然停住,郁瓒逼近的气息裹着松木香,却压不住记忆里的潮湿水气味。 他手指抚上她颈侧未愈的吻痕。 郁知抵抗不及,瞪向他。 郁瓒眸光暗沉,从颈侧摩挲的指骨缓缓下落,解开女孩衣扣的动作熟练得不行。 连郁知都来不及反应,胸前骤然一凉。 郁瓒目光落在女孩锁骨边稍暗的红痕处。 郁知想要躲闪,手腕被握得很紧,动弹不得。 郁瓒指尖缓慢划过那片印记:“印子挺深。” “还碰姐哪里了?” 碰这?郁瓒虎牙擦过女孩耳垂,还是......手掌滑向后腰被程聿骁吻过的淤青,姐最怕疼的地方? 郁知再也忍不住,一把拍开他手:“滚开!你恶不恶心!” “就算我搬走也好,交男朋友也好......” 顿了下,实在是气急,郁知脱口而出:“哪怕我跟别的男人上床,那也是我的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凭什么生气啊?!” 手背浮现出红印,郁瓒没管,只低低地重复了遍他姐的话:“凭什么?” 残留着威士忌酒气的手指抚上郁知小腹。 “这里,有狗东西在抢我的位置。” “姐说,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第二十四章一个哄,一个骗 “...郁瓒,你别在这给我犯浑。” “姐,避孕药伤身体,他对你不好。” “我用不着向你解释。”郁知咬牙,伸手就要抢过药盒。 “姐不是最讨厌的那群装模作样的有钱人吗?” 郁知被这冷嘲刺痛:“闭嘴,这是我的事。” “不就是多了些汇款,我愿意给妈治病,用不着你来审问。” “我不是审问,我是担心姐姐。”郁瓒眼底积满阴郁,“我以为我们是最亲近的人,结果姐姐却瞒我瞒得那么紧。” 面对他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郁知胸中翻涌,只觉得好笑:“最亲近?” “谁跟你亲近,不过是在北京那间出租屋里一起熬了几年。” “那些苦日子过去了,我早就不需要你——” 她话没说完,郁瓒忽然往前逼近一步。 郁知不得不往后退,衣裤碰到沙发边缘,差点绊到。 “不需要?”他定定盯着她。 郁知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还是没敢正面回答:“...反正,我过得好不好,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郁瓒眉骨凌厉,目光如暗潮:“姐要为了个野男人骂我?” “他就这么让姐喜欢?” 郁知羞恼交加:“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郁瓒凝视她几秒,眼神里积压的情绪仿佛要冲破某道防线。 就在她打算继续骂回去时,他伸手擒住她手腕,将她拖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前。 郁知惊呼一声,撞到茶几边缘。 “你疯了?!”郁知挣扎,茶几上的小盆栽被带翻,碎开的玻璃渣溅了一地。 郁瓒将她半困在沙发与自己之间。 郁知双手抵住他胸口:“放开!” 郁瓒的呼吸在她耳边喘息,声线压得更低:“那些苦日子姐都记不清了?” “当初我们挤在只有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的时候,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姐都忘记了?” “我不信。” “......”郁知沉默,心脏猛地抽动,脑中浮现起那段贫困又亲密的日子。 绝对不可以再想。 不能被郁瓒带着走。 闭上眼,郁知试图找回理智:“...那又怎样?早就过去了。” “姐现在有别人了,有钱了,连打个电话都不愿意?寄点钱就算尽责?”他咬着牙,语调近乎嘲弄,“搬走,居然还要吃这种药……” 郁知抬手想扇他,手腕被轻而易举握住。 少年眸底浮现着阴鸷,克制着力道没让她吃痛。 短暂对峙中,郁知呼吸紊乱,看见少年眼下有着极淡的乌青色。 即便如此,他眼底透出的占有欲依旧让她头皮发麻。 郁知极度厌恶郁瓒这副模样。 “够了,我不欠你。”她说出口的语气硬梆梆的。 “放开!我要走.....唔?!......唔......” 郁知的话被碾碎在突如其来的吻里,推拒的手被郁瓒反剪到身后,腕骨撞上铁质边沿的沙发扶手上,发出闷响。 郁瓒吻得深重,牙齿磕到女孩下唇。 ....... 郁知太厌恶郁瓒了,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她咬破他的舌尖。 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 郁瓒闷哼一声,没退,手掌反而握住郁知的腰往前压,吮住她颤抖的嘴唇,舌尖一次次撬开她嘴唇。 每次郁知想发出抗议,都被他炙热纠缠打散。 呼吸被尽数掠夺,血腥味在喉间蔓延得几乎要充血。 ...... 郁瓒放开了郁知。 ...... “郁瓒,你装够了吗?喘息间,郁知抹去唇角的血,靠卖惨把我困在那破地方十年还不满意? “姐,我错了......” 头顶的男声突然哽咽。 郁瓒的手还抱着她的腰。 郁知缓缓抬眸,撞进他通红的眼眶,泪水正顺着下颚线滚落,滴在她锁骨凹陷处,烫得她心脏骤缩。 郁瓒哭了。 “你......”郁知抵在少年胸膛处正要发力的手僵住。 “对不起,姐,我错了。”郁瓒突然埋首在她颈窝,温热的液体砸在皮肤上:“我不该跟你吵的。” “我只是有些气。” 气姐为了别的男人骂我...... “我没有控制好情绪,对不起,姐姐。” “原谅我。” 哽咽的声音震得郁知锁骨发麻。 又来了。 又在装。 ....... “松开。郁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郁瓒不松。 “就当我没生气行吗?我现在要离开。”郁知闷声道:“我是你姐,我的事情,还不需要你来管。” 郁瓒静立两秒,眼中浮现一丝嘲意,却没再碰她,转而将手掌缓缓下滑,扣住她腰背,用力收紧,直接将郁知圈紧在怀里。 垂头贴近她耳廓:“可我需要你,姐。” 少年的这幅模样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初生狼崽,在最后关头收起獠牙,化成一副惹人心软的哀求。 “姐不生我的气就好。”郁瓒声音压得极低,紧贴她耳侧:“姐,别躲,叁年不见,让我……好好看看你。” 郁知气得想破口大骂,可回忆在瞬间席卷脑海:十七岁那年,北京暴雨夜,她跟郁瓒吵了一架,吵得很严重,气得她根本顾不上天气有多烂,直接摔门而出。 没出一分钟,郁瓒就跟在了她身后,举着把破伞追她,挡在她身前,用湿淋淋的手去牵她,说:“姐,回家,我错了。” “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伞骨被风吹歪,雨点不要命一般地打在他们身上。 少年将伞压低,形成囚笼般的弧度,只想把郁知牢牢护住。 那时,郁瓒也是这样抱着她的腰,固执得近乎癫狂。 思绪纷飞,现实也是无法挣脱。 他将郁知抵在沙发上,阻断她所有的视线。 “郁瓒,我讨厌死你了!”她咬住牙关,声音紧绷。 “那姐可以打我,或者骂我,只要能消气。”郁瓒松开一点,用指腹微微摩挲她发梢,“当年在机场,姐明明说过每年过年都会回来,结果呢?” “不回来也就算了,每个月说好的电话都没有按时打过几次。” “姐骗我。” 郁知哑然。 她走之后,的确再没跟他联系过几次,那些只言片语也都是敷衍。 “我很忙,没时间回去。” “...忘了告诉你。” ....... “姐不气了?” “...滚,我不想跟你说话。” ...... 郁知真的很烦。 每次跟郁瓒吵完架的结尾总以诡异的“和好”收尾。 二十二年来,从没变过。 ...... “别告诉我,你把我带来这,就只是是想问我这些?” “我想确认,姐过得好不好。”郁瓒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才能听见,“还有那个人,是不是对你很好。” “好到,能让姐姐,叁个月都没有联系过我。” 郁知脑海闪过程聿骁圈禁她,不让她出门的场景,心头乱作一团,视线垂下。 “这是我的事,别多问。” “好,那我不问了。” “…少给我装乖。”郁知咬牙,想逼自己恢复理智,“郁瓒,你演给谁看?” “演给我自己看。”他抱得更紧,声线中溢出漫长等待的晦涩。 “这么多年.....” “我很想你,姐姐。” “姐,今晚能不走吗?”郁瓒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贴在女孩耳侧,“就当可怜我,别走。” “陪陪我,好吗?” 问话像利刃,同时也像缠绵。 郁知僵住,周围安静得只剩二人的呼吸声。 那些年在北京相依为命的回忆一下刺穿她所有防线。 ——2009年冬,郁瓒蹲在煤炉前炒栗子,死活不看她递给他的申请资料。 “纽约兼职能赚美金,到时候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可以让你买二十斤糖炒栗子。” “不算在妈的医药费里面。” 郁瓒爱吃甜口。 滚烫的栗子撒了满地,郁瓒固执地低着头,小声说:“不要栗子。” “要姐不走。” “留在北京,陪着我。” 郁知脑中浮现不出来他当时的眼神。 郁瓒当时根本就不看她。 ...... 郁知知道自己现在该狠心推开,可身体却在颤抖。 郁瓒把脸埋在她后颈,呼吸混合着薄热:“就今晚,陪陪我。” “姐,求你。” 郁知心中骤起波澜:“你别这样。” 他声音沙哑:“姐姐明明知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 “郁瓒,你有毛病。”她别开脸,眼窝有些发热,“我已经离开很久了。” 从北京到纽约。 整整叁年。 “是,姐离开了,也不回头。” “可我没法不追。” 郁知神经被他牵扯得生疼,浑身紧绷。 过了好半晌,她才扭回视线:“今晚……算了,我不想跟你再吵。” 她听见自己用极低的声音回答:“先松手。” 郁瓒没动。 “...我不走。” “真的吗?” “......” “姐,我好开心。” “这次来,我还给姐带了这个。” 郁瓒卸了力道,额头抵着她剧烈起伏的肩窝:上个月爸忌日......我在老屋找到这个。颤抖的指尖从卫衣兜里勾出根褪色的红绳。 “姐还记得吗?” “我小时候老是生病,姐姐你给我求的,说系在手上能保平安......”郁瓒的哽咽声混着暖气出风口的嗡鸣,但它保不住你。” 郁知的泪落在郁瓒手背上。 她怎么会不记得。 起了个清早在潭拓寺求的红绳。 ...... 郁知在这恍然间想起北京胡同里漏风的窗纸。 ....... 郁瓒小时候是真容易生病。 准确来说,是十六岁前。 ......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雨夜在猝不及防间倒灌进肺叶。 ——连续发了两天高烧的少年蜷在她怀里,滚烫的呼吸裹着84消毒液的味道。 那时的郁瓒,在她怀里一边虚弱地匀呼吸,一边轻声哄慰她:都吃过药了,我不用去医院的。” “...快好了。” “姐,不要借钱。” 烧到发丝颤湿成黑乌一片的少年指尖勾上郁知的小指。 郁瓒冲着给他擦脸的郁知笑:“姐的味道能治病。” 少年湿润的唇瓣白得吓人,嘴角的勉强扯开的弧度很丑。 丑得郁知想哭。 用湿毛巾给他不断擦拭额头的女孩囫囵嗯了声。 郁知不敢跟她弟对视。 浑身虚弱的郁瓒在后半夜睡着。 手都快在洗脸盆里冷水泡发的郁知在后半夜悄悄抹眼泪。 ...... “你大爷的郁瓒,故意的吧你。” 少年正用泛红的指尖给她腕间系红绳,睫毛上的水汽凝成细碎的液珠:姐,再骗我一次好不好? 他鼻尖蹭过她锁骨下的吻痕。 “就说,你也很想我。” 郁知说不出口。 她真的很讨厌,很烦她这个弟弟。 但她有点分不清郁瓒究竟是不是在装。 这次哭得......好像真有点可怜了。 一秒、两秒、叁秒...... 一分钟、两分钟、叁分钟...... 郁知始终没有开口。 “不说也没关系。” “我可以再说一次。” 郁瓒垂头,用脸颊蹭蹭女孩的颈窝,薄热的声音闷得发慌。 “我想你。” “姐。” “每天都想。” 第二十五章装 郁知一直觉得郁瓒很会得寸进尺。 比如现在。 ——“姐,我真的难受。” 郁瓒站在她一米开外,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水杯,垂眸时显得恹恹病态。 郁知背对外侧假装没听到,被子裹到下巴,身体蜷起来。 她拒绝与外界交流。 “姐。”郁瓒再次开口,声音很低,混着小小的喘息,仿佛花了大力气才叫出这一声。 郁知没动。 “姐,我胃……又疼了。” ..... “药呢?”郁知闷闷出声。 “在行李箱。” “自己没长手?” “没力气了。” “...我服了你了。” ...... 郁知光着脚踩上地毯,往客厅走,从玄关处拽过行李箱,蹲下身,娴熟地拨开密码锁,翻开郁瓒那堆用报纸裹着的一个个中药处方。 ...... 等她抱着药回到卧室时,少年半倚在床沿,昏黄的顶灯打在他睡衣上,映出些潮湿的痕迹。 “张嘴。 郁瓒缓慢低头,舌尖擦过女孩指腹:苦。 “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怕苦?”药片塞进郁瓒唇齿间。 “真的苦。” 郁知斜眼看他:“还演?” 郁瓒此时的可怜样郁知不信。 面上确实是一副虚弱劲,可那张乖乖脸上偏有一丝暗火,埋在深不可测的瞳眸里。 他眸子里分明埋着森冷锋刃。 郁瓒一向如此。 外表示弱,骨子里暗藏凶光。 喂得急,水迹顺着少年的唇角往他睡衣里渗。 郁知随手将床头柜上的纸抽扯出几张,递到他面前:“擦擦。” 郁瓒接过纸巾,没有立刻动作,只抬眼看郁知:“姐生气了?” 郁知撇开脸:“废话。” 郁瓒哑着声:“对不起。” 郁知不想接这话,将水杯重新塞回他手里,绕到另一边床沿,背对着他躺下:“别跟我说对不起,你能少来烦我就行。” 郁瓒:“......” ....... 身后床垫略微下陷,郁知将薄被拉到下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枕套边缘。 “去沙发睡。”郁知有些不耐地开口。 身后,逼近的气息钻入郁知鼻尖,温热的额头抵上肩胛骨,汗湿的发梢蹭着她后颈。 郁知烦躁得额角都感觉发烫,往前挪了挪,抄起个抱枕隔开二人距离:“睡觉就睡觉,别乱动。” “姐姐。”他又出声,一字一顿,好像下一秒就会钻进郁知耳朵里,“胃还在痛,可以给我一点温暖吗?” 郁知的手背往枕头下一塞,不见丝毫动静,懒得骂他。 可郁瓒仍耐着性子,贴近被角,身上那股浅淡药味混了夜的凉,一下下蹭进她被窝。 光线昏沉到几乎看不清彼此轮廓里,郁知却能听见那浅淡呼吸声越来越近。 是郁瓒惯有的阴柔和“耐心”。 “郁瓒,你很喜欢这样吗?”郁知忽地开口,声音很轻,“每回看我不痛快,你就能睡得好?” “我没想让姐不痛快。”他轻咳,手摸上郁知后腰,声音微弱沉闷,“只是疼。” “想抱抱姐。” “那疼死。”郁知把“死”字咬得极冷,可语气末尾有颤音,恼怒中又带着点压抑的情绪:别来碰我。” 郁瓒的手往下,扣住郁知的掌心。 十指相扣。 “我叫你别碰——”她话说到一半,郁瓒却温吞地吻了下她耳侧的皮肤,薄唇的温度渐渐覆上后颈肉,有点痒。 郁知背脊一僵:“有完没完?” 郁瓒放开一点距离,收回唇:“姐,别赶我。” 见她没大幅度拒绝,喉结微动,便又再度低头亲到二人相握的手背,逐渐磨蹭到指节。 他在她指尖吮了口气,缓慢抬头,贴近她侧脸,呼吸喷洒上来:“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郁知睁开眼,生硬地开口:“大半夜的,你又瞎想什么?” 郁瓒继续逼近,吻沿着她下巴侧一点点的挪近,语调克制:“那男人能有什么好。” “他会有我听姐的话吗?” 郁知不说话。 他稍加力道把她翻过来,面对面:“在我面前闭嘴,在他那儿姐也这样沉默?” 郁知有些烦:“郁瓒,你够了。” “你觉得我会回答你这种问题?我不记得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 他说不够,声音里夹杂委屈:“关系怎么不好了?我胃疼,药是姐拿的,水也是姐喂的。” “姐姐不会狠心对我。” 郁知哼了一声:“那是我蠢。” 郁瓒靠近,鼻尖抵着鼻尖:“蠢也不错,证明我还没被姐彻底放弃。” “姐,叁年了,你还在气我吗?” “当时我真的.......” “行了!”郁知打断郁瓒的话,往后退:“少来这一套,不是胃疼吗?吃过药就赶紧睡。” 少年脸色苍白,看着没什么劲,但牵住郁知手腕的动作不见松动:“我就是睡不着……疼得要死,我睡不着。” “姐,你别躲我。” “怎么?你又想让我怎么办?又要我天天抱着你?”郁知心里一股燥火燃起,指尖想挣脱开郁瓒的掌心。 “感觉要死了就去医院,我又不会看病。” 郁瓒默了两秒,忽而,伸手将郁知半拉进怀里,声线低哑:“抱我一下也好,姐,我真疼。” 郁知挣扎:“放手!” 郁瓒这回没再装弱,力道明显加强,将女孩拽得重心不稳,一下撞向他胸口。 她吃痛:“你胃疼还能这么拽?” “疼也拽,”郁瓒说,“比起疼,我更怕姐不管我。” 郁知心里有怒意升腾:“郁瓒,你闹够了吗?药也拿了,喂也喂了,你还想怎样?” 郁瓒轻抿唇角:“还想姐别走。” “我去死行不行?!”郁知气得不行,口不择言,一把拍开他抱着自己腰的手,“别缠着我了,我在这儿你就不死,你把我当成止痛药吗?” 郁瓒语气平静:“如果姐真死,我恐怕也会跟着走。” 郁知脑中“嗡”的一下,“死”字和郁瓒这个生病如家常便饭的人绑在一起,让她呼吸不稳。 她冷声:“少用‘死’字绑架我。” “要死你自己去。” 郁瓒反而握住她下巴,让她直视他眼睛:“姐要我去死,是不想看见我?” “对,”郁知看他,“想让你滚。” 郁瓒轻笑出声,笑里有股暗劲:“姐让我滚,那我不是白白疼到半夜了。” “那你就留在这儿疼,疼得生不如死。” 郁瓒手掌贴在她后颈,将她拉近,眸子倒映出深夜的阴影:“有姐,我死也甘愿。” 第二十六章去死 阴影覆上郁知的唇。 ——郁瓒俯身,掐着郁知的后颈吻她。 “唔松松开”郁知在气喘间推他,艰难地开口。 ——唇离开她一寸,又立刻覆上来。 ——压抑而强势的吻,郁瓒没像以往先行试探,直接单手握着郁知腰,另一手握着后颈,将她身体半禁锢住。 唇舌间的焦躁味道强势侵占,郁知只能侧头扭腰,妄图逃离,结果都被他顺势压回。 “别——”郁知透过唇边的缝隙挤出一丝声音。 郁瓒缓慢而黏重地吸吮她的下唇,舌尖探入口腔时,阴冷和炽烈混合得叫人窒息 “姐,求你”双唇分开时,他的鼻息喷在郁知耳廓,湿黏气息熏得她脑中不断翻涌。 继而,郁瓒抬头,在她唇角印下阴沉黏腻的吮吻,“别说这些话。” 郁知双唇略肿,喘息着:“你恶心!” “恶心吗?”郁瓒说,“那再亲一次好了。” 郁知脑子嗡地炸开,半句话也没吐出,唇便被他又一次贴紧。 郁瓒的舌尖火烫,卷起彻底的阴湿纠缠,勾着她呼吸渐乱。 郁知几乎无法思考,浑身被缠住。 她听到自己心跳混在他急促的喘息里。 郁知抓住他臂膀指节用力,没刺破他,在暗中挠出几条红痕。 郁瓒低声闷哼,更把她禁锢些,仿佛要把彼此贴成一体。 湿黏的吻中带着掠夺与怨毒。 两股纠结情绪在黑夜里绞杀,越陷越深。 “姐……”郁瓒喘息时唤她,满嘴都是女孩唇舌的甜味,含混又阴郁,“你要再躲,我就——” “滚。”郁知别过脸,吻落空了。郁瓒转而去亲她耳垂,将湿热的吻挤进耳后,一路咬到颈根。 郁知唇中吐出压抑的低吟,算怒火,但她此时被他吻得脑中空白。 “姐要我滚?好……等我哪天死了,我就滚。”郁瓒语气嘲弄,“不过,姐是走不了的。” “所以,我要跟姐一块熬。” “够了……松松开我”郁知呼吸急促,唇边溢出些颤抖的抗议。 郁瓒没松,只是一下一下舔去她颈边的汗,黏稠的湿吻落在颈侧,反复吮咬。 半晌,郁瓒抬起脸,看她眼梢发红,眉目里全是压抑。忽然轻笑:“姐……你真恨我?” 郁知愤恨难平,呼吸紊乱,此刻只想逃离:“你走开,我就不恨你。” 他凑近,再度握着郁知下巴吻上去:“姐不会让我走的,或者说,姐也舍不得走。” 什么破逻辑。 “你有病——”郁知用力推他肩膀,却被郁瓒顺势拢住腰,用身体半压着跟她接吻。 “姐,别再躲了,我今晚不会乱来。” 郁知呼吸急促:“你还敢说不乱来?!” 这还不算乱来,就差扒了她衣服了。 再亲下去一定会出事。 凭郁知对郁瓒这么多年的了解。 “郁瓒!我再说一次,松开!”郁知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唇上的热气渐渐稀薄,郁瓒止住话,湿润的嘴唇移到郁知脸侧,先亲了亲郁知的泪,再去吻她的耳垂。 “姐,不要哭。” “我只是有些生气,也有些嫉妒” “这不是你乱来的理由。” 郁知在他怀里低下头:“别亲我,恶心” 郁瓒舌尖抵住上颚,没说话,似乎那点纠缠的侵略就到此为止。 可他掩在黑暗里的嫉恨眼神,仍旧灼灼盯着郁知锁骨,在郁知后腰处的手掌渐渐用力 “对不起,姐。”郁瓒抱得更紧,说 “别动了——”在郁瓒的吻再度落下前,郁知声音发颤,“……就这样,你再乱动,我明天就走!” “明天啊?”郁瓒呢喃,仿佛没把女孩的威胁当回事,“今晚姐还得让我抱。” 郁知:“你别说得好像我在纵容你。” “那就赶我走。”他抬手抚上她脸颊,用拇指蹭过唇角,“姐也可以再踢我几脚,看能不能把我踹下床。” 郁知牙关颤抖,抬眸,看他那副发着狠又克制自己不全然爆发的神情,心底五味杂陈。 半晌,她别开眼:“你就是条爬虫。” 郁瓒贴着她下巴道:“那姐让不让我爬?” 郁知不想再理他 足足十分钟,郁瓒见她再没抵抗,笑得嘶哑,也收敛了侵略,将抱着郁知的手放缓了一些力度,但仍旧将她半揽在自己怀里,一条手臂还压着她腰 “要揉郁瓒再次得寸进尺,抓着郁知的手腕往自己身上带,以前我每次生病,姐都” “疼?”指尖自有意识般地抚上他痉挛的胃部。 出乎意料的,郁知没表现出抗拒。 郁瓒顺势将脸埋进她颈窝,呼出的热气激起女孩皮肤上的细小战栗,语气没什么波动:“嗯,疼死了。” “去死。”郁知极轻地吐出。 郁瓒“嗯”了一声,似是在预料之中,回答得好不温顺:“那姐闭眼,等我死了,你再醒。” 一瞬间,郁知想哭又想笑,眼泪硬生生逼回去,身体僵硬得要碎裂。 郁瓒抱她抱得紧,一滴泪顺着他脖子滑到她锁骨上 沉默中,郁瓒俯首,用牙尖磨蹭她颈侧,忽然开口道:“姐,我死了,你会哭吗?” “我不会给你烧纸的,卖冥币的赚不到我一分钱。” 郁知没说自己会不会哭 蹭着的齿尖顿住,郁瓒沉默得快半分钟有余。 颈侧的一小块肌肤被咬住,痛得郁知眉心蹙起 骂的话还没出口,郁知再次被吻住。 阴湿的火焰像毒蛇缠绕,郁瓒进退失控。 这次吻了很久,到最后,郁知只能无力仰头迎接郁瓒那黏糊糊的吻。 抗拒变成嘶哑低喘,他将她牢牢锢在被褥中。 视线模糊中,郁知看见郁瓒将自己拉向他时的漆黑瞳孔。 而后,她看见那细长的双眸,活像阴冷鳞片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寒意爬上郁知脊背。 “好,我知道了。”郁瓒沙哑地笑,“不过,要是真死姐前面了” “我做鬼也会缠着姐姐不放。” 第二十七章夜不归宿 郁知站在门口,指尖发僵,手心里都是细密的冷汗。 身后的少年还握着她没喝完的枸杞养生茶,茶水早已不再滚烫,但仍带着一点余温,氤氲着药草的苦味。 “姐,早餐还没吃完呢,真要走?” 郁瓒的声音低哑,尾音漫不经心地拖着,他站在她身后,黑发有些凌乱,单薄的毛衣衬得身形修长,昨夜残留的暧昧痕迹隐约落在锁骨处。 郁知没答,拉开门,纽约清晨的冷空气瞬间灌进屋内,冷得她后颈一颤。 才迈出一步,手腕就被扣住,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腕。 力道不重,郁知动弹不得。 “姐。” 郁瓒站在她面前,眸色幽深,嗓音低柔:“再待一会儿。” 郁知指尖微颤,但没有回头:“放手。” 他没动,手指缓缓收紧,她的皮肤微微陷下,血液被阻隔,泛起淡淡的红痕。 “姐这么着急走?至少先把早餐吃了。” 郁知用力扯了扯手腕:“没胃口。” 郁瓒淡淡地笑了,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话,松开她,退后一步,倚在门框上,声音轻慢:“是啊,昨晚折腾了半夜,姐胃口当然不好。” 郁知蹙起眉心:“让开。” 郁瓒低低笑了声,目光落在她泛着红痕的手腕上,声线轻缓:“早餐吃得少,对胃可不好。” “…我吃不下。” 郁知声音紧涩,指节攥得泛白。 她当然吃不下。 她在想另一件事。 昨晚问他:“你在纽约待多久?” 郁瓒没回答。 刚才,她在餐桌上又问了一次,他还是没说。 郁知垂着眼。 她不知道为什么,郁瓒的沉默让她的心口有点发闷。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从胸腔深处涌上来,堵得她说不出话。 这种感觉,像是还在北京那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一样。 通通都让她感到厌恶。 郁瓒站在她面前,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他拽紧了一张无形的网,要将郁知在不知不觉间困在里面。 忽而,郁瓒俯身,唇擦过她耳侧,低声呢喃:“姐,别这么对我说话。”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温柔的蛊惑她,“我会伤心的。” 郁知的呼吸一滞,刚想躲开,下一秒,后脑勺就被轻轻按住。 ——郁瓒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带着晨间的冷意,也裹着昨夜未尽的潮湿。 郁知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挣扎,可少年的动作更快,他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后颈,掌心温热,隐隐的掌控意味。 吻并不急迫,郁瓒有足够的耐心在她唇间逗弄,他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啃咬了一下。 “...早安吻。”郁瓒含糊着贴着郁知的唇,说。 郁知呼吸混乱,眼角染上赤色,手指死死攥紧衣角,喘息间,几乎是咬着牙问:“郁瓒,你在纽约,到底待多久?” 郁瓒的动作一顿,睫毛微垂,看着她半晌,才慢条斯理地笑了一下,嗓音低柔:“叁个月。” “公司外派叁个月。” 叁个月。 郁知指尖发冷,像是被什么拽住了心脏。 他终于松开她,指腹缓缓拂过她的下唇,嗓音还残存着刚刚吻过后的黏腻:“姐,吃完早餐再走。” “不吃。” “...那姐姐再待一会儿,现在可是早高峰哦,会很堵。” “而且,姐——” “闭嘴!” 郁瓒笑了,看着女孩冷淡的脸庞略有着气急败坏的模样,眼底的占有欲一寸寸收紧。 “姐,你昨晚也是这么凶我的。” 郁知手指攥得更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郁瓒的声音几乎是温柔地,缓慢地吐出话语,“反正姐姐迟早还会回来。” “我等你回家,姐。” 郁知抬起眼,喘着气,眼神冷淡:“做梦。” 她再没犹豫,拉开门,快步走出去。 郁瓒没有追上去,懒懒地靠在门边,看着郁知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唇角弯起个温软的弧度。 “路上小心,姐姐。” ...... 公寓外,冷风凛冽,刺进骨缝。 放下拦截出租车的手后,郁知在街旁迅速掏出手机,按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的瞬间,郁知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 未读信息:5 未接来电:1 她指尖颤抖地点开。 ——全部来自程聿骁。 【宵禁时间要到了,知知还不回来?】(21:40) 【手机关机?】(22:01) 【知知,我该重新教教你规矩了吗。】(22:05) 【回来,自己解释。】(22:30) ...... 郁知的指尖缓慢滑动,最后停留在时间显示为“0:00”的信息上。 ——【做得好,知知。】(0:00) 然后,没有了。 郁知的手指僵在屏幕上,连呼吸都停止了几秒。 没有想象中狂轰滥炸的电话与信息。 仅仅五条信息,言简意赅,但郁知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她知道,程聿骁生气了。 只是这五条, 这比郁瓒发疯更可怕。 【回来,自己解释。】 郁知有一瞬间觉得喘不过气。 她知道程聿骁是什么人,他不发火的时候最可怕,越是波澜不惊,越让她心慌。 郁知的手指颤了下,心跳狂乱,视线一刻也不敢从屏幕上移开,连出租车停在身前都没注意。 喇叭声短促尖锐地在耳中响起,郁知才猛地回神,愣了一秒后,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报目的地的声小得郁知都快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没有。 她首先听见的是司机的“关心”。 ——司机是个黑人男性,目光从后视镜扫过她的脸,随口问:“Morning, lady. You okay?”「“早上好,女士,您还好吗?”」 “Yeah.”郁知顿了顿,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Just a little rush.”「“只是有点赶时间。”」 “...OK。” ...... 车子驶上百老汇大道,纽约早高峰的交通拥堵,前方长长的车队纹丝不动,红灯像是永远不会变绿。 ...... 手机屏幕还亮着,郁知盯着最后那条【做得好,知知】,指尖悬在屏幕上,想回,却不知道该回什么。 事实上,她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下意识要说的“对不起”早被程聿骁的“惩罚”在凡是与他的对话中抹去了踪迹。 司机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善意地提醒:“We can switch lanes, might be faster.”「“我们可以换道,可能会快一点。”」 郁知立刻摇头:“No......No,stay on this route.”「“不......不用,就这条路。”」 她要回去,程聿骁已经不耐烦了,她不能再晚。 她不敢晚。 她已经晚了一整夜。 第二十八章不乖 郁知觉得今天的纽约沉闷得像生了一场漫长的病。 出租车在五十七街的红灯前停下,她靠在后座,掌心扣着包带,目光落在窗外的车流。 薄雾在柏油路上浮动,前方亮着红的车尾巴缓慢地滚动着,她的心跳也随之不规律地跳跃。 这一切,都似乎是在陪她等待一场即将要来临的,该死的审判 郁知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猛然偏头,侧抬起的双眸瞥见后视镜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唇上的肿胀是抹艳丽的红。 像是刚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郁知不敢再去看。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回去。 出租车停在目的地,付钱,推开车门,冷风灌进衣领。 郁知步履匆匆地走进大厦 缓缓吐出一口气,女孩将手指藏进袖口,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即将面对的一切。 门锁落下的声音被屋内暖气切割得极轻,郁知听见客厅里的钟表滴答作响。 小心翼翼地迈进去,鞋底沾着外边的寒气,郁知几乎不敢再走动,生怕自己像个入侵者,打破这里一丝不苟的秩序。 郁知闻到了香氛味,熟悉的沉木冷调,藏着尚未显现的风暴。 公寓里也没有开灯,百叶窗半开着,晨光从缝隙间细细地渗进来,将室内切割成一段段昏暗的光影。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烟草气息,苦涩的烟雾缭绕不散。 郁知的目光缓慢地扫过客厅,最终落在餐桌旁的身影上——程聿骁坐在那里,懒散地倚着餐椅,一手夹着支燃到过半的烟,烟蒂猩红,火光在指间闪烁,薄薄的烟灰堆积在烟身的边缘,一触即落。 餐桌上摆着早餐,可墙上的吊灯没有开,昏暗的晨色笼罩着一切,桌布上的影子被窗外若隐若现的天光拉得很长。 程聿骁垂着眼,眉骨被晨光映出一抹淡色。 他没有看她。 郁知的呼吸一滞,脚步僵住在玄关。 她没想过程聿骁会等自己。 她甚至不敢往前走。 身后公寓门合上的声音挺响的,郁知没来得及去管。 男人终于抬起眼。 ——程聿骁没有动怒,没有质问,甚至在看见她的第一眼,语气还是温和的。 “回来了。” 郁知垂在身侧的掌心蜷紧,窒息感涌上喉咙。 她声音干涩:“…嗯。” 程聿骁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孩,目光落在她手指无意识攥紧的包带上,随后是垂在身侧的腕骨。 那里红得要比嘴唇明显。 很暧昧的痕迹。 烟雾在男人眼底投下一道细微的暗色。 郁知看着程聿骁手指摩挲烟身的弧度,嘴唇不自觉地抿起。 她妄图藏住唇瓣上那抹明显的红肿。 几秒后,程聿骁抬手,拇指轻轻敲了一下烟灰缸的边缘,灰烬散落,火星熄灭,他慢吞吞地开口:“去换件衣服,知知。” 郁知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扣着掌心,喉咙发干:“什么?” 程聿骁没重复,拿起餐桌上的咖啡杯,靠在椅背,嗓音平稳:“知知,你应该清楚,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郁知的脸色瞬间更白。 他知道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编造一个合理的谎言,可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郁知张了张嘴,声音很小:“…我” “现在。”程聿骁端起咖啡,指腹缓慢摩挲着杯沿,压住指尖的躁意 程聿骁的视线落在女孩沉默着走向卧室的背影,喉间的液体随之吞下。 他的耐心在凌晨已经宣告透支。 ——他的知知从来没这么胆大过,连信息都不回,电话也不接,直到天亮才站在门口。 应该给知知点教训,让她彻底学会规矩才对。 程聿骁想。 可当女孩一站在玄关,他就只剩下厌恶。 ——厌恶郁知身上的味道,不属于他。 知知站在门口,鞋都不敢换,眼神慌乱,手指轻微颤着,看起来很紧张,也很可怜。 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不是害怕,只是心虚。 多可笑,知知以为能瞒得住。 出轨的爱人最擅长这副姿态,小心翼翼,吞吞吐吐,生怕露出更明显的痕迹。 程聿骁的手掌在瓷杯上握紧,眸色深沉得看不见底。 很好 卧室里很冷,暖气的温度没有渗进来,郁知站在衣柜前,脱下身上残留着异性气息的大衣,把自己塞进干净的布料里 餐厅的灯这次打开了,程聿骁的手指绕着咖啡杯沿转动,听见脚步声,偏过头,淡淡地扫了女孩一眼,嗓音低淡:“知知,过来。” “该吃早餐了。” 郁知没有立刻动。 空气里的烟味还未散去。 她知道,程聿骁还在生气。 目光掠过空着的座位,郁知犹豫了一瞬,男人对面座位上的刀叉整齐地摆在盘子两侧,在等她落座。 “知知,过来。”男人再度重复了遍。 屈起指骨,程聿骁敲了一下桌沿,淡淡地偏了偏头,眼底的耐心快要殆尽。 可下一秒,女孩抬腿,低着头坐进了他怀里。 郁知没有选择坐在程聿骁对面的位置。 她走到男人面前,鞋尖贴着他的小腿,指尖落在他的肩膀上,最终在程聿骁不耐烦之前,抬腿跨坐在他身上。 程聿骁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女孩的体温透过衣料贴过来,他几乎要笑了出来。 这是知知认错的方式吗? 他的确是想看看,女孩打算怎么弥补过错。 然后,知知选了最愚蠢的方式。 ——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知知还没学会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情人,却已经学会怎么用最柔软的方式试图脱罪。 ——知知在勾引他。 程聿骁的另一只手从餐桌上抬起,掌心贴着郁知的后腰,缓慢地收紧,将她往怀里圈紧了些,拿起刀叉,切了一块可颂,黄油与果酱薄薄地涂在表面,慢条斯理地送到女孩嘴边:“张嘴,知知。” 也并不是全然没有效果。 郁知的视线落在那块可颂上,呼吸有些混乱。 烟味附着在食物上,果酱的甜腻里掺着淡淡的焦苦气息。 某种无意间制造的残忍。 但她只迟疑了不到半秒,张嘴咬掉一口,黄油的气息滑入口腔,胃里翻腾着钝钝的烟草气。 不好吃。 程聿骁看着郁知缓慢地咀嚼,吞咽下去。 女孩是不适的,但不敢在他面前皱眉 “好吃吗,知知。” “好吃。” 看起来,知知很讨厌有异味的食物。 男人低眸,目光停留在女孩苍白的唇色上,抬手抹去她嘴角的果酱,指腹的温度夹杂着淡淡的焦苦味,钻进女孩鼻腔里。 程聿骁从不在用餐时抽烟。 烟雾沾在食物上,味道会变得呛人,不滥抽烟,是他长久以来的个人习惯。 可今天,他什么都没管。 烟灰落下,散在餐桌的白瓷盘旁,细小的焦黑烟末落在银质刀叉的边角,将一贯精致的早餐破坏得彻底。 那是被他蓄意破坏的秩序。 他本来没想惩罚女孩的。 可他的知知总是很可怜,尤其是在每次的惩罚中。 嘴硬,逞强,哪怕是趴着在床上挨肏,也是不发一言,肏得狠了,委屈地红着眼眶,撅着屁股躲,像一只被欺负到无路可退的小猫。 真的很欠肏啊。 他一向选择纵容她,习惯了去哄,即便知知偶尔不听话,他也能耐着性子把她哄回来。 这次,也该是这样 程聿骁甚至想过,等女孩回来,他或许可以给她点仁慈。 知知太娇气,扛不住真正的惩罚,所以,可以哄着肏,教训完就算了,只要知知表现的乖一点,他可以勉强纵容她这次越矩。 可惜,她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的知知,是个不忠的女孩。 