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受的两个攻跑了》 第1章 《主角受的两个攻跑了!》作者:散星湖【完结】 文案 临死之际,晏云清才得知他是一本万人迷买股文的备选攻之一。书本结局中,主角最终选择了一直默默陪伴的竹马梁山月,而他则在抢婚路上出车祸身亡。 再一睁眼,晏云清回到了主角徐时景与梁山月重逢的那场宴会中。 他找到了当时羽翼未丰的梁山月,被愤怒裹挟之下,将一杯红酒尽数浇到他头上,极尽羞辱。 面对他冰冷的眼神,晏云清凑近,温热的气流喷洒在他的耳畔,语带威胁:“离徐时景远点——他是我的。” 梁山月单手扯住他的长发,浅灰色的眼瞳冰冷,“是吗?真是傲慢啊,晏总。” …… 【小剧场1】 身为万人迷买股文的主角,徐时景一直知道其他人对他抱有特殊的感情。他们给自己提供帮助,而他则时不时对他们流露好感,各取所需。 但有一天,他发现最喜欢自己的两个人对他愈发疏远。一向照顾关心自己,体贴他心情的竹马哥哥开始频频失踪;在他解约后一直执着于挽回的总裁也许久不见。 再见面时,徐时景在录综艺。盛夏海滨,夜风徐徐吹拂,他和嘉宾在沙滩上散步,看到一对情侣在浅水区玩闹。 凑近一看,竟然是梁山月和晏云清。 徐时景:救命,我的两个攻骑着自行车跑了! 【小剧场2】 “清清,亲亲。” 温热的躯体从背后抱住晏云清,他熟练地一手撑住洗漱台边沿,另一只手反手揉了揉抵在他脖颈处的头,冷漠道:“你还没刷牙,不亲。” 怀里的头开始拱来拱去,晏云清侧目,看到梁山月也抬头,眨巴着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 晏云清:“……” 梁山月最终获得了一个吻,落在眼睛上的。 雷萌自鉴: 1.梁山月x晏云清,表面温柔稳重绿茶攻x表面高傲霸道纯情受,强强双处1v1; 2.情敌变情人,感情发展有过程; 3.两人真的都喜欢过徐时景,没谈过恋爱。 第01章 重生 午后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十字路口处,一辆黑色轿车与一辆横向的大货车相撞,将来往的车流挡在了斑马线之外。轿车的状况尤为惨烈,前车身凹陷,车玻璃碎裂炸开,内里人员生死未卜。 马路四周逐渐聚集起张望的人群,有人拍照,有人打电话叫急救,现场乱哄哄一片。 人群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畔,晏云清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充斥着血色。身体各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就连呼吸都成了负担。他颤动着手指握紧被血染红的请柬,意识逐渐被拖入深渊。 他要死了吗……? 意识的最后,晏云清脑中闪过徐时景的笑颜,以及在一旁深情注视着他的那个人。 那个抢夺了他的爱人,即将和徐时景步入婚礼的——梁山月。 含着最后一丝不甘,他停止了呼吸。 死后的世界并不安宁。眼前血色场景骤然变化,他看见两个身穿西装的人站在神父面前,面带笑意地交换戒指。 这是…… 晏云清浑浑噩噩的精神振奋几分,是梁山月和徐时景的婚礼现场? 他的视线黏着在更矮的男人身上。徐时景脸上洋溢着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他化着精致的妆,眼角被闪粉点缀,像一朵盛放的玫瑰。 甫一眼,心脏仿佛遭受重击,一阵阵闷疼伴随着酸涩传递全身,晏云清移开视线,不愿再看。 如果他路上没有出车祸,或许,和徐时景交换戒指的会是他。 场景再次变换,时间失去了意义。也不知看了多久,晏云清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 “——!” 他猛地睁开眼睛,头脑阵阵发晕,下意识大口喘气。待到终于从眩晕中脱离出来,晏云清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面前的镜子清楚映出一张茫然的脸,狭长的眼瞪大,金棕色的瞳中满是迷惑,嘴唇微张,满脸不知身在何地的傻表情。晏云清下意识捋了把长至肩头的黑发,手指绞入柔软的发丝中缠绕。 他此刻正处于一间宽敞的卧室中,背后正对着一张单人床,上面放着一个陈旧却保存良好的布偶猫玩偶。 ——这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卧室。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脑海中闪过曾经看到的那些场景,晏云清细长的眉逐渐蹙起。 就在“死亡”的那段时间,他骤然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耽美买股文,徐时景便是本文的主角,而他和梁山月都是买股文中的备选攻之一。 世界剧情发展掌握在作者笔下,各个备选攻的剧情线多少以及结局则由人气决定。他的人设是追妻火葬场的总裁,而梁山月则是默默陪伴的温柔竹马。 他和梁山月的人气一直胶着,但到最后,还是一直坚定站在徐时景身后的梁山月更受欢迎,成了获得徐时景爱情的最终赢家。而他,却落了个车祸身亡的结局。 死亡原就是他的终局了,但现如今,晏云清却好好地坐在自己的卧室里。 这场景有点眼熟。他从衣服口袋中找到手机,解锁屏幕一看,时间赫然倒退了整整三年。 第2章 三年前的今天……8月17日,晏家举办了一场宴会,参与者多是商界名流,还有几个受到邀请的明星。也就是在这场宴会中,徐时景和多年未见的梁山月重逢。 晏云清捏紧手机,也顾不上整理衣服,推开门走出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但既然他有了重来的机会,又提前知道了剧情发展,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心上人被夺走! 在这个时间点,徐时景还是刚被他包养不久的小明星。晏云清在那时还没有喜欢上他,也不甚在意他的行踪,这才让一直关注着徐时景动向的梁山月有了可乘之机。 晏云清在二楼走廊遇到了管家,拦下对方后,他直截了当地开口:“宴会中有个叫徐时景的人,你帮我……”晏云清的声音霎时顿住,随即摇摇头,“算了。你去找一下名叫梁山月的人,叫他来花园找我。” 现在的他和徐时景只能算是陌生人,如果贸然阻止他见曾经的朋友,只怕会让他对自己产生不满。说到底,这次重逢是梁山月刻意设计的结果,就算成功阻止了,也难免有下次。 晏云清绷紧嘴角。还是直接从源头斩断为好。 他下到一楼,通过后门走入别墅花园。在稍远的地方,枝繁叶茂的大树之下放置着一张木桌和四张藤编椅子,桌上摆着几道甜点和几瓶红酒。 此处正好被树荫遮蔽,晏云清挑了个面对别墅的位置坐下,在等待的间隙,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四周很安静,除了别墅处隐约传来的交谈声,只有植物枝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晏云清半阖着眼眸,红酒喝了一小半,耳边传来了不和谐的杂音。 有人过来了。 他抬起眼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的腿。视线继续上移,晏云清仰着头,与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对上。 来人身穿一袭深色西装,黑色短发撩上去半边,另一半碎发落下,遮住了他的一小部分眉眼,但难掩半分英俊帅气。晏云清纵使万分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能够与他并肩成为两大最受欢迎的“攻”,梁山月确实很有资本。 晏云清本人自然称得上帅气,但他的容貌气质另辟蹊径。细眉长眼,眼尾上挑,嘴唇淡而薄。冷脸看人时颇具压迫感,柔和表情后又是另一种风味。属于讨厌的人很讨厌,喜欢的人很喜欢的类型。 而与他截然相反,梁山月的容貌是颇具冲击力的帅气,浓眉大眼,浅灰色瞳仁的桃花眼明亮而多情,是最无争议的一眼帅哥。 “晏总找我有什么事吗?”梁山月露出礼貌而得体的笑容,率先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坐吧。”晏云清盯着晃动的酒杯,“你跟徐时景是什么关系?” 对面人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上来就开门见山。梁山月的笑容淡了些,“旧识。” “就只是这样吗?”晏云清看向他,“我听闻,你似乎对他格外关注呢。” “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多关照些。倒是您——”梁山月挑眉,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这跟晏总无关吧?” 晏云清将酒杯放到桌上,“徐时景是我公司的艺人。他作为演员,如今正在上升期,我自然——” 他的话语被梁山月打断。 “这句话,晏总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晏云清抬眼,对上了他变得冷然的面色,“您若真的在乎小景的事业,一开始就不会逼迫他签订包……那种合约!” “小景”?叫得真亲密啊!上一世他走错了路,想要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到死都没能叫出那声“小景”,如今梁山月却可以轻轻松松叫出口,他凭什么?! 内心涌上酸涩,脑中又闪过临死之际看到的婚礼现场,晏云清想起徐时景那幸福的笑容,感性霎时压倒理智,对面前人的妒火熊熊燃烧。 他从喉咙中滚出一声冷笑,慢条斯理地拿起红酒瓶,将高脚杯灌满。 “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晏云清站起身,眼神淬冰,脱口而出,“你不过是一个与他多年未见的朋友,而我——说明白点——现在跟小景可是情侣关系!” 前世的他尚不在意徐时景,与他签订包养合约也是一时意起,那一纸合约甚至成了他与徐时景之后感情破裂的导火索。但现如今,面对眼中隐含怒色的梁山月,他庆幸还有一张白纸黑字的条约给了他“情人”的身份,使得他有了压倒梁山月的资本。 听闻,梁山月眉眼间多了几分阴鹜。他深吸几口气,“我早晚会带着小景离开……” 话音未落,冰凉的红酒自上浇下,霎时打湿了梁山月的头发,深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滴落,染红了他雪白的衬衫。 一杯红酒倒空,看着梁山月狼狈的模样,晏云清勾起嘴角。他单手撑住桌面,俯身凑近梁山月,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想都别想。离他远点——他是我的。” 他清晰地感受到梁山月骤停的呼吸,紧接着,他头皮一痛,半长的黑发被梁山月单手扯住。晏云清轻“嘶”一声,顺着他的动作退了几寸,双眼对上梁山月浅灰色的眼睛。 “真是傲慢啊,晏总。”梁山月声音轻柔,眼底却一片冰冷,“在你眼里,小景不过是个玩物吧?你有真正尊重过他吗?” “玩物”?“尊重”?他有什么资格断定自己的感情?! 第3章 晏云清扯住他的衣领,“你知道什——” 距离二人不远处的花丛“哗哗”作响,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了身形有些瘦弱的男人。 “徐时景……”晏云清瞪大眼睛,连忙松开手,二人距离猛地拉开。 梁山月定定看向突然出现的徐时景,嘴唇翕动着,许久未能说出什么。 他们分别了太久,他为了这次重逢特意定制了新西装,做了发型,但就在这一切精心准备的形象被他最讨厌的情敌毁了之后,徐时景出现在他面前。 梁山月的呼吸有些颤抖。他一面恨晏云清搞砸了他们的重逢,一面开始摇摆惶恐。 徐时景还记得他吗,还在乎他吗?他们当初分别时爆发了太过激烈的争吵,小景原谅他了吗? 徐时景先是无措地看向晏云清,随即注意到一旁的梁山月,有些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你是……月哥?” 晏云清冷眼看着二人相认,心情逐渐沉入谷底。 他的计划没能成功,他们还是顺利重逢了。 第02章 死绿茶 这场宴会由晏家举办,晏云清势必要出席。他消失太久,老管家火急火燎地找过来,焦急得就差跪下来求他。晏云清来不及阻止二人交谈,只能先跟着管家离开。 他眉间萦绕着一片阴云,满脑子都是徐时景拿出手纸替梁山月擦拭酒渍的场面,郁闷的情绪满溢,堵在心口。 原打算直接阻断重逢,没想到反而给了梁山月那个家伙更好的机会,真是可恨。晏云清深吸一口气,勉强将浓烈的情绪压下,推开了二楼办公室的门。 晏岑——他的父亲——已经等在里面,此刻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眺望。 “你去哪了?”头发已然掺了几根白发的中年男人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严肃。 晏云清走到他身侧,也跟着俯瞰下方的人群,淡然道:“随便逛逛。” 晏岑斜睨了他一眼,“你已经大了,有些事情不能那么任性。” 晏云清没搭话。 “你去玩小明星,出去自己创建公司,这些我都可以不管,前提是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责任!”晏岑的语气透出严厉。如果是三年前的晏云清,此刻大概会反唇相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十几年了,他们总是这样。他的母亲去世太早,父亲又常年处理公司事务,两个人之间本就没多少亲情可言。被一个堪称陌生人的父亲严厉管教,叛逆似乎也有迹可循。 在晏云清出车祸之前,晏岑就因过度劳累而躺进了病房。算算时间,距现在大概一年。晏云清的眼神略过父亲在阳光下分外显眼的白发,没有选择呛声。 “我知道了。”他的顺从让晏岑有些讶异,还未能说更多,晏云清借口招待宾客,出了房门。 他在门口碰到了自己的继母。女人手中端着一盅汤,没料到晏云清这么快就出来了,被吓了一跳,肩膀瑟缩一下。 晏岑再婚时晏云清正上初中,是最叛逆的时候,对所有人都态度差劲,对这个成为自己继母的女人更是恶劣。待到他独自一人搬出去住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才算有所缓和。 说到底,他们只是凑巧成为家人的陌生人。晏云清简单打了声招呼,便下楼了。 虽然对梁山月和徐时景相认很不满,但事已至此,只能在之后想办法。在宴会上,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晏云清沉下心,进入人声嘈杂的宴会厅之中,开始熟练地与有合作价值的来人攀谈。 晏岑住院后,他不得不接管公司,两年来的经历让他沉稳许多,应对各方也更加自如。晏岑站在二楼走廊,将一切尽收眼底,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容佳站在他身侧,眼见晏云清拿出手机,似乎看到了什么消息,急匆匆跑出去,连忙拍了拍晏岑的手臂,“老公,那个小明星刚刚离开了,云清是不是去找他的?” 听闻,晏岑皱起眉头,随即又展开,对儿子多了几分难得的宽容,“算了。就让他再玩一段时间吧。” …… 刚刚结束一轮应酬,晏云清看见徐时景在十几分钟前给他发了条消息。他连忙解锁,在看清楚消息内容之后,好不容易冲淡的愤怒又卷土重来。 徐时景说梁山月的衣服被打湿了,要回自己家换一套,便先带着他离开了。 晏云清恶狠狠地将手机锁屏。 梁山月衣服是打湿了没错,但晏家不至于连一套更换的衣服都拿不出来,徐时景的家离这并不算近,梁山月分明是借着换衣服的名义,堂而皇之地进入他的家! 还挺会耍小心机啊。晏云清气得想笑,一瞬间将宴会抛在脑后,大跨步往外走。 直到坐上跑车,他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徐时景现如今的住处。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花费十几分钟从合同档案中调出了住处登记信息,又挂上导航,这才得以顺利上路。 在与徐时景签订了合同之后,晏云清给他送了一套高档小区的公寓,就在市中心,离公司也很近。但徐时景一直没有入住,而是选择了公司统一分配的员工宿舍。 晏云清自己创办的公司也才刚起步,资金并不充裕,宿舍选在老城区一处有些年头的小区,虽然设施陈旧了些,但安保等还算完善。 徐时景所住的地方是二居室,还有个同事跟他合住。那同事接了戏,大半时间都泡在剧组,在他带着梁山月回来时也不在。 第4章 徐时景那钥匙开了门,客气又疏离地请梁山月进去。 五年不见,隔阂和陌生不是短短几句话能够消除的。放着梁山月观察客厅,徐时景默默走入卧室,从衣柜翻出自己最大最宽松的衣裤。 他走到梁山月身旁,垂下眼帘,双手拿着衣服递出,“你、你先洗个澡吧……” 梁山月没有接,而是开口道:“许久不见,我们聊聊吧?” “你的衣服……” “你把离开的事情告诉晏云清了,是吗?” 听到“晏云清”三个字,徐时景有些心虚地望了他一眼,随即答道:“他是我老板,理应通知一下的……” 他和晏云清签下包养合约的事情,梁山月应该不知道吧……? 梁山月笑了下,带着嘲讽意味,“如果我先洗澡,恐怕就来不及聊天了。” “……”徐时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好吧,你想喝点什么?” “不用。”梁山月走近他,“小景,看着我好吗?” 他低头,看到徐时景瘦弱的身子瑟缩了下。面前人缓缓抬起头,有些躲闪的目光最终与梁山月的视线对上。 “小景……”梁山月低叹一声,“对不起。那时候是我情绪失控了,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抛下你离开,我很抱歉。” 徐时景的眼圈霎时红了。他连忙摇头,“不,是我不对,我当时不应该——” “咚咚咚!” 重重的敲门声传遍不大的客厅空间,吓得徐时景差点跳起来。梁山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撩了把已经黏在一起的头发,轻啧一声。 “来得这么快……”他不满地嘟囔一句,接过徐时景手上的衣服,朝他眨眨眼,“我先去洗澡,麻烦小景招待一下客人吧。” “哦、嗯。”徐时景愣愣点头,眼看着他走入浴室,这才过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晏云清与从后探头的徐时景对上视线,迅速收起不耐烦的表情。他狭长的眼睛眯起,展现出尽量柔和的笑容,“小……小徐,你好啊。” 他想直接喊小景,但目前他们还不熟悉,吓到对方就不好了。电光石火之下,晏云清只得顺着叫了姓氏,但听起来似乎有些怪怪的。 所幸徐时景没在意称呼问题,只是讶异道:“晏总……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晏云清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眼神却一直往后瞥。 徐时景身后似乎没人,梁山月走了吗? 走了就好……等等,什么声音? 跟着徐时景走入客厅,晏云清第一时间捕捉到浴室里的水流哗哗声。 “那里面是谁?”晏云清的笑容扭曲一瞬,“……梁山月?” “嗯。”徐时景点点头,“他的头发弄脏了,我就让他留下洗个澡。” 算算时间,梁山月来这起码二十分钟了。他只是个头发不长的男人,洗个澡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晏云清霎时想明白了他打的如意算盘。梁山月恐怕早已料到自己会来,卡着时间进入浴室,再等自己离开后出来,就又可以获得一段无人打扰的相处时间。 晏云清瞪了紧闭的浴室门一眼,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那赤身裸体的死绿茶丢出去,但为了避免成为徐时景的访客黑名单,他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 拜访徐时景只是他为了破坏二人相处的临时起意,可梁山月此刻在浴室里洗澡,晏云清没了针对对象,与徐时景对坐,场面一时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他们一来一回地聊了些东拉西扯的话题,眼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徐时景眼睛瞥向墙上时钟的频率越来越高。他绞紧手指,磕磕绊绊开口:“晏总,您应该很忙吧……?” 这是想赶他离开了。晏云清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也知道在这干坐着只能徒增尴尬。他朝徐时景笑了笑,“我想跟梁山月道个歉,等他出来,我跟他一起走。” 他可以离开,前提是梁山月也必须走。 “好……”徐时景嘴唇抖了下,下定决心,“晏总,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你说。” “我请求您……别把我们签订‘那个’合同的事情告诉月哥,好吗?” 听到他的话,晏云清先是有片刻不解,随即是气闷。先不论梁山月已经知道了的事实,徐时景竟然这么不愿意将他们的关系告知梁山月? 是认为他的关系不够正当,因此难以启齿?还是认为梁山月的感受更为重要,因此害怕他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他知道这些想法有些无理,但一想到徐时景的心记挂着梁山月,他便不爽。 晏云清的笑容慢慢消失,语气也多了几分强硬,“为什么?” 徐时景低着头不说话,晏云清还想开口,身后的浴室门被拉开。 水汽涌出,梁山月穿着略略紧绷的衣服,单手拿着新拆的毛巾擦头发。 “呀,”看到转头看他的晏云清,他眉眼弯弯,“稀客。” 晏云清也笑,那双冷淡的金棕色眼瞳被因假笑而弯起的眼皮遮挡,“梁总可真难等,我差点以为您被淹死了呢。” “晏总说笑了。”梁山月绕过晏云清,正想在徐时景那一侧沙发坐下,却被陡然站起的人挡住去路。 “在这聊了许久,我也该走了。”晏云清跟徐时景道别,将挡路的梁山月推开,走到门口,又突然转头,“不送送我?” 第5章 徐时景依言上前,梁山月顿了顿,跟在他身后。 晏云清先是跟徐时景道别,接着道:“你说的事,我答应。” 徐时景一愣,随即放松下来,一直绷着表情的脸也多了点笑意。 还未等梁山月提出疑问,晏云清的目光转向他,“还有,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很抱歉。” 哈?梁山月迟钝地眨眨眼睛,这人竟然会跟他道歉? 没给他反应时间,晏云清突然伸手拽住他手臂,一股大力袭来,拽得他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长腿一跨,彻底离开公寓范围。 晏云清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面上带着自如的笑意,对着徐时景道了声“再见”,手往前一推,门猛地合上,挡住了徐时景惊讶的面容。几声“嘀嘀”声响起,密码锁自动将房门锁上。 梁山月:“……” 第03章 抢戏份 晏云清松开手,眉梢挑起,面上浮现出几分满意,“门都锁了,还看什么。” 这次换梁山月气笑了,“你幼不幼稚?” 晏云清自知无法留下,便想办法把他也带走,简直跟小孩子抢玩具一样——我没有的,你也别想有。 “兵不厌诈。”晏云清冷哼一声,“是你先耍心机,别倒打一耙。” “我想您是误会了。”梁山月皮笑肉不笑,“对恋人怎么能叫耍心机呢,那叫情——” “梁山月。”晏云清的嗓音骤然低沉,上目线压住小半眼瞳,“他现在是我的情人,你别太过分。” 梁山月并未被他吓到,照旧笑着,“是吗?‘情人’的名号是怎么得到的,您自己清楚。” 他不欲与晏云清多说,撂下这句话便率先转身离开。 跟头号情敌不欢而散后,晏云清心中一直结着一股气,直到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至深夜,这股郁气也还没散。 左右是睡不着了,他干脆起身,开了盏小夜灯,从床边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 梁山月有句话并没有说错,晏云清的“情人”身份名不副实,得到的过程也算不上光明磊落。 但他重生的时间太晚,合同已经签订,事实无法改变。而且,虽然不愿承认,但那份合同确实是将他和徐时景连接在一起的桥梁。如果现在就解除合约,那徐时景有可能会就此离开他。 晏云清不接受这个可能性,因此只能从其它地方想办法,避免之后和徐时景分道扬镳的剧情。 目前最有威胁性的对手就是梁山月,晏云清暂时忽略了其他几个买股攻,从记忆中翻出有关梁山月的剧情,将时间线梳理出来,一一记录到笔记本中。 原书透露的剧情有限,晏云清只知道梁山月和徐时景自幼相识,相互扶持,后面他们发生了矛盾,就此分开。书中开篇就是宴会重逢,梁山月提前得知徐时景会参与,便设计了一桩“意外碰面”,成功与他恢复联系。 一段时间后二人熟识,梁山月去剧组探班,碰巧遇到一个演员欺负徐时景,便出口解围,挣了一波好感。 徐时景的角色是晏云清给的,在旁人看来就是走后门,这也是那个演员看不惯徐时景的原因。也就是在那时,书中的梁山月知晓了徐时景和晏云清的关系,将他视作情敌,并开始筹划如何让徐时景离开他。 那时的晏云清还没明白自己对徐时景的感情,也未能及时发现徐时景离他越来越远。等到他终于意识到时,徐时景已经抽身离开他了。 提前知晓了这一切,晏云清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他在剧组探班几行字下用红笔划线,又打了个星号。推测下时间,欺凌事件应该就在这两周内发生。 他的公司已经步入正轨,需要他亲自操心的事情少了很多,挤出两周空余还是能够做到的。 八月中旬的天气十分炎热,影视基地内更是如同蒸笼。徐时景身穿一袭深色劲装,黑色长发束在脑后,脸上的妆容因为不断滴落的汗液而晕开些许。 他接下的这部剧是一部古装言情剧,讲述亡国公主和敌国大将军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剧情挺俗套,但服化道精美,主角请的是当红明星,收视率有保障。 徐时景的角色是个默默守护亡国公主的侍卫,隐忍深情,最后为了保护公主赴死。人设很讨喜,若是演好了,想必吸粉不少。 剧组在影视基地内租下了一处宫殿,目前正在拍摄侍卫危急时刻营救公主的戏份,饰演公主的主演连拍了几条,导演却总是不满意。进度卡在这,下一场就是他的戏份,徐时景便只能在一旁等待。 他坐在拍摄场地之外的椅子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看了眼被男二演员霸占的空调管道,卷起剧本给自己扇风。 男二的扮演者——一个叫居成安的四线演员——沐浴着管道输送的空调风,颇为闲适地睨了不远处的徐时景一眼。 “呀,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居成安又将空调管道拉近了点,“你金主还没来给你送饮料啊?”说罢,他兀自笑起来,身旁的助理也跟着笑,两人的笑声回荡在这一方区域。 徐时景抿着唇,低头移开视线,没有搭理他的话头。 居成安说的是晏云清。一星期前,晏云清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剧组,穿着低调普通的便服,半长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说是来给他送冷饮,吓了徐时景一跳。 第6章 虽然穿得普通,但晏云清本身长相不凡,气质又与众不同,他只来见了徐时景几次,剧组就传遍了各种猜测,落在徐时景身上或好奇或探究的眼神也越来越多。 居成安原本就看他不爽,在知道晏云清的存在后,更是逮到机会就挤兑他——一会阴阳他靠金主才取得角色,一会夸赞他手段非凡,能蛊得金主天天往他这里跑。 金主只是居成安的推测,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口头犯贱,让徐时景不堪其扰。 他尝试过委婉劝退晏云清,但没什么效果,晏云清仍然天天报道,每天请全剧组工作人员喝饮料,不断刷新存在感。 徐时景的心底闪过烦躁,对面却蓦然没了声音。他抬头,眼看居成安露出了有些憋屈的神色,眼神瞥过他身后的入口,伸手拿起剧本开始研读。 徐时景似有所感,转头看去,果然是晏云清。 今天的太阳格外烈,他还戴了副镜片宽大的墨镜,身上仍是穿着长衣长裤,几缕碎发飘在颊边。进入室内后,他停顿几秒,直截了当地朝着徐时景的方向走来。 他先是将手上提着的奶茶递给徐时景,接着拉过来一张椅子放到他身边,自己坐下。 晏云清刚从车上下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些许车载空调的凉气。他注意到徐时景被汗湿的额发,眼神一瞥,看向放在居成安身边的空调管道,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位——”晏云清伸出食指,将墨镜拉下,一双泛着金棕色的眼瞳凝视着居成安,“先生。那管道也该轮到我们用用了吧?” 在与他视线接触的那一瞬,居成安的心中涌现出慌张,手上的剧本也被骤然加大的力度捏皱。他勉强将心慌压下,面色镇定地点点头,让助理把管道移过去。 晏云清满意地笑了下,余光投向身侧的徐时景——他这么做,徐时景应该会对他多几分好感吧? 在笔记本上写下记录的那一晚,晏云清想了大半个晚上,想通了一些东西。 原书中徐时景最终会离开他,一是那时的他没有和徐时景心意相通,二是梁山月公司壮大,有了和他对抗的资本。而起决定性作用的其实是第一点。 如果他能让徐时景喜欢上自己,之后的事情自然不会发生。所以晏云清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把属于梁山月的剧情抢了,自己做那个英雄救美的人。 但因为不知道欺凌事件具体发生的时间,他只得放弃一比一复刻原剧情,而是改变方式,天天到剧组报道,还经常给剧组送奶茶,帮徐时景刷一刷好感。这样既能防止徐时景被人欺负,还能增加跟他相处的时间。 他知道徐时景不想让被人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穿得很低调。但居成安——也就是书中挤兑徐时景的人——却一眼看出晏云清的身份。 不为别的,因为他见过晏云清——在一次宴会中。 他是被另一个富家公子包养的明星,曾经有幸作为男伴,跟那公子哥出席过几场宴会,也就是在那时,他曾经被公子哥介绍给晏云清。——不过晏总贵人多忘事,见到他仿佛见到一个陌生人,明显压根没想起来他是谁。 这让居成安内心感到更加不平衡。 他一心想往上爬,为了资源更是费尽心思搭上了公子哥的大船,但爬到四线仍耗费了他几年时光。反观徐时景,进入演艺圈不到一年就如此顺风顺水,拿到了大制作配角不说,对他而言高不可攀的晏总也天天往他这里跑,真是让人厌恶——同样是被包养,凭什么差别这么大? 在原书中,居成安的男二角色同样是通过走后门得到的,更过分的是,他还把原本已经定下来的角色人选挤掉了。因此,居成安与徐时景都是被其他人所不喜的人。 他欺软怕硬,将不满发泄在不得金主喜欢的徐时景身上。而如今晏云清改变了原本的剧情线,居成安便不敢再对徐时景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只能挑着晏云清不在的时候口头损他几句。 晏云清是掐着时间来的。还没坐多久,场务人员过来通知他们休息,过一会去领盒饭。 经过这几天的努力,徐时景对他的态度总算多了几分熟稔,去拿盒饭也会主动问问他要不要了。 第一次被问的时候,晏云清心脏怦怦跳,连忙点头。这之后,他每次都挑临近午饭的时候来,不光能吃到徐时景亲自给他拿的盒饭,还能趁着午休时间跟他多聊聊天,增进感情。 看着徐时景离开的背影,晏云清暗自对比他对梁山月和对自己的态度。 他跟徐时景的情分自然比不上梁山月和他的竹马情谊,但有进步就有希望。居成安见到他如此在意徐时景,想必不会傻到还要欺负他,自己抢戏份的第一步已经成功,只要继续这样下去,梁山月纵使与徐时景有再多的情分,也只会是过去时。 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晏云清掩藏在墨镜之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连带着看面前的居成安都顺眼了几分。 徐时景领着两份盒饭往回走,穿着古装的演员来来往往,一个人突然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室友杨修诚。 杨修诚在隔壁剧组当武替,时不时会过来找他,徐时景并不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吃饭,不欢迎啊?”杨修诚上前两步,一手搭住他的肩膀,跟他一同往外走,“欸,对了,你那朋友今天又来了?” 第7章 杨修诚过来找过他几回,关于室友和晏云清的种种传闻也听到过一些。 听到他提起晏云清,徐时景脸上流露出些许困扰的神情。他轻声叹气,点点头。 作为跟徐时景相处快一年的室友,杨修诚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太高兴的情绪,为此颇为不解,“感觉他人挺好啊,还请你们剧组人喝饮料。他来了之后,就连那走后门的都不怎么欺负你了吧?” 听到“走后门”三个字,徐时景面色僵硬一瞬,但神经大条的杨修诚并没有发现。 徐时景沉默几秒,“也不是讨厌,我就是有点困扰。他……”他顿了顿,“他突然之间态度大变,我有点适应不了。” “哦……”杨修诚似乎有点明白了,“你不好意思开口让他走,又或者他不想走?——那我去跟他说吧!” 热心肠的室友自荐,徐时景笑了下,拒绝了。虽然不知道晏云清突然对他这么热情的原因,但他知道,杨修诚是赶不走他的。 两人走到一处拐角,徐时景慢慢停下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盒饭后拿出手机,点开了新加没几天的人的聊天界面。 他用牙咬着唇瓣,斟酌着语句将消息发出。 [景:月哥,今天的戏我不太明白,你能不能来现场教教我?] 不过几分钟,对面发来消息,是一个简单明了的“好”。 第04章 不速之客 晏云清的开心情绪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 他将外卖盒子丢到外面的垃圾桶,在回去的路上暗自编造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余光不经意间一扫,看到了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穿简单的白衣黑裤,也戴着一副大墨镜,优越的身高在一众人中分外明显。梁山月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顶着炙热的阳光四处张望,似乎在找路。不过几秒,他锁定了目标,穿过人群往前走,几步路走出了男模的气势,像个从别的片场跑过来的大明星。 晏云清:“……” 他惊讶了一瞬,转而明白过来。按照原书剧情,梁山月确实会来,然后帮助徐时景解决麻烦。不过此刻麻烦已经没了,他注定白跑一趟。一想到这,晏云清的心情又转好些许。 他加快脚步,比梁山月先一步回到片场当中。回来时,居成安已经离开了,徐时景坐在他原本坐的位置上,身侧木桌上放了个小风扇吹风,他手拿剧本,正靠在桌上写注解。 晏云清毫不犹豫地霸占了徐时景另一侧唯一的位置,闲适地翘起二郎腿,等待梁山月到来。 刚刚架好姿势,梁山月便从入口进入片场之中。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坐在周围休息的演员陆陆续续将视线投到他身上。他戴着那大墨镜左右张望,长腿一迈,目标明确地朝着晏云清这边方向走来。 眼见梁山月完全忽略了他,晏云清在他即将跨过自己时略伸出腿,拦住了他的动作。 梁山月脚步一顿,侧头,伸手将墨镜戴到头发上,好似这才注意到晏云清一般,瞧了好几眼,语气十足惊讶,“原来晏总你也在啊。” 晏云清拿下墨镜,咧开嘴角,“一个星期不见,梁总的视力是越发‘好’了。” “没办法,”梁山月浅灰色的眸子扫向坐在里面的徐时景,声音温柔到让晏云清恶心,“许久不见小景,一时激动,忽略了还有个人,抱歉。” 梁山月的话总能精准挑起他的怒火。晏云清眉梢一动,完美的笑容霎时多了几分杀气,“梁总就这么突然袭击,打扰了小景拍戏多不好。” 梁山月笑得更灿烂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压低身体凑到晏云清身侧,挤出来的气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小景也是你能叫的?” 晏云清也压低声音:“我就叫。” “晏总。”徐时景眼睁睁看着二人之间火药味渐浓,怯怯开口,“是我叫月哥来的。” 此话一出,晏云清猝不及防。用来找茬的理由霎时站不住脚,他的脸色瞬息万变,狠狠瞪了笑得开怀的梁山月一眼,这才不情不愿收回腿。 哪料梁山月仍是不动,眼睛盯着晏云清身下的座位,“站着可不好看剧本,麻烦晏总让让位置?” 晏云清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徐时景,眼见他垂头看剧本,在沉默中表明了态度。 虽然知道目前自己在徐时景心中的分量比不过竹马,但亲眼看到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梁山月,晏云清还是有些心梗。 梁山月是徐时景主动找来的——他昨天才亲眼看见晏云清把梁山月扯出他的住所,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关系恶劣——晏云清只是喜欢他,又不是傻,哪里看不出徐时景专门把梁山月找来的用意。 梁山月懂个毛线的演戏啊?晏云清看着他们凑在一起交流剧情,心中愤懑,他们两个兀自聊得欢欣,自己再待在这,倒显得不知好歹了。 虽然下定决心要主动追求,但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这种程度。再待下去也是徒增尴尬,晏云清忍下从心底涌上的委屈,不声不响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梁山月直起身体,看了眼那人离开的背影。 赶走晏云清,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在接到短信的那一刻,梁山月便意识到徐时景联系他的目的并非请教演技。小景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向他请教。待他来到剧组,看到晏云清时,梁山月便了然了。 第8章 晏云清这几天频繁出现在剧组的事情他也知道,虽然不满,但他并不打算插手。他能猜到晏云清的打算,无非是想与徐时景更亲近几分。 梁山月对此不以为意,更没有什么危机感。在他看来,晏云清是个傲慢的人。这种傲慢指的不是不尊重他人之类的行为,而是日常相处中自然流露的微末情绪。 晏云清是晏家的少爷,家境富裕,从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长大。他的生长环境与徐时景天差地别,金钱,美色,他人的阿谀奉承,这些东西唾手可得。他被捧着长大,无法避免会忽视周围人感受。 这对梁山月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徐时景内心脆弱敏感,晏云清的种种行为无疑会给他造成困扰,更甚至是伤害。 梁山月微阖眼眸。不管晏云清打的什么主意,他绝对不会让他伤害小景。 午休时间结束,轮到徐时景的戏份了。梁山月跟着起身,顺势跟他告别。 “如果晏总又来了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吧。”梁山月声音温柔,“小景不要觉得麻烦我。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徐时景动作一顿,霎时多了几分手足无措,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啊、嗯……”他颇不自在地视线漂移,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了。” …… 因为昨天女主角重拍了几场戏,耽误了时间,剧组第二天一早就要开工。 徐时景的戏是最先拍的,天蒙蒙亮就开始,来不及吃早餐。梁山月知道后,吩咐助理去给他送一份,没想到助理完完整整地带着早餐回来了,说是被一早等在剧组外的晏云清轰走了。 梁山月:“……他这么早就去剧组了?” “是呀。”助理也有几分不解,“看样子他专门打扮过,拎着一个保温盒,没进去,就在最外围远远看着徐先生。” “是吗。”梁山月语气淡淡,“知道了。出去通知他们半小时后开会,顺便看看有谁没吃早餐,把这些给他们吧。” 助理应声,走出办公室。 晏云清的脸皮倒是比他想得厚一点。梁山月一边翻看资料,一边思索着助理的话。昨天他碰了一鼻子灰,自己原以为以他的高傲,大概拉不下脸来继续纠缠,没想到他还挺执着。 梁山月并未给予这条消息过多的注意力,而是转瞬将精力放在工作上。 时间一晃而过,临近午休,他提前将下午的大部分工作完成,揉了揉些微酸痛的肩颈,这才得空拿起手机,并不特别意外地看到了徐时景发给他的消息。 大意跟他预料的一样,消息内容就是告知他晏云清又来了。徐时景说他今天戏份很多,没时间也没精力应付他,希望梁山月能再帮他一次。 简单答了声好,梁山月跟秘书交代好下午的工作,便轻车熟路地前往剧组目的地。 他进入场地时,剧组还没收工。宫殿中间就是拍摄现场,十几个身穿战甲的群演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而饰演公主的女主角和饰演侍卫的徐时景站在布景中央。遍体鳞伤的侍卫保护着身后的公主,准备带着她冲出重围。 梁山月看了几眼便移开目光,朝着外围的人群张望,没费多少功夫便捕捉到晏云清的身影。 他在一众演员中十分显眼,背靠在墙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徐时景的表演。 梁山月越过人群走向他,在仅剩几米距离时,晏云清视线一转,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神色间霎时多了几分嫌弃。 “你来干什么?” 梁山月无视他的抗拒,动作颇有些慵懒地靠在他身侧的墙面,将衬衫领子扯松了些,“你呢,你又来干什么?” 晏云清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也是。”梁山月重复他的话,“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晏云清:“……啧。” 二人之间一时陷入难得的安静。梁山月的眼神落到前方的拍摄场地片刻,又扫向晏云清身侧的手。他手上还提着早餐,早已经冷掉了。 “早餐,为什么没给他?”梁山月再次将视线投向前方,低声询问。 晏云清本想潇洒又硬气地说声“要你管”,但被忽视的烦闷和无从破局的烦躁在心中翻涌,他阴差阳错开口:“他不想见我。” 他本就身高优越,又在这站了这么久,纵使徐时景拍戏繁忙,这么大一个人一直盯着他,怎么可能从头到尾都没发现。更何况,晏云清几次和他的视线相撞,徐时景都连忙避开,摆明了是不想跟他交流。 第一次主动追人就遭遇滑铁卢,心底涌现出丝丝缕缕的委屈,晏云清几乎要吐露心绪了。但面对的是自己的最大情敌,他还是在理智出走之前闭了嘴。 如果说了,感觉像在示弱一样。心中多了几分气闷,晏云清扫了梁山月一眼,眼见他似乎未曾发觉自己微末的情绪,他悄悄松了口气。 又过了半晌,梁山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如此,你怎么还站在这?” 那些许委屈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晏云清眉头一挑,熟悉的怒气上涌,“怎么,我站在这光看看都不行啊?” 这绿茶是认为他被徐时景讨厌了,趁机在这取笑他吗? 徐时景不在,你就不装了是吧?! 第05章 重拍 晏云清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剜过,梁山月愣了下,意识到自己的话被误会了。但面对情敌,他也没打算解释。 第9章 眼见他默认,晏云清冷笑一声,打算找个远离他的角落安静欣赏徐时景演戏。他还未抬脚离开,坐在摄像机后的导演喊了声“卡”。 护着公主突围的戏份拍完,徐时景的戏份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女主和男二的对手戏,他走到一旁休息,眼神飘到晏云清二人所在的角落。踌躇片刻,他走过来,跟两人打招呼,视线带着些尴尬地与晏云清对上。 虽然不知道徐时景不想见他的原因,但晏云清知道,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积极沟通。他没有追人的经验,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想到他早早来剧组之时做的心理建设,晏云清深吸一口气,“拍戏拍了这么久,你应该也渴了吧?” 徐时景轻声应答,“……嗯。” “那正好,”晏云清面上带笑,“梁总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吧?麻烦你去买一下吧。” 梁山月:“?” 晏云清狭长的眼睛眯起,金棕色的眼瞳看向他,嘴角勾起,状似无辜地摊手,“助理把我的车开回去了。” 他打着的旗号是为了徐时景,自己不能去的理由也合情合理,梁山月若是拒绝,倒显得他小气了。晏云清此举很明显是为了支开他,梁山月对上小景有些慌乱的眼神,视线又瞥向晏云清手上冷掉的早餐。 “……好啊。”桃花眼直视晏云清,梁山月伸出手,“早餐我也顺便帮你扔掉吧。” 他答应得干脆,就连提出要求的晏云清本人都有些意外。不过能答应最好,晏云清立刻将早餐递出去,一副迫不及待赶人的样子,“麻烦你了,快去吧。” 梁山月回头,朝徐时景露出安抚的笑容,“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终于将妨碍他的电灯泡支走,晏云清转身来到徐时景面前,声音放低,全然没有面对梁山月时的攻击性,“我能跟你聊聊吗?” 之前的寥寥几次见面,晏云清的态度都很冷淡,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流露出请求的神情。徐时景被他吓了一跳,咽了口口水,“……好。” 他们离开拍摄场地,找了处无人的化妆间。晏云清拉开最近的椅子坐下,看向站在一旁的徐时景,“你也坐。” “晏总,您想说什么?” 晏云清歪头看他,“你是不是有点怕我?——为什么?”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已经认定徐时景怕他这件事,让徐时景无从反驳。他两只手绞在一起,嘴唇开合,“不……” “是因为那份合同吗?” 徐时景沉默了。很显然,问题就出在这里。 晏云清了然,“小徐,虽然我们之间有那份合同,但我从未将你看做我的情人,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不是吗?” 眼见徐时景有片刻动容,他再接再厉,“当时逼迫你签订合同,是我的错。我……我承认那时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有想太多。因为那份合同,让你承受了很多非议……对不起。” 他垂下头,脊背微微弯曲,态度前所未有地认真。过了许久,他终于听到徐时景的回应。 “没关系。”他声音低低的,“当时……我明白的。其他人不了解内情,讨厌我也正常,我没有怪你,晏总。——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我也要跟你道歉。” 晏云清嘴角勾起,语气也轻快许多,“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被你讨厌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他这话透露出些许亲昵意味,徐时景眼神略过他含笑的眼睛,又垂下盯着地面,“没有讨厌。只是您突然来看我,态度还、嗯,改变很大,我不太习惯。” 说着,他又抬眸看向晏云清,这次的眼神中多了些坚定,“晏总,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现在只想好好演戏。我……如果您想跟我发展什么关系,请恕我拒绝。” 晏云清挑起眉头。看来他这些天的过分热情让徐时景误会了,他以为自己想坐实他情人的身份? 对于其他风流的公子哥来说,对某个人热情的目的不外乎几种可能性,最可能的就是追求一段露水情缘。徐时景似乎把他也归类到那些人中去了。 晏云清有些不满。虽然他长得一副万花丛中过的样子,但其实内心挺专一的,对那些身体上的快乐也并不热衷。 被喜欢的人误解了,晏云清下意识想要解释,“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面对一无所知的徐时景,晏云清最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现在并不是剖白心迹的好时机。表白的话,迎来的结局也只可能是被拒绝吧。 晏云清生硬地改变说辞,“那么,我们能做朋友吗?” 不等徐时景回答,他连忙补充道:“工作之中我们是上司和下属,但日常生活中也可以做朋友吧?” 他问得颇有几分小心翼翼,只是做朋友而已,徐时景没理由拒绝。 “当然。”他点头。 梁山月回来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徐时景和晏云清之间气氛的改变。徐时景在研读剧本,而晏云清坐在另一侧,面上笑意盎然,就连看向梁山月的眼神都少了几分敌意。 梁山月将其中一杯冰饮放在徐时景身侧的桌上,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桌子另一侧,慢条斯理地将吸管抽出,“啪”一下插在杯中,还未喝一口,晏云清便没话找话一般开口:“哦,你给小景买的是果茶啊。” 第10章 他的语气平常,但在“小景”二字稍作停顿,那股抑制不住想炫耀的心情昭然若揭。 梁山月抬眼睨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既然主动出去买了饮料,自然预料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晏云清比他想象得要执着,还是小景的顶头上司,交恶没好处。既然他本人想要和小景修复关系,那就顺着他吧。光天化日之下,晏云清也不可能做什么。 至于那个合约……梁山月的眼神暗下,他如今还无法与晏云清抗衡,再等等…… 午饭过后,工作人员通知徐时景前往下一个场地拍摄。下一场戏的内容是侍卫带着公主逃亡,中途遇到了出来游玩的富商公子男二,意图求救,与男二展开了一段冲突。 地点在一处树林之中,距离上一个拍摄场地不远。等到拍摄用的器械都布置好之后,几个演员就位,开始拍摄。 浑身是伤的侍卫走在前面探路,身后跟着狼狈的公主,二人气喘吁吁地在树丛中穿梭前行。前方出现了一条土路,更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侍卫面露警觉,连忙转身提醒公主,接着二人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观察。 一队商队马车缓缓出现,人数不少,中间的马车最为豪华,毫无疑问,坐在里面的人绝对身份尊贵。 侍卫转头询问公主的意见。公主眼神盯着那商队的标志,认出了这是自己竹马家里的商队,的眼中迸发出希冀。她不顾侍卫阻拦,连忙冲出来拦住商队,还差点被为首的马伤到。 坐在中间马车中的人被公主的声音惊动,出声询问,在听到公主说她是自己的青梅时,他下车看了她一眼,很不客气地让她滚开。 