身上沾了别的男人的味道,留着别人触碰过的痕迹,坐在他身上,妄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聿骁的眸底微沉。 ——他的知知,是会撒谎的骗子。 ——不知羞耻的小荡妇 “知知,再吃一点” 郁知呜呜着在嘴里发出不解的抗议,嘴里满是食物的味道,黄油的香气混着浅浅的烟味,腻得发苦。 她已经被喂了十分钟了。 好几块可颂已经下了肚,可程聿骁的耐心似乎还未用尽,骨瓷餐刀划过盘子,切下一块更小的薄片,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刀叉已经递到唇边。 “张嘴。” 郁知嗓音哑着,鼻腔里带着一点憋闷的呜咽:“我、我不吃了……” 程聿骁没说话,握着她后腰的指腹摩挲着那一块被迫裸露的肌肤。 郁知睫毛颤了颤,嗓音不安地低了点:“我真的……吃不下了” 程聿骁看着她,眼神平静,手指却更往下压了一分,薄片再次送进郁知口中。 郁知的指尖扣紧了程聿骁的袖口,胃里已经撑得发胀,吞咽时带着细微的呜咽。 “呜为为什么我真的饱了不不要再喂了” 程聿骁只说:“知知,你该多吃一点的。” 她还不明白吗。 犯错的孩子,该吃顿饱饭,才有力气去认罚。 第二十九章罚跪(微h) 黑暗让时间失去了意义。 郁知跪趴在缎被上,双眸被黑色绸缎眼罩蒙住,肩膀裸露在空气中,膝盖抵着床面,微张着唇喘息。 她快撑不住了。 这是郁知在床上“罚跪”的第四个小时。 家居裙松垮地挂在身上,单薄的布料轻松就能推到腰间,露出笔直而被迫弯曲的双腿,以及敞着的,轻微收缩的穴口。 裙摆布料在她胸乳处摩擦,内裤半褪在膝弯,堵着纸团的红软逼口精斑干涸。 她的世界被封闭在这层黑色的绸缎之下。 周遭的一切感官感受都变得不那么真实,唯独时间在切实地提醒她,她还在黑暗中,压迫得她呼吸困难 由于长时间跪趴,光裸的双膝皮肤已经被摩擦到发红,酸胀和麻木交错。 身体的疼痛是其次,真正让郁知煎熬的是这漫长无声的等待。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半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更久? 她只知道,自己和程聿骁在餐桌上就做了一次,不到一个小时。 ——在胃里被填满,胃撑得难受到不行,程聿骁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道:“最后一口,知知。” 郁知抿唇,强忍住反胃的不适,勉强张嘴咬了一口。 还没咀嚼完,郁知就感觉到腰间男人的手臂慢慢收紧,将她整个人抱得更紧。 程聿骁的气息落在她耳侧,浓郁的烟草味渗进鼻腔。 他说,知知,一点都不乖。 郁知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挣扎,想推开他,可程聿骁却顺势将她抱起,直接把她按在餐桌上。 根本来不及反应,后背贴上冰凉的桌面,程聿骁的手掌已经顺着她的腰线滑下,将换好的家居裙轻而易举掀到腰际。 身下骤然一凉。 ——内裤被男人的指尖勾着褪下,双腿被迫分开,露出湿软的穴口。 ——郁知瞳孔骤缩,呼吸混乱:“程聿骁,你——” ——“啊——” 没有任何润滑, 程聿骁肏了进去。 痛痛痛!!痛死了!! 眼泪是瞬间就流出的,郁知痛的几乎开不了口。 ——所有的话语被堵在男人近乎粗暴的吻中。 ...... 程聿骁俯身,贴着她的耳侧,手摸上她的小腹,热度不低,嗓音低沉:“知知,不是吃不下了吗?” “可是,我看知知吃得很好呢。” 程聿骁掐着女孩的腰将人从餐桌边拖向自己。 逼穴深处挤入不属于甬道尺寸的鸡巴。 “一点,一点的,知知全部都吃进去了呢。” 男人一点,一点的,将女孩钉在自己的性器上。 说话间,程聿骁的唇角微微勾起,一点随意的笑意。 这场失控在餐桌上燃起,暗火终止在卧室。 程聿骁本来不该停下的。 当他将女孩抱进卧室,将人按在床上,家居裙被掀到胸口,唇含住那早已因为情动而挺立着的粉嫩乳首,视线落在她锁骨下那片淡淡的痕迹上, 动作停住了。 整个房间的气息瞬间凝固。 郁知弓起的身体僵住,意识到他的目光落在哪里时,心跳猛地一滞。 程聿骁没有说话,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道痕迹,似乎是在确认。 忽而,他轻笑了声,嗓音低哑:“挺能耐。” 郁知脸上还泛着薄红,没有说话。 下一秒,他松开了她。 面上淡漠,瞬间抽离了所有情绪。 极其突然。 程聿骁的表情淡得可怕,什么都没说,转身去拿了一条黑色的绸缎。 毫无预兆地扣在郁知的眼睛上。 视线被蒙蔽,郁知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连呼吸都在这瞬停止住了。 她试图看清程聿骁的情绪,但黑暗把她彻底隔绝。 还在往外流液体的穴口被干巴巴的纸张塞住,手掌落在她的屁股上,带着冷漠的警告,扇了两下,臀肉立刻浮现红印。 “跪好。” 这是程聿骁离开前对她说的最后两个字。 冷漠,不容质疑。 全然看不出几分钟前还在她耳边亲昵地喊她知知的影子。 ..... 腰部下塌,郁知没撑住。 她清楚明白自己违约了,也知道在这场交易里,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她也想过道歉,可程聿骁根本不给她机会。 只用这漫长的沉默让她清楚。 ——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郁知咬着唇,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 可黑暗吞噬了一切,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 郁知的耐性一点点被消磨。 疼痛、不安、羞耻感交错着压在郁知的肩膀上,到最后,她甚至有点麻木。 郁知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在这场协议中,她毫无疑问地,是劣势的一方。 虽然她在亲手签下“补充协议”时就已经想到类似今天的处境。 但她真的没想到,程聿骁会让她跪这么长时间。 ...... 又跪了很久。 麻木过后,滋生出的情绪或许是愤怒。 否则,郁知为什么会觉得有点想骂人。 ——程聿骁到底想干什么? 郁知自认为秉持着相当良好的契约精神,既然确实违约了,她可以认错。 骂就骂,想罚就罚。 结束也可以的,可为什么要让她在这里跪着。 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跪趴在床上。 干等着? 胸腔里被无形的情绪堵住,郁知心底缓缓浮现出两个字:傻逼。 程聿骁,傻逼。 应该骂出来的,她也打算这么做。 郁知真的很想骂人。 可当她终于忍不住张口,想要讽刺地开口时,喉咙里溢出的却不是冷嘲热讽,而是一声短促的,几乎带着哭腔的哽咽。 郁知的嘴唇颤了一下,呼吸猛地乱了。 她居然哭了。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郁知没想哭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长时间的黑暗,疼痛,让她的身体比理智更先一步溃败。 泪液不受控制地往下流,顺着脸颊滑进眼罩里,湿漉漉地贴在眼睛皮肤上,打湿了被蒙在眼上的丝缎,沾湿了她的脸颊。 屈辱得要命。 真的是......要疯了。 郁知垂直的睫毛潮湿,颤动了下,随即紧紧咬住下唇,不愿意让自己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 可眼泪依旧往下掉,根本控制不住。 只是太累了,太疼了,被黑暗折磨得有些失去耐心,所以才会不小心流泪。 郁知想。 可程聿骁一定听到了。 她听见了脚步声,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依稀能分辨出是从卧室门口慢慢地走近的脚步声。 随后,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第三十章溃败 郁知感觉到程聿骁的气息,烟草味裹着一点冷意,熟悉又压迫。 轻抬起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郁知很轻地喊了一句:“程……聿骁?” 她本来是想骂他的。 一秒,两秒,郁知没有等到他的回应。 ...... 程聿骁坐在客厅里,长腿交迭,指尖夹着根烟,另一手摩挲着烟盒,抬眼,目光瞥在床上跪着的女孩身上。 ——郁知半跪趴在那里,已经四个小时了。 女孩没有出声,开始时,背脊还勉强挺直,后来手指一点点发白,膝盖发麻,肩膀微微发抖。 最终,她低着头,腰也塌了下去。 没人能撑那么长时间。 程聿骁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他在想,他是不是该结束这场交易。 郁知夜不归宿,他本不该在意成这样。 “狠狠惩罚”一次,是他能想到在这件女孩背叛他,不忠的丑事中最好的结局。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乎。 可当在卧室看到女孩锁骨上的吻痕,他停下了动作。 灯光太亮,那片痕迹刺目得像是在讽刺什么。 程聿骁握着郁知腰的手指收紧,眉眼沉了下来。 ——他有洁癖。 不仅是生理上,心理上也是。 他一向讨厌脏乱,厌恶一切超出掌控之外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程聿骁没法不在意。 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染指。 他向来冷漠理智,最厌恶毫无意义的情绪浪费,更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去产生任何波动。 哪怕他曾经为了让郁知能乖乖呆在他身边布局过很长时间。 所以,他结束了这场未完的情事,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即便是走出卧室,程聿骁仍然觉得自己浸泡在燥意里,情绪沉得压不下去。 程聿骁解开衬衫扣子,视线沉沉地盯着桌上的打火机 结束这场交易,甚至让郁知彻底从他的生活里剔除。 可以直接让她滚,也可以让她自己识趣地消失。 ——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程聿骁甚至已经想好了开口的话。 ——“到此为止。” 他可以无声无息地抽身离开,不再管郁知,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可他仍然坐在这里,没有走。 等什么?等郁知求他?等她后悔?还是等她彻底崩溃? 程聿骁不知道。 他只是听见卧室有微弱的泣音,把没抽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迈步走过去。 他站在床前,看见黑色布料下遮住的湿漉漉的水痕。 女孩听见他走近,抬头,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指尖在床单上不安地收紧 程聿骁本应该在这时候开口的。 该告诉这个蠢笨的女孩,游戏结束了,违约的代价就是她被抛弃。 她该滚了。 可他只是看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张了张,带着一点怯生生的试探。 然后,郁知喊了他的名字。 “程......聿骁?” 女孩眼睛被蒙着,手在床上摩挲着撑起身体,仰起头,像是无意识地在去找他所在的方向。 郁知没有喊错任何一个字,却莫名让程聿骁心里一阵烦躁。 他站在那里,眉眼微低,看着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胸腔里那点压抑已久的情绪逐渐攀升。 郁知在哭。 可她为什么哭? 他不信她有愧疚,更不信她后悔,她不是那种人。 郁知爱钱,理智,最擅长的就是衡量利弊。 她有什么资格喊他?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知道自己违约了,她爱钱,愿意为此妥协,但从不主动为任何人低头。 可她在哭。 眼泪浸湿了女孩眼上的绸缎,肩膀轻轻发抖,脆弱得像是无路可退的困兽。 小声的,带着一点哭腔,不确定,掀起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摆动,白嫩的胸乳在空气中轻晃。 ...... “程.....聿骁.....” 女孩再怯怯地喊了声。 ...... 程聿骁盯着茫然无措跪在床上的女孩,忽然觉得,郁知这副模样,甚至比那些没用的眼泪还要可笑。 ——她的每个细胞都在勾引他。 她哭着喊他的名字,乖乖地跪在这里,乖顺得不像话。 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程聿骁唇角勾起一点模糊的弧度,低笑了声。 ——知知怎么还在勾引他呢。 可知知明明是个不忠的情人。 她身上还带着别的男人的痕迹,她从未真正服软过。 但偏偏,知知用最无辜的方式,让他......有些舍不得放手。 程聿骁眯着眼,喉结微动,舌尖抵了抵上颚,低笑了一下。 他该放手的,他应该说“结束”,但当他低头看着郁知微微张开的嘴唇。 他想亲她。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程聿骁已经俯身,扣住郁知的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没有丝毫犹豫。 女孩的眼泪流得更急促,沾湿了他的衬衫。 程聿骁察觉到她的颤抖,手掌顺着后颈往下,轻轻按住她的腰,稳住她发软的身体。 郁知轻轻呜咽了一下,指尖收紧,无措地攥住了他的衬衫衣角。 一吻毕,程聿骁的吻落在郁知的侧脸,耳垂。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现实,知道她身上还有别的人的痕迹,可他却还站在这里,甚至不想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 ——知知在勾引他,所以,他有理由吻她。 他慢条斯理地舔去她唇角的泪水,手指拂过她被泪水打湿的眼罩,低声问:“知知,要不要解开?” 郁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脾气,明明这时候,她应该回答的。 半晌,郁知憋着气,咬牙低声道:“……有本事就跪死我。” 程聿骁:“......我舍不得。”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眼罩,将那片被泪水浸透的黑色绸缎取下。 郁知睫毛轻轻颤抖,适应着忽然涌入的光线,眼角红了一片。 她看见了程聿骁。 他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她,表情冷淡,手还停在她的脸侧,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下颌。 郁知的眼神还是有些失焦,鼻尖发红,喉咙里带着点哭过后的沙哑。 她狠狠地吸了口气,憋着最后一点劲,哑声骂了一句:“……程聿骁,你个傻逼。” 然后呢。 是不是该扇他一巴掌,或者继续痛骂他一顿。 郁知死死地瞪着程聿骁,呼吸有点发抖。 她想要推开他,可她动不了。 脸被人捧住。 程聿骁低头,再度吻住她。 郁知的呼吸乱了一瞬,肩膀轻微颤抖,嘴唇被男人温热的气息覆盖,带着压制和侵占的意味,不容她逃开。 她没有推开他。 手指攥紧了床单,身体僵硬了一秒,随即被程聿骁掌控着一点点放松,呼吸变得紊乱,思维也变得混沌起来。 郁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她根本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任由程聿骁亲她。 她讨厌他,她甚至想狠狠地咬他一口,可她只是被动地被他吻着,唇齿间被他侵占,眼睫轻颤,呼吸一点点被夺走。 程聿骁的手掌顺着她的后颈滑下,扣住她的腰。 被吻得迷迷糊糊间,郁知听见程聿骁在她耳边开口。 “所以,知知,今晚还可以做吗?” “...滚。” 她的嘴唇还贴着他的唇。 第三十一章谈判 这几天,程聿骁没让郁知下床。 郁知嘴上说着“滚”,但最终还是被他压在怀里肏,沉沉地吻着,咬着。 肏得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程聿骁比平时更要命,似乎是要彻底抹去她身上的一切痕迹,不给她喘息的余地。 她被折腾得腰酸背痛,每次想逃,都被他捞回来圈在怀里,低低地哄着,声音懒散又压抑:“知知不是讨厌我吗?再说一次让我滚?” 怎么会这么记仇。 ...... 到最后,郁知被程聿骁折腾得彻底没了力气,几乎是无奈地妥协,窝在他怀里,任由对方给自己清理身体。 顺便又有得没得在她身上留下一个个痕迹。 郁知的眼尾湿红一片,嗓音很轻,带着倦意:“是我错了行不行。” “...别再继续了。” 她只觉得生气中的程聿骁太可怕了。 在她背后啄吻的男人动作停了一瞬。 随后轻笑了声。 程聿骁生气的时候,不会发作,情绪的出口通常只有两种——酒精或尼古丁。 沉默着喝酒,或者点烟,抽一整夜。 烟雾裹住情绪上的躁意,酒精烧过喉咙,情绪就能被压回去。 以前,他以为自己只需要这两样东西。 可在郁知身上,他找到了另一种方式。 一种比酒精更烈,比尼古丁更上瘾的方式。 ——性。 原始又暴烈,直截了当地吞噬一切混乱。 肏郁知比抽烟喝酒来控制情绪要更管用。 怒火烧到极点的时候,程聿骁不想骂她,也不想把她赶走,他只想把她按在床上肏。 郁知会哭,哑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他抓着她的腰往下肏的时候,那股憋着的火气就一点点消下去。 女孩又倔又不肯服输,每次刚开始都死咬着不求饶,可身体比嘴巴诚实,咬着被子喘气呜咽的时候,比什么道歉都好使。 程聿骁以前觉得性和情绪没什么关系,可在郁知身上,他发现,这东西比什么都能让人冷静。 情欲,比戒烟戒酒还健康。 程聿骁看着她,懒懒地笑了一下,轻轻拂过她汗湿的发丝,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角,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餍足道:“不闹了?” 郁知懒得理他,闭着眼,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你就是个疯子。” 程聿骁勾了勾唇,没有反驳。 她是被他彻底圈住的,身上还残留着他的痕迹,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程聿骁也不会允许她有。 ...... 隔天清晨,郁知仍旧窝在程聿骁怀里,手里捏着一片吐司,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食欲不大,纯粹是被他摁着吃。 这几天,她简直是被程聿骁按着翻来覆去地肏, 屁股痛得要死。 不过,对方的怒气总算是消没了。 ...... 郁知半梦半醒地听男人低声跟她说话。 程聿骁揽着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腰侧的软肉,语气随意:“放假了,知知要不要跟我回香港?” 郁知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手里还捏着半片吐司,半晌才慢吞吞地抬起头:“……什么?” 程聿骁像是没察觉到她的迟疑,随手替她理平衣领的褶皱,声音平淡:“本来几天前就想跟你说了,可惜知知没回来。” “但现在有时间了。” 郁知咬着吐司,没出声。 “这两年马会那边热闹,年赛的包厢都订满了。” “赛马那天我爸妈应该也会在。”程聿骁低眸看她,随口道,“带你去看,要是感兴趣,可以下注几场。” “赢了的红利归知知,输了就当给马会做慈善。” 程聿骁语气平淡,像是在规划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假期。 “上个月中环开了家新俱乐部,几个朋友在那边玩得挺凶。”程聿骁说,“不过知知应该不喜欢那些场合,可以不去。” “呆在家也好,去深湾住几天,阳光不错。” “过年家里会聚在一起吃饭,长辈喜欢打牌,气氛还行,红包不少。”程聿骁嗤笑了一声,手指点了点郁知的鼻尖,“你会喜欢。” 郁知放下吐司,撑着程聿骁的手臂在他怀里坐直一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我不去。” 程聿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嗓音淡淡的:“嗯?” 郁知低着头,抿了抿唇,嗫喏着找理由:“…我弟还在纽约。” “虽然他就待几个月,但我妈说了,我得看着他。” 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男人一眼。 程聿骁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的:“然后呢?” 郁知的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声音更小了一点:“而且……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我想趁着放假找个公司实习,美化美化简历。” 程聿骁盯着她,没说话。 他的眼神太沉,沉得让郁知心里发慌。 她知道,程聿骁很介意郁瓒 其实根本不用提郁瓒,可她下意识地就说了。 她甚至知道,这个理由本身就站不住脚。 她巴不得离郁瓒远一点,实习的事情更是敷衍的借口。 程聿骁每个月给她那么多钱,谁还会想去给人打工。 她不知道那跟着程聿骁回香港过年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那是一个她控制不了的地方。 况且,她以什么身份去? 像程聿骁这种有钱得可怕的家里那些个长辈..... 想想都可怕。 豪门生活,不敢想,看看就好了。 程聿骁的世界是极致的精致与享乐,没人会不喜欢。 可她不想去。 或者说,她本能地不想踏入程聿骁真正的世界。 她觉得危险。 程聿骁的指尖攀上郁知的下巴:“知知,你是不是在逃避?” 这个人不信她。 郁知诚恳摇头:“没有。” “我真是这么想的,协议里不是也说了,我要是有想做的事情可以跟你申请。” 说着,郁知仰头看他,对上男人半眯的眼,眸色是点点情欲被满足后的慵懒和餍足。 程聿骁心情看上去不错。 程聿骁垂眸看着她:“所以,知知在跟我申请?” 郁知忙不迭点头:“嗯嗯。” 趁着程聿骁心情好,她必须想办法拒绝掉。 卧室窗外的光线很淡,透过落地窗映进来,落在郁知的侧脸上,柔和的光晕映得她的侧脸线条柔和。 女孩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是有些理直气壮的。 程聿骁盯着她,郁知一本正经地在他制定的“规则”里和他谈判,嘴硬得可爱。 俯身,程聿骁在郁知唇上轻啄了口:“考虑考虑。” 郁知眨了眨眼,没说话。 她知道程聿骁说“考虑”不代表就会答应,但他愿意松口,至少是个好信号。 第三十二章安排 实习的事情在晚上有了眉目。 此时,郁知坐在客厅里装模作样地翻着简历,听见书房的门被推开,抬起头,看到在里面待了一个下午的程聿骁从里面走出来,脸色很不好看。 郁知本能地有些紧张。 程聿骁没说话,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坐在她身边,抬手解开几颗衬衫纽扣,似乎有点不耐。 郁知盯着他,看了两秒,忍不住试探地问:“…程聿骁,你怎么了?” 程聿骁靠在沙发上,抬手按了按眉心,开口:“知知不是想去实习?” 郁知点头:“嗯。” 程聿骁侧眸,看了她一眼:“陆琛那边缺人,去他公司。” “陆琛?” 这个名字在郁知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试图在记忆里搜索这个人,眼神里浮现出疑惑。 她的社交圈很简单,程聿骁的朋友她更是几乎不认识。 陆琛?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程聿骁凑近捏她的脸:“知知见过他的。” 见过? 郁知想了半天,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年轻男人,在程聿骁的社交圈里,被他的朋友们称作“陆总”的男人。 好像之前见过他两次,但对方压根没正眼看过她,次次都无视自己。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叫什么。 程聿骁看着郁知的表情变化,淡淡一笑,手指依旧捏着她的脸,低声道:“想起来了?” 想不想得起来是例外。 郁知问:“你会同意让我一个人去实习?” “香港那边有事,明早机票。” 怪不得。 郁知“嗯”了声,垂下头,犹豫道:“你说的......陆琛,这个人好像脾气不是很好。” “都不理人的。” 程聿骁:“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 程聿骁没有继续逗郁知,而是慢慢地把她圈在怀里,像是随口介绍一样,说起陆琛的背景。 “他本科毕业于沃顿商学院,目前是斯坦福在读博士,主攻金融工程,复合计算和高频交易。” 斯坦福博士。 郁知没想到,那个无视过她两次的男人,不仅是程的合作对象,还是个博士。 学生? 一身的西服和那冷漠得要死的表情,谁能看得出来。 程聿骁低头看着她,继续缓缓道:“2010年他还在备考,同时已经跟进芝加哥的一家自营交易公司实习,开始真正意义上接触高频交易。” 她微微蹙眉。 程聿骁继续道:“2011年,陆琛进了Two Sigma,主要做量化策略。” 她抬头看程聿骁,皱了皱眉:“他.....多少岁啊?” 郁知印象中这个姓陆的男人很年轻。 “二十七。”程聿骁低头,看着女孩逐渐睁大的眼睛,轻笑了一声,“很意外?” 郁知:“……” 二十七岁,沃顿商学院毕业,斯坦福的博士,Two Sigma。 这几个词是怎么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 同样是金融方向的,虽然是她的辅修课程,但人跟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程聿骁懒懒地笑了一下,手指轻轻地在她后颈处摩挲:“不过,他觉得给别人打工没意思,去年年初开始拉资金,正式做自己的基金。” 郁知:“他自己开对冲基金?” 程聿骁:“嗯,自己招的团队,到现在也快一年了,做得不错。” “陆琛团队的基金主打市场中性策略,避开大盘波动,靠高频交易和算法套利,收益稳定。”程聿骁散漫地说,“去年市场行情不好,传统基金普遍回撤,但他们年化收益稳定在20%以上。” 郁知怔了一下。 20%以上的年化收益率,在基金行业已经算是极为亮眼的成绩了。 更何况,这只是他们创业的第一年。 “去年第四季度,有家老牌对冲基金直接投了他们近5000万美元的资金,几家金融机构也在接触,估值很快就会上去。” 一年,20%以上的收益率,机构主动投钱,5000万美金投资。 程聿骁讲得随意,郁知听得有点懵。 郁知盯着他,眼神甚至有点开始变得迟钝:“…这不是创业公司?” 程聿骁:“知知,怎么会不是呢。” 郁知沉默了一秒,抿了抿唇,缓缓吐出句:“…但听起来像华尔街神话。” 这种履历,这种成绩,放在任何一本金融杂志里,都可以直接拿去做封面人物了。 她原以为自己准备在程聿骁面前糊弄过去的实习......就算是要跟金融有关,也应该是在一家普通的金融机构打杂,顺便美化简历。 但现在…… 她感觉,自己是被程聿骁丢进了一个起步就站在行业顶端的创业公司。 程聿骁低头亲了亲郁知的脸,“知知去这家公司实习,简历还会不好看?” 郁知被吻得耳朵有点痒,偏过头避开了一点。 她沉默了两秒,缓缓开口:“…所以,陆琛很厉害。” 程聿骁眯眼,手指捏着她的手心:“很厉害,但他脾气算不上好。” 郁知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小声问:“我去实习,他会同意吗?” 程聿骁:“他不会拒绝。” 郁知指尖轻轻摩挲着沙发边缘,有点迟疑:这种公司,应该不会缺像我这样的实习生吧。” 她实操经验为零。 程聿骁轻笑了一声,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语气暧昧:“当然不会。” 郁知偏头,对上程聿骁注视着她的双眸,里面没什么情绪波动。 “但你不是普通实习生,知知。” 郁知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头顶吊灯撒下的光泽柔和,窗外的纽约夜色沉沉。 郁知很清楚程聿骁是什么样的人。 ——看似懒散,实则掌控欲极强,从不轻易让自己走远。 之前被禁锢在公寓的一个月里,趁着程聿骁不在,她悄悄离开过一次,但也不过是去了学校。 不出半个小时,程聿骁把她从图书馆拎走,丢回他的床上。 他不愿意让她“离开”他的世界,甚至连她去趟便利店,都得先经过他的同意。 可这一次,他主动让她去实习,还是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团队。 郁知抵在程聿骁肩上的指尖缓缓收紧,她缓缓垂下头。 这不像他。 这太不像程聿骁了。 郁知迟疑:“程聿骁,你真的让我去?” “不然呢?” 郁知怔了怔,没说话。 程聿骁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知知辅修金融,跟这个团队适配度很高,想美化简历,想回国进大厂坐办公室。” 手指捏住郁知下巴,让她抬头直视他:“那就去真正的市场看看。”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侧,嗓音沉缓而温柔:“知知,不是想实习吗,想学东西吗。” “那就去,知知。” “去学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郁知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抬手,程聿骁捏住她的下颌,锋利的眉眼中是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不想去?” 他低头看着她,眸色偏深,像是有些意外:“知知不是一直想有个完美的履历?” 郁知嗓音很低:“…可我不懂这些。” 程聿骁目光沉了几分,手指顺着她的下颌滑下来,落在她的脖颈上,那处的皮肉淡薄,低声道:“不懂,就学。” 程聿骁声线很淡,甚至有点漫不经心:“这世上最值钱的东西,是信息。” “比起花时间读MBA,不如去资本市场看看,学会怎么让钱流进自己手里。” 程聿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脖颈,嗓音沉稳:“知知要进大厂?回国坐办公室?” “那就先看看,真正的资本,是怎么玩的。” 郁知看着他,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点。 她知道,他在说的,不仅仅是一个实习。 “钱、资源、人脉、信息流。” “这些,才是你该学的东西。” 程聿骁垂眸,嗓音低而缓:“而不是每天想着回国打工,给人当螺丝钉。” 郁知还想垂死挣扎:“…可我只是辅修金融。” 她在这个领域,只学了点皮毛,连真正的市场操作都没接触过。 “知知,以为自己要做什么?” “是让你去学,不是让你去救火。” 他伸手揽住她,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手掌顺着她的后背缓缓滑下:“慢慢学,不急。” 郁知被他圈在怀里,耳朵微微发烫,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点。 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可最终,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得了。 比白给的金钱更可怕得是送到眼前的资源。 哪怕她辅修金融,哪怕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聪明……可在程聿骁面前,在他描绘的世界里,郁知还是觉得自己太浅薄了。 她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个机会,她应该要抓住的。 “去吧。” 程聿骁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亲亲她的唇角,嗓音低哑:“这次,我不会拦知知。” 沉默了几秒后,郁知缓缓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她的手指收紧,无声地点了点头。 “乖。”程聿骁揉揉郁知的脑袋。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坐了会儿,没人再开口。 ...... “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再跟知知说这些。”程聿骁埋在郁知颈窝的呼吸薄热,开口。 “那为什么要提前告诉我?” “因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会见到很多新东西。” “如果没人提醒,知知会被人骗的。”程聿骁抱起郁知,走向卧室。 “...我哪有那么笨。”郁知用手去推程聿骁。 程聿骁顺势将郁知放在床上,轻轻地去吻她的唇瓣。 “嗯,知知当然不笨。” 第三十三章陆琛 2013年初,纽约金融区。 冬日的晨雾尚未散去,街道上人来人往。 “紧张?” 郁知抿了抿唇,没回答。 程聿骁语调散漫:“不用太担心。知知只是来实习,又不是来做交易员。” 郁知瞪他一眼,程聿骁唇角弯起,眼尾勾出点慵懒的笑意。 “整个十,十一层都是陆琛的,团队规模不大,核心成员不到二十人,这些人背景都是华尔街顶级投行或对冲基金出来的精英,平均年龄不超过35岁。” 电梯的楼层数字缓缓上升,整个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还有金融机构特有的冷冽气息。 资本的味道,和普通公司的办公楼不一样。 当“10”的数字亮起,电梯门打开。 郁知站在电梯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几十台交易终端整齐排列,每个交易员都戴着耳机,专注地盯着屏幕,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 ——交易员们坐在开放式的办公区,多屏显示器跳动着市场数据,墙上的电子屏实时更新着市场波动。 郁知跟在程聿骁身后进了最里面的办公室。 她扫了一圈,还没找到那个无视她两次男人的身影,便听到声低沉的男声:“程聿骁,你来得太早了。” 郁知循声望去,一道颀长身影站在光影交错的窗口前。 ——陆琛。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男人身上,光影淡疏,光线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 陆琛浑身散发着金融行业特有的冷感和距离感,手里转着一支笔,神色冷淡而专注。 他穿着件深色衬衫,袖口处挽起,露出一截清瘦冷白的手腕,五官锋利,眉目沉静。 在郁知眼里,这张脸一点都不像二十七岁。 极其成熟的男性面孔。 他的气场太冷,与整个没什么人情味的极简办公室融为一体,像是一座沉稳的交易机器。 程聿骁低笑了声,手指搭着郁知的肩膀:“不早,今天是知知第一天来这。” 闻言,男人抬眸。 ——冷漠的审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陆琛终于把目光落在郁知身上,眉眼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她?” 仅一个字,郁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声音反正听着不重,对外人惯有的冷漠距离感。 程聿骁笑容不变,点头。 “职位。”陆琛没有多问,语气简洁。 “助理。”程聿骁懒懒地开口。 “帮我照顾好她。” 陆琛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似是在思考,随即淡淡地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他低头,继续忙自己手中的工作,连一句话都没有。 郁知的到来,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郁知站在原地,没说什么。 她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毕竟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取悦谁的。 她会秉持着一个员工的基本态度,等着“上司”安排。 但程聿骁显然并不急着让她进入工作状态,他轻拍她的背,声音散漫:“知知,去送送我。” 还没等到上司安排她干活,先等到程聿骁安排她了。 但她懒得跟他争,跟着他离开。 两人走到楼下,街道上的风有些冷,程聿骁站在路边,低头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不舍得?” 郁知面无表情:“你让我送的。” “知知又这么冷淡。”程聿骁装似叹息。 下一刻,抬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郁知本能地要躲,还没来得及说话,程聿骁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街道上车流缓缓,人影匆匆,而程聿骁毫不在意地加深这个吻。 郁知蹙眉,推了他一下,没推开。 程聿骁从来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个吻又缠又深,直到她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程聿骁才松开一点,嘴角带着懒洋洋的笑:“进去吧。” 郁知没走,顶着被吻得略微泛红的唇:“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聿骁靠近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很快。” 他没正面回答。 郁知被迫仰起点头,抬眼,视线却在无意间瞥向公司大楼,下一秒。 ——她的目光一滞。 10楼的落地窗前,陆琛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们。 ——他看见了。 郁知也不知道自己视力为什么会这么好,一眼就看到了陆琛所在的位置。 他站在窗前,目光平静,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风景。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郁知心里毫无波澜,随手理了理围巾,语气淡淡:“走了。” 她转身进公司,连看都没再看楼上。 谁在看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去上班了 郁知回到上司的办公室,原本想着主动找陆琛交接工作,结果还没靠近,对方已经抬眼淡淡扫了她一眼。 片刻后,他淡淡收回目光,随意地开口:“Ethan。” 五秒后,一个人从办公区跑出,敲响了办公室门。 ——Ethan,华裔,戴着黑框眼镜,身材胖胖的,穿着宽松的衬衫,手里端着杯咖啡,嘴里叼着半根能量棒。 陆琛声音平淡:“带她熟悉一下。” 然后,他收回视线,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郁知:“……” 这个人怎么做到的?这么远,他怎么听见的? 况且,说好得照顾呢? 这人答应过程聿骁的吧。 郁知站在原地,看着陆琛冷漠的背影,突然想起了程聿骁之前说过的话:“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现在,她信了。 Ethan倒是笑着冲她点头,不流利的中文带着明显的美式口音:“郁小姐,跟我走吧。” 郁知眨了眨眼,看着这个明显比整个办公室都“松弛”的青年,终于意识到,这家基金公司看上去很精英,但内部氛围比她想象的更让人意外。 Ethan带着郁知走出去,看了她一眼:“你表情挺冷的啊。” 他随口调侃:“怎么?怕老板?” 郁知:“?” Ethan拍拍她的肩,略显豪放的安慰:“没事,别被陆那张脸吓到,他就那样,天生冷漠,跟机器人没什么区别。” 郁知想说,她没有。 但对方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 从交易员区到研究员区,再到会议室和茶水间,Ethan边走边介绍,一点都不给她开口的空隙。 “这边是交易员区,盯盘、下单、写策略,压力大得随时能死” “那都是研究员,负责市场分析,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数据里。” “会议室?很少有人愿意进去,除了被老板训话的时候。” “茶水间——”Ethan指了指角落,“咖啡是免费的,但别指望有人会帮你加奶。” 郁知一边听,一边观察着这家年轻化的基金公司。 团队不算大,但每个人都忙得像是随时在战场上厮杀,要么盯着市场波动,要么在多屏电脑前敲代码,整个空间里弥漫着咖啡、快餐、还有压力的气息。 确实是资本地狱。 郁知经过一个白男程序员时,看到他边吃披萨边debug,还顺手接了个交易员的电话,回了句:“妈的,服务器又崩了?” 比她想象的公司氛围还要生猛。 “这就是你的位子。” Ethan把她带到一张靠窗的办公桌前,桌面还算整洁,一台双屏显示器的笔记本电脑摆在正中间,旁边还有公司内部的电话机和笔记本。 至少,她还有电脑。 郁知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了一圈办公环境,发现自己是整个交易室里最安静的存在 郁知摸了摸键盘:“我的公司账号?” Ethan咬着能量棒,飞快地敲了几下键盘,登录公司内部系统,问:“邮箱?” 郁知报了她提供给程聿骁问她要的邮箱号。 Ethan敲进去,按了回车。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一条红色系统提示:[ACCESS DENIED] ——权限不足。 郁知沉默了两秒:“我……没有账号?” Ethan看着屏幕,也懵了,又试了两次,结果还是一样的提示。 他咂咂嘴,耸肩,表情滑稽:“看来是老板的安排。” 他偏头看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完全不意外:“他只让我带你转转。” 郁知:“……” 所以,她连登录公司系统的权利都没有? 她冷静了一下,试探着问:“那Bloomberg的账号呢?” Ethan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郁知再度沉默。 他又敲了几下键盘,一通操作,结果屏幕上干干净净,系统里根本没有郁知的名字。 Ethan慢悠悠地朝郁知丢了两个字:“没有。” 郁知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淡定地吐出一句:“所以,我是个摆设?” Ethan耸肩,冲她眨了眨眼,笑得很无辜:“至少你还可以喝免费的咖啡。” 他指了指不远处交易员的工位:“你看,Gary刚进来的时候,连桌子都没有。” 这算什么团队文化? 郁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屏电脑,发现自己目前唯一能打开的应用是Excel和浏览器,其余的金融交易软件,数据库全是灰色锁定状态。 Ethan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坐在她桌子边沿,说:“你是助理,工作内容嘛……一般来说,应该是帮陆跑会议纪要、收集数据、做表,偶尔帮忙订外卖。” “但介于你是老板朋友介绍来的人,这个职位可能对你来说意义不大。” “毕竟,老板助理的工位,一般不在这。” 郁知撑着下巴,思考了会儿,目光落回Ethan身上:“新人默认是废物?” Ethan笑了一下,摸摸下巴,表情看上去还挺认可这个说法:“差不多吧。” “陆的习惯,大部分新人进来,第一周先观察。” 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Ethan漫不经心地补充:“你想做事?等他想起你的时候,再说。” 第三十四章实习生 郁知实习的第二天,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电脑开机,屏幕空白,Bloomberg进不去,交易终端没权限,连公司内部邮件都打不开。 她盯着电脑半晌,抬头看向坐在对面,正在调试策略模型的Ethan。 “我的账号到底什么时候能开?” Ethan:“先过Boss对你的考察期再说。” “……” 她又问:“那我现在干什么?” Ethan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很真诚:“…等。” 就这样,郁知在这家公司的实习生涯,开始于一段莫名其妙的“清闲”时光。 刚开始,这里也没有人会注意到郁知。 这是一家新成立的对冲基金公司,所有人都在疯狂加班,盯着市场、跑模型,忙到连说句话都嫌浪费时间。 她的直属上司陆琛,更是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 ——郁知待了半个月,连账号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边缘人物”。 她连对方的办公室都没进过。 但她自己,反而一点不急。 没人分配任务?没关系,她自己学。 Bloomberg用不了?也没关系,她在旁边看Ethan操作。 而且,在这半个月里,郁知发现,这群金融从业者,似乎从来都不需要睡觉。 无论是什么肤色的同事,早上六点能在公司的健身房里健身,然后换上衬衫、西装裤,穿得一本正经地回到工位。 然后,这副“精英”状态维持不到几分钟,就开始崩溃。 她亲眼目睹一个交易员,在市场开盘后叁分钟,咖啡才喝了一口,就开始暴躁地敲键盘:“该死的流动性!谁砸盘了?!” 另一个研究员低头写了半小时策略,抬起头第一句话就是:“今晚还要回家吗?” 同事淡定回复:“家是什么?有模型重要吗?” 郁知:“……” 她默默抱着自己的咖啡,站在旁边,看着这些每天叁小时睡眠还活蹦乱跳的金融怪物们。 郁知忍不住思考:这群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大家在交易室里疯狂复盘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冷冷清清地翻市场数据,偶尔凑过去观摩那群因为工作暴躁的同事,像个旁观者。 一群投行精英,暴躁得像是市场崩盘前的风暴眼,她一个实习生,竟然成了整个团队里最松弛的一个人。 ...... 这家公司加班文化极其严重,尤其是晚上,几乎所有人都还在盯盘或者复盘交易策略。 而郁知,每天都会留到最晚,坐在办公室一角陪着大家加班。 这让她逐渐成了团队里一个“诡异的存在”。 ——交易员们头发都快抓秃了,郁知坐在旁边,一边看数据一边喝咖啡,神色冷淡,像个没事人。 凌晨,研究员们争论市场波动,她坐在工位上安静听,闭着眼打瞌睡。 按理说,没人带新人,工作无从下手,换个实习生早该焦虑了。 但郁知压根不在意,甚至有点乐得清闲。 反正加班有工资,还是现结的 更重要得是,没有程聿骁时时刻刻在身边管着她。 每天坐着看市场数据、学模型、偶尔帮忙跑腿,心态稳定得诡异。 ...... “郁知。”某天晚上,Ethan盯着屏幕,语气焦灼,“帮我去接杯咖啡” 她起身:“要加糖吗?” “全糖,全脂牛奶。” 郁知刚起身,身边就有个女声询问她能不能帮她也带一杯,郁知瞥眼:一个忙到头发凌乱不堪,眼下乌青极其严重的“同事”...... 没犹豫,郁知接过对方递来的杯子。 希望在咖啡送来前,她不要在工位上睡着。 这天过后,郁知开始经常在晚上加班时帮同事在茶水间往来。 她想拒绝的,可一看到那一个个憔悴的脸色。 算了,反正只是晚上加班时帮忙捎带几杯,她也没事干,干什么不是干呢,几杯咖啡而已。 ...... 有次陆琛在交易室路过,看见郁知站在一堆焦头烂额的分析师中间,拿着两杯咖啡,一副冷冷清清但莫名淡定的样子。 ....... 有一次,交易失误,Ethan暴躁地砸键盘,骂了一句“Fuck!”,然后抬头,看见郁知正安静地拆着一包糖。 ——那一刻,他有点恍惚。 一群疯子里,居然夹了个漂亮的东方面孔,还一脸淡定地陪着他们加班。 ...... 某天深夜,他们有的在复盘交易数据,有的在优化模型,还有人在吃夜宵,罕见地没有大吼大叫,整个办公室安静得不像对冲基金的风格。 Ethan抱着一份叁明治啃,目光扫了扫还在工位上的郁知,忍不住发问;“郁知,你不会是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吧? “嗯?”郁知抬眼。 “你又没工作安排,每天留这么晚,不会疯吗?” 郁知端着咖啡杯喝了口,声音平静:“有加班工资。” Ethan:“……?” ——这话让整个办公区安静了两秒。 然后,全场爆笑。 从那天起,大家默认了这个新来的冷淡实习生虽然没有账号,但很懂生存之道。 ...... 郁知在公司待了整整两周,没账号,没权限,没任务,但她自己学会了Bloomberg的基本操作,甚至开始自己看市场分析报告。 但问题是,她虽然乐得清闲,可她的存在感,终究还是被注意到了。 半个月后的晨会,会议接近尾声,Ethan问了一句:“Boss,郁知的公司账号跟权限还没开。” 短暂的静默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会议桌尽头。 ——落在陆琛身上。 ——男人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文件,眉眼冷淡。 陆琛侧头看了坐在角落的郁知一眼。 郁知心里一紧,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琛顿了几秒,合上文件,缓缓开口:“留下。” 所有人开始起身离开,Ethan的身影留在玻璃门后,而郁知还坐在椅子上,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被留下的是她。 郁知下意识地拿起记录本站起来。 “来实习多久了?”陆琛低头翻文件,没抬头。 “半个月。” “怎么还不走?” “因为没有人让我走。”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一秒。 片刻后,陆琛抬眸,视线扫过她,唇角轻微动了动,似乎是低笑了一声。 郁知猜的。 通过那似乎勾起的唇角的弧度。 哪怕只有一点点。 “…挺有耐心。” 陆琛的嗓音很低,语速偏慢,不易察觉的揣度意味。 几秒后,陆琛终于收回目光:“Ethan。” 胖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陆琛起身,从郁知身边走过,她看见他冷峻的侧脸。 一贯的漠然和冷淡。 “给她开账号。” 在经历了半个月的“清闲”时间后,郁知在这家对冲基金公司,正式上岗。 第三十五章“出去。” po wen xu e1 1.c om 正式上岗第一天,郁知有些烦。 她的工位仍然在Ethan和一群交易员中间,而不是助理应该坐的位置。 她能登上交易终端,能看到策略数据,但她的工作权限仍然有限。 最让郁知在意的,是她的邮箱。 空的。 除了系统的自动欢迎邮件,邮件列表里,她的上司从未给她发过任何信息 陆琛既没有给她任何任务,也没有交代她的具体工作范围。 郁知握紧鼠标,片刻后,毫不犹豫地起身,直接朝着陆琛的办公室走去。 她需要一个答案 陆琛办公室的门半掩,郁知敲了两下,没人应答。 不再等,郁知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室内光线通透,落地窗外是纽约的冬日阳光,冷色调的幕布半拉着。 陆琛坐在桌后,低头盯着电脑屏幕,眉眼冷峻,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指令,棱角分明的侧脸看起来有点凶。 郁知在他的办公桌前站了会儿,男人对她的到来始终没有反应。 郁知只得自己打破沉默:“陆总。” 陆琛手中的工作没有停,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声音不带情绪地落下:“嗯?”看书请到首发站:p o1 8r r.co m 郁知轻声开口:“我的职位,是您的助理。” 翻页的声音。 几秒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得近乎敷衍:“所以?” 郁知指尖蜷紧,强迫自己镇定,继续道:“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觉得呢。”陆琛淡声说。 “如果我能知道您的需求,工作效率会更高。” “你在跟我谈效率?”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市场数据的跳动声。 郁知盯着男人的侧脸,心脏慢了一拍。 陆琛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转着笔,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根本不看她。 郁知垂下眉眼,深吸口气,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助理这个职位,为什么还要让我留下?” 敲击键盘的声音没了。 终于,陆琛淡淡地抬起眼皮看她。 ——这是他第一次直视郁知。 那双冷静的眼眸落在她身上,黑白分明,深邃,毫无波澜。 “因为程聿骁。” 声音不仅低,而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郁知的心脏仿佛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 她一瞬间不知作何反应。 她的上司给出了她答案。 但答案却让她莫名的感到不舒服。 郁知的指尖不受控制的蜷紧,又松开。 嘴唇微张,想问什么,但话没出口:“我——” “出去。” “” “对不起,打扰了。” 门被轻轻关上。 郁知离开 又是一次陪着同事加班到凌晨的时间点。 Ethan靠在工位上喝咖啡,看着郁知又一次刷新了空荡荡的邮箱,忍不住笑:“郁知,你是不是在想,陆到底是什么意思?” 郁知淡淡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Ethan耸肩:“你进公司半个月,陆没给你发过邮件,也没交代任务,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她平静地反问。 Ethan推了推刚戴上的眼镜:“说明你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郁知握着鼠标的手停住。 Ethan继续道:“这里不像投行,没人会专门给你安排工作,更不会手把手教你。” “实习生在这里唯一生存法则,就是自己找事做。” 郁知蹙眉,缓缓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 “自己交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上去。” “交什么?”她直视他。 Ethan耸肩,抬手指了指她的电脑屏幕:“你不是已经能看Bloomberg了吗?选几个你觉得有意思的市场热点,做个基本面分析,看看市场动向。” “或者,复盘一下基金最近的策略,看有没有什么值得优化的地方,当然,你最好别真的去指点基金经理的交易,不然下场可能会很惨。” 郁知:“……” Ethan笑了一下,继续道:“重点不是你分析得对不对,而是你得让陆看到你在做事。” “基金的核心是策略,但策略的执行是基于市场动向。实习生能做的事情不多,但你至少要证明,你能站在正确的市场视角上看问题。” 郁知皱着眉,不说话。 “怎么,不敢?”Ethan不知道从乱糟糟的办公桌上哪摸来一包薯片,撕开包装:“要不然,你就等着陆什么时候会想起来有你这么个助理?” 郁知垂眸,心底开始琢磨。 Ethan:“自己先想想。” “不过,就想工作就好,别想太多。” 郁知:“我脸上是写着被老板态度打击到的字吗? “很明显。” “” “陆的为人,就这样。” “哪样?” Ethan咔嚓咔嚓咬着薯片,给了对自己老板中肯的评价:“冷淡,务实,难搞。” “天赋高得离谱,性格也烂得离谱。” “陆不喜欢废话,一个决定,十秒内拍板,错了就改,永远不做多余解释。 “他最常说的话是‘做’,‘改’,‘修正’,‘执行’。” “哦,还有一句,‘出去’。” 郁知:“……” 她终于理解自己今天被“出去”了的那种感觉。 Ethan瞥她一眼:“陆不是针对你,他对谁都这样。” “你以为他会和你讨论什么‘职业发展规划’?他只在乎你能不能赚到钱,不能?那就滚。” Ethan摊手:“这就是陆琛。” 似乎是想起什么,Ethan嗤笑了声:“不过,话说回来,陆也确实是有那个资本。” 郁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掰扯。 “就这么一个天才,哪怕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我们所有人都得承认,陆就是资本市场上那种天生的王者。” “作为老板,管得不多,甚至懒得管人,但他做的决策” “操,永远是对的。” 郁知在他的语气听出来了不爽:“去年四季度,美股科技板块暴跌,团队内部还在争论要不要调整仓位,他在办公室坐了半小时,出来只说了一句话。” “‘全平掉′。” “当天收盘,我们是整个行业里为数不多提前规避大跌的对冲基金。” 确实厉害。 但,郁知慢吞吞地开口:“Ethan,我们在背后议论老板,是不是不太好?” Ethan冷笑,薯片咬得嘎吱响:“你以为陆琛会在乎?他压根不管这些,前提是我们能帮他赚钱。” 他坐回转椅,用湿巾擦手,然后用鼠标点开了自己未完成的方案,继续敲键盘:“再说,陆要是真介意,咱们公司现在至少死一半人了。” Ethan不再说话,转而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郁知低头,开始思考 十分钟后,她翻出了这几天的市场数据开始记录。 确实是个办法。 第三十六章老板的点名 7:00,晨会前一小时。 郁知比大多数人早到,坐在工位上,打开邮箱,昨晚的已发送邮件仍静静躺在那里。 未读。 郁知点开邮件,看着自己写的标题:「市场分析报告-美联储加息预期及市场反应」 邮件下方,一切状态未变。 郁知再刷新了遍,依旧显示未读。 电子版的......没看吗? 那昨天下午打印好的报告...... 算了。 垂眸,郁知翻出今早顺手在便利店买的叁明治。 还是吃饭重要。 ...... 会议室的灯光一贯冷白,投在深色会议桌上,映出些许反光。 投影屏幕上滚动着昨晚的市场数据,美元指数、VIX波动率、国债收益率曲线..... “标普500昨晚震荡收跌,VIX指数走高。” “市场对加息路径的预期?” “联邦基金利率期货隐含加息概率上升至80%。” “我们的利率对冲仓位?” “维持不变。” 整个会议室里,问答节奏紧凑,每个人的回答都精准到数据,没有一句废话。 陆琛靠坐在主位,单手搭在桌面上,听着下方的员工报告,修长的手指翻着交易复盘报告,表情淡漠。 黑色西装袖口露出冷色调的腕表,他垂眸看文件时,眉眼沉静,轮廓锋利。 绝对的掌控感。 坐在下方的Ethan翻着笔记,随手在iPad上写了个注释,另一只手托着咖啡杯,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汇报已经进入尾声,他看了看时间,想着这个晨会应该还有不到两分钟就能结束。 可他的老板,陆琛,抬眼扫过会议室众人,淡淡开口:“今早,看了份市场报告。” 会议室瞬间安静。 Ethan周围原本还在低声讨论的人顷刻安静下来。 手指翻页的声音停住,键盘敲击声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在快速回忆昨晚的报告内容 他的声线毫无起伏:“写得像论文。”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一片沉默。 负责整理市场分析的几个研究员面色一变,眼神飞快地交换了几个信号,同时回忆起自己昨晚有没有交过什么离谱的报告。 其中一个研究员默默拿起自己的iPad翻了一眼最近的分析文档,皱起眉头,低声问旁边的人:“昨天谁整理的债券市场那块?” “不是我。”旁边的研究员低声回答。 另一侧的白男抱着手臂,嘴角抽了抽,小声道:“拜托,更不会是我,我的市场分析写得再差,也不会像论文。” “再说,我都毕业多少年了。” 一分钟后,有人在低声确认:“昨晚复盘的那几份,都没问题。” “哪天开始分析报告要走学术风了?” “不是开玩笑吧。” “......” 几个人心照不宣地陷入沉默,试图快速从记忆里过一遍自己最近的报告内容,看看有没有‘论文嫌疑’。 老板不说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头,或者视线挪了挪位置。 某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了整间会议室。 郁知指尖收紧了一瞬,手下意识地按住笔记本的封面,指节绷紧,目光停在桌面上,没有抬头。 她的脊背依旧挺直,手指从笔记本上收回来,缓慢地松开。 在听到上司话后,她的第一反应是,陆琛在说谁的报告? 可这只是一秒的侥幸心理。 郁知很快意识到,整间会议室里,唯一可能写出“论文”报告的人,是她自己。 陆琛将文件扔在桌上,眼神不疾不徐地扫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在角落的女孩身上。 “郁知。” 她起身。 瞬间,会议室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聚焦在女孩身上。 郁知手搭在桌沿,掌心下意识地按了一下桌面,手指的力道不重,但指节收得更紧了些,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微小的动作。 Ethan没参与讨论,侧眸看了郁知一眼,视线平静地落回投影屏幕,心底开始替她默哀。 陆琛单手撑着桌面:“报告的核心观点?” “美联储加息预期上升,市场对流动性紧缩的预期增强。” “然后?” 郁知短暂思考了会儿,说:“市场风险资产价格承压,债券收益率上行。” 陆琛看着她,手指翻开文件,随意地翻了几页,眉眼未动,嗓音冷淡:“这些话,任何一个财经媒体都能写。” “市场报告的重点,是数据支持,而不是填满字数。” 陆琛视线落在郁知所写市场分析报告的结论部分,开口:“你的报告写了五千字,除了把市场共识复述了一遍,没有任何增量信息。” 接着,他翻到数据页:“长端利率可能进一步上行?支撑你的论据是什么?” “联邦基金利率期货定价——” “期货市场情绪化严重。”陆琛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打断,目光扫向下一页,“市场趋势不是靠‘可能’判断,而是资金流向决定,你写了两页关于市场预期的讨论,但没有提供任何债券持仓数据。” 空气微妙地冷了几分。 最后一页,陆琛手中的钢笔敲了几下桌面,薄唇轻启:“你用五千字证明了一件市场已经知道的事情。”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没人敢出声。 “市场不是论文,投资决策不看学术探讨。” “......” 郁知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抿了抿唇,几秒后开口:“我可以重写。” 陆琛看着她,直接否决:“不用。” “你连市场的核心驱动因素都没搞清楚,重写还是一样的结果。” 垂眸,在文件上划了几笔,陆琛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从今天开始,整理公司研究员的市场数据,筛选新闻,每天简报。” 最后一句落下,他合上桌前的晨会文件,没再多看她一眼,“每天早上十点前,交到我办公室。” “散会。” ...... 郁知走出会议室,Ethan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慢悠悠道:“活着出来了?” 郁知“嗯”了声,往工位的方向走。 Ethan打量着郁知,啧了一声,感叹道:“第一次听Boss在晨会上说这么多话。” “还是去训一个人,你这待遇,挺少见。”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而且,看刚才的情形……陆居然把你那份没有任何营养的报告看完了?” “……” 郁知没说话,继续往工位走。 Ethan走在她身侧,步伐比她慢一点,声音罕见地平稳:“至少你只是被训了。” 郁知终于侧眸看了他一眼,淡声问:“你没被训过?” Ethan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沉默着思考几秒,接了句:“从来没有。” 郁知:“......” 他淡定地补充:“我是被骂。” 第三十七章“回答他。” 夕阳光斜斜地洒进办公区,金色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将高楼剪出一层模糊的轮廓。 时间已近黄昏,天色仍显明亮,只有窗外霓虹初上的光影提醒着这里即将进入另一段加班的夜晚。 郁知坐在工位前,目光盯着屏幕上标注着为“Draft 1”的文档上。 这是昨天的新闻和数据整理,按理说,她的职责在今早的晨会被明确重新分配,只需要在明天,按上司要求提交一份按时限完成的日常简报,就算完成助理的大部分工作。 按时限完成任务就行。 这已经是陆琛对她这个初入职场“菜鸟”最大的宽容。 可她还是写了 郁知不信任这种“宽容”。 晨会结束后,她回到了工位,那段被上司“训”的对话还像残留的杂音,在脑海里循环。 于是,她坐下,打开电脑,浏览昨天的市场新闻,顺便再大致看了看今日的重点新闻。 美元指数、十年期国债收益率、VIX指数的最新波动一条条刷在屏幕上。 郁知尽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将有用的数据筛选出来,手指敲击键盘,汇总报告。 屏幕上的文字冷冰冰的,利率曲线、流动性风险、市场预期。 看着这些术语,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秒。 这其实并不是郁知熟悉的领域。 她的学习能力很强,能快速理解公式和数据背后的逻辑,但市场的反应速度,总是快得让人心悸。 盯着屏幕上不断更新的数字,她知道这些信息是公开透明的,可真正有用的结论,却不在数据本身,而在于如何解读它们。 她继续整理着市场数据分析,编辑简报,划分重点,归纳趋势,直到打印好的简报静静躺在工位上,她的指尖还不由自主的再次停在鼠标上。 要不要交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上司的安排下完成的工作成果,只是整理,但格式、逻辑、优先级全是她自己定的。 郁知犹豫了一会儿,视线扫过工位旁边的小闹钟,时间刚过六点,按常规流程,第二天早上交上去,才是“正常”节奏。 郁知不确定,这样的东西陆琛会不会看。 甚至,她也不确定,陆琛会不会觉得她又再次在浪费时间。 以陆琛的性格,如果她主动提交,或许会被看成表现欲过剩,而不是一种职业素养。 但如果明天提交,面对他的冷淡目光,她会无比清楚自己在这个团队里的边缘化位置。 她不想再被忽视。 “Hey。”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身旁响起。 郁知侧头,Dalton站在她桌边,金发蓝眼的白男同事,投研部的高级研究员。 “Boss wants you in his office.” “Now?” Dalton微笑点头,一点点调侃的意味:“Yeah, right now.” 陆琛让她去他办公室? 郁知怔了一下,低声回了句:“Okay.” “Good luck.” 垂下眼,郁知重新检查了一遍排版,打开邮箱,将电子版发了过去。 收拾好简报,她站起身。 心里的犹豫与紧张突然变得无意义。 如果是陆琛喊她过去,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犹豫个什么劲呢。 走廊里,玻璃幕墙外的天色逐渐沉下去,赤橘色的光影在地板上拉出细长的影子。 郁知在陆琛的办公室门口停下,门半掩着。 她敲了两下,没有回应。 等了半分钟后,郁知直接推门而入。 ——陆琛并没有在工作。 这是郁知进入上司办公室后后,意识到的第一件事。 空气里弥漫着烟草的气息,和办公室里冷淡的金属气息混杂在一起,显得有些不真实。 办公室没有会议记录,没有交易报告,也没有市场数据,她的上司甚至没有坐在办公桌前。 陆琛靠在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根燃了过半的烟。 薄薄的青雾在冷白的灯光下散开,他半侧着身,窗外的夕阳与霓虹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影,姿态闲散。 她的上司,在抽烟。 男人看起来和白天会议室里那个冷漠、严肃的上司完全不同。 西装外套随意挂在椅背上,白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皮肤冷白,但肌肉线条分明。 小臂上攀着的虬结青筋在光影间若隐若现,蓄着随时能爆发的野性。 平日里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上司,在这瞬间褪去工作时的冷硬克制,眉眼间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不是常见的那种劳累,而是一种淡漠的倦意,长期高压运转下的惯性松弛,藏着一点难以言明的冷淡和无所谓。 陆琛叼着烟,火光在唇边忽明忽暗,在那层淡淡的倦意之下,竟透出一股野性的锋利。 郁知站在办公室门口,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在她眼里,陆琛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会在办公室抽烟的人。 此时的办公室里安静得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不过,办公桌上倒是放着一部手机,屏幕亮着,正在通话中。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程聿骁。 电话另一端,温柔的男声缓缓响起,漫不经心的笑意。 “怎么?知知还没来吗?” 程聿骁? 郁知愣住。 她站在门口,指尖下意识地捏紧了简报的封页,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程聿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陆琛? 他们在聊她? 郁知的第一反应是退出去,但身后的门已经关上,空间里只剩下程聿骁的声音。 她动也不敢动,抬眼看向陆琛,后者也在看她。 ——视线碰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陆琛侧眸,视线从烟雾中缓缓落在郁知身上,目光冷冽。 隐秘的审视。 这一刻,空气凝固。 郁知的手指收紧,简报在掌心下弯曲,指节的力度渗透到文件纸张上。 办公室的空气寂静得诡异,烟雾在男人指尖缭绕,他的眼神平静。 那是一种完全属于上位者的凝视,没有情绪,没有起伏,只有冷静克制下的绝对掌控力。 郁知完全被动地站在办公室门口,被陆琛的目光完全笼罩住。 她悄然屏息。 时间在这场沉默的对峙里一点点流逝,烟雾在她眼前轻轻浮动,透过鼻腔吸入肺部,燃起一点灼意。 郁知站在门口,被隔在外界与男人私人空间的边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叁分钟过去,是她先移开了目光。 郁知站得更直了一点。 然而,电话里,程聿骁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意味,但尾音略微拖长,似是有些不耐:“陆琛,我的人呢?” 郁知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无法言明的疑问。 程聿骁有事找她?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自己? 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给陆琛? 陆琛没有回答,缓慢地将目光从愣愣站在原地的女孩身上下移,落在她手中攥着的简报上。 郁知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一步,一步。 她轻步走上前,将简报放在办公室靠窗的茶几桌上。 放下文件的那一瞬,郁知近距离闻到了男人身上的烟草味。 冷冽,意外的没有呛人的味道。 郁知抬头,视线撞上了陆琛近在咫尺的眼神。 她的身影在男人深邃的眼眸中成了看不清的倒影,是烟雾的缘故。 她依稀能分辨出上司眸中情绪仍是不近人情的冷静。 ——太近了。 猩红的烟头被按进桌上的烟灰缸。 “嗤——” 灰烬四散,男人按灭了烟。 “回答他。” 第三十八章不能言说的处境 郁知听从上司的”安排”接听了电话。 