周围家仆将公主包围,侍卫眼见不妙,连忙冲出保卫公主,而公主就在他艰难的防卫下竭力向公子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场戏对徐时景和跟他对打的群演们难度比较大,也很耗费体力,导演和武指跟几个参与打戏的人耳提面命关键动作,力求一次过。 拍摄开始,这次女主角倒是没掉链子,前几幕戏很顺利就过了。轮到马车前的对峙,徐时景做好准备,在提示开拍之后冲出去,与围住公主的家仆们战成一团。 公主又惊又惧,一边躲过家仆的追击,一边对着意欲转身的公子大喊:“你等等!你不认得我了吗?” 公子眉头蹙起,“我认识的她断不可能像你这般狼狈不堪。” 公主又急又气,开始细数少时他们的相处之事,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又说出几件他的糗事,让一直听着的公子脸色变换不断,最终不得不喊停。 女主角开始说台词,但还未说完,对面人便喊了声“停”。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导演。 “卡!”导演出声,徐时景等人纷纷停下动作。 “居成安,词说早了!”导演从鼻孔里喷气,手里的剧本拍得“啪啪”响。居成安面带歉意,连忙跟众人道歉。 接下这部大制作的导演要求颇严,让他们从公主和公子开始对话的场景开始重拍。第二次拍摄,居成安在公主说完台词后迟迟不接话,导演再次喊停,有些气急地说了他几句。 “真的对不起!”居成安双手合掌,语气诚挚,“我有点紧张,实在抱歉!” 徐时景喘着气,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纸巾擦拭额角的汗。 “啧。”晏云清站在摄像机后看了全程,看向居成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善,“他故意的?” “或许。”梁山月接话,“但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如果真是针对徐时景,这么做最多让他累一些,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居成安自己,这一次之后肯定会让导演,群演和工作人员对他多几分讨厌。 梁山月垂眸沉思,伤敌三百自损一千,居成安不至于这么蠢吧? 事实证明,梁山月似乎真的高估了他的智商。接下来几次重拍,居成安更加明目张胆,一直在同一个地方说错台词,连累一群人跟着他来回折腾。 导演脸都绿了,手掌猛拍大腿,但碍于居成安背后的人一直忍着没有发作。 ——这也是晏云清从原书中知道的信息,居成安的金主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得罪不得。 又一次重拍,徐时景的体力快要耗尽了。眼见他在阳光底下暴晒了许久,脸都白了几分,晏云清终于忍无可忍,上前踏入摄像范围,“够了。” 第06章 倒打一耙 短短两个字,让场地中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纷纷将视线投向晏云清。 “你故意的吧?”晏云清走到居成安面前,嘴角下撇,狭长锐利的眼睛颇具压迫感。 “你说什么呢?”居成安后退半步,皱起眉头,语气委屈,“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针对徐时景啊。这是明晃晃的事实,但晏云清却不能把这话说出口,因为他没有确切的证据。如果说出来,居成安死不认账的话,反而会把徐时景拖下水。 这大概就是居成安的阳谋了吧?他故意ng多次,让徐时景不好过,但别人如果指责他,他也能顺利脱身。如果今天他不在这里,以徐时景的性格,或许真的会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晏云清冷哼一声。不能提徐时景,那就提别人。 “你的意思是,这么多次重拍,都是你不小心的?” 第11章 居成安:“是啊。” “原来如此。”晏云清耸肩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这不就是专业素质不过关吗?实力不足,平时就多练练,不然连我家鹦鹉口舌都比你伶俐。” 周围传来细碎的笑声,就连导演都没忍住,低头用咳嗽掩饰笑容。 居成安:“……你!” 他眉毛倒竖,眼睛都瞪大一圈,柔软的古装宽袖随着他激烈的情绪摆动。胸膛剧烈起伏着,居成安花了点时间冷静,接着拔高嗓门,“ng重拍是常有的事,就算是演技再好的演员也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你这意思,是说那些人也都不如鹦鹉吗?” 话头直指昨天ng多次的女主角,原本站在一旁看戏的她脸色霎时阴沉了。 “呀,这是怎么回事?”梁山月突然出声,睁大一双桃花眼,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快速上前,围着居成安走了几圈。 “你、你干什么?”居成安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气势霎时弱了几分。 “我看你现在说话挺流畅呀,”梁山月啧啧称奇,眼中盛满求知欲,“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他的语气和正常说话截然不同,尾音拉长,原本低沉好听的音色因拔高的音调而多了几分扭捏的感觉,像撒娇,让晏云清浑身一哆嗦,差点吐出来。 他眼神转向梁山月,用了半秒平复不适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不是很明显嘛。故意的,演技差,二选一。” “可是他说不是故意的欸,”梁山月故作苦恼,真诚建议,“连最基本的台词都说不清楚,有点良心就别演戏了吧。” 晏云清叹气:“唉,看样子,演技没有,良心这种东西也没有啊。” 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在他面前你来我往地唱双簧,居成安咬牙切齿,翻涌的怒火直冲脑海。余光瞥到躲在后面看戏的徐时景,他更是气得七窍生烟,那点理智也随着怒火被蒸发出去了。 他伸手指向站在后方的徐时景,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你真有本事啊,不就是多拍了几场戏,金主迫不及待出来为你鸣不平了,别人还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呢?” 梁山月锢住他的手臂,“喂。” 居成安痛得打了个哆嗦,“呃——一个金主不够,你还傍上了一个是吧?怎么这么贪心——” 他的话越说越过分,颇有几分歇斯底里,梁山月眼神一凛,伸手准备物理上让他闭嘴。 但他还未出手,站在一旁的晏云清先动了。他往侧前方跨了一步,梁山月在那瞬息的时间里,只看到他被飘扬的黑发遮挡了部分肌肤的脸,还有那舔过唇瓣的舌,紧接着,居成安身体一歪,梁山月顺势放开手,冷眼看他向侧方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啊……”居成安捂着左颊哀嚎,四肢因为骤然爆发的疼痛挣动,洁白的长袍霎时染上尘土。 他看向晏云清,眼眶泛红,一副将泣未泣的模样,“你怎么还打人啊?!” 开始倒打一耙了。梁山月没有理会居成安刻意的卖惨,而是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他几秒后就红肿起来的脸颊,转而看向晏云清,对情敌的理解多了几分。 第一,他打人前会下意识舔唇;第二,他手劲真大。 如果晏云清有意进入演艺圈发展的话,他会力荐对方去演大猩猩。 有别于梁山月的忽视,晏云清更像个在屏幕之外欣赏居成安表演的观众。眼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指控而慌乱,居成安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导演。 周围人的眼睛又不是瞎的,谁对谁错心中自有衡量,但居成安的背后是剧组的投资人,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导演擦了把头上的汗,连忙站出来和稀泥,“诶,诶!有话好好说,何必打人呢!” 晏云清眯起狭长的眼睛,“您说的是。如果他能好好说话,我也不至于动手。” 居成安空口白牙诋毁另一个演员,确实是他有错在先。导演话语一顿,看了躺在地上的人一眼,“这、再怎么说也不能打人啊……脸都肿了,这可怎么拍戏啊……” 场地租赁都是有时限的,超时了要加钱。眼看时间就快到了,男二的脸又成了这个样子,导演愁啊。 投资人的面子要给,但前提是不妨碍拍摄。居成安竟然在拍戏期间搞小动作,导演对他也有怒气。 “脸?这好办,”梁山月笑着开口,“导演,剧本我也看过一部分,男二的性格高傲,没认出公主之前,他对公主还有几分看不起,在这场戏中也有所表现,没错吧?” 导演稍显诧异地看了梁山月一眼,“……是这样没错。” “那么,就临时加一小段剧情吧。男二对公主出言不逊,公主一怒之下扇了他一巴掌,激怒了他,这才导致被家仆们围攻——不影响后续剧情,丰富了公主性格,又能合理利用居成安脸上的红肿,如何?” 居成安捂着脸爬起来,声音因为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而近乎呢喃:“你别欺人太……” “好办法!”导演面露喜色,大笑着鼓掌,“好,就这么办!” 他立刻叫来编剧和武指,几个人聚在一起,在原来剧情的基础上微调了人物台词,站位和动作,接着立刻开机拍摄。 居成安狠狠地瞪了晏云清和梁山月两人一眼,满面憋屈地捂着脸,去重拍了。 第12章 徐时景走到二人身侧,轻声道谢,也跟着去补拍。 因为居成安的突然抽风,剧组收工又晚了。考虑到徐时景今天被迫折腾了许久,需要休息,晏云清付完居成安的医药费,跟徐时景告别后便打算回去了。 走出拍摄场地时,夜色已经铺满天空。晏云清正打开手机准备通知助理来接,便看见不远处马路边上驶过来一辆银白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 是梁山月。晏云清挑眉,转头看向拍摄地门口,果然,徐时景和助理正从里面走出。 啧,早知道让助理把车留下了。接送徐时景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他抢了。 眼看徐时景就快过来了,晏云清恶向胆边生,快步走进,“啪”一声将手撑在副驾驶车门上。 梁山月听到声音,转头和晏云清隔着车窗对上视线。 “……”他把车窗降下,“干什么?” 晏云清弯腰,朝他露出一个充满刻意,但总体礼貌的笑容,“梁总,送我一程如何?” 梁山月挑起半边眉梢,“要是我说‘不’呢?” 迎着他戏谑的眼神,晏云清嘴角的弧度略小了些,“呵呵,那我就去求小景。他一定不愿我流落街头。” 这车,他今天一定要上! 梁山月浅灰色的眼瞳一转,不确定是不是翻了个白眼。“上来吧。”他侧头,下巴一抬,“你坐后面。” 晏云清勾唇浅笑,依言起身,作势往后走去。 徐时景已经走近了,梁山月喊了他一声,接着解锁了副驾驶的车门。 没成想徐时景还未过来,蠢蠢欲动的晏云清捷足先登。梁山月余光捕捉到一道黑影,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车门,长腿一迈,携着微凉的夜风,稳稳当当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喂。”梁山月气笑了,“你又干什么?” “你想让小景做副驾,好增进感情是吧?”晏云清挑眉,“哦,好像副驾驶还有个说法:是给‘伴侣’乘坐的——梁总,你小心思这么多,小景知道吗?” “……啧。”梁山月皱眉,耳尖却有些泛红,“看不惯你可以下去。” 这点细微的变化在夜色中并不明显,但仍是被晏云清的视线捕捉到了。他有些讶然,那句话只是他随口而言,没想到竟阴差阳错猜对了。 他禁不住轻笑,自顾自系好安全带,“没想到梁总还挺纯情,这种说法都信。” 梁山月屈起手指敲打方向盘,没说话。 稍显怪异的安静氛围在徐时景和助理上车之后也没有打破。两个坐在前面的人不主动挑起话题,徐时景也没敢说话。 梁山月是因被情敌拆穿小心思,羞赫中混着几分难堪,原本给徐时景准备的副驾驶还被讨厌的电灯泡占了,他自然没了闲聊的兴致。 而晏云清纯粹是想让徐时景多休息。车上无关人士太多,也不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先将徐时景和助理送回家之后,梁山月再次调出导航,询问坐在副驾的人,“你住哪?” 晏云清报了个地址,一处处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 夜色深重,路上车辆稀少,晏云清看着视野中不断往后退的路灯,声音在寂静的车厢中响起,“居成安今天的行为有点奇怪。” 未免徐时景忧心,晏云清在一开始并没有开口。而如今车里只剩他和梁山月,相信对方也意识到了今天的不对劲,他便毫无铺垫地开门见山了。 果然,面对他突兀开启的话题,梁山月并不惊讶,侧目扫了他一眼,“是啊,他的行为逻辑说不通。” 第07章 录像 “多次说错台词对他并没有好处,以此对付徐时景更是令人难以理解。”晏云清敛眉思索,“虽然他的口无遮拦针对的是徐时景,但同时也败坏了其他人对他的印象,而小景……说白了,并没有受到多严重的伤害。” “所以他另有目的,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名声。”梁山月微微眯起眼睛,“换个思路,他多次ng针对的并不是小景——而是你。” “哦?” “他之前跟你见过面吧。”梁山月道,“娱乐圈的勾心斗角,来来回回就那些手段。据我所知,他的角色是通过剧组的投资人拿到的。他有经验,那么看出你之于徐时景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得这么委婉干什么,”晏云清嗤笑,“你是想说,他看出了我是徐时景的金主,因此想设局坑我?” 梁山月抿了抿唇——他对晏云清“金主”这个身份万分不满——“差不多吧。你猜他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意图惹怒你?” “现场人多口杂,他的最终目的是对付徐时景的话……”他抬手摩挲下巴,“录像?” 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是居成安搞的鬼,他想用这件事做文章,只可能通过断章取义的形式,去蒙骗其他不知情的人。 “嗯。”梁山月拨动转向灯,“让你公司的人多注意网上舆论风向吧。” “不用你说。”晏云清接话。目的地到了,他开门下车,挥挥手算作告别。 翌日一早,晏云清和梁山月在剧组门口不期而遇。 有居成安这个不定时炸弹存在,他们虽仍看不惯对方,但好歹没有打起来,连嘲讽都点到即止。 他们进入其中,在化妆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居成安的金主,高柳。 第13章 高家经营房地产,晏岑和高柳他父亲有生意往来,因此晏云清和高柳也见过几次面,认识,但不熟。自从他搬出晏家自立门户之后,他们便再也没见过了。 许久不见,高柳又圆润了许多,穿在身上的西装紧绷着,和居成安坐在一起,远远看去像一对铅笔和橡皮擦。 徐时景在房间另一头化妆,明智地离两人远远的。 感受到投向他的视线,高柳暂停与居成安的闲聊——或许称为调情更合适——撑着沙发站起来,迈着步子朝晏云清走来。 晏云清低头与他对视,笑着打招呼,“高柳,好久不见了。” 高柳颇有些费劲地仰起头,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臂,“嗐,我都不知道这剧组里还有你的人。你早说嘛,男二男三之类的配角人选我还是能决定的。” 他刻意加重了“你的人”这几个字的读音,被肉挤着的小眼睛闪着淫邪的光,意思不言而喻。 晏云清面上的笑淡了些,“那就不必了,我公司里的艺人走的是实力派路线,不着急。” 要不说铅笔和橡皮天生一对呢,口头犯贱的劲头堪称一模一样。眼见晏云清脸色冷然,高柳移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后的人上。 “这位……”高柳加大仰头幅度,在看到梁山月的脸之后,他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猛地瞪大,手下意识往他的方向伸,“呀,这,这位是?” “你好,我是徐时景的朋友。”梁山月一句话介绍完自己,并没有跟他握手的打算。 高柳自认还算会看人脸色,眼见晏云清并没有亲自介绍他的打算,而面前这美人也只提及了和那小明星的关系,显然和晏云清不熟,背后也没什么势力——简单来说,是他能拿捏的人。 高柳眼冒金光,嘿嘿笑了两声,强硬地扯过梁山月的手,两只又白又肥的手向两片面包一样把他的手夹住,“大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噗嗤。”眼看梁山月吃瘪,晏云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梁山月:“……” 他忍着脾气将手抽出来,“你的朋友都是这种档次的?” 晏云清:“喂,有你这么侮辱人的吗?” 高柳此刻被美色迷了眼,贫瘠的大脑已经没有位置去思考这大美人怎么敢怼晏云清,眼见梁山月退后,他急忙跨步向前。 梁山月被惹烦了,趁着高柳迈开步子追逐他之际身体一转,闪身来到他侧面,接着伸腿将他处于后侧的短腿一挑,猝不及防失了支撑点的高柳脚下一滑,以一个不堪入目的姿势向下劈叉,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叫喊,晏云清似乎还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意料之外的变故又引来了化妆间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不过出丑的是剧组投资人,几个演员只装作没看到。 晏云清这下是真的笑出声了。他挠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高柳高难度的姿势,随即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闪光灯和快门声不断响起。 “你……你!”橡皮被铅笔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扒拉起来,“你敢惹我?!” “这位先生,”梁山月微微垂眸,浅灰色的虹膜颜色因骤暗的光线加深,看起来十足无辜,“你的裤子裂了哦。” 高柳瞪圆眼睛,下意识往下看,但层叠的肚子遮挡了视线。比起美人,还是面子更重要。高柳被气得发抖,撇着两条颤巍巍的腿,倚着居成安,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你给我等着!”他最后放下狠话。 晏云清满意地将手机收起,“姑且提醒一句,那家伙肯定还会再来找你。” 梁山月:“嗯?” “那家伙从小就好色,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想动手动脚。”他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我当场就把他踹到泳池里,结果他死性不改,骚扰了我好几次,后面被我打怕了才放弃。” 听他的话语,梁山月已经能预想到之后的麻烦了。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先不管这个……据我所知,高柳对居成安并不关心,今天怎么会来?” 晏云清轻嗤一声,“你不是猜到了吗?” 跟高柳“聊”了几句,徐时景已经化完妆出去了。两人也跟着走出化妆间,朝今天的拍摄场地走去。 “是关于‘录像’吧。”梁山月语气轻而笃定,“居成安大概将那东西当做讨好高柳的礼物,这才引他过来了。” “嗯。”晏云清点头,“我曾经将他打到骨折,高柳挺讨厌我的,有让我吃瘪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一个讨厌他,一个讨厌徐时景,正好一拍即合了。 梁山月:“你确定能解决吗?” 晏云清一言难尽地瞥他,“放心,我今天一大早便知会过公关部的人了,他们会及时处理的。” 当时在现场的演员也已经联系上,如果居成安真的把录像放出,他们这边有更有力的人证。 今天是徐时景的杀青戏,公主知晓了男主敌国大将军的真实身份,她接受不了,想要回到自己的国家。 护卫协助她出逃,却在中途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为了给公主争取逃跑的时间,护卫毅然决定留下拖延时间。 这一场是护卫这个角色的高光戏,徐时景很重视,做完妆发之后,便拿起剧本一遍遍研读。 “真认真啊……”晏云清站在稍远处,没有上前打扰。看着徐时景旁若无人的模样,他禁不住感慨。 第14章 “小景是真心热爱演员这个职业。”梁山月定定地看着他,“如果……算了。” “什么?” 梁山月:“没什么,开始拍了。” 灯光师等工作人员调试好设备,拍摄正式开始。 这场戏是实景拍摄,地点在一条河边。河水有半人高,周围是布满碎石的空旷地带。剧情中,侍卫和公主逃到河边,眼看后方追兵就要追上来,侍卫便让公主先过河,自己拦在河前,与一干士兵激战,最终身中数箭死亡。 一声“action”过后,侍卫和公主步履凌乱地往河的方向跑,身后响起越发接近的兵马追击声。 公主头发披散,浑身上下无一不狼狈。她大口喘着气,回头望去,那些追兵距离她们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了。 就在她面露绝望之际,侍卫出声恳请她先走。 “请您快过河吧,在河的对面,就是您曾经走过的商路,通向我们的故乡。”侍卫眼神坚定,他深吸一口气,不顾公主的劝说,转身面对追兵的方向。 “卡!”导演拿着喇叭喊停,挥手让徐时景过去。 “怎么了?”晏云清有片刻茫然,“有什么问题?” 梁山月看着徐时景弯腰接受导演指导的场景,淡声解释:“他的情绪不对。” “嗯?” “小景刚刚跟公主的对手戏中,透露出了赴死的决绝和对家乡公主的不舍,但是没有爱。” “啊?”晏云清不解。 梁山月挑眼看他,“虽然表现不明显,但侍卫其实是一直喜欢公主的。所以多次舍命相救,无怨无悔。但他爱她,爱一个人必然会有所求,在决心赴死之后,侍卫应该还有一丝不甘才对——不甘他再也无法陪伴公主,也不甘他们之间的关系随着自己的赴死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其它可能。” 他声音压低,眼神飘到泛着水波的清澈河面之上,不知在想什么。 晏云清看他,金棕色的眼中显现出三分不解七分怀疑,“真的?你一个门外汉,分析可信吗?” 梁山月的注意力被扯回,用他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翻了个不美丽的白眼,“爱信不信。” “演戏的门道我也不明白,但小景的演技肯定好。”晏云清对喜欢的人信心十足。 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梁山月惊讶道:“原来晏总秉持的原则是对对方全盘肯定吗?——这可不是什么健康的恋爱观。” 这是怎么扯到恋爱观——哦,这人不会是在记恨昨天晚上他取笑他的事情吧?这么小气? 晏云清“呵呵”两声,“彼此彼此,会把副驾驶留给伴侣坐的人恋爱观也不怎么样。” “呵,”梁山月冷笑,“你想打架?” “你以为我怕你?”晏云清凑近逼视他,“输了的人自觉滚远点怎么样?” 第08章 遇袭 话题越走越远,关于徐时景演技的讨论霎时被丢到脑后。两人在口舌功夫上属实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吵就吵到了第二次开拍。 晏云清率先结束毫无意义的车轱辘话,开始认真观摩徐时景表演。 也不知是导演的要求太严苛,还是徐时景的表演真的有无法忽视的问题,他第三次被叫停。导演有些无奈,让徐时景再熟悉下剧本,打算先拍女主角过河的戏份。 徐时景垂头丧气地走回座位坐下。眼看他面露沮丧,晏云清动身想过去,却被梁山月拉住了。 “让他自己思考一会吧。”他轻声叹道,“演戏是需要自己琢磨的事情,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是这个道理,晏云清无奈止住脚步,转而拧眉望向导演的背影,隔空对着他冷哼,“下一部戏,我就让小景当主角,免得他这么辛苦。” “小景可不会接受。”梁山月反驳,“如果你真的喜欢他,起码站在他的角度多想想吧。” 他皱起眉头。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看得出来晏云清对小景是真心喜欢,但具体几分就不知道了。且如今看来,这些喜欢也不足以让他抽离原本惯常处于的地位,尝试平视小景,为他设身处地地着想。 晏云清被他骤然冷漠的指责激到,不解混合着几分气恼,“我说什么了?给他当主角怎么不可以了?” 刚熄灭不久的怒火重燃,在他的胸膛中翻涌——梁山月是什么打火机成精吗,这么容易惹他生气? 梁山月不满地皱眉,“小景不想被人知道合同的事情。他如今入行才不到一年,你就这么把他捧上主角的位置,会惹人非议。” “不好听的声音在哪都有,他实力足够,早点当主角有什么不好?”晏云清双臂交叉,“梁总,恕我直言,娱乐圈这一块你了解不多。如今流量当道,踏踏实实的演员反而不好出头。我能给他资源,小景又是我公司的演员,捧他合情合理,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梁山月紧紧盯着他,“如果合同的事被爆出来了呢?” “没有这种如果。”晏云清斩钉截铁,“我,以及我的公司,都会保护好小景。我有这个能力,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对面人沉默不语,良久,他挤出一丝嗤笑。“但愿如此。”梁山月的声音压低,“如果你让他受到伤害,晏云清,我不会放过你。” “哼,我等着。”晏云清不以为意。 就算经过几天相处,他们之间仍然不能保持相对友好的氛围。二人之间的气氛滑向剑拔弩张,眼见又要掀起一轮唇枪舌战,徐时景的出现打断了逐渐焦灼的气氛。 第15章 他挥了挥手中的剧本,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最后停在梁山月身上,不好意思道:“月哥,这场戏我的情绪始终不对,你能帮我看看吗?” 徐时景有求,梁山月自然不会拒绝,而晏云清也不会阻止。眼看他要跟着小景离开,晏云清颇为阴阳怪气,“梁总从未亲身体验过演员一职,没想到还是个理论高手呢。”他话锋一转,“你可别把我公司的好苗子带歪了。” 梁山月停下脚步,先是转头看了他一眼,“这就不劳晏总你费心了。”随即,他低头注视身侧的徐时景,语气认真,晶莹剔透的眼眸流露出丝丝情意,“我永远不会害小景。” 徐时景错开目光,脸颊慢慢染上粉红。而晏云清眼睁睁看着他的情态,烧灼的心火一路蔓延全身,一面嫉妒于徐时景的动容,一面为梁山月令人牙酸的话感到恶心,对他的厌恶更是深了几分。 这个绿茶……!晏云清恨得牙痒痒,口头的漂亮话谁不会说?花言巧语,虚伪至极! 眼不见为净,晏云清没兴趣再欣赏梁山月的惺惺作态,转身朝着相反方向离开,准备四处逛逛,等他们聊完了再回来。 他绕到拍摄场地的另一侧,看到十几个人正忙着组装什么东西,便几步走近,站在一旁观察。 那些机器呈一字排开,中间间隔着一段距离,看外观,像是什么发射装置。 机器的投射口正对着河岸边,应该是接下来会用到的拍摄道具。晏云清看不明白具体用处,便上前跟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女孩搭话。 正在捣鼓机器的女孩被他拍了拍肩膀,惊吓般转过头,辨认了一会,认出面前人是昨天一拳打翻居成安的人,脸上的警惕消了许多,“……干嘛?” 晏云清跟着蹲下,“这是做什么的?” “这个?”脸上有雀斑的年轻女孩拍拍身前体积不小的器械,镂空的腔体传来沉闷的回音,“这是用来发射‘箭矢’的——” 话音未落,二人的侧后方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严厉地呵斥道:“干什么呢?!” 女孩被吓了一跳,立刻将放在机器上的手拿开,起身看向朝他们走来的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 “张哥……” 她还未说什么,就被张哥打断:“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弄好吗?还有闲心跟无关人士聊天?” “我……”女孩想出言解释,却被男人直接打断。。 “好了好了,”张哥不耐烦地挥挥手,“其他人都搞完了,就差你。都走开!” 他态度粗暴地将两人赶走,女孩走出几步,气不过,转身朝中年男人的方向“呸”了一声。 “狗仗人势的东西。”她小小声吐槽,气愤地喷出一口恶气。 “他是谁啊,态度那么差劲?” “一个关系户,负责管理这些器材。”女孩没好气道,“这家伙就喜欢欺负我们这些打工的,分配的工作量那么多,做不完还骂我们……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我就是个临时工,结完工资就走了。” 她瞥了眼晏云清,“继续说那东西吧。” 晏云清:“行。” “那些道具是用来发射箭矢的,喏,最前面的空腔用来装箭,按下按钮就能开启。” 晏云清看着那些器械,有点担忧,“安全能保障吗?” “肯定不会对着演员发射呀。这些都是用来造势的,会由专业人员操作,只会对着稍远一点的空地,其余部分用特效代替。”女孩笑了下,“这剧组导演挺精益求精的,不然其实就几个镜头,直接用特效做也行。” 解释完道具的事情,女孩又和晏云清聊起其它事情。大多是关于剧组的见闻,夹杂着对自己的几句介绍和对工作的抱怨。 她说自己叫乔芙,是本市大学的大二学生,假期空闲,为了赚点外快,再加上对剧组拍戏感兴趣,便专门找了相关兼职。没想到倒霉透顶,遇到了张哥这个关系户,整天压榨临时工,她每天回家都腰酸背痛等等。 借着闲聊发泄了一通,女孩心情畅快不少,这才有闲心反问面前人,“你呢,你又是做什么的?虽然长得很好看,但你不是演员吧?” 晏云清道:“我是其中一个演员的朋友,过来看看而已。” “噢,”乔芙对此不太在意,“那跟你一起骂居成安的那个人呢?他应该是演员吧。” “嗯?”听到她提起梁山月,晏云清又不太爽了,连语气都多了几分生硬,“不是。” 乔芙惊讶,眉毛低垂,喃喃自语道:“是我记错了……?” 她没再纠结这个,视线飘到另一侧,“啊,开始拍了。” 晏云清随着她的提醒转头看去,只见徐时景站回到原本的位置,重演与公主分离的那一幕。 晏云清跟乔芙告别,走到视野更加清晰的地方站定。 拍摄开始,徐时景的气质霎时沉稳起来。 眼见追兵越发逼近,侍卫开始恳请公主先过河,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语调仍然沉稳,但语速比平常快了许多。 话音落下,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触碰公主,但最终放弃了,只留下一句克制的“殿下,保重”。 他最后将目光放到公主的背影上,似乎想牢牢将她的身影记住,然后决绝转身,眼中只剩下背水一战的坚毅。 随着导演的一声叫喊,这条顺利通过。 第16章 晏云清在一旁观看了全程。他不了解演戏的具体技巧,但从观众的角度而言,徐时景的演绎确实比之前几次要好。 那种“说不出口的爱”,好像真的被他表现出来了。 不是吧,梁山月还真有几把刷子啊? 他心中的危机感霎时拔高。晏云清记得,在他“死亡”的那段时间里,他看到的原书片段中并没有涉及到梁山月的这项“才能”——也就是说,他看到的原书内容是不完整的。 这无疑会给他的计划带来无法预测的变数,晏云清蹙眉沉思,直到听到工作人员过来叫人准备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下一场就是侍卫的杀青戏,也是高光戏。追兵先是打算活捉他和公主,但侍卫死战,几番纠缠之下,敌方折损了不少人,因此放弃活捉,打算直接杀死侍卫。 弓兵拉弓射箭,趁着侍卫疲于应对,其他步兵包抄。侍卫在多人围攻下硬生生挡住通往河流的道路,给涉水逃走的公主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最终战死。 徐时景先前已经拍过好几场打戏,对此驾轻就熟,打斗动作做得利落潇洒,期间只有几幕重拍,很快便过了最后一场戏。 导演起身拍掌,其他人看着徐时景走近,纷纷祝他杀青快乐。 一片恭喜声中,晏云清含笑看他,余光却瞥到摆放道具的那一处地方。 他为了更好看到徐时景,走到了道具摆放位置的侧方,此刻目光一转,刚好能看到一个猫着腰的人影,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拍摄场地中的人吸引走,那人接着道具的遮挡,正摆弄着什么。 晏云清心中疑窦渐生,在看到那发射“箭矢”的筒正对准徐时景的方向之后,晏云清的心重重一跳,连忙大喊:“小景,躲开!” 他的喊声被淹没在众人的连声祝贺之中,但却激起了那人的警觉。 此刻去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晏云清距离徐时景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他当机立断,立刻朝着徐时景的方向跑去。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众人还来不及为晏云清突然扑向徐时景的行为惊呼,几乎是在同一刻,一支长条状的东西便刺过了他的右侧肩膀。 第09章 热搜 晏云清痛得闷哼一声,鼻端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周围人嘈杂的声音将他淹没,吵得他耳朵轰鸣。 徐时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身体颤抖着爬起来,慌得六神无主。 围着的人群被人从外拨开一道口子,梁山月先将徐时景扶起来,询问他是否有受伤。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松了口气,这才将目光投向躺在地上的晏云清。 他先是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口,“箭扎得深,现在不能拔出来。已经叫救护车了,你撑一会。” 晏云清忍着痛喘气,“先、先抓人。” “叫人去看了,没抓到。”梁山月让周围人远离,一边低声回答他,“那人应该是趁着混乱混入人群了,很谨慎,是早有预谋。” 剧组里的医护人员先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等了不到半个小时,救护车到了。 被送上车之前,晏云清看了眼梁山月,“……保护好、他。” 梁山月垂眸与他对视,“我知道。” 病房的窗开了一半,凉丝丝的微风淌入其中。晏云清睁开眼,入目是被染上橙红霞光的单人病房,窗帘随着微风轻轻鼓动。肩膀处的麻药劲还没过,伤口只有一点点鼓胀感,他有些费力地转头,床边摆了一把椅子,床头桌上有个白瓷碗,上面放着一把水果刀和一个削了一半皮的苹果。 单人病房不算大,床尾的小桌上摆满了鲜花和果篮,应该都是剧组的人送的。 椅子和苹果都昭示着有人来过,还在这待了不算短的时间,晏云清没怎么思考,脑海中率先浮现出最希望的人选——会是徐时景吗? 他撑着有些昏沉的脑袋躺了会,听到外侧走廊传来清晰有力的脚步声。几秒后,病房门被从外侧推开,率先进来的是护士,晏云清睁大眼睛看向她身后,片刻后,失望地长长叹气。 怎么是梁山月这个家伙。 眼见他醒了,护士询问了些问题,接着告知他伤口的情况。 “伤口比较深,索性没有伤及内脏,处理及时,出血也不多。你先住院观察几天吧,伤口恢复情况良好的话,就可以回家自行修养了。” 所幸那只是剧组道具,并不如真的箭矢那般穿透力强,不然的话,晏云清的肩膀很可能被扎个对穿。这伤算是轻的了。 护士接着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推门离开了。 梁山月自顾自坐到床前的座位上,拿起水果刀和削了一半的苹果,开始动作熟稔流畅地将果皮削成长条,可惜坚持没多久,果皮断了。 晏云清:“好菜。” 梁山月将刀放回瓷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哦”了一声,手腕一转,将苹果送到自己面前,一口咬下一大块。 “不给你吃。”他说。 晏云清挑着下三白的眼看他,“抢我的水果自己吃,你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 梁山月优雅又迅速地将苹果吃完,抽出湿纸巾擦手,“苹果放久了会氧化,我怎么能给病人吃不新鲜的水果呢?” 晏云清:“……我不要你照顾,小景呢?” “小景还有一些戏份要补拍,暂时空不出时间,你死心吧,这几天都只能见到我哦。”或许是为了更彻底地恶心他,梁山月还眨着他那双浅灰色的大眼睛wink。 第17章 晏云清挣扎着要起来,“……我要出院。” “住院费已经付了,用的小景的卡。”梁山月轻飘飘一句话轻易定住了晏云清的动作,“他认为是因为他才让你受伤的,所以很内疚。” 晏云清默默躺回去了。“哦。”他干巴巴回了句,嘴角却不受控制勾起。 他就说嘛,小景不会放着他不管的。所谓钱在哪爱在哪,帮他付医药费,不就是爱着他的证明吗? 梁山月:“笑得真恶心。” 晏云清:“要你管。” 怼了一句,他说回正事,“那人抓到了吗?” “还没,导演说会彻查,肯定给你和小景一个说法。”梁山月道,“我猜很有可能是居成安和高柳搞的鬼,但今天他们很早就走了,有不在场证明。” “可能是雇人办的。” “没抓到人之前,这些猜测都无法下定论。”梁山月态度认真起来,神色有些凝重,“居成安他们手上还有那段录像,如果今天的事情真的是他们做的,那么他们的目的可能与我们之前猜测的有偏差。” 晏云清理解他的意思。按照他和梁山月之前的想法,居成安他们根本不需要铤而走险让人攻击徐时景,他们这么做,一定另有目的。 “高柳那个脑子可想不出这些,肯定是居成安策划的,”肩膀已经逐渐泛起疼痛,晏云清微微皱眉,心中升起烦躁,“直接把他的嘴巴撬开来问问算了。” 梁山月:“我是良民。” 晏云清瞪他:“废话,我不也是?居成安那家伙当了高柳几年情人,一直都混得不温不火。给他点资源,或许能让他开口。” 听闻,梁山月垂下眼睫,当真开始思考可行性。 录像的事情说大不大,他们有应对的准备,也有信心解决。但今天的事情让他们意识到,针对徐时景的人竟然胆敢故意伤人,法外狂徒并不在两个守法公民的控制范围之内,为了确保小景的安全,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但对方并不给他们多少思考对策的时间。就在晏云清受伤住院后的第五个小时,带着他名字的标题赫然挂上了热搜第一。 标题是[晏云清片场受伤],点进去是一个营销号发的几张模糊图片和几段文字介绍。 第一段先是说他被道具误伤,已经住院;第二段详细叙述他受伤的原因,着重描写了他为了救一个演员挺身而出的事情经过;第三段开始介绍他的身世背景,明里暗里颇具夸耀之意。 晏云清一脸莫名地刷完文字,下方是几张清晰度不怎么样的图片,都是现场照片。乱糟糟的人群围着中间的人,隐约可以从间隙中看到一道躺着的修长人影。后面还有几张,有医护人员给他做伤口处理的,也有梁山月蹲在旁边跟他说话的。 他下翻到评论,赞数只有几千,评论也多是些毫不相干的,这热搜明显是被有心之人买上去的。 他一刷新,数据瞬间暴涨,活人评论也占据热度前排。 晏云清耐心翻看了前面几十条,发现除了疑惑这人是谁以及表达“平安就好”的路人外,还有一波人很奇怪——他们竟然对着一道模糊的背影夸赞身高腿长气质好,开始猜测他本人长什么模样,接着说出诸如“愿意为了那个演员挡刀,他们关系肯定很好吧”之类的言论。直到后面,话题已经转变到猜测两人关系上了。 虽然看见有人说他和徐时景关系很好让他挺开心的,但这舆论转变明显不正常。 放在桌旁的手机响起铃声,是公关部给他打电话,询问热搜如何处理。晏云清想了想,让他们暂时不要管,但要随时监控舆论走向,给他报告。 梁山月也看到了热搜,见他挂断通话,便收起手机,“你怎么想的?” “我不是娱乐圈的人,就算高柳真的想搞我——先不论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因此,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徐时景。”晏云清笃定道,“关于我的热搜应该只是在‘造势’,只是我暂时想不到他们这么做的原因,还要再观察。” 梁山月跟着点点头,“有人在控制舆论走向。” 静待事态发展需要时间,梁山月中途回了趟公司处理事务,又去剧组看了下徐时景,之后回到医院,给晏云清带了份晚饭,在他的追问下坦言徐时景没受到影响。 “小景的戏份快补拍完了,明天就可以离开。” 晏云清:“我还以为拍完杀青戏就可以走了。” “有时是会这样,毕竟拍摄进程不可能一板一眼跟着日程表走。”梁山月给他支起小桌板,“你那边有消息了吗?” 他对剧组事务还挺了解…… 念头一闪而过,晏云清转瞬将它甩到脑海深处,“有人在引导网友讨论我和徐时景的关系,热搜已经降下去了,但讨论度不低,有部分人已经开始扒被我救的演员的身份了。” 梁山月揉了揉眉心,“剧组准备抓住这次热度营销,之后会再把你的这条热搜买上去,带剧的词条——是这部剧的制片人决定的,改变不了。” 降热度可不比升热度简单,如果要将词条顶下去,就意味着他们要买多条高位热搜,巨额花费可以想象——晏云清的公司刚站稳脚跟,虽然发展迅速,但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将最新消息告知公关部之后,他们给了晏云清一个方案: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既然有人想曝光徐时景的身份,那不如就让公司先走出这一步,联合剧组发布声明解释清楚事情经过,将众人的关注点拉回“恶意伤人”这件事本身,还能趁着热度给徐时景吸吸粉。 第18章 第10章 再起风波 在词条被剧组再一次买上热搜之后,晏云清的公司云和发布声明,简要解释了那天的事情经过,并表明被蓄意伤害的演员是公司旗下的艺人,事情发生后已经及时报警。 与此同时,剧组官博也发出相关声明,向受害人徐时景和晏云清道歉,表示一定会追究到底,给他们一个交代。 网友的视线果然被两则声明转移,讨论偏向了袭击事件本身。而剧组官博也增添了许多曝光度和关注度,趁热打铁发了许多剧照。 作为处在事件中心的受害者之一,徐时景这段时间收获的关注也是最多的。 他入行不满一年,之前接的几部戏都是边缘角色,戏份最重的就是刚刚杀青的侍卫一角,之前一直是小透明,微博开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水花,骤然受到这么多关注,徐时景不免受宠若惊。 在进入病房的那一刻,晏云清看到他脸上遮掩不住的笑容,便知道他心情不错。 徐时景将手中的果篮放下,眼睛笑得弯弯的,“晏总。抱歉今天才来看你,我之前还有戏没拍完。” “我知道,”晏云清瞥了眼身旁的座位,徐时景来得早,此刻梁山月应该还在公司忙,“坐吧。” 他先是关心了下晏云清的伤势,之后话题转向徐时景本身。他说那犯人还没抓到,但自己已经离开剧组,倒是不用担心再被伤害。这几天热度上来了,经纪人通知他有几个剧组递了剧本,徐时景之后的行程是空的,正好可以考虑一下接下哪个角色。 “经纪人给的剧本好多,我不知道该选什么,就想来问问你……可以吧?”徐时景看向晏云清的眼神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虽然说是可以做朋友,但毕竟身份有别,他仍是不太习惯。 晏云清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有强求,而是顺着他的话点头,“可以啊,小景你有什么想法?” 前世的徐时景最终拿到了影帝,晏云清深知他是具有天赋的好演员,便将自主权抛回给徐时景。 “也不一定要在那些剧本里面选。”见他有些犹豫,晏云清猜到什么,主动开口,“小景,你的潜力不错,公司也有意培养你。如果你有看中的本子,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有顾虑。” 徐时景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他斟酌片刻,开口道:“我很仰慕庄正思编剧,也一直有在关注她的动向。她最近正在筹备剧本《不见山月》的拍摄班底,预计几个月后就会开始物色演员人选。” 听到剧本名字,晏云清“嗯?”了一声,眉头挑得老高,“我喜欢这个名字。” 徐时景:“……呃,是和月哥重名了,挺巧的。” “庄正思”这个名字晏云清有印象。徐时景获得影帝的那部影片就是庄正思以他本身为主角蓝本创作的剧本。 在这个编剧话语权逐渐式微的环境下,庄正思凭借自身的才能脱颖而出,在演艺圈中占据一席之地。她是少见的掌握话语权的编剧,所在的剧组也一向是“编剧中心”制。 如果他没记错,在原书中,庄正思和徐时景之间的合作是梁山月牵的线。也就是说,如果这次他帮徐时景拿到庄正思剧本的角色,之后那一段牵线的剧情就废了。 想到这,晏云清干脆应下,“我会留意的,你准备试镜哪个角色?” 徐时景咬了咬唇,“男主角。” 晏云清手指微动。 庄正思大名鼎鼎,产出作品不多,却部部精品,每次海选角色时试镜者众多,主角的竞争激烈程度更不必说。娱乐圈虽然有许多浑水摸鱼之人,但也不乏默默无闻的实力派。 纵使对徐时景有恋人滤镜和提前知晓未来所带来的信任,晏云清也不敢保证他能脱颖而出。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些事实说出。思索片刻,即将说出口的话头一转,晏云清道:“你有信心吗?” 徐时景重重点头,“晏总,您只要帮我拿到试镜名额就好。” 庄正思一向刚正不阿,最讨厌意图讨巧的人,拿到试镜名额并不是易事。但是……这是徐时景第一次求他。对上他微微睁大的眼睛,晏云清说:“好。” 徐时景明亮的眼睛微微弯起,面露笑意,“谢谢您。” 这个话题刚刚结束,梁山月推门而入。 他面上带着些许疲惫,眼睛在看到徐时景时多出几分笑意,“小景来了?” “月哥。” 徐时景跟他打招呼,准备起身让座,却被他一只手压下动作,“不用,你坐吧。” 看来公司的事务确实繁重,梁山月的眼皮耷拉着,似乎抬起都费劲似的,声音轻而缓,尾音带着沙哑。 病房里只有一把椅子,他阻止了徐时景让出唯一的座位,视线转动,不经思考便坐到晏云清的病床床沿。 满脸疲惫的梁山月倒不比之前讨厌。晏云清没借题发挥,而是接着之前的话题,“距离试镜还有一段时间,小景你有什么安排吗?” 徐时景愣了几秒,回答道:“我准备再接一个角色,但还没选定。” 晏云清瞥了沉默的梁山月一眼,“公司投资了一部民国探案剧,由网络小说改编,剧本还不错,现在主角还没选定,你有兴趣吗?” 这就差明说将主角给他演了。徐时景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这、这怎么可以,晏总,我……” 第19章 “别急着拒绝。”晏云清道,“小景,你既然想拿下庄正思的新剧主角,这部剧正好是个锻炼的机会。我给你主角也不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单纯是对你的能力有信心。” 他知道徐时景一直以来的顾虑,便干脆将话摊开来讲。 果不其然,徐时景的犹豫之色顿时消减不少。他仍在摇摆,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梁山月。 晏云清:“……” 梁山月之前就反对他给徐时景主角剧,这一次…… “你想的话,就接吧。”梁山月开口,却是与晏云清的预料截然相反的答案。此话一出,他比徐时景更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被工作摧残一通之后转性了? 得到回答,徐时景思考片刻,最终点头答应。 “您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工作的。”徐时景态度认真地向晏云清承诺,之后便被经纪人一通电话叫走,去赶通告了。 眼看徐时景关上门,晏云清侧头望向梁山月,“我没听错吧,你竟然还有附和我的一天?” “我没有那么不讲理,也不会每句话都跟你抬杠。”梁山月坐回到椅子上,动作缓慢地揉着眉心,“小景想接,我没必要阻止,况且你救了他。” 他放下手,抬眸注视着病床上的人,或许是因为疲惫,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眼中的敌意不似之前那般浓烈了。 ——是因为他救了徐时景吗?晏云清陷入困惑,如果真是这样,作为情敌的梁山月不应该更有危机感吗?怎么反倒态度转好了……奇怪的人。 他侧头,轻咳一声,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病房内陷入片刻沉默。 梁山月似乎对他的尴尬恍若未觉,提起正事,“居成安那边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晏云清半靠在床头,“他还挺能忍。” “就是能忍才有问题。” 梁山月这几天一直往晏云清的病房跑也是为此事。他预感居成安不怀好意,因此想时刻掌握他的动向。他在娱乐圈没什么门路,自然是找晏云清最容易。 得到了结果,梁山月也不打算在病房中久留,不久便离开了。 就这样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之前的事件热度断崖式下跌。而晏云清也在医院里躺了不少时间,伤口没什么大碍,再加上公司堆积了不少事务,与医生商量过后,他便准备出院了。 就在出院当天,居成安终于将手中的视频发出去了。炸裂的视频内容不过多久便冲上热门。 晏云清几乎是在下一刻便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令他措手不及的是,发出的视频是未经过任何剪辑的完整版,将片场爆发矛盾的来龙去脉拍摄得清清楚楚,有头有尾地记录下居成安ng多次被讽刺,后挑衅徐时景,被晏云清打的全过程。 看完视频,晏云清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视频摆明了对居成安万分不利,只要不是个脑残,就不可能这么傻地将其放出来——他究竟想干什么? 从医院出来的车开到一半,梁山月打来电话,显然是也看到热搜了。 语音通话扯不清楚,晏云清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给他发了两条短信,一条是他的公司云和的地址,第二条只有两个字: [过来。] 他闭眼叹了一口气,让司机调转方向回公司,接着给公关部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准备紧急会议,自己和梁山月也会参加。 半个小时不到,众人在云和公司的13层会议室集合。公关部来了两个主要负责人,一共四人的会议。 其中一个女负责人率先开口:“视频是由同一个营销号发出,买了推广,照例先是用水军加热度。用的水军也是同一批,前后两波热搜,很明显是同一家公司做的。” 晏云清和梁山月已经确定背后主使是居成安,听闻也不怎么惊讶,只是有几分不合时宜的感慨: 两波水军都买的同一家公司,他这是压根没想过掩饰啊。 他们预测到了视频会被发出,但没想到是全无剪辑的版本。这下准备的应对方案全部作废,负责人介绍完情况,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上司,“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对方的意图尚不明朗,此刻按兵不动算是上策。 晏云清在心中暗自思索,坐在另一侧的梁山月开口:“网上舆论如何?” 另一个负责人接话:“大多言论对准了居成安,他现在的风评正在急速下降,而徐时景和晏总的风评截然相反。” 这与他们的预期大相径庭。晏云清罕见地愣了几秒,开始怀疑自己最开始的猜测,“难道我们猜错了……?” 第11章 颠倒黑白 梁山月也陷入思索。 