她在离陆琛不足一米的距离转身,一步步走向办公桌前,办公室里安静得过分,一时间,只有地板上传来的细微鞋底摩擦声。 脚步停在办公桌前,桌面上静静躺着部显示通话中的手机,通话界面还在持续计时。 程聿骁的名字清楚地出现在屏幕上。 老板的手机..... 郁知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伸手拿起手机,隔着点距离,贴到耳边。 “喂,程聿骁......” “知知。”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一贯的慵懒。 郁知捏紧手机,呼吸变得细浅。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程聿骁的声音低缓,语气温柔,仿佛是在轻描淡写地问候,但每个字都落得分明,声音在郁知耳边停留得太久,有意拖慢了节奏 “我......刚才有点忙。” 郁知的声音变淡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衣角,耳后泛起细微的热意。 “嗯,听到了,在忙着跟陆琛聊天?” 电话那头的笑意轻轻溢出来。 “没有......程聿骁,你别乱说,我在交简报。” 她的余光瞥见陆琛的视线落在她刚交上去的简报上,心跳顿时乱了半拍。 郁知收回目光,小声说:“行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 电话那头的程聿骁低笑了声,随后,缓缓开口:“知知,我想你了。” 郁知握着手机的掌心猛然一紧,脸在一瞬间红透了。 她另一侧的指尖死死掐着衣服下摆,掌心衣料边缘摩擦得有些发疼,脸上的热意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程聿骁的话像是把钝刀,温柔,缓慢地割破了她仅剩的冷静。 “我想你了。” 这句话太直白,太肆意。 尤其在现在这个局促的环境下,显得格外令人窒息。 在陆琛的办公室。 用陆琛的手机。 郁知没想到程聿骁敢在这种情况下说得这么坦然,根本不在意她此刻的困窘。 郁知低着头,耳根已经烫得要冒烟,胸腔里的心跳重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下都清晰得近乎刺耳。 “程聿骁——”她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压得极低。 电话那头传来声轻笑,懒散而漫不经心,似乎对她的反应了然于心。 “怎么,害羞了?” “程聿骁,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讲话。” “嗯?那知知说吧,我在听。” “我在工作,你别说这种无聊的话。” 郁知的脸已经红到耳后,她甚至能感到耳垂传来灼热的刺痛感,那种热度几乎要渗进骨髓。 ....... “无聊吗?那知知最近为什么不按时回我消息了呢?” 程聿骁是笑着问的,嗓音低低的,很像是随意一问,偏偏那份漫不经心的语气,又像是钩子,往郁知心头狠狠勾了一下。 郁知深吸口气:“忙。” “忙到可以不回我的信息?” 声音还是温柔的,但尾音压得低,郁知清楚,程聿骁应该是生气了。 确实,最近回消息越来越慢了。 从他回香港开始,距离拉开的那段时间,她给自己的理由是要为了工作,实习占据了大部分精力,电话也越接越少,连每天应该主动的问候都成了负担。 郁知心底明白,那其实是一种刻意之下的疏远。 她其实挺怕程聿骁的,也想远离对方。 但目前来看,程聿骁应该不想。 郁知的喉咙被堵住,无法反驳。 她下意识又瞥了一眼对面的陆琛。 男人仍然低头翻着那份简报,神情冷淡,修长的手指停在纸张一角,在标注某个关键数据,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与她完全无关的平静里。 可那份沉默,反而让她觉得更加难堪。 郁知小声解释:“我……最近确实有点忙。” 她抿着嘴,心里有一瞬的慌乱,像是在与人对峙时无声地被逼到墙角。 “没有要忽视你的意思。” 那边笑了,语气却慢了下来,“现在你在陆琛办公室?” “什么?” 郁知不明白程聿骁为什么忽然要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回答了:“在......在啊。” 对面不再说话了。 郁知轻声问:“你怎么打电话给老板?你可以打给我——” “因为知知太忙了,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郁知的指尖僵住,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没关系,既然你忙到没时间,那我就打给陆琛。” 程聿骁的声音温柔得像是陷阱,轻柔得让人无法拒绝:“毕竟知知最近好像更乐意帮着其他人工作,不是吗?” 真生气了。 郁知低着头,不再试图辩解:“对不起。” 电话那头沉默。 “你别生气了,我忙完就给你回电话。” “.......” “程聿骁,我知道错了,回去说好吗?这里还有别人。” “.......” 大概几分钟过后,程聿骁的声音才在郁知耳边响起:“是啊,有别人在,是不太方便。” “那就回家说好了。” 郁知松了口气。 “挂断之前,知知说一声想我好不好?” “……我在工作。” “所以呢?”程聿骁说,“工作就不能想我了吗?” 郁知沉默,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安静的笑,温柔得像是一场慢性折磨:“说一声。” “……” “知知。”程聿骁的语气轻得像是在哄小孩,“说一声,你也想我,好吗?” 郁知咬了咬唇,站在原地,僵硬得像个被困住的猎物。 空气安静了两秒。 程聿骁等不到她的回应,嗓音中的笑意愈发明显,懒洋洋地继续:“嗯?知知,想不想我?” 郁知咬着下唇,脸烧得几乎快冒烟了,指尖紧紧捏着手机,迟疑了很久,才低低地开口:“……我也想你。” “乖。” 那边的语气像是在奖励她的顺从,柔软得不像话。 郁知以为终于要结束这场通话的折磨,刚准备挂断电话,程聿骁却在最后,丢下了一句更让人窒息的话。 “知知,今晚记得早点回家,好吗。” 语气温柔,尾音低沉,不容拒绝的占有意味。 “好。” 电话挂断,空气重新安静下来。 郁知重新将手机慢慢放回桌面,脸颊仍在发烫。 那句温柔叮嘱下的难堪还在继续蔓延,控制着她每一根神经。 她的脸上残留着刚才升起的热意,肩膀僵直,连呼吸的节奏都放得极慢。 空气像一块湿漉漉的布,沉重地压在她的肩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郁知低垂着视线,心里乱得一塌糊涂,眼神无焦距地落在桌面上的一角,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丢脸。 电话挂断之后,最难熬的不是尴尬,而是这份沉默。 郁知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人。 她知道陆琛就在那边,翻着她的简报,神情还是那么的平静,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这个男人从来都冷淡得像一块无波无澜的冰,利落、克制,连情绪都收敛到极致。 他太冷漠了,冷得天生适合做老板。 他不会多问,不会干涉别人的私人生活,只在乎结果是否符合他的标准。 但正因为这种冷淡,才更让郁知觉得难以揣摩。 陆琛听见了,毫无疑问,甚至每个字都清晰得过分。 ——他会怎么看? ——会不会觉得她工作不够专业,私人感情干扰了职责? ——还是根本不在意,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实习生? 更糟的是,郁知对自己的无措感到不满。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光是站在这里,面对着对方可能的反应,已经让她觉得这场电话已经让她的处境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丢脸。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衣角,细微的褶皱在指尖下堆积,掌心有点发凉。 还要继续等上司对她简报内容的反馈吗? 还是该装作没事,直接离开? 正当郁知在脑子里反复权衡,站在原地,不敢抬头,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一声接一声,稳重,冷静,沉静的气压随之落下。 郁知的心跳在这一刻被提起来。 “站着干什么,坐下。” 第三十九章上司的批评 “突发事件不应该放在报告前列,市场对宏观政策的敏感度更高,排序需要重新调整。” “研究员的整理数据里,日交易量的表格格式混乱,时间轴不一致,影响阅读效率。” “另外,筛选新闻的标准太松,市场没有对这些信息做出反应,非必要新闻不用写进去.......” 郁知坐在办公桌前的皮椅上,低着头,听着在她坐下瞬间就开口指出她报告错误中的上司声音,愣了一秒。 她原本以为,刚才的那通电话会让空气变得凝滞,至少会引起陆琛哪怕一丝轻微的反应。 可陆琛的态度毫无变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停顿都没有,就这样站在她身侧,淡淡地开口,让她坐下,平稳地把简报翻开,指出她错误的地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不避讳,更没有讽刺。 是真的完全不在意。 ...... “郁知。” 男人的声音淡淡落下。 郁知猛然一怔,思绪回到现实,僵硬地抬起头。 “你听得懂?”陆琛问。 “……听得懂。” “解释一遍。” ...... “新闻分类要调整,宏观政策放第一,市场动向第二……突发事件……最后......” 郁知小声复述着陆琛的逻辑,语速有些慢, 她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对,心绪完全无法集中,哪怕这些内容她本该已经烂熟于心,但现在她每念出一个词,都像是需要用尽全部力气。 ——这不像她。 但她无法控制自己。 就好像是被拉回高中课堂,被老师点名复述重点,或者是在面试中被考官要求当众回答一个她并不确定答案的问题。 紧张的情绪因为陆琛的注视而更加赤裸。 郁知低下头,努力整理思路,开口时,更加磕磕绊绊。 “研究员数据整理格式不统一,需要调整……”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思绪仍有些飘。 这场对话的节奏太快了,从电话的尴尬瞬间跳转到工作,她的大脑还没能完全从先前的局面里抽离出来。 于是,当烟草味侵袭她的鼻腔,桌椅摩擦着地毯发出细微的响声,她的背脊绷紧。 男人靠近了。 冷淡的松木香气混着烟草味包围了郁知。 陆琛俯下身,单手撑在办公桌沿,语气仍然不疾不徐,落在耳边的音调比刚才低了一点。 郁知猛然抬头,瞳孔在一瞬间映出男人冷静,深邃的脸庞,近得过分清晰——他修长的指骨搭在桌边,视线被陆琛整个人笼罩。 “分心?”陆琛的声音平静,像是在确认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然而却莫名带着一点比刚才更有压迫的气息。 郁知下意识地抬头,看见男人低垂的眉眼,轮廓被桌面灯光切出一层柔和却克制的阴影。 她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郁知能嗅到到陆琛靠近时身上带着略微发苦的烟草味,让她本能地僵住了肩膀。 陆琛的五官本就偏锋利,眉骨深,鼻梁高,背对着站在夜色与灯光交界的地方,显得比平时更加克制沉稳。 不同于程聿骁那种吊儿郎当的轻佻感,他的吸引力是冷色调的。 更像是藏在权力之下的沉静,令人无从琢磨。 “没……”郁知感知到耳边的世界像被抽空。 过了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摇头道:“没有。” “很难专心?” 郁知继续回答:“没有。” “你不在状态。” “我.......” 陆琛没有接着质问,直起身,视线落在郁知握紧的指节上:“如果一通电话就能让你在工作时间产生不必要的情绪,无法集中精力,那下次可以提前请假。” 陆琛随手翻过简报一页,语调一如既往地冷淡:“郁知,在市场里,情绪不值钱。” “投资市场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情绪暂停,资本不会等你调整好状态再做决策。” “投资人可以情绪化,他们会被市场波动影响,但你不能。” 陆琛的视线下沉,看着低着头的女孩:“你的个人情绪对市场没有影响,但对你的判断会有影响。而当你的判断出现偏差,你的信息就会失去价值。” “郁知,如果你的报告没有价值,那我没有任何必要去看。” 没有必要去看。 郁知的指尖蓦地蜷紧,呼吸都乱了一瞬。 陆琛从一开始,就没必要看她的报告。 她只是个实习生,她的工作本质上是辅助性的,她的报告随时可以被替换,甚至根本不会影响公司决策。 可他看了。 不仅看了,还指出了错误。 郁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沉默了两秒,低声道:“……抱歉。” 空气沉默一瞬。 然后,她听到一道淡薄的男声:“不用道歉。” “但如果你连这种程度的干扰都无法规避,那你在这个行业的耐受度,比我预想的要低。” ....... “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郁知的心脏不规律地跳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低着头,视线里出现了文件夹的封皮,封面压着陆琛的手指,骨节清晰,握着边缘。 郁知愣住。 她缓缓抬头,对上陆琛的目光。 男人的瞳色很深,双眸深邃,沉敛,像是覆着一层薄霜,沉默得不见波澜。 也沉着得让人无法窥探他的真实情绪。 郁知怔了怔,心跳莫名乱了一瞬。 从第一次在程聿骁的工作室见面到现在,她一直觉得陆琛是个冷漠到极致的人,而在进入这家对冲基金公司,通过这共事的半个月里,她更加确信这个结论。 郁知认为,所有人和事在她的上司眼里似乎都能被精准分类,得出最理性的价值结论。 可陆琛刚刚说的那句话——“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很不巧的是,陆琛的声音再度在她耳边响起:“我见过很多在金融机构招进来的新人,不少是名校毕业,资历漂亮,但他们整理的数据缺乏判断力,筛选标准全靠模板,简报做得公式化,数据堆砌,逻辑混乱。” “你的资料筛选能力不错。”陆琛说,“但真正让我愿意看你报告的,不是内容本身,而是你的逻辑方式。” “不是单纯照搬数据,你在试图理解它们。” “我本以为,你会比其他人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郁知的呼吸不自觉乱了一拍。 陆琛......对她......居然有过期待? 可现在,她让陆琛对她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陆琛的视线落在郁知身上,声音平稳:“但你的专注度不够。” “如果你希望在这个行业里待得更久,先学会控制你的情绪。” 他的语气一贯平静,没有任何批判意味。 可这些话,比任何批评都让郁知感知到分量。 陆琛只是阐述事实,她没有任何立场去反驳。 她的个人情绪,不应该影响她的工作,不应该成为她判断力的干扰因素。 哪怕她再窘迫,再狼狈,这些都和她的工作无关。 在这个场景下,任何形式的道歉都会显得毫无意义。 于是,郁知立马站起,低着头开口:“我知道了,陆总。” “错误的地方,我马上回去改好。” 郁知站起身,打算尽快离开,却听见对方又一次开口:“现在改。” 她抬眼,微怔地看向陆琛。 落地窗外天色渐暗,室内光线低暗,台灯光落在陆琛侧脸,映出深刻的眉骨和锋利的下颌线。 “用我的电脑。”他说。 郁知站在原地,没动。 第四十章教学 用他的电脑? 郁知僵在原地。 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可是陆琛的私人电脑。 对冲基金的CEO,管理着上亿美元的资产,一个全公司最核心的人物——陆琛的电脑。 这台电脑里,或许有整个团队的投资组合、实时监控的市场数据,有他用来做决策的内部文件,甚至有他们基金下一步的策略布局…… 她所交的资料,值得陆琛亲自过问到这个地步? 郁知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 可她的上司态度明确——陆琛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她的犹豫:“坐下。” 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留给她选择的余地。 没辙,郁知压住心里的情绪,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在办公椅上,僵硬地把手放在桌面。 椅子的高度和她平时用的完全不同,显然是按照陆琛的使用习惯调节的。 黑色真皮办公椅的靠背略高,她整个人坐进去,竟然感觉被完全包裹住了。 椅子上残留着淡淡的烟草气息,不浓,掺杂着一点冷冽的雪松香,和她认知里的陆琛一样,清冷,克制,不带一丝多余的温度。 郁知试探性地把手放在键盘上,余光瞥见陆琛站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屏幕上,沉默不语。 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触控板,屏幕瞬间亮起,桌面界面一览无遗。 整齐到可怕。 深色背景,没有任何多余的软件图标,左侧的文件夹排列得分毫不差,命名一目了然——“Market Data.”「市场数据」 “Portfolio.”「投资组合」 “Risk Model.”「风控模型」 “Newsamp;Research.”「新闻amp;研究」 “Pending.”「待处理」 这些文件夹列得很整齐,每一个都像是高度秩序化的金融世界的一部分,没有一丝多余,甚至连快捷方式都没有。 再就是Excel、终端交易系统、数据分析软件,再无其他。 而最让郁知感到意外的是——陆琛的电脑桌面上,还有她发给他邮箱的电子文件。 不是随意丢在某个角落,而是在“Newsamp;Research”文件夹的最上方。 时间戳清晰地显示着提交时间,文件名甚至连格式都没改。 它突兀地出现在屏幕一角,和其他严谨的商业文件格格不入,像是贸然闯进来的外来物。 郁知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一瞬。 手指蜷起,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睫毛上,投下一片轻薄的阴影。 她的文件.......在她还没进办公室之前,陆琛就已经存下来了?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但她不敢再多看,移开目光。 身后的男人俯身,声音落得很低:“先看数据部分。” “你整理的研究员数据,分组方式有问题。” 郁知按照指示打开文档,进入修改模式。 她整理时,按照时间先后排列了研究员提供的数据,确保所有信息完整,可陆琛的意思是——她的分组逻辑错了? “数据不是越全越好。”陆琛语调平稳,指尖轻敲着桌面,“市场在意的是‘有用的信息’,不是‘所有信息’。” “你把近三天内的市场动向归到一组,但核心变化点其实只发生在今天早上。” 郁知怔住,反应过来后,她立刻重新看了一遍,果不其然,她整理的数据表里,昨天和前天的波动微乎其微,而今天的变化才真正影响市场情绪。 很基础的错误。 “信息不是堆砌。”陆琛淡淡道,“真正有价值的数据,应该是能直接支持结论的,而不是制造冗余。” 郁知喉咙有些紧,抿了抿唇,点开表格,开始调整。 “把昨天的数据单独拆出去。”陆琛看着她的操作,“前天的数据直接删除。” 郁知敲击键盘手指顿了顿,小声道:“但……是不是应该保留一份?万一——” “市场不会给你‘万一’。”陆琛语调不变,“留太多无用数据,只会让决策变得迟钝。” 郁知不再多问,快速调整表格,将前天的数据删除,将昨天的单独标注在另一列。 “可以。”陆琛颔首,目光落在女孩脸侧,“记住,以后整理研究员的数据,第一步不是分类,而是筛选。” 郁知乖乖点头,默默记下这个要点。 接着,陆琛的声音又响起:“来看新闻。” 郁知顿时坐直了身体。 “你筛选新闻的标准是什么?” 郁知心头一紧,低声回答:“……市场热点,影响范围,还有……呃,时效性?” 陆琛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上,片刻后道:“你觉得影响市场最大的新闻,应该放在最前列?” “……对?”郁知不太确定地回答。 陆琛:“不一定。” “政策新闻应该优先,但不能全放在前面。重要的市场风向信息,要和宏观经济数据穿插排列,让投资人能第一眼看到影响最大的变量,而不是单独一块政策堆积。” 郁知的手指轻动,开始调整结构,试图理顺逻辑。 “公司新闻部分,删掉50%。”陆琛的语速不疾不徐,甚至没有抬高声音,话语精准,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筛选不是企业新闻汇总,投资人不关心某家公司怎么包装自己,他们只看市场影响。” “这条消息不会影响股价波动,删掉。” 郁知敲下删除键,抿紧唇角。 她改得很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机械。 屏幕上的数据被一点点删减,调整,新闻筛选顺序被重排,信息冗余的部分被剔除,整个文档逐渐变得更精炼。 “再往下。”陆琛的声音低沉,“市场情绪分析部分,去掉主观词汇。” 郁知迅速找到对应段落,视线落在一行文字上。 “近期市场情绪偏谨慎,投资者情绪普遍趋于保守。” 郁知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等待上司的指示。 “情绪,不是数据。”陆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平稳,“市场不会‘谨慎’,市场只会‘波动’。” 郁知呼吸轻滞,迅速改掉那句话。 ——“市场不会谨慎,市场只会波动。” 多么简单而直接的逻辑。 郁知心头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这种“教学”方式不同于学校的授课,不是告诉她概念、理论,而是直接告诉她市场最残酷的底层逻辑。 不需要修饰,不需要揣测,投资人不会关心她的表达方式,他们只需要最干净,最有效的信息。 陆琛见她停住,目光落在她侧脸,淡声道:“学会删掉无用的表达。” “市场没有态度,投资人也不需要你的主观判断。” “你要做的,是让他们看到信息,而不是你的思考过程。” 郁知轻嗯了声,随即按下了保存键。 身后的男人俯身,手撑在桌面上,气息随之靠近。 “你之前交的市场分析报告里,说自己整理过这个月目前为止所有的新闻。” “是。” “从近期的新闻里,找出你认为最有价值的信息。”陆琛低眸,深邃的瞳孔中映出女孩的脸庞,“然后,告诉我,为什么它重要。” 第四十一章先知先觉 电脑屏幕上的光冷白一片,郁知的指尖停在键盘上,目光在新闻列表中滑动。 她在翻找最有价值的信息。 时间流逝,身后的男人没有催促。 郁知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指尖滑动鼠标,试图从一堆冗杂的信息中挑出真正有价值的内容。 她知道这次的测试不同于刚才的措辞修改。 刚才陆琛只是让她调整表达,而这一次,他要她主动筛选一条市场新闻,并且解释它的重要性。 这意味着,她必须对市场的运行逻辑有自己的判断。 空气里只有鼠标滚轮滚动的声音,几分钟后,郁知停住了动作,视线锁定在某则新闻上。 她轻吸口气,小声喊了句:“陆总。” 很快,她察觉到身后的气息移动了。 身后的男人朝她走近。 陆琛俯下身,单手撑在桌面上,侧身靠近,低头看向郁知选中的新闻。 这一刻,他离得太近了。 郁知的呼吸几乎屏住,耳后浮起细微的热度。 ……他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肩侧的空气变得灼热,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陆琛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僵硬,低头扫了眼屏幕:“这条?” “是的。”郁知轻轻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努力将注意力放回新闻本身。 她点开页面,语速比平时慢了一些:“欧洲央行在上月会议后释放了新的宽松信号,市场开始重新评估欧债危机对流动性的影响。” 陆琛点头,示意她继续。 郁知继续往下说:“欧洲央行的立场可能会影响全球资金流向,导致短期市场波动加剧。” 话音落下,她等了一秒,男人没有立刻回应。 空气沉默了一瞬。 然后——“错了。” 郁知的心脏顿时一沉。 她下意识垂眼,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耳朵仍然发热,可此刻的心情已经彻底冷下来。 她本能地重新扫了一眼新闻,试图找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忽而,他靠近,伸手握住鼠标,修长的指节越过郁知的手,直接操控着页面滑动。 他没有特意避开郁知,腕骨和衣袖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视野里掠过。 反而感到不自在的是郁知。 陆琛没有让她多想,手指轻轻滑动鼠标,调出一份新的数据报告,黑眸沉静:“欧洲央行释放的宽松信号,市场早就在预期之内。” 光标落在屏幕上的关键数据点。 “投资者不会关心旧的信息,他们需要的是新的变量。” 鼠标继续向下滑动,陆琛打开了一份欧洲大型商业银行的流动性报告。 屏幕上,几家欧洲主要银行的资本流动情况清晰可见——过去一周,德国和法国的银行业资本流动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大型机构开始逐步调整外汇头寸,而西班牙,意大利银行的拆借利率则出现了回落。 真正的“市场信号”。 郁知屏息,目光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央行的表态只是一个结果,而资金流向的变化,才是市场真正的先行指标。 这个认知让她的脑海忽然“轰”地一下,思维翻涌着,一些原本模糊的概念像拼图一样被重新排列。 指腹无意识地敲击着键盘,眸光停留在图表上,轻声道:“……我没注意到。” 她真的没注意到。 她原本的分析方式,仍然停留在新闻逻辑上,她习惯了把政策解读作为市场变动的依据,而不是资本的主动反应。 可事实是,资本不会等待官方发声,它会更早察觉风险,抢先布局,甚至比政策制定者更快做出反应。 光标滑过屏幕,陆琛的语气淡漠:“假设你认为这条新闻重要,那应该关注的,是欧洲主要银行的资金流向有没有发生变化,而不是央行的表态。” 鼠标滚轮滚动,他调出一张资金流向图:“市场永远走在政策之前。” 郁知点了点头。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事实证明,她依然只是停留在新闻的表层逻辑,而没有深入市场的真正运作机制。 她的分析方式,仍然是基于媒体报道,而不是基于资本市场的反应。 沉默了几秒,郁知开口:“所以,应该看的是银行的调整情况,而不是央行的决策?” “是判断,而不是被动接受。”陆琛的声音平稳,视线停在屏幕上,“央行的决策影响市场,但市场的判断往往比央行更早。” “资金流的变动才是关键,你应该关注欧洲银行的外汇对冲头寸是否增加,利差的变化是否预示着风险转移,而不是把重点放在央行的讲话上。” 郁知怔怔地看着屏幕,心底情绪翻涌,眉心微蹙,显然是听懂了,但还没完全转换过来。 “市场不会等新闻出来才做决定。”陆琛低声道,手指从鼠标上移开,目光落在郁知身上。 “郁知,你的判断,必须比新闻更快。” “” “明白了吗?” “明白。” 屏幕上的数据被调整至正确的逻辑,文档最后一页的分析结论也落下最后一个字符。 郁知看着屏幕,没有立刻按下保存,指尖停顿在键盘上, 她在思索。 今晚的这场教学,比她过去所有的学习经历都具有冲击力。 她或许理解了陆琛说的“市场不会等新闻出来才做决定”是什么意思。 可理解,并不代表能接受。 她在某个瞬间,产生了一种近乎疲惫的挫败感。 “比新闻更快……”郁知低声重复了一遍,轻轻皱起眉,呼吸微滞。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可事实却是,她远远落后于那些真正的市场操盘者。 办公桌前,一直站着的男人低头看着她,神情仍然平静,黑眸中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沉默中,陆琛开口:“郁知,你做得不错。” 郁知一怔。 这句话太过突兀,以至于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缓缓转头,看向陆琛 “你存在的问题很多,但……” 陆琛轻敲了敲桌面,语调平缓:“比部分人要好。” 她就知道。 郁知视线挪回屏幕。 陆琛的神色仍然平静,黑眸深沉,目光低垂,仿佛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变化 “你不懂市场的运行规则。”他说,“但你比其他人更有市场敏锐度。” “方向是对的,只是速度还不够。” 郁知眨眼,轻轻吸了口气。 她以为自己这次还会被批评,可陆琛却说,她的方向是对的? 这个一向冷淡的上司,似乎在给她下一个“未来可期”的定论。 郁知的手指轻轻按在键盘上,心脏缓缓落回原位。 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在发热。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继续练习。” 这算“肯定”吗? 陆琛没有刻意去鼓励她,但也没有让她彻底陷入失败感里。 应该算吧? 郁知低下头,看着屏幕上的新闻,唇角轻抿,终于将心里的那点郁结压下去。 “……好。”她轻声回应。 第四十二章查岗 22:00,纽约。 郁知进门后,把包搁在玄关柜上,踢掉高跟鞋,脚踩在地毯上的那一刻,才终于感到一点真正的放松。 在浴室刚卸完妆,她马上翻出手机查看未读信息。 「程聿骁:到家回电话」(19:05) 已经这么晚了,郁知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装作没看见,手指停在屏幕上,却还是换好睡衣,坐上床,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嘟——” 电话刚拨通,屏幕上那一行通话界面还没跳出来,下一秒,直接被对方掐断。 郁知皱起眉。 紧接着,手机又震了一下——FaceTime 邀请。 郁知点了接受。 程聿骁似乎是站在某个高楼的栏杆处,领口敞开,露出截锁骨的线条,手里夹着一支烟,没点燃。 他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但也没有笑。 程聿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知知,你晚了快三个小时。” 郁知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 “刚才在加班。”她低声解释,避开他的视线,“其实,我今天回来挺早的” “对不起。” “嗯。” “程聿骁,你在外面吗?”郁知试图转移话题,视线落在他的背景里。 镜头切换,露出程聿骁所处的地点。 ——程聿骁站在二楼,镜头下移,是一处开阔的宅院,白色雕花门前的供桌上摆满了贡品,香火燃得正旺,几名穿着深色唐装的长辈站在台阶下,和一名身披僧袍的法师低声交谈着。 隐隐约约的,郁知能听见有人在念咒,摇铃声在一旁清脆地响着。 “这是在?” “快过年了。”程聿骁语调慵懒,“家里请了人做法事。” “程聿骁,你还信这个?”她忍不住问。 “我信不信不重要,家里长辈信,做给他们安心而已。” 她“哦”了一声,正要说话,镜头那端忽然晃了一下,一道软糯的童声闯进来:“哥,你系度做咩啊?” 郁知怔了一下,听见程聿骁的声音,温柔又随意:“同朋友倾计。” 画面里出现一个小姑娘的脸,睫毛又长又卷,眼睛圆溜溜的,脸蛋白净,瞧见屏幕里的郁知后,她眨了眨眼,歪着头,好奇地问:“呢个系边个?” 郁知猝不及防地和她对上了眼。 她认得这个小女孩。 ——程聿骁的妹妹。 她之前在他的工作室见过一两次,好像才7岁,不算熟,但小孩精致的脸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可爱得像个洋娃娃。 程聿骁低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喊人。” 小姑娘眨了眨眼,声音软软的:“姐姐?” 郁知有点不知所措:“……嗯,你好。” 小姑娘又偏头看着程聿骁,语气天真:“哥,佢系唔系你女朋友?” 郁知:“……” 她被问得完全愣住,甚至忘了怎么反应。 程聿骁倒是轻笑了一下,目光停在郁知呆滞的脸上。 “知知?”他拖着漫不经心的尾音,似乎有点兴趣看她怎么回答。 郁知张了张唇,始终没开口。 程聿骁收回目光,敲了敲小姑娘的额头:“唔好凑热闹。” 小女孩撅唇,有些不满地躲开:“妈咪叫你落嚟拣签文。” “拣咩签。” “妈咪话今晚请师傅嚟做法,叫你自己去求。” “迷信。” “妈咪话,唔求都拣埋啦。”小姑娘歪着头,“你上年唔系自己拣左只中签咩?呢次求个上签啦?” 程聿骁揉了揉她的头:“知啦,转头落去。” 小姑娘点点头,小跑着离开,镜头里,又恢复了原有的场景。 “知知,刚刚我妹妹说话,你听懂了吗?” 郁知回答:“听不懂。” 程聿骁看着郁知,说:“她在问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郁知低头避开视线,没有接话。 男人不紧不慢地看着她,语气轻飘飘的:“怎么不说话。” 郁知抿了下唇,没回应。 程聿骁等了几秒,见郁知始终没开口,换了个姿势,倚着雕花栏木,声线缓慢:“知知一般喜欢选哪个?” 郁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签文。” 程聿骁低眸,将手上那支烟点上:“喜欢上上签,还是下下签?” 郁知低头思索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轻触着手机边缘,轻声道:“……中间吧。” 她的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一点:“不想得到最好的,怕希望太大,也不想选最坏的……太倒霉。” 程聿骁听完,轻笑了下,嗓音懒散:“哦,我们知知是稳阵派。” 两人不再说话了 “不是。”郁知忽然开口说。 程聿骁微微一顿,眼尾的笑意浅了些,眯眼看着屏幕:“知知在说什么?” “刚刚,你妹妹问的是你女朋友,”郁知抬眼,直视他,一字一句道,“可我不是。” 我不是你女朋友。 说出口的时候,唇齿间泛着干涩的凉意,屈起的指关节发白,像是久握冰块的钝麻感,从掌心漫上来,缓缓地渗进血管。 她一直都知道,不是,也不可能是。 女朋友。 这个词太轻浮,太温柔,太正当,像是某种对等的关系。 而她跟程聿骁的关系,从来不是。 程聿骁眼底浮着的那点笑意还在,但没再说话。 片刻后,他慢吞吞地开口,嗓音低缓:“知知,你还挺清醒。” 郁知说,不清醒的话,会有人提醒我。 空气沉了下来。 程聿骁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宅院里隐隐传来诵经的声音,远处僧人摇铃的声音回荡在冷寂的空气里,氤氲着一丝模糊不清的意味。 “真冷淡。”程聿骁说。 郁知垂着眼,胸腔里的心跳加快。 程聿骁嗓音懒懒的:“所以,知知觉得,我们是什么?” 她呼吸滞停,指尖死死扣着不久前抹完润唇膏的盖子。 程聿骁看着她,眼神松散,话语间步步紧逼:“知知?” 郁知不敢跟他对视,另一边的手指按压着被褥的边缘,沉默得像是濒死的动物,拼命让自己不露出破绽。 最终,程聿骁低笑了声,眼尾的笑意淡得都要看不清了:“行吧,随你。” 笑意晃了一下,很轻,散在了宅院的冷风里。 通话归于安静 程聿骁忽然开口:“知知。” 郁知下意识想移开镜头,程聿骁看透了她的小动作,语气散漫:“逃什么?” 郁知:“……”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知知,站起来。” 她皱眉:“什么?” 程聿骁:“站起来。” 郁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照做了。 程聿骁眯了下眼,随即轻笑了一声,语调意味不明:“不错,确实是在家。” 郁知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查岗”。 她有点无语:“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程聿骁懒洋洋道,“只是确认一下,看看你今天有没有乖乖回家。” 视频里的郁知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领口松垮,露出一截锁骨,长发散着,刚卸完妆的脸还泛着淡红。 程聿骁的目光扫过她的睡衣,肩颈线条,窗后的夜色,慢悠悠地评价了一句:“嗯,勉强算乖。” “通常情况下,我从来都不会夜不归宿。” “我知道。” 程聿骁歪了歪头,声音懒懒的:“知知,今晚会不会梦见我?” 郁知捏紧手机,语气平静:“不会。” 男人唇角弧度淡了些,似乎是叹了口气:“那就太可惜了。” 他没再逼她,靠着栏杆,偏头看了眼远处院子里的供桌,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地眨了下眼:“知知,我妈叫我去求签。” 郁知没接话。 程聿骁唇角弧度轻动,语气散漫:“她说,求签的时候,要想着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郁知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笑了笑,问:“知知,你说,我该求什么?” 郁知手指抠着被子,心跳失了秩序。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程聿骁看着她,目光很深,沉默了一会儿,说:“别傻站着了,早点睡。” 郁知没动。 “知知。”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很低,像是在轻哄她,“听话。” 郁知点点头。 程聿骁睨着她,看了几秒,说:“睡前,想想我。” 屏幕暗下来,客厅的光还亮着,落在郁知的手背上,暖色的,透着一点凉意。 手机屏幕里映出她的脸,眼神空落落的。 郁知坐在床上,盯着黑掉的屏幕,心跳迟缓得可怕。 第四十三章既注定 程聿骁挂断电话后,再点了支烟。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老钟,指针停在11:27。 纽约比香港慢十三个小时,那边刚好是深夜。 他把烟在指间转了一下,咬在唇间,单手撑着额角,垂着眼盯着露台外那一点红色的烛光。 片刻后,轻轻吐出一口烟雾。 没人催他,也没人来找他。 程聿骁就坐在那里,仰头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他对这些求神拜佛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供桌上的签筒,长辈们的仪式,母亲的迷信,这些东西他都见惯了。 过去了这么多年,一切都还是原样。 思绪被风吹散,像是飘在水面的浮萍,找不到落脚点。 过了很久,他才起身,抖了抖烟灰,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拿起一旁的外套,顺手披上,缓步下了楼。 他到底还是去了。 ...... 这座住宅有些年头了。 一百多年的历史,十九世纪末建的,最早是他曾祖父的产业。 那个时代,南洋和港岛的生意人还带着旧家族的影子,风水、命理、八字、择日,这些东西从不会缺席。 程家原先是内陆人,往上几代从商,前朝时,移居香港,家族逐渐壮大。 上一辈人信命,信风水,做生意的讲究“顺势”,不管是老派的还是新派的商人,谁也不会轻易去违背这种“势”。 ——要信命,才能赢。 这一套东西,他母亲奉为圭臬,每逢过节便要请僧人进宅,投资前都要请风水师来看过,甚至连他妹妹该哪天出生,都要算过生辰八字,挑了最好的日子去剖腹生产。 程聿骁看着长大,见惯了这一切。 可他从不信。 十六岁那年,父亲因突发病倒在了生意场,疾厄缠身,当天就进了ICU。 事情来得意外,家里给他请了三个师傅看八字,一个说家宅不稳,一个说要过“水厄”,还有一个说他命格太轻,不适合太早接触家族生意。 “贵气厚重,生来富贵,不缺财运。但少年不得承家,宜远不宜近,早涉家业,反有阻碍。” 这是那些所谓大师为他算得命。 还有一个说:“此子命贵,不缺富贵之气,然姻缘浅薄,情深则难全。” 程聿骁当时跪在祠堂里,冷眼听着,觉得可笑。 “情深则难全?”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给他算桃花。 家族产业失了主心骨,没多久,股价跳水,公司被调查,家里的部分资产连夜转移,那段时间,全港的财经报纸铺天盖地写着程家的新闻。 母亲握着那几张八字纸,对助理说:“去办手续。” 他被家里安排送去了美国,再回来的时候,程家已经重新站稳,舆论平息,一切回归正常,生意继续做,风水照旧看,长辈们仍旧信着那些东西。 程聿骁后来很少再想起那些风水师的话。 “命格轻”“孤星”“桃花煞重”“名中缺水”这些字眼,听起来玄而又玄。 当他后来重新站在这栋宅子里,母亲安排人请他回来过年,他才偶会想起,这些话在他的人生里,似乎从未应验过。 他的父亲没死,用钱砸进去的医疗资源让他恢复得很好。 程家覆灭只是媒体的猜测,资本市场运作得依旧顺利。 他的人生也没有受影响,甚至比很多同辈人都走得更快,更远。 有些东西,不是求签能求来的。 他只信人,信手段,信能握在手里的东西。 ...... 天井四方,院子铺着青石砖,正中间摆着一座铜炉,檀香在炉内燃了整整一天,灰烬簌簌落下。 供桌上摆满了红烛、贡果、玉雕的香炉,金箔的符咒压在长辈们焚香祈福的供品下。 小时候,他被长辈推着双手合十,低头听法师念咒,如今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眼里早已没有什么波澜。 长年不灭的烛光把人影投在白墙上,摇晃着,像是走不出去的旧梦。 程聿骁停在供桌前,漫不经心地拿起颗橘子,指腹沾了一点淡淡的果香,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僧人 灰色僧袍的老者静静地站着,合掌而立,目光沉静。 是旧相识。 十六岁那年,算他命中姻缘浅薄的那位。 程聿骁:“师父,一大早就被拉起来,辛苦。” 圆智法师合掌,目光平和:“施主愿意下来,才是真的辛苦。” 程聿骁轻嗤了声,半剥开的黄色橘皮在指间晃了晃,掀起眼皮:“今年又要求签。” “施主若不信,可以不求。” “既然来了,总得做做样子。” 程聿骁低头剥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缓缓地嚼着,过了一瞬,才开口,“来吧,看看今年的运势。” 他伸手握住签筒,指尖扣着木质的边沿,低眉摇晃起来。 他能求什么? 财?不缺。 权?有的是。 身体健康?事业顺遂?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靠人力掌控的,何必去求? 感情? ......他从不把这两个字放在心上。 竹签在筒壁间轻轻碰撞,簌簌作响。 铜炉上方的青烟散得慢,远处半山钟楼的钟声遥遥传来。 程聿骁闭上眼。 最想要的……是什么? 画面缓缓浮上来。 女孩坐在哥大的教室里,课刚结束,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低头看手机,动作迅速得像是随时准备跑路。 她没什么时间浪费,下了课就火急火燎地往外赶,手里捏着一本教材,步子快得像要踩起风。 那时候的郁知整天忙着赚钱,还没进他工作室兼职,两人没什么交集。 她的小日子有自己的秩序,每天的时间被算计得精细,生活独立,思维谨慎。 她离他很远,很远。 竹签继续轻撞,程聿骁握着竹签筒的手指有些松泛。 然后,画面突兀地变了。 郁知跪在床上,头发凌乱,裸着身子,肩胛骨绷紧,死死咬着牙,不肯服软。 他握住她的脚踝,把她拖得更近了一些,她的手指死死扣住床单,明明快哭了,却还是固执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骂:“还做?!程聿骁,你是傻逼吗?” 那时候的他差点笑出来。 知知太笨了,只会骂他这几句。 他在女孩后颈留了个牙印,虎口揪起她的脸:“知知,你再骂一句试试?” 郁知闭上嘴,死死地瞪着他。 一只困兽,明明被他按在掌心里,却还想反抗。 程聿骁的呼吸变轻了,脑海里最后浮现的,是郁知的声音。 签筒轻摇的声音变得更细微了些,周围的香火翻腾,空气里全是沉木和檀香的气息。 ......操。 ……他这是在干什么? 求签的时候想着这些东西? 想欲望,不好。 但也不算意外。 毕竟是他妈说过的,要想清楚自己要求的东西。 可这算什么?这是自己想要的? 程聿骁想。 闭着眼,他的眉骨轻轻蹙了一下。 他自己也觉得荒唐。 可是这种东西,怎么能求? 签筒忽然一顿 ——“当啷。” 一支竹签掉落在红色桌布上,滚了一圈,最终停住。 程聿骁睁开眼,低头看着那支竹签。 他突然有点不耐烦。 竹签在掌心转了圈,他漫不经心地推给圆智法师:“师父,看看吧。” ....... “此签为中签,然途中风浪难测,施主所求,所得未必为所愿。” 烛火映在苍老的僧者面上,铜铃轻轻晃动,光影浮沉。 程聿骁的目光落在供桌上的竹签上:“这些签词,看起来,不像是个好签。” “何以见得?” “风浪,归岸,这种词用在感情上,听起来是在折腾。” 僧者转动佛珠:“情之一字,若是心甘情愿,便无风无浪,若是存了挣扎,再好的姻缘也难以顺遂。” “施主,所求虽得,然路有风浪,情深则难全。” 程聿骁嘴角仍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怎么,还是这句话? “施主不曾信过,又何必问?” “师父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是在求姻缘?”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自己求的是什么。 圆智法师不答反问:“那施主求的,真的是运势?” 程聿骁没有立刻说话。 他当然不会承认。 承认什么? 承认他在求姻缘?承认他心里想到了某个人?承认他在抽签的时候,闭着眼,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郁知的模样? 程聿骁舌尖轻抵上颚,低低笑了一下,语气懒散:“师父这话说得……可太不准确了。” 圆智法师语调平和:“贫僧未曾言错。” 程聿骁挑了挑眉,无所谓地掀了下眼皮:“哦?师父未免太自信了。” 他顿了顿,靠在供桌旁,嗓音散漫:“我可没求姻缘。” 圆智法师:“既如此,便是贫僧误解了。” 话音落,僧者缓缓垂目,轻声道:“施主心中所思,落在签上;施主所愿,早在心里。” 程聿骁偏头,似笑非笑,“什么答案?好的还是坏的?” 圆智法师合掌:“施主所求未明,如何断好坏?” 程聿骁沉默。 圆智法师伸手从置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红封袋,从供桌上推向程聿骁。 “此物与你有缘。” 程聿骁盯着那艳红的封袋,眼神微暗:“什么意思?” 法师轻声道:“此物,不解,不释,不言。” 程聿骁眯了眯眼,手指按在封袋上,没有立刻拿起来。 “故弄玄虚。” 法师微微一笑,合掌:“施主可收,可弃,可待。” 铜炉里的香灰簌簌地落下来。 程聿骁盯着那封袋,手中拿起的却是竹签。 他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竹签,指腹一遍遍地摩挲着刻痕。 忽然的,他想起郁知,想起她在电话,迟疑了许久才低声说:“……我也想你。” 程聿骁轻笑了声,抬手把竹签放回供桌上,拿起红封袋,塞进风衣口袋里,声音懒懒的:“随缘吧,风浪也挺有意思。” 第四十四章进阶 sew uwu8.c om 清晨的冷风割在人脸上,刺骨潮湿。 郁知拢紧围巾,踩进人群熙攘的地铁站,低眸看着手机,眼神落在昨晚的通话记录上。 ——知知,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知知,今晚会不会梦见我? 程聿骁的声音隔着听筒,不断地在她耳膜里回响。 游刃有余,轻描淡写。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女孩有些青白的脸色。 显然是昨晚没睡好。 郁知猛地回神,将手机揣进兜里,闭上眼,逼自己专注于地铁里播报的站点信息。 不想了,这没什么好想的。 但这股低沉的情绪仍旧像是钝重的水雾,盘桓在胸口,挥之不去。 到了公司,郁知坐在工位上,开机,点开邮箱。 又是空的。 指尖停顿了一秒,心底那点无名的烦躁又往上涌了几分。 郁知用力吸气,摁下去。 工作,先工作 市场开盘后,交易员区彻底炸了。 摔笔的摔笔,敲着键盘骂人的骂人,为数不多几位安静的,低头盯着屏幕,脸色难看得像是吞了一整桶苦咖啡。 郁知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心跳莫名变快。 她强迫自己投入工作,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可脑子里仍旧存着一团挥之不去的杂音,时不时地响起。 程聿骁的声音,倚在露台上淡笑的模样,他懒散又漫不经心的问句。看更多好书就到:l ameiwu.c om 郁知烦躁地攥紧鼠标,指关节泛白。 市场震荡,交易员的骂声此起彼伏,Ethan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速溶咖啡袋,闲散地开口:“资金流走了,市场又要崩。” 郁知耳朵嗡嗡作响。 她低头,手指紧紧扣着电脑边缘。 这股子烦躁到快要让她头脑爆炸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夜幕降临的加班点。 坐在工位上,耳边是交易员低声汇报市场变动的声音,混杂着键盘敲击的节奏,整个空间都是高强度的工作氛围。 数据还没调整完,可郁知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受不了了。 索性直接站起身,抱着电脑,往交易室最角落走去。 那里堆着几个闲置的显示屏,光线比其他区域暗一些,远离主流交易员的讨论区,不至于太吵。 郁知走过去,蹲下,单膝曲起,背靠着墙,把电脑抱进怀里,下巴搁在膝盖上,肩膀收着,整个人蜷缩起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像极了一只被惊扰的流浪动物。 炸着毛,缩着爪子,试图在这片吵闹的钢铁森林里找到一点可以喘息的空间。 额前的碎发被静电撩起,耳后别住的发丝在一天的高压之后早已松散下来,几缕发丝在头顶毛茸茸地翘着,随着郁知的颤动的呼吸起伏。 光线从交易室另一端打过来,在她半张脸上映出淡淡的暖色阴影。 郁知盯着地面,眼神涣散了一瞬。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电脑边缘,思绪飘得很远。 她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好像太容易被情绪影响了。 她的上司,不是说过么。 ——学会把个人情绪从工作中剥夺出去。 可眼睑在发涩,太阳穴隐隐作痛。 郁知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昨晚的那通电话,今天的工作,所有的噪音,层层迭迭地压在一起,像是搅乱的水渍,扩散不开,又无处发泄。 她不该这样。 她应该冷静的 郁知埋下头,缩起肩膀,试图缓解那股无处安放的紧绷感。 安静,给自己几分钟的时间安静就好。 可惜,她的安静只维持了不到两分钟。 一片阴影罩下来。 郁知察觉到头顶的光变暗,抬起头,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冷漠眼眸。 陆琛站在她身前,西装外套松垮地搭在臂弯,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腕骨线条冷峻,眸底没什么情绪。 “郁知。” 郁知怔愣,屏住呼吸。 他目光落在她怀里死死抱着的电脑上,又扫了她缩在角落的模样,眼神平静。 “带着电脑,跟我走。” 郁知迟钝地眨了一下眼。 她没动。 陆琛低眸看着她,薄唇轻启:“听不懂?” 她这才回过神,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怀里抱着的电脑差点滑下去,慌忙扶住,重新抱在怀里。 她跟在陆琛身后,穿过喧嚣的交易员区,周围的人还在骂市场、吼模型,Ethan朝她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她没回应,低着头,跟着男人进了办公室。 门合上。 嘈杂被彻底隔绝。 彻底的安静。 安静,干净,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怔怔地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恍惚。 刚才还萦绕在脑海里的那些杂乱思绪,像是被人硬生生拽走了一样,连一点残影都没剩下。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刚刚在烦什么。 她的世界瞬间只剩下了一件事——工作 “坐下。” 郁知顺从地落座,电脑摆在办公桌上。 陆琛把一份文件扔在她面前,淡淡开口:“重做。” 郁知抬头:“哪部分有问题?” 陆琛瞥了她一眼:“市场资金流向。” 郁知闭了嘴。 好像昨天晚上,陆琛似乎是讲过资金流的核心分析逻辑。 “好,我马上改。” 郁知低头,把注意力迅速转移到屏幕上,翻开报告。重新整理。 半小时后,她再次提交。 陆琛坐在办公桌前,让郁知看屏幕,上面标记了几行数据:“比之前好,但你可以更精准。” 郁知站在他身侧,默默点头。 “资金流数据,不是单靠图表可以判断的。”陆琛点开了数据,“资金持仓变动,看这个。” 郁知的目光随着他修长的手指落在屏幕上,皱了皱眉。 她沉默地思考了一秒。 “懂了?” 郁知抬头,看着男人沉静的眉眼,轻轻点头:“懂了,陆总。” 今晚,她留在了陆琛的办公室加班 “郁知。” “以后别蹲在角落。” “交易室是工作的地方,不是庇护所。” 郁知没出声,指尖攥了一下鼠标线。 过了一秒,她低低地“嗯”了声 第二天,郁知进公司,一脚踏进交易员区时,脚步顿住。 桌面干净得不正常。 是空的。 笔记本,文件夹,还有她昨晚整理的资料,全都不见了。 郁知一瞬间愣住,目光缓缓扫向四周。 交易室的空气依旧忙碌,Ethan在低头回邮件,旁边的分析师在敲代码,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缓慢地转身,指尖捏着桌沿,隐约猜到什么。 她顺着心里的猜想,走到长廊尽头。 郁知看到了自己的电脑。 她的工位,被搬到了靠近会议室外,最近的一个办公位。 直线距离对着的,是陆琛的办公室门口。 属于专属助理的位置。 她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哇哦。” 半晌,郁知听见Ethan的声音从后方懒洋洋地响起:“助理大人,终于回归应有的位置了?” 郁知回头,Ethan托着咖啡杯,眼神促狭,朝她扬了扬下巴:“昨晚,Boss让行政搬的。” 郁知心脏骤然收紧。 有相熟的同事从工位探出头看她:“Boss终于记起有你这么个助理了?” 郁知嗯了声,盯着自己的新座位,看了一秒,抿紧唇,沉默着走过去,把东西放下。 她刚坐下,电脑还没开,耳机里忽然响了一声。 ——新邮件通知。 屏幕亮起。 登陆界面。 她输入密码,邮箱自动同步,几秒后,页面刷新,新的工作邮件跳出。 【陆琛:晨会前,把市场新闻汇总发给我。】 盯着看了会儿,她忽然觉得,心底那点焦躁的情绪没了,连今早睡醒时疲倦感也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填满。 不是兴奋,也不是特别开心。 低头,敲下第一行数据。 郁知想,今天,好像没空去想别的人了。 第四十五章助理的日常 郁知领到工资的那天,纽约刚下过一场雨。 她站在ATM机前,屏幕上显示她在这家基金公司拿到的第一笔工资。 8,500美金。 她盯着这串数字,静默了两秒,按下“确认”键。 郁知有点恍惚。 不是钱多到震撼,而是她人生里第一次,靠自己赚到这么大一笔钱。 以前,她等着每个月的助学金到账,去跑腿兼职,靠程聿骁“照顾”在纽约度日。 从贫穷到有钱的过程,一半靠自己,一半靠别人。 或许是因为得到大部分金钱都是来源于外界的缘故,在郁知眼里,金钱无非就是生存工具,没有时痛苦,习惯了就麻木。 她曾经对富人的世界有种冷漠的厌倦,觉得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无聊。 但真当有赚钱的机会摆在面前,她肯定是第一个跑去抓住的。 就像现在,银行卡里躺着换算成人民币能有好几十万的工资,最近心底的堆积许久的烦闷情绪在这瞬间通通消散不见。 抬头,郁知看到了ATM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 皮肤比以前更白了点,一头长发松松散散地垂在肩上。 气色好了太多。 以前她到处去兼职,见谁都想在心底吐槽几句,脸上总是带着倦意和冷淡, 可现在,她的眼神不再死硬,嘴角也没那么紧绷,指甲也涂了甲油,今年流行的深栗色。 贫穷的时候,她能勉强维持体面,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敢要。 可一旦拥有选择的权利,人的欲望就变得温柔且具体。 这些都是钱带来的变化。 也没什么好否认的,郁知从来都知道,自己对钱是诚实的。 甚至,连程聿骁那通让她纠结了好几天的电话,现在也变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郁知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直至手机传来信息的提示音。 她低眸:「Ethan:午休时间都过了,你人呢?老板在找你。」 关掉手机,郁知转身离开,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翘了一点。 她是真的高兴。 ...... 助理的工作日常,是从一封封冷淡的邮件开始的。 【陆琛:晨会前,市场新闻。】 【陆琛:债券收益率曲线,整理数据。】 【陆琛:会议纪要,十五分钟后。】 邮件简短到没有多余标点,冷淡得就像是机器发出的指令。 郁知在一周之内迅速适应了这种节奏,每天打开电脑,检查邮件,整理数据,把重要文件送到会议室,按时交付简报。 早八点,会议室的灯亮起,交易员们穿着衬衫,端着咖啡死撑,陆琛坐在主位,目光扫过文件数据,偶尔提问。 他不问废话,只问核心。 利率政策怎么影响市场?通胀预期如何变化?资金流向出现了什么新趋势? 郁知坐在临近他身侧的第一个位置,拿着笔记本,记录下所有的要点。 她在听,也在学。 ...... 清晨,茶水间。 Ethan:“郁知,你有没有觉得,Boss他……” “说话没感情,眼神像机器人。”郁知接道,低头按咖啡机的选项:“你在说老板坏话。” “废话,我当然在说。”Ethan低声,“他上个月光是改我们的策略模型,就改了叁十次,叁十次!” 郁知:“……听起来很符合他的风格。” Ethan叹口气。 “其实......他对我也一样。” Ethan转头看她。 郁知:“上次他改我的市场简报,只说了两个字——‘重做’。” 她学着陆琛那种冷漠、不带起伏的嗓音,轻轻复述了一遍。 Ethan笑了:“太像了,完美。”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举杯碰了下。 结果,碰杯声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冷淡的嗓音:“你们在聊什么。” 郁知跟Ethan同时僵住,缓缓地转过头。 陆琛站在门口,神色如常,看着她。 ……完了。 郁知试图解释:“陆总,我......” “晨报做了吗?” “做了。” “半小时后,进办公室。” Ethan站在旁边,低着头,拼命喝水。 等陆琛的身影的消失在二人视野,Ethan才低声道:“……你说,Boss听到了多少?” 郁知喝了一口咖啡:“你觉得呢?” Ethan:“……” 他们的职场生涯可能就此结束。 ....... 接到去要陪陆琛去参加跟别家金融公司合作的会议通知时,已经快临近下班了。 今天郁知本来不用加班的。 “我也要去?” 陆琛语气平静:“助理职责。” “会议结束,你下班。” 郁知默默起身,抱着文件跟着他进电梯。 下楼后,他的车停在大厦门口,司机替他拉开后座车门。 郁知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车标。 阿斯顿·马丁。 郁知沉默,正准备去拦出租,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急不缓:“你想迟到?” 郁知咬牙,弯腰坐进去。 黑色皮座,车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侧,拿着文件挡住部分身躯,尽量让自己融入座椅 会议在华尔街一栋高楼的顶层进行,落地窗外是曼哈顿冬日的天际线,灰白交错的云层下,金融中心的脉动清晰可见。 郁知坐在会议桌末端,翻开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敲字,记录着整个谈判的节奏。 陆琛与对方基金的负责人交谈,嗓音冷静,话语精准,没有一句废话。 这是郁知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的谈判风格——直接、强势,掌控全局。 对方的高管一度试图改变节奏,被陆琛轻描淡写地打断,精准切回核心话题。 不到一个小时,谈判结束。 郁知在笔记本上打下最后一个句号,会议桌上的沉默被短暂的握手交谈声打破。 她抬头,陆琛朝对方颔首,眼底仍然是不化的冷漠,转身时,视线瞥过她的方向。 “走了。” 郁知合上笔记本,迅速起身,跟着他离开。 大厦门口,冷风呼啸。 郁知又准备去拦出租车回家,肩侧的风压一变。 车子缓缓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陆琛侧眸看她。 她怔住。 “上车。” 郁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车内暖风开着,玻璃上浮着一层薄雾。 她低头系安全带。 陆琛手握方向盘,偏头,安全带扣正好系上,他踩下油门,车子驶入曼哈顿的主路。 郁知看了他一眼。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老板还是挺有人文关怀的。 工资给得多,加班工资也不少。 嗯......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接近。 ...... 某天加班到凌晨,郁知坐在办公室整理市场数据,眼睛睁不开,靠在椅背上伸懒腰。 陆琛路过,看了她一眼:“做完再走。” 郁知困得不行,继而趴在桌子上,顾不得形象:“陆总,我还年轻。” 男人停住脚步,眉眼微抬,看向她:“嗯?” 她撑着头,半梦半醒地感慨:“但我觉得我再这样加班几年,就能直接从办公室调到太平间了。” 陆琛盯着她两秒,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的合理性。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点了点头,语气轻描淡写:“合理。” 郁知彻底清醒了:“……?” ...... 高薪好处不少,但代价也有,比如,忙起来,就容易忘了要按时吃饭。 夜里20:00,郁知坐在陆琛的办公室,低头改市场简报,屏幕的白光映在她脸上,眼神发直。 她今天没吃一顿正经饭,胃里空得发酸,低血糖快要犯了,手指摁鼠标的频率都变慢了。 她站起来想去倒杯水缓缓,才迈一步,眼前忽然一黑,天旋地转。 脚下一个踉跄,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腕被人扣住。 “郁知。” 嗓音低沉,惯常的冷淡。 郁知艰难抬头,对上陆琛的眼神。 男人单手扶着她:“低血糖?” “嗯。” “没吃饭?” “早上吃过了。” “......” 郁知张了张嘴,刚想说“没事”,胃里忽然绞了一下,痛得她吸了口冷气。 陆琛垂眸,看了她一秒,手腕轻松一转,带着她往外走。 郁知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牵着往外走。 电梯里,她回神,看着自己被上司半拎着的手腕,心里浮现出某种微妙的情绪。 “去哪?”她迟钝地问。 “餐厅。” 郁知顿住:“……不用。” “郁知,你应该清楚。程聿骁托我照顾好你。” “......哦。” 郁知盯着他侧脸,声音干巴巴的:“老板,你照顾人的方式就是用拽的?” 餐厅是金融区某家会员制法餐,郁知看着菜单,胃疼更严重了。 她坐下,盯着桌上的菜单,试图挣扎:“我想吃叁明治。” 陆琛瞥了她一眼,低头翻菜单:“没有。” 她犹豫:“那汉堡?” 陆琛:“不行。” 她深吸口气,忍着胃疼:“意面呢?” 男人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变:“你想明天直接进医院?” “……” 郁知放下菜单,沉默地看着他,颇有点生无可恋的表情。 “那我吃什么?” 陆琛翻过菜单,冷淡道:“白鱼配清汤。” 郁知:“?” “你带人来吃饭,是不是该问我想吃什么?” “是。” “可我想吃的你都不让吃。” “嗯。” 郁知:“……” 她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餐桌,资本主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等菜时,她手托着下巴,看着陆琛,问:“陆总。” “嗯。” “你是不是没有心。” 男人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薄唇微动,嗓音平缓:“没有。” 郁知:“……” 她默默转回去,盯着桌上的餐具。 “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好。” ...... 午休时间,郁知一边翻阅市场新闻,一边小口吃着叁明治,耳边是同事们的聊天声。 “郁知,你觉得老板难伺候吗?” 她一怔,抬头看向提问的Ethan,没太明白这问题的意思:“什么意思?” “你是唯一一个每天进他办公室还能活着出来的。”Ethan夸张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别人被叫进去,基本出来脸色都不好看。” 旁边的同事笑了一下:“说真的,老板对你是特别的吧?” “反正我从没见过陆会带新人。” 郁知低头咬了一口叁明治,表情波澜不惊:“……你们想多了。” 她自己都不太确定。 ...... 周五下午,会议结束,郁知站在办公区外,低头整理文件。 她刚整理好手里的报告,抬头准备走回工位,却在会议室玻璃门的倒影里,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陆琛站在办公室里,低头翻着文件,眉骨蹙了下,似乎在思考什么。 神情仍旧是惯有的冷淡。 然后,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忽然抬头,看向玻璃的方向。 两人的视线在倒影里短暂地碰上。 郁知抱着文件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慌了,心跳失衡。 她迅速低下头,抱着文件离开。 身后,男人依旧站在那里,手指翻开文件夹,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 凌晨一点半,会议室的灯还亮着。 郁知坐在会议桌前,一手撑着额角,眼皮打架,文件还摊在桌上,数字和模型在眼前乱跳,最终变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她是真的困了。 “睡着了?” 低沉的嗓音从对面传来。 郁知猛地睁眼,发现陆琛正坐在会议桌对面,手里的笔在指尖轻轻转着。 她迟钝地回神,坐直身子,努力让自己显得清醒一点。 “没有。”郁知尽力维持助理的体面,“我在想事情。” 陆琛挑眉:“想什么?” “……” 想资本主义为什么会迫害我。 她没说出口。 第四十六章新年「上」 2013年2月19日,国内除夕。 郁知坐在工位上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桌上的礼盒。 绸缎包装,银色丝带,礼盒上的暗纹低调奢华,某家奢侈品品牌女士成衣系列限量发售的春季礼盒。 浅色卡片插在丝带下,用钢笔写着行字:「“知知,新年快乐。”」 落款:程聿骁。 郁知并没有要拆开的意思。 她盯着卡片看了一会儿,把它抽出来,合在掌心里。 没拆盒子,也没有丢掉,手指沿着包装的边角慢慢滑过,最终将它推到办公桌角落。 放在桌上,占着地方,看得见,也碍眼。 手机信息铃声不断响起,屏幕跳出熟悉的名字:郁瓒(未接来电 9)(未读信息 23) 点开,信息app里满屏的红点。 【姐,公司合作谈完了,今天除夕,等你下班,我去找你,我们一起过年好不好?】 【姐,接电话。】 【姐,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姐,回个话,别不理我。】 消息连着,几乎没有间隙。 翻完所有的信息,郁知的神情没什么波动,片刻后,她抬眸。 从身侧打来的光线晃得有点亮,郁知转头瞥了眼,看见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 这个点,国内的年夜饭大概早就开始了。 手机反扣在桌上,郁知打开文档编辑晨报。 今天,她谁也不想理 过年。 这个词对郁知来说有点陌生了。 她小时候还挺喜欢过年的。 在她妈生病之前。 后来,每年的春节没了团聚欢庆的由头,日子还穷,郁知就不喜欢了,但也照旧和郁瓒年年都过。 有钱没钱,年得过。 这是她妈说过的话。 再后来,到了纽约,她的年就变成了电脑前的冷光,破旧公寓里单调的空调声,或者一个人蜷在被子里,看窗外的雪花飘落。 叁年了。 她已经连续叁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纽约过年了。 动了动鼠标,郁知继续修改文档。 手机又接着震动了几下,她没去看。 桌角的礼盒安静地躺着,绸缎的包装映着光,抽出来的贺卡孤零零地夹在鼠标垫下,露出程聿骁写着“新年快乐”的字迹。 郁知的睫毛颤了颤,随即继续输入数据,页面上的内容更新了一行。 她想,今晚也许可以晚点回去,或者,干脆不回去 22:06,郁知坐在上司办公室,听他指出自己所交的报告中的错误。 “市场波动是资金流向决定的,利率的长期趋势不能单看期货定价” 陆琛的声音沉稳,每个数据的变动原因都被拆解得精准,毫无冗余。 可郁知没有听进去。 她的耳朵捕捉到了所有的声音,脑子却像是被填充了一团空白,思绪被拉扯着,浮在半空中,没有落点。 光从天花板洒下来,落在桌面,文件,笔记本,她的手指。 这一刻,郁知什么都没想,甚至连在走神这件事,都没有意识到。 直到陆琛的声音停住,唇间吐出她的名字:“郁知。” 郁知回过神,睫毛颤动,片刻后,低声道:“……抱歉,陆总。” “在想什么?” 郁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对面的男人也没有再问。 郁知放下笔,指尖扣着纸页的边缘,忽然开口:“老板,今天是除夕。” 空气骤然变得沉默。 陆琛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 郁知低着头,搭在笔记本侧页的手蜷紧,轻声问:“你以前,怎么过年啊?” “不过。” 这次,陆琛回答了。 “哦。” “那你家里人呢?” “他们过。” 郁知点点头,没继续问下去。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你呢。” “嗯?”郁知抬眸,对上男人平静的双眸。 “小时候过,后来就……不太过了。”郁知声音低低的。 话说出口,郁知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放空状态下说了些什么。 她怎么能跟老板聊这些? 嘴唇动了动,郁知开口:“其实,老板,我——” “今年也一样吗?” 郁知低眸,她想到了郁瓒。 “……原本是。” “现在呢?” 郁知摇头:“不知道。” 陆琛看着坐在他对面,低着头的郁知,沉默了几分钟,随即放下笔,将翻开的文件夹合上,声音平淡:“走吧。” 郁知一怔,没反应过来:“去哪?” 陆琛起身,扣上西装外套:“时间太晚,能买的东西不多。” 郁知还站在原地。 陆琛瞥了她一眼:“过年。” 直到站在超市货架前,郁知的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居然跟她的上司,陆琛,站在纽约深夜的超市,推着购物车,挑选过年的食材。 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从背脊攀上,连心底那点低落的情绪都被取而代之。 就挺奇怪的。 深夜的超市,空旷,货架上的东西倒是满满当当,零零散散是有几个顾客。 郁知停在冷冻食品区,目光落在整排的速冻水饺上。 “老板,这个?”郁知提起一袋,问。 