他们是猜错了幕后主使的人选,还是只猜错了动机?——这关系到他们之后的应对方案,但目前他们无从得知正确答案,最优策略便只有等了。 网上风波愈演愈烈,在视频冲上热搜的第二天,居成安发了一条疑似回应的微博。 【居成安v: 五年前,我第一次踏入演艺圈。 当时的我满腔热血,想要在这圈中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我是普通家庭出身,没背景没门路,但是没关系,我可以从炮灰龙套开始演起,我做过尸体,做过背景板小兵,我从一句台词都没有的角色一步步走上来,我考了特出,逐渐能够出现在荧幕前,跟其他主演们对戏。 第20章 走到这一步,我花了两年。 后来,我终于被贵人看重,出演了我平生第一个配角,当时的我踌躇满志,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回报。 时至今日,我积累了许多喜欢我的粉丝,我知道大家也期待着我站上更高的位置,但很抱歉,我让你们失望了。 我也是才明白,不是所有努力都能获得相应的回报。总有人更幸运,更惹人喜爱,面对他,面对他们,我一败涂地。】 在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之时,居成安开始不合时宜地回顾自己的职业履历,颇有些顾影自怜意味的话语中还暗藏拉踩,发出之后,果不其然,评论区骂声一片。 两个公关部负责人再次被叫来开会,居成安的这篇回应被投影在幕布上,女负责人站在幕布一侧,沐浴着两个当事人的目光。 “这篇博文发出后,居成安立刻冲上热搜。有视频在前,大部分人认为他在阴阳怪气,避重就轻,因此他的评论区充斥着谩骂。”负责人道,“但他的粉丝认为是他受了委屈,将矛头对准了徐时景。 “舆论目前处于一边倒状态,居成安目前除了讨论度,各项数据都在掉,还掉了几个核心代言。” 梁山月往椅背上一靠,“他这篇博文指向太明显,”他转头看向晏云清,“居成安有那么傻吗?” 晏云清撇嘴,“问我干嘛,不熟。不过这回应确实奇怪——这次还有水军吗?” “没有。”另一个负责人答话,“前面几次热搜吸引了大批路人,他又处在舆论中心,一回应就热度攀升了。” 晏云清双手交叉,视线落在那篇博文上。 如果这一切的主使不是居成安,那么发出这篇博文,只能表明从他本人到经纪人到公司都蠢笨如猪,竟然想出最下下策的回应方式。 而如果是,那么他敢犯众怒就还有一种可能——居成安有后手,能够保证之后洗白自己,绝地反击。 思路逐渐明晰之后,晏云清霎时想到了他与徐时景在化妆间中的短暂谈话。如果居成安手中有那段话的录音——有可能吗? 按理说不太可能,当时化妆间除他们之外再无他人,门也关着,他们的说话声音不大,被偷听还被录音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凡事都怕万一。 晏云清的心情逐渐下沉。待到会议结束,梁山月离开,晏云清让两个负责人留下,说出了他的猜想,并让她们近期多留意几个营销号背后的公司。如果他们手上真的有录音,一定要提前买下,多少钱都行。 这是预防最差情况的最好方法了。居成安刻意让自己走到众人唾骂的境地,唯一逆转的机会就是录音,跟他谈判是绝对不可能谈拢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一次与晏云清的预想背道而驰。 公关部反馈各大营销公司都没有收到录音,就在晏云清怀疑自己的判断时,一段不甚清晰的录音文件被发到网上——果然如他之前所想,是他和徐时景那场谈话的剪辑版。 居成安没有选择将录音交给营销公司,而是让高柳当了这个发送者。 高柳在自家的娱乐公司占了个还算高的职位,微博也有认证,这使得他发出的这段录音更具有信服力。 高柳不单发了录音,还附带一段慷慨陈词,说自己错怪了居成安,以为是他故意扰乱剧组拍摄进度,他感到很抱歉。 高柳的话语剑尖直指徐时景,虽然并未明说,但就差把“这一切都是徐时景和晏云清的错”写在脸上了。 再配上剪辑过的录音,果不其然又引发了新一轮剧烈的讨论。 晏云清面色阴沉,点开录音粗略听了下。 伴随着杂音,有些模糊的说话声传来。 “晏总,您想说什么?” “嗞……嗞……” “我们之间有那份合同,我将你看做我的情人。” “嗞……” “因为那份合同,让你承受了很多非议……” “没关系。其他人讨厌我也正常,我没有怪你,晏总。” “晏总,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如果您想跟我发展关系,请……” “嗞嗞……” 倒挺会颠倒黑白。截掉一些字句,再辅以杂音干扰,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因为录音本身就不清晰,两人谈话那中间诡异的不协调感也被掩盖,再加上之前几次别有用心的热搜,这层反转彻底点燃网友们的怒火。录音一经发出,评论充斥着情绪高昂的谩骂和被欺骗的愤怒,偶有零星几个人提出录音有问题,也被其他人打成粉丝或者被蒙骗的人。 晏云清将手机倒扣,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 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步棋了。到此,晏云清也想明白了整盘棋的布局。 整个局中,核心就是这一段录音。很显然,居成安是先拿到了录音,才设计了这一整个局。晏云清和梁山月想错了,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针对徐时景,而是曝光自己,徐时景只是附带的而已。 他通过之前几次热搜营销,将晏云清和徐时景两个人架到高处,还引导部分人去探究他们两个的关系,将热度炒上去,接着爆出片场晏云清打他的录像,吸引路人下场骂他,虽然让名声一落千丈,但这都是一时的,还趁势虐了一波粉。 再之后,居成安将早已准备好的录音爆出,揭露之前常驻热搜的徐时景竟然是被人包养的。他没有直接解释片场视频中的所作所为,但加上他之前发出的博文,人们自然而然会认为他是被冤枉的。 第21章 一个努力向上爬的演员被同剧组走后门的欺负,而徐时景和晏云清这两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把网友当枪使,涉及职场霸凌和欺瞒,网友情绪自然会被点燃,而舆论也会在瞬间反噬。 自此,居成安的计谋完满结束,完成了一箭双雕。 晏云清舔了下干涩的唇,又开始下意识揉搓自己的长发,没有掌握好力道,扯下来几根。 公关部又紧急开会了,负责人调出一组数据,“现在形势不容乐观。带着音频的那篇博文热度持续走高,舆论发生巨大变化。现在还有人扒出之前两个有关徐时景的热搜被人买了营销增加热度,但网友都认为这是我们公司的炒作手段。” “不止。”另一个公关部成员补充道,“就在刚刚,居成安又发了一条微博回复粉丝。”他说着,操作电脑将内容投屏。 居成安的博文很短: 【居成安v: 大家的安慰我都看到了,谢谢你们。不过不用担心,我没事。我相信,只要一直坚持,总会等到天晴的。】 这一下无疑是火上浇油,晏云清已经能想到徐时景的评论区下是什么光景了。不过幸好,他的号是经纪人在管,小景不会看到那些话。 了解了现在的情况,晏云清询问公关部解决方案,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 不过也能理解,对方预谋已久,每一个环节都是精心策划,必不可能让他们轻易翻身。 “如果单是徐时景还好,这一切争论都会限定在娱乐圈范围,就算一时名声跌落谷底,但随着时间流逝,热点转移,他还有复出的可能。”负责人推了推眼镜,“但现在晏总您也处在舆论中心,还涉及‘包养’传闻……如果继续让舆论发酵,公司也会受到影响。” 毕竟是云和公司的创始人,晏云清本人的声誉对公司发展而言很重要。 另一个成员开口:“当务之急是尽快澄清包养传闻,但……”她停顿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 毕竟是一个公司的员工,就算对晏云清的私生活不甚了解,各种传闻还是听过不少的。目前的局面,说破局也很简单,如果没有包养,直接澄清就行了。 但会开了不短时间,晏云清却从没有提出过这点,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几个员工也纷纷绕过这一点。 现场陷入沉默,会议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梁山月不期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头发凌乱,就连领带的都有些松了,似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他目的明确地绕过一众组员,手一伸,粗暴地扯着晏云清的衣领拉起,办公椅向外滑出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噪音。 晏云清“嘶”了一声,抬眼对上梁山月灼灼的目光,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这就是你说的‘不会让小景受到伤害’?” 第12章 第一次见面 晏云清的伤还没好全,后背因为骤然的大幅度动作而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他抬手拽住梁山月的手腕,“松开。” “你不如先解释一下录音的事情?”梁山月歪头看他,纵使手腕被拽得发疼,也没有要就此放手的意思。 “解释什么,”晏云清的心情本就烦躁,“事分轻重缓急,现在应对舆论危机更重要。别妨碍我。” 话说出口,梁山月的视线定在他的脸上,几秒后发出一声嗤笑。“哈,到底是谁在妨碍啊?”他松开晏云清的衣领,“如果不是你说出那些话,不是你强迫他签下合同,怎么会被人抓住机会?——你就是他最应该应对的危机。” 晏云清踉跄两步,面色一瞬变得煞白。 ……梁山月说得没错。在原书中,居成安只是个几笔带过的一次性炮灰,在被打脸之后就下场了,根本没有之后这些事情。 是他夺走了本属于梁山月的剧情,才引发了种种连锁反应,导致合同这颗雷提前炸了。 有些艰难地喘了两口气,他声音干涩:“你知道什么。” 梁山月抿唇不语,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随手丢在桌上,语气像是在冰水中泡过一样,“音频有剪辑痕迹,证据都在这个u盘里。” u盘在桌面上滑出一段距离,晏云清看着面前那东西,神色怔怔。 梁山月接着道:“用这个澄清,前提是你和小景解除合约。” 他没那么好心,解除合约就是条件。这也在晏云清的预料之中,但他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接着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不行。” 梁山月忍住怒气,“原因?” “不管你信不信,这份合约……是在保护他。” “……”答案太过离谱,梁山月怒极反笑,“保护?——好,姑且认为你说的是真的,但现在这份合约就是给小景带来伤害的罪魁祸首,你自己也说‘事分轻重缓急’,现在还不急吗?” 晏云清没说话,会议室里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出,现场陷入诡异的安静。 “你考虑好了再来找我吧。”梁山月耐心耗尽,收起u盘,径直离开会议室。 负责人犹豫着叫了一声“晏总”,她咬咬牙,“音频分析需要时间,如果没有在24小时之内澄清的话,对徐时景的伤害就无法挽回了。” 她看出晏云清还是在意徐时景的,便搬出他,想让上司回心转意。 晏云清瞥了她一眼,“让我考虑一下。” 第22章 他当然知道,现在这个局面,跟徐时景解除合约才是最优解。但他经历过重生,知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这让晏云清不得不犹豫。 关于合约,他其实并没有欺骗梁山月——虽然当初签订时晏云清并不知晓,但它确实阴差阳错保护了徐时景。 他第一次遇见徐时景是在一处ktv包间。当时他与晏岑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为激烈的争吵,晏云清扬言要和晏岑断绝关系,出去自立门户。 然后他就被盛怒中的晏岑赶出了家,那几张晏岑给他的信用卡也被冻结了。 晏云清并不算惊慌,自立门户是他在脑中酝酿许久的想法,只是时机还不成熟,计划就被迫提前了。他公司的初始基金已经足够,只是创立娱乐公司的话,还缺少门路——因此,晏云清盯上了平日里与他厮混的几个狐朋狗友。 他与父亲决裂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前素来百般讨好他的人霎时四散,好似生怕与他沾染上关系。剩下的就只有家世与他不相上下,人又最混蛋的那一群了——晏云清自母亲死后便与晏岑关系降至冰点,为了与父亲作对,他成心与几个最纨绔的公子哥打成一团,成了表面朋友。 晏云清顺利联系上那群人,被叫到了一处混乱的ktv包厢。内里场面自然有点不堪入目,他被闪着五颜六色灯光的灯球晃得眯起眼睛。 得益于母亲对他的教育,晏云清一向看不上这群人玩的活动。这群人中,高柳也赫然在列。作为公子哥中地位低下的狗腿子,他眼看晏云清到来,狗仗人势地哼笑着,将这群人自恃身份而没有说出口的话摊开来:“呀,晏云清,真是稀客呀!” 他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殷切地迎着晏云清入座,“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们的活动,今天怎么想着参加了?” 事实上,他前来的目的在座的众人都心知肚明,高柳这句话,就是在讽刺他之前仗着家世假清高——现如今失去了父辈的支持,还不是得过来讨好他们? 晏云清有求于人,并没有当场发作。 组织这场派对的是个叫傅忻的富二代,论家世比晏云清还要好一点。他假模假意地给晏云清解了围,在他提起人脉的事情时也一直打太极,只让晏云清享受宴会,享乐之后再相谈正事。 晏云清被迫参与其中,游戏玩了几轮,他也不得不饮下几杯酒,陷入微醺。就是在那时,他第一次见到徐时景。 他原本安静地坐在一个男人身旁,被傅忻叫起来,跟其他几个年轻貌美的人站到前面。傅忻面上带着玩味地笑容,开始给晏云清一一介绍。 他们都是被在座几个公子哥包养的人,有些是有几分名气的明星,有些是还在上大学,预备踏入娱乐圈的年轻人。 晏云清对这些人不感兴趣,他短时间内喝了太多酒,头晕脑胀,傅忻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几句。 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既然来了,云清你也‘入乡随俗’一点。我们今天就大方一回,这之中你看上谁了,直接带走,如何?” 晏云清的大脑霎时清明几分,对上傅忻锁住他的视线。他接着说:“收下这份礼物,我们就开始谈合作。” “……” 他看出了傅忻的意图。这大抵又是试图打压他自尊的方式之一——如果想取得跟他们合作的门槛,那就必须收下一个被他们玩过的“二手货”。 或许长期浸淫在这种情|色游戏中,人的脑子就会被泡坏吧。晏云清无法理解他们的思想,如果被包养过的人是“脏”的,那包养他们的这群公子哥是什么,裹过他们的垃圾袋? 但如果这样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不介意顺着傅忻一回。因此,晏云清在他满意的目光中,将视线投向几个容貌姣好,面色惨白的年轻人身上。 在场的傅忻一行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在他们手上,几个人大概也没受到过优待,或恍惚憔悴,或满目恐惧。 金棕色的瞳孔转动,视线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站在边缘的人身上。青年的头发遮住眉眼,但与其他人不同,他抬起头,目光直视晏云清。 青年的眼睫颤动着,站姿并不笔挺,目光也不坚定,仿佛随时准备逃开,但晏云清确信在他的神色间看到了一丝奇特的希冀。 ——他似乎很希望自己能选中他。 ktv灯光绚烂,怀抱着那点微末的好奇,晏云清手指指向了徐时景。 酒精开始缓慢侵蚀他的神经,晏云清只记得他选择了徐时景之后,似乎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就连傅忻也将眼神投向坐在黑暗中的人,语气变得谨慎,询问那人是否愿意交出他的情人。 他们的对话晏云清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他强撑着跟傅忻敲定完自己最关心的合作之后,傅忻神色莫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可真是太会挑了,”他感叹道,“这可是……看上的人,珍惜得都不舍得碰呢。朋友一场,我劝你一句,未免日后麻烦,你最好别碰他。” 晏云清本来也没这个打算,转瞬将他的话连同徐时景本人抛在脑后,那份在ktv中当众签下的包养合同也被他替换成了普通的雇佣合同。 在上一世,那份“包养合同”直到梁山月带着徐时景离开时才解除。就在那之后不久,徐时景被绑架失踪,主使者正是傅忻。他给出的理由是:徐时景已经在他这待了太久,既然合约已经解除,那么他理应回到原本的人身边。 第23章 也就是在那时,晏云清才知道傅忻在ktv的那番话的含义。 那个将徐时景带到ktv的人一直在暗处窥伺着,他只是碍于晏云清和徐时景的合约没动手,一旦接触,晏云清毫不怀疑那人会立刻付出行动,将徐时景抢回到自己身边。 重生之后,晏云清将梁山月视作最大的竞争对手,竟一时将这么一个大威胁给抛诸脑后。晏云清咬紧牙关,更致命的是,上一世他到死都不知道那个觊觎徐时景的对手是谁,只知道就连傅忻都对他有几分忌惮。 危机公关的最佳时间是24小时,从音频上热搜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他不愿解约,只能从另一个方面入手——如果能尽快抓到蓄意攻击徐时景的犯人,让他供出幕后主使的话,这次危机也能顺利渡过。 ——希望还来得及。 第13章 合作 会议结束后,晏云清先是联系经纪人询问徐时景的情况。事情发生时,徐时景正在拍摄广告,目前他还不知道。 晏云清松了口气,让经纪人能瞒一时是一时,多关注他的状态,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之后便联系上了剧组,询问抓捕犯人的进度。 导演告诉他,警察已经排查了附近的监控,确定那段时间没有陌生人进入,说明犯人就在剧组之中。那人熟悉道具操作,因此警察先从道具组的人员入手,范围逐渐扩大,但几轮排查下来,工作人员中并没有符合的人选,凶手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导演在手机那头唉声叹气。剧组在之前还买过热搜,现在徐时景和晏云清爆出问题,剧组也被连坐,已经有很多人打算抵制他们的剧了。 剧组的命运被迫和徐时景他们相连,不管导演怎么想,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个忙不得不帮,警察的调查他们自然也是尽全力配合,但进展却陷入僵局。 晏云清亲眼看到有人操作道具,并不相信人会凭空消失,凶手一定是用某种手段躲过了调查。 他皱眉思索许久,人就在剧组里,周围都是相熟的人,有谁不见了也难掩行踪,怎么可能找不到?——除非是与剧组接触时间较短的临时工。 晏云清眉头一动,“临时工也查过了吗?” 导演:“查过了,按照名单一个个上访的,不可能有漏。” 名单?是了,警察的搜查程序没有遗漏,那就是名单出了问题。 晏云清跟导演要了一份名单。他在道具组一栏翻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乔芙。 乔芙在几天前结束了临时工的工作。因着之前那场交谈,在听到晏云清有事相求之后,她利落答应下来。 他们在距离大学城不远的一处咖啡馆见面,晏云清将手机上的名单照片递给她,让乔芙看看人员是否完整。 乔芙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测,她说,名单上少了一个人。 晏云清正想继续追问,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竟然是高柳。 他挑起眉头,示意乔芙稍等,接通了电话。 “晏总,这几天过得还好吗?”高柳直入主题,明晃晃将“我就是幕后主使”写在脸上。 晏云清不动声色地按下录音键,“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几分焦灼,高柳颇为快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晏云清,你以前取笑我,看不起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么一天?” 晏云清皱眉,对他的获胜宣言不敢兴趣,“有话直说。” 难得占据优势,高柳的心情仍然高涨。他直入主题:“行,那么我就直说了。把你的那个小情人给我,我就帮你解决这次危机,怎么样?” “……‘小情人’?” 晏云清稍作停顿,反问的语调上扬,神色怪异。 高柳知道徐时景的名字,这“小情人”指的不是他。那么…… 下一刻,对面传来声音,“就是那天刻意刁难我的那个大美人——晏云清,我看你也不是很在意他,用他来换你的心肝宝贝,这买卖很划算吧?” “……” 槽点太多,晏云清一时没说话。 先不说高柳费尽心思竟然只为了这个,他自认和梁山月势如水火,高柳究竟是什么脑子,能把梁山月认作是他的情人?真是荒谬。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晏云清继续搭话:“换什么,怎么换?你说清楚点。” 高柳嘟囔几句,似乎是嫌他啰嗦。但他容易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性子仍然没变,眼见有希望,高柳也有些急了,真的顺着晏云清的话,将事情摊开来讲。 “我跟你直说吧,那段录音是居成安放出去的。”他哼哼笑了两声,“如果你把他给我,我可以让居成安出面解释。” 这个“出面解释”自然不是那么简单,听他这话的意思,高柳是打算牺牲掉居成安。 晏云清勾起嘴角,开口答应,与他约定好时间,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 挂断电话后,他迎上了乔芙好奇的目光。 几句话解释不清,晏云清拜托她去一趟警局,将名单上少了人的事实告诉警察,有进展就联系他。晏云清付过咖啡钱,与乔芙分别,在回程路上打通梁山月的电话。 通话铃响了半分钟才被接起,对面人没说话,那晏云清也不说。 耳旁是清浅的呼吸声,最终仍是梁山月先沉不住气,语气差劲地开口:“什么事?” 第24章 “我找到了解决危机的方法,但需要你配合。”晏云清另一只手拨弄着自己耳旁的碎发,“有兴趣聊聊吗?” 梁山月:“没兴趣。” “……”晏云清将不小心扯下的几根头发捋下,脸上习惯性戴上假笑,“是能解救小景的方法,你真的没兴趣?” “我说过了,当你同意解约的时候,我们再谈。” 晏云清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吧。” “哈?”梁山月语调上扬,讽刺的话就在嘴边,却被他打断。 “高柳联系我了。”他说,“他的意思是,只要满足条件,他愿意把居成安推出去。” “……” 时隔五个小时,梁山月再次回到云和的会议室,冷脸坐到晏云清对面。 晏云清笑得温和,仿佛之前的冲突不曾存在一般。他将手机放到桌面上,调出录音播放。 梁山月的脸色随着录音播放逐步沉郁,眉眼间压着阴沉沉的雾霾。直至录音结束,他双臂环抱,浅灰色的眼瞳盯着晏云清,挑起半边眉梢,半晌没说话。 不论是“小情人”还是“用他交换徐时景”,录音内容可谓是戳爆了梁山月的雷点。 欣赏了下他此刻精彩纷呈的面色,晏云清慢条斯理地开口:“这可是让他们狗咬狗的好机会,你也不想错过吧?” 梁山月:“所以你让我去讨好高柳?” 晏云清毫不怀疑,如果他敢答“是”,今天怕是走不出这间会议室了。 “自然不是让你真的答应他。”他将计划缓缓道出,“你只要做做样子,让居成安误会就行了。” 抓捕犯人需要时间,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真相大白之前避免舆论陷入无可挽回的境地。 引导舆论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拿出证据,让关注这件事的人意识到真相不简单,以此引发讨论,打破舆论一边倒的局势;另一种就是用另一个更大的新闻吸引眼球,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走。 “我想借由高柳的事策反居成安。”晏云清道,“为了避免自己被推出去,他很有可能会拿出高柳的‘黑料’先发制人,高柳也会因此转移注意对付他,你自然能脱身,如何?” 梁山月抬眸紧盯着对面人,半晌轻轻点头,“可以,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不愿意解约,究竟是为了保护小景,还是你的私心?” 晏云清:“……” 梁山月果然不相信他之前的话。 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他这番话的真实性。在梁山月眼里,解约才是彻底斩断后续隐患的上上策,现如今自己绕开了最优选项,反而颇为曲折地打算借由居成安围魏救赵,脑回路实在无法让人理解。 但晏云清没办法跟他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理由。说他是重生的,知道有人在背后觊觎徐时景,之后还会蓄意绑架他?还是将当初ktv中的事情尽数告诉梁山月? 两个的行不通。说重生,自己大概率会被他押送到医院挂脑科。说ktv的事情更是不可行,徐时景之前就请求他不要告诉梁山月合约的事情,自然更不愿意让自己的竹马知道ktv中的屈辱,如果晏云清说了,徐时景会伤心。 “……保护是真的,但我也确实有私心。”晏云清长叹一声,声音低而缓,“我现在拿不出证据证明我的话,但我爱他,我不会伤害小景。” 这是他第一次在梁山月面前亲口说出“爱”这个字眼。迎着对面人的目光,晏云清扯了下嘴角,“我知道你也喜欢徐时景。你不信任我,但我的感情不需要你来判定,我会亲自向小景证明。” 这算是把他们情敌的身份挑明了。作为这段感情的局外人,梁山月没资格评判他的动机。他拒绝了梁山月用解约换u盘的提议,并给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法,梁山月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或者拒绝。 梁山月抿唇。不得不承认,主动权其实一直在晏云清手上。如果想救徐时景,他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和晏云清合作。 他将一直随身携带的u盘扔出,心情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我没兴趣求证你的感情,我从始至终关心的只有小景。” “那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晏云清挑眉,伸手将u盘拿起,又看了眼时间,“正好时间差不多,我们现在就出发去见高柳吧。” 梁山月:“……?” 他气笑了,“你一早就安排好了?” “嗯,有备无患嘛。”晏云清心情转好,嘴角勾起浅淡的笑,“况且,如果你拒绝,那放高柳鸽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第14章 两次谈话 晏云清毫不客气地再次蹭了梁山月的车。 坐上副驾,告知冷脸司机约定的目的地之后,他给公关部的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斟酌着将自己要和高柳私下见面的事情透露给居成安。 作为整件事情的策划者,居成安肯定会时刻关注最新动向,只要透露一些风声给他,相信以他的能力,以及这么多年的情人经历,不难推测出高柳的意图。 事件爆发八个小时后,橙红色的阳光铺洒,晏云清和梁山月到达约定地点,进入了一处幽静的西餐厅。 大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留有余温的阳光。餐厅内部灯光幽暗,轻缓的蓝调音乐缓缓流淌,偶有衣着整洁的侍应生在不同卡座的通道间穿梭。 第25章 前台侍者上前,轻声细语询问他们是否有预约。晏云清报出高柳的名字,侍者便将他们领到后方一处视野隐蔽的桌位。 卡座位置靠墙,座位是包围方桌三面的长条软沙发,面对过道一侧放了两张椅子。 高柳已经坐在软沙发正中间的位置,正百无聊赖地翻动菜单。看到晏云清以及跟在他身后的梁山月时,他的眼睛“唰”一下亮了,脸上堆叠的肉舒展开,忙伸手招呼,拍拍身侧的位置,“快来坐。” 梁山月瞥了他一眼,伸手抵住晏云清的肩膀,坚定地将他推到里侧的座位,充当自己与高柳之间的隔板。 晏云清动作僵硬一瞬,还是顺从了梁山月的意愿。他愿意配合自己,而不是一拳砸在高柳脸上,已经很给面子了。 眼见自己的好意被忽视,高柳面上表情霎时不太好看了。他正要发作,面前的菜单却被晏云清随手抽走。 高柳:“?” “先不急。”晏云清兀自翻看菜品,招来服务员开始点菜。 高柳:“喂,你们……” 他未尽的话语被打断,梁山月接过菜单,跟着点了一份牛排和沙拉。说完后,包括服务员在内的三人目光都投向他。 “该你点餐了。”晏云清挑眉睨他,“还是说你不吃?” 高柳:“……菜单给我。” 等到服务员离去,他方才找回些之前的气焰。“我找你是来谈正事的。”高柳拍了两下大腿,“竟然就这么忽视我,晏云清,你就不怕我不做这交易吗?” 晏云清闻言惊讶,“你约在这里见面,难道不吃饭吗?” 理是这么个理,高柳嘴唇开合几次,总觉得他是故意挤兑自己。 几年前他意图接近晏云清,却被揍得落花流水的时候,高柳就深刻地意识到,面前这个笑得人畜无害的漂亮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心狐狸。当时他就发誓再也不招惹晏云清,要不是这次报仇机会千载难逢,高柳决计不会选择正面和他对上。 眼角余光瞥向那与晏云清风格截然不同的美人,高柳心中又多了几分由渴望催生的勇气。 虽然这人的脸并不如晏云清的那般合他的胃口,但也是绝无仅有的好看,与他相比,居成安霎时沦为鱼目。用一颗已经看得眼睛疲劳的鱼目换取璀璨如明星的珍珠,这笔性价比超高的买卖,高柳势必要让它顺利进行。 但表面上不能太急切,不然面前这狐狸必然会狮子大开口,狠狠宰他一刀。 将黏在梁山月脸上的目光撕下来,高柳抑制住内心的焦急,点点头,“行,先吃饭。”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卡座内陷入沉寂。梁山月自成结界,旁若无人地拿出手机打单机小游戏,而高柳抖着腿,全副注意力都被梁山月的容貌吸引,眼神不断瞥向他,完全注意不到晏云清的小动作。 趁着高柳脑子不清醒,晏云清跟公关部确认,得到居成安已经向着餐厅赶来的消息。略微估计时间,他放下心来。 居成安过来大概需要半个小时,足够他吃饱了。 他们来的时间算早,西餐厅上菜效率挺高,等了不到十分钟,三人的主食便被服务员呈上来了。 高柳食不知味,囫囵吞下食物,耐下性子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晏云清放下刀叉。 “来聊聊合作的事吧。”晏云清终于摆出长谈架势。 西餐厅的门再次被从外开启,一个戴着口罩的瘦高男人走进来,拒绝了侍者的接待,转头四望,最终锁定高柳他们所在的隐蔽位置。 高柳对有人坐到他们邻近座位的事浑然不知,他强忍激动,开始跟晏云清谈具体交易内容。 他的要求是先拿梁山月交换,他再把居成安推出去吸引火力,给徐时景洗白。但晏云清拒绝了这个提议,理由是怕他出尔反尔。 高柳焦急又心烦,几番拉扯,发现晏云清态度坚决,又看了看自顾自吃甜品的梁山月,最终一咬牙,“行,就按你说的办!我会在今晚十点之前将澄清内容发出,你也要在今天之内把他给我送过来!” 晏云清含笑说好,接着客气地跟高柳道别,又指了指还在吃的梁山月,“合作愉快——我等他吃完再走。” 高柳正正领带,志得意满地走了。 晏云清又等了会,确定他真的离开后,用不大的声量道:“坐了这么久,不打算跟我们打声招呼吗?” 后方卡座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居成安绕过隔断,坐到了两人对面的位置。 亲耳听到金主要放弃自己的滋味不好受,居成安外露的一双眼扫过面前的人,声音沙哑,“你们想干什么?” 高柳头脑不好使,把梁山月认作晏云清的小情人,但他可不会。居成安知道梁山月的身份也不简单,交易的条件一开始就不成立,高柳被他们诓骗了。 回想自己来到这里的全程,居成安也意识到,晏云清的真正目标是他。 晏云清也不含糊,“你现在知道了高柳的打算,有什么想法?” “你根本不打算跟他做交易。”居成安头脑清晰,“我只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他自然会放弃。” “你确定?”晏云清支起手撑着下颌,略微凑近他,“先不说高柳能不能听进去你的话,纵使他愿意,那之后呢?” 居成安的目的是给他自己创造热度,以此实现事业腾飞,但后续资源能否跟得上也要看公司运作。高柳现如今打算卸磨杀驴,摆明了没想捧他,搞不好从一开始,他就计划着利用自己换取他想要的人。 第26章 就算这次渡过了危机,他跟高柳之间也必然生出嫌隙,后续事业发展不容乐观。 居成安眉目阴沉,思来想去,颇为谨慎地道:“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嘛……没有。”晏云清含笑看他,“我只是给你一个抢先对付高柳的机会,你自由发挥。” 居成安瞪着他。他已经知道高柳会在今晚有所行动,时间紧迫,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抢占先机,率先将高柳的黑料抖出去。这样,就算他之后再说自己是罪魁祸首,经过公关操作,也能洗成是高柳被揭穿之后对他的污蔑。 再来,自己也要尽快寻找下家,与高柳切断联系。或许可以找“他”帮忙……毕竟自己也按照他说的做了,这点小事,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居成安迅速在心底斟酌。那个攻击晏云清的临时工已经被妥善处理,找不到人,事件大概率牵扯不到他头上,晏云清既然会采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想来调查也陷入了死胡同,同意对他而言并无太大坏处。 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居成安利落点头。 等到居成安起身离开,梁山月放下餐具,在瓷盘上嗑出一声脆响。晏云清扫了他和身前的餐桌一眼,挑挑眉,“呀,光盘了。” 除了主食,高柳还点了不少甜品,大多都没动。梁山月没兴趣参与谈话,闲着也是闲着,便边听边解决价格高昂的甜品,不知不觉吃完了。 听到话语,他顿了顿,“……不吃也是浪费。” “确实。”刚刚解决了大事,晏云清心情不错,“走吧,结账。” 梁山月愿意配合他已是不易,晏云清主动结了账,拿着发票往外走。他余光瞥见梁山月走在他身侧,眼神状似无意地朝发票上瞥,接着,他语气平常地开口:“发票,给我拿去扔了吧。” 晏云清也没多想,随手递出,见他拿到手后看了几眼,这才把那纸条团吧团吧扔进可回收垃圾桶。 嗯……?晏云清捕捉到他的小动作,又想到干干净净的甜点餐盘,灵光一闪。 梁山月他难不成是很喜欢那些甜品,却又不好意思跟自己明说,就借着扔发票的机会,把甜品名字记下来? 晏云清回想了下他吃甜品的过程,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不是吧,有点可爱…… 咳! 他被自己突然浮现的想法吓得一哆嗦,阵阵恶寒霎时从脊椎骨爬上。 怎么回事,他真是疯了,竟然觉得梁山月可爱?! 晏云清连忙往前走,将那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到脑后,站到车前,语气不是很好地朝梁山月招呼,“走了!” 第15章 内幕 晏云清早就知道居成安手里关于高柳的黑料不可能少,但没想到这么劲爆,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或许是知道黑料一经发出就是和高柳鱼死网破,居成安一下整了个大的。黑料大礼包不仅图文并茂,还附赠视频音频若干,虽然不久就被屏蔽了,但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冲上热搜榜,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惊动了警方。 黑料里大部分都是高柳涉嫌违法犯罪的记录,还牵扯了其他人。晏云清点进去粗略看了眼,发现被提及的还有挺多老熟人,其中包括傅忻。 徐时景的事情霎时被更大的社会新闻盖住了。高柳当晚便被押送警局调查,连反应时间都没多少,贫瘠的脑子只知道居成安把他出卖了,完全没想到是晏云清坑了他。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在几个涉嫌违法的富二代被捕的第五天,晏云清又迎来一则好消息——蓄意攻击他的犯人找到了。 警察在邻省抓到了他。乔芙作为提供关键线索的证人跟进了全程,在犯人落网后,将他供出的信息告诉晏云清。 犯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无妻无子,平时无所事事,偶尔会在剧场周边打打零工。据他自己所说,是有个男人来找他,说要给他介绍一份特殊的工作,报酬十万块,并且保证不会让他有后顾之忧。 袭击的事风险很大,搞不好会闹出人命。但他好赌,极度缺钱,没思考多久便答应下来。 男人是道具组的组长,很轻易就让他以临时工的身份加入。在成功袭击了晏云清之后,他当天就被送到邻省一座小城市躲风头,而道具组组长——也就是乔芙曾经提过的关系户张哥——则把男人的临时工资料删掉,这才造成凶手“凭空消失”的假象。 张哥嘱咐他要尽快在邻省转乘飞机,去往更远的地方躲避。但他赌瘾又犯了,胆大包天地打算多待几天,直到钱都输光了,才准备坐飞机跑路躲债。 他的一时兴起倒是给警察减少了许多工作。被带回本市之后,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迫不及待地把张哥也供出来,积极争取减刑。 正巧,张哥的关系户就是居成安。作为高柳的情人,居成安还是有那么点权力的,就把自己的亲戚安排在剧组里。 现在犯人被抓,再一顺藤摸瓜,时隔不到一个星期,居成安和高柳这对旧情人在警局再次相遇了。 “你是不知道,那高柳被关了几天,本来都蔫了,但在看到居成安之后,张牙舞爪地说要杀了他,吵得警局不得安宁。”乔芙话语间满是八卦,“那居成安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一直在呜呜直哭,吵着一定要见你一面——你去不去呀?” 第27章 去了能不能见到人也要看警方的意思,这个问题应该也是警方让她问的。 晏云清揉了揉眉心,思考几秒,答应下来。 事情到现在基本已经尘埃落定,关于案情的官方通告也发出了,网上徐时景的负面舆论差不多消失殆尽。 正好,他也有些问题想弄清楚。 —— “他没有帮我……” 晏云清坐在桌子一侧,看着居成安失神呢喃。 他不过被刚刚逮捕,整个人却骤然萎靡下来,面色灰败,神情恍惚,好似遭受了重大打击。 兀自嘟囔了会,居成安将飘忽的视线投向对面人,扯了扯嘴角,“真没想到……你们能抓到他。” 这个“他”指的是袭击犯。 晏云清歪头笑了下,“你见我,是想说什么?” “我就不该相信你。”居成安双眼通红,“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晏云清理了理散下的几缕乱发,“抓你的功劳可不在我。要谢就谢警局的公安同志们吧。” “……” 意识到试图跟晏云清呈口舌之快只能让自己更心梗,居成安闭了嘴。 等了一会,晏云清叩响桌面,“还有话要说吗?没有我走了。” “等等!”居成安果然出口拦住他,“我……陷害徐时景的事情,是有人撺掇我的。” 晏云清手肘撑在桌面上,示意他继续说。 “一开始我没想对付你,但是有一天,有人给我发了条消息……” 居成安说,那个人告诉他,只要按照他说的做,自己就鞥跻身一线明星,顺势摆脱高柳这个金主,不必再费尽心思讨好,以此换取资源。 高柳身边的情人太多,那些资源到他手上就不剩多少了。居成安年龄渐长,他不想就此停留在四线男星的位置,于是答应了。 那人让他准备好录音笔,以备不时之需。居成安初始不解其意,直到成功录到了晏云清和徐时景之间的谈话…… “他怎么确定一定会录到东西?”晏云清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居成安低声解释,“他很了解你们,这一环环计划都是他制定的,我只是代为执行而已。” 晏云清的心一寸寸下沉,一个猜想逐渐浮现。 “你对‘他’了解多少?” “不多。他跟我从来只通过短信交流。我只知道这个人似乎很有权力。” 能这么费尽心思对付他们的,晏云清只想到了一个——那个带着徐时景前往ktv的人。 没想到在他重生之后,那人竟提前出手了——是他扰乱了原书剧情的缘故吧。难怪在原书中只是一个小炮灰的居成安能够做出这些事情。 这么看来,居成安也是自信有“他”撑腰,才敢将涉及那么多人的那些资料一股脑发出来吧。 疑问得到了解决,晏云清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他注视着居成安,“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居成安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告知他这些消息,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善心大发。他有所求,如果不是太过分,晏云清不吝于满足。 居成安的要求很简单,他不是主谋,不愿意背锅,希望从轻处罚。 幕后主使抓不到,晏云清便现场给他签了一份谅解书,再加上他举报高柳等人有功,想来惩罚不会太重。 晏云清乘车返程,内心庆幸他没有解约的决定。很显然,那幕后之人的目的就是逼迫他解约,再顺理成章地要回徐时景。 而妄图得到徐时景的人只多不少。想到原书中那些如同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头的爱慕者,晏云清的心情难免阴郁。 他深吸一口气,得知了徐时景正在不远处的商城内拍摄广告,便让司机调转路线。 他原本只是想去看看他,缓解一下内心的郁闷,却没想到被突然出现的梁山月直接截在门外,连小景的影都没见着。 好似没看见晏云清黑得如同洗墨池般的面色,梁山月甚至笑了下,客气道:“晏总,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再和小景接触了。” 晏云清看着他拦住自己的臂膀,神色冷然。 不愧是从前世斗到今生的情敌,果然与他八字不合。一想到前几天的自己还脑子抽风觉得他可爱,晏云清只想吐。 “你有什么资格拦我?” 梁山月分毫不让。“我确实没资格。”他理不直气也壮,“但你别忘了,包养传闻刚刚过去,为了避免再起变故,你最好还是和小景保持距离——毕竟是你自己说不会伤害他的,不是么?” “……”晏云清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们还在僵持,一道急促的铃声划破了二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晏云清瞪了他一眼,转头走出几步接电话。对面是许久未曾联系的晏岑。他的语气冷硬如铁,只短短一句:“立即回来。” 反抗对方命令的后果,晏云清在十几年的叛逆中已经领悟了无数回。他心有不爽,却无法拒绝。 车子在熄火不到半小时后再次启程,目标是晏岑的别墅。 在这幢别墅里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晏云清神色冷漠,被管家领着进入书房,迎上了晏岑溢满怒火的脸。 厚重的木质大门被管家关上,晏岑上前几步,高高地扬起手掌。 “——啪!” 第28章 一声脆响,晏云清微微侧头,一只手牢牢锢住晏岑的手腕,那皮肤粗糙的手腕在他手中颤动,却无法撼动分毫。 晏云清冷笑一声,呼吸丝毫未乱,“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生气,就喜欢打我。” 晏岑呼吸粗重几分,怒不可遏,“放开。” 晏云清顺势放手,晏岑急促地顺了一会呼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这段时间他上热搜的事情晏岑也知道了,这次让他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晏云清对他会说出什么话早有预料,大抵又是些认为他丢了晏家脸的话。 晏云清全当耳旁风,大脑放空半小时,见晏岑骂累了,他起身就走。 将后方的骂声丢下,晏云清出了别墅,身后传来管家的呼唤。 管家兢兢业业工作几十年,对以前的晏云清也颇为照顾。他听到声音后停下,看着管家气喘吁吁上前。 “云清啊,”老管家语气犹豫,“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吃个饭再走吧?你爸爸也不是故意对你发火……” 晏云清垂眸看他,泄出一丝轻笑。“您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晏云清轻轻摇头,“如果我不回来,他是不是还会和之前一样,连妈妈的坟墓都不让我去祭拜?” 管家一时失语。 第16章 第二个剧组 曾经的晏云清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强大起来,就可以摆脱晏岑的桎梏。 但后来他发现,有些事情是如何努力都无法做到的。就比如,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母亲接出晏家,甚至连去看看她都要受晏岑限制。 晏云清仰头吸气,心情因为这一趟跌落谷底。他抬眸向车窗外望去,看到马路一旁是一处清静的公园,便让司机停车,独自一人下去透气。 此刻已是黄昏,橘黄色的阳光倾泻到茂密树丛,在染着一层金光的公园中,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其中散步聊天,多是些年纪较大的老人以及小孩子们。 这处公园离市区不远,向远处眺望能看见鳞次栉比的高楼,但耳畔并没有喧嚣的车流声,只有微风扫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模糊的细语。 晏云清挑了处角落的木椅坐下,仰头眺望橙红色的天空。 身旁突然传来“砰”的一声轻响,他转头看去,是一只毛发蓬松的大只布偶猫。 与那双宝石一般的浅灰色眼睛对上,晏云清怔愣半刻,再定睛一看,它的眼瞳是棕色的,只是在光线照射下颜色变浅了许多。 它似乎完全不怕生,甩动着大尾巴,“哒哒”上前,“啪”一下在晏云清身侧躺倒,毛绒绒的头不断蹭着他的手臂。 晏云清疑惑一会,意识到它在讨要吃食。他有些无奈,朝猫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 “咪!”大猫迅速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晏云清:“……”这么无情? 他的视线跟随着那分外明显的身影,看着猫咪朝不同人类讨食,靠着貌美的外表骗吃骗喝。他还看到猫仗着自己优越的体型挤掉别的野猫,堂而皇之地将人类来不及送出的猫条叼走;更甚者,猫还在别的人类看不到的地方,凶神恶煞地殴打意图抢食的野猫。 简直是一方霸主,为非作歹。 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绿茶做派晏云清越看越眼熟,他眼皮跳动,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找人了解了一下。 这只布偶是被人遗弃的品种猫,被发现的时候,身上受了很严重的外伤。本来有人想带它去救治,但它不亲人,一靠近就咬,大家只能任由它自生自灭,没想到这猫生命力顽强,竟然挺过来了,还成了公园一霸,除了给食物的时候脸色好点,愿意给人蹭一把,平常见谁都揍。 “以前也就算了,但现在那猫也长大了……” 搭话的人还没说完,晏云清的手机又响起来。他看了眼,是徐时景的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跟人说了声抱歉,晏云清接起电话,另一头是经纪人欲哭无泪的声音。 他耐心听了会,眉头越皱越紧。 之前晏云清向徐时景推荐的,由云和投资的民国探案剧《诡镇往事》即将开机,为了尽量还原小说场景,地点定在一处较为偏远的南方小镇。 拍摄周期预计4个月,徐时景需要全程跟随剧组住在小镇中,而梁山月要求跟他一同前往。 经济人自然想阻止,一个无关人员跟着算什么事?但徐时景竟然答应了,还反过来请求经纪人同意,这让他十分难办,只能寻求晏云清的指示。 1 他之前义正辞严地让自己远离徐时景,避免不好影响,结果自己转头要跟徐时景一起走? 晏云清只觉得看到了一只浅灰色眼睛的大白猫,趁着主人不注意,冲过来张牙舞爪地狠狠挠了他一爪子。 晏云清冷冰冰地留了句“等我回去”,余光瞥见那只悠闲的胖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转头问一旁的人,“那只猫,我能抓吗?” “你要养?”那人一愣,面上流露出掺杂着诧异和疑惑的喜悦,“当然可以!如果你能抓到它的话,我们都不介意你‘零元购’的。” “倒也不是。”晏云清向他要了一根猫条,“我只是突然善心大发,想做好事了。” 迎着那人不解的目光,晏云清轻易用猫条诱惑了大白猫,趁着它吃得正享受,眼疾手快地抓住它命运的后脖颈,一把提起的同时迅速拉开距离,灵活躲过它袭击自己的锐利爪子。 第29章 他提着炸毛大猫看了几眼,“呀,还是个男孩子。” “你是想做什么?”一旁的人提出疑问。 晏云清呵呵笑了声,愉悦地勾起唇角,“帮它绝育。” 真是个大好人啊!看着他提着猫离开的背影,那人稍有不解,只是,他看着猫的眼神,怎么像在看着讨厌的仇人似的……? 上车之后,晏云清先是去了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给猫约了个绝育手术。被问及猫咪名字时,他恶趣味地勾起唇角,在登记表上写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月月”。 如果被梁山月知道了,他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兀自幻想了一下,晏云清心情转好大半,原本一直冷着的表情中也多了些笑意。 不只是绝育手术,他还给大白猫约了全套检查,说好在手术后暂时将其寄养在医院恢复伤口,过段时间再来接。 再出来时,他神清气爽,在云和办公室再一次见到与徐时景一起的梁山月,甚至莫名对他笑了一下——很灿烂,很友好,仿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梁山月:“?” 晏云清的态度与他预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原以为听到消息,他会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然后第一时间阴阳怪气针对他。 晏云清诡异的态度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便没有开口。 见到经纪人竟然把晏云清也叫过来了,徐时景有点不敢看他。被问及同意梁山月跟随的理由时,他犹豫许久,回答道:“月哥他能指导我表演……” 晏云清之前也看过梁山月跟徐时景讨论演戏,理由倒算合理。