还没等身侧的男人说话,郁知伸手翻了一下包装袋,又放回去。 “算了,还是现包吧。” “嗯。” 两人走到生鲜区,郁知挑了些菜,又拎起一盒肉馅,放进购物车。 她偏头问:“玉米还是虾仁?” “都行。” 郁知抬眼,语气慢了一点:“老板,都行是个很敷衍的答案。” 陆琛看着她,眼神平静:“你选。” “” 郁知犹豫了下,最终拿起盒青虾,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转身要进入下一个货架前,身旁的男人开了口:“缺面粉。” 郁知的步子停住,转头缓缓看他,心底有个猜想:“老板,你家是不是也没有调料?” “嗯。” 郁知表情变得有点微妙,忍不住嘟囔了句:“果然是资本家。” 陆琛显然听见了,挑眉:“资本家?” 郁知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头也不回:“资本家家里什么食材都没有。” 陆琛的声音平淡地落下:“资本家只吃现成的。” 黑色轿车驶入上东区,一路开进一片僻静的街区,在一幢独栋住宅前停下。 纽约最贵的地段之一,四周静谧,周围建筑风格古典,青石砖上铺着薄雪,树影在夜色中拉长,映在街灯的冷光中。 郁知跟着陆琛下车时,才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第一次,踏进自己老板的私人空间。 陆琛家的装修风格跟他很像,极简风格,米白色的沙发,深色原木地板,大理石壁炉除了必要家具外,再无其他。 整个空间宽敞,克制,浓烈的精英风格。 郁知在玄关站停,拎着装着饺子馅料的小购物袋,有点不太自在。 垂眸,看着自己鞋尖沾着雪水的痕迹,心里有些微妙的割裂感。 迟迟没进去。 屋内暖光倾泻,落在郁知脚边,隔着一条模糊的界限。 陆琛已经进去了。 他转身回来时,手上握着玻璃杯,杯壁透着冷凝水的温度,视线平静地落在郁知身上。 “怎么?你要一个人做?” 郁知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男人眉目松弛,嗓音低沉:“饺子。” 他后又淡淡补了一句:“资本家不会做饭。” 郁知怔住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刚超市里的事。 ——资本家只吃现成的。 这人居然真的顺着这句话演下去了。 “资本家不做饭,资本家等着吃?” 陆琛低眸,看着女孩没什么表情的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做。” 郁知盯着他,被他这幅“高高在上的资本家”的样子气笑了,抬手,从购物袋里摸出盒虾仁,直接塞进陆琛怀里:“你包。” 开放式厨房的灯光落在案板上,映出细碎的光影。 郁知低头调馅,把虾仁和蔬菜拌在一起,手腕轻轻翻动,将它们混合成均匀的状态。 视线也在无意识地往身侧瞥——陆琛站在料理台前,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腕骨,线条干净利落。 她的上司绝对不像是沾过烟火气的人,但此刻,这双掌控资本市场的手,正认真地翻着一张饺子皮。 两分钟后,资本家的第一个饺子躺在案板上。 皮薄馅多,外七八扭的半立在案板上。 整体形状惨不忍睹。 丑得令人发指。 郁知盯着那松松垮垮,边缘开裂的惨烈造型,沉默了叁秒。 然后,笑出了声。 起初的笑意很轻,郁知本来想忍着,可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她笑得有些没形象,肩膀轻颤,手指点着桌面,眼尾都沾了点轻微的湿意,像是忍了很久终于没憋住。 陆琛声音平静:“很好笑?” 郁知笑到肩膀轻颤,眼神诚恳:“资本家的饺子,确实很有资本主义特色。” 陆琛看着她,意味不明地问:“哪方面?” 郁知一本正经:“资本控制,扁平化管理。” “……” 男人微微眯眼,眼神审视。 郁知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顺口了,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男人低低地笑了声,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郁知呼吸骤乱,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 ——厨房的空间不算小,可这一刻,空气变得格外窄仄。 她的后腰抵上了料理台,背脊贴着冷硬的木质边缘。 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重,陆琛的指腹擦过她的掌心,嗓音低哑:“再笑?” 郁知立刻住嘴,不自在地偏开头,后腰轻轻抵在操作台边沿,身体不自觉地往后躲。 “没笑。” 这句话太假,耳根发热,她自己都没底气。 甚至,为了转移话题,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舌头都有点打结:“那个老板,你不会包就算了,我来包,你看着就好。” 她以为这句话可以让对方就此作罢。 灯光下,男人的侧脸线条冷淡,眉目低垂,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手指上的面粉轻轻继续轻蹭在郁知掌心,陆琛没急着收回,薄唇微动:“教我。” 声音低哑,贴着冷白色的灯光落下。 陆琛的手指的温度微凉,指腹在郁知掌心轻动,轻缓地停留。 郁知完全愣住,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距离太近了。 她垂眸,盯着那只落在她掌心的手,喉咙动了一下。 她不知道怎么拒绝。 她也不敢抬头看陆琛的眼神。 过了会儿,郁知小声说:“……好。” 陆琛松开她,重又拿起张饺子皮。 “先蘸水,沿着边缘抹一圈。” 郁知缓慢地伸出指尖,轻轻握住陆琛的手腕,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 “中间对折,边缘捏紧……” 对方顺从地跟着她的力道调整了角度。 指腹贴着指腹,掌心的温度在彼此间蔓延。 料理台上的空气安静下来,只有面粉与掌心交迭时的细小触感,湿润的水汽萦绕在空气里,有种暧昧不明的迟滞感。 郁知的指尖轻轻一按,小声道:“这样。” 一个完整的饺子就此成型。 “老板,学会了吗?” 扣着她掌心的指尖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片刻后,郁知听见她的上司淡淡地嗯了声。 陆琛低眸,安静地看着郁知。 她的耳朵还是热的 最终,煮出来的饺子比郁知想象中要好。 餐桌摆着的白瓷盘上躺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冒着的热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鲜甜。 刚煮好的饺子皮泛着微透的光泽,面皮软韧,汤汁浮在表面,隐约能看到薄皮下包裹的虾仁和蔬菜。 郁知坐在桌前,低头看着眼前的碗,筷子搭在瓷碟上,迟迟没有伸手。 她不太敢抬头。 她的手指停在桌沿,整个人很安静。 “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陆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郁知动作停住,抬头看他。 陆琛靠在椅背上,单手搭着酒杯。 ……这人是在给她台阶下吗? 郁知垂眼,唇齿轻碰了一下,想了几秒,轻声开口:“没想过。” 男人没说话,等着她继续。 郁知低头,拿起筷子,脑海里翻过自己过去的很多个春节。 北京出租屋的灯光暗淡,电暖气老旧,总是嗡嗡作响。 她趴在小桌前,盘子里是包好的肉馅饺子,每一个都包得鼓鼓囊囊。 母亲坐在对面,郁瓒还小,抱着一沓零碎的压岁钱,一张一张地数着,嘴里念念有词。 那几年,她其实也是有愿望的。 希望新年的生活能好一点。 希望可以不用担心下个月的房租。 希望她妈的病能好。 希望她能带郁瓒吃一顿真正丰盛的年夜饭。 希望能发大财。 ……可后来,她不再许愿了。 有些东西,不管许不许,都不会变好。 郁知的思绪短暂地飘远了一下。 然后,碰杯的清脆声响起。 琥珀色的液体轻晃,透明的杯壁倒映着餐桌上的暖光,一点点震动在杯壁里。 陆琛:“吃饭。” 郁知指节动了动,随即,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端起自己的酒杯,和对方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碰杯的声音细微地在空气里扩散开,震碎了刚才那一点沉默。 郁知垂眸,低头喝了一口酒,酒液滑过舌尖,有一丝涩意,混着微醺的暖意,终于让她有了点真实感。 大过年的,不想那么多了。 郁知尝了口饺子,忍不住评价:“还不错。” 陆琛淡淡地“嗯”了一声,低头倒酒。 “所以,你没有新年愿望?” 郁知这会看上去情绪没那么低沉,她边咬着筷子想了想,边笑着问:“资本家会发年终奖吗?” “” 几分钟后,餐桌上响起细小的推物摩擦声。 郁知低头吃饭的视线中出现了抹红。 是红包。 厚厚的一封袋,封口处压着一根金线。 郁知沉默着拿起拆开,熟悉的红色百元大钞落入掌心。 人民币,崭新的一迭。 不是美金。 “你包了人民币?”郁知摩挲着纸币纹理,有点迟疑地问。 这种触感太熟悉了, 可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摸过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红包。”陆琛语气平淡,“过年,应该有的。” 这是他的解释。 郁知没再多问,只说:“谢谢。” 电视屏幕里,春晚回放热热闹闹,春晚主持人的声音高昂:“愿您在新的一年里” 郁知窝在沙发里,捧着酒杯,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刻有点……不真实。 她本该是和郁瓒一起过年的,可她坐在这里,和她的上司包了饺子,喝酒,看春晚,过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除夕夜。 她已经喝了不少,香槟的后劲慢慢上来了,唇色透着一丝浅淡的红,目光散了点焦距。 郁知觉得有点晕,但她还在喝,像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醉了。 她就这么缩在沙发里,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陆琛坐在一旁,一只手抵在茶几之上倒酒,动作沉稳。酒杯里缓缓晕开一层层的琥珀色液体。 可他一直没喝。 郁知撑着脸,看着陆琛倒酒,晃杯,再倒酒,再晃杯…… 郁知盯着男人的侧脸看,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开口时,语调懒洋洋的:“陆琛,你为什么不喝?” 陆琛垂眸扫了她一眼:“有人得送你回去。” “……” 郁知“哦”了声,没再说话,低头又抿了一口酒。 窗外凌晨的纽约街头,并不会受到除夕夜的影响,郁知在迷糊中隐约还能听见几声汽笛声。 郁知撑着脸,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陆琛。”她又喊了他的名字,声音拖得有点长。 男人转头,视线落在她身上,等她开口。 郁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举起酒杯:“新年快乐。” 女孩眼尾带着酒后的水光,眸色浅浅的,沉在微醺的暖意里,唇角翘起,语调比平时轻了许多。 ……有点可爱。 陆琛起身靠近。 几秒后,玻璃相撞的声音,在夜色里散开。 “新年快乐。” 外面雪还在下,窗玻璃上浮着一层薄雾,映着酒杯相碰撞的模糊倒影。 郁知窝在沙发里,又小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今年过年,好像也没有很糟糕。 第四十七章新年「下」 郁知喝醉了。 她性子冷,平日里,眼神淡淡的,话也不多,跟谁都保持着足够克制的社交距离,就像一株生长在玻璃罩子里的草本植物,看得见,摸不到。 可她喝醉了。 玻璃罩子裂开了一道缝。 窝在沙发上的郁知,脸颊被酒精熏染出薄红,眼尾晕着些许的湿意。 她靠在软垫上,懒懒地歪着头,看起来似乎放松了警惕,转而从那层无形的隔膜里挣脱出来。 可那又算不上是完全的挣脱。 她只是松懈了几分,轻轻地晃着手里的酒杯,目光半垂不垂地望着对面的人。 郁知说:“......陆琛。” 陆琛坐在她身侧,低眸看她。 郁知只是在喊他名字,并不说别的。 女孩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垫里,抱着酒杯,眼神迷蒙,尾音拖得漫长,再次开口:“陆琛。” “陆琛……”她又喊了一声,晃着手里的酒杯,仰头看他。 真是醉了。 男人面上神情未见波动。 女孩喊他的名字,明明是很正常的在说话,但偏偏,她的语气像是带着钩子。 一遍一遍,懒散的尾音,拖着漫不经心的情绪。 明明是个喝醉的女人,偏偏像是在钓人。 “陆琛。” 郁知又在喊了。 “……” “陆琛。” “……” “陆琛。” 陆琛垂着眉眼:“嗯。” 得到应答,郁知嘴角勾起抹笑意:“你知道大家背地里怎么说你吗?”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酒杯:“我不需要知道。” 郁知仰头看他,语调拖长:“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不想。” “……” 郁知不服气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眯着眼:“你想。” 陆琛看着她,片刻后,开口:“说吧。” 郁知笑了:“他们说你像市场绝对收益主义者。” 陆琛:“挺精准。” “……” 郁知眯眼:“交易员们说,你的思维模式只分‘做’和‘不做’,‘涨’和‘跌’。” 陆琛:“这不是市场的逻辑?” 郁知不赞同:“老板,人类还需要情绪价值。” 陆琛:“公司不是心理咨询室。” “啧。”郁知有些不满,把酒杯放回茶几上,头垂了下来,额前的碎发落在眼睑上,影影绰绰。 “资本家真是无情。” 陆琛没反驳,他只淡声道:“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去。” “......哦。” 缩在沙发里的女孩迟迟未动。 男人语调平稳:“不回去,打算留这?” 郁知没说话。 “为什么?” 郁知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片刻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该回去了吗?” 声音很轻,郁知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 她喝醉了,脸颊浮着一层淡色,眼尾染着一点红,唇色柔软,看起来很乖巧,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毫无防备。 陆琛看着她,眼神微沉,半晌后,开口:“郁知。” 郁知没反应,只是继续看着他。 陆琛沉默了一瞬,俯身,单手扣住郁知的手腕,把人从沙发上带了起来。 郁知晃了一下,没挣扎,甚至顺从地向前一步。 靠得太近,酒气萦绕在彼此之间,郁知仰着头看他,眼里映着暖色的灯光,像是某种过于天真的错觉。 身体因为醉酒的缘故不受控制地左右晃了下,随即,肩膀被人按住。 郁知略站稳了点。 脚下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她整个人被包裹在酒精的迟钝里,浮浮沉沉。 没有丝毫实感。 她站在陆琛面前,仰着头看他,灯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睫轻轻颤了颤。 “我该回去了吗?” 她又问了一遍。 陆琛没有立刻回答,指腹松开了一点,但手仍旧扣着她的手腕,掌心的热度灼人。 “郁知。” 他低声叫她的名字,眼神沉静。 “你不想回去?” 郁知垂着眸,轻轻点头,又摇头。 “理由。” 空气变得很安静。 郁知迷蒙视线中能看见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腕,衬衫袖口,再往上,是冷静又理智的眉骨,鼻梁线条利落,灯光打在男人眼底,映出一点沉沉的光。 郁知喝醉了,可她还知道收敛情绪。 好半天,喉咙只发出个气音,像是某种本能的逃避,又像是无意识的停顿。 唇齿间的那句话已经到了舌尖,却在最后一刻迟疑了一瞬。 有点不愿让它落地成声。 可胸腔里的某个角落早已泛起细碎的波纹,是微弱的,不容易察觉,但又避无可避。 郁知的呼吸慢下来,酒意的热度沿着脊背蜿蜒上来,让她想找个出口,迫使自己冷静。 她仰着脸,嘴唇开合,最终,轻轻地说了四个字。 ——“我讨厌他。” 程聿骁。 话音落下,郁知自己先停顿了一瞬,似乎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后悔。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她又笑了下。 这个笑容很淡,连嘴角都没真正翘起来,眼底那点醺醉的水光终于涌了上来。 她垂下眼,不再去看陆琛,目光虚虚地飘着,嗓音中是刚喝完酒的哑意:“…...资本家,你送我回去吧。” 她还是要回去的。 于是,她自己先转身,走了两步。 步子虚,加上又醉得不甚清醒,鞋跟踩得不稳,刚迈出去,身子又开始来回晃动。 这次,郁知也没有摔下去。 陆琛上前一步,扣住她的腰,轻松把她抱了起来。 郁知的身体悬空,她下意识地抓住男人的手臂,然后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 她有点懵。 “陆琛——”郁知呼吸都乱了。 “我自己能走……” “你刚才不是站不稳?” 男人没理会,单手扣着她的后腰,稳稳朝门口走去。 “放我下来。”郁知气息散乱地补了一句:“你忽然这一抱,我......” “怎么?”陆琛低眸。 在他怀里的女孩眼底那点泪光还没散去,手虚虚地搭在他肩上,掌心的热度透过布料渗进来。 像是被烫着了,郁知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躲开了一点。 可没地方躲。 酒意迟钝了她的思考,但身体的感官还在。 氛围太奇怪了。 郁知撇开视线,思考措辞,憋了半天,她磕磕绊绊地小声道:“你抱得太突然了......” “我都要吐了。” 陆琛瞥她一眼:“......忍着。” ...... 郁知晕晕乎乎地被人抱着出了住宅。 她窝在陆琛怀里,整个人软得像是没骨头一样,手搭在他肩上,唇边还有未散去的低落笑意,像只醉酒的小狐狸。 “老板,你刚才,好像变得有点啰嗦。”郁知眼角含着点湿意,小声抱怨,温热的气息扫在他颈侧。 “安静。” 郁知才不理会,继续小声嘀咕:“资本家都是这么冷漠的吗……” 陆琛稳稳将女孩抱住,单手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拉开车门,把人塞进副驾驶。 ......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郁知靠着座椅半阖着眼,眼尾发红,醉意让她的脸颊浮着一层淡色,唇色润泽,隐约透着点低落的情绪。 她手里还攥着陆琛给她的红包,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红色封皮,大脑放空,思考都变得迟缓了一些。 醉得很彻底。 侧过头,车窗外的街景在眼里迅速倒退,郁知盯着窗外的灯光,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垂下眼,将手慢吞吞挪到膝盖上。 醉鬼拆开了红包。 指尖摸到熟悉的纸张,郁知抽出几张,举到眼前看。 红通通的薄票子。 郁知抬头,眯着眼,盯着那几张钞票看了半天,迷迷糊糊地都看不真切。 “有点晃……”她轻轻嘀咕了一句,低头把钞票放回红包里,慢吞吞地整理好,动作很慢。 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怎么,不想收?” 郁知垂着眉眼,轻声道:“没有……只是觉得很久没见过了。” 人民币的红钞,崭新,带着些许熟悉的油墨味。 她的童年也曾经攥着一迭这样的纸币,从母亲手里接过压岁钱,笑得很开心。 可后来,家里变了,压岁钱也没了。 她抬头看着窗外,过了会儿,偏头看向陆琛:“……你家小时候过年,会放烟花吗?” “嗯。”陆琛淡淡地应了一声,“会放,但不会热闹。” 郁知沉默了一下,随即笑着感慨:“资本家的童年,还挺接地气的。” 陆琛等着红灯,没再开口。 “陆琛。” 她嘴里含着酒气,懒洋洋地,慢吞吞地喊他。 陆琛单手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的路上。没有应声。 但他听见了。 郁知侧头,靠在椅背上,盯着他的侧脸看,忽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好?” 女孩的嗓音有点软,带着一点酒意后的迷糊,连语调都比平时缓慢许多。 男人没有回答。 车内的空气变得安静。 几秒后,郁知继续喃喃:“你明明很冷漠,可是你对我……” 她顿了顿,眼睫低垂,像是困扰地思考了几秒,才慢吞吞地问:“……是不一样的吧?” 红灯倒计时跳到“30”。 陆琛单手扣着方向盘,终于偏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 醉酒后的郁知眼睛很亮,因酒精而泛着水光。 像是小动物般的无辜,嘴角却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陆琛盯着她,眼底情绪难辨。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外面人声寥寥,偶尔有车辆经过,刺眼的车炽灯照在郁知的脸上。 她的五官精致,肤色冷白,夜色下看起来更显得轻柔,红唇因为刚才喝过酒,隐约透着水润的光泽。 陆琛目光落在那片唇色上,沉了一秒,声音低缓:“你喝醉了。” “没醉。”郁知眼神懒懒的,嘴硬。 “嗯?” “……我还能整理简报。” 男人轻嗤,没接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红绿灯计数归零。 车子再次启动,窗外的街景又开始倒退。 ...... 郁知靠着座椅,嘴里念着:“……陆琛。” 他又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了。 从零点过后,她一次也没喊他“老板”。 没有身份差距,没有职场界限,她甚至没在意自己的用词,像是理所当然地,就能喊出他的名字。 陆琛的指关节微动,握着方向盘的力度加重。 郁知撑着脸,歪头望着他,眼神放空,但嘴角还是带着点笑意:“……我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嗯。” “但我还能想事。” “什么事?” 郁知盯着陆琛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轻声道:“你。” 前方红灯即将再一次亮起,车子猛地停住。 陆琛终于侧头,深深地注视着郁知。 她说什么? 她在说什么? 眉骨微压,目光冷静地扫过女孩脸上的神情,陆琛试图从郁知醉酒的状态里分辨出点当下的情绪变化。 可女孩只是眨着眼,眼里含着点懵懵懂懂的情绪,看起来像是真的“酒后吐真言”,又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她靠在座椅里,就那么迷糊地直勾勾看着他,嘴角还有点浅笑,眸中全是酒后的钝感。 唇色是润的。 近在咫尺。 车厢里暖气低低运转,窗外的霓虹光落进来,拉出细碎的影子。 是绿色的光。 绿灯亮了。 陆琛收回视线,踩下油门,车子重又行驶在夜色里 “郁知,收起你的醉话。” “你该回去了。” 车厢里一时只有低沉的暖气声代替女孩回答陆琛。 “其实......我有点不想回去的。”郁知低着头,小声说。 “.......” “为什么不想回去?”像在客厅一样,陆琛握着方向盘,又问了遍。 郁知睫毛轻轻颤了颤,似乎是在思考。 暖黄色的灯光落进她眼里,映出一层浅淡的水光,她看着手心的红包,又抬眼望向窗外的夜景,喃喃道:“因为……” “我讨厌他。” 语气很轻,却透着股莫名的执拗。 程聿骁。 她讨厌他。 她说过一次,现在又再说了一遍。 引擎低声运转,车窗外的霓虹光一闪而过,雪夜里短暂而微弱的亮色。 陆琛盯着红灯的倒计时,听着身旁的女孩低低的呼吸声,骨节在方向盘上缓慢摩挲。 这算什么? 前一秒说想他,后一秒又在提及另一个男人。 “但我不讨厌你。”郁知又说,声音很轻。 陆琛:“......” 他知道郁知醉了。 醉得毫无防备,醉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她给了他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不讨厌他。 陆琛手下的方向盘换了个方向。 车速慢下来,驶入一条相对安静的路段。 片刻后,他缓缓停下车,熄火。 郁知的脑袋轻轻晃了一下,意识有些飘,她察觉到车停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到了?” 没人回答她。 郁知下意识地偏头,眼神有些放空:“……陆琛?” 她刚抬眸,头顶便被一片阴影罩住。 男人的气息突然压了下来。 陆琛的手臂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车厢里的光线很暗,狭小的空间里温度骤然升高。 郁知头脑发晕,都还没反应过来,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下一瞬,她的下巴被人轻轻捏住,温度顺着皮肤渗透过来,掌心干燥。 郁知怔住,呼吸不自觉放浅。 反应过来后,她有点不自然的垂眼:“你.....你松开我......” 郁知下意识想往后靠,但她已经贴到座椅。 退无可退。 “看着我,郁知。” 陆琛的手扶住座椅边缘,形成半个包围,低眸看她,沉沉地将郁知圈在他的领地里。 “你说,你讨厌程聿骁?” 郁知被迫仰头,颈侧泛起一点热意,大脑混沌,夜色和酒意搅得她无法彻底清醒。 “我......” “你讨厌他,但不讨厌我?” 陆琛继续说。 郁知跟男人对视着,她的眼底是说不清的情绪。 焦灼,落寞。 那抹落寞很轻,却显得有些动摇。 郁知没来得及回话,他已经伸出手,指尖贴在她下巴位置,把她的脸更加地往起抬。 那力道并不粗暴,但不容抗拒。 离得太近了。 郁知心神一乱,挣扎着想偏开脑袋,可没成功。 “陆琛,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郁知低声开口,强撑着一丝理智给自己找借口。 陆琛嗯了声。 “那我问,你答。” 郁知沉默了半晌,说:“......好。” “你在想我?”陆琛握着她的下巴,声音低缓,重复她的话。 “我——” “回答。” “嗯。” “你讨厌程聿骁。” “.....嗯。”郁知有点犹豫。 陆琛固定住她的脸,凝视她的眼睛。 “郁知,你喝了不少。” 他提醒她,声音很轻。 郁知抿着唇:“我知道。” 陆琛没有再说什么,灼热的呼吸洒在郁知颊侧。 很烫。 暖气加上男人身上的温度,让郁知觉出一种微妙的灼热感。 眼前的男人有种危险的寂静,郁知能清晰感受到他克制下的欲望。 郁知目光闪躲,却又忍不住......想看他。 她感觉到那股往前坠落的焦灼,在她胸口翻涌。 车厢里很安静。 陆琛:“你不讨厌我?” 郁知:“不讨厌。” 陆琛:“明天醒来,还会记得吗?” 郁知:“嗯。” “郁知,”陆琛再度喊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 醉鬼又变卦了。 郁知别过脸,耳根发热:“.....不知道。” 陆琛低笑了声。 那点儿低沉的,闷闷的笑意自喉咙发出。 在这一瞬,郁知感觉酒意上涌,脸有点烫。 她慌忙低下头,闷声道:“.....我困了,你送我回去吧。” “......” 握住她腰间的手缓慢地松开,冷冽的气息也逐渐淡薄。 “好。”陆琛说。 时间确实不早了。 车子重又发动了,轮胎碾过深夜湿冷的街道,驶入无尽的霓虹光影里。 郁知的头缓慢地靠在了车窗玻璃上,脸颊贴着冰凉的触感。 她想要借着这点寒意让自己清醒。 她闭上眼睛。 “通!” “通!” “通——” 郁知能够清楚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跳动。 一下又一下。 沉重地砸落。 第四十八章生锈的钉 02:17。 郁知昏昏沉沉地进了卧室,连外套都来不及脱,整个人就往床上倒去。 醉意汹涌,脑袋发晕。 身体软得像是浸泡在温水里,连换睡衣的力气都快没了。 郁知蜷在床上,脸上还带着酒后残留的热度,心跳也不太正常。 不行,她该睡了。 郁知脸颊热得发烫,翻了个身,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敲在胸腔里,她闭上眼,脑海里随之浮现出陆琛的脸。 男人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低沉,带着点笑意。 ——“你不讨厌我?” ——“不讨厌。” 那点之前攀附在皮肤上的灼热感又来了。 郁知甚至能回忆起在车内昏暗的光影,冷淡的上司垂着眼看她,手指贴着她的下巴,轻轻一抬,她就被迫仰头。 一瞬间,她的呼吸停了一下。 郁知抬手盖住脸,呼吸错乱。 她不该想的。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郁知没有动,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头昏昏沉沉的。 “叮咚——” 门铃又响了一遍,比刚才更急 ……谁? “叮咚——叮咚——” 郁知皱了皱眉,缓慢地睁开眼,她翻了个身,支起身子,迷蒙的双眸半闭半睁。 “叮咚——” 又是一声。 郁知有点想骂人。 头痛得厉害,她揉了揉太阳穴,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步子往门口走。 酒精让郁知的反应变得迟钝,她甚至没想过这么晚了,会是谁敢来找她。 门打开的瞬间,冷风灌进屋内,郁知愣住。 来人让她的醉意清醒了一大半。 ——郁瓒。 玄关的暗橘色炽灯照出少年瘦削的轮廓,他穿着件黑色冲锋衣,领口微敞,露出苍白的皮肤,唇色淡得近乎病态,鼻骨泛着红。 他站在门口,背后是黑沉沉的走廊,风卷进来,吹乱他的发丝,露出那一双冷淡的眉眼。 黑色的瞳眸静静地注视着郁知。 沉沉的,幽暗的,犹如一潭死水。 “姐。” 少年开口,声音很轻。 郁知半睁着眼,站在门口,半天没回神,脑子里分明还晕着,但却有种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上来,渗进骨头里。 郁知干涩的唇肉动了动,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郁瓒没回答,目光落在醉酒的女孩身上,缓慢地扫过。 红着的眼尾,酒后不正常的唇色,松垮的衣领,没系好的纽扣。 他的姐姐,醉得不轻。 郁瓒看得太久,太专注,目光停在郁知的脸上,肩膀上,再到她凌乱的发丝上。 空气寂静得可怕。 然后,郁瓒低笑了声。 嘴角弧度很浅,带着点少年惯有的轻佻,可笑意没能落进眼里。 “姐姐。” 他低声喊郁知,缓慢地在嘴里慢慢咀嚼着这个称呼。 片刻后,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不回我信息。” 郁知的背脊僵了僵,心跳慢了一拍。 “电话也不接。” 郁瓒继续说,声音很轻,尾音拖得很长。 “我等了你好久啊。” 郁知:“”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这个弟弟。 郁瓒慢慢地走前两步,轻歪了歪头,唇角的笑意不减:“姐,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给我个理由。” 郁知抿了抿唇:“忙。” 这个字落下,空气瞬间变得静默 “忙?”郁瓒轻嗤了声,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是质问,还是嘲弄。 下一瞬,他抬起手,扣住了郁知的手腕。 “姐,你在忙什么?” 郁知彻底清醒了。 “郁瓒。”郁知声音低下去,试图劝说他冷静,“都这个点了,很晚了,以后再说,行吗?” 少年没动。 郁瓒站在那里,看着郁知,扣着她腕骨的力道逐渐加重了点。 少年的皮肤是凉的,而醉鬼的体温是热的。 郁知被他这么一握,手腕上那点温度顺着皮肤,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直往心脏里钻。 “姐。” 郁瓒喊她的声音有些委屈,很轻,听起来怪可怜的。 可郁知的后背却僵住了。 “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又来了。 郁瓒又这样。 他从小最会这样了。 用这种可怜的,柔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把她拽回去,然后将她死死地缠住。 郁知睫毛轻颤,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 她知道郁瓒不是在问她问题,他只是在给她一个台阶下。 如果她不顺着这个台阶下去,郁瓒就会用另一种方式逼她开口。 她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他在等她的回答。 她不能继续沉默。 张口前,郁知闭了闭眼。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郁瓒就像一根泡在水里的钉子,锈迹斑斑。 不想着自救,只一门心思地选择死死地钉在她身上,不让她离开半点。 生锈的钉,不脱落,不断裂。 他在她血肉里生长,嵌进她的骨头,拔不掉,掰不开,哪怕腐烂,也要跟她腐烂在一起。 她试过逃的。 多年前,在北京的冬天,春节期间,郁知住在给某个医疗厂商当杂勤短工的宿舍里。 因为过年,大家伙都放假了,她留了下来,能拿叁倍的工资。 那一年,郁瓒刚上初中不久。 她妈进医院的第叁个月。 她当时好像很厌恶郁瓒,借着短工的由头,不回出租屋住,衣着单薄的少年被她训斥过,不敢去她工作的地方,只敢站在她职工宿舍楼底下等她下班。 郁知前脚踩进职工宿舍,郁瓒后脚就在她身后跟她小声道歉。 其实他根本没做错什么,郁知只是烦他。 单纯的,厌恶。 她没理郁瓒,顶着刺骨的寒风进去。 身后传来的是男孩略带着哭泣的喊声,声音哑得像是一只被冻坏的猫在叫。 郁知没有回头。 她站在宿舍里,后背靠着冰冷的墙,硌得她生疼,闭上眼,心里冷静地数数。 她以为郁瓒会像小时候一样,只要她狠一点,冷漠一点,他就会哭着去找母亲,委屈地告状,说姐姐又凶他了。 不过,母亲生病了。 她想,郁瓒应该会回家的。 可她错了。 郁瓒没有走。 少年就站在门口,在寒风里等她,等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端着洗脸盆和牙缸准备去接水洗漱,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郁瓒蜷在门口的影子。 冻得青白的指尖,蹲着睡着的姿势,低垂的头,呼吸里都是寒冷的雾气。 郁知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就像现在一样。 站在她面前质问她的少年,身上只穿着个单薄的冲锋衣,鼻骨冻得泛红,唇色很浅。 他故意的。 郁知心跳得越来越快,她避开与郁瓒对视的视线,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不耐烦。 她说,“很晚了,回去吧。” 郁知没顺着他的台阶走下去。 她踩着台阶,绕开了郁瓒,站在了更远的地方。 空气安静了刹那。 倏忽间,郁知的世界天旋地转, 她还没反应过来,郁瓒已经俯身,掌心掠过她的肩膀,单手扣住她的膝弯,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郁知的脑子一片空白:“……!” 随即,她猛地开始挣扎,“你干什么?!” “姐,你骗我。” “你不想见我吗?” 郁瓒低头看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眼神很冷。 “姐,你真的不想见我。” 郁知心脏跳得厉害:“郁瓒,你在乱说什么,松开” “你跟谁过的除夕?”郁瓒像是没听见,语气平静地问。 郁知:“……” 她呼吸急促,手指攥住他的袖口,试图推开郁瓒,可对方没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 少年的鼻息落在郁知耳侧,温温的,一点淡淡的冷意。 郁知猛地偏过头,躲开他的靠近:“郁瓒,你疯了?!” “嗯,疯了。” 他笑了。 少年垂着眉眼,睫毛投下一点阴影,藏住眼底更深的东西。 “姐姐。” 他低低地喊她。 然后,郁瓒低下头,薄唇贴在郁知的锁骨上,轻轻地,慢慢地,蹭了一下。 