但徐时景说这话时眼神飘忽,声音也愈发低下去,伪装拙劣的心虚表现让他知道这不是真话。 看出了他的欺骗,晏云清却也舍不得为难他,便让经纪人带他离开,自己要单独和梁山月谈谈。 对梁山月他就不必顾虑对方心情了,晏云清直截了当,“理由?” “保护。” “什么?”听到回答,晏云清侧头,“你这是在质疑我公司对艺人的保护措施吗?” “就算你不同意,这一趟我也一定要去。”梁山月微微低头,并没有接下晏云清的挑衅。他似乎有几分神游,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又差了几分。 晏云清意识到不对劲。梁山月的决定并非针对他,而是真的在忌惮着谁。 他说要保护徐时景,那么谁能让他那么如临大敌?晏云清只能想到那个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但梁山月又是怎么知道他的? 他意识到梁山月掌握着自己不知道的信息,但继续问下去,他却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他们对对方有恶意,但却都不会伤害徐时景。晏云清无法,决定各退一步。 “可以。”他说,“但我也要去。” —— 剧组选定的拍摄场地是坐落于山中的一处面积不大的小镇,一条河流将小镇一分为二。几年前镇里发展了特色旅游行业,让原本贫瘠的小镇富裕不少,在保留了传统建筑的同时具有不错的基础设施,算是拍摄的绝佳场地了。 剧组的拍摄计划已与镇中居委会谈妥,特意挑了旅游淡季,酒店住房之类的也提前安排好了,拿了房卡即可入住。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入亮堂的酒店大厅,工作人员拿了一把房卡分发,不同人员住在不同楼层,徐时景拿了一张,转头看向站在角落的两个高大男人。 梁山月和晏云清是临时决定加入的,剧组提前预约好的房间自然没有他们的份。 等到人员散尽,酒店大堂的前台空闲下来,两人才上前订房。晏云清早在徐时景拿到房卡时就记下了他的房号,他迈开步子,先梁山月一步走到前台,开口询问徐时景房间的邻间是否空闲。 前台在电脑上操作一会,遗憾地朝他摇头,“这段时间酒店接待了两个剧组,空闲房间不多。” 两个剧组? 晏云清心中一跳,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梁山月,却见他面色平静,显然早有所料。 “还剩五间单人标间和一间双人标间,二位要订哪间?” “我订一间单人……” “一间双人标间!”晏云清截断梁山月的话语,迅速抽出一张卡,换到房卡后,他扯着梁山月的手臂往电梯方向走。 “先跟我过来,”晏云清压低声音,“我有事情要问你。” 外面人多口杂,众目睽睽之下吵起来也难看。晏云清将他带到双人间,锁上门,这才转身看向已经坐到单人沙发上的人。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晏云清上下扫视他,“执意跟着徐时景过来,听到前台说还有一个剧组也不惊讶……你早就了解到这里的状况。” “是啊。”梁山月也不含糊,直接承认了,“我想你也猜到了,这里有我不想让小景接触的人。” 晏云清呼吸一窒,“所以你亲自过来防着那人?——他是谁?” “回答之前,我希望你先告诉我一个问题的答案。”梁山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当初为什么会和徐时景签订合同?” 第17章 挑衅? 梁山月对他的质问早有所料,所以被他拉走时没有反抗,反而顺着晏云清的话,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说过了,”晏云清坐到他对面的床沿,“为了保护徐时景。” “从谁手里?” 第30章 晏云清瞥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我没有跟他接触过。” 梁山月需要更详细的信息,他便隐去了ktv遇见徐时景的那部分,着重讲了一下傅忻形容那人的话。 听完,梁山月眼睫毛微微颤动,他皱着眉,似乎陷入了困惑。 半晌,他再次开口:“你曾经去警局见过居成安,他跟你说了什么?” 听完晏云清的复述,梁山月低声轻语,“……或许是我弄错了。” 晏云清:“我已经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了,该你向我解释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梁山月道,“在之前……也就是五年前,小景认识了一个朋友。那个人也喜欢小景,还为此威胁过我。我猜到热搜的事情并非居成安一手策划,又得知了那人也会到小镇这里拍戏,就怀疑他心怀不轨。” 他顿了顿,“不过,那个人家境平平,跟傅忻口中的人不符,应该是我弄错了。” 又是一个晏云清不知道的追求者。他心里生出几分烦躁,“那人是谁?” 梁山月:“我想你应该不会陌生,他叫易墨。” 易墨,大名鼎鼎的影帝。晏云清没想到徐时景竟然跟他认识,一时愣住了。 梁山月却对五年前那段过往闭口不谈,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晏云清看他。 “订房。” 也是,虽然这间是双人房,但他们决计不可能睡同一个房间。 长途跋涉的疲累在肌肉中蔓延,晏云清正想躺下休息,房门再一次被敲响。 他开门,迎上了梁山月难看的面色。 “没房间了。”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一寸寸挤出来似的,吐出几个字,后续的话便怎么也拉不下脸说了。 晏云清想笑,他也真的笑了。肩膀倚靠在门框上,他歪头看他,静静等待着下文。 梁山月抿嘴,不说话。 走廊光线充足,他浅灰色的眼瞳在光照下显得更为清透。晏云清在一瞬间想起那只大白猫被他捏着后脖颈时的表情。 ——还挺像。 知道让他对情敌服软的困难程度,晏云清也不想继续僵持,便率先让出位置,“进来吧。” 梁山月轻轻松了口气,看了眼晏云清的背影,将房门关上。 他原以为以晏云清的性格,不会放过挤兑他的机会。 晏云清正想继续躺下睡觉,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谢谢”。 他转头看去,却见梁山月若无其事地开始收拾行李。 晏云清勾起唇角,在床上坐起,转了个身,单手撑着脸颊看他,尾音拉得老长:“我听到了——”他看到梁山月碎发下逐渐染上粉红的耳尖,声音带上明显的笑意,“不客气。” 在双人房合住的第一晚十分和平。晏云清不禁感慨,如果他们没有同时喜欢上同一个人,或许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 晏云清的睡眠一向很浅。第二天一大早,他被一阵不算大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是徐时景。 他身穿一套浅色休闲服,柔软的头发梳起,露出额头,漂亮又有活力。晏云清下意识舔了舔唇角,一时无法移开视线。 “晏总,早上好。”徐时景朝他打了声招呼,“戏还要等几天才开始拍,我和其他几个朋友打算出去逛逛,你要不要一起?” 晏云清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当然。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半个小时吧,”徐时景朝他笑了笑,“哦,对了,月哥他住在哪?我去问了前台,没问到他的房间号……” 晏云清刚想回答,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感觉到梁山月站在自己身后,温热的呼吸气流拂过颈侧。 “我在这。”梁山月似乎不太清醒,单手撑着一侧墙壁,先是回答了徐时景的问题,又微微侧头,“你不能去。” 徐时景缓缓长大嘴巴,“你们……住一起?” 晏云清被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往侧后方退了半步,笑容僵在脸上,“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忘了?”梁山月的声音低低的,尾音轻缓,透着股平日难得一见的柔和,“会有记者拍他,你被拍到就不好了。” 关于徐时景的热搜才过去不久,他现在热度挺高,现在又进了组,肯定会有人来拍他。晏云清作为和他一同上热搜的人,近期最好不要出现在他周围,免得又被人借题发挥。 是这个道理,但由梁山月说出来,他就莫名多了几分不爽。 但比起对梁山月的不爽,徐时景更重要。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徐时景摊了摊手,“好吧,那我就不去了。小景你玩得开心点。” 徐时景点了点头,又想了想,“那月哥去吗?” 梁山月眼神柔和地看他,“我去。小景你等我一会。” 他说完,侧目扫了晏云清一眼,眉眼含笑,明明是一张漂亮的脸,却看得晏云清鬼火冒,“时间还早,你不再睡一会?” 这是挑衅吧?绝对是吧!死绿茶果然死性不改! 晏云清咬牙切齿,原本还有些昏沉的大脑霎时精神了。他眼睁睁看着梁山月快速洗漱换衣,还抽空用发胶理了理发型,从喉咙挤出冷笑。 收拾完毕,梁山月叫了等待的徐时景一声,准备出门的瞬间,还好心情地跟晏云清挥手告别。 第31章 眼看他即将踏出房间,晏云清眼神锐利,突然一个冲刺扑杀,左手手臂迅速环住梁山月的脖子,将他往后一拉! “呃——” 晏云清以一种捕获犯人的方式死死卡住他的脖子,迅速对围观全程的徐时景道:“抱歉,我突然想和梁总谈一桩生意,你好好玩!” 话音落下,房门“嘭”地一声砸上,紧接着响起落锁的声音。 徐时景:“……?” 徐时景满脸迷茫,只听到房门内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响。 这场景,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你幼不幼稚?快放手!” 晏云清的身高比他矮一点,为了保护脖子,梁山月只能被迫后仰下腰。 晏云清抓着他浓密乌黑的头发,摸了满手黏糊糊的发胶。他呵呵冷笑,“挑衅我,哈?到底是谁幼稚啊!” “我哪有……”梁山月一手抓晏云清手臂,一手向后摸索,同样扯住他顺滑的长发,“因为我让你再睡会?” 他恍然大悟,满是不解,“我只是单纯问问!” “无心的挑衅就不算挑衅了吗?”晏云清仍然不放手,“你上一秒还让我别去,下一秒自己答应了,什么居心我能不知道?” 梁山月扯着他长发的手一顿,有些心虚。虽然他当时是因为高兴,下意识关心了晏云清一句,但现在想想,确实很像胜者的挑衅。 反正门都已经关上了,他们两个谁都没法去,再着样打下去只是消耗体力。梁山月舒出一口气,“好吧,好吧,对不起。你能放手了吗?” “倒数三个数,一起放。” 三秒之后,两个狼狈的大人从肢体纠缠的扭曲姿态中脱离。 “嘶。”梁山月揉着自己的头皮,“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头发都要被扯掉了。” 晏云清晃了晃手上几根脱落的头发,“彼此彼此。” 成熟的成年人会迅速调节好心态。短暂的掐架结束,整理好仪表之后,两个各自需要处理公司事务的社畜开始不约而同拿出电脑远程办公。 追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与徐时景在小镇相处的代价就是,他们需要在休息间隙花费更多时间处理工作。 窗外的天光逐渐暗沉,转瞬到了晚饭时间。晏云清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合上电脑,看向坐在另一侧小沙发上的梁山月。 被工作摧残了数个小时,晏云清此刻已经完全提不起精力和梁山月互怼。他起身活动手脚,看了眼放在角落的午餐食盒,“我准备去餐厅吃晚饭,要我帮你打包吗?” 梁山月揉了揉眉心,也将电脑关上,“一起去吧。” 他们沿着走廊往外走,进入电梯时,晏云清突然笑了一下。他靠在一侧墙上,迎上梁山月疑惑的目光,摆了摆手。 “我只是觉得,我们俩还挺奇怪的。”他含笑道,“之前还因为小景吵架,现在竟然能一起去吃晚饭。” 梁山月沉默片刻,缓声回答:“爱情不是全部。我们在情感方面是竞争者,并不代表我们就一定要处处剑拔弩张。” 晏云清的笑容扩大些许,没说话。 他倏忽想起那记忆逐渐模糊的前世。 他和梁山月在徐时景被傅忻绑架后才第一次见面,那时徐时景的情况不明,晏云清恨梁山月没有保护好他,而梁山月恨他强行将徐时景留在身边。 他们因为救出徐时景而不得不合作,中间摩擦不断,几次上升到肢体冲突。现在想来,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火药味十足,竟没有一次能够心平气和地说上一句话。 这一世,因为他选择提前和梁山月相遇,他们两人的矛盾还没有到达那么激烈的地步,这才有余裕能够好好相处。 晏云清想,这一世和上一世确实有太大的不同。他从前看梁山月面目可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是个爱吃甜品的绿茶。 虽然依旧看不太惯他,但倒也不如之前那么讨厌了。 第18章 易墨 “叮——” 电梯发出提示音,到达指定楼层了。晏云清拽回神游的思绪,率先抬腿走出去。 窝在房间内处理了一天的工作,午餐也只是勉强应付,两个人此刻都饥肠辘辘。简单交流几句后,他们选定了自助餐。 坐落在小镇中的酒店规模不大,自助餐品类也不多,但食材新鲜,味道也挺不错。两人来得早,餐厅里没什么人。各自拿了餐盘选好食物,他们选了一处光线良好的靠窗位置对坐,默不作声地吃饭。 缓解了饥饿感,晏云清进食的速度变慢,一边喝着一盅玉米骨头汤,还有闲心询问梁山月,“这里的甜品味道怎么样?” 梁山月吃草莓蛋糕的动作一顿,有些不解他突然的问题。 他不知道晏云清已经知道他喜欢吃甜品这件事,脑子转不过弯,没能捕捉到他话里的揶揄,于是认真品味了味道,思考片刻,诚实回答:“不太行。” 晏云清忍住笑,感觉自己在欺负人。他思考着如何接话,视线一转,捕捉到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嗯?”晏云清定睛一看,走入餐厅的男人身高腿长,戴着一顶鸭舌帽,遮住了小半张脸。 他费力辨认一会,“……易墨?” 梁山月放下叉子,表情一瞬间凝固,“什么?” 晏云清抬抬下巴,示意他往门口方向看,“喏,那人应该是易墨吧?” 第32章 梁山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注视着易墨的背影许久,又转回来。他的脸色变得很差,眼中浮现出几分焦急,拿出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 “你怎么了?” 梁山月抬眼瞄他,“……不能让小景见到他。” 晏云清诧异挑眉,正想继续追问,余光又瞥到另一群进入餐厅的人。他无奈叹气,伸手在梁山月眼前晃晃。 “别打了。”他说,“小景已经来了。” 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巧,易墨刚进来没多久,徐时景也正好进入自助餐厅。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梁山月就是想去阻止也来不及了。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徐时景上一秒还在和身旁的人说话,下一秒声音便戛然而止,不期然与不远处的人对上视线。 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易墨。还是在男人逐渐走进,主动出声与他打招呼之后,徐时景才流露出惊讶。 他下意识错开了面前男人灼灼的目光,眼神乱晃,目光扫到了坐在远处的两人。 梁山月彻底坐不住了。他迅速起身,快步走到徐时景身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护在身后。 其余几个跟徐时景一起的人被突然出现的梁山月惊到,竟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中间三人周围出现了一小片真空地带。 晏云清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落后几步,被其余人隔在了外围。幸好他身高优越,仍能将前方场景尽收眼底。 易墨就像完全没看到梁山月这个人似的,脸上仍然维持着笑容,又叫了徐时景一声。 徐时景怔愣几秒,看了易墨一眼,望梁山月身后躲了躲,没说话。 清楚地看到他的动作,易墨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他这才将视线转向梁山月,眯着眼睛看了会,“……是你啊。” “自从你退圈之后,我们也有五年没见过了吧?”易墨作思考状,他伸手将鸭舌帽往上移了些,上下扫视他,“难得遇到,不如我们一起叙叙旧?” 退圈?什么退圈? 晏云清反应了几秒,难不成,梁山月曾经是演员? 当他的名字和演员这个职业挂钩,晏云清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但他又想起之前注意到的点滴细节,梁山月对演技颇有研究,还能指导徐时景,也对剧组安排十分了解——如果说他曾经当过演员,那么这些就都说得通了。 晏云清注意到梁山月攥紧的双拳,意识到这其中有许多他不知道的内幕。 梁山月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 毕竟是吵过许多次架的情敌,晏云清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波动很剧烈。 看来易墨不光和徐时景曾经认识,与梁山月也有不愉快的过往。 梁山月没有回复他的话。他转头,声音低低的,“小景,你逛了一天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很拙劣的借口,任谁也看得出来,这是梁山月不想让徐时景跟易墨接触而随口说出的理由。 未等徐时景答话,易墨又开口了:“这不太好吧?” 他扯了下口罩,随口道:“五年前你误会徐时景,不顾他的挽留离开,现在又自顾自出现,还干涉他与旧友叙旧——你有资格吗?” 梁山月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那场误会一直是横亘在他和徐时景之中的刺,梁山月为此愧疚了很久。 他怕小景仍然介意当初的事情。被易墨这样轻易挑破,他喉咙发紧,说不出什么话了。 易墨提起这件事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单纯地帮徐时景鸣不平。晏云清看向他,从中捕捉到他掩藏在话语之下的轻蔑。 那轻蔑很淡,也不刻意,是易墨此人自然流露出的微末情绪,很难察觉。但晏云清对此并不陌生,因为晏岑也是如此。 他对这种感情非常敏锐。易墨根本没有将梁山月放在眼里,虽然并不干他的事,但晏云清还是很不爽。 无意识的轻视也是一种恶意,更让他无语的是,梁山月毫无所觉。 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晏云清拨开人群向前,横插一脚,打破了两方对峙的情形。 “小景,导演有事找你,叫你现在过去。”晏云清不打算与易墨周旋,直接拿出导演做借口,态度不容拒绝地让徐时景离开。 听到是导演找他,徐时景没有怀疑,扫了易墨一眼,草草告别,便离开了。 看出晏云清跟梁山月是一伙的,易墨轻哼一声。直到徐时景走远了,那点被掩藏得挺好的蔑视才浮出水面。 他微微仰头,“看来就算退了圈,你混得也还不错?”他抚掌轻笑,“我可还记得你省吃俭用几个月,就为了给时景买生日礼物的事情……哈,你还被骗了,买了个廉价的假货。” 他口中回忆着,眼角眉梢都是取笑之意。 梁山月咬牙,眼底闪过难堪。 反正徐时景已经走了,他也没必要在这听他挤兑。梁山月动身想走,却被晏云清拉住了手臂。 晏云清向后伸手拽住梁山月,眼睛直直看向易墨,满是厌恶。 拿梁山月从前的经历取笑他,真令人恶心。 “是吗?”他慢条斯理地接话,“真励志,他现在可是徐时景剧组的投资人之一呢。”晏云清笑得眉眼弯弯,眼角勾起,像狐狸,“他辨认假货的能力不怎么样,识人的本事倒是不错。这不,你们认识,他却不把你当朋友,多明智。” 第33章 梁山月愣住,浅灰色的眼眸看向晏云清挡在他前面的背影。 易墨气急,“你……!” “当然,他不比您气量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晏云清朝他眨了眨眼,“他现在生活得不错,也能照顾照顾你的生意。我们剧组管理严格,您想见徐时景呢,不太容易。但可以要个客串角色,看在剧组投资人的面子上,让梁山月给你挑一个,怎么样?” 易墨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晏云清牙尖嘴利,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成了需要仰仗梁山月鼻息的“鸡犬”了。 还照顾生意?他一个影帝,需要梁山月照顾生意?把他当什么了?! “好,好!”易墨一改之前的矜贵作风,鼻子都差点气歪。他“好”了一会,没说出什么,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晏云清这才放开梁山月的手。他转过身,对上梁山月盯着他的一双眼眸。 浅灰色的眼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折射晨光的露珠。两人无言对视几秒,晏云清率先移开视线,“干、干嘛?” “啊……”梁山月像是被烫到,紧跟着转移视线,“没什么。” 他又看了眼开始抓头发的晏云清,舔了舔干涩的唇,“……导演真的找小景有事?” 晏云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啧”了声,“当然是我的借口——差点忘了跟导演通气。” 他拿出手机,给导演发完短信,得到肯定回复后才松了口气。 “那,走吧?”饭已经吃完了,再杵在这会很奇怪,晏云清点点电梯。 “嗯。”梁山月走到他身侧,进入电梯后按下对应楼层,“不过……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剧组的投资商了?” 晏云清挑眉,朝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现在投资也来得及,支票拿来。” 看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梁山月失笑,“我那点家产,晏总大概看不上。”他说着,语气变得郑重,“谢谢你帮我。” 晏云清微微仰头看他,勾起唇角,狭长的狐狸眼泄出得意。他颇为自得地轻哼一声,“我只是随口说他几句罢了,谁知道他那么不经逗。” 说着,他看向梁山月,“你没察觉出他在轻视你吗?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我看了都想给他来一拳。” 梁山月看上去有些惊讶,他果然没察觉到。 晏云清能理解。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一样,没见过真品的难以分辨假货,没遭遇过高高在上的轻视所以完全没发现,这都很正常。只是作为旁观者,他没法不生气。 “现在知道了。”梁山月笑着耸耸肩,“正好,我也挺想揍他的。” 晏云清:“你不是良民吗?” 梁山月疑惑几秒,眯起眼睛笑,“你还记得啊?” 第19章 过往 晏云清撇开眼。正好电梯停了,他在开门后第一时间走出去。梁山月没有继续追问,跟在他身后回到房间。 时间已经走到晚上八点,梁山月在晏云清之后洗完澡,出来时发现晏云清并没有准备入睡。 这间双人间配备一个面积不大的小阳台,价格也相对高一点,因此才剩到最后,被他们订了。阳台上放了两张躺椅和一张小桌,晏云清正躺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身体放松地看着格外澄澈的夜幕。 小镇地处山区,这里的夜空格外漂亮。 听到浴室门开的动静,晏云清懒洋洋地道:“坐下聊聊?” 梁山月知道他想聊什么。他思考片刻,抬腿走到另一处躺椅上。 晏云清将小桌上一罐冰镇的水蜜桃味汽水推给他,这是自己让前台送上来的。 准备还挺齐全。梁山月接过,拉开拉环。 “你当过演员?”晏云清开启夜谈的第一个话题。 “嗯。”梁山月的声音有些低落,“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能跟我讲讲吗?” 他轻笑:“你是想知道小景的事情吧?” “是啊。”晏云清理所当然道,“想知道喜欢的人以前的事情,很正常吧。” 梁山月没搭话。他放松身体,仰头看着高处寂静的夜空,明亮的星星悬挂在深蓝色夜幕上闪烁。 他开始讲述过往。 梁山月和徐时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出身于一处贫穷的山村。这在原书中属于主角受徐时景的背景,晏云清是知道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其实我和小景小时候不算很熟。”梁山月说,“我们的老家是山中的小村,交通不便,很贫穷。我家更是算得上家徒四壁,连基本生存都成问题,邻里关系不算和睦。” “我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快长大,走出山村,去往更大的城市,自力更生。 “我在十七岁时准备离村,那时小景十五岁,他说要跟我一起走。” 梁山月原本并不想带上徐时景。当时他自己也是个孩子,前路未知,自然那不愿意再多一个负担。但徐时景的奶奶——他唯一的亲人——找上了他,给了他一笔钱,恳求他带着徐时景一起走。梁山月心软,便答应了。 这笔钱中的一大半成了他们的路费,在到达大城市后,剩下的部分被用来租了一间廉价破旧的出租屋。 一开始的生活很艰难,他们四处打工攒钱,想方设法凑够学费,继续未尽的学业,好不容易入学了,还要抽出时间去打工。 第34章 这段艰难的生活持续了两年,直到梁山月上了大学,兼职工资也多了,生活才转好。 “那段时间很苦,我们的交流少得可怕,几乎是一回家就各自睡觉。”回忆起那段时光,梁山月苦笑了下,“但我也是在那时喜欢上他的。” “小景比我想象中坚强得多。他之后还找了演员的兼职,我们互相扶持,偶有闲钱时还会一起小小庆祝……” “等一下。”晏云清扯出低气压的笑容,语带威胁,“我不是来听你的恋爱历程的。” 梁山月停下讲述,无辜地道:“可是这是必要的铺垫。” “那就长话短说。” “……好吧。”梁山月有点可惜,他是真的想让晏云清知道徐时景有多好。 徐时景在演戏这方面颇有天分,逐渐可以接到戏份比较重的角色,在剧组待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梁山月有空时便会去探班,偶然一次机会,他被看上他颜值的工作人员推荐,临时顶替了一个角色,拍了第一部 戏。 也就是在那时,他发现自己挺喜欢演戏,就有意继续发展。 晏云清露出一点怀疑之色,“你是因为喜欢徐时景才喜欢演戏,还是单纯喜欢演戏本身?” “……”梁山月沉默了会,“一开始……或许确实有小景的原因。但那之后,我也是真的喜欢上演戏的感觉。” 不可否认,他刚开始接戏,的确是抱着与小景一同发展的想法,但之后也是真的将其当做事业经营。 但演员是一份需要长期发展的职业,没有背景又没有运气的人,前期只能苦熬。没有物质的生活无法支撑梦想,梁山月不得不考量现实因素,并没有将演员当做主业。 渐渐的,徐时景的演绎事业稳步发展,他和徐时景之间的差距拉大,见面机会也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他空出时间去探班,徐时景将新认识的朋友——易墨——介绍给他认识。 梁山月情窦初开,又因为自小生活的环境的缘故,对他人情绪感知很敏感。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易墨对徐时景有意思。 易墨对他也有敌意。他当着徐时景的面拆穿自己买的生日礼物是假货也是一次针对。 徐时景对他们的争斗一无所知,而梁山月看着他们越来越亲近,焦急和无措逐渐溢满心脏。 不久之后,他开始听到易墨和徐时景的种种流言。他们说,徐时景用不正当手段攀上了易墨的关系,因此获得了更好的资源,还成功参加了一场名流晚宴。 他原本是不信的,直到在酒店门口亲眼看到易墨和徐时景抱在一起。 他想上去质问,结果被易墨拦下。他说徐时景已经是自己的情人,威胁梁山月如果他再纠缠,就逼他退圈。 晏云清侧头看他,“你信了吗?” “没有。”梁山月长长地叹气,“之后,徐时景确实拿到了一部大制作的男主名额。” 没有前提,没有铺垫,就是突然地就拿到了。种种迹象都指向那不可能的事实,而更令梁山月崩溃的是,徐时景什么都没告诉他。 他有良知,也有道德底线,纵使他对喜欢的人总是多许多宽容,他也无法接受徐时景通过这种不正当的手段向上爬,更无法接受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然后呢,你去问他了吗?” “问了。我问他流言是不是假的,问他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什么都没有反驳,就那样流着泪看我。”梁山月闭上眼,“我们曾经约定过要一起努力,他背叛了我们的约定,所以我离开了。” 晏云清皱起眉头。如果徐时景真的攀上了关系,绝对不会寂寂无名五年。他跟徐时景签订包养协议之后,曾经让人调查过他的履历,他的演艺经历开始得挺早,与梁山月所说一致,但到五年前就停止了,也压根没参与过什么大制作。 也就是说,在梁山月离开后,徐时景莫名停止了所有演艺活动。 意识到其中有怪,晏云清追问:“后来呢?” 梁山月很聪明,在激烈的情绪褪去后,他发现事情有端倪,于是返回去,想找到徐时景再问清楚。但等他再回到合租的小屋,那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徐时景的手机仍然打得通,但任凭梁山月如何说,他都不打算与他好好聊聊,只是说自己很好,让他不用担心,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徐时景的拒绝让他彻底失望。于是梁山月逼自己放下他,开始组建自己的公司,一步步发展。直到他收到徐时景被晏云清包养的消息。 五年后的再重逢,他们不约而同地当当初的事情没发生。 “……”晏云清看了他许久,嗤笑,“没想到是我把你引过来的。” 他泄出一声叹息,心情有点复杂。上一世也是如此吧,自己倒是算得上他们之间的鹊桥了。他心底不爽,梁山月偏偏还要火上浇油,“是啊,说起来还要谢谢你。” 晏云清:“……想打架直说。” “不要那么暴力嘛。”从以前的回忆中脱离出来,梁山月笑得又美又欠揍,“我现在头皮还在痛。” “嗤。”晏云清不信,也懒得接他的茬,转回正题,“这五年间,徐时景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不知道。”梁山月说,“我调查不出来什么。而且小景也对此只字不提,我原本不打算深究了。” 第35章 晏云清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事情已经过去,既然当事人不准备旧事重提,那就算了。但没想到会有人指使居成安刻意对付徐时景,更巧合的是,几年没出现过的易墨偏偏就在这个小镇。 指使居成安的人不是易墨,但或许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们决定在这多留一段时间,从易墨入手,试试能不能查出什么。 —— 第二天一大早,晏云清被手机铃声吵醒。 不知是谁打来的的电话。他迷迷糊糊接起,另一头传来管家的声音。 晏云清听了一会,猛地坐起身子,神智瞬间清明了。 “……怎么了?”他们昨天聊得晚,另一侧的梁山月也不太清醒,被他的动静吵醒,语气有些含糊。 管家在手机另一端倒吸一口凉气。晏云清没时间管他,语气急促,“你刚刚说什么?——沈清要来?” 沈清,他那个年轻的继母。 管家给予肯定回答,接着压低声音,“云清啊,你……你在夫人面前收敛一点,她要来,是晏先生的意思。” 晏云清自然猜得到。沈清一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是晏岑的命令,她不可能愿意来见他。 晏云清轻啧一声,“……我知道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们对付易墨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展开,又来了沈清这个麻烦。 第20章 偷听 刚出电梯,晏云清便看到大堂中坐在沙发上等待的女人。三个身体强健的保镖像三块笔直的木桩,将她保护在中间。 沈清穿了一袭深色旗袍,沉静且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梁山月跟在晏云清身后,也将几人收入眼底。左右无事,他便跟着晏云清下来,准备等他应付完自己的继母,跟他一同去找徐时景。 听到逐渐走进的脚步声,沈清抬起头来,跟俯视她的晏云清对上视线。她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霎时浮现出礼貌的微笑,嘴角弧度恰到好处,不冷淡也不谄媚。 时刻尚早,大堂中没有多少人,晏云清没有多顾忌,“晏岑又想干什么?” 他不想费心思与沈清周旋,干脆直接将让她过来的晏岑点出来。 但沈清没有接他的话茬,语气温柔和缓,状似关心道:“听说你要在这小镇待上许久,我来看看你。” 她说完,视线一转,看到了站在晏云清身后的人。与女人对上视线,梁山月眨了眨眼,准备打声招呼,沈清却先开口了。 她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面上笑容扩大几分,“这位……就是徐时景吧?” 梁山月一噎,浓眉蹙起浅淡的痕,正想开口解释,晏云清却在短暂沉默后接下话头,“啊,是啊。” 他微微张嘴,眼睛扫过神色淡然的晏云清。 这是在搞什么? 在沈清提到“徐时景”时,晏云清便猜到了她此次前来的目的——她是为了抓徐时景。 这件事在原书中也发生过,不过时间是在晏云清进入追妻火葬场阶段之后。 那时他和梁山月合作救出被绑架的徐时景,不得已借住了晏家的力量。晏岑一直想让他回晏家继承产业,经过绑架案一事之后,他知晓了徐时景对自己的重要性,于是趁他懈怠,将小景带回晏家,作为威胁。 前世他妥协了,放弃了自己一手经营的公司。 跟晏岑服软,对他而言是忘不掉的耻辱。因此,在听到沈清提起徐时景时,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种可能。 亲口承认梁山月就是“徐时景”之后,晏云清紧紧盯着沈清的面容,试图看出些什么。 她究竟是真的不认得徐时景的脸,还是故意的? 沈清的笑容不变,在晏云清作出回答之后,朝梁山月伸出手,“你好。” 梁山月又瞥了晏云清一眼,轻叹一口气,握上沈清的手,“……你好。” 算了,不管他想干什么,先顺着演下去吧。 晏云清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眸光一闪。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哎呀”一声,对着继母连说几声抱歉,“我把手机忘在房间了,先回去取一下。” 也没管其他人信没信,晏云清朝梁山月暗示性地挤了下眼睛,转身离开,步履越来越快。 梁山月挑眉,“看来他还挺着急。” 他理解了晏云清的意思,顺势邀请沈清到另一处环境不错的咖啡厅坐坐。态度温和,让人不好拒绝。 脱离了身后几人的视线,晏云清从口袋中抽出手机,第一时间给徐时景打电话。 虽然不确定沈清此行的具体行动,但尽快确认徐时景的安全绝对没错。 电话铃声不断响起,随着铃声持续时间拉长,他的脸色逐渐阴沉。 久久无人接听,通话自动挂断。晏云清心慌了一瞬。 难不成徐时景那边已经出事了? 不,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压下慌乱的思绪,晏云清又给其他人打电话询问,得知徐时景和几个朋友又出去逛了,现在应该在小镇广场附近。 晨光熹微,三两行人在路上行走。晏云清步履飞快地穿过一条条街道,十分钟之后顺利到达广场门口。 他环视一圈,在中央小喷泉处看到了几副眼熟的面孔——是昨天同徐时景一起的人。 “徐时景吗?”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孩听到他的问话,“他啊,中途被人叫走了。呃……”她看了眼晏云清,“就是、就是昨晚在自助餐厅和你们起冲突的那个人。” 第36章 昨晚他们全程没有提及易墨的名字,他又戴着口罩,小女孩还记得,实属难得。 “是吗。”不管怎样,不是被晏岑的人抓走就好,晏云清松了口气,“谢谢。能告诉我他们去哪了吗?” 女孩给他指了个方向。 晏云清沿着方向找了挺长时间,在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徐时景和易墨坐在河边一处巨石上,背对着他,隐隐传来说话声。 他们两个在聊什么? 想起梁山月昨晚说过的话,晏云清放轻脚步,停在一处大树后。 “……对不起。”是易墨的声音,“我当初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不知道他会对你出手。” “他”是谁?意识到他们所说的事情不平常,晏云清听得愈发认真。 “没关系。”徐时景的声音飘忽,“都过去了。” “你原谅我了吗?”易墨有些惊喜,她的身体更凑近徐时景几分,“时景,我很高兴。” “那我可以再追你吗?”易墨的声音越来越低,和徐时景的距离也逐渐拉近,两张脸几乎重叠。 什么……? 晏云清瞪大眼睛,就连呼吸都停了几秒。他一刹那间像是忘了自己在哪,脑海空茫茫的。 易墨吻了徐时景,而小景没有拒绝。 ……为什么?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察觉到徐时景没有拒绝的态度,易墨得寸进尺,语气带上了几分醋意,他询问徐时景,梁山月是怎么回事?突然蹦出来的晏云清又是怎么回事? 徐时景声音无奈:“他们都只是朋友罢了,你在吃什么飞醋呢?” 这个小景好陌生。晏云清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听到徐时景用他从未听过的口吻说话,很随性,又有点勾人,全然不同于在他面前那副腼腆害羞的样子。 “真的吗?”易墨将他抱到怀中,“时景,你能看出他们对你的感情吧?” 他直勾勾地看着徐时景,似乎仍在说笑,眼神却如同紧盯着猎物不放的野兽。徐时景心中一紧,神色却还是放松的。 他伸手推开易墨的脸。“我可还没答应你。”徐时景说,“你管得太宽了,易墨。” 易墨笑起来,稍显强硬地掰过徐时景的脸又亲了几口。 “好吧,好吧。”他宠溺地笑着,“这一次我一定能保护好你,你想玩就玩吧。” 他们接着开始说其他话题,态度暧昧,近似调情。晏云清不想再听了。 他有些艰难地呼吸几次,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没想到会撞破徐时景和易墨的交谈,更没想到会听到完全超出他预期的内容。 他们对话中的信息非常多,让晏云清的脑子一片混乱,犹如被猫抓乱的一大团毛线,分不清出口。 徐时景没有拒绝易墨的吻。 五年前的事情并非全都是误会,徐时景和易墨确实有超出朋友的关系。那些流言,或许真的不全是易墨的手笔。 徐时景也一直知道他和梁山月对他的感情。 也就是说,往日他面对徐时景时的渴望和隐忍,许多次欲言又止,其实他都知道吗? 徐时景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不挑明,不拒绝? 还有他的性格……他面对易墨的样子与晏云清对他的印象截然不同,印象中的徐时景有些胆怯,还会害羞,面对他的问话总显得怯懦。他善良又敏感,总让晏云清升起保护欲。 但面对易墨的他显然掌握着主动权——一个人怎么会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呢?除非他是装的。 是了,徐时景可是颇有天分的演员,在不同人面前伪装出不同的性格,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那么,到底哪一种性格才是真的?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晏云清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已经有想法,但一直掩藏在一片浓厚的迷雾之中,看不真切。 他走出树林,一瞬间只觉得疲累。 伸手理了一把碎发,晏云清抬头看了眼澄澈明亮的天空,突然很想见梁山月。 太多纷乱的情绪堵在心间,他迫切需要一个能够聊天的人。 已经过了挺长时间,沈清大概走了吧? 晏云清慢慢走回酒店,没在大厅中看到想见的人。沈清应该已经离开,梁山月或许去了别处。 他一边转动有些凝滞的脑筋思考沈清此行到底所为何事,一边四处寻找梁山月的踪迹。 他拿出手机给梁山月打电话,很奇怪,他的手机打不通了。 乱糟糟的大脑逐渐清明,晏云清皱起眉头。 奇怪…… 他动作加快许多,一边给梁山月打电话,一边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套间,里面空无一人。 梁山月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手机另一头一直是忙音状态,晏云清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身体的疲累加重,他停下脚步,有些茫然。 不知站了多久,手机突然传来铃声,晏云清一看,通话界面上是梁山月。 他神情放松几分,接通,“你在哪?怎么电话也不接。” “……”对面沉默了几秒,只能隐约听见清浅的呼吸声。晏云清意识到不对,另一头传来梁山月的声音,“我在你继母的车上。” 晏云清身形一僵。 第37章 “她……”梁山月又一次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热情地邀请我去你家坐坐,我没法拒绝。” 晏云清怎么不明白晏家人的德行。他现在算是明白那两个保镖的用武之地了。 “我知道了。”他嗓音压低,“等我过去找你。” 第21章 抓错人 挂断通话,晏云清只觉得头痛。 沈清风尘仆仆地来一趟,没对徐时景出手,反倒把梁山月抓走了,这叫什么事? 她不会真把梁山月当徐时景了吧?晏云清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继母的观察力以及智商。 晏岑讨厌蠢货,她应该不至于眼拙到这个地步…… 事已至此,看样子她也不打算放人,晏云清只能再回一趟晏家。 反正晏岑见到梁山月就会知道抓错了人,晏云清不怎么担心,还在车上小睡了一段时间。 迷迷糊糊睁眼,目的地已经到了。老管家早早等在门口,自发为他引路。 他们在通往别墅大门的中途拐了个弯,朝着花园方向走去。晏云清挑起眉头,“你要带我去哪?” “您的朋友在花园凉亭里。”他只答了这句话便不再言语。 晏云清觉得奇怪,而这疑问很快得到解答。 穿过茂密的树丛,一座石砌的凉亭映入眼帘。 亭中坐着两道人影,中间的小石桌上摆着一副象棋。梁山月和晏岑对坐着在下棋,周围静谧,只偶有落子的轻响。 晏云清:“……?” 好荒诞的画面。 他眨了眨眼,怀疑是明亮的阳光闪了他的眼睛。 轮到梁山月的场合。他正皱眉思索,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窣的声响,抬头对上晏云清的视线,露出浅笑,“你来了。” 另一侧的晏岑也抬眼看他,眉间浅浅的沟壑在看到晏云清的那一侧猝然加深,还算平和的表情霎时冷了几个度。 “还挺有闲情逸致。”晏云清第一时间看向晏岑,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擅自把我的朋友抓过来‘做客’,不太礼貌吧?” 晏岑冷哼一声。 周围气氛瞬间僵硬,梁山月察觉到二人之间浓烈的火药味,有意缓和,连忙开口:“这是个误会,我们相处还挺融洽的。” 晏岑开口:“确实是误会。我原本想请的是你包养的那个小明星。” 有别于从前的体面,晏岑这次算是将遮羞布完全扯了下来。 晏云清嘲讽一笑,“哦,是为了控制我吗?你的手段现在变得这么不入流了?” “砰!” 晏岑一掌拍在桌面上,棋盘上的棋子都颤动起来,还有几颗滚下了桌沿。 “不入流?你去包养明星,搞出丑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入不入流?”晏岑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最后跟你说一遍,立刻把你那情人送走!” 他的声音在花园中回荡,在远处等待的管家连忙上前,低声劝阻:“晏先生没说让您回晏家,这已经是让步了……你就答应吧?” 不过是个包养的小明星罢了,丢了对晏云清而言也不是什么损失啊。 晏云清沉默许久,表情反而逐渐平静下来了。看到他的脸色,梁山月直觉不妙。 这是真生气了。 果然,下一刻,他便低低笑起来。 “我拒绝。”晏云清掷地有声,神色慢慢转向令人不安的玩味,“我可是打算未来带他来见你的,你们——哦,还包括我继母——如果相处不融洽,我会很为难的。” “……” 管家缓慢地张大嘴巴,瞄了眼晏岑,心中叫苦不迭。 小祖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包养这事可大可小,只要晏云清服个软认个错,让他继续养着玩也不是不可以,但他竟然直言要将那小明星带到家里来,听他的意思,是要认真跟徐时景谈恋爱了? ——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哗啦——” 晏岑突然暴起,猛地拿起桌上的棋盘,挥手就要往晏云清身上砸。 晏云清瞳孔一缩,对他的突然发作也有预料,立刻抬手要挡。 眼看那木质棋盘就要砸向他,晏云清的眼前突然被一片阴影遮挡,紧接着,他的耳旁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 梁山月动作很快,在晏岑抬手要打的瞬间挡在了晏云清面前,棋盘尖锐的角撞上背部,引得他痛哼一声,身形也有一瞬不稳。 晏云清下意识伸手搀扶他,表情愣愣的,一时之间丧失了语言功能,“你……” 第22章 去医院 梁山月喘了口气,轻轻按了按晏云清的肩膀,让他先别说话,接着转头看向愣住的晏岑。 “叔叔,”他的语气仍然很平稳温和,“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但再怎么说,打人都过分了。” 晏岑呼吸急促,爆发的怒火迅速褪去。 他教训自己的儿子是一码事,误伤到客人又是另一码事了。 面前这个年轻人刚刚还在陪自己下棋,态度也不卑不亢,跟晏云清也没有那些不三不四的关系,晏岑其实挺喜欢这个小辈。他本就是被误抓过来的,再怎么说,自己的怒火也不应该波及到他。 晏岑心里有愧,有心想跟梁山月道歉,但又拉不下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时没有说话。 正这时,沈清从别墅方向急匆匆过来,看见几人站在小凉亭中对峙,连忙走到晏岑身旁安抚。 第38章 她伸手轻轻拍打晏岑的背部,给他顺气,一边轻声细语劝道:“您这段时间身体情况不好,还是要少生气。” 在她熟练的安抚下,晏岑的呼吸逐渐平复。见他心情平静许多,沈清连忙让一旁的人将炖了几个小时的补汤拿过来,在命令的间隙扫了站在一侧的晏云清两人一眼,动作微顿,只当没看见。 晏云清冷眼看了他们几秒,又将视线转移到梁山月身上。 他背对着自己,晏云清看到他原本平整的西装外套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竖痕——那是被棋盘砸出来的痕迹。 他伸手拽住梁山月伤处另一侧的手臂,使了点力气拉他,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 梁山月被他拉得一个趔趄,没怎么犹豫地跟着他走。身后随即传来晏岑的怒吼:“站住!” 晏云清只当听不见,于是梁山月也不管。 晏岑刚被平息一点的怒火又“噌”地一下上涨,愤怒地一掌拍向桌面。 “保镖!”他大吼一声,“给我抓住他们!” 他此刻已经不再顾及梁山月外人的身份,一心想将自己叛逆的儿子抓回来。 一声令下,几个身强体壮的保镖从各个方向围过来,逐渐缩小包围圈。 两人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门外就是晏云清的车。司机小陈还在等着,他们只要跑出大门,立刻就能离开。 晏云清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会打架吗?” “打倒是会打……”梁山月有点犹豫,“真的要打吗?会不会赔钱啊?” “哈?”晏云清尾音扬起,似乎为他奇怪的关注点感到无语。 “我家的保镖,要赔也是晏岑赔。”他甩出一句免责声明,一直沉郁的面色因兴奋染上潮红,狭长的眼亮晶晶的,“——往下三路打!” 话音落下,他率先冲出去,在壮硕的保镖扑过来时灵活矮身,一个扫腿朝最脆弱的部位攻击过去。 “心真黑。”梁山月啧啧赞叹,有样学样,趁着保镖狼狈防御之际,抓住空隙朝门口跑去。 心中郁结的怒气被暴力发泄,晏云清打爽了,又趁机偷袭几招,这才跟着梁山月一同跑出去,身后缀着一长串保镖。 司机小陈正无聊地刷着短视频,遥遥听到自己老板隐隐约约的声音。他狐疑地摘下耳机,抬头一看,吓得差点停止呼吸。 怎么回事?老板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身后缀着老长一串人?!还个个肌肉饱满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 “小陈,开门!” 他听到老板中气十足的一声吼,一激灵,条件反射按下开锁。 跑在最前头的帅气男人眼疾手快打开车门,单腿一蹬,闪身冲进后座。后面的晏云清速度也不慢,紧跟着上了车,反手一把关上车门。 “快走。” 一声令下,满头雾水的小陈启动轿车,甩出一个潇洒又帅气的神龙摆尾,沿着离开的路“唰”一下冲出去,只留给保镖一阵车尾气。 “老老老老板,你们被追杀了?”身后的一群保镖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小陈颤颤巍巍开口。 两人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都有些喘。晏云清再一次让晏岑计划落空,心情很不错,平复了一会呼吸,他慢悠悠回答:“怕什么,又不是冲你来的。” 一旁的梁山月笑着接话,“我看你也不是真的怕嘛,方向盘握得真稳。” 如果真的害怕,那在面对那一群保镖时就不可能使出那么流畅的甩尾了。 “我这是担心老板啊。”小陈嘿嘿笑了两声,还未等晏云清感动,继续道,“老板要是出事了,谁给我发工资?” 晏云清:“……你个小兔崽子。” “那就来我这呗。”梁山月当着老板的面挖墙脚,“你车技不错,而我正好缺个司机。” “滚蛋。”晏云清笑骂一句,抬手推了下他的肩膀。 他此刻有些亢奋,谈笑间忘了控制力道,动作正好碰到梁山月的伤处。 “嘶……”梁山月的脸色白了几分。 晏云清一怔,连忙抽回手,“你的背,怎么样?” “顶多淤青,不严重。” 晏云清抿了抿唇,想到之前的场景,笑意慢慢褪去,“……我能挡住的。” 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在晏岑举起棋盘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对方接下来的行动。纵使梁山月不挡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让晏岑伤到自己。 “我知道。”梁山月看了他一眼,“就算你挡住了这一次,你父亲也不会收手吧。” “……”晏云清沉默了。 事实确实如此。他的话彻底激怒了晏岑,如果不是梁山月横插一脚,父子俩绝不会善罢甘休。 车内氛围瞬间转向,小陈识时务地闭上嘴,专心开车。 梁山月呼出一口气,打破沉默,“你爸爸和我下棋的时候,态度一直很平和。” 晏云清不咸不淡:“是吗。” “哪怕他连输八局,也没发脾气。” “嚯,真了不起。” 