郁知的脑子瞬间发懵。 郁瓒闷笑了声,抱着她往外走,嗓音低哑,轻得像是在呢喃:“姐,你喝醉了。” “我们该回家了。” 夜风灌进脖颈,冰冷刺骨。 郁知被掳走了。 第四十九章他亲的(微h) 郁知做了个噩梦,想睁眼,做不到。 意识深陷在一片浓稠的黑暗中,沉重,迟滞。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无法挣脱。 郁知昏迷前的最后记忆停留在公寓门口。 ——冷风灌进屋内,门外熟悉的少年身影逆着光站着,肩膀线条瘦削,衣领敞开,鼻尖泛红,眼神安静得可怕。 但看不清脸。 是谁呢? 郁知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然后呢? 睡梦中的女孩眉头蹙起,混乱不堪的意识努力追溯着记忆的断点。 然后…… 自己好像是被抱起来了。 冰冷的温度贴在她的侧颈,耳边传来少年的低喃,冰冷的掌心禁锢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一切破碎的记忆都像是断裂的胶卷,碎片飘浮在夜色中,无声无息地坠落。 郁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她的身体迫切地告诉她,她得醒了。 模糊的意识里,皮肤感知比思维更早一步回笼。 郁知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湿湿的,热热的,顺着她的唇角往下滑。 睡梦中的女孩眉头蹙起,下意识地想要躲,可四肢疲软,挣不开,只能任由那股细腻的热度贴着皮肤,一寸寸舔舐着,吮吸着,湿黏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点湿热的触感缠着郁知不放。 黏腻的,带着灼人的吮咬,似乎像是某个人在她的唇瓣上反复碾磨。 唇角被人轻柔地舔舐着,一点一点地,温热的气息伴随着细碎的水渍声,在她的皮肤上摩挲。 耳边传来极其细微的喘息声。 随后,像是有什么细软的东西扫过,湿润的触感顺着她的唇角往下,流连在下颌,脖颈,甚至……更深的地方。 耳廓似乎又响起了细微的水渍声。 空气太安静了,安静得只能听见唇舌摩挲皮肤的细微水声。 温热,细腻,带着不属于她的温度。 郁知垂着的长睫颤动,沉睡中的神经发出警觉,下意识想要侧头避开,但身体像是被困在沉泥里,动作迟缓,反而让那股湿意贴得更紧,缠着她不放。 薄热的气息又往回了几分,有温热触感轻柔地扫过郁知的锁骨,齿尖细微地碾磨了一下,几秒钟后,唇瓣又似乎被人轻轻地含住吸吮。 湿润的水声轻不可闻地溢出来。 谁? 郁知的意识挣扎着回笼,思绪翻涌。 是谁……在亲她? 梦里的那个身影? 郁知的心脏猛地一收缩,昨夜的画面顷刻间浮现。 ——门口站着的少年,鼻尖泛红的阴郁神色,低哑的喃语,禁锢住她的臂弯...... ——郁瓒。 一瞬间,血液倒流,神经骤然绷紧。 郁知猛地睁开眼,低头去看。 ——浑身赤裸,衣物不知所踪。 暖热的空气贴在皮肤上,裸露的锁骨间全是残留的湿意,水痕未干,皮肤被舔舐过的痕迹一点一点地浮现。 郁知僵着身子,继续低眸,视线下移。 她看见了一头毛茸茸的深发色头顶。 ——她的弟弟,郁瓒,正伏在她的胸前舔舐,黑发柔软地垂下来,遮住他半边苍白的脸。 郁知瞬时愣住,一时间,她作不成任何反应。 而少年的唇舌,此时正在舔舐着她的乳晕,舌尖绕着那点粉晕打转,湿漉漉地舔弄着,留下一片湿热的水痕。 随即,嘴唇半张,含住奶肉,将软肉裹在口腔里,舌尖细细地描摹着,唇齿轻轻碾磨,吮吸间,发出细微而旖旎的水声,松开后,又迅速低头含住。 郁知确定此刻的自己是发懵的状态,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在不敢置信中僵硬地转眸,移开了一点视线。 然后,她看见,少年的左手抓着她另一侧的胸乳,指尖轻轻揉着乳尖上的那点凸起,捏一下,又松开,五根手指陷进乳房,白嫩的奶肉从他的指缝里挤出来,晃晃荡荡的。 极具淫乱的画面冲击力。 趴伏在女孩胸前,专注舔乳的少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姐姐已然苏醒了。 掌心的温度与口中的吸吮的湿润交织,郁瓒的指腹轻轻地按压,挤弄,力道时缓时重,指腹在划过另一侧的乳尖时,重重揉捏了下。 “唔——” 郁知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窒住,身上的寒毛瞬间竖起。 她的理智被唤醒。 一股汹涌而来的恶心和怒意迅速冲上头顶,郁知的脸色瞬间发白,胃里翻江倒海。 郁知想一把推开伏在她身前的人。 刚想动手——“哗啦啦!” “哗啦啦!” 空气里传来一声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郁知怔住。 她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 郁知缓慢地抬起头,看向本该垂在身侧的手腕——床头一端,细长的金色锁链缠绕着手腕,紧紧扣住她的皮肤,嵌入淡淡的红痕。 她的手腕被绑住了,动不了。 郁知的胸口猛地起伏,手指颤抖。 随即,皮肉之间迟来的,被束缚住的钝痛感涌来,连着窒息般的羞耻与愤怒,一起攀上脊背。 ——“郁瓒!”开口时,郁知的声音发颤,瞳孔紧缩,“你在做什么?!” 埋在她胸前吃乳的少年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 少年眼睫微微颤着,眉眼漂亮的近乎妖异,瞳孔黑沉沉的,削薄的唇因着刚刚的舔舐染得水泽泛亮,嘴角还有未擦去的水渍。 眼皮半垂着,一双细长双眸迷蒙又贪恋地望着郁知。 全然一副沉溺在情欲中的模样。 少年眨了眨眼,缓缓地笑了一下,嗓音温柔得让人背脊生寒。 “姐姐,早上好。” 空气凝滞了一瞬。 早个屁啊。 郁知的理智在刹那间炸裂,几乎是咬着牙想要骂人。 “你——” “唔.....” 还未等她开口,少年忽然覆身,堵住了郁知接下来要说的话。 郁瓒吻住了他姐的嘴唇。 起初,还是细细地在舔吻唇舌,可郁知很是抗拒:“唔......放开……” 女孩的抗议被堵在喉咙里,模糊成破碎的呻吟。 郁知的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她试图反抗,头偏向一边,却被郁瓒用一只手扣住后颈,固定住下颌接吻。 少年齿尖轻咬了下郁知的唇,顺利撬开牙关,舌尖侵入对方的腔舌内,勾住郁知的舌,深深地搅弄,逼迫她迎合。 交缠、吮吸、碾磨。 唇齿间是放肆又疯狂的占有。 “嗯......松......松开啊......” “郁......郁瓒......你......大爷的......滚开......” 郁知的挣扎让手腕上的锁链发出剧烈的碰撞声,身体的颤抖被禁锢在这张陌生的床上,连推拒都变成了徒劳。 郁瓒的吻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窒息的吻持续得太久,直到郁知的唇被亲得红肿,整个人都快要呼吸不过来,郁瓒才缓缓地松开了她,眼睫低垂,眸色深沉地看着她的脸。 郁知的喘息紊乱,无意识地张着唇,胸口剧烈起伏,唇瓣因着刚刚的深吻发颤,眼睫湿润,眸底水色分明。 她的唇被亲得饱满水亮,沾着他残留的温度。 郁瓒盯着他姐的唇看,眼底晦暗不明。 姐姐,好漂亮。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低头看着那点濡湿的水痕,缓缓地笑了一下。 他亲的。 喉结滚动,郁瓒的呼吸都不自觉的放缓了几分,唇角弯了弯,接吻后的餍足感。 少年低下头,鼻尖蹭了蹭郁知的鼻尖。 像是一只渴求主人爱抚的大型犬,郁瓒用着近乎乖顺的姿态,头埋在了郁知的颈窝,薄唇轻轻啄吻着郁知的皮肤,在她身上讨好般地索求更多的触碰。 他说,“姐姐,不要躲开我。” 第五十章“我们做吧,好不好。” 恶心。 郁知的第一反应是恶心。 恶心得只想把郁瓒从身上剥下来,然后一脚踹开。 但少年抱得太紧了,身体紧贴着她不放,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唇舌一点一点地舔舐着她的肌肤,带着极度耐心的温柔,甚至显得近乎虔诚。 令人浑身战栗的温度。 “姐姐……”郁瓒唇瓣微张,殷红的舌面贴着郁知的皮肤,一点一点地舔舐,亲吻,慢吞吞地啄着她的颈侧,缓缓地往下,落在锁骨上,水渍沾湿了她的肌肤。 他在亲她。 一下又一下的病态眷恋,像是要将郁知的气息烙印进他的骨血里。 嘴里吐出的字眼更是令郁知反胃的“情话”。 再次在郁瓒嘴里听到喃喃着的“姐姐”这个词,郁知的胃控制不住地痉挛,强烈的反感从皮肤渗透进骨头里。 “郁瓒,你停下” 郁知的声音沙哑,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少年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仍旧伏在她的颈侧,轻轻地蹭着,湿润的吻落在她的肌肤上,一点点地往下吸吮皮肤。 “郁瓒,你听不懂人话是——” “姐姐。” 忽而,郁瓒含住了女孩的耳垂。 他的吻落在郁知的下巴,呼吸灼热:“你怎么可以一醒来就骂我呢?” 郁知还半张着唇,轻轻喘息,匀着呼吸,眼神冷漠地看着身前的少年。 郁瓒的鼻尖抵着她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低声呢喃着:“姐姐,你知道吗?” “你睡了好久啊。” “怎么亲都亲不醒。” 他的声音贴着郁知的耳畔,听起来甚至有些委屈。 无耻。 郁知简直都要被郁瓒这副可怜样气笑了,刚要开口骂他,少年抬起手,指腹擦过她的嘴角,唇角勾起,嗓音沉缓:既然醒了。” “那我们也该算算账了,对吗,姐姐?” 郁瓒抬眼,盯着郁知,眼神幽暗,眸底是藏不住的偏执占有欲。 郁知的呼吸慢了一拍。 “那就,先从昨天没有回答的问题开始吧。” 空气安静了。 郁知看着他,眼底的厌恶还没来得及化开,就看见少年那张明明还带着可怜神色的脸,在一瞬间转变了神情。 郁瓒眼睫低垂,手掌在她腰侧缓缓收紧,似乎是在掩盖情绪,唇角的弧度没有变化。 但郁知清楚地知道,郁瓒又在发疯了。 前一秒,他还伏在她的怀里,温顺地舔吻着她的肌肤,像是渴求她的怜悯和触碰。 现在,他的指尖沿着她的侧脸缓缓地滑下,轻轻地扣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直视他。 目光阴翳,嘴角挂着温软的笑意,但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情绪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郁知很熟悉这个样子。 太熟悉了。 只有她越表现的挣扎,郁瓒就会越疯。 郁知垂眼,试图避开他的目光,可少年却掰过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姐姐,为什么不回消息?” “” “……你他妈有病?”郁知的声音透着细微的哑意。 郁瓒轻笑了声,舌尖沿着郁知的锁骨缓慢地舔,指尖在她的腰侧游移,掌心滚烫。 “那电话呢?” “姐,为什么不接?” 少年的声音依旧轻缓,他似乎是很认真的,在等待姐姐的回答。 郁知垂着眼皮,强压着心底的怒火:“郁瓒,我不想回答。” 郁瓒:“理由。” “” 郁知不耐烦地闭了闭眼,不想搭理他。 郁瓒很执拗:“姐,理由。” “” 忍不了了。 怒意一点点的往上窜,郁知实在忍不了,直接开口:“不想!因为我不想看见你!行了吗?!满意了吗?!” “况且,就算我没回消息没接电话又能怎么样?!” “郁瓒,你以为你是谁啊?” 少年静了一秒,忽然低低地笑了声,头歪了歪,像是在消化她的话 然后,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姐,你不回我的信息,不接电话” “是因为别人的男人吧。” “我昨晚看见了。” 郁知皱眉:“什么?” 他舔了舔唇,低头,鼻尖贴着她的脖颈:“姐,你上了别的男人的车。” “你们还一起逛了超市。” “你跟着别的男人回家” 说着,郁瓒缓缓地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出那些令他嫉妒的,生恶的画面。 ——他站在他姐的公司楼下,纽约刺骨的冷风里,垂眸看了一眼时间。 21:30。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叁个小时。 眼神平静,郁瓒心里没什么波动。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等郁知的。 从北京的出租屋到纽约的街头,从初中时放学后守在她兼职的快餐店门口,到她上大学时,隔着一整个大洋给她打未接来电。 他习惯了郁知的冷漠;习惯她永远不按时回消息;习惯了她对他的不耐烦;甚至习惯了她发脾气,骂他,推开他。 他都习惯,且乐在其中。 因为,姐姐从来不会真正丢下他。 郁知烦他,厌恶他,可她的生活里一直有他的位置。 所以,只要他等着,姐姐迟早会出来。 郁瓒低头,靠在街角的墙壁上,耐心地等。 直到他看到,郁知终于出现了。 但不是她一个人。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穿着深色西装,神情淡漠的男人。 他的姐姐,跟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并排走,走得很慢,目光低垂,像是在听对方说话。 郁知从来不会这样。 她对任何人都很冷淡,对别人的靠近都很抗拒,她永远独来独往。 除了……自己。 郁瓒一直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他一直以为,郁知的世界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真正亲近她。 可现在,她跟着别的男人走出了公司大门,没有停留,径直走到那人车边,低头坐了进去。 郁知没有停顿,没有回头看。 她从来没有这么干脆地走向一个人。 郁瓒站在街角,面无表情,胸口像是被一块钝重的石头压住,透不过气。 他没有上前。 他只是握紧了车钥匙,垂下眼,抿紧唇,过了几秒,松开了呼吸。 郁瓒开车跟了上去。 他的车保持着稳定的车距,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从未这样窥探过郁知的生活。 他以为,他是唯一有资格知道她一切的人。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去偷窥他姐的新世界。 ——姐的新世界里,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们停在了一家超市前。 透过货架,郁瓒看着郁知推着购物车,在冷冻区停下,指尖翻着包装袋,回头问身旁的男人:“老板,这个?” 那个男人还没说话,她就自顾自地把包装袋放回去,皱了皱眉,“算了,还是现包吧。” 郁瓒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聊了什么,但他看见——郁知笑了。 郁知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这么做。 她从不会问他想吃什么,从不会主动跟他讨论任何一件生活琐事。 她对他永远只有厌恶、烦躁、沉默、冷漠。 可她现在笑了,仰着头,对着那个男人。 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笑过。 从来没有。 郁瓒想冲上去质问的冲动没了。 姐笑得很开心,他有点不舍得上去问她。 后来,他看着他们开车离开。 姐姐跟着别的男人回了家。 ——她在那个男人家里。 郁瓒坐在车里,盯着那栋住宅的门,神色冷漠得可怕。 他没有下车,也没有离开。 他就这么坐在车里,看着那扇门,等着郁知出来。 他的耐心很好,可以等一整夜。 他等郁知等了这么多年,这一晚,又算得了什么? 凌晨。 门打开,那个男人从屋里出来,怀里抱着醉酒的他姐。 郁知醉得不省人事,脸颊染着酒气,整个人软软地倒在那个男人怀里。 那个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句什么,随后,郁知蹭了一下他的肩膀,贴着他的颈侧开始呢喃。 看起来,很亲密。 她竟然……躺着在别的男人怀里,躺得还这么安稳? 郁瓒的手死死地握住方向盘。 郁瓒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 他很嫉妒。 嫉妒的快要疯掉。 嫉妒到,他想杀了那个男人。 凭什么? 凭什么姐姐可以对他这么温和? 凭什么她可以在别的男人面前露出轻松的神情? 凭什么,她宁愿陪着那个男人去超市,陪着那个男人回家,也不愿意见他一面? 哪怕只是回个信息。 明明,除夕这个日子,只要他才有资格陪着姐姐过。 即便是母亲病重的那一年,家里日子苦得不行。 也是他跟郁知过得。 ——北京的除夕夜里,屋里太冷,舍不得开电暖,冷风从窗缝里灌进来,郁知的脚冻得冰凉。 她蜷缩着睡着,半夜被打在脸侧的温热呼吸吵醒:“姐,冷吗?” “还行。” “骗我。” 郁瓒钻进被窝,温热的手脚触到他姐的皮肤,郁知抖了一下,嫌弃地踹了他一脚。 “滚回去,别挤我。” 郁瓒没动,手臂绕过她的腰,低着头,抱着她冰冷的双脚捂在自己怀里 “姐,别动,我给你暖暖。” 郁知皱眉,想抽回脚,被他抱得更紧。 “暖会儿就好。”郁瓒声音很小,“姐,别推开我。” 外面有人放鞭炮,隔着老旧的窗户,声音闷闷的。 出租屋里很安静,没有电视,没有春晚,桌上放着他们刚包完的饺子,没舍得一口气全煮,剩下一半冻着,留着明天吃。 郁瓒:“姐。” 郁知:“嗯?” “等以后,我赚了钱,咱们就换大房子。” “有带地暖的。” 郁知:“嗯。” “有大床的。” 郁知:“行。” “还有我。” 郁知:“嗯。” “你也得答应我。” 郁知闭着眼:“答应你什么?” 少年把她的脚捂得更紧,脸埋在她肩窝里,轻声道:“一直陪着我。” 末了,他补了句:“我也陪着你。” 不离不弃。 “姐,你答应我。” 郁知沉默了几秒,呼吸绵长。 “知道了。” “真的?” “嗯。” 少年没再说话,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抱紧了她。 “姐,别骗我。” “嗯,不骗你。” 郁瓒是从看见后视镜里双眸猩红的自己回过神的。 他坐在车里,挡风玻璃前的车子早就没了。 姐姐跟着别的男人离开了。 郁瓒的手下握着方向盘的力道加重。 骗子。 郁瓒想起郁知窝在那个男人怀里的模样。 姐看起来,很幸福。 但他厌恶她的“幸福”。 她凭什么能幸福? 凭什么,抛弃他,和别的男人幸福? 姐姐,好像不需要他了。 她想走进新的生活? 郁瓒的喉咙里泛起一丝铁锈味,胃像是被人掏空了一块,疼得窒息。 他不允许 “姐,你的生活里,什么时候开始容得下别的男人了?” 郁瓒睁开眼,看着双眸中竟是不可置信的郁知。 他的手指缓缓下滑,掌心贴着她的侧腰,声音微不可察的在颤抖:“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等到你回公寓之后再去找你吗?” 郁知:“” 她都忘了,郁瓒最擅长的,就是跟踪她。 郁瓒嘴角勾起抹自嘲的笑:“是因为……你笑了。” “你仰着头,对着别的男人笑。” “你们站在一起,看起来,很” “般配”这两个字,郁瓒说不出口了。 “可我居然有点不想打破这个场景。” 郁瓒又闭了闭眼,嘴角的笑意淡得像是一片破裂的碎片,下一秒就会再度碎裂。 “姐。” “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 “从来没有。” 郁知的呼吸变得急促,脊背泛起战栗。 郁知第一次,在郁瓒的控诉中听到了彻骨的嫉妒。 郁瓒缓缓地抬起眼,黑色的瞳孔沉得发亮,盯着她的眼神是说不清占有和……委屈。 “我不想绑着姐姐的,真的。” 他说,语气极轻,像是某种自我欺骗的低喃。 可下一刻,郁瓒却低下头,鼻尖贴着郁知的肩窝。 “可姐的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郁瓒阖上眸,唇间吐出的话语情绪,听起来,像是极度的厌恶,又像是极致的嫉妒。 亦或是,两者都有。 “真的很脏啊。” 郁瓒的声音含糊,唇瓣擦过女孩的锁骨,眼神沉得发烫 过了很久,郁瓒才睁开眼,轻缓地笑了声,舔了舔唇,把自己从名为嫉妒的泥沼里剥离出来。 “不过没关系。” “我已经帮姐洗干净了。” 郁知的嘴唇发白,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郁瓒,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低下头,舌尖沿着她的锁骨缓缓滑过,掌心贴着她的腰线,轻轻地收紧,嗓音温柔,阴郁的天真。 “姐姐。” 少年的吻落在郁知的鼻尖,舌尖舔过她的颊肉,抬头看她,眼神明亮而潮湿。 “我们做吧,好不好。” 第五十一章“这里,好软”(微h) 郁瓒对郁知的欲望,是一场从骨血里生出来的病根。 亲缘这层皮,早就被他撕碎了。 可他偏生还要死死贴着,像一条阴湿的蛇,恨不得日日夜夜蜷在郁知脚边,舔舐她留下的每一道伤痕。 郁瓒知道这或许不对,知道这条路越走越深,早晚毁了自己,也毁了他姐。 但没办法,他控制不住的在想。 想他姐。 不分日夜。 不仅仅是想贴着郁知的肌肤,更想撬开她紧咬着的牙关,把她压在身下肏弄,看她哭,看她骂,哪怕恨得让他去死也没用。 因为到头来,她躲不掉。 她一出生,就该是他的。 这不是妄念,是活生生被穷困与依偎磋磨出来的宿命。 血缘只是借口,是上天赐下来的一根锁链,把他们两个人,死死拴在一块儿。 郁瓒一直这样想。 那几年,北京那间潮湿逼仄的出租屋里,冬天冷得连水缸里都结了薄冰。 房间里只有两张破旧的单人床,隔着张破布帘子,床板下垫着砖头,咯吱作响,墙皮掉得满地都是。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相依为命,活得跟耗子一样。 他小时候睡觉就不老实,总是偷偷钻进郁知的被窝,一开始郁知还愿意抱着他,等过了几年,他只会被踹出去。 郁瓒不走,就蜷在郁知脚下,夜里冻醒了,还是郁知,嫌弃他的姐姐,把他往怀里一捞,哑着嗓子骂:“郁瓒,你脑子有病啊,大半夜的不回你床上睡,想冻死是吗?” 没办法,郁知不抱他,他睡不着。 他宁愿冻死。 冷风从破窗缝灌进来,她一手抱着他,一手拢着自己的肩膀,说让他赶紧睡觉。 郁瓒就知道,这辈子,除了郁知,他不会再靠近任何人了。 那时候他小,还不懂什么叫“活着”,他只知道,夜里冻得睡不着的时候,只有姐姐的怀里是暖的。 后来再大一点,明白了什么叫亲缘,什么叫规矩,可越明白,心里的那点执念越根深蒂固。 不是谁都能叫郁知一声“姐姐”。 这世上,只有他有这个资格。 她给过他活下去的念想,给过他最温暖的怀抱,也给过他冷眼和厌恶。 可不管她后来多厌他,骂他、打他、躲着他——他都认了。 因为她答应过他。 小时候母亲出事,他趴在郁知怀里抽抽搭搭地问:“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郁知咬着凉了的馒头,给他嘴里塞了一点,含糊地应:“会啊,姐在呢。” 就这一句,烙他骨子里去了。 所以郁知没资格跑。 她自己说的。 是她说的——永远陪着他。 结果呢? 她长大了,烦他了。 那句“姐在”,早就换成了冷冷的一句“别烦我”。 可郁瓒记得。 他什么都能忘,连自己爹死在哪年都能忘,可唯独这句话,他记得死死的。 既然郁知说过陪他,那这辈子就谁都别想拆散他们。 这世界欠他太多了,凭什么连她也想跑? 谁都能背叛他,唯独郁知不行。 她的命,她的身子,她的喘息,甚至连她哭着骂他时的模样,全该是他的。 她不想给? 没关系。 他可以抢。 他早就想明白了,什么天伦,什么血缘,全是拿来糟践的。 他等不起了,憋得太久了。 他会把她撬开,扒光,摁在身下,操到她哭着求他。 操到她再骂不出口,操到她除了他这个弟弟有关的字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才叫彻底。 她逃不了的。 不管郁知怎么挣,怎么躲,她都只能是他的。 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丝喘息,每一滴眼泪,都该是他的。 他日日夜夜想着那具身体,想着郁知叫他“这是我弟”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点不情愿的冷淡。 想着她喘着气、红着眼,哪怕是用最恶毒的话骂他,郁瓒也能笑出来。 只要郁知还肯骂他,还愿意喊他的名字,他就能忍下去。 可一旦郁知转身,躲开,妄图去到别的男人那,郁瓒的那点伪装立刻就会破裂。 ...... 他手里的金链轻轻一震,“哗啦”一声,冷冷清清,扣紧在郁知的骨节上。 郁瓒低头,吻上她的脖子。 唇舌灼热,吮得狠,恨不得把人印进骨头里。 “姐……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闻……” 十指相扣,他掌心冰冷,她指尖发颤。 郁知咬着牙,哑着嗓子骂:“……你恶不恶心,郁瓒……你别再发疯了行吗……” 他闭着眼,鼻尖蹭着她的颈侧,嗓音低到几不可闻:“嗯,疯了……” ...... 夜漫长得像一场无止境的梦魇。 郁知闭着眼,连睫毛都懒得再颤一下。 身上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泪液顺着下颌往下流,沿着下颌线滴在床单上,浸出一圈圈湿痕。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郁瓒那句低到发颤的呢喃:“姐姐,我们做吧,好不好?” 软得像是小孩在向她撒娇。 郁瓒在身后握着她的腰肏她,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哭腔,整个人像一条贴在她身上的蛇,温热,湿润,缠着她不放。 性事进行得“顺理成章”。 郁知不是没挣扎。 从一开始,她就拼了命地推他,骂他,指甲抠破了少年的肩膀,青筋暴起,骂声一遍遍的逐渐沙哑。 “滚……滚开……郁瓒你他妈就是疯子……” “你有病吧?!放开我!” 郁知的声音越喊越低,力气一点点被抽空。 每一次挣扎都被郁瓒死死按回去,他低着头,像只疯了的野兽,一下下吻她,堵回郁知的咒骂,喘息里全是阴狠。 “姐,别骂了,嗯?” 郁瓒红着眼,嗓音低哑着哄她,看起来很委屈。 可他手下的力道越来越狠。 郁知也知道,没用的。 全是徒劳。 到最后,被吻到失了力气的郁知只能挤出几个字:“郁瓒……滚开……” ...... 他的嘴唇缓缓下移,吻落在郁知的胸口。 郁瓒的一只手握着郁知胸乳吸吮,另一只手已经滑到了大腿根。 一点点地,不容抗拒地掰开女孩妄图挣扎的双腿。 硬着的粗大性器顶着逼穴,顶端沾了点水迹,腰不自觉地挺动,在那湿漉漉的逼缝上开始磨蹭。 一下又一下,闭合的穴口逐渐往外流出透明的水液,打湿了腿根。 郁知脑子一片空白,羞耻得只想一把推开郁瓒,但没力气,嗓子也哑得发不出声,只能喘息着,闭着眼骂:“你他妈有病……” 郁瓒没说话,低头,用牙齿叼起郁知的乳头,轻轻地啃咬,舌头绕着圈舔,吸吮,直舔得乳尖湿乎乎的红肿起来。 郁知口中不受控制的溢出点呜咽,她偏过头,捂住嘴,闭上眼。 不想再去看。 ...... 湿软的舌尖触感挪到了大腿内侧,少年张开薄唇,含住那点嫩肉厮磨。 太敏感了。 郁知蹙起眉,脸色更加红润,唇张开了点弧度,透过那点缝隙,小小的喘息着。 趴在她腿间的少年笑了声,将郁知的双腿掰得更开,露出湿软的穴口,那处已经湿了一大片,涌出的水液全黏在白皙的大腿根,水光淋淋的。 “姐姐......”郁瓒俯身,头埋下去,嘴唇贴着湿润的穴口,伸出殷红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这里,好软。” 第五十二章伪装(h) 郁知受不了这种刺激,想踹他:“郁……郁瓒……你......停下……” “别舔.......嗯......呃啊——” 郁瓒张唇,含住可怜巴巴的,正在瑟缩着往外吐水的淫靡穴口。 唇舌间,湿滑的包裹感瞬间让郁知的腰瞬时不自觉地弓起来。 郁知咬住下唇,嘴里声音破碎:“呜......郁......郁瓒......” “我在,姐姐。” 少年低哑的声音从她身下含糊不清地响起,高挺的鼻梁陷进穴肉里,郁瓒很专心地,慢慢地舔着郁知的逼穴,将流出来的淫液全部卷起,吞噬进口中。 过了很久,郁知才呜咽着,弓起腰,在郁瓒口里泄了身。 喉结滚动,少年咽下最后一点淫液。 他在郁知腿间慢慢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有了情欲的血色,薄唇水润,鼻梁上还有泛着光的透明液体。 “姐姐,味道好甜啊,好喜欢。” 恶心。 郁知侧着的头更偏了点。 郁瓒也不急,直接俯下身,掐着郁知的下颌跟她接吻。 “姐,别不理我啊......” “呜.....嗯.....” 郁知被迫张开嘴,腥甜的水液渡在了口腔里。 郁瓒撬开她的齿关,舌头伸进来纠缠,吻得越来越深,郁知被迫咽下属于自己的味道。 一吻毕。 郁瓒拉开了点跟郁知的距离。 郁知半睁着迷蒙的双眼,看见了满脸情欲的少年。 狭长的眼眸半眯起,眼底情欲如浓雾般翻涌,湿漉漉的黑瞳像是浸了水,藏着病态的黏腻与渴求。 他的鼻尖,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来不及舔去的透明水渍,微微张开着,露出一丝喘息的热气。 鼻梁上的那点水渍顺着皮肤滴到少年的唇边,被他下意识地舔去,动作慢得色情,探出的舌尖弧度......不堪入目。 郁知闭上眼。 郁瓒应该是很满意的。 他的手指还握着郁知的下颌,低头,鼻尖蹭过她的耳廓,呼吸炽热而潮湿,低哑的嗓音呢喃着:“姐姐,你的味道……真好。” 他吻得餍足。 ...... “姐,你说过陪我一辈子的……” “你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我上高中那会,咱们还在北京过年,那年,真冷啊,我们挤在一张小破床上,你身上好凉,我说以后有了钱,给你买大房子,有暖气,有钱……姐,你忘了吗?” 过了半晌,郁知才从嘴里挤出一句:“.....忘了。” 郁瓒说,可我记得。 “姐,你怎么能丢下我呢?” 郁知咬着唇,眼泪止不住地流,骂声变成了哭声:“……滚……郁瓒……我早就后悔了,后悔那天把你从那医院里拉出来……” 郁瓒轻笑一声:“后悔也晚了,姐。” “你养过我,疼过我,哄过我……你早就把命给我了,想跑,跑不掉了。” “我会好好对你的,真的……你别骂了……” “我听着难受……”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在郁知耳后印下一吻,吻得极轻。 郁瓒在颤抖。 他架起郁知的双腿,湿软的逼口暴露在他眼前,水光潋滟,微微张合。 无声的诱惑。 郁瓒握住自己硬得发胀的性器,硕大的龟头缓缓蹭过那片黏腻,挤开湿滑的穴缝。 然后,肉棒慢条斯理地推进去,一寸寸撑开郁知紧窄的穴肉,直到顶到最深处,碾着那块柔软的内壁。 “啊……”郁知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吟,身子瞬间绷紧,指尖扣着身下的床单。 “疼……出去……郁瓒.....你出去……” 郁知想缩回腿,却被郁瓒的掌心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再忍一下姐姐,会很舒服的.....” 郁瓒的性器退出时,会在穴口带出一圈湿腻的淫水,然后又慢悠悠地捅回去,每一下都深得让郁知喘息破碎,穴里被填满的胀意几乎要逼疯她。 “混蛋……郁瓒,你恶心……” 郁知声音呜咽着,瞪着他的双眸中全是厌恶。 郁瓒闻言,眼眶蓦地一红,泪水迅速聚起,滴在她胸口。 他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眼里满是委屈,嗓音哽咽:“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他的腰身没停,性器依然缓慢而深重地抽插着,每一次都顶到郁知穴里最敏感的那点。 龟头碾着湿软的肉壁,发出一声声“咕啾咕啾”的水声。 泪水砸在郁知的皮肤上,郁瓒哭得更凶了,肩膀颤抖着,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可那双哭红的眼底却隐着病态的依恋,手指握着郁知的腿根,强迫她张得更开,鸡巴捅得更深。 红肿的穴肉被他操得翻开,淫液顺着郁知的腿根直往下流。 郁瓒没停,吻住她姐的嘴唇,舌头又钻进去,纠缠的水声响起,堵住了郁知的骂声。 郁瓒哭得凶,泪水滴在郁知的小腹上,腰胯处却疯狂挺动,肏得越来越狠。 每一次的挺进都撞得郁知身子猛晃,穴口被操得大张着,可怜巴巴地往外吐着淫液。 郁知嘴里乱骂,链条声哗哗乱响,郁瓒掐住她的腰,强迫她承受更深的撞击。 穴肉被操得发烫,淫水四溅,性器抽送间,郁知能感到有粗大一点点的迅速挤进来,捅到最深处。 又深又狠,抽出来时,鸡巴勾着淫水流出来,顺着白嫩的屁股流到床单上。 郁知身下的床单湿透了。 而肏着她的少年像小时候一样,窝在她怀里,边肏她。边低低地哭,嗓音哑得厉害。 小时候就是这样。 每次做错事被她骂,被她推开,少年就低着头,猫似的蹭过来,哭着求她:“姐,别生气了,好不好?” 眼泪流得真切,鼻尖通红,缩在她怀里,像只可怜的猫。 可郁知知道,那从来不是真的。 郁瓒从来就没那么脆弱。 全是装的。 那种眼泪和哭腔,不过是为了让她心软。 从小到大,都一样。 郁知咬着牙,心口一阵阵泛恶心。 此刻的少年,抱着她,哭着求她,嘴里还喊着“姐姐”,可腰下的动作却狠得像要把她撕碎。 “姐,疼吗?” “别推开我……我很想你啊……” 说得好听,肏干的动作却一点没慢。 那副脆弱,委屈的样子,郁知闭着眼都能想象出郁瓒眼角挂着泪,鼻尖发红的样子。 郁知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全是屈辱。 ——伪装。 全他妈的,伪装。 第五十三章“姐,我爱你......”(微h) 胸腔里翻滚着恶心的酸意,胃里像是被人塞了什么,腻得想吐。 郁知明白得太清楚了。 只要一旦开始,郁瓒一定是这样,抱着她,哽着嗓子喊她“姐”,一遍遍地喊,一遍遍地哭。 郁瓒永远这样。 开头总是哭,红着眼,委屈巴巴地叫她“姐”,低声下气地求她,软得像要哭出来。 可到了最后——谁在哭? 被摁着挨肏的是她,可最后哭得跟个要死的人似的,却是郁瓒。 到底谁才该哭? 明明她才是被生吞活剥的那一个。 郁知闭着眼,湿润的长睫一簇簇的抖着。 她浑身汗湿,身下的床单早就湿了一大片,肩胛,腰侧,甚至是屁股上,全是被咬出的齿痕,火辣辣地疼。 她甚至连骂都不想再骂了...... 懒得骂。 疼,恶心,屈辱……这点感觉,她习惯了。 早就习惯了。 郁知有时候也恨自己。 她明明早该推开他的,早该在那年夏天就知道,这畜生,早晚有一天会把她逼上绝路。 可她没做到。 郁知闭上眼,任由郁瓒伏在自己肩头喘,舌头舔着她的下巴,眼泪一滴滴落下来,黏腻得像一场从骨血里长出来的蘑菇。 她一点都不想动了。 这场景她早该习惯的。 明明恶心得快吐了,可她心里那点软和的地方偏就在这时候冒头。 郁知忽然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有一年高中放学,被郁瓒班里的老师叫到办公室,老师看着她叹气:“郁瓒这孩子……脑子是好,可这几周旷课太厉害了,郁知,你得管管。” 她点着头应了,转身就冲了出去。 她找了很久,最后根据郁瓒班里同学说的,在网吧找到了他。 郁知最初挺不敢相信的,郁瓒真敢来这种地方。 一推开网吧的门,扑鼻的烟味和泡面味混着呛得她直皱眉。 空调没开,空气里全是潮湿的闷热和呛鼻的劣质香烟味。 少年坐在角落,戴着耳机,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贴着后背,肩膀薄得快要被汗水压塌了。 郁知看了几分钟,气血上头,冲过去一把揪住郁瓒的后领:“你来这干什么?” 郁瓒被拽得踉跄了一下,抬头看她,嘴唇干裂,愣了两秒,才慢慢吐出一口气:“姐?。” “郁瓒,你是找死吗?!” “旷课?跑网吧?你想混社会是不是?” 郁知是真气疯了。 转头看了一圈,满屋子的人盯着他们,光着膀子抽烟的,拿着鼠标骂脏话的......郁知咬牙,拽着郁瓒就往外拖:“给我滚回家!现在!” 郁瓒没挣扎。 就那么低着头,任由她一路拖着走,鞋子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音。 出了网吧,夜风一吹,郁知整个人都冷透了。 “为什么来网吧?!” 她揪着郁瓒衣服领口,眼圈红得厉害,牙关咬得直响:“你说话啊,哑巴了?” 郁瓒低着头,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站着。 郁知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连风都停了。 郁瓒还是没躲,脸肿得鼓起,最后,低低地开口:“姐,我没玩游戏。” “我在学编程。” “有个外包,能挣点钱。” “我,我想赚钱,全给你,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郁知愣在原地,手心酸麻,脸一阵阵发烫。 “我保证,以后不来了,我好好学习,你别生气了。” 回了家,屋里冷得像冰窖,她一宿没睡。 第二天早上,枕头底下多了一沓钱。 红通通的人民币,一张张码得整整齐齐。 郁知攥着那堆钱,眼泪差点掉下来。 从那天起,枕头底下的钱越来越多。 