梁山月挑眉,“你是在夸我吗?” “不是。”晏云清转头看他,“我是夸晏岑会装。” 听到他的回答,对面人眼神放空。 “总比装都不装好……” “什么?” “不,没什么。”梁山月回过神,“你今天心情很差,不只是因为晏岑吧。发生了什么?” 第39章 晏云清一哽。原本被晏家事转移的注意力又一次集中到今早的事情上,有关徐时景和易墨谈话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 “……你还真是敏锐。”他有些粗暴地撩了把黑色长发,却没有述说的打算。 逃避似的沉默着,晏云清转而拿出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梁山月不明所以,只见他似乎调出了不知和谁的聊天界面,打了几个字,接着跟小陈报出一串地址,“去那里。” 梁山月:“要去哪?” “医院。”晏云清撩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给你处理一下伤。” 医院?梁山月就着稀薄的记忆回忆了一下附近的地图,“这附近……有医院?” “当然有。”晏云清笑了下,金棕色的眼睛上下扫视他,“小医院,但给你敷个药还是可以的。” 捕捉到他的神情,梁山月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他要坑自己。 ——他的预感灵验了。 十几分钟后,看到车窗外的目的地,梁山月无语地瞪着一双死鱼眼。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悬挂在大门上方的标牌,“宠、物、医、院?” 小陈从车窗处探出头,也看到建筑上明晃晃的牌子,憋了又憋,没憋住,笑出了声。 晏云清率先下车,在走到梁山月那一侧时,抬手敲敲车窗,平静的语气下还是泄出一丝愉悦,“下来吧。” 这是他上次带猫过来绝育的医院。离晏家最近的人民医院要半个多小时,而梁山月身上的伤也不是很严重,晏云清想着反正顺路,便问了下宠物医院的人能不能给他处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便把梁山月带到了这里。 上次放在这里的猫也可以出院了,正好把它接走,免得之后还要跑一趟。 梁山月不爽了几秒,还是打开车门跟着晏云清进入医院。 这间宠物医院不大,建在相对清静的地带,因此来的人也不是很多。 送大白猫过来不过几天前的事情,前台对颇有记忆点的晏云清印象深刻,在听到请求后,她点点头表示明白,打电话叫了一个空闲的医生过来给梁山月处理伤口。 “噢,对了,那只大白猫我今天可以带走吧?”在等待医生的间隙,晏云清顺势提起那只暂时养在这的猫。 “噢,稍等,我查一查。”前台调出宠物的就医名单,“嗯,我记得你的猫名字叫……” 等等!晏云清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他上一次来时随手干的一件蠢事。 在前台登记猫的信息时,他顺手填上了一个指向意义明显的名字—— “别——”晏云清心脏重重一跳,下意识想阻止。 “啊,叫‘月月’是吧?”前天一无所知地叫出这个名字。 几乎是在下一刻,晏云清便感受到身旁的人投射过来的灼热视线。他的面部表情僵住,第一次那么想掩面。 “哦?”梁山月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月月’?” “是哦,很可爱的名字吧?”活泼的前台无意间又扎了晏云清一刀,“是一只被送来绝育的大白猫,长得很漂亮哦。” 第23章 收养 如果是交情不错的朋友,那么给猫取具有指代意义的名字自然能一笑而过。但梁山月是情敌,他给猫取名时也确实心思不纯,此刻被当着正主的面拆穿,晏云清很心虚。 身旁人久久不说话,晏云清摸不准他的反应,物理意义上感受了一把心如擂鼓。 就连前台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正疑惑时,梁山月终于慢悠悠开口。 “我倒是不知道……”他突兀顿住,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措辞,但失败了,“晏总还有‘睹物思人’的爱好?” 晏云清扯出一个尴尬的笑,“你又没死,这词用着不合适吧。” 梁山月挑眉轻笑,点点头,“你说得对,要不你亲自给自己的行为下个定义?” 晏云清眼睫颤动,金棕色的眼睛四处乱晃,没有落点。 “好吧,我错了。”他闭了闭眼,干脆利落道歉。 梁山月倒不至于在这么幼稚的事情上上纲上线。他说:“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原谅你。” “你在来找我之前遇到了什么,我希望你能全部告诉我。” 梁山月直觉那不会是小事,晏云清想要敷衍过去的态度让他更笃定了这一点。 明白他是要追问到底了,晏云清只好点头答应,“等把猫送走了,我就告诉你。” 医生从楼梯口下来,手里提着急救箱。问了几句,他带着梁山月去到另一间房处理伤处。晏云清则去看猫。 负责的医生告诉他,“月月”恢复得很好,活蹦乱跳的,吃好喝好,逮着机会就欺负病友,见晏云清终于要带走它,几个宠物医生都很高兴。 费了些力气将这颗圆滚滚的炮弹装进猫箱,晏云清提着在里面跑酷的大白猫,和敷好药的梁山月一同上车离开。 猫箱被放在后座中间,梁山月低头,与一双浅棕色的猫瞳对视。 大白猫先是朝他嗲嗲地叫,见他没反应,立刻翻脸不认人,两只爪子抓挠着箱体,看起来就很凶。 梁山月来了点兴趣,开始询问晏云清这只猫的来历。听他说了一遍,梁山月沉吟片刻,突然道:“要不给我养吧?” 晏云清诧异地看他,“你确定?这猫脾气好烂。” 第40章 “挺有趣的。”梁山月道,“你既然说它是一方恶霸,我收养它也算功德一件。” “随便你。”晏云清摆摆手,“去找公园的人说一声吧,免得他们担心。” 常去公园喂猫的人都知道大白猫被一个好心人抓去绝育了,几天后就能回来。既然梁山月说要收养,自然也要跟那几个临时铲屎官说一声。 他的收养壮举让几个铲屎官敬佩不已,感动地跟梁山月讲述大白猫的恶霸事迹,并积极推荐他先去打一针狂犬疫苗,未雨绸缪。 晏云清在一旁看着,拿着一根树枝逗猫。 “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阎罗王。”他一想到梁山月以后可能会面对的种种突发状况,开心地笑出了声。 晏云清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在与公园一众人告别之后,他拍了拍猫箱,“你要给它取个名字吗?” 意料之外的,梁山月拒绝了。他单手撑着脸颊,斜睨了晏云清一眼,“你不是取好了?” “你是指月……”晏云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一时分不清梁山月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你认真的?” “是啊。”梁山月伸手逗猫,在大白猫要咬他的一瞬间抽出手指,听到它上下牙碰撞的声音,眉眼带上笑意,“这名字,一听就是我的猫。” ……哪有人用自己名字里的字给猫取名啊? “……”晏云清不懂,但他选择顺从。 “你不是想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吗?”他提起正事,“说来有点复杂——去我家吧。” 第24章 坦白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去对方家吧? 梁山月不太懂,不过晏云清已经提出来了,他没有拒绝。 小陈将他们送到了一处高档小区。在通过门禁之后,他们又出了点状况——晏云清忘了自己住哪了。 梁山月提着猫箱,跟在他身后,在一栋栋高楼间乱转,然后就看到晏云清突兀停下,脸上浮现出少见的迷茫。 “稍等。”他尴尬得脸都有点发红,“我查一下我住哪。” “……”梁山月无语几秒,“你不常住这?” “对,我很久没来这了。” 梁山月理解了。以他的身家,名下有多套房很正常,带一个勉强算朋友的人到家里做客,不去常住地更是再正常不过。 他们在楼下站了几分钟,晏云清终于问到自己的门牌号和密码。 输入密码,打开门,进入公寓。内里果然整洁得如同样板房,没有一丝居住过的痕迹。 “直接进来吧,不用换鞋。”晏云清率先踏入房间,越过客厅进入厨房,声音因阻隔而变得隐约,“能喝酒吗?” “可以。” 梁山月一边回答他,一边参观这处面积不小的住所。房间分布非常简单,两卧一卫一厨一厅,进门就是客厅,再外侧是长方形的阳台,向外望,是一片澄澈的天空。 晏云清将几瓶不同种类的酒一股脑放在客厅茶几上,伸手将覆盖在沙发上的塑料膜扯掉,拍了拍柔软的布艺沙发,“来坐。” 酒的种类不少,红酒白酒啤酒甚至酒精饮料都有。 见他这架势,梁山月对那还未出口的事情又多了几分沉重的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晏云清需要借酒消愁? 他坐到沙发上,晏云清又拿出两个玻璃杯和一个启瓶器,兀自给自己倒了杯酒。 倒也没有痛饮的架势,晏云清抿了一口,沉默片刻,先是问了梁山月一个问题。 “徐时景和易墨到底是什么关系?” 果然跟徐时景有关。梁山月内心了然。 但是,这第一个问题就让他不知怎么回答。梁山月叹了口气,“……我也不敢确定。” 五年前,在徐时景遇见易墨的那段时间,他和徐时景见面的机会其实已经很少了。虽然小景的说辞一直是朋友,但他仍怀疑过两个人的关系,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怀疑也只是怀疑。 直到后来,他发现自己误会了徐时景,关于易墨的那些怀疑也被他归纳为误会的一部分,不了了之。但现在想来,他没有证据证明易墨和徐时景有超越朋友的关系,反过来其实也一样。易墨的态度一直很暧昧,这同样不能证明他们只是朋友。 “为什么会这么问?” 晏云清又喝了一口酒,“今天早上,我怀疑晏岑会对徐时景出手,借口离开去找他。” 这些是梁山月已经猜到的事,他接着听下去。 晏云清原本以为说出来会很困难,但实际上,除了刚开口时有磕绊,他越说越流畅,那些拥堵在心中的饱胀情绪也随着倾诉一点点泄出去,让他逐渐感到轻松。 他说得口干舌燥,将今天早上看到的听到的都一股脑告知梁山月后,晏云清喝了口酒润嗓子,注意到梁山月紧锁的眉头,甚至有闲心笑他。 “怎么样,是不是后悔问我了?” 他话中的徐时景也与梁山月印象里的人天差地别,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理智又告诉他,这是他执意要知道的事情,晏云清没有骗他的理由。 五年前他完全没发现端倪,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在这五年间,小景遇到了什么事情,导致性格大变。 想到这,梁山月眼底黯然。如果他当初没有离开……算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也没用。 第41章 晏云清垂下眼帘,声音渐渐低下去。他看着装着酒的杯子,有些迷茫。 如果没有重生,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崩溃。 在这一世,他刚和徐时景相处不久,小景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那么上一世呢? 从发现自己的心思到隐秘追求,再到与各路情敌争抢,从始至终六年时间,徐时景从未挑明过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不拒绝,也不接受,在无数次晏云清忍不住吐露爱语的时刻,徐时景只是用那双懵懂的眼睛看他,一无所知地询问其他事情,这让晏云清踌躇不前。 他一直认为徐时景不知道,他的告白很可能会吓到对方,于是便一等再等。 结果,徐时景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面对他隐晦追求时的懵懂无知,眼看着情敌明争暗斗却一无所知的劝说,那些无意间的拥抱,亲近和引人遐思的话语——又算什么呢? 前世,就是因为那些似暧昧又似无意的行为,晏云清一直认为他和徐时景之间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小景不开窍罢了。 原来这些都只是他的错觉,更甚至,他爱着的“徐时景”很可能从始至终都不存在。真正的徐时景的性格与他天差地别,那么那六年,晏云清到底在“爱”什么呢? 他重生到五年前的节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与徐时景两情相悦,骤然知道了他真实性格的一角,晏云清只觉得自己从前的行为都变得可笑起来。 周围陷入沉寂,看他长时间沉默,梁山月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还好吧?” 或许是因为经历不如晏云清复杂,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在骤然得知事情的短暂震惊后,梁山月的心情迅速平静下来。 他看出晏云清对这件事难以接受,他不太理解晏云清几近崩溃的情绪,心中隐约有些担忧。 酒精开始缓缓灼烧理智,晏云清偏头看了他一眼,声音闷闷的,“我该怎么办?” 他缓缓抬手,盖住心脏的位置。很奇怪,在得知了这一切之后,一想到徐时景,他的心跳还是会加快,昭示着喜欢的情绪蛮不讲理地填满心脏,深深扎根。 晏云清笑了下。他想,难不成喜欢徐时景已经成为他的本能?让他在知道“徐时景”都是伪装的情况下,还是会选择在晏岑面前坦白要和他在一起,还是会无法抑制地喜欢他。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喜欢他……”晏云清仰头喝酒。 梁山月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他纠结的缘由。 “你觉得你看见的不是真正的徐时景,连带着怀疑你对他的感情,对吧?”他轻声说道。 晏云清没说话。 “那就去看他真实的模样,再探寻自己的感情吧。” 晏云清转头,金棕色的眼眸盯着他,像是要把梁山月看透。许久,他嗤笑一声:“你真奇怪。这明明是个干掉情敌的好机会,你为什么不劝我放弃?” 梁山月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城市里空气不好,看不到明亮的星星。 “五年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小景。如果我们有那么果断地离开,或许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梁山月慢慢道,“小景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我是喜欢小景,也希望他最后选择的会是我。但我更希望他能获得幸福。” 晏云清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真伟大啊。”他意味不明道,“我可没你那么高的精神境界。” “只要是我喜欢的,不论是东西还是人,哪怕手段并不光彩,我也会想方设法得到。”说这话时,晏云清看起来有几分狠厉。 他完全无法理解梁山月的想法,在他看来,这种成全他人的行为与不战而败无异,而他最讨厌的就是失败。 晏云清喃喃着:“我拥有的太少,所以我要抢。只要是我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 这话说得十足霸道,甚至高傲得让人讨厌。梁山月微微皱起眉头,显然不太赞同他的观念。 以晏云清的家世,他的选择很多很多,远远不到需要争抢的地步。但最后一句话莫名让他在意。梁山月想起晏岑对待晏云清的态度,鬼使神差地,他问出口:“为什么?” 拿着酒杯的人此刻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了。他反应了几秒,这才明白过来梁山月的问话。晏云清拍了拍脸,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为什么’……?”他沉吟许久,“因为,如果不抢,就没有。” “哈哈,”他睁着迷蒙地眼,突然笑了两声,“你知道么,如果我不争,我甚至……连我妈妈都见不到。 “他好坏啊,从小……就阻止我和她见面。他好像很讨厌我,如果不是妈妈,我可能一早就被他丢出去了。” “哐当”一声,晏云清终于拿不稳酒杯,手一松,玻璃杯砸到地上。 梁山月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查看醉鬼的状况。幸好高度不高,玻璃杯也厚,没碎。他松了口气,把茶几上剩余的酒都拿走放好,接着架起晏云清的身子。 “别喝了。” 酒局结束,晏云清去卫生间吐了一次,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梁山月认命地收拾残局,随便选了间卧室,把他放到床上,翻出被褥给他盖。 收拾好醉鬼后,考虑到第二天没人照顾,梁山月决定留宿一晚。 他抽空看了眼大白猫的情况,接着回到另一间卧室休息。 第42章 临睡前,他想着晏云清的话。 “要抢”吗…… 他翻身,轻声叹气。 他和晏云清确实迥然不同。他高傲得令人讨厌,但又自信得近乎灼目。如果五年前面对徐时景的人是他,或许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了。 第25章 宴会(倒v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晏云清头脑昏沉地醒来,花了点时间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他不适地揉着额角,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后悔昨晚的一时放纵。胃部发出饥肠辘辘的抗议,晏云清挣扎着起床,正想掏出手机点个外卖,丝丝缕缕食物的香气勾住了他的鼻子。 他下意识深吸几口气,香气经过解析,在他大脑中转换成香煎小笼包的模样。不可抑制地口舌生津,晏云清起床洗漱的动作快了几分。 收拾好自己,他走向厨房,不是很惊讶地看到梁山月的背影。他穿着一条素色围裙,不知从那里找出来一个平底锅,另一手拿着一双筷子,在上面煎小笼包,伴随着滋滋作响的油炸声,那香气更加浓郁扑鼻。 梁山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看向料理台另一侧。那里放着一袋东西,塑料袋上还印着商场图标,是梁山月一大早出去买的。 晏云清拨开袋子,里面有两瓶豆奶。 梁山月将小笼包铲到瓷盘上,利落收拾好灶台,端着早餐,示意他把豆奶拿出来。 昨晚饮酒过多,现在肠胃还残留着些许不适感。晏云清说了声谢谢,迫不及待夹起一个小笼包。入口面皮劲道,底层还有一层薄薄的油煎脆壳,一口咬下,香浓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内里的肉馅因商场冷冻过久,口味不算上乘,但瑕不掩瑜。 一个小笼包下肚,晏云清又吸了口豆奶,满足地喟叹一声。 “好吃。”他望向桌对面的梁山月,“你竟然还会做饭?” 亲自下厨的食物口味被人认可,梁山月笑着点点头,“刚开始创业那段时间,我都是自己做饭的。” 他创业的时候还是大学生,积蓄少得可怜,外卖又贵,自然是自己做饭最实惠。 “那你真有天赋。”晏云清又夹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吃下。 “那还真不是。”梁山月摇摇头,想起了痛苦的回忆,眉头都皱在一起,“我刚开始做饭时很糟糕,还把自己吃吐过。” “真的?”晏云清咬着吸管思考,“那你不如我,你只祸害你自己。我有一次做饭,把我自己和管家都送进了医院。” “哇。”梁山月睁大眼睛,摆了摆手,“好吧,我认输。”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室内气氛轻松,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晚的话题。 吃完早餐,梁山月提起猫包离开。他要先给月月买好各种宠物用品,还要去宠物医院补上几针疫苗。门被关上,室内重新恢复寂静。 晏云清松了口气。昨晚他虽然喝醉了,但所有事情其实都记得,还说了些含糊其辞的话,如果梁山月问起,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梁山月……还挺体贴。 晏云清让小陈把车开过来,自己开车,花了几个小时,回到了小镇之中。 他进入酒店,打算先回房睡一会,没想到会在自己的房门口碰见徐时景。 见到他,徐时景的眼睛亮了一瞬,几步上前,“晏总,你回来了?”他停在晏云清面前,仰头看他,眼中盛满好奇,“你去哪了?我昨天一直联系不上你。” 短短一天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晏云清看手机的次数寥寥无几。他有些歉疚,但又不知如何说明,便只含糊说有事处理。 “原来是这样,那月哥呢?” 晏云清道:“他也有点事,大概过几天就回来了。” 他回答得太过自如流畅,徐时景微微眯起眼睛,面上笑意不变。 “这样啊,”他盯着晏云清,“你们的关系……似乎好了许多?” 他的问题一出,晏云清有些走神。 好了许多吗?比起初见那段时间的针锋相对,他们之间的相处确实和谐了很多。 那么,算朋友吗? 算吧。他朋友寥寥,如果按照那群狐朋狗友的标准,能一起夜半喝酒聊天的已经是很不错的关系了。 于是晏云清干脆承认了,“嗯。是好了很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徐时景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脸上的笑多了几分勉强。他的头低了几分,晏云清低头只能看见他的发旋。他的声音低低的,“是么……那么,比我和你的关系还好吗?” 晏云清愣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时景抬头,眼眸湿润,嘴角微微下撇,看着有几分可怜。 晏云清的手指蜷曲,脑中闪过易墨与面前人的那番话。理智告诉他徐时景是在演戏,但内心却迅速柔软下来,丝丝缕缕爱怜的情绪爬上四肢百骸,让他想上前一步,拥抱住徐时景安慰他,甚至直接吐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这股情绪他很熟悉。在前世,他经历过太多相似的时刻。上一世他一次又一次抑制住了告白的心思,这一次也同样。晏云清将视线投向别处,只花了几秒便克制住渴望。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徐时景抬头,与他短暂擦过视线之后,竟主动抱上来了。 “很难回答吗?”他的声音闷在晏云清胸口,“没关系,我当你是很好的朋友哦。” 第43章 “……” 晏云清的身体一瞬间僵住。 鼻端是徐时景浅淡的清香,腰间两只手臂环抱他,力气不大,但也不算小,存在感十足。晏云清下意识屏住呼吸,顿了好几秒,缓缓伸出手,犹豫着想回抱他。 但徐时景提前抽身离开了。 晏云清的动作停住,神情有些恍惚。他仿佛听见了一声轻笑,回过神时,徐时景神态自若地向他告别。 “剧组后天正式开机,会有一个小型宴会,你来吗?”徐时景笑着看他,眼底满是期待。 晏云清露出微笑,声音柔和。“好,我会去的。” 得到回答,徐时景满意地离开了。 望着他逐渐远离的背影,疑惑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晏云清缓缓皱起眉头,开始思索他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亲近。 虽然内心总渴望与徐时景更进一步,但晏云清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充足的认知。 前世他花费数年时间才堪堪达到算是暧昧的距离,今生他与徐时景相处时间不长,又常有梁山月横插一脚,培养感情的机会少之又少,与徐时景充其量算是说的上话,关系不远不近的朋友——当然,是在知道徐时景伪装真实性格之前。 现如今,他突然主动突破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为什么? 正兀自陷入思绪,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幽幽传入耳畔: “怎么,还在回味吗?” 晏云清瞳孔收缩,转头向发声处看去,在拐角阴影处,易墨慢悠悠走出来。 他没有戴口罩,五官姣好的脸上,嘲讽清晰可见。 晏云清冷下脸,刺了他一句:“怎么偷偷摸摸的,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有了之前落败的教训,易墨不想和他争辩,只冷笑两声:“之前你帮梁山月,我还以为你多正义凛然,没想到也对时景有那般心思。” 晏云清挑眉,只觉得他逻辑有问题,“我见义勇为和我对徐时景的感情有什么关系?” “你敢说你当初阻止我和时景叙旧,没有私心吗?”易墨五官有些微扭曲,质问的口气也冲。 话音落下,他意识到自己破防得过于明显了,眼中闪过恼怒,又紧跟着说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在偷听吧?” 见晏云清没回话,他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意,“哈,没话说了吧?” “……”晏云清沉默许久,“徐时景知道了?” “你猜?”易墨恶劣地勾起嘴角,“既然你听到了,那也该知道,时景的真实性格跟你喜欢的那个人天差地别。你看到的只是他的假面,你喜欢的那个‘徐时景’从始至终都不存在。”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放弃吧。”易墨盯着他,神色张扬,“时景一定会和我在一起,你别白费力气了。” 哦,原来是作为情敌,来给他下马威的。 徐时景最终跟谁在一起又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决定的事情,晏云清懒得理他,随意挥了挥手,径直走进房间,关门睡觉。 易墨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不敢相信他的一番宣言被人忽视了个彻底。原地站了几秒,他不可置信地大吼一声:“晏云清!!!” 房间隔音不错,晏云清没理他。他躺到床上,回想着易墨的话,下了个决定。 既然易墨已经知道他偷听的事,徐时景知道只是时间问题。后天那场宴会,找个机会跟他把事情都说清楚吧。 …… 安顿好那只大白猫,梁山月收到了徐时景的消息。他说后天有一场开机宴,询问梁山月是否有时间参加。 他不是剧组人员,按理说不用去。但既然徐时景开口,他没理由不答应。 顺便找个机会和小景聊聊吧,关于他不知道的那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通往小镇的山路不好走,梁山月去得晚了点。宴会在酒店二楼大厅举办,他找了一圈,没看见徐时景。 宴厅嘈杂,梁山月沿着外面的走廊离开,途径一间休息室时,他听到一阵闷响。 脚步一顿,还未考虑好是否要进去查看,内里传出一声怒吼。 “晏云清,你干什么?!” 第26章 绑架 作为晏家商业版图的继任者,晏岑是个实打实的阴险笑面虎。而晏云清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他的处事风格,对人时从来都带着三分笑意,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 他对待外人喜欢迂回婉转,但面对亲近的人,晏云清更喜欢直来直往。因为是看重的人,所以舍不得让人猜疑不安,有什么误会,不满,都要尽快开诚布公地解决,免得互相生出嫌隙。 他对徐时景也是如此。既然不知道他的想法,那就直接问,把事情都说开。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要知道徐时景伪装的原因,以及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如果他不想说,那么自己也不会逼迫他。 所以,晏云清自己也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变成这个样子。 “晏云清,你干什么?!” 被人从背后拉开的时候,晏云清神情恍惚,花了几秒才理解现在的局面。 面前是一脸怒容的易墨,在他身后是靠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徐时景。他的衣襟敞开,衬衫有些微的扭曲变形,脖子上还有明显的掐痕。 拉住他的人将他从地上扯起来,晏云清回头一看,是梁山月。他面色很冷,丝丝冒着冷气的那种。 第44章 晏云清环视一周,愣在原地,比其他所有人都懵。 发生了什么? 看见他神游天外的样子,易墨气得喘出一口粗气。 “晏云清,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他火冒三丈,五官都扭曲了,“你个畜生,竟然想用强?” “我没有。”晏云清下意识否认,但徐时景那样子他确实解释不清。房间里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不是他做的,那还有谁? 晏云清的呼吸逐渐急促,心中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恐慌的情绪。 他确信自己没有强迫的徐时景的心思,但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又动摇了。 因为……前世的他,确实曾经试图强迫徐时景。 那是让晏云清十分悔恨的旧事。上一世的徐时景与梁山月越发亲近,晏云清无力改变当时的局面,又对梁山月嫉恨无比,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 上一世,也是梁山月及时赶到并阻止了他,不同的是,那次他们打了一架,很严重,晏云清肋骨骨折,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 那时的悔恨晏云清记得清清楚楚,在那之后,他拼尽浑身解数乞求徐时景的原谅,好不容易重生,他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梁山月冲进休息室,先是看到从另一侧门进入的易墨,紧接着视线一转,就见到晏云清一手抓着衣衫不整的徐时景细瘦的手腕,将他压在墙上。 他脑中响起轰鸣声,震惊与怒意一同升起,三两步上前,从背后环住晏云清的肩,见他扯开。 易墨紧跟着冲上前查看徐时景的情况。 梁山月也弄不清此刻自己具体的情绪,震惊、愤怒和不可置信交杂在一起,他的表情冷若冰霜,本想质问晏云清,却倏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 他环抱晏云清用了力气,因此感受更为明显。晏云清在发抖,神情一片空茫,视线似乎也失了焦点,看起来……很脆弱。 梁山月皱起眉头,那股郁气霎时散了大半。 徐时景仍在小声啜泣,不断往易墨身后钻,而易墨一边安慰他,一边警惕地望着晏云清。 再这么待着也不是事。徐时景需要安抚,晏云清的状态也需要先冷静冷静。于是他松开手,转而拉着晏云清,准备离开。 “你要带他去哪?”易墨出声阻止,“这是要畏罪潜逃?” “这件事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易墨冷笑,“人脏并获,还有什么可辩驳的。你要包庇他吗?” 相处几个月,虽然多数处于火药味十足的敌对状态,梁山月对晏云清的秉性却也有几分了解。 他会生气,但怒火总被更大的从容自持包裹着。梁山月不认为他是个会被冲动驱使,从而丧失理智的人,他会这样粗暴对待徐时景,本身就与他从前的行为模式不符合。 但他不欲与易墨解释——就算解释了,他大概率也不会相信,只把这当做梁山月意图给晏云清脱罪的证据。 见他不回答,易墨眼中闪过恶意,“他伤害时景,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梁山月瞥了他一眼,“随便你。” 晏云清的状态很差,直到回到房间,他仍然没有从恍惚中恢复过来。 梁山月坐在另一侧,“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云清迟缓着转动头颅,半晌,他摇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 “又”?梁山月捕捉到不寻常的词汇,疑惑逐渐堆积。他在知晓徐时景现状之后便调查过晏云清,确信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他的家世不错,但父子决裂,自身的势力也不足以掩盖罪行。 哪来的“又”呢? …… 安顿好徐时景,易墨走到一处偏僻的拐角,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拨通通讯录中唯一一个联系人的号码。 “嘟”声持续不过几秒,对面接起,如大提琴般华丽低沉的音色传来。 “情况如何?” 易墨脸上的愤怒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掩激动的神色。 “录到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紧绷,“晏云清果然如您所说,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很好。”对面人轻笑一声,“等到合适的时机,把这件事捅出去——记住,保护好徐时景。” “我知道了。”易墨暗自腹诽,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他又回想起晏云清冷眼睨他的神情,心中升起嘲讽。虽然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这么针对晏云清,但显而易见,他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了。 …… “小景不愿意见我。” 晏云清颓唐地倒在床上,一只手捂住眼睛。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晏云清锲而不舍地过去道歉,有几次被易墨赶回来,其余几次,徐时景都闭门不见。 梁山月扫了他一眼,声音没什么温度,“如果你真的是清白的,那就先去证明吧。要是你真的强迫他,以小景的性子,你去请求他的原谅也没用。” 晏云清知道他说得没错,但问题就在这——他根本不知道从何查起。 作为当事人,晏云清是最了解他当时的状态的,就像是在做梦,整个人都很恍惚,以至于他甚至不太能想起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当时的状态很奇怪,像是中了药似的,但他很确定自己的食物一切正常,从其它渠道给他下药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第45章 再来,哪种药能够那么精准地控制发作时间呢?他单独和徐时景见面只是临时起意,地点和时间都是临时决定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踪迹。 苦闷和找寻不到出路的烦躁包围着他,一阵沉默之后,他又听梁山月道:“不如,你先离开?” “嗯?”他发出一声疑惑,移开遮挡眼睛的手臂,“什么意思?” “你如果继续待在这,说不定会持续给小景带来压力。”梁山月顿了顿,“倒不如先离开,把事情解决了,再回来道歉。” 晏云清从压抑的情绪中脱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确实,他一直待在这也不能解决问题,就算没有突破口,起码先试着找出真相。 “好。”他声音短促,点头的动作也多了几分坚定。 “那正好。”梁山月微微勾起唇角,掷出什么东西,晏云清眼疾手快接住,摊开手掌一看,是一张电子卡,“这是我家钥匙,你顺路去帮我看看月月的情况吧——如果你想,借你养几天也不是不行。” 可爱的猫有治愈效果,但那只大白猫嘛……或许“致郁”更合适。 晏云清:“……” “看看可以,养就算了。”他摇摇头,将钥匙收好,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利落离开。 他下午两点离开小镇,晚上六点到达梁山月家门口。 他的家距离晏云清的公司不算远,再加上他对那只欺男霸女的大白猫现今状况挺感兴趣,晏云清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下来。 用卡开了门,晏云清打开灯,一眼便看到客厅侧边十分显眼的巨大猫爬架。在木架的最上方,一坨白毛生物被灯光刺到,伸展开蜷曲的身体,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猫爬架的旁边,猫砂盆,定时投喂猫粮的喂食器等用品一应俱全。 月月缓缓从猫爬架上下来,掷地有声,整只猫比晏云清印象中结实了一圈。伏低身体威胁他的低声吼叫也很有力,皮毛油光水滑,再加上不远处被挠得不忍直视的皮沙发,可想而知有多健康。 这猫野外求生的本领不用怀疑,现在到了条件更好的家中,状况怎么不可能不好。 晏云清先是兢兢业业给它铲了屎,加了猫粮和水,接着给强健有力的猫以及它的战利品皮沙发照了几张高清照片,一股脑发给梁山月,接收到他无语的省略号后,晏云清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果然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迫害一下他人,心情就会得到有效治愈。 然而,开心了没多长时间,晏云清乐极生悲了。 他轻哼着不着调的歌,刚从小区门口出来,正要上车,突然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冲出来好几个肌肉结实的壮汉,动作迅速且熟练,二话不说地控制了他。 一张含着□□的毛巾封住他的口鼻,晏云清下意识屏住呼吸,但最终还是不可抑制地陷入了昏迷。 第27章 走马灯 额头突突刺痛着,晏云清眼睫抖动,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光线很暗,他花了点时间辨认,头顶似乎是盏欧式吊灯。他浑身酸痛,身下是柔软的床,虽然身体暂时动不了,但并不算难受。 微微转动头部,晏云清将四周景色收入眼中。 这是间很空旷的房间,面积不算大,四四方方。他右侧有一扇在昏暗环境中反射一丝光泽的金属门,左侧是一扇落地窗,外面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一小部分地面。 室内除了一张床,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一小张桌子,上面层层叠叠地放着许多衣服,看着随时会轰然倒塌的样子。 除此之外,空得别无他物。 晏云清躺了会,恢复了些许体力,起身下床,光着脚,踩到一片柔软。他低头一看,这房间各处竟然都铺着地毯,就连墙角的尖锐处都做了软垫防护。 这是……怕他寻短见? 晏云清满头问号。把他暴力绑架到这,结果又怕他出事,这是什么心理? 他下意识寻找手机,果不其然,他全身上下的东西,包括手机、钥匙、信用卡等已经全部被拿走了。 慢慢绕着房间走一圈,除了发现了一间卫生间,他别无所获。 绑架他的人非常谨慎,这房间里的东西简单到像一间囚室,一点信息都没有留下。 晏云清苦恼地抓了把头发,挪到落地窗前,外面还有一个面积很小的阳台,同样空无一物。他走出去,除了夜空和高挂的月亮,往下望,竟然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 森林郁郁葱葱地围绕他所在的建筑,死寂得令人恐惧。 晏云清:“……” 绑架他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是把他送到原始森林里了吗?! 他把住栏杆,尽力望两侧望去,建筑墙壁是某种坚硬的石料,表面粗糙,再远一些,他还能看见掩藏在暗处的藤蔓植物。整座建筑占地面积很大,像是古堡一类的建筑。 绑架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古堡的主人。晏云清粗略估计一下价钱,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然算个富二代,自己也创建了收入很不错的娱乐公司,但家底还远远没到这种程度。这样富可敌国的人物,他就算是想见也见不着,到底为什么要绑架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求助无门,兀自努力自救一会,无果,头又还晕着,只得躺下睡觉。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这房间里设置了保护措施,起码他的性命是无忧的。 第46章 晏云清这一觉睡得很熟,天蒙蒙亮时便醒了。 这城堡远离城市,建立在森林之中,空气十分清晰,清晨的温度也比室内冷许多。 他从堆叠的衣服中抽出一件毛毯披着,坐在床沿一侧,愣愣地看着太阳逐渐从地平线升起,脑中一片空白,漫无目的地走神。 但一片窸窸窣窣的杂音打断了他的出神。晏云清警惕地往房门方向望,发现靠近地板的地方,有一块被分隔出的“小门”正缓缓打开。 小门目测宽20厘米,高10厘米。透过这个门,他看到外面有人影在晃动。晏云清无声凑近,跪着往外看,外面有个身穿黑白色裙装——似乎是女仆之类的角色——的人,从外面将小门拉开,接着,她伸手将一瓶豆浆和一个鸡蛋放进来。 这是专门给他的早餐? 晏云清眼神一凝,趁着女仆即将抽手之时,猛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下一刻,隔着厚重的门板,他听到外面人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 攥住的手抽搐般挣动起来,手臂不断撞击着小门边框,发出一阵阵闷响,晏云清听着都觉得痛。 “放开我,放开我!”女人哭嚎着。 晏云清没有放松力气,努力分辨除了女人嗓音的其它声响。她哭了几分钟,嗓音逐渐弱下去,外面却始终没有其余的声音。 没有其他人来找她。应该是面积太大,距离太远,其他人没有听见她的嚎叫。 好机会。 趁着女人声音弱下去,晏云清终于出声:“你好,请问这是哪里?” 声音温润,语调不急不缓,用词也很礼貌,简直是个温柔的绅士——如果没有把女仆的手抓出乌青,就更可信了。 女仆没有回答,晏云清也不着急,“你不说,我可就一直抓着了哦?” 他的威胁很有效,女人颤颤巍巍地回答出私人庄园的名字,晏云清没听过。 “‘停时庄园’?具体在哪?” 女仆给了个出乎他意料的答案。他竟然跨越了大半个国家,从南方被绑架到了北方。 晏云清一醒来就是夜晚,他下意识认为自己只昏迷了几个小时,现在想来远远不止! 走了这么远,他被救出的概率更渺茫了…… 晏云清一时怔愣,手松了片刻,被她逮住机会挣脱。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逐渐消失。 她跑掉了。 晏云清维持着半蹲的动作,幽幽叹气,好心地帮慌张离开的女仆将小门关上,拿着豆浆和鸡蛋,忧愁地吃。 这可怎么办…… 事实证明,主使者心思十分缜密,那天过后,女仆应该是将事情告知了其他人,送饭的人换成了肌肉虬结的保镖,手腕粗得握不住。晏云清再榨不出有价值的信息,只得无奈放弃。 就此还不够,就像是有意折磨他似的,每天的吃食分量都在逐渐减少,随着时间的流逝,早餐变成了一瓶矿泉水,荤腥成了难得一见的东西,午餐和晚餐合作一餐,三两口就能吃完。 晏云清满头问号,无力吐槽。 这绑架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折磨人的爱好?绑他过来这么长时间,既不撕票,又不勒索,也没有半分与他交流的苗头,只是让人一点点折磨他,保证他不会饿死的情况下又让他整天饥肠辘辘,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神经病吧! 晏云清恍惚看着窗外的天空,开始数自己已经被关了多少天。 这房间里没有半点东西可供记录,他数着数着,发现自己数不清了。粗略估计,也有一个月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感觉肋骨都因为饿突出了些许。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对方确实不打算要他的命,但食物被克扣得太严重,再这样下去,日后要是有逃脱的机会,以他的身体状况,想跑也跑不掉了。 晏云清眼神一凛。 绝大部分主动权在那神秘绑架犯上没错,但他也不是全无机会! 第二天,壮硕的保镖照例来送第二餐。他端着一碗沙拉,正想打开小门将食物送进去,却赫然在门口发现了一瓶矿泉水。 这是他今天早上刚送进去的。 保镖皱起眉头,内心有些不安。 他照例将沙拉送进去,但没等多久,里面的人便将沙拉原封不动地推了出来。 “去告诉你们的雇主,让他来见我。”晏云清尽力让自己的嗓音平稳有力,“不然,我不会吃东西的。” 保镖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而沙拉和矿泉水被留在原地。 “他绝食了?”手机通话的另一头,拥有着动听嗓音的人语带玩味。他停顿一会,似乎在思考,接着笑着道,“这是想以此威胁啊——那就顺从他吧,我倒是想看看,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支撑多久?” …… 接连几天,晏云清真的一点食物都没动,送过来的东西凌乱地在门前堆成一团,两方形成对峙。 晏云清一天天熬着日子,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被送进豪宅的猴子,饿得想捶两下胸口发泄。 他渴了就喝水龙头的水,倒不担心缺水而死的问题。但日子一天天过,转瞬已经到了第四天,对方完全没有松口的迹象。 人如果七天不进食就会死,晏云清能感觉到自己与死亡正逐渐接近。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饿得手边拿着什么东西都忍不住啃两口,为此废了好几件衣服。 第47章 又是一个深夜,马上来到对峙的第五天。他神情恍惚地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一边期望着明天就迎来对峙结果,一边尽力催眠自己快睡。 只要睡着了,就不饿了。 但腹部长久未曾进食的疼痛时刻折磨着晏云清的神经,他咬着牙锤了下床,翻了个身面对落地窗,心底前所未有地委屈起来。 从小到大,他被骂过打过,但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忍饥挨饿的感觉实在太难以忍受了,晏云清闭着眼睛,脑子乱哄哄的,闪过各种各样的场景。 好想吃东西,好想吃东西…… 他从前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如今前所未有地思念起从前并不在意的各色美食。 牛排炸鸡意面米饭牛肉羊肉豆浆油条小笼包…… 舌底分泌出一点唾液,晏云清眨了眨眼,眼睛湿润了些许。 “咚。” 阳台处传来一声轻响,他反应迟钝地抬头,朦胧的视线中,莹白的月光勾勒出那人的身影,熠熠生辉。 他站在阳台上,投下一道纤长的影子,月光将他优越的小半张脸照亮,纤长的睫毛上似乎有亮白的光点跳跃。 那一瞬间,晏云清恍惚间觉得,他不会是濒临死亡,进入人生最后阶段的走马灯了吧? 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看到梁山月呢? 第28章 追查 晏云清眨了眨眼,就这么躺在床上,许久没有反应。 他像个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的重症病人,实在是没力气起床帮人开门了。 梁山月看不太清室内的景象。他抬手敲了敲玻璃,等了一会,隐约看见床上一团黑影艰难地蛄蛹了下。 推门声响起,晏云清半睁着眼,看着人影一步步走进。 “晏云清?”梁山月低低地叫了声,没听到回答。他伸手摸了摸晏云清的额头,他正在冒冷汗,体温有些低,精神也不太清醒。 “……”梁山月皱起眉头,先是起身将窗帘严严实实拉上,接着翻出一个手电筒。最小档的光不亮,但足以让他看清周围事物,也不至于给晏云清造成太大的刺激。 “你绝食了几天?” 晏云清花了几秒理解他的问题,嘴唇抖动,发出“四”的气音。 “真了不起。”梁山月拍拍他,扫视一圈室内,走到角落,将堆叠的衣服扫下,把桌子搬到床边,“我要是再来晚两天,就要给你收尸了。” 晏云清嗓子干得说不出话,金棕色的眼眸黯淡了许多,有些迟缓地追踪着梁山月走动的身影。积蓄在眼眶中的水化为眼泪,沿着面颊往下掉,濡湿了一小部分枕头。 “你……”视线捕捉到他的眼泪,梁山月像是被烫到了,眼中闪过慌乱,手足无措地翻出纸巾给他擦眼泪。 流眼泪的人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哭了,表情还是愣愣的。 “好了,别哭了。”梁山月有些笨拙地安慰他,“再饿下去就真出事了,先吃饭吧。” 晏云清微微侧头,看着他将背包解下,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型的保温桶,接着又拿出一个卡式炉,再接着又捞出一个小砂锅。 他缓缓止住眼泪:“……?” 他将小砂锅放到卡式炉上,打开保温桶,把里面浓稠的粥倒入其中,接着打上火,盖上盖子开始熬。 晏云清终于恢复了几分神智,无力地“嗬嗬”几声。他都快饿死了,连人都想当场吃掉,就不必再如此有仪式感了吧! “别急,”梁山月时刻注意着火候,“你饿了太久,必须吃点热的流食,不然肠胃会受不了的。” 听闻,晏云清重新躺了回去。 房间四周都被黑暗笼罩,唯独床头位置发散着暖黄的灯光。 晏云清看着被手电筒的光亮照亮半边脸的梁山月,耳边听着小砂锅里“咕噜咕噜”的滚粥声,阵阵粥的香气逐渐包围了他。饥饿感被勾得前所未有地强烈,但他之前的绝望和委屈已经如潮水般退去。 他之前主动绝食,是为了倒逼那幕后黑手出面。晏云清有信心他一定会妥协,但并不知道胜利何时会到来。 他就像是走在一条黑暗且没有路牌标示的道路上,知道一定有出口存在,但在哪,什么时候能走到,却是全然不知的。晏云清饥饿,恐慌,害怕在到达之前就弹尽粮绝。 但现在他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有人来给他送补给了——还是以从天而降的形式。 如果不是确认自己还活着,他或许会认为是天使。 热滚滚的粥香气扑鼻,梁山月将卡式炉关了,又从那仿佛异次元空间的背包中掏掏,掏出来一个瓷白的小碗和一把勺子。 装备可真齐全啊。 梁山月半抱着晏云清,让他靠在枕头上坐起来,接着盛了一小碗粥,舀起一勺,吹凉一些,喂到他嘴边。 晏云清虚弱得说不出话,也没精力纠结被人喂这个问题,迫不及待地吃下去。 粥的温度刚好,不烫嘴,口味比寻常的要更稀一些,混合着浓浓的肉香,似乎还有皮蛋,不必咀嚼就可以吞咽下去。 配料被切得很碎,入口几乎感觉不到。晏云清就像喝水一般,一小碗很快便见底了。 他还是饿,恢复了点力气,提出自己吃。但梁山月拒绝了他,仍然不急不缓地一勺勺喂。 “你几天没进食,不能吃得太急,也不能多吃。”喂完第二碗,梁山月坚定地拿走砂锅,“不然可能会吐,也可能会胃胀气,你现在被关在这里,可没人给你治。” 第48章 “锅里还有些粥,这些东西和卡式炉都留给你,你等几个小时再吃,每次最多两碗。”他将东西收到一边,嘱咐道,“过段时间,等肠胃功能恢复了,我再给你带其它食物。” 晏云清定定地看着他,沙哑着嗓子,“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被送到这距离十万八千里的庄园,其实对有人来救他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了。 谁知道,就在他快要真的绝望的时刻,梁山月竟然出现了。 “钥匙。”梁山月将碗放下,“我家钥匙有追踪功能,在你失踪之后,我就查了钥匙的定位。” 追查过程很坎坷。绑架晏云清的人非常谨慎,半道就将他的东西都埋在了远离道路的森林之中,如果不是定位,或许这些东西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幸好钥匙所在地只有一条高速公路,将这件事告知警察后,他们追查了好几天,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让一个大活人人间蒸发可不容易,所以我估计,绑架你的人非富即贵。”梁山月道,“周边区域都被查过,没有结果。那么你应该被送到了更远的区域。” 追查到这里就断掉了。毕竟范围太大,就算想找也无从查起。 至于他是如何破局的…… 说到这,梁山月稍微偏移了点视线,有些心虚。 “常规方法查不到线索,所以……我就动用了一些别的手段。” 晏云清挑起眉头。 他记得,除了那段出人意料的演绎经历,梁山月大学是计算机专业,初期创业也是倚仗自身过硬的技术。 所以……梁山月没法查到晏云清所处何地,便打算发挥自己的专长,从“人”入手。 “你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的局面十分混乱。易墨报了警,警察介入调查你强迫徐时景的事情。与此同时,网上出现了一段关于你的不雅视频。” “不雅视频”? 晏云清第一时间想到他被绑架时昏迷了不短时间。如果想要制造不雅视频,在他昏迷时轻易便能做到。 猜到了事情的一部分前因后果,晏云清盯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查到了第一发布账号的ip地址。”说到这,梁山月的面色变得有些奇怪。他顿了顿,反问晏云清,“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晏云清勾起嘴角,开了个小玩笑,“不会是晏岑吧?” 梁山月摇头,“是沈清,你的继母。” 晏云清睁大眼睛。 在他的印象里,沈清一直是个很本分的人。这个“本分”不是指她性格平和老实,而是指她很识趣,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她一开始是晏岑的情妇,在晏云清的母亲逝世不到一年便嫁给晏岑,成功“上位”。对于这个继母,晏云清更多的是忽视,最过分的就是讽刺她几句。 沈清也知道他讨厌她,从来不会主动招惹,安安静静当她的夫人,尽心尽力照顾晏岑,甘愿被困在丈夫身边。 晏云清没想到,这样一只金丝雀,竟然会绑架他——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的目的,我暂时还不知道。”梁山月说,“我只知道她貌似与什么人达成了合作关系,绑架你的人是她雇佣的,路线安排以及善后是另一个合作者的手笔。那个人很神秘,也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什么都查不到。” 根据他的话,晏云清理了一遍时间线。 也就是说,是沈清与神秘人先敲定合作,接着发生了自己“强迫”徐时景的事情,然后沈清雇来人绑架他,伪造了视频,又把他囚禁起来,接着易墨报警,警察调查,沈清再顺势把视频发出。 看起来是个专门针对他的局,易墨沈清以及神秘人都是参与者,至于徐时景……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你跟我讲讲吧。” “好。”梁山月点点头。 在晏云清回去的第二天,易墨找来了警察,声称一定不会轻饶了他。按照程序,警察需要找当事人了解情况,也就是在那时,晏云清失联了。 易墨坚称他是畏罪潜逃,并趁此机会,拿出了一份录像证据。 那份录像梁山月没看到,但猜到了是当时房间内发生的事情。当时事发突然,易墨手中有录像,却又直到现在才拿出来,肯定有问题。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先找了易墨对峙,却被要求冷眼旁观。 易墨没透露什么,只说是晏云清倒霉。 “你跟他也不对付吧?”易墨笑着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闭好嘴,看他身败名裂就好了。白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不是好事一件吗?” 梁山月接受不了这种卑劣的胜利,更何况,晏云清很可能有生命危险,他无法坐视不管。 他先是跟着警察追查,查不到,那就动用其它手段,自己查。 线索在沈清身上又断了。但天无绝人之路,在他查到沈清身上之后不久,梁山月发现她调回来了一个女仆。 他将调查重点放在女仆身上,顺势查到了古堡所在的地点。 “啊。”晏云清有些惊讶,他想起自己刚醒来的第二天,他抓住一个女仆问话,套出了古堡地址——原来她是沈清派来的人。 还真是阴差阳错,不经意间给梁山月递了个线索,也冥冥中给自己创造了一条生路。 第29章 老板妥协了 第49章 古堡的防卫挺严密,但因为面积实在太大,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梁山月花了些时间潜伏进去,又通过仆人和保镖间的闲聊得知晏云清正在绝食抗议。 在摸清古堡布局之后,他趁着保镖交接的空隙,去到晏云清所在房间的上层,然后从阳台翻了下来。 晏云清听得心惊肉跳,“……你也不怕出事。” “我有防护措施,”梁山月道,“也很有经验。” “什么经验?” “爬树的经验,”梁山月说着,表情竟然还挺骄傲,“虽然好几年没爬过了,但肌肉记忆还在。” 哦,差点忘了,他出生在农村,从小少不了爬上爬下。 但再怎么说,这种行为也太危险了!虽然从小叛逆,但安全意识极强的晏云清很不赞同他的行为,“下次送东西还是换种方式吧。” 梁山月惊讶,“还有下次?你这次跟我一起跑啊。” 晏云清幽幽道:“我不会爬树。” 先不提他身体还虚弱着的事情,如果现在就走,或许他永远无法知道幕后之人针对他的真相了。 “我现在还不能走,”晏云清将他的绝食计划和盘托出,“我有信心,对方一定会妥协。这很可能是能跟他对峙的唯一机会,我不想错过。” 就算今天成功逃出去,他们还是陷在对方的陷阱之中,那太被动了。 梁山月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他拍了拍瘪下去一大块的背包,“所以我准备了多套方案。” 晏云清:“?” 晏云清:“你的背包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也不多吧,”梁山月又开始从异次元背包中掏东西了,“一个卡式炉,一个砂锅,一副碗勺,一个保温桶,一个手电筒,几袋方便面,一个手机,一捆长绳还有放在阳台上的一套安全带。” “我知道你绝食了,但不清楚你的具体情况,所以准备了粥和方便面。”他将手机和绳子递给晏云清,“这两样你留下,明天我还是这个时间来送东西,看到手机消息后,你就把绳子放下来。” 梁山月开始收东西,他想了想,把方便面也装起来了。 “诶,”晏云清连忙出声,“这些不给我留下?” “怕你偷吃。” 晏云清默默将视线移开:“……” 梁山月在这待了大概两个小时,再过会就天亮了,是时候离开。他关掉手电筒,拉开窗帘,简单跟晏云清告别,便穿上安全带,拉着绳子,踏上栏杆,身姿利落地翻到上一层。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晏云清看得心惊胆战又惊奇。他轻声赞叹,对梁山月的技能树有了新的认知。 四周又重回寂静,房间内还萦绕着粥的香气,昭示着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晏云清捏了捏手中的手机,开机查看日期,他已经被绑架了快两个月。 手机电量充足,但房间内没有充电插头,还是需要省着点用。 古堡毕竟是富豪买下来享乐的设施,配置很完善,信号满格。晏云清打开社交软件,果不其然,他的事情又闹得沸沸扬扬。 晏云清轻易找到了所谓的“不雅视频”,发现内容很简单,就是他躺在一间酒店的大床上,被褥凌乱,四周散着各种裸露度很高的衣服。 这其实不能说明什么,但意图强迫徐时景的事情再加上之前的包养热搜,他的名誉已经很差了,这视频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是捕风捉影,也能激起群情激奋。 他有些郁闷,前世自己可从来没这么出名过。想到这,晏云清的心沉了几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脱离了前世的轨迹,更是跟他看到的原书内容南辕北辙。 这真的是他一个人引起的蝴蝶效应吗? …… 绝食第五天。 晏云清浅眠几个小时,特意起了个大早,满足地喝了两碗热腾腾的粥。 他刚洗完碗,便见铁门下的小口被打开,一瓶豆浆和三个小笼包被推进来。 在他宣布节食之后,外面的人便不再克扣他的吃食,一日三餐准时送达,菜系还挺丰盛,就为了让他打破誓言。 有了梁山月送来的美食,这种诱惑对他而言毫无吸引力。晏云清轻嗤一声,眼珠一转,动作利落地将东西推出去,接着“砰”的一声砸到门上。 外面的人没忍住惊呼,晏云清心中冷笑,故意发出破风箱一般的沉重呼吸声,如同随时可能驾鹤西去的老人家,听得人胆战心惊。 他的声音细弱蚊蝇,“我……要见、你……雇主,呼、呼……不然,就……死……” 外面传来男人的骂声,有人“咚咚咚”地跑走了,很急促的样子。 他的濒死宣言引起了一阵波澜,但仍然没有将那背后之人钓出来。 晏云清也不是很急,毕竟他现在有了后勤,左右饿不死,如果真的失败了,大不了跟着梁山月跑嘛。 他谨遵医嘱,每隔四个小时喝一次粥,在凌晨三点接收到梁山月的消息。 晏云清拉开玻璃门,清凉的夜风呼啸着涌进来。他从阳台往下望,在月亮浅淡的光辉中,他看到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 来人伸展手臂,幅度很大地朝他招手,看起来有点傻气。晏云清笑了下,也跟着招手,动作大得身躯也跟着晃动。 打完招呼,他利落地解开那一捆长绳,将带着钩子的末端一点点往下放。等了一会,他感觉到绳子增加了些许重量,便以匀速将其往上拉。钩子上是一个布袋,里面放着一个保温桶,以及充电宝和数据线。 第50章 晏云清舔舔唇,把东西取下,再次往下看。成功送完东西,梁山月又招了招手,接着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没入一片黑暗的森林。 确保他安全离开后,晏云清将桌子挪到床边,迫不及待打开保温桶。这次送来的是煮得软烂的面条,上面放着种类丰富的配菜,都切得细碎,还卧着一个荷包蛋,保温盖一打开,热气混着香气一股脑上涌。 晏云清懒得用小碗装,直接就着保温桶吃。面的口味清淡,但汤汁粘稠,香气浓郁,他用了许多自制力才没一下全部吃完。 放在床上的手机传来震动,晏云清捞起来一看,梁山月给他发了条短信,询问那绑架者的情况。 晏云清不舍地将保温桶盖起来,正了正神色,回复他:[还在僵持,那人真沉得住气。] 他想了想,[明天就是我绝食的第六天,再不久我就该‘死’了。要是还没结果,明晚你来接我吧。] 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第七天指不定会让人来给他收尸,要是他们一进门就看见活蹦乱跳的自己,那乐子可就大了。 梁山月回答:[好。] …… 第六天。 晏云清再次改变策略,这次,当外面的人将食物送进来时,他丝毫未动,只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仿佛一具死尸。 接连多天看着食物被推出来,众人已经习以为常,眼看许久没有动静,他们一时都有些发懵。 原以为晏云清终于忍受不了饥饿而吃了食物,但保镖透过小门一看,食物还好端端放在近处,而那被囚禁的人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情况不明。 这下又是一阵骚乱,晏云清聚精会神听着外面的动静,面上缓缓浮现出浅淡的笑容。 他等了许久,躺得半边身子都发麻了,终于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被推进来,外头的保镖大力砸了几下门板,扯开嗓子道:“喂,我们老板同意跟你聊了!” 晏云清挑起眉头,仍然敬业地躺了几秒,在对方又一次大喊之后,他这才艰难又缓慢地挪动身体,“砰”地掉到地上。 他的眼球慢慢转动,与小门外一双观察他的眼睛对上。果然,外面有人时刻在查看他的情况。晏云清的视线没有焦点,手脚并用地往前挪动,爬得很慢很辛苦。 他的伪装没有被识破,观察他的女仆于心不忍,伸手把丢进来的手机又往里推了推,还附赠补充能量的牛奶面包。 “手机里有老板的通讯方式,他让你恢复体力再打电话。”女仆贴心道,“你、你别急,老板既然答应你了,就绝对会守信用的。” 说完,她将小门拉上,和保镖离开房间周围。 确认他们已经走远,晏云清拾起手机查看。 这是一部十分古老的按键手机,体积很小,还不到他手掌的三分之一。他不熟练地打开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号码。 晏云清翻出梁山月给他的手机,将号码拍下,接着把幕后之人愿意联系他的事情告知。 等了几分钟,梁山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尽量延长通话时间,我会尝试通过信号定位他的位置。] 晏云清惊讶得睁大眼睛——还能这样? 此时此刻,他想把梁山月挖过来给他打工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 晏云清估算着时间,特意迟了两个小时,才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在等待接通的途中,他逐渐生出几分紧张,就连手心都有些潮湿。 等了一会,对面接通了。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晏云清悄悄深呼吸,率先开口:“喂?” “晏云清。”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但被杂音扰乱,完全丧失了原本的音色,“你想跟我聊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晏云清冷笑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对付我?” “……” 对面人沉默了好一会,突然长长叹气,似乎真的感到无奈,“你误会了,我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对付你。” “那是为什么?” 他又等了一会,对方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晏云清,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吗?” 晏云清:“……哈?” “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你中二病吗? 第30章 敢囚禁我? 他突然提出的问题与前言毫不相干,晏云清愣了几秒,十几年应试教育下的条件反射发作,他道:“你是想让我从物理学角度解答,还是从哲学角度?” “……”对面人被他搞沉默了,许久,那人出声,“‘原著剧情’,你知道这个吧?” 晏云清瞳孔一缩。 “原著”! 就在这一瞬间,他理解了问题的答案。这个世界的本质——不就是一本小说吗? “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对面人发出一声轻笑,“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我们所有人都是小说中的人物,遵循着既定的路线发展,一步步走向早已注定好的结局,而你是主角之一——这些你都知道,对吧?” 晏云清没有否认。 “而我……我的目的,是更改我自己的命运。按照原来的轨迹,我注定会失去一切,迎接死亡。我不愿坐以待毙,所以,我试图改变结局。” 晏云清:“所以你绑架了我?” 第51章 “没错。”那人承认得很干脆,“徐时景是书中最核心的人物,如果打破他的既定命运,那么所有人的行为轨迹都想不再受原著剧情的束缚。” “但他身边围绕着太多人了,我必须先除掉你们。不光是你,梁山月,还有其他人,全都跑不掉。” “法外狂徒啊你。”晏云清翻了个白眼,“你当其他人是死的吗?也不怕被抓进去做一辈子牢?” 对面低声笑了一会,“不瞒你说,我已经重生无数次了。” 重生……他竟然也是重生的! 晏云清的心脏重重一跳,那点轻佻的态度终于退去,他紧锁眉头,声音有些沙哑,“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是啊。我重生了无数次,就为了打破既定的剧情!”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你一直被剧情束缚着,你没发现吗?——那一天,你突然对徐时景发难,想要强迫他,其实这根本不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 “你被剧情掌控了。你发现了剧情的漏洞,脱离了原本的轨道,为了‘矫正’你这个偏离的角色,剧情强迫你回到正轨。想想吧,在原著中,这一段时间的剧情是什么?” 晏云清开始回忆他曾看到的原著片段。 按照时间线发展,这时他和梁山月一起救出了被绑架的徐时景,但他和徐时景的关系却并没有缓和多少,眼看着他和梁山月越来越亲近,自己陷入了求而不得的境地。 以前的他高傲霸道,愿意亲自去缓和关系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但徐时景不领情,还提及了梁山月。 他当时对梁山月具有十足的危机感,听到后就发疯了,眼眶发红地逼迫徐时景跟他回去,几次无果后,他试图强迫徐时景。 然后……然后就被梁山月打进了医院。当然,对方也讨不了好,两人双双入住同一间病房,如果双方都清醒,那必然会爆发口头冲突,如果再加入一个徐时景,那冲突会再加剧。 “……你笑什么?” 另一头的声音让晏云清回神,他轻咳两声:“没什么。” 只是想到了梁山月的惨样,有点好笑。这一世他可从来没那么狼狈过。 “……所以说,如果摆脱了剧情控制,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对方劝说他,“你不必再迎接死亡的结局,也不会再被控制着做出违背本心的举动。” “听起来不错,”晏云清说,“但这也不是你绑架我的正当理由——你也知道着对我好处良多,那合作才是最优解吧,你又为什么选择对付我呢?” 没错,按照对方的逻辑来的话,双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合作才是最优解,他为什么偏偏选择更困难的绑架? “如果合作能获得更大的收益,我自然会选择你。”那人声音淡然,“但事实上,你是被剧情影响最严重的‘主角’之一,你很不稳定。” “……”晏云清哑口无言。 这……倒也挺有道理。 “我不会让你死。我可以承诺,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的计划,你在古堡中的生活会非常优渥。 “你死了的话,剧情会再次重启,我的计划将全盘落空,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反悔。计划成功后,我立刻放你自由——如何?” “你想怎么做?”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对方重新恢复了强势。 他愿意给晏云清解释,本质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计划不出差错。在这之外的,他便不可能再继续说了。 “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对方接着道,“我只能让你把你绑起来,强迫你活下去,你也不想这么没尊严地活着,对吧?” 晏云清:“……”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他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好吧,我答应你。”晏云清别无选择,只能暂且先答应下来。 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对面干脆利落挂断了电话。 晏云清拿起另一部手机,询问梁山月结果如何。等了一会,对方回了消息。 梁山月:[没追踪到。对方好像早有准备,我失败了。] 梁山月:[抱歉。] 对此,晏云清并不惊讶。这个幕后主使比他想象的要麻烦得多,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也是重生的,且知道原著剧情,对梁山月这一手早有防范也可以预料。 不过,从刚刚的谈话中可以知道,对方并不知道他和梁山月已经私下取得了联系。 大概是因为前世他们是水火不容的情敌关系,那人也想不到,在这一世,他和梁山月的关系竟然挺不错的。 这是机会。 晏云清兀自盘算着,给梁山月发消息。 晏云清:[我今晚逃出去,你多准备点武器。] 梁山月:[?] 晏云清:[被人囚禁两个月,少说饿瘦了十斤,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不光要逃,我还要声势浩大地逃!] 想到电话那头那人威胁他的话语,晏云清冷笑一声。他必然不可能乖乖待在这里,反正他的出逃迟早会被发现,那不如就搞一次大的。 梁山月:[好。] …… 月黑风高夜,梁山月熟门熟路地从上一层翻下来。他们对视一眼,晏云清了然地拉上窗帘,梁山月掏出手电筒打开,接着将鼓鼓囊囊的背包解下,给晏云清展示他带来的杀伤性武器。 第52章 他们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梁山月拉开背包,将东西一样样往外掏。 晏云清看过去,他最先拿出来的是两把长得十分酷炫的玩具枪,外壳为黑色,线条流畅,长度大概有六十厘米。他拿起来掂了掂,很有重量。 但再怎么唬人,这本质上还是玩具枪,哪有什么杀伤力? 晏云清失笑:“你认真的?” 梁山月点点头,“真刀实枪的东西违法。这枪是水枪,近千块,质量好,射程远,动力足,足够了。” 说着,他从背包中拿出几个塑料瓶,示意晏云清看,面上浮现出笑容,“这是辣椒水,我自己调的,浓度不是很高。” “哦?”晏云清来了兴趣,如果加上辣椒水,攻击力就呈几何倍数上涨了! “还有这个,”梁山月继续掏出他的搜罗的武器,“电击棒,电晕不了人,但会让人麻痹。” “最后一个。”他将包放下,从里面慢慢抽出一个体积最大的东西。 晏云清慢慢瞪大眼睛。 这是——电锯?! 梁山月笑得腼腆,“小时候在村里,我见过别人用这个,很有杀伤力。” 岂止很有,简直太有了,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 晏云清赞叹地拍手,这里面的东西全都在合法范围,让人抓不住把柄,实在是——太完美了! “好。”他干劲十足地道,“我用水枪,你用电锯。我负责攻击,你负责恐吓!”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凌晨三点,换完班的保镖神情疲惫,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在即将陷入睡眠的时刻,他的房门被大力敲响。 那急促且有力的敲门上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明显,仿佛一串被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将他从黑甜的梦境中炸出来。 保镖头昏脑涨,怒火比理智更先到达。他爬起来,气势汹汹地拉开门,视线只来得及看清敲门人的轮廓,眼部骤然遭受攻击,火辣辣的感觉急速升腾,他条件反射地捂住眼睛,剧烈的痛感让他哀嚎出声。 遭受一轮攻击之后,他又听到那袭击者敲响了另一侧的房门,伴随着嚣张至极的叫喊: “全都给我滚出来!” 寂静又空旷的古堡被噪音打破,脚步声,质问声和怒骂声,乱成一团。 几个巡逻的保镖闻声而至,有人认出了晏云清,气势汹汹地上前想要拿住他,却又在一阵更响的噪音中定住脚步,再不敢前进一步。 晏云清凶神恶煞地拿着两把枪,而他身后,一脸平静的男人拉响手里的电锯,高速转动的齿轮令人望而生畏。他一双浅灰色的眼眸幽幽地望过来,眼神游移,似乎在挑选第一个猎物。 “哎呀,”晏云清狞笑着,“这么高又这么壮,锯起来肯定很爽,你想挑哪个?” 梁山月配合道:“随便,你挑吧。” 身材健硕但手无寸铁的保镖们:“……” 为首的队长当机立断,“房间里的人都别出来!” 接着,他一声暴喝,“其他人——快跑!” 第31章 去老家 下一瞬,一群没有房间庇护的人顿时作鸟兽散,朝四面八方逃跑。晏云清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跟着梁山月挑了一个方向,慢悠悠往前走。 正好朝这个方向逃跑的人吓得魂飞魄散,霎时乱了步调,连滚带爬,十分狼狈。 “啊啊啊啊——”那人发出凄厉的尖叫,骤然拔高的嗓音在空旷的古堡中回荡,凭空增添了许多恐怖氛围。他摔到在地,眼看着和两个带着杀伤性武器的魔鬼越来越近,赶忙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晏云清很好心地放慢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人爬走,接着一手踩空,“咕噜噜”滚下楼梯,头一歪,昏了。 晏云清:“……” 看来他们真的很吓人。 四下无人,晏云清终于放松下来,有些艰难地喘着气。 他被克扣食物两个月,体力大幅度下降,这才走了几步路,身体就一阵阵发软。幸好有电锯的强力威慑,那群人没有发现他的外强中干。 “震慑只是一时的,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就跑不了了。”晏云清思索着,“……这里有扫地机器人吗?” 梁山月想了想,“有。” 古堡内部昏暗,为了掩藏行踪,所有人都没打算开灯。一片黑暗中,如雷般的电锯轰鸣声十分明显,躲藏在各处的人们绷紧神经,小心辨别着电锯声响的方位,不断移动着位置,悄悄远离,生怕被两个疯子抓到切片。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台兢兢业业工作的扫地机器人载着电锯,在空旷的地板上前行。 保镖本会在古堡外部巡逻,为了避免被发现,梁山月将车停在了森林之中,距离古堡好几百米。 现如今因为他们的一通发疯,所有保镖都被困在古堡里进行自己吓自己的大逃杀,外面空无一人,晏云清和梁山月畅通无阻,顺利进入森林之中。 树林繁茂,杂草覆盖的道路崎岖,晏云清抬头往上看,一轮弯月悬挂在天上,静默地洒下银白色的光,照亮前路。他深呼吸一口气,夜间寒凉的空气携带着草木的清香填满鼻腔,带走了郁结于心的情绪,体力欠佳的身体似乎也没那么疲惫了。 身后人停下了脚步。梁山月转头后望,看见晏云清抬头望月亮。 洁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他半长的头发凌乱,衣衫也不够整洁,与从前梁山月印象中一丝不苟的人截然不同。他的脸上带笑,却不是他惯常的,眯着眼睛的社交性假笑。那笑容很浅淡,却很放松,眉目舒展开,原本颇有攻击性的五官柔化,透出股恬淡。 第53章 梁山月有些怔愣。他从前见晏云清,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紧绷的,随时准备开展一场争斗,哪怕之后关系缓和了,晏云清仍总是眯着眼睛笑,很客气,总有着股若即若离的疏离,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这样透着简单直白愉悦的笑容,倒是他第一次见。 梁山月回过神,有些不自在,“你怎么了?” “没什么。”晏云清回过神,笑容扩大,“这么多年,我好久没有那么离经叛道了。” 梁山月跟着笑,“我也是。” 谁能想到,两个光鲜亮丽的公司总裁会一手玩具枪一手电锯,玩扮演杀人狂的幼稚小游戏,还把一堆人骗得团团转。 梁山月伸出手,“你体力快透支了吧?” “哇,很明显吗?”晏云清感受着砰砰跳动的心脏,唏嘘自己逝去的体力,一把握住他的手,“走吧!” 他们翻过了一处小山头,一辆在黑夜中很不显眼的越野车就停在背风处。 晏云清坐上副驾,好奇地四处查看,“你怎么会想到买这种车?” 越野的使用场景很受限制,作为做办公室的白领,梁山月基本用不到才对。 梁山月抿了抿唇,迟疑片刻才回答:“我偶尔会回老家。” 他的老家在山里,山路崎岖难行,买一辆越野确实方便许多。 关于他的过去,原著提及并不多——又或许是晏云清知道的原著片段不全的缘故——只是听他的语气,“老家”对梁山月而言并没有承载什么美好回忆,甚至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 意识到他不想多说,晏云清便也不再问。只是,他仍有一点疑惑: 如果真的那么讨厌,为什么还要回去,还为此买了一辆车? 梁山月启动车辆,越野在凹凸不平的草地上行驶。 “接下来要去哪?”他侧头瞥了一眼晏云清,“回去?” 他问得有些迟疑。现在局势一片混乱,警察仍在追查晏云清的踪迹,如果他出现,势必会陷入□□未遂的指控当中。 梁山月的进度远远甩开他们,也知道这背后是有人设计。他知道了晏云清晏云清是被陷害的,但其他人不知道,而更糟糕的是,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晏云清是无辜的。 晏云清也知道这一点,他与那幕后之人通过话,想得也更深些。 那人曾经多次重生,知晓的剧情比自己多得多。时至今日,晏云清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足可见他的谨慎程度。 敌在暗我在明,情势对他很不利。如果就这样回去,会面临案件调查先不论,他很可能再一次被那人掌控,落入被动的境地。 那一通电话的内容在晏云清脑海中重现,他回忆着他们交流的内容,陷入沉思。 那人看似透露了很多东西,但其实关键的地方一点都没说。再者,晏云清无法分辨他是否说谎,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不回去。”晏云清单手卷着头发,“他能联合易墨沈清陷害我,如果回去,难保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的声音压低,“我们必须找一处不会被找到的地方,先躲起来,再从长计议……” 必须是原著没有提及具体地点的,且不会被那人的耳目知道的地方。 正兀自思考着,梁山月开口道:“这样的话……去我家乡怎么样?” “嗯?”晏云清愣住了。 梁山月的家乡也是徐时景的家乡,这很容易被查到吧……不,等等。晏云清回忆着自己脑中的原著情节,确认书中确实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那个小山村的地址。 在书中,山村仅仅作为背景设定以及回忆场景出现,描写很模糊,地址更是从未说过。 而且山村消息闭塞,想来就算是那个幕后黑手,想找到也是很困难的吧? 晏云清越想越觉得可行,点点头,“好,就去那吧。”说完,他补充了一句,“你也跟着一起去。” 梁山月:“为什么?” 晏云清:“我跟那人通话时,他说过,你也是他要对付的人之一。再说,你帮我逃跑这件事是瞒不过去的,你要是回去了,他肯定会对你下手。” 梁山月了然,“好,那我也一起走。” 时间紧迫,他们先是连夜赶到城市边缘,叫人打包好一些个人物品送过来,在一处偏僻的城中村接头。拿到东西后,又紧赶慢赶地启程,朝着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山村前行。 就在他们开展逃亡之时,古堡里的氛围分外沉重。明明已是白天,内里却总透着阴森的气息。 古堡内的所有工作人员聚集在大堂中,整整齐齐地站了几排,各个低头顺目,还有的人在瑟瑟发抖。其中有不少人衣衫凌乱,眼底浮现出大大的黑眼圈,面色疲惫,仿佛被吸干了精气。 大厅内落针可闻,等了许久,门口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风被剧烈卷动,一架直升机缓缓落在古堡外的草坪上。 厅内的众人更加紧张,站在最前方的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前的细汗,大气不敢出。 门口传来“咕噜噜”的声音,一个面无表情的西装女人推着轮椅进来。一个面色苍白的长发青年人坐在上面,眉目带着丝疲倦,似乎对四周都不感兴趣似的,神色寥寥。 女人将青年推到众人面前,俯身跟青年说了什么。五官清俊却缺少血色的脸抬起,青年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中年人,大提琴般优美的声音响起:“管家。” 第54章 为首的男人上前一步,躬身道:“是。” “发生了什么?” 男人的腰更低了几分,“是,昨晚,古堡内的员工们遭遇了突然袭击。那两个人手拿杀伤性武器,试图伤害他们,其中一人正是本应被囚禁的晏云清…… “他们拿着枪和电锯,保镖们无力对抗,为保证其他人安全,只能带着其余人逃命,被那两个人追杀了六个多小时。” “哦?”青年抬起眼眸,“人呢?” 管家结巴了一下,“跑、跑了。” “跑了?”青年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晏云清被饿了两个月,别告诉我,你们连一个这么虚弱的人都能放跑?” 管家的嘴张合几次,说不出话。 青年嗤笑一声,看向保镖队长,“你来说。” 眼底乌青的队长上前一步,义愤填膺,“老板,实在是那两个人太狡猾,竟然设置障眼法……” 青年:“什么障眼法?” 其余人:“……” 就在青年耐心即将耗尽之际,“障眼法”终于被呈上来了。 看着地上那电量耗尽的扫地机器人,以及兢兢业业工作到大半夜的电锯,青年神色阴沉,一字一顿,“这,就是你们说的,障、眼、法?” 一个没智商的扫地机器人,一台常见的电锯,就把十几个保镖,几十个佣人吓成这个鬼样,还傻兮兮地被其逼得绕着古堡跑了大半个晚上??? 青年咬紧牙关,怒火呼啸着冲上脑海,他的呼吸逐渐急促,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板!”西装女人大惊失色,连忙扶住青年,转头大喊,“医生呢?快叫医生!” 第32章 奶奶 火车飞机之类的交通工具需要订票,行程信息很容易被查出来,于是他们选择自己开车,往西北方向走。 两人每四个小时轮换一次,走走停停,走了两天,终于接近目的地。 车辆驶入山中,因道路狭窄崎岖,换了更熟悉路况的梁山月来开。他们进入山中时已是傍晚,落日的余晖洒下,晏云清往外望,入目是树木稀疏的山体,层峦叠嶂,将外部的城市完全隔绝,只能看到红霞遍布的天空。 晏云清一直生活在南方,还是第一次见到西北的景色。窗外的景象虽然只有山和天,但确实很漂亮。 山路长且蜿蜒,等到夜幕降临,晏云清才终于看到小山村的影子。 就在山路的下方,有星星点点的光亮点缀。山村的规模不大,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倒没有十几年前那般贫穷,有几家稍微富裕些的,住的砖瓦房也算得上精致。 晏云清微微眯起眼睛,其中最亮的区域是一处格格不入的独栋小别墅,三层,外墙刷了浅色的漆,灯光明亮,与其它暗淡光源对比,像是太阳一般耀眼。 越野车驶入小村,最终停在了别墅门前。 虽然本身并不晕车,但路途实在崎岖,晏云清身体又还没彻底恢复,仍是有些头晕。山里的空气算得上清新,他下车缓了一会,看着梁山月先进入别墅中,等了十几分钟,他出来,招呼晏云清一起进去。 “行李会有人帮我们拿进去,不用管。” 梁山月带着他进入其中,入眼是宽敞的客厅,家具全是原木,样式也很简单。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坐在垫着软垫的沙发上,闻声抬头,望向晏云清他们所在的方向,声音带着很浓的口音,“你就是小月的朋友吗?” 晏云清愣了几秒,点点头,“您好。” 说完,他转头看梁山月,等待他介绍。梁山月带着他坐到沙发上,“这是徐时景的奶奶。” 闻言,晏云清有些惊讶。 徐时景的奶奶,跟梁山月的关系那么好吗? “小月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呢。”奶奶虽然年纪大了,身体倒是康健,说话也有力,几个问题噼里啪啦砸下来,“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家在哪里呀?” 好健谈的奶奶! 晏云清第一次遇见这么热情的老人家,招架不住,下意识求助现场另一个人。 正这时,一个中年女人拿着行李进来。梁山月朝他不怀好意地挑了下眉头,没有半分给他解围的意思,站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整理一下今晚要住的房间。” “好嘞,你去吧。”奶奶招了招手,又将注意力放到晏云清身上。 他朝梁山月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头便扬起笑容,一一回答奶奶的问题。 两人聊了一会,晏云清将自己的情况交代了七七八八,奶奶感叹连连,“我们小月真是出息啦。”她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些,“你不知道,小月小时候性格很沉闷,我总担心他太内向,出去会吃亏。现在看到他生活越来越好,还交到了你这样的好朋友,我就放心了。” 听到奶奶说出“好朋友”几个字,晏云清有些怔愣。半晌,他勾唇浅笑,眉眼都柔和下来,“嗯,我们是好朋友。”他顿了顿,强调,“第一个。”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呀?”奶奶一边给他拿小零食,一边问道。 “……有点事情。”晏云清含糊回答,顺势问出了疑惑的问题,“我原以为会住在梁山月家,没想到他把我带到了您这里。” “啊,不是呀,这就是小月的房子。”奶奶“呵呵”笑了两声,“他出去赚大钱了,还想着我这个老太婆呢,就修了这栋新房子给我住,还雇人来照顾我。” 第55章 是梁山月的房子?晏云清心中生出了更深的疑惑:她是徐时景的奶奶,照理来说,也应该是徐时景给她建房子住吧?梁山月怎么…… 简直像是把徐时景的奶奶当做真的亲人来照顾一般。 胸口有些闷闷的,晏云清皱起眉头,继续追问:“那徐时景也住在这吗?” 奶奶没发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有留给他一个房间。”说到这,她轻声叹气,“只是小景工作忙,很少回来,每次都是让小月帮忙带东西给我。” 晏云清神色微动。梁山月和徐时景断交五年,这段时间才联系上,他怎么可能让梁山月带东西给奶奶。 很明显,这是梁山月编来哄奶奶开心的谎言。 晏云清无意戳破它,便顺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梁山月打算住在这里,那他的父母呢? 晏云清觉出一点怪异。在他和梁山月的几次谈话中,他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父母。他知晓的原书剧情也完全没有涉及。作为买股攻之一,还是与徐时景一同长大的人,这显然不太正常。 晏云清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他不知道的剧情部分。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于是他问道:“这里只有您住吗?梁山月的父母呢?” 提及这个,奶奶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月他爸几年前死了,至于他妈……在他小时候就跑了。” “跑了?” “是啊。”说到他妈妈,奶奶的语气很复杂,“村子里太穷了,过不上好日子,就跑了——他没跟你提过吗?”见晏云清点头,奶奶摆摆手,“那你别跟他说这个,免得他伤心。” 他们又聊了半个小时左右,晏云清了解许多不知道的事情。 当年的村庄非常贫穷,有大批青壮年选择外出务工,徐时景的父母就在其中。奶奶一个人带徐时景,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偶尔就会把孩子托给梁山月的母亲带。 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但梁山月性格很内向,两人都不算熟悉。 再后来,梁山月的母亲跑了,他们两家的联系就断了。不久之后,徐时景的父母突遭意外,都去世了。奶奶和徐时景获得了一笔不算少的赔偿金,省着点花的话,可以供到徐时景上大学。 “小月他爸不是个好东西,老婆跑了,就把怒火都发泄在孩子身上。”说到这,她似乎还能回想起当年的情景,眼睛湿润了,“有时候,他会跑来求救,我就把他带到屋子里躲着。” “但有一次,他被打得太严重,半夜发了高烧,差点就死了。是小景发现不对,我便去叫了人,把他救了出来,大半夜送到最近的医馆救命。” 晏云清感觉呼吸都有些迟滞。他倏忽间想到,他们坐在逃离晏家的车上时,梁山月曾经轻声说过一句话。 他那时嗤笑晏岑会装,而梁山月说:“总比装都不装好……” ——他那时,是在说自己的爸爸吗? 晏云清的父亲会打他,但碍于自身的脸面,那些打骂更接近苛责而非暴力。晏云清身上会有伤,却从来不是无法在短期内治愈的伤。 但梁山月的父亲不一样,他连钱都没有,更没什么脸面和底线。他实施的是实打实的暴力,甚至能把自己儿子打到濒死。 想到这,晏云清的心情五味杂陈。事实上,同样是惨,没必要比较个上下,但他却在此刻意识到,梁山月的过往,确实比他自己要艰难得多。 这样的人竟然能爬到和他并肩的位置,还真是了不起啊。晏云清心下感慨,也明白了梁山月会愿意给奶奶专门建一栋房的原因。 毕竟是曾经救了一命的交情。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奶奶和徐时景是唯二对他流露善意的人了吧。 说实话,同为喜欢徐时景的情敌,晏云清以前是有几分看不起梁山月的感情的。 特别是梁山月还试图评判他对徐时景的情感,仿佛把自己放在兄长的位置,这让晏云清分外不爽。 明明也想跟徐时景在一起,明明一直在后悔当初没有坚定地相信他,口中却说着“只要小景幸福就好”,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真虚伪。 现在想来,梁山月有一点没说错,晏云清确实挺高傲的。他将梁山月当做情敌,从没想过平视他的感情,于是将他的那些真切的奉献都一股脑归结为伪装。 徐时景算得上他的救命恩人,所以比起和自己在一起,梁山月愿意为了他的幸福放手,哪怕他喜欢徐时景。 晏云清以前不理解他那一套甘愿放手的爱情观念,现在嘛……还是不太理解,但他开始明白对方的心境了。 他想,我应该跟梁山月道个歉,为我以前的高傲和轻视——虽然有些迟了。 他的思绪有些混乱,头也晕晕的。晏云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正这时,梁山月收拾好了房间,下楼跟奶奶道了声晚安,招呼晏云清上楼。 二楼有三间卧房,从楼梯处上来,正对着的就是梁山月和徐时景的房间,徐时景几年没回来过,他的房间被上了锁。还有一间客房,就在梁山月卧室对门。 梁山月打开客房,里面陈设很简单,正中间是一张床,还有一个衣柜,附带一个小卫生间。卧室的面积完全比不上古堡里的,但布置很温馨,晏云清环视一眼,身体放松下来,奔波多日的疲惫后知后觉地爬上身体各处。 第56章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却又在梁山月准备离开时叫住对方。 他想说什么来着?睁着有些沉重的眼皮,晏云清花了几秒想起来,对了,要道歉。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说:“对不起!” 声音挺大,把梁山月吓了一跳。 晏云清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应,他不满地抬眸,却有一只温热的手盖住他的额头。梁山月皱起眉头,感受了几秒他的体温,道:“你有没有不舒服?” “嗯……?”晏云清缓慢地眨眨眼,“头有点晕。” “这样吗……”梁山月确认他没发烧,“不早了,你先睡觉吧。” 他又要关门离开了。晏云清不满地皱眉,“你还没原谅我。” 梁山月转身看他,听他声音低下去,“你是我的朋友,第一个,最好的。你不应该立刻原谅我吗?” 梁山月眨了眨眼,搞不明白他说话的目的和逻辑,不过,不妨碍他弯起眼睛笑。 “呀,原来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他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神情,“最好的朋友不会怪你的,所以,快睡吧。” 他替晏云清关了灯,将门缓缓关闭,“晚安。” 晏云清回了一句“晚安”,迷迷糊糊上床睡觉。 …… 第二天一早,他是头痛痛醒的。 身体各处都很沉重,但脑子还算清醒,晏云清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发烧了。 头部突突胀痛着,昨晚大声道歉的记忆紧跟着浮现,他无力地伸手盖住发烫的脸,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丝羞耻。 难怪昨天晚上他表现得那么蠢,原来是生病了。 第33章 交朋友 “小清生病了?” 梁山月正在半开放式小厨房里熬粥,听到声响,他回头看了一眼,奶奶正站在厨房门口,面上浮现出忧虑的神色。 “低烧,应该是昨晚受凉了,不严重。”梁山月安慰奶奶一句,将煤气炉调成小火,接着进入储物间,翻找出医药箱,拿起退烧药看日期。 晏云清被关了两个月,身体本来就很差了,结果还没调理两天,又接着高强度开了两天车,精神受不了,再加上山中气温差异大,突然就病了。 不过晏云清本身底子好,这病不严重,调养几天就恢复了。 奶奶看着梁山月找药,犹豫几秒,“……小月啊。” “嗯?” “你、你应该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梁山月微微抬了下眼睛,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回答。 她放缓了说话的语调,是商量的语气,“小清就让我和张妈照顾吧?你难得回来一趟,今天是你爸爸的忌日……你去看看他?” “奶奶。”梁山月拿起药,转身看她,“如果不是晏云清,我原本是不会回来的——他以前都做了什么事情,您不是都知道吗?” “是,是,我都知道。但……他毕竟把你养大了。” 梁山月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摇摇头,“您别再说了,我不会去的。” …… 晏云清早上清醒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又迷迷糊糊睡过去。朦胧中,似乎有人开门来看过他,摸了摸他的额头后又离开了。 再次醒过来时,他闻到了粥的香气。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晏云清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梁山月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床头柜上放着熟悉的保温桶,还有一板药。 “先喝点粥,然后把药吃了。”梁山月上前想扶他起来,却被躲了一下。 晏云清这次是彻底清醒过来了,昨晚的记忆也尽数回归。他一对上梁山月的脸,便想起自己振振有词地让梁山月接受他道歉的事情。 昨晚的记忆不堪回想,躲开纯粹是他在淡淡羞耻下的条件反射,但甫一动作,晏云清便暗道一声糟糕。 梁山月手一顿,眼神上移,捕捉到了病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 “哎呀……” 晏云清眼神凶恶:“闭嘴。” “昨天你还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呢。”梁山月故作伤心,毫不留情地揭他的底,“现在要翻脸不认人吗?” 晏云清翻了个大白眼。 他已经完全了解了这人的性格。 当初他在古堡状态差得差点昏迷,在看到梁山月的那一刻便毫无形象地流泪了。肯定很丑很搞笑,晏云清想,可梁山月什么都没说,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过他丢脸的事情,温柔熨帖得让他心惊。 但如今他们到了梁山月的小房子里,已经没有危机,他的病也只是小病,精神还算良好,于是梁山月褪去了温柔靠谱的表象,内里的抹茶馅就露出来了,逮着机会就挤兑他。 在这种时候,越反驳,梁山月反而会越起劲。于是晏云清两眼一闭,头一歪,开始装死。 梁山月:“……” 房间内陷入寂静,过了十几秒,晏云清清晰地听到了不满的哼声。柔软的被子下陷,梁山月用手指戳他的被子,“怎么不理我?” 又过了几秒,他说:“那你昨天的话真的不算数了?” 那倒也不是。 晏云清一点点掀开眼皮,就看到梁山月直勾勾地看着他,表情不爽。 “……咳。”他慢吞吞爬起来,“没有。” 听到回答,那点不爽瞬间消融,梁山月帮他支起小桌子,把粥盛给他,接着说:“那就继续昨天没完成的事情吧,你不是想让我原谅你吗?” 第57章 晏云清差点被粥呛到。 他们的对话怎么处处透露出诡异,正常朋友也是这么聊天的吗? 晏云清不知道,毕竟他从前的“朋友”没几个正常人,他们建立友情的方式更极端,充斥着各种少儿不宜的东西,看一眼就要长针眼了。 不过他们在朋友这层身份之前先是情敌,关系不太正常也是正常的。晏云清想了一会,想开了,朋友岂是如此不便之物?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于是他干脆地点点头。 梁山月挠有兴致,“先说说理由吧,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 晏云清说:“因为我发现我之前对你的看法太片面,有很多误解。” 梁山月挑眉:“洗耳恭听。” “一开始,我觉得你绿茶,好为人师,却外强中干。你自顾自怀疑我的喜欢,还想指导我怎么和徐时景相处,轮到自己时却瞻前顾后,口中说着想要徐时景幸福,不敢去追求他,生怕破坏你们现有的关系,其实心里巴不得他一直选择你。性格还表里不一,对我和对徐时景是两幅面孔——哦,这点倒是和你的猫很像。” “???”梁山月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我有那么差劲吗?” “我还没说完。”晏云清接着道,“再相处下去吧……我觉得你这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你虽然绿茶,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挺温柔的,嗯,关键时刻也很可靠。” 开了个头之后,他越说越流畅,“我试图强迫徐时景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信任我。” 那时的情势瞬息万变,导致他没来得及深入思考这件事。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看见有人欺负徐时景,早就冲上去一顿痛揍了。但在那个情况下,梁山月竟然没有像前世一般把他打进医院。 晏云清微微低头,黑色长发顺着肩滑下,挡住了部分视野,“……我更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他们是书中角色,会下意识遵循原著。纵使剧情已经被他和那幕后之人大幅度改变了,“梁山月”这个角色也不是会救他的人。