她站在床边,心口像被人捅了一刀,疼得喘不上气。 她也是在那段时间发现,郁瓒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种眼神,黏得像雨季发了霉的墙皮,阴沉沉的,叫人一靠近就想窒息。 郁瓒总是在偷看她。 吃饭的时候,筷子悬在半空不动,人却盯着她脖子下面的锁骨发呆。 洗完衣服,手指蹭过她的衣领,慢慢捏着,舍不得撒手。 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地凑过来,鼻尖几乎贴着她的后颈,呼吸烫得像火。 郁知想不懂都难。 她不是没察觉,一直装傻,装聋,装瞎。 她只能一遍遍推开他,不挑破这点关系,她以为只要狠一点,就能把这点念头掐死。 可到头来,还是自己心软了。 她清楚得很,这个破屋里,郁瓒是拿真心在跟她过日子。 哪怕他骨子里已经开始烂了,眼神脏得发腥,可他那点好,还是能叫她红了眼眶。 她真想哭。 钱越来越多,一次叁四百,到五六百,到后来,连一千块都出现了。 她知道,那都是郁瓒一笔一笔在外面接来的活。 他聪明,是真的聪明。 可他也在往死里熬自己。 一个未成年,再聪明,也没什么正经身份,给人打工接散活,全是被压榨的。 她知道IT挣钱,但郁瓒给得钱“少”,是真少,但肯定是他全部挣来的所有钱,郁知不怀疑这一点。 她问过同学校高年级的学姐,郁瓒每天熬得眼下清白,肯定是被摆着道赚钱。 她装作不知道,回家就揪着人,把钱塞给他,一通骂。 郁瓒把钱又默默递给她,嘴里还在装傻:“姐,谁给的,不知道啊……” 郁知骂他:“郁瓒,你有病吧?滚。” 可手却死死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指节都泛白。 郁知当时闭着眼,心里一阵一阵抽着疼。 她厌恶郁瓒,是真的。 可更恨自己,早就知道这孩子养歪了,却还是不敢直面面对。 明知道他看她的眼神早就不干净了,明知道他那副皮囊下早就藏着狼子野心,还是一次次心软。 人哪有那么容易放下呢? 从小到大,只有这个人,把整颗心都捧在她手心里,连命都快搭上了。 郁知闭着眼,眼泪没掉下来,喉咙却涩得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恨自己,恨郁瓒,更恨这操蛋的命。 那天夜里,她是哭着睡的。 ...... “你身上味道太甜了,姐……我一沾上,就戒不掉了……” “你别推开我,行吗?我好想你......” “我想跟你做,我想得快疯了......” “你说过的,姐在呢……可你现在在哪?” 郁知咬破了嘴唇,喘着气,要把肺都骂出来:“郁瓒,你不得好死——” “那就一起。” 郁瓒压着她肏,低低地笑:姐,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烂日子,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你跑不掉了。” “这辈子,你都得是我的。” ....... 郁瓒血里冒出来的欲望,全是暴戾。 姐,你这张嘴,是该咬着我的,不是拿去对着别人笑的。 她喂大了他的小半条命。 他欠她的,他得还。 血缘本该是规矩,是天伦,可郁瓒从一开始就想逆着这天,做个彻头彻尾的孽种。 姐,凭什么? 我们在那个破房子里,冻得一夜一夜睡不安稳,你骂我,嫌弃我,可你也抱着我。 你说过,我们姐弟俩只有彼此了。 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你骗我。 ...... 射精时,郁瓒是抱着郁知,头伏在女孩肩膀上射的。 郁瓒在郁知耳边低低地喘气,舌头舔着她的下巴,眼泪落在她的唇上,低声说:“姐,我爱你……” 这次,郁知真的想笑了。 她弟在肏她。 一边肏,一边内射。 还哭。 他一边哭,一边低声说着“我爱你”。 郁知听见了,甚至能感觉到他眼泪落在自己唇上的咸味。 荒唐得好像一场梦。 这是她从小带大的弟弟,是她在出租屋里搂着睡过无数个夜晚,半夜给他掖过被角的人。 可现在,他在她身体里,哭着说爱。 郁知只觉得自己要吐了。 她不敢动,身体发软,恶心得想干呕。 爱? 这叫爱? 好恶心。 微凉的精液射得又多又浓,女孩的小腹鼓起来,逼口撑得红肿。 性器抽出来时,郁知身下的穴口合不拢,有些红嫩的穴肉连带着外翻出来,搭在郁瓒腰上的小腿颤得停不下来。 郁知咬着唇,眼泪往下掉,想推开他,可双手被铁链锁着,又转而抓着链子骂:“爱你大爷……放开我……” “.......” “姐,再做一次吧。”郁瓒握住郁知的脚踝,把她拉向自己,轻声说。 第五十四章恶心(h) “不......不要......呃啊——” 性器再次将流着精水的逼穴捅了个满满当当。 少年咬住郁知的耳垂,殷红的舌尖伸出来,去舔耳廓,低声说:“姐,你夹得好紧。” “好舒服。” 这次,少年的性器插得更狠,他大开大合的肏,顶得郁知的身体一直往上不自觉的挪动,腰弓起来了好几次。 穴肉被他撞得糜软,淫水流得满床都是。 郁知喘不上气,眼泪糊了满脸,脑子乱得不行,只能感觉郁瓒的鸡巴在她穴里进进出出。 郁瓒趴在她的身上,手揉着胸乳,性器插得很深,很深。 “别……滚开……傻逼……” 郁知还是在骂,那是她的本能。 “你恶不恶心啊郁瓒……” “你还是人吗?!” “放开我啊!” 骂着骂着,郁知喉咙干得快要冒烟,声音嘶哑得像破布撕裂。 郁瓒则是低着头在她胸上吸吮,一声不吭,像是没听见。 直到后来,他忽然停了。 “姐姐……” 郁知一愣。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捞起。 郁瓒换了个姿势,把郁知整个抱进怀里。 像哄小孩一样,捞着她的腰,搂着她的脖颈,把她整个贴在自己身上。 郁知的下巴抵着郁瓒的肩膀,耳边全是少年滚烫的喘息。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姐……” “别骂了……” “我难受。” 郁瓒几乎是哽咽着开口。 郁知浑身发冷,手指死死扣着他的肩膀,牙关咬得发酸。 太疼了。 郁知想继续骂,想把所有的恨全骂出来。 可嘴张了张,喉咙一紧,最后落下的只有呜咽。 “呜……” 眼泪砸在他脖子上,烫得郁瓒一颤。 “姐,乖,别哭。” “你看看我,好不好?” 郁瓒低头,像小心翼翼捧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就看看我……” 郁知颤抖着要闭眼,双腿还环在郁瓒腰上,手抓着他的肩膀。 她不想看见郁瓒的脸,迷蒙的视线在慌乱中下移。 她赤裸的肉体贴着他,汗湿的皮肤相触,滑腻得像涂了油,腹部的曲线贴着郁瓒的胸膛,腿根的肉在颤动。 她看见了郁瓒的性器。 那玩意儿粗大得狰狞,青筋脉络凸起,像树根在盘绕,顶端皮肉薄得透出暗红的血色,龟头圆润而湿亮,渗出黏液,茎身粗长。 郁知瞳孔骤缩,眼泪涌得更凶,双手推开他,骂:“恶心……你个疯子……” “姐,恶心?” 郁瓒吻着她的下颌,指尖陷进软腻的胸肉里,抱起郁知的腰,按着她往下坐。 性器顶着湿软的穴口磨蹭,硕大的龟头慢慢的挤开了湿热的逼缝。 郁知一抖,淫液顺着粗大的肉棒往下流,黏在二人的结合处上。 郁知扭着腰想逃,哭声哑得裂开:“别……放开我……” “啊——” 郁瓒的手掌按住她的屁股,往下按,性器彻底挤进逼穴。 好撑。 郁知低声尖叫一声,腰弓起来,泪流得更厉害,穴口被撑得红肿。 粗大的肉棒撑得里边的穴肉酸软,但还是争先恐后地,湿湿热热裹住那根硬挺的性器。 骑乘的姿势很烂,郁知一直都这么觉得。 身下传来的痛感一阵比一阵重,像是要活活碾碎她的骨头。 郁瓒抱得越紧,动作越狠,声音却软得吓人:“姐,不要讨厌我,不要离开我......” “你只能是我的。” “从小到大,我就只有你一个人。” “以后也只能是你。” 郁瓒哑着嗓子说,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明明恨得快疯了,可最后,还是抱着他,头埋进他肩膀里,带着颤音骂了一句:“……畜生……” 郁瓒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手指扣着她的后颈,喘得厉害。 “我是畜生。” “你养大的畜生。” 又开始挨肏了。 郁知啪嗒啪嗒的掉眼泪,继续骂他。 ...... 郁知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压着肏了多久。 哦,不对,现在是在被抱着操。 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连发声都变得奢侈,喉咙干涩,胸腔发闷。 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甚至开始有些恍惚。 少年低低的喘息埋在她耳畔,贴着她的骨头灼烧,带着潮湿的热意,偏执又贪婪。 郁知一开始,还咬着牙,呜咽着骂,红着眼,浑身都在抵抗 可后来,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知道郁瓒在干什么。 在她怀里装哭,装可怜。 他总这样。 郁知闭着眼,身下被反复肏得麻木,身上每一处都在痛。 咬痕,淤青,抓痕…… 她就像是被野兽反复啃噬过的猎物,早就分不清哪里是自己的骨肉。 耳边只剩下郁瓒断断续续的喘息,和他喉咙里尽是哭腔的哀求,“姐……别躲……别这样……” 郁瓒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以为她看不见。 可他什么时候是真的哭过? 从小就是这样。 刚开始总是满脸的委屈,泪眼婆娑地黏着她,红着眼说“姐,我错了”“姐,别生气”。 可下一秒,手脚利落得很,把她逼到墙角、推到床上。 那些眼泪,不过是钩子。 钩着她心软,钩着她不忍。 可笑极了。 这一次也一样。 郁知躺在这,闭着眼,嘴里溢出低低的呜咽,全身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心里冷静得可怕。 郁知知道,他在装。 “姐姐……别哭了,好不好?” 郁瓒趴在她怀里,嗓音很轻。 但下一秒,肏得狠起来的时候,连喘息都带着暴戾。 咬她,按着她,把她一寸寸地摁进床垫里。 皮肤被咬破了,火辣辣地疼。 郁知想骂,嗓子却哑了,吐出来的只有呜咽。 她觉得自己像只被活活剥了皮的兽,疼得浑身颤抖,却连声都叫不出来。 郁瓒只有一旦把她折腾狠了,等他玩够了,那点伪装就会撕下来。 所有阴暗、偏执、恶毒的本性,都会从他眼睛里爬出来。 那才是真正的郁瓒。 她身上的牙印又深了一处,连喘息都疼。 郁知不骂了,骂不动了,力气全被耗光。 开口时,只有呜咽,还带着一点点哀求。 “可以了……不要做了.....停下......” “别再做了......” “够了……” 可郁瓒根本不听。 他骨子里就是个疯子。 湿漉漉的吻落在身上,混着她的哭腔和喘息。 郁知闭着眼,心口只剩下两个字。 恶心。 郁知的眼泪滚下来,脸埋在手臂里,早已分不清是痛的还是恨的。 恶心。 真的,太恶心了。 耳边,郁瓒的声音低低传来,沙哑得快要疯了。 “姐,看着我。” 郁知死死闭着眼,咬着牙不肯回头。 下一秒,少年直接伸手捏住郁知的下颌,硬生生将她的脸掰过来,逼她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 郁瓒说,姐姐,亲亲我。 第五十五章逃(微h) 屋里昏暗,光线透不进来。 郁瓒的吻落了下来。 他不急着动,慢慢地,贴着郁知的皮肤,一寸一寸地吻。 唇齿相依,细密又缠绵。 郁知双手抵着他的肩膀,呜呜反抗,恨不得直接将郁瓒推开。 郁瓒单手将郁知的腕骨握住,将人圈在怀里,整个身子贴得密不透风,头低下来,贴着她的颈侧,发梢湿润,沾着汗气。 喘息擦过郁知的耳廓,唇瓣不紧不慢地吻过下颌,一寸寸啃咬,水液蜿蜒而下,没入锁骨凹陷处。 吻落在锁骨上,停了停,又滑到肩头。 “姐……” 郁瓒哑着嗓子,轻轻地喊。 少年的鼻尖贴着郁知的颈窝,连呼吸都是湿的,隐约的热意一寸寸钻进郁知的骨缝里。 唇在颈窝辗转,亲吻,吮吸,碾磨,性器也埋在穴里极慢地重新开始抽送着。 泥泞的交合处水声粘稠。 郁知这会儿觉不出难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感觉。 郁瓒的动作缓慢到近乎温柔,缠得人喘不过气。 “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滚......” “......” 郁瓒往上,继续啄吻。 唇瓣又再度擦过郁知的耳后,啄了又啄,黏黏腻腻,仿佛怎么都不肯离开。 郁知恶心得不行。 这哪叫做吻。 郁瓒是在舔她,连同骨血一块儿,慢慢啃。 像蛇蜷着身体缠住猎物,尾巴尖一点点的蜷紧,张着嘴,慢慢享用。 温柔又病态。 “姐……” “我什么都给你……你别这么躲着我,成吗?” “钱也好,房子也好……你想要什么都行……” “只要你回头看看我。” “哪怕你骂我都行。” 郁瓒一边小声说,一边轻轻吻着郁知的脸。 “......你放我回去。” “除了这个。” 郁知浑身发冷,背脊僵得酸痛,闭着眼一句话不吭。 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知道,郁瓒肯定不会提“自由”这两个字。 从头到尾,他只在给她画一张她逃不出去的网。 他说什么都给她,唯独不给她自由。 两人身上还缠着铁链,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肉,一动就会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刚肏她的时候,晃得简直就像在播放摇滚乐伴奏。 郁知听着那声音,胃里一阵阵翻涌。 她咬着牙,强撑着睁开眼。 “解开它。” 郁知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沙哑的破碎。 郁瓒低头看着郁知,笑得很淡:“解开了,你是不是又要跑?” 郁知不说话,轻轻喘息,眼底全是死寂。 郁瓒沉默了很久,终于松了口:“好,解一条。” “姐难受了,那就解一条,歇一歇。” 郁瓒说着,握着郁知的腰将她抱起,粗大的性器上一点点地从穴口拔出。 堵不住的精水瞬间从湿黏的红肿穴口涌出,流满了郁知的大腿根。 郁瓒顺势低头亲了亲郁知的耳垂,俯身解开了她手腕上的一条锁链。 郁知的手腕一瞬间轻了,骨头缝里都是酸胀的疼。 金链条滑落的声音“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那是敲在郁知心头的丧钟。 一条,跟没解有什么区别。 “姐,舒服点了吗?” 郁瓒凑近,性器抽出来,在郁知穴口处磨,低低地笑着。 “还疼不疼?” “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郁知猛地侧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明明已经被折腾得声嘶力竭,连喘息都带着血腥气,可她偏生就从这骨血里,生出一股执拗的恨。 她想逃。 哪怕下一秒会死在这屋里,她也想跑。 她不能再被他这么抱着了。 不能再被他碰了。 郁瓒已经抱住了她,低头蹭着她的颈窝,嗓音低低地哄:“姐……你生气了吗?那我们先不做了,你别生气了。” “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他的额头贴着郁知,温热的鼻息打在她耳边,湿漉漉的,带着刚才残存的喘息。 “姐,可不可以再亲我一下……就一下。” 郁知面色煞白,连指尖都在颤。 被这样折腾了半天,早该没劲了。 可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撑着身子,死死咬牙,撑到郁瓒的嘴唇快要贴上来的时候,猛地一把推开他。 郁知胃里的恶心翻江倒海。 她满脸的煞白,眸子里却涌上从未有过的狠意。 郁知弓起脊背,声嘶力竭地朝郁瓒吼:“滚——!!!” “滚——!” 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郁知的声音嘶哑破碎,嗓子几乎都要喊裂了,喉间涌着血一样的腥甜:“郁瓒!你给我滚!” “别再碰我!!滚!!” 一声接一声,像是要把积攒了小半辈子的恨全都撕碎砸出来。 屋里霎时死寂。 郁瓒愣住了。 郁知只想逃,喘着气,眼眶通红,猛地用掌心撑着床沿,整个人朝外窜。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 就像是条已经被捕到网里,但又被逼急了的鱼,在网里胡蹦乱跳,迫切地想要挣开渔网,扑向唯一能让她得救的水面。 “别碰我……别碰我……” 郁知嘴里喃喃念着,声线颤抖,手还拖着那截绑着她的锁链,踉跄着,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膝盖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郁知几乎要尖叫。 郁知顾不上什么脸了,什么体面,她全都给撕了。 郁知全身都在抖,额头贴着冰冷的地板,牙齿打着颤,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死撑着没叫出声,脸色通红,都能看到那人皮脸下青色的血管,像个被吹到薄溜,随时都能爆炸的气球。 郁知想,她爬也要爬出去。 ......就算被绑着。 她也要爬到这道链条能给她极限自由的地方。 “傻逼……傻逼……滚……” 郁知哑着嗓子,喊得声嘶力竭:“滚……滚.....恶心.....恶心死了……” 她被绑着,根本爬不到门那边。 最多到墙那。 ....... 郁知很艰难地在爬。 她被肏得根本没有力气。 ....... 墙角近在咫尺。 郁知再也爬不动了。 手里拖着那截金链子,沉得像千斤重,勒得手腕血痕累累。 郁知闭上了眼。 痛,好痛。 浑身都好痛。 ...... “滚。” 郁知口里的那个字像刀子,一下下剜在郁瓒的心口。 他从没听郁知这么厌恶地,痛恨地说过这个字。 不该是这样的。 这不对。 明明应该是,哪怕她姐再怎么嫌弃,再怎么不耐烦,也顶多骂他一句“烦死人了”。 从没有这样,像见了鬼一样,让他“滚”。 被推开的少年唇角扯了扯,想笑,可嘴里发苦。 他装出来的那点可怜,那点低姿态,瞬间崩塌得一干二净。 郁知是真的想走。 是那种拼了命,不要命也要走的姿态。 郁知滚下床的时候,整个人抖得像筛子,连站都站不稳。 手里还绑着那截金链条,一身狼狈,明明瘦弱得跟薄纸一样,随时能倒下去。 可她还是在往外爬。 ——离开他。 离开他? 郁瓒指尖一寸寸收紧,喉咙像被人掐住,发不出声。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装下去的。 装得可怜一点,卑微一点,姐总会心软。 可这次不一样。 郁知是真的恶心了。 恶心得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在这一刻,郁瓒的眼睛慢慢红了,眨也不眨地盯着郁知往前爬的那点可怜兮兮的挣扎。 心底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断了。 温柔?可怜?装出来的眼泪?求爱? 全成了笑话。 郁知不吃这套了。 她要走了。 郁瓒缓缓站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眼里一片猩红。 他低头看着郁知一点点往墙角爬的动作。 他姐手肘磨破了皮,膝盖青紫。 可她不回头,死都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姐……” 郁瓒嗓音哑得像破布,嘴角带着笑,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在爬。 一寸一寸,拖着锁链,像条快死了的鱼,扑腾得要命。 郁瓒眯着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裸着的背影。 锁骨漂亮,腰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地毯上拖出一道湿痕,沿着她的膝盖和手肘一路蜿蜒。 太好看了。 好看到让他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可郁知在逃。 她宁愿用这副狼狈到不堪的姿态往墙角爬,也不愿意再被他碰一下。 郁瓒忽然笑了,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心口疼得厉害,像是被人一拳捶碎了。 “呵——” “姐……” “你想从我身边逃走?” 郁瓒低下头,一步步朝郁知走过去。 他看着她往墙角爬着缩,呼吸都喘不匀了,但还是防备着他。 郁瓒眯着眼,胸腔里翻滚着燥热的火。 欲望,嫉妒,羞辱,不甘。全都混在一起,浓得化不开。 “你以为你能跑?” “就这点地方,你能往哪儿跑?” 郁瓒走到她身后,俯下身,鼻息打在郁知汗湿的脊背上。 “姐姐……” “你看看你,躲得这么远,有用吗?” “你身上……全是我的味道。” 郁瓒眯着眼,视线从郁知白皙的脊背一路往下,落在那双颤抖的腿上。 “都被我操成这样了,你还想跑?” “啊?” 郁瓒笑了。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嗓音沙哑。 “为什么要跑?” “都这样了……你还要跑?” 他都装成这样了。 哭了,求了,低声下气的,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要了。 可郁知还是要走。 她心里,真的没有他了。 至少,比以前少了。 “我那么爱你,姐。”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郁瓒盯着她的后背,眼眶通红:“从小到大,我都听你的。” “你让我不哭,我就不哭。” “你说,走,咱们走,我就跟你走,去哪儿都成。” “可你呢?” “你说一套,背后是一套。” “你说过的,姐。” “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的。” 声音落到最后,郁瓒都有点想哭了。 真心实意的。 “可你骗人。” “你就是个骗子。” ...... 郁瓒的控诉并没有让郁知开口说一句话。 郁瓒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他的笑声低低的,嘲讽自己。 “你他妈是真狠啊,姐。” “跑?你给谁跑?” “啊?” 温热的掌心攀上郁知的小腿。 郁知想抽回来。 少年的掌心握得更紧,一路下滑。 ——郁瓒握住了郁知的脚踝。 郁瓒站起来,面无表情地,一点点把郁知往回拖。 地毯的毛绒在郁知身下刺啦刺啦划过,胸肉被刺得火辣辣的疼痛,扎着她的皮肤。 “滚!滚开 .......” “郁瓒你个疯子!给我滚!!” “松开!!” 链条被拉得哗啦直响,郁知拼死反抗,还是被郁瓒拖回了床边。 “姐,你跑给谁看呢?” “你想去哪?” “去找陆琛?还是程聿骁?” “你管我想找谁,你这个脑子有病的傻——” “姐不想上床?” 郁瓒轻笑了声,眼神阴郁,“行,那就趴这吧。” 说完,他干脆一拽链条,将郁知整个人按在床边。 郁知被摁得整个人扑在床沿,肚子挨着冰冷的床壁,喘着气,手死死攥着床单。 “郁瓒……你放开我!” “放?” 郁瓒俯身,舔了一下她的后颈,轻笑:“姐姐,你招惹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他顶开郁知的双腿,粗大的鸡巴直接捅进了未闭合的穴口。 狠狠地肏了进去,郁知痛得想尖叫。 “跟别的男人过除夕,你的上司,陆琛,嗯?” “在别的男人身边被人包着?” 郁瓒每在她耳边说一句,郁知的身子就抖一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喜欢他们其中的谁啊?嗯?姐?” “你喜欢被别的男人碰?” “闭嘴——” 郁知哭了,声音嘶哑破碎。 郁瓒低低一笑,手指勾住金链条,拉得郁知手腕一阵剧痛。 “姐。”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更像在求我?” “哭什么?” “你哭我就会心软吗?” 郁瓒俯身,唇贴上她的耳廓厮磨:“不可能了,姐姐。” “你跑不掉的。” “这辈子,别想了。” 郁知趴在床边挨肏,两条细白的胳膊被抬起,在空中无力地摇晃,碰不道任何着力点。 郁知闭上了湿漉漉的双眼。 湿热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她后悔了。 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跟着母亲去北京。 如果没有去北京,她也就不会见着郁瓒。 后面的事儿就可以避免。 也不至于现在,她要趴在这...… 被自己的亲弟弟肏。 第五十六章离开童年之前 郁知在跟着母亲去北京之前,从小是一直跟着外婆生活的。 她是在乡下长大的。 西北的平原,冬天冷,夏天晒,风一吹,庄稼地里的一排细长的黄叶哗啦啦地响。 屋后是一排白杨树,春天落絮,秋天落叶,一年年翻过去,没太多波澜。 外婆姓李,村里人都叫她“李大姐”。 老太太当过缝纫厂的女工,也自己创业干过公私合营的小卖部,是那种脾气很硬,背影却瘦削的小老太太。 她把郁知一个人带大。 不委屈她。 ...... 小时候,郁知最爱做的事,是趴在窗玻璃上看人来人往。 村子不大,一条土疙瘩路,下边就连着镇子,有些小孩骑着自行车在巷子里疯玩,有些则是跟着大人下地干活,放学的学生叼着糖纸经过时会喊一声“李奶奶!” 郁知就站在门口,外婆在屋里剁玉米,锅里咕嘟咕嘟炖肉。 她回头喊一声:“姥,我饿了。” 外婆就说:“再等一会儿,锅再冒阵气儿就熟了。” 郁知从不闹,真的就等。 因为她知道,锅盖一开,是她那天最开心的事。 可以吃上肉了。 ...... 外婆很宠她。 郁知的衣服从不破,有一点点小破洞救立刻补,大了就换新的;她的本子要用叁种颜色的蜡笔,小孩爱画,消耗得快,外婆就一趟趟拉架子车去镇上买。 村子里很多人家的小孩上不起学,但郁知能,她上学第一年每次考试就能拿上奖状,还能多吃一碗糖水鸡蛋。 村里人说她命好,说她有个“比妈还亲的姥姥”。 郁知听了只是笑,不说话。 ...... 有时候晚上,外婆会坐在郁知的床头,讲她妈的故事。 “你妈跟你一样,小时候不爱哭,书念得特别好,人长得也俊,那会儿全村人都说她能考出去。” “姥,那我妈后来为什么没考?” “她早恋,跟了你爸,一个外地做生意的男人,傻啊。” “然后呢?” “就去了北京。” 说到北京时,外婆总会顿一下。 那是一个又远又大的词,郁知从没见过它,却在课本和信封上见过。 她想象过很多遍:北京应该有很多人,有高楼,有一拧就会出热水的水龙头,还有她的妈妈,一个一岁的弟弟.......以及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弟弟她也没见过,外婆说她妈怀他的时候,她爸就出事了,包的工地电缆塌了,人当场就没了。 郁知听过一遍,没问第二遍。 外婆说得轻,但郁知懂:那不是“出事”,是“死了”。 ....... 郁知七岁前没怎么喊过“妈”。 准确的来说,是没什么机会。 每年过年,母亲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 回来时带点新衣服,几盒奶糖,很多郁知没见过的新鲜玩意,把她抱在怀里,问:“学习咋样?” 再看看她写的字,夸一句“写得真整齐”。 她妈每年回来得晚,走得快,说话也不多,穿得比村里女人时髦,身上有怎么闻都不会消散的香味。 郁知有点舍不得母亲,外婆就把她搂在怀里,说,母亲要去北京了,那有弟弟等着她照顾。 实话说,郁知不恨她弟,当然,她也没见过对方。 只是觉得,好像世界上有一只漏斗,专门把她的妈妈漏进去了,然后盖了盖子。 每年就只开一次。 “你长高了啊。”离别时,母亲说。 郁知“嗯”一声,想抱她,可她妈已经蹲下去收拾行李。 她还想喊一声“妈”,又咽下去了。 她怕喊出来,那人会说:“哎哟,都这么大了,还黏人呢。” 所以她只喊“姥”,喊得特别清楚。 ...... 郁知六岁那年夏天,村子里暴雨连天那阵,母亲急匆匆回来过一次,只待了一晚就要走。 郁知还没来得及高兴半天。 母亲走得很早,要赶第一班客车。 屋里静得很。 外婆起来在灶上烧水,灶膛咕哝着冒白汽,屋子里飘进来一股潮乎乎的柴火味。 郁知躺在床上没动,眼睛悄悄睁了一条缝。 她假装睡觉,把自己缩在被窝里,手指头揪着枕头边角,侧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 她妈在收拾东西。 拎包、系扣、拉拉链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她听得一清二楚。 外婆坐在她妈对面,手上拿着一本刚翻出来,卷着边的存折。 “你真不多待两天?娃都还没醒。” “妈,我这回真得急,后天就要交定金,不给就没名额了。”母亲声音低下来,“我是真没办法,晚一天都不行。” “用多少?”外婆没多问。 还没等她妈开口,外婆就说:“算了,全给你拿上吧吧。” 老太太把存折塞进塑料袋,又用旧毛巾裹了一层才递过去:“家里现钱还有千八百,妈给你拿上。” 屋里静了一会。 过了会,郁知听见她妈说:“妈,这孩子......我迟早得接走。” “我不可能全给你扔下。” 老太太没吭气。 郁知的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 她没听太懂,但她知道那是她妈在说她。 “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回来。” “妈,我不是不想——” “你有你的日子,在北京一个人带着娃,过得不容易,我知道。”外婆打断她,“妈这辈子养你,没觉得难过。” “现在多养个,还是自己亲外孙,妈不觉得苦,有知知,妈心里高兴着呢。” 屋里没人再说话。 郁知听见开水灌进壶内的水流声响。 忽然,外婆低声又问了句:“你真想接知知走?” “当然想。”她妈说得有些不耐烦,“我自己孩子,我还能不要?” “你是真得快点接她了。” “现在这丫头记事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前几年你回来,哪怕晚点,她还高兴得围着灶台转。现在你一回来,她就背着人坐一下午,一句话不说。” “我说她想你,她还嘴硬,说自己牙疼不想说话。” 母亲笑了声,小声说:“一个小娃娃还学会伪装情绪了?” 外婆瞪她一眼:“她装啥?” “知知这丫头可不是装懂事,是太早明白了。” “孩子打小眼睛亮,现在呢?这一天天眼看着亮劲儿要没了。” “我知道你忙,”外婆慢吞吞地说,“可这孩子啊,是会记事的。” “她没哭没闹,不等于她心里不难过。” “知知心里明白着呢。” 她妈没接话。 郁知听见门口响了一声。 “咔哒”。 母亲提着布包走出去了。 走得很轻,像怕吵醒谁。 但她醒着。 郁知一直都醒着。 那天中午雨就停了,风刮着窗纸板响,郁知跟着外婆在屋后剥未成熟的核桃。 青的皮,很涩,她的手被染成一片黑。 郁知在想她妈说的那句“迟早”。 “迟早”,是要多久。 郁知不知道。 但她清楚,她是那个“迟。” 弟弟一定是先走的那个。 她知道的是,那些都是另一个世界。 她在这边,安稳,暖和,屋檐下有小燕子,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田地。 那边呢?北京呢? 郁知想象北京是大城市,是陌生,是她去了可能就被忽略的地方。 就算这样,郁知也想去。 她想看看母亲为什么留在那不回来,想看看她弟弟长什么样,想吃街上卖的裱花蛋糕和冰棍,不用等集会的日子才有。 郁知有点想哭,但哭也没用。 ....... 郁知七岁的初春,外婆的脚扭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她一个人去镇上买猪肉,还去地里妄想做农活,但失败了,最后把自己搞得几乎晒脱了皮,一身的薄皮肉都成了艳红色。 回来外婆骂她,郁知只是扒拉着米粥,一口口喝完。 “你咋不说不舒服?” “说了也没用。”郁知低头说。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直接砸在了老太太心上。 她怔了半天,最后一把把郁知抱过来,抱得紧紧的:“知知,姥怎么舍得让你长大成这样啊?” 从那天起,老太太就变得爱发呆。 常常在烧饭时看着郁知的背影,不出声。 一个七岁的孩子,背影怎么能看起来像是活了叁十年? 老太太想不通。 明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怎么就越长越沉默,眼睛也不亮了? 晚上翻身时,老太太摸到郁知的手,软软的,小小的,热得厉害,她摸着摸着就哭了。 在梦里的郁知被泪水烫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来,轻声问:“姥,你怎么了?” 老太太一个劲的抹泪,说没事,又搂着她,喃喃地说:“知知,你咋就长成这样了呢?” 郁知不是很明白,她只记得外婆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你长得太快了,慢点就好了,慢点长,姥还能多疼你几年。” “你再长大一点,就回不来了。” ......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太太就起来了。 她穿了件藏蓝色棉布外套,把头巾缠到耳朵上,塞了封信进兜里,一拐一拐地走去了镇邮局。 信封是老早前剩下的,皱巴巴的,上面写着:“北京市——” 后面的地址写得歪曲八扭的,老太太写得时候,手在抖。 ...... 一次夜里,郁知醒来,看见外婆在炕头坐着,就着煤油灯一个人拿毛线钩娃娃。 郁知说:“姥,你怎么不睡觉?” 外婆说:“我给你留个东西。” 郁知不懂:“我在你身边,要什么要留的呀?” 外婆笑了:“那以后你要不在了呢?” 郁知似懂非懂。 那一晚,郁知梦见了北京。 梦里她在一个很高很高的楼下,楼上有人在喊她。 她跑啊跑,却总也跑不到那门前。 她站在风里,突然听见有人喊:“知知——知知——你吃饭了吗?” 郁知猛地一回头。 看见的,是她姥站在田埂上,围着围裙,皱巴巴的手上端着碗。 喊她回去。 郁知再次惊醒时,天还没亮。 ....... 那年秋天,母亲回来了。 没像前几年那样“回来一晚”,更不开口说“忙完再说”的话,这一次,她带着行李箱,还有张已经买好的火车票,蹲在郁知身前,拉着她的手说,“知知,我们该走了,妈接你去北京。” 母亲在家待了叁天。 外婆从第一天就开始准备。 这几天里,老太太给郁知做了蒸鸡蒸鱼,每天喝的搪瓷缸里兑了糖水,鸡蛋煮得正正好,专门去镇上买了点水果糖。 “给你带上。”外婆说,“火车路长,要是不舒服,就吃点。” 郁知点点头,把糖接过来放进书包最底下。 她看着外婆从柜子里翻出她喜欢穿的小裙子,一件一件迭整齐了,又放下去,换上几件新棉布的外套。 “这个天,早上晚上都冷,你妈那儿也顾不过来,自己别感冒。” 郁知点头,还是没说话。 外婆没跟郁知说些什么“别走”之类的话。 老太太仍旧像平时一样坐在门槛边晒着太阳,跟邻居家扯闲话。 她说:“这娃啊,该飞的时候,我就不能拽着不放。” 第叁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屋外刮着冷风。 外婆起来给郁知装吃的。馒头、鸡蛋、还有前几天酱好的咸菜,全裹在油纸里。 她弯腰把那包东西塞进蛇皮袋,絮絮叨叨地开口:“知知。到了北京照顾好自己,要吃热饭,不准喝冷水,别饿着,火车上饭贵,你妈又舍不得买......” 郁知背上书包,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家里。 母亲在屋里翻行李箱,嘴里喊着:“票拿了没?围巾系紧点。” 郁知突然回过头:“姥,要不我不走了。” 小老太太一愣,抬头看她。 “我不想去北京了,我想留下来陪你。” 外婆笑了。 “别说傻话了。”她把郁知的小手握在掌心里,“知知。你要走的那条路,比这儿宽。” ....... 母亲牵着郁知出了村口,坐上长途大巴。 那是郁知第一次坐大巴。 车里有股汽油味儿,有几个男人半躺在车座上打呼噜,郁知坐在靠窗的位置,抱着书包,一路看着窗外的田埂,土坡,一个个往后退。 两个小时后,她们转了一次车,又坐了叁小时的大巴,终于抵达县城车站。 母亲带郁知在候车大厅里等了两个小时,领她上了绿皮火车。 车厢里人很多,抽烟的,闲聊的,孩子哭声不断,行李堆得像小山一样。 母亲让郁知靠窗坐,叮嘱她:“别乱跑。” 郁知抱着书包,乖乖点头。 火车哐当哐当地动了,车厢缓缓驶出站台。 一路上郁知都没哭,也没怎么开口说过话,静静坐着,看着宽阔无垠的平原越拉越远。 窗外是电线杆,苞谷地,郁知看见穿着破棉衣赶羊的人。 这是郁知第一次出远门。 她没见过北京真正的模样,她只知道那是个“该去的地方”。 ——去上学,跟妈一起生活,见那个从来没见过,却早就占据她生活一部分的弟弟,郁瓒。 郁知有点紧张,也有点好奇。 可更多的是——一种她说不清的,胀胀的、空空的东西。 这种情绪,应该是叫做难过。 七岁的郁知坐在绿皮火车的角落,抱一个大大的书包,嘴唇抿得紧紧的。 一个小兵,静悄悄地出征了。 郁知眼睛有点干涩,她用力地眨了眨。 一分钟后,郁知动了。 她慢慢贴上车窗玻璃,小声地说了一句:“姥,我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只喜欢我弟。” 没人听见。 火车发出一声声长鸣,一路北去,把郁知的童年,一节节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