也就是说,会冒着风险爬上古堡高楼来救他,会带着他前往自己老家躲藏,这些都是出于梁山月本人的决定,没有任何外界因素。 也就是在他们逃跑的月下,晏云清忽然明白过来一些事情。 买股攻梁山月和买股攻晏云清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朋友,他们注定会为了共同喜欢的人不停斗争,直至一人死亡。 在原书中,他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总裁,一个是温柔稳重的竹马,都不可能在大半夜拿着玩具枪和电锯四处恐吓,像两个顽劣的大龄儿童,吓得一群人满地跑——按照流行的说法来讲,他们ooc了。 现在的剧情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他前世知道的东西已经不能再作为评判的依据。他觉得现在的梁山月很好,想和他做朋友,就是那么简单。 “你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所以我想和你交朋友。”晏云清浑身轻松,“怎么样,你同意吗?” 梁山月迟迟没有说话,表情看上去有几分无措。 “啊……我、我同意。”他的耳根慢慢染上粉红色,“我也要说吗?这些心路历程……什么的。” “啊?”晏云清微微歪头,也跟着认真思考起来。 交朋友的流程是怎么样的?现在拿手机出来搜也有点晚了吧?但是他都说了,梁山月不说也不公平吧。 于是他坚定地点点头,“你也说。” “真话?” “当然啊。” “那你别生气。” “……”晏云清瞪他,“快说。” “嗯……跟你一样,我一开始也很讨厌你。”梁山月道,“第一次见面你就把红酒泼我头上,当时我真的很想揍你。” 提及黑历史,晏云清有点尴尬。 “后面你又一声不吭闯进小景的家,我愈发觉得你这个人又霸道又不尊重人。” “呵呵。”晏云清冷笑,“仗着小景善良趁机进入他住处的你也不怎么样。” “说好不生气的……” 他还委屈上了! “行。”晏云清深吸一口气,“你继续。” “后来嘛,你保护了小景,我发现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说到这,梁山月正色道,“我也要向你道歉,先入为主看轻了你对小景的感情。” “没事,”晏云清一挥手,“我们相互抵消了。” “合同被爆出那件事让我很生气,可后面我知道了,你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解决危机,我选择相信你。 “再后来……” 再后来,他听晏云清讲了易墨和徐时景之间的对话。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晏云清那么脆弱的一面,仿佛失去了什么支柱。梁山月不知道他怎么了,却下意识安慰了他。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是情敌,如果能借此让晏云清放弃喜欢徐时景,对他完完全全是好事一件,他却反过来劝他不要放弃。 “你确实高傲,说话也毒舌,打人还疼。”梁山月说,“但你仗义,虽然整天笑得像只狐狸,说话却很直率,目标明确,不会瞻前顾后,拥有我没有的勇气……我其实,挺羡慕你。” 他停顿了几秒,“我说完了。” “嗯。”晏云清满意地点点头,正式盖章,“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交朋友流程结束,粥已经冷掉了,而晏云清只吃了小半碗。 第58章 梁山月让他等等,端着粥下去热。 晏云清愉快地哼着歌,突然想起自己的行李还没收拾,将床边的背包拿上来,趁着空隙整理一下。 背包里东西不多,除了那两把玩具枪,他还把那幕后之人给他的老式手机带回来了。 晏云清盯着手机看了几秒,试着开机,发现还有挺多电。令他惊讶的是,手机里多了好几条短信。 他点开一条查看,短短几行字映入眼帘: [是我低估你了,晏云清。但我姑且提醒你一句,跟在梁山月身边,你只会跟上一世一样,迎来必死的结局。] 第34章 身世 他皱起眉头,查看下面几条: [梁山月注定会和徐时景在一起,想要摆脱剧情,你只能跟我合作。] [考虑一下吧,我保证不会伤害你,还可以让你获得徐时景。] 消息到这里就结束了。晏云清盯着看了许久,最终把手机关机。 晏云清不是很相信这些短信。如果剧情按照前世发展,那么他确实可能再次迎来车祸身亡的结局,但现在剧情已经魔改,未来会通向何处,他想,就连发短信的人都不能百分百确定吧? 而且,短信的内容明晃晃的就是挑拨离间,他才不会蠢到轻易相信所谓的“合作”。 刚把手机扔到背包里,卧室的门被再次打开。晏云清抬头望去,走进来的却是奶奶。 “您怎么来了?”晏云清有些惊讶,看着她将装着粥的保温桶提过来,连忙伸手接住,放到了小桌子上。 “有人送东西过来,小月出去帮忙了。”奶奶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感觉还难受吗?” 其实连药都还没吃。未免她担心,晏云清回答道:“还好。” 奶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气氛沉寂下来。 “小清啊,”她突然开口,“你跟小月,关系很好吧?” “……还好?” “我看小月下来的时候挺开心的,你们聊了什么吗?” 晏云清有些不自在,“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奶奶,您想跟我说什么?” 看她纠结的样子,应该也跟梁山月有关吧。 奶奶说:“我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今天是他爸爸的忌日,我想拜托你去劝劝他。”奶奶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他爸爸以前做了许多错事,但毕竟人都死了,小月是他唯一的孩子。你说,父子之间,哪会有那么大的仇恨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起码去看看他……” 晏云清对梁山月的父亲了解不多。但从几人的只言片语中,他大概能编织出一个自制力弱,会对孩子使用暴力的中年男人。梁山月的母亲会跑,大概率也跟他父亲恶劣的性格有关系。 毕竟,如果没有难以忍受的压迫,没多少人会主动选择不知前路的未来。 徐时景的奶奶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小村子里,哪怕她的孙子,以及梁山月都有能力带她出去,她也没有选择离开,可见她的观念十分老派保守。 在她的观念里,父子是没有隔夜仇的,更何况都过了那么多年,人死为大,梁山月无论如何都应该尽一尽孝道。 因为有相似的经历,主观上,晏云清理解梁山月的选择,也不想干涉。但奶奶语气哀求,他不好意思拒绝,便暂且答应下来。 等他吃完粥,奶奶安心地带着空碗走了,临走前还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劝劝梁山月。晏云清满口答应,把药吃了,又等了一会,梁山月进来了。 晏云清开门见山,当即把事情一股脑交代了。他象征性劝了几句,最后说:“我只是传个话,决定权在你。” 梁山月垂下眼,“奶奶一直在劝我去看看他,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放弃。”他停顿许久,“如果是你……你会去吗?” 晏云清单手撑着下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会吧。” “为什么?” “如果你问小时候的我,我绝对会回答‘不去’。”他浅浅笑了下,“现在嘛……去不去都可以,因为我对他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但不去的话绝对会被管家他们念叨,平白多很多麻烦,所以就去呗。” 梁山月沉默了很久,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所以……我那么抗拒去祭拜他,是因为我还恨着他,无法释怀?” “大概吧。”晏云清道,“不过你和我的情况不同,你……” 梁山月猛地站起来,接受不了似的,开始在不宽敞的卧室中来回走动。 半晌,他阴沉着脸道:“那我去。” 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自己的父亲啊。晏云清兀自感慨,讨厌到希望自己完全漠视他。 将后半截没说完的话咽下去,晏云清思索片刻,灵机一动,“你爸的坟在哪?” 梁山月道:“山上,但具体在哪我不知道。” 晏云清满意地点点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去野餐吧?” 梁山月:“……?” “奶奶一直催,你又不想去祭拜,那不如就找个折中的方案。”他条理清晰道,“山路崎岖,她不会跟着我们去,做个样子就行。上山之后,我们找个地方野餐一顿,再回来交差——不就行了?” 说到这,晏云清笑得有几分狡黠,“当然,如果你想缺德一点,在你爸坟前野餐也不是不行。” 这在老一辈的观念里,可是大不敬之事!但越是大不敬,梁山月越高兴,于是他也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第59章 “你真是太过分了。”他眼睛亮晶晶地赞美道。 “说什么呢?”晏云清摊手,“这是你的决定哦。” 他一早就发表了免责声明,决定权全在梁山月手上。 两个人的行动力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将时间定在了晚上——梁山月说,这里的星星比他之前见过的都要明亮,不容错过——他负责野餐的物资准备,而身体未愈的晏云清则负责养好精神,以此迎接晚上的活动。 时间一晃来到傍晚,红霞染遍了大半边天空。听到梁山月终于愿意去祭拜的事情,奶奶喜笑颜开,站在门口欢送他们开着车离开。 载着满满的野餐用具,梁山月驾驶着越野,最终停到了小村庄后方的一处山脚下。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份,这里前几天下过雪,薄薄的一层,覆盖在没剩多少叶子的树枝上和土地上,踩上去有些滑。 为避免病情加重,晏云清包得很严实,厚实又温暖的蓬松羽绒服一拉拉链,远远看去像一只浅灰色的长条虫。与他相比,梁山月就穿得利落得多,一件羽绒外套配黑色高领毛衣,下穿长裤和登山靴,行动比他灵活多了。 梁山月背着那个劳模背包,里面装着这次野炊要用的食材,两只手各自提着一包用具,走在前方,给晏云清踩出一条路来。他一边辨认好走的路,一边跟身后的人介绍这座山。 小村封闭,一直流传的习俗就是,死后的村里人要埋在村后的山中,继续守护自家的子子孙孙。几户人家自选下葬的地方,按家族划分山头。 梁山月的父亲是特例,他是独子,父母早亡。他去世时,妻子早跑了,儿子也不回来,有好心的村里人帮着下葬,却不知道他们家族的坟地在何处,只能选了个没人的山头草草埋了。 村民们选择的山不高,路却不好走。当初那几个好心人送他下葬时,只草草开拓一条勉强能走的小道。他们前进的速度很慢,到达地点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山头顶上是一处平坦的地带,没什么植物,放眼望去,视野辽阔。平台边上立着一座小木牌。梁山月放下东西,到木牌跟前看了几眼,晏云清紧跟着上前,有些好奇地观察这乏善可陈的“墓碑”。 木牌伫立在这好多年,表面有明显的磨损痕迹,连名字都看不太清了。 梁山月的父亲生前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死后确实挺凄惨的。 他们很快对木牌丧失兴趣,开始各自分工,梁山月支帐篷,晏云清架炊具。 待到夜幕完全降临,一个结实的帐篷伫立在平台中央,前面架着各种用具,梁山月和晏云清一人坐着一个小折叠凳,开始烹饪食材。 晏云清还是不能吃油腻荤腥,于是他们选择煮面。梁山月先是点燃木柴,接着将提前熬好的骨头汤倒进锅里,待到沸腾,开始在里面下玉米,胡萝卜等蔬菜以及少许肉食,接着开始下面。 勾人的香味在小平台上飘荡,不多时,热腾腾的面就煮好了。 两人各自盛了一大碗,晏云清喝下一口香味浓郁的汤,只觉得热度从胃暖到身体各处,在寒风阵阵的山顶上也不觉寒冷。 他抬头往上望,果真如梁山月所说,山里的夜空比他之前见过的都要澄澈。一轮冷白的明月挂在天上,四周都是闪闪发亮的星星,他举起手机想要拍照,屏幕里的景色却远远比不上亲眼所见。 一边吃着饭,他们一边聊天,话题很跳跃,随心所欲。 聊着聊着,晏云清提到了梁山月的母亲。 “你爸爸不是个好人,那你妈妈呢?”他问,“她走了之后,你有试图找过她吗?” 这个话题触碰到了梁山月的禁忌,他沉默了好久,就在晏云清考虑要不要跳过话题的时刻,他开口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找她。” 他转头看向晏云清,“这是个挺长的故事,你要听吗?”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梁山月笑了下,有些为难道:“要从哪里开始呢?嗯……先说背景吧。” “我爸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这你知道了。他游手好闲,到了年纪也找不着愿意结婚的人,于是硬是凑了彩礼,娶了我妈。” 晏云清睁大眼睛。 “他们之前连面都没见过,我爸娶她,就是为了生儿子。 “但我妈生不出来,他没办法,就故技重施,四处筹钱,求人,把我买回来了。” 梁山月注视着他的眼睛,“对,我是被拐来的孩子,他们都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第35章 安眠曲 那男人想要孩子纯粹是为了延续血脉,他没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男孩,便只能出此下策。这件事在这个小村庄内不算秘密,只是其他人不公开说,保存对方脸面罢了。 买孩子的费用让他们几乎倾家荡产。孩子虽然是男人费劲千方百计买来的,他却并没有多珍惜。因为孩子大大降低了他的生活品质,让他连烟都没法抽,男人不喜欢他,直接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扔给了妻子。 就这样,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被迫成为了一对母子。 “在成为‘母亲’的时候,她还很年轻。”梁山月眼神放空,“十七八岁的年纪,本该为更好的未来努力,她却被困在了这里。” “听起来……”晏云清说,“你并不怨恨她?” 第60章 “……”梁山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停顿了许久,接着说下去。 他的“母亲”叫梁小婷,小学肆业。她家有好几个孩子,供不起她上学。小学只读了三年不到,堪堪会识字,她就辍学了。 小孩被买回去之后一直没取名。那男人大字不识,总说要找人给儿子取个能赚大钱的名字,但又不舍得花钱,到了小孩三岁时,还是没名字。 在那之后的某天,梁小婷照例忙完农事,牵着小孩的手,披星戴月地走在回家的土路上。夜色已深,四周群山环绕,黑乎乎一片,最亮的便是天空上静谧的月亮。 梁小婷没什么文化,小学学的那点东西也在这些年的磋磨下所剩无几,但她仍然记得,在她学过的寥寥几首古诗中,山是美的,月也是美的。就像这小村,明明像个看不见未来的魔窟,往上看,景色却那么漂亮。 于是,在那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小孩的名字定下了,就叫梁山月。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梁山月说,“那男人经常打我们,每一次,她都会把我环抱起来,严严实实地护住我。她轻声叫我的名字,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她保护了我好多年。后来又一次,那个男人喝了酒,下手没有分寸,她伤得很重,已经喊不出我的名字了。我很害怕,但我更不想让她死,于是我钻出了她的怀抱,反过来保护她。 “他拿残缺的木板打我,很痛,我闻到了自己的血。” 那男人最终没有下狠手。因为他认出了梁山月。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男孩,意义比妻子更大,梁山月不能死。 那一次之后,梁小婷伤得很重,躺在床上起不来。但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被男人拿走挥霍了,梁山月跪着求他,男人也不让他们花钱去看医生。 她躺了好几个月,就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们的人生迎来了转折。 那时是夏季,多雨,山里发生了泥石流,一行人来到小村,请求村长收留他们。梁山月当时在照顾梁小婷,事情是奶奶和徐时景跟他转述的。 据徐时景所说,来的人衣着光鲜亮丽,自述是进山取景,准备拍电影的。他们本来要去另一处山村,中途却遇到了泥石流,道路被阻,只得临时改变路线,找寻能暂时留居的处所,最终寻到了这里。 为首的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人,性格干练,颇有几分严肃,与村长进行了一场交谈后,一行人暂时住下了。 当时,徐时景跟他说:“你要不要试着去求一求那个大姐姐?她不是村里人,又有很多帮手,不会怕你爸爸的。” 徐时景说着,眼中浮现出几分希冀,“说不定,说不定她心善,会带你去大城市,过好日子呢?” 梁山月没有那么异想天开,但听进去了他的建议。梁小婷的身体越来越差,时间不等人,只要有可能救她,他就会去试试。 她保护了他好多好多次,他也想保护她。 于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梁山月趁着男人熟睡,从房子里偷偷溜出去,找到了严肃女人的住所。 他敲响了女人的门,跪着求她救自己的母亲。 半夜被惊醒的女人满脸都是郁气,但在听到他的述说之后,她的表情逐渐被好奇充满。 梁山月跪了许久,姿态低如尘埃,等了半晌,终于听到她缓声答应。 “可以。”女人慢慢勾起唇角,“但我有一个要求——听你刚才的话,你的身世,似乎挺奇特?” 她的要求简单到不可思议——让梁山月完完整整地跟她述说这些年的生活,仅此而已。 路还被堵着,索性女人的团队中有医生,也有基本的应急药品。梁小婷的情况逐渐好转,而梁山月用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将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原原本本地讲出来了。 听完之后,女人幽幽叹气,道了几句可怜,便对他说:“我想将你的故事写成剧本,你愿意吗?” 那时尚小的梁山月看着她,已经懂得以物易物,“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他一字一顿,“带我们走。” “那不行。”女人笑了,“我可不想惹麻烦,最多……最多只能带走一个人。” 梁山月有些失望,却没说什么。徐时景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笑着恭喜他。 听到他的话,梁山月只是冷漠道:“我不会走。” 如果只能一个人走,那不如都别走……他不想和妈妈分开。 梁小婷的病痊愈了,她又开始下地工作。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的缘故,又或许是怕梁小婷真的被他打死了,男人的行为也收敛许多。 又过了一段时日,某天早上,梁小婷将他带到田中,趁着四下无人,让他将男人的钱偷出来。 “我去找了那个救我的人。”梁小婷双手紧紧抓着梁山月的肩头,捏得他隐隐作痛,“她之前同意带你走,对吧?” 她深吸一口气,“我去求了她,她愿意带我们一起走,小月,你帮我把你爸爸的钱——不,是我的钱——拿出来,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 真的吗? 梁山月看着她激动得有些扭曲的脸,静默几秒,最终没有把问题问出口,而是点头答应下来。 徐时景昨天就跟他说过了,路今天晚上就能通,也就是说,那群借住的人今晚就会离开。 第61章 男人不在房中,他白天总喜欢出去乱逛,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聊天抽烟,消磨时间。梁山月翻找了一会,翻出了他藏着的钱。 将东西都恢复原位之后,他将钱交给了梁小婷。 “妈妈。”他看着眼前憔悴的女人,“你真的会带我走吗?” “当然!”女人笑着,明明未到中年,头发却已经白了几根,脸上的皱纹也深。她的脊背佝偻,因为常年的劳作而直不起腰,整个人都很瘦,颜色黯淡的衣服挂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那天晚上,他和梁小婷睡在一起。妈妈抱着他,很温暖,还轻声给他哼着安眠曲。 “快睡吧,”她轻轻拍着他的背,“等到了时间,我就带你走。” 梁山月没说话,只是更深地讲自己埋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那一天半夜,夜风很冷,梁小婷悄无声息地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木门吱呀一声,她走了。 没有叫他。 梁山月其实并没有睡着,当冰凉重新侵蚀他,他就知道,妈妈走了。 他躲在被窝里,蜷缩起来,哭着逼自己睡觉。 “……为什么不叫住她呢?”晏云清哀伤地望着他,“她跑了,那男的会怎么对你……” 气氛有些沉重,梁山月似乎想对晏云清笑一笑,但失败了。他轻轻摇头,“只有一个人能离开,如果她想走,我……不想阻止她。” 晏云清定定地看他,看了好久,苦笑一声,“我还真是看不懂你。” 那么小就具有奉献精神,心甘情愿将逃脱的机会送给别人,他难道就完全没想过,自己被发现之后会面临多恐怖的地狱吗? 男人不是傻子,他不过多久就会发现妻子跑了,钱也不翼而飞,不用多思考,他必然会将怒火一股脑倾泻给梁山月。 奶奶曾经说过,他有一次几乎被他父亲打死,应该就是那次了吧。 晏云清有些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他已经猜到之后的事情,便轻声道:“别说了。” 梁山月便没再说话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收拾一下,睡觉吧。”晏云清出声结束了这次闲聊,率先动身收拾东西。 为了减轻负担,他们只带了一顶帐篷,两个成年男人身高腿长,躺进去之后,帐篷内霎时变得拥挤起来。 外面只有细微的风声,帐篷两侧有透明塑料窗,星空清晰可见,两个人规规矩矩地正躺着,晏云清抱怨道:“还是大床好。” “夜晚路不好走,贸然下山会有危险,将就一晚吧。”梁山月回了他一句。 晏云清翻了个身,“你也睡不着?”黑暗中,他勾起唇角,“要不要给你唱安眠曲啊?” “……”梁山月无语片刻,那点惆怅彻底散了,“行,你唱。” 晏云清清了清嗓子,还真唱起来了。 他轻轻哼唱着,低沉的男声与舒缓的音调相得益彰,缓缓流淌进梁山月的耳中。他微微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看向身侧的人,与金棕色的眼眸对上视线。 ——出人意料,很好听。 晏云清朝他微笑,微微侧身,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方。视线被剥夺,梁山月反射性眨了眨眼,他放松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帐篷内只余不大的安眠曲,梁山月的呼吸逐渐放轻,晏云清放开手,正想停下哼唱,一阵不和谐的音调突然响起,刺破了静谧的氛围。 梁山月身体一动,又睁开眼睛。 晏云清叹了口气,安眠失败了啊。 他轻啧一声,“哪来的伴奏啊?” 梁山月眨眨眼,“好像是……你的手机。” 晏云清艰难地在自己四周翻找,终于翻出了手机,按亮屏幕,他挑起眉头: “是徐时景的电话。” 第36章 承诺 晏云清看着屏幕上显现出的那一串电话号码,并没有立刻按下接听键。 他早已将徐时景的手机号码背熟,在看到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并为此感到欣喜——毕竟,他主动联系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几乎在下一秒,晏云清便意识到了不对。 这部手机是梁山月给他买的新手机,电话卡也换了,徐时景是怎么知道这个新号码的? 眼看他面色迟疑,梁山月也发现了不对。他朝晏云清轻轻点头,“先接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接了电话就知道了。 晏云清按下接听键,想了想,跟着打开免提。梁山月也跟着支起半边身子,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录音打开了。 手机被夹在两个睡袋中间,晏云清嫌冷,放好手机后又将手缩回温暖的睡袋中,接着重新躺下。他看着被手机光线照亮的一小片帐篷顶,等着对面人先开口。 “晏总……是你吗?” 徐时景的声音有些失真,大概是山里信号不好的缘故。他叫了一声,正等着对面的回答,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徐时景表情一僵,“晏总?” 对面又传来模模糊糊的声响,听不真切,有人压低声音“嘶”了声,紧接着,手机那一头传来梁山月的声音。 “小景。”他道,“你是不是打错手机号码了?” 徐时景接下来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他沉默了许久,有些艰难道:“月哥……?怎么是你?” 梁山月和晏云清对视一眼,继续演戏,“这是我的新手机,号码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小景,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62章 这一次,徐时景沉默了更长时间。 两人耐心等了许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易墨告诉我的。我很担心晏总的情况,易墨就给了我这个号码,说可以联系上他。” 易墨是那个老板的人,他既然知道了这个号码,会不会也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晏云清思索片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真的能找到,那速度未免太快了。他们已经查到了这个号码,却把号码给了徐时景,又是想干什么? 梁山月放缓了语调,“小景,你找晏云清有什么事?”他顿了顿,继续道,“他睡着了,我可以帮你传话。” 晏云清在一旁听着,觉着这话有点怪怪的。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徐时景语气急促的话语传来,“你跟他在一起?” 话音落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了,连忙道:“我、我很担心,晏总情况还好吗?” 晏云清听着他关心的话语,本该为此感到高兴,但他此刻的内心却一片平静。他仰望着帐篷外的星空,甚至出神了几秒,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徐时景真的如他所言的那般担心自己吗?如果是的话,他迄今为止已经失踪两个多月,梁山月为了来救他也失踪了不短时间,为什么现在才说担心? 念头一闪而过,晏云清觉得自己太恶意揣测了。徐时景毕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明星,能保全自身就不错了,他就算有心,也没法像梁山月那般千里迢迢追踪过来。自己以梁山月的标准苛责对方,实在过分。 默默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时,梁山月和徐时景的聊天已经进行到另一个话题。 “剧组试镜?”梁山月道,“是他已经答应过你的事情吗?好,我会提醒他的。” 梁山月挂断电话,没发现他短暂的失神,将徐时景的请求说出:“他说你之前曾经许诺过他一个剧本的试镜机会,那个剧组已经开始招演员了,小景想问你,承诺还作不作数。” 剧本? 晏云清怔愣几秒,皱眉思索许久,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挖出这一段往事。 那是在他为救徐时景而受伤住院时的事情了。小景跟他提起过一个剧组,编剧是大名鼎鼎的庄正思,剧本很有可能获奖,因此,徐时景希望能有个试镜主角的机会。晏云清记得,那部剧本名叫—— 《不见山月》。 晏云清瞳孔一缩,霎时想到了梁山月跟他讲述的回忆。 不会、不会这么巧吧……? 晏云清张了张嘴,看向梁山月,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还记得救了你妈妈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吗?” 梁山月不解他突然的问题,艰难回忆了许久,颇有些不确定,“我只记得,她似乎姓庄。” “哪个‘zhuang’?” “庄稼的‘庄’。” 对上了。 晏云清躺在睡袋中,脑子有些混乱,突然想到了前世的一件事情。 前世的徐时景最终成为影帝,他斩获奖杯的影片就是庄正思的剧本。而那部影片——晏云清了解得不多,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是,那部影片是梁山月给徐时景牵线得来的。 他曾经就疑惑过,跟娱乐圈人脉八竿子打不着的科技公司总裁怎么会有庄正思的资源,原来是因为他们有过这样一段过往。 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不见山月》是不是就是改编自梁山月的故事呢?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晏云清心情逐渐激动起来。 梁小婷当初就是跟着庄正思离开的,她如今所在何处,庄正思应该是知道的吧?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另一个睡袋,梁山月已经闭目陷入睡眠,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畔。 ……这些都只是猜测,还是先不告诉他了。晏云清默默想着,他对梁小婷的态度暧昧不清,自己也不确定梁山月想不想见到她,还是先暗中注意着。待到时机成熟了,双方都愿意的话,就让他们见一见。如果梁山月不想,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样想着,晏云清也渐渐沉入睡眠。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晏云清醒来时神清气爽。 帐篷虽不大,保温效果却相当不错,睡了一个好觉的他精力恢复了大半,反倒是梁山月起晚了许多。 昨天大部分出力的活都是梁山月在做,晏云清便没有叫他,自己钻出帐篷,迎着晨光,感受山里清新凉爽的空气。 过了大概半小时,梁山月也醒了。昨天带来的食物还有剩,被他们充作早餐。 等到时间临近中午,他们才慢悠悠下山,装着行李的越野车在山村土路中穿行,逐渐接近鹤立鸡群的小别墅。 奶奶走出门来迎接他们,抱怨了几句他们去了那么久,接着问了梁山月去给父亲祭拜的感受。晏云清看着他睁眼说瞎话,在后面憋笑憋得很辛苦。 奶奶对他们在坟前野炊,还搭帐篷野营的事情截然不知,听到梁山月乖乖听话看望了爸爸,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是好孩子呀!”她笑呵呵地道,“对了,今天又来了‘客人’,你们见到他,也会很高兴的!” 别墅又来客人了?晏云清面露讶异。这小村庄的居民已经所剩无几,除了新年等重大节日,基本没人会回来。 来的会是谁? 晏云清已经隐隐有个猜测。 第63章 奶奶带着他们进门,大门打开,他们霎时和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果然,是徐时景。看到那张久违的,美丽精致的脸,晏云清完全不惊讶。 见到来人,徐时景面上霎时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他站起身,迎着晨光上前,不由分说地抱住了晏云清的腰。 几个人都愣住了。 徐时景靠在他怀里,仰起头看他,纤长的睫毛在眼光的照射下镀上金边,闪闪发亮。他的眼神湿漉漉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就连语气都比平时软了好几分。 “晏总,”他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好担心你。” 晏云清僵直了身体,手指微微抽动,两只手臂下意识就要环上怀中人的腰。 “小景,我……” 他还没说出什么,羽绒服的帽子被人拉拽着,他往后退了几步,手没能环住小景便分开了。 梁山月面无表情地放开拉着帽子的手,语气也变得冷冰冰的,“小景,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担心你们。”徐时景撇了撇嘴,“你们突然消失了那么长时间,我很害怕嘛!是奶奶告诉我你们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他没有追究梁山月阻止他和晏云清拥抱的事情,亲亲热热地上前,挽住奶奶的手臂,放软声音撒娇,“月哥也真是的,回老家都不叫我,我好久没见过奶奶了。” “是啊。”奶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对了,你不是找小清有事?”她对着梁山月招招手,“小月啊,快到午饭时间了,你来帮帮我。” 奶奶招呼着梁山月进入厨房,还把厨房的推拉门给关上了,将客厅区域留给另外两个人。 梁山月的视线被阻隔,他看着奶奶关上门,接着抬头询问他,“小月啊,你老实跟我说,小清真的只是你和小景的朋友吗?” 梁山月动作顿住,没回话。 奶奶没注意他不自然的神情,继续道:“小景是我的孙子,我最了解他了。他对待小清的态度可不像是对待普通朋友的……” 奶奶说着,也不知是放心还是忧虑,“小清是个好孩子,我……你老实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你先带着小清回来,其实是来试探我的态度……” “不是。”还没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口。梁山月道:“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第37章 一起睡 厨房里发生的短暂对话晏云清一概不知。奶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走了梁山月,客厅中霎时只剩他和徐时景。徐时景一直看着他,眼神专注又关切,让他很不习惯。 他轻咳一声,还没想好说什么,徐时景先开口了。 他先是跟晏云清道歉,说自己当初不帮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被吓到了。接着,徐时景眼神真诚,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愿意给他作证,让警察不再追查这件事。 “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只要我出面表示不再追究,你就不必在这辛苦躲藏了。” 晏云清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随即笑了。“谢谢你相信我,”他说,“不过,我也是被陷害的,我希望能抓住真正在背后搞鬼的人,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的。” 昨天他们野炊闲聊时,梁山月就将易墨录像的事情告诉了他。 晏云清和徐时景相处时间不短,却偏偏在那个时候失控,还刚好被易墨录下了全过程,他不觉得这是巧合。那个老板和易墨是一伙的,他又是多次重生过的人,用“剧情能控制书中人物”这一点来给他挖坑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徐时景出面谅解他,那就是默认他做过那些事。但那并非他主观意识上的行动,他也是被控制的,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晏云清不打算背这个黑锅。 这件事处理起来很麻烦,毕竟牵涉到无法被现有手段检测到的“剧情控制”,晏云清不打算通过常规手段解决。 他婉拒了徐时景的建议,徐时景眼中霎时闪过几分焦灼。 “我……”他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原本准备好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晏云清看着他的脸色,对他的心思看了个七八分。 虽然两人没相差几岁,但因为成长经历的不同,客观差距挺大的。徐时景相对单纯,不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变化,在有经验的人看来,相当于把心思都写在脸上。 晏云清暗自叹了口气。自己以前竟然对他的伪装全然不知,真是神奇……难不成也是剧情干扰? 晏云清愣了片刻,没有接着想下去。他原本想在此刻提起徐时景与易墨的那场对话,与徐时景摊牌。但他心思转了几圈,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现在知道了易墨背后还有老板,徐时景能找到这里免不了他们的授意。如果他就此揭穿他的假面的话,很可能会徒增变故。 他和梁山月原本的计划被徐时景的突然出现打乱,原本就处在被动,还是不要再制造变故了。 心念电转,晏云清换了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号码的?” “是易墨给我的。” “他直接给你的?” “不是。”徐时景摇摇头,“他给了我一堆号码,让我在里面选一个。” 晏云清:“?” 看出了他的疑惑不解,徐时景继续道:“他说,这是请人专门算出来的号码,只要选的时候心诚,一定能选到正确的号码,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是,我选了一个,真的打通了,虽然接电话的是月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笃定那是你的手机号码。” 第64章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不,不能这么想。老板跟他通话时就提过,这个世界的本质是本小说,在完全脱离小说剧情之前,很多事情都是不能用常规思维思考的。 换个角度想,他能被剧情控制,那么作为核心主角的徐时景呢?剧情围绕着他转动,他或许不会被剧情强制,但被指引着找到跟他关系密切的角色,也是有可能的吧?——所以易墨让他随便选,因为根据小说剧情,主角一定能遇到主要角色,并跟他们发展剧情。 这不就跟个全自动导航似的?!那他和梁山月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啊! 晏云清的面色有一瞬间扭曲。 他勉强让自己露出和善的笑容,“这样啊。那么,你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帮我吧?” 晏云清不打算跟他绕弯子了,“是为了《不见山月》这部剧的事情?” 见他主动提起,徐时景咬了咬唇,点点头。 “……是的。剧组选角已经开始了,但我没有名额……” 晏云清道:“你不用担心,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办到。” “我当然知道。”徐时景又凑近了一点,“晏总,我、我还有一个请求。” 他微微低下头,有些难为情地看向晏云清,“我希望,您能跟我一起去,可以吗?” 为什么? 听到他的话,晏云清的第一反应是不解。他对演戏一窍不通,跟着徐时景去顶多给他加油呐喊,有什么用? 见他没什么反应,徐时景又凑近了一些,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小幅度扯了扯。 “我,”他的面上浮现出一层薄红,“有你在的话,我应该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晏云清:“……” 厨房的门被猛地拉开,撞击在边框上,发出一声巨响。梁山月的脸色黑如锅底,浅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凑得极近的两个人。 “吃饭了。”他的声音都仿佛沾上了冰碴,在两人耳边炸响。 晏云清还没什么反应,徐时景突然大力把他推开,接着慌慌张张起身,欲盖弥彰地应了声“好”。 喂,我们啥都没发生,你那么心虚干什么! 梁山月的脸色更冷了,不知为何,晏云清也跟着心虚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奸情被撞破的心慌感?难不成又被剧情影响了吗? 四个人占据了四个角,一顿饭吃得气氛沉闷无比。 就连最健谈的奶奶都一句话不说,她的视线不断在三个人之间轮转,似乎兀自陷入了什么八点档感情剧的猜测中。 吃完饭,晏云清接下了洗碗的活,而徐时景也跟着走进厨房,又提起了试镜的事情。 陪着去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好他也需要回公司看一看。自事件被爆出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没多少人关注了。案件也因为他的失踪停止,只要自己不出现在公开场合,就没什么问题。 他答应下来之后,徐时景很高兴。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吧。”他笑了笑,“连夜赶到这里,我需要休息一下。” 他将要过夜的事情告诉了奶奶,她听了,跟张妈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 “我们都没料到你会回来,房间好久没整理了,不能住人。”张妈道,“要不,你们商量一下,哪两个睡一间,凑合一晚?” 这人选可不好确定。晏云清下意识想转头,却被人一前一后分别拉住了两只手臂。 奶奶和张妈不解地看着他们。 徐时景双手抱着他的手臂,笑着望向他,“晏总,我跟你一起吧?” 另一侧的梁山月抓着他的手腕,语气硬邦邦的,“不行。” “月哥。”徐时景将目光投向梁山月,“我跟晏总好久没见了,想单独聊一聊,可以吧?” 梁山月对上他请求的目光,顿了顿,缓缓松开手。 徐时景既然主动选择了梁山月,想来他也不可能拒绝,自己就算阻止也没用吧。 他还未彻底松开,晏云清却手腕一翻,反手抓住了他。 梁山月睁大眼睛,看见他艰难地将另一条手臂从徐时景手中抽出来。 “你既然累了,那就好好休息吧。”晏云清眯起眼睛笑着道,“单人床狭窄,两个人绝对休息不好的。” 他的理由无可辩驳,徐时景有些不高兴,但只得答应下来。 他先一步去了客房,晏云清拿着自己的东西进入梁山月的卧室,待到房门关上后,他才叹着气抱怨:“你这醋吃得好明显。” 梁山月似乎被吓了一跳,转头看他,“什么?” “吃徐时景的醋啊。”晏云清奇怪地看着他,“他只是有求于我,所以表现得热情了点,你也不至于脸色那么难看吧。” “我……”梁山月下意识想否认,但想了想自己今天的表现,没说出口。 “知道徐时景想让我陪他去试镜,你不会气疯了吧?” 梁山月压下眉头,“我没那么不讲理。” 晏云清说到底是徐时景的老板,陪着他去试镜也没什么。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他也不会阻止。 “那就好。”晏云清点点头,“我们是朋友吧?” 他的表情正经许多,“梁山月,我说真的。我不希望因为我们‘情敌’的这层关系,破坏我们的友情。” 第65章 室内陷入安静,梁山月和他视线相撞,静静对视许久,他轻声说:“我也不想。” 晏云清安心地笑了,率先躺到半边床上,“睡吧。” 梁山月跟着躺下。 跟在帐篷里睡两个睡袋不同,他们现在在同一个被窝。单人床不宽,稍微一动就能碰到对方的肢体。 梁山月倒是还好,小时候家里穷,他在哪都能睡,但晏云清就不行了,他从来没和同龄人挤过一个被窝,在另一个人躺下后,他的肢体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僵硬。 梁山月的呼吸声比在帐篷那一晚还要明显,整个人存在感极强,仿佛黑夜中唯一一盏夜光灯,刺眼得不行。 晏云清悄悄呼出一口气,十分精神地睁着眼。 睡不着啊。 早知道就把徐时景推给梁山月……不,还是算了。 他没有再想下去,又翻了个身。 翻身动作还没有彻底完成,躺在一旁的梁山月突然轻声开口了。 “你睡不着吗?”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晏云清。 晏云清被吓了一跳,“吵醒你了?” “没有。”梁山月躺了一会,清醒了几分,“你不习惯的话,我打地铺吧。” 现在十二月,打地铺多冷啊。 晏云清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刚想说他没事,梁山月又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被子。他将已经被捂暖的被子给了晏云清,铺开新拿的被子盖上,轻声道了声晚安,又闭上眼睛。 晏云清凝神看他,无声笑了下。 他想,难怪徐时景叫你哥,真的,很会照顾人啊。 他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第38章 梁小婷 第二天,晏云清和徐时景起早赶飞机。 在候场室等待登机时,晏云清拿出那部旧手机,老板果然又发了几条新消息,就在徐时景回到村里的那段时间。 他一一点开新邮件查看,与之前的消息相比,这几封邮件的态度软化了许多,语气也变得更为正式诚恳。 [合作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顺应剧情发展对你更没好处,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楚吧?] [绑架的事情是我欠缺考虑,但对你的案件指控不是我的意思。为表歉意,这件事我会帮你妥善解决。] 有意思。晏云清看着他一副诚恳的态度,想了想,给对方回了个邮件: [^_^]。 既然他那么诚心诚意地说要帮自己解决案件的事情,晏云清没理由不给他机会。 将对方转变态度前后的事情想了一遍,晏云清大致有了猜测。 他大概是怕自己和梁山月联手吧。毕竟那个老板还专门请专家屏蔽梁山月的定位,对他多有忌惮。 为了防止他倒向梁山月那一方,老板甚至愿意屈尊降贵给他好处。 真有意思。 晏云清发送完短信,便将手机关机了。 他当然不会让剧情按照原本的轨迹走,他重生之后的目的就是这个。但他不打算跟梁山月将这件事挑明,更不打算与老板合作。 ……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背景音有些嘈杂。梁山月坐在沙发上,慢慢搅动着手中的热牛奶,眼神放空。 奶奶叹了口气,将情感剧关掉,转头看向他,“小月,你状态不太好啊?” 梁山月回过神,“嗯?” “如果不想他们一起走的话,那你就去找他们吧?”奶奶道,“反正你也回来陪我这么多天了,想走就走吧。” “我……”梁山月攥紧手中的杯子,“不用,就是去试镜,我跟着干什么。” “可你看着很不安呀。”奶奶语重心长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整颗心都跟着跑了吧。” 她说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上一次见到你这样,还是在五年前。” 她说的是梁山月和徐时景决裂那次。在意识到徐时景失踪之后,梁山月遍寻不到,失魂落魄,怀抱着微弱的希望,他回了老家,期望能见到想见的人。 结果自然是失望。那一次是奶奶第一次见到梁山月哭。 “我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我很担心你。”奶奶轻声道,“小月,奶奶知道奶奶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但并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我很早就知道你对小景有意思,我一开始不理解,毕竟你们都是男的。”说到这,奶奶愧疚地看了他一眼,“小景是我的孙子,我希望他能跟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所以,那个时候,我选择了冷眼旁观……我很抱歉。” 梁山月抬眸看向她,半晌,轻轻摇头,“您不必跟我道歉。” 老人家观念守旧,况且徐时景是她的亲孙子,就只是冷眼旁观而已,已经是十分温和的处理方式了。 奶奶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欢快几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没在你们努力生活的时候给过什么帮助,就更没资格管你们的私事。” “小月,你看,奶奶都能想明白,你也得想明白呀。” 梁山月疑惑:“您是指……?” “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你看看你,都这么多年了,小景甚至连你的心意都不知道!” 梁山月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 不,其实他都知道,只是从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也不打算回应他的感情。 第66章 “你啊。”奶奶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就是太被动,什么都喜欢谦让。你看看现在,小景和小清关系都比跟你好。” “……”梁山月说,“这话,晏云清也跟我说过。” 说他“具有奉献精神”什么的,还不止一次。其实他也不想的,但他主动去求的,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是吗?他说的没错。”奶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明显许多,“你爸爸不是什么好人,你妈妈后面也丢下了你,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如果就因为曾经被人伤害过,让你再也不敢主动接触美好的感情,不是太可惜了吗?” 他听着奶奶的话,脑子有点晕晕的,再回过神时,机票已经订好了。 梁山月:“……” …… 飞机落地之后,晏云清先是回了一趟公司。他十分低调,回来的消息控制在小范围,没有传播出去。他迅速地处理了这几个月来堆积的重要事务,接着便询问秘书庄正思的事情。 当初他答应徐时景之后,便将事情交给了秘书来办。听他问起,秘书欲哭无泪,汇报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任务进程。 庄正思是很有原则的编剧,在剧组话语权也很高。他尝试去跟对方接洽,要一个试戏名额,交换条件一次次提高,却每次都被对方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最后一次去商量时,庄正思直接让他放弃,并说:“如果你口中的演员真的那么想要这个名额,那就自己报名海选,堂堂正正地取得名额。”说到最后,女人的神色很冷淡,一双眼睛盛满不耐烦,让秘书汗流浃背,“别想着走捷径,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果然是很有原则的编剧。听完,晏云清也有些苦恼。 让徐时景去海选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自己之前就答应过他,失约可不是好习惯。 晏云清皱着眉头思索,半晌,他跟秘书说:“把庄正思的联系方式给我,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 秘书大大松了一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资料交过去。 晏云清查了下她这段时间的公开行程,庄正思对剧本选角十分重视,连着跑了几个城市,目前就在这座城市落脚,住的酒店在市中心,从云和出发,半个小时不到就可到达。 晏云清想了想,拿出手机,照着资料上的号码拨通了手机。 铃响了半分钟左右,对面接起电话,声音沙哑,似乎很是疲惫,“你好?” “是庄正思编剧吗?”晏云清先是报上了自己的身份,接着道,“我有些事情,想约您见一面。” “云和的?”对面人沉思几秒,想起了什么,“哦——就是那个屡次想塞人进来的公司?呵,我跟你们没话说,挂了。” “请等一下!你在十几年前是不是去过一处偏僻的山村,并且救出了一个女人?” 通话没有被挂断。晏云清轻舒一口气,听到对面霎时急促起来的呼吸。 “时间地点?” 晏云清面上扬起笑容,“就在您入住的酒店餐厅见面吧,时间你定。” 庄正思是个急性子,晏云清抛了个问题吊她胃口,她便直接把见面时间定在第二天一早。 “这家酒店的早茶不错,我们刚好边吃边聊。”她轻笑一声,挂断电话。 第二天一早,晏云清驱车前往酒店,在餐厅靠窗的卡座位置见到了庄正思本人。她的长相与晏云清的想象差别不大,单眼皮,戴着一副眼镜,短发,右耳戴着单边耳环,身穿深色西装,长相很凌厉。 除了她之外,坐在位置上等待的还有一个打扮素雅的中年女人。 她身穿剪裁简单的浅色衬衫和阔腿长裤,长款大衣搭在一旁,表情从容娴静。 晏云清入座,先与庄正思互相打了声招呼,接着将目光投向陌生的女人身上。 他习惯性扬起笑容,“这位是……?” 女人同样在观察他,眼珠转动着扫视他几圈,接着主动伸出后。 “你好。”她的声音很沙哑,音调也低低的,“初次见面,我叫梁小婷。” 果然,她就是梁山月的“母亲”。 “你好。”晏云清笑着回应她。 庄正思屈起手指叩响桌面,“好了,说正事吧。” 她直视晏云清,眼神颇具压迫感,“你是怎么知道当初的事情的?” 晏云清很从容地靠上椅背,“您不是已经猜到了?” “我讨厌打哑谜。” 两人还在绕弯子,梁小婷率先坐不住了。她本就是为了自己儿子的消息而来,听着晏云清迟迟不说出确切消息,心底愈发焦急。 梁小婷皱起眉头,“是你约我们出来的,有话直说吧。” 晏云清轻轻抚了抚掌心,“您说得对,我这里确实有他的消息,但我希望你们能先答应我一个……哦,不,两个条件。” 眼看着让对方取得了优势,庄正思在内心叹了口气。她对晏云清这个人也算略有耳闻,年纪轻轻能自己创立公司,还经营到这种程度,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她在来之间就跟梁小婷三令五申,绝对要沉得住气,没想到她完全没听进去。 庄正思:“你先说说看。” “第一,我可以告诉你们梁山月的消息,但未经我允许,你们不准私自去见他;第二,庄正思编剧,我还是那个要求,希望您能给我的演员一个试镜的机会。” 第67章 庄正思扯了扯嘴角,“听起来他跟你关系匪浅,他知道你用他的消息为自己的演员谋取利益吗?” 晏云清伸手,将额前的几缕碎发撩起,慢条斯理道:“他不会介意的。” 毕竟那可是徐时景啊。 此话一出,庄正思和梁小婷面色一变。 这人……跟梁山月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39章 情人 三人之间的气氛霎时有些凝滞。晏云清正思考着透露哪些消息好,错过了对面两人隐晦的眼神交流。 在这个间隙,服务员正好把早茶送上桌,梁小婷回过神,给晏云清介绍酒店的特色早茶。 “这几样味道都不错,你尝尝。”梁小婷笑得勉强,又将话题拐回来,“他……现在还好吗?” 晏云清慢条斯理地尝了口干蒸,闻言抬眸,眼神轻轻略过她。 “梁女士。”他有些奇怪道,“听起来您很关心您的儿子,那当初又为什么要抛弃他呢?” 他的话语暗带讥讽,话音落下,梁小婷的面色一白。 晏云清知道这不关他的事,但他就是气不过。当初一声不吭抛弃梁山月,害得他差点被那个男人打得高烧致死,现在又一副关心的样子,不觉得虚伪吗? 晏云清心里很清楚,梁小婷也是受害者,她会跑情有可原。但人心本就是偏的,她原本可以采取更温和的方式,起码不要让梁山月遭受那么大的伤害…… “你对‘好’的定义是什么呢?”晏云清放缓语气,“如果你指现在的话,他的生活很不错,有自己的事业,也有喜欢的人——虽然没追到吧——生活很富足,不必为温饱忧心。” “但是,在你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发了好大一通火,他被打得快要死了——他差一点就没有‘未来’了,你知道吗?” 梁小婷的脸色煞白,神情也有一瞬间恍惚。 她逃跑时才二十岁出头,太天真也太思虑不周,能逃出这个魔窟的希望牢牢裹挟住她,让她无暇思考,被她丢下的孩子之后会遭遇什么。 “我……”她的眼眶湿润,压抑着哭腔,“我没有办法。” 梁山月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他们完完全全是被一个男人强行捆在一起的,说实话,梁小婷能将他平安带到懂事的年纪,已经很难得了。 晏云清垂下眼睫,有些出神地想,梁山月早熟,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吧。所以当她要离开时,他没有阻止,因为知道自己是她没必要的拖累。 “行了。”庄正思出声打断,“第二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但第一条……你凭什么帮梁山月做决定?” “这是我和他之间该解决的事情,你们管不着吧?”晏云清不为所动,“我提供情报,你提供机会,完美的交易。至于见面,这是另外的事情。” “抱歉,梁女士,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他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没多少歉疚的神色,“但我不确定他想不想见你,因此,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不要私自去找他,可以吗?” 庄正思伸手轻轻拍着身边女人的背部顺气,瞪了晏云清一眼,“你可真是霸道到让人讨厌。” 晏云清耸耸肩,“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挺欣赏您的,庄正思编剧。” “……”庄正思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冷笑一声,“那好,我答应你,但还有一点。你那个指名的演员——我的主角必须是最好的,他只有一次试镜机会,并且,我会用更严苛的标准要求他,没问题吧?” 晏云清眼睛微弯,“当然。” 他当初只答应徐时景给他一个试镜机会,他已经完成了他的承诺,至于标准变动的事情,那就是徐时景该苦恼的了。 交易完满结束,晏云清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梁小婷叫住。 “……生日。”她抬头看他,“小月的生日马上要到了,那时我可以去看他吗?我就偷偷看一眼。” 生日? 晏云清坐回去了。 “他不是被买来的孤儿吗?”他狐疑道,“你知道他的生日?” “是。”梁小婷道,“他被抱回来的时候,身上戴着一块——应该是长命锁吧,上面刻着日期。” 晏云清:“什么时候?” “1月1日。” 很好记的日子。晏云清粗略一算,时间就在一个星期后。 “梁山月知道自己的生日吗?” 梁小婷一愣。 “我……”她有些犹豫,“我也不确定。小时候,他每次生日,我都会给他买糖,这么多年了……”她不确定梁山月还是否记得。 “是么。”晏云清颔首,“我知道了。” 他起身,留下一句“等我消息”便离开了。 梁小婷注视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转头看向庄正思,“姐,他到底是谁啊?” 她和庄正思如今是交情不错的朋友,等到晏云清离开,终于能将心底的疑惑统统问出来。 “晏岑的儿子。”庄正思对上她疑惑的视线,“啊,你不知道,简单来说,他是富二代。” “他嘛,我倒是有所耳闻。挺特立独行的,从小叛逆,小小年纪就脱离晏家,自己创立了公司,发展不错,挺厉害的。” 能从庄正思口中听到“厉害”,是非常不错的评价了。梁小婷心底生出几分敬佩,转念又想起晏云清之前的话,心情回落几分,“那他和小月,是……?” 第68章 “不清楚,但我有个推测。”庄正思道,“你确定你想听?” 梁小婷犹豫着点点头。她迫切地想了解梁山月目前的状况,又一直十分信赖庄正思,只要是她说的,她就信。 庄正思:“大概是情人吧。” 梁小婷瞳孔地震。 “情、情……”她结结巴巴道,“情人?” “嗯哼。”庄正思嗤笑一声,“晏云清这人虽然头脑不错,私生活却不怎么干净,前一段时间还因为包养小明星的事情上了热搜,搞得挺热闹。” 梁小婷张大嘴巴。 “放心,被爆出来的不是梁山月。”庄正思单手撑着下巴,“不过,梁山月大概也只是他包养的许多小明星中的一个吧——你还记得我找到的那几部影片吗?” 她说的是梁山月曾经出演过的几部电影和电视剧。 梁小婷其实很早就试图寻找过梁山月,还拜托了庄正思帮忙。她们在几年前找到了几部影片,在里面发现了疑似梁山月的演员,好不容易确认真的是他之后,却又失去了他的踪迹。 “他当时的演艺事业发展挺不错,却中途消失,很不寻常。”庄正思推测道,“我应该跟你说过吧,有些人会去包养小演员当情人。” 有些富人喜欢金屋藏娇,被包养的情人逐渐退出娱乐圈,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梁山月的出身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低,他又没背景,老老实实当演员的话,出头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此时有个同龄又帅气的男人要包养他,就算他意志比一般人更坚定,庄正思也不认为他能坚持拒绝。 类似的事情她在圈内见过的太多了,已经习以为常。 她有理有据地将推测告知梁小婷,“从刚才的谈话中可以看出,晏云清在他和梁山月的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甚至能不询问他的意愿便擅自做决定,把他当做交易的筹码,为自己的另一个情人讨取试镜名额。” “啊!”梁小婷惊呼,“那个演员……也是他的情人吗?” “那不然呢?”庄正思一副了然的样子,“一个娱乐公司的老板,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演员,亲自跑过来跟我见面吗?” 梁小婷呆愣许久,面上逐渐浮现出愤怒,“那他,那他把小月当什么?” “情人呗。”庄正思想了想,宽慰她,“他对梁山月应该不错,不然不会为了考虑梁山月的心情,不让你私下去找他。” “……”梁小婷脑子晕乎乎的,想不太明白。 她的观念很简单,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幸福的,这种“拥有多个情人且对几个情人都有感情”的混乱关系,她完全无法理解! 她气愤地道:“这种人,我绝对不会同意他跟小月在一起的!” “没错。”庄正思也点点头,“当务之急是尽快与梁山月相认,让他接受你,之后再劝他离开晏云清。” “这件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晏云清说过梁山月现在有喜欢的人,但没追到——晏云清有很多情人,梁山月却只有他一个,他们当然不算在一起了。晏云清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说‘没追到’。”她接着分析道,“所以你不能在梁山月面前表现出讨厌晏云清的样子,要潜移默化,让他主动离开。” 梁小婷认真听讲,闻言,坚定地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她们后续的对话晏云清全然不知。在回程的路上,他拿出手机联系梁山月,却只得到几通拨不通的电话。 怎么回事,信号不好吗? 怀揣着疑惑,晏云清先回了公司。工作了几个小时之后,他的手机响了。 接起电话,对面是梁山月带着疲惫的声音。嘈杂的背景音传过来,他的声音模模糊糊,“抱歉,刚刚在飞机上,你找我有事?” “飞机?”晏云清面露惊讶,“你过来了?” “嗯。”梁山月轻咳一声,有些心虚,“……不行么?” “没什么不行的,你来得正好。”晏云清没想太多,“你直接来我公司吧,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关于……”他顿了顿,“关于你生日的事情。” 第40章 生日会 一个小时后,梁山月径直推开晏云清办公室的门。他之前来了好几次,对这里已然轻车熟路。 晏云清从办公椅上起身,与他一同坐到沙发上。 “关于我的生日……”梁山月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解,“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们回来不是为了处理徐时景试镜的事情吗?为什么会拐到他的生日上? 晏云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还记得你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梁山月:“1月1日,怎么了?” 晏云清挑眉,“还有一星期就是你的生日了,要不要庆祝一下?” 他的话来得突兀,梁山月投过来奇怪的目光,像是想询问他“你没事吧?”,接着垂下眼眸。 “我不过生日。”他的声音很平稳,没什么情绪。 晏云清抿了抿唇,将锅推给了远在小村里的奶奶,“是奶奶告诉我的,毕竟是个特殊的日子,庆祝一下吧?——又或者,你就当是我给你的举办的小宴会,不必安上什么名头。” “……为什么?” “因为我想啊。”晏云清颇有几分理所当然道,“给朋友过生日很正常吧?” 第69章 “那一般都是在生日当天再给朋友惊喜吧?”梁山月道,“哪有人提前说的?” 晏云清:“因为你情况比较特殊啊。” 他弯起眼眸,“我可不是那么霸道的人啊,擅自决定要给你过生日,到时候你不高兴了怎么办?” 话音落下,梁山月沉默着,久久地看着他,浅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 被盯得久了,晏云清有些不自在,“怎么?” “没事。”他微微低头,嘴角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考虑我的感受。” “说的什么话。”晏云清侧过头,视线错开他,“我才没那么霸道呢。” “好吧。”最终,梁山月叹了口气,“你想办就办吧,我无所谓。” “还有,”说完,他有些奇怪地提起正事,“小景的事情怎么样了?” 晏云清摆摆手,“已经谈好了,就等对方通知试镜时间,小景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他将交易的内容全部隐去,所幸梁山月也没有细问。他点点头,作势要起身,“那我就先离开……”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再次被推开。徐时景在一脸无奈的秘书的带领下进入室内,眼珠一转,不期然与梁山月对上视线,身体霎时一僵。 “你……”他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反应有些过度,就连晏云清也霎时被吸引了视线,目光投向他。 “小景?”梁山月解释道,“我坐飞机过来的……” “你什么时候到的?”徐时景的语气带着些不自然的急促,“你也见到庄正思编剧了?” 他的语气实在不算好,梁山月睁大眼睛,一时间没有回答。 坐在一旁的晏云清将两人的反应收入眼底,他看向徐时景含着震惊的面色,脑中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徐时景似乎……并不愿意梁山月和庄正思见面啊? 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刚刚和庄正思见过? 这里面可探究的东西实在有点多,晏云清的面色冷了几分。但在下一刻,他就将那点冷意好好掩藏起来,脸上又挂上了习惯性的笑容。 “小景,”他道,“你来我办公室,有什么事情吗?” 直到他问话,徐时景才反应过来,一双大眼睛转向他,眼底的慌乱一览无余。 “我……”他结结巴巴道,“我就是有些担心,所以想来问问你,试镜的事情怎么样了?” 毕竟是自己之前答应过的事情,晏云清回答他:“已经谈好了,你安心等消息就好。” “噢……”徐时景缓慢地点点头,眼神扫过梁山月,想问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那我先走了。” 他草草地跟两人告别,便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梁山月有些恍然,“他怎么了?” 为什么在看见自己之后,小景的情绪起伏那么大? 梁山月不知道庄正思是他儿时遇见的那个严肃女人,但看徐时景的表现,他却是很早就知道了的。 既然很早就知道,那么徐时景一直隐瞒着这件事,还不想让梁山月与庄正思见面的目的就值得揣测了。 听到梁山月的疑问,晏云清沉默良久,没有把他推测出的事实告诉他,任凭沉默溢满办公室。 再之后,梁山月也离开了。晏云清坐回办公椅上,让秘书问一问徐时景近期的行踪。 他跟庄正思约定见面的事情没多少人知道,毕竟沟通时间很短,前一天才打电话,第二天就约定见面了,徐时景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晏云清思来想去,他这边没人会告密,纰漏只可能出在庄正思那一边了。 秘书调查需要时间,晏云清双手撑着下巴,又开始思索他做这一切的目的。 他早就知道徐时景的伪装,但因为他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现在姑且算是吧——再加上,他并没有对自己和梁山月做出有害的行为,还有可能是那个老板计划的一环,晏云清本打算就这么顺其自然,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抓住老板的小辫子。 结果,他倒是没想到,早在那么久之前,徐时景就一直隐瞒着事情。他跟自己要庄正思的试镜机会绝非偶然,他口中说的“您只要帮我拿到试镜名额就好”,想来也是因为对自己绝对会拿到男主角的自信。 ……他哪来的自信呢?抛开滤镜,徐时景只是个算得上优秀的演员,却绝不是顶尖,晏云清不认为他有足够的竞争力。他的自信只可能来源于另一个地方,比如说——梁山月的信息。 在与庄正思和梁小婷的短短接触中,晏云清已经知道了梁小婷其实一直很想念梁山月,庄正思甚至愿意为了他的消息让步,让徐时景破格试镜,可见梁山月在她们心中的分量。 那么,换个思路,如果拿着梁山月消息作为交换的是徐时景呢?庄正思会不会为了梁山月的消息,将男主角名额给他? 事情没有发生过,晏云清不确定,但他猜测,徐时景正是打着这个主意,所以才那么害怕梁山月提前和庄正思见面。毕竟,如果他们提前见过了,他用信息换角色的打算不就泡汤了? 逻辑圆上了,晏云清沉默许久,倏忽冷笑一声。 如果真是这样,徐时景的真实性格倒是与他所认识的背道而驰。那个看起来腼腆善良的青年,竟然是那么工于心计的人吗? 第70章 虽然以前很看不惯梁山月,但他可是徐时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啊,这样的人,徐时景也能把他作为交易的手段吗? 晏云清在办公室内待了一天,待到傍晚时分,秘书将他想要的消息带来了。 徐时景来了之后,先是回了自己原本住着的员工宿舍,应该是回去放行李了,接着给人打了通电话。 “这是他的合租舍友说的,”秘书道,“他接了个电话,接着便急匆匆出门,朝公司方向来了。” “谁的电话?” 秘书沉默几秒,“……易墨。” 晏云清呼出一口气,心底倒没有多么惊讶,不如说,他已经猜到了一些真相。 “易墨这段时间住在哪?”晏云清说了一句,又自顾自道,“算了,不用查了,多半和庄正思住在同一间酒店吧。” 报告完毕,秘书走出办公室,关上了门。 晏云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很疲惫。 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徐时景一边执意去小山村找他,口口声声说要帮他证明清白,一边又和陷害他的人密切联系,真是好样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晏云清如何都想不明白,他没有什么对不起徐时景的地方吧,为什么徐时景要这么处心积虑地骗他,甚至还要骗梁山月? 想不明白,晏云清无力地倒在椅子上,干脆不想了。 既然徐时景那么不愿意庄正思和梁山月见面,那他自然要帮他一把。 正好,梁山月的生日就是个好机会,自己要趁着这几天时间,跟梁山月试探一下态度,免得生日当天出现那么大个惊喜,把他吓一跳。 内心规划着这些事情,晏云清想到到时候梁山月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嘴角勾起,轻轻笑了下。 从他之前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梁山月其实也挺想念梁小婷的吧?十几年没过过生日,是不愿回想起失去了的糖果吗? 晏云清扬起嘴角,这次生日,就把他缺失的那十几年都补回来吧…… 徐时景的事情之后再处理,当务之急是和梁小婷商量一下,这次生日一定要令人难忘,场地,礼物,还有多年不见的亲人的出场方式,参加生日的都有谁……凡此种种,有的忙的。 他从办公椅上起身,拿起手机,又给庄正思打了个电话。 “梁山月同意办生日会了?”庄正思有些诧异,“你效率还挺快……好,我知道了,要见面谈是吧?我会把小婷也带过去跟你见面的。” 第41章 礼物 “记住,在见到对方的时候,你一定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激动了!”庄正思再三叮嘱,“要沉住气,最好表情也要控制住,千万不能表现出对晏云清的厌恶,不然你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梁山月了,清楚了吗?” 梁小婷深吸一口气,“我尽量。” 在第一次见面之后,她就趁着闲暇时间上网搜索了关于“晏云清”的种种花边新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晏云清的经历完全不能用简单的“花花公子”概括完全。 什么“给包养的小明星走后门”“霸凌剧组男演员”,更甚者还有“强迫男演员未遂”这种涉嫌违法犯罪的事情! 虽然前两个最后都被证明是假的, 第三个也因证据存疑而停职调查,但是事情总不可能空穴来风,人也不可能这么倒霉,次次被陷害吧?因此,她还是倾向于,晏云清不是什么好人。 梁小婷简直不敢想象梁山月在他手底下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孩子从小身体就不算好,因为恶劣的条件营养不良,之后自己走了,想来那男的更不会给他好日子过,吃食很可能被克扣得更加严重。大概长得不算高,也很瘦,他小时候就很好看,想来脸不会差的——不然无恶不作的花花公子也不会看上他。 那么瘦弱的孩子,在晏云清身边会不会受欺负?梁小婷脑中闪过种种八点档霸总娇妻电视剧,眼前一黑。 晏云清到达约定的地点时,见到的就是她绝望的面色。 与昨天相比,梁小婷安静许多,却时不时用隐晦又奇怪的目光扫视他,让他摸不着头脑。 晏云清懒得探究她的心路历程,直入主题,“我们现在要先定下生日宴会的地点,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庄正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件事你来定比较合适吧,我们和他十几年没见,不好下决定。” 言下之意,在场的所有人中,晏云清跟梁山月的关系最亲密。 晏云清没听出庄正思话语背后的意思,想了想,觉得挺对,便顺势点出了几处地点,都是这处城市中有名的地方,包含露天花园,星级酒店宴会厅,海滨沙滩等地。 几个人讨论了一段时间,仍是定不下最终地点。 梁小婷忍了几个小时,此刻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这么不了解他?你不是他的唔……”她正要吐露出那个禁忌的词汇,被神经一紧的庄正思捂住嘴,用物理手段让她住了口。 晏云清没听清她后面的话,注意力都放在前半句。梁小婷的态度很理所当然,让他反射性反思了一下自己。 确实,作为最好的朋友,这么不了解,实在太不应该了。于是他知错能改,道:“抱歉,我们也是最近这段时间关系才变好,之前我是完全忽视他的状态,也没想关注过他的兴趣爱好。” 第71章 很正常的一句话,认错态度也良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庄正思和梁小婷的面色一下阴郁许多。 “……?”晏云清疑惑,终于问出口:“你们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梁小婷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而庄正思则扬起完美的笑容,将眼底的情绪瞬间隐藏,“怎么会呢,我们的交流不是很愉快吗?” 晏云清耸耸肩,“既然迟迟决定不了,那不如请个外援吧。” 他单手撑着下巴,金棕色的眼中闪过兴味,“我知道一个人,他对梁山月的了解比我们多。” 在对面两人摸不着头脑的疑惑中,晏云清拨出去一通电话。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人到了。 徐时景穿得精致,脸上甚至还化了淡妆,落座之后,他先是和晏云清亲昵地打了声招呼,接着眼神转向坐在另一侧的两人,朝她们鞠了一躬。 “您就是庄正思编剧吧?”他笑得甜美,“初次见面,我叫徐时景。” 庄正思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他,态度有些冷淡,只点点头。 晏云清道:“坐吧。这次喊你过来,是想让你来决定一下生日宴会的地点。” “生日宴会?”徐时景探头看了眼罗列出的地点,茫然道:“谁的?” “梁山月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梁小婷上下扫视他,接着又将目光转向晏云清,质疑道:“这就是你说的‘比我们都要了解小月’的人?” 竟然连他的生日都不知道,这算什么了解? 闻言,徐时景有些尴尬。“啊……”他顿了顿,“月哥好多年不过生日了,也不让别人提起,久而久之,我也忘了。” 理由不错,不过,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晏云清含着笑意,没应声,只是道:“你是梁山月一起长大的竹马,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闻言,对面二人看向徐时景的眼光霎时不一样了。 “啊!”梁小婷忍不住惊呼一声,“你是……你是小时候住在隔壁的那个孩子!” 她有一次上下扫视徐时景,“可是,可是我记得你也姓梁啊……” 那小山村封闭,村里人都姓梁,因此,在听到他姓名的那一刻,两人都没有往梁山月的童年玩伴那个方面想。 原来徐时景还改过姓氏?晏云清不动声色地将这点记下。 徐时景表情有一瞬间不自在。他解释道:“是艺名啦。” “噢……”庄正思意味深长道,“你是演员?” “是的。”徐时景点点头,看向庄正思的眼神有些许期盼,“您还记得我吗?以前您在村里暂住时,我经常去找您玩,还有,我知道您现在是很出名的编剧,还报名了您的剧本试镜……” “是么。”庄正思还是那不咸不淡的样子。她转而问起晏云清,“你说的那个演员,就是他吗?” 晏云清微笑着点点头,“没错。他和梁山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想来对您的剧本会有更深的理解。” 现场陷入短暂的静默,晏云清瞥了眼身边的人,徐时景有些紧张,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庄正思的反应,手指握拳,身体也有些僵硬。 而在他没注意的地方,梁小婷的面色很差劲。 就算是童年玩伴,用梁山月的信息交换试镜名额这种把他当做交易物品一般的行为也让她无法忍受——虽然她也是因此才获得他的信息的。 半晌,庄正思终于做出了反应。她微微垂下眼睛,单边耳环轻微晃动着。 “原来是你啊……”她笑了笑,“今天我们不聊工作上的事情,那就祝你——试镜加油吧。” 徐时景愣了半秒,随即露出欢快的笑意。 他显然将庄正思的话当做了鼓励和肯定,连声回答好,接着满面笑意地开始挑选生日宴会的举办地点。 晏云清在一旁慢悠悠地想,在徐时景试镜失败后,易墨,以及他身后的那个老板,又会有什么行动呢? 桌上三个人都安静下来,只剩徐时景开始絮絮叨叨地分析各个地点,最终定在了一处酒店的宴会厅。 这处宴会厅面积不算很大,适合小型宴会,有一整面落地窗,在夜晚时,可以透过玻璃看见繁华的夜间都市和上方的夜空,风景良好。 厅内天花板做成了星空的样式,由深蓝色和紫色碎钻构成的星海中还有鲸等海洋生物遨游,浪漫又美丽。 “就这吧。”徐时景信心满满,“月哥一定会喜欢的,他小时候说过,最想去海洋馆看看了。” 他们的家乡坐落在西北大山中,远离海洋,小时候,他们连海洋生物都没见过。 晏云清抬头,见其余两个人都没有反对,便点点头,“那好,就这里了。” 徐时景笑了笑,接着问出疑惑的问题,“晏总,你为什么突然想到给月哥过生日呢?” “没怎么,就是想给他过了。” “哦。”徐时景停顿几秒,继续问到,“那,那庄正思编剧也要去吗?” 晏云清在心底轻笑一声,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问题吧。 看来徐时景在离开之后已经和易墨求证过,知道梁山月和庄正思还没见过。现在听到晏云清要给梁山月过生日,并且决定地点的时候庄正思也在场,便又升起危机感了。 晏云清笑眯眯地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庄正思本人的回答。 第72章 闻言,她看了徐时景一眼,思索几秒,道:“我就不去了吧。” 话音落下,徐时景原本僵直的脊背这才放松下来,那甜美可爱的笑容重新在他的脸上浮现,他笑着跟几人打了个招呼,接着道别,“那我就先走了。” “对了,”晏云清叫住他,“梁山月的生日,你来吗?” 徐时景做出思索的模样,接着点点头,“那当然,月哥的生日,我一定会到场,还会给他带生日礼物的!” “是么。”晏云清笑了笑,“那好,到时候时间和地点我会发给你的。” “场地搞定了。”等到徐时景离开,晏云清朝俩人招了招手,“接下来是礼物,你们要跟我一起去挑吗?” 礼物啊。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给梁山月送过礼物了? 梁小婷恍惚一瞬,坚定地答应下来。 “我要去。” 第42章 生日宴会 对于一场生日会而言,挑选礼物也是重点,特别是梁山月已经十几年没有庆祝过生日的情况下。 “你对小月还挺上心。”梁小婷一遍扫视周围的店铺,一边道。 “还好吧。”晏云清专心思索着什么礼物合适,随口回了一句。 “那你……你们,”梁小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反复几次后,她在晏云清疑惑的目光中,终于将想说的话吐露出来,“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有牵手约会吗?有正式提出交往吗?还是已经更进一步……梁小婷紧张地等待着晏云清的回答。 她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不得到确切的回答,她内心不安。 “啊?”晏云清满脸疑惑。 这一路以来,梁小婷的表现都很反常。他终于忍不住挑明了,“您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他知道梁小婷对他没什么坏心,因此也不打算将对付其他人那套虚伪的做派用在她身上,选择直接问出口。 眼见他打算开诚布公,梁小婷先是习惯性看了一旁的庄正思一眼,见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深吸一口气,坦然道:“我是想说,如果你并不真的喜欢小月的话,就请不要再这样对他好,放他自由吧!” “……”晏云清挑起半边眉头,“抱歉,你再说一遍?” 是他突然听不懂话了吗?梁小婷话里的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正这时,庄正思解释道:“不必再隐瞒了,我们已经知道了。” 晏云清一脸懵:“知道什么?” 庄正思道出了她的推理,“你和梁山月,其实是情人吧?” 现场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晏云清缓缓张大嘴巴,第一次体会到哑口无言的感觉。 在庄正思吐露出“情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他的大脑像是被人扔进了几千转的洗衣机里,在极度的眩晕中,倏忽死机了。 “你怎么不说话?”梁小婷道,“是因为心虚吗?” 怎么可能!晏云清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眼皮都跳动了好几下,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跟他不是这种关系!” 他有些崩溃,“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啊?!” 他崩坏的表情让梁小婷喀什无措,她下意识道:“是庄正思说的,难道,难道我们猜错了……?” “大错特错好吗?!”晏云清瞪着眼神游移的罪魁祸首,“庄正思编剧,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啊!” “啧,谁叫你看着不像好人,”庄正思反过来扫视他,“你都能干出来包养小明星的事情了,我这么觉得也很平常吧?” “……”晏云清憋屈且无语,“我是被陷害的。” 他虽然长相比较具有攻击性,笑起来也像是随时会坑人,还丑闻缠身,但其实连恋爱都没谈过。 放到几个月前,晏云清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被人认为和梁山月有一腿。 他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连连摆手,“你们真的误会了,我喜欢的不是梁山月这一款。我只当他是朋友。” 峰回路转,从前的忧思原来只是误会,梁小婷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晏云清利落点头,“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他的。” 庄正思道:“是吗,看来真是我误会了,我跟你道歉。” 梁小婷也跟着点点头,“那真是太好了,我还纠结怎么劝说小月离开渣男呢,这下不用担心了。” 晏云清:“……误会解开就好。” 挑选礼物的路上出现了这个小插曲,所幸不久就解决了。三人又逛了一层楼,庄正思看了眼时间,道:“我们这样效率太低了,不如分头行动,各自决定礼物吧?” 这样也好。三人约定了碰头时间和地点,便分开来挑选礼物。 晏云清接连逛了几层楼的店铺,还是觉得不满意。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生日,那时他的母亲还活着,每一次生日,她都会精心准备一份礼物,每一年都不一样,每一份都有其独特的美好寓意。 每次生日,他最期待的就是拆礼物环节。不仅是因为会多很多玩具,更重要的是对未知礼物的期待和被重视着的幸福。 可惜,在他母亲死后,虽然仍然会年年大办生日宴会,晏云清却再没有当初那种单纯的幸福感。 他想,自己已经失去了,但毕竟曾经体验过,不如也让梁山月体验一下吧。 第73章 他小时候的生日礼物只有糖,虽然珍贵,却一成不变,少了很多惊喜感。 有了想法,晏云清继续思考一会,立刻定下主意。 梁小婷气喘吁吁地拿着买好的礼物赶到约定地点时,其余两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庄正思手边有个奢侈品包装的小袋子,买的大概是饰品一类,而晏云清……他的手中空空如也。 “你没买?”梁小婷坐在剩下的位置上,将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 “我想买的东西,商场里没有。”晏云清道,“所以我另外叫人去准备了。” “哇。”梁小婷道,“是什么,透露一下?” “生日当天再说吧。”晏云清微笑着拒绝了。 …… 转眼便到了梁山月生日当天,一大早,他就被告知了宴会地点。 [你不用急着来。]晏云清给他发短信,[晚上六点来就行了,有生日礼物,还有惊喜哦。] 梁山月看完短短十几个字的短信,将手机屏幕熄灭。 他十几年不过生日,骤然要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感觉还挺奇怪。 晏云清言语间神神秘秘,满是一副要搞大事情的架势,让他反射性有点心慌。 没办法,之前长达几个月的互相敌视并不是在短时间内能轻易逆转的。 梁山月轻轻叹出一口气,想,如果是几个月之前的他,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那个晏云清竟然会给自己过生日吧。 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梁山月不傻,早在晏云清没头没尾地提出“他的生日”这个话题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对方是晏云清,他思考了许久,结论是不认为对方会害他,因此便压下了提前调查的心思,决定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既然说要给他惊喜,那自己就乖乖等着吧。 小时候他无法决定自己的未来,就连明天的一切都未可知,因此在那之后,他总是害怕事情超出自己的预估范围,总是试图牢牢掌控住自己拥有的东西。 经历许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愿意让渡主动权。只希望晏云清带给他的不要是惊吓吧。 梁山月压下心中的好奇,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等到了晚上七点。 为了不错过宴会,他提早了十几分钟出发,到达指定地点时还早了半个小时。 要上去吗?可是晏云清说等七点半再到,提前上去会不会打乱他们的布置? 还是再等一会吧。他屈起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眼神透过车前窗看向面前富丽堂皇的星级酒店。 这可不像是晏云清的审美。 虽然他是个富二代,但审美偏向素雅,一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会选择这里还真是令人惊讶。 梁山月一边想着有的没的,一边注意着时间,等到差不多时,他正想下车,眼神一瞥,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一处拐角,正好被一棵树遮挡了部分车体。有个不算高的人从副驾驶上下来,步履匆匆,似乎要往酒店门口走去,还没走出几步,驾驶座的车门被紧接着打开,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衣黑裤还戴着帽子墨镜的男人急匆匆下来,三两步追上前面的人,伸手拉住他。 就像偶像剧似的,被拉住的人顺着力道一个转身,飘飘然落入了后方的人怀中。 接着,那高大男人拉下口罩,不由分说地吻上了怀中人。 目睹一切的梁山月:“……” 那较为矮小的人的身影,梁山月是不会认错的。他毕竟是被自己放在心上喜欢了许多年的人,在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那个人是徐时景。 至于另一个……如果他的视力没有问题,那个男人是易墨吧。 在看到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拥吻时,梁山月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心痛,而是无法言说的尴尬,仿佛误入了爱情剧场的npc,有苦难言。 时间已经到了,但有两个人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拥吻,他该如何前往晏云清他们布置好的宴会现场? 他犹记得当初听晏云清讲起自己偶然撞破徐时景和易墨的谈话,当时的他还不懂晏云清的心情,而就在几个月后的今天,他突然和晏云清心情共振了。 梁山月皱起眉头,想了想,他直接出去的话,势必会惊动徐时景他们,到时候六目相对,三方都尴尬,还是换成更温和的方式吧。 于是他弯下腰,将自己藏到外面人看不到的驾驶座下面,接着打开车灯,迅速按了好几下喇叭。 响亮的喇叭声在这一片区域幽幽回荡,两只爱情鸟骤然受到惊吓。徐时景大惊失色,推了易墨一把,连忙转身逃离现场。 第43章 吃醋? 为避免在酒店里撞上的可能,梁山月又耐着性子多等了一段时间。确认两人都离开之后,他才下车,朝着宴会的地点走去。 穿过酒店大堂,登上电梯,按下楼层按钮,在电梯运行的“嗡嗡”声中,梁山月感受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心情有些局促。 手指摩挲着手机,他想了想,先给晏云清发了条消息: [我到了。] 不到一分钟,对面回了消息:[好,你直接进来吧。]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门缓缓打开。他踏步出去,走到紧闭着大门的宴厅门前。 第74章 梁山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缓缓推开门。 宴厅光线很暗,他往里走了几步,感觉有人走到他身侧,将大门合上了。视线霎时陷入昏暗,梁山月下意识睁大眼睛,下一刻,星星点点的蓝紫色光辉从天花板顶部亮起,像坠落的流星。 这光线不算强,在逐渐扩大的,流动的海洋中,形形色色的海洋生物在其中遨游,动作灵动,甚至带着点憨态的可爱。 梁山月仰起头,倒置的海映入他的眼眸。他聚精会神地看着,话语间含着笑意,“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 “怎么样?”身侧的人又凑近了点,晏云清道,“这酒店不行,原本的动物动起来僵硬死板得很,我只能重新让人定制一遍——效果还可以吧?” “挺可爱的。”梁山月在昏暗的环境中眉眼弯弯,“如果是小时候的我的话,大概会很喜欢。” “嗯哼。” 晏云清应了一声。梁山月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掺杂着得意,狭长的眸眯起满意的弧度,薄唇勾起,无声等待着他的夸赞。 手指动了动,梁山月微微抿唇,有点想转身抱他。 可以吧?在晏云清费心布置他的生日宴之后,抱一抱他,似乎也不算出格? 梁山月缓缓侧过身,“我很喜欢,谢谢你……” “那就好。”晏云清对他的动作一无所知,“这是徐时景的主意,他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梁山月的动作顿住了。 ……徐时景。 是了,小景也来了。他刚刚才在楼下看见他,怎么才这么点时间,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激动的情绪如潮水般消退,梁山月有些恍然,收回了动作。 他的声音很低,几近自言自语,“你怎么会问他?” “怎么了?”晏云清搞不太懂他骤然转变的态度,“小景是你喜欢的人,有他参与的话,你不应该更开心吗?” 在幽蓝色的光线中,梁山月转头望向身旁的人。微弱的光源只能支撑他看清晏云清的小半张脸,他金棕色的眼睛里盛满真切的疑惑,还有一些紧张。 “你怎么了?”晏云清道,“你不会又乱吃飞醋了吧?我真的只是询问了一下徐时景的意见啊,当时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场呢,你没必要吧?!” 他的语气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梁山月的肩,“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暗地里跟你竞争的,好吧?” 心脏猝不及防地迎接重击般的酸涩,梁山月张了张嘴,话语堵在喉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啊,他本来就喜欢小景,喜欢了十几年,占据他目前为止的大半人生,晏云清没说错什么,更没做错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就那么难过呢? 难不成真如晏云清所说,他吃徐时景的醋,甚至忍受不了晏云清私下询问他的意见吗? ——梁山月直觉不对,但他的脑子乱哄哄的,已经没有余力去深入思考了。 明明晏云清说过,会“亲自”给他举办生日宴会,还会给他精心准备礼物……是他误会了。 第44章 误解 流动的倒转“海洋”之下,星星点点的光逐渐点亮黑暗,连点成线,蜿蜒着绘出一条道路。 晏云清轻声道:“我们走吧。” 梁山月勉强将失控的情绪压下,应了声,率先沿着道路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道路不长,蓝紫色的动态海洋逐渐被抛在身后,四周重新变得昏暗,梁山月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被身后的人拉住衣角。 “好了。”他呢喃出一句,下一刻,黑暗中接连亮起烛光。徐时景一一点燃蜡烛,在暖黄色的烛光中笑着看向梁山月。 “月哥,生日快乐。”将蜡烛全部点亮后,他走到梁山月身侧,圈住了他的手臂,“来,该许愿了。” 梁山月侧头与他对上视线。徐时景的表情很自然,完全看不出之前在停车场时被惊吓到的慌张。梁山月敛下眼睫,嘴角勾起。 “谢谢。” 看着他被徐时景带到燃着蜡烛的生日蛋糕面前,晏云清识趣地远离他们,绕到另一侧,轻轻掀了下厚重的幕布。 梁山月闭上眼睛,在徐时景轻声哼唱的生日歌中许愿。晏云清瞧准时机,将幕布撩起。 梁小婷手心捧着礼物,表情紧绷,紧张得肢体都有些僵硬了。 十几年未见,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梁山月。 他与自己之前猜测的模样相去甚远,很高大,很强壮,也很健康,自己竟然要仰着头看他。 她将全副注意力放在不远处许愿的人身上,眼眶瞬间被泪水湿润。 真好,十几年前自己任性的行为没有害死他,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好好地长大了。梁小婷又欣慰又五味杂陈,她迫不及待地想上前,但近乡情怯的顾虑又牢牢锁住了她的脚步。 “走呀。”晏云清用气音说了一句,伸手轻轻拉了她一把,“去祝他生日快乐吧。” 都到这一步了,哪有放弃的道理。梁小婷深吸一口气,迈着僵硬的步履上前,在徐时景唱着生日歌的断点,接上了哼唱。 有些沙哑的女声在宴厅中回荡,咬词不是很清晰,或许是因为紧张,声音紧绷着,甚至跑调了。 果不其然翻车了啊。晏云清闭了闭眼。 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梁山月的眼睫猛地颤动起来。淡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睁开眼睛,浅灰色的眼眸与面前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对上。 第75章 歌声戛然而止,梁小婷手心冒汗,捧着礼物的手微微颤抖。她有些艰难地张口,喉咙像是被团团棉花堵住,声音干涩,“小月……我、我是……” 梁山月眼瞳颤动,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女人的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糟了。 察觉到他神情不对,晏云清心里一紧。 梁山月的表情像是完全没预料到现今的状况,他甚至无暇顾及这是他的生日会,嗫嚅了句什么,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眼神轻飘飘地略过晏云清,转身离开。 “梁山月!”晏云清叫了一声,没来得及管霎时失魂落魄的梁小婷,连忙追了出去。 梁山月快步往外走,在即将到达电梯前被晏云清拦住。 手臂被拉扯住,听到身后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梁山月转头看他,“……那就是你的‘惊喜’吗?” 晏云清抬头,看到他眼眶微红,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 “我……”他有一瞬心慌,为自己第一次察觉不到对方的感情倾向,“是太突然了吗?抱歉,我以为你猜到了……” 梁山月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猜到?” 在生日前几天,他确实常常猜测晏云清会给他什么“惊喜”,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惊喜竟然会是他十几年没见过的人。 看样子,梁山月对梁小婷会出现的事情确实一无所知。晏云清缓缓放开他的手,也多了几分惊讶,“我和庄正思编剧见面的事情不算秘密,当时在场的还有另一个人,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这些事情对于梁山月来说很容易查到,只要知晓了晏云清去见了谁,他不可能不知道梁小婷会出现在生日宴上。 在这前提下,如果梁山月来了,那就说明他不抵触梁小婷为他庆生的可能性——晏云清是这么想的。 不用自己亲口去试探,将决定权交给梁山月,如果他拒绝了,双方也不至于太尴尬。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错的决策。 但晏云清唯独忘了一点,这一切的前提是,梁山月需要知道他见过梁小婷。 在两人陷入沉默的间隙,梁山月已经将他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他轻嗤一生,明明是在笑,眉眼间却并没有笑意,“你认为,我会去调查你?” “不是。”晏云清张了张嘴,“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好奇。毕竟你以前不就是……” 就像之前,梁山月会调查徐时景的遭遇和背景,因此知道了他和晏云清有合约这件事一样,晏云清理所当然地认为梁山月仍然会如此。 谁知道,这一次他偏偏什么都没做。 梁山月眉头微蹙,浅灰色的眼眸认真地看着他,“我没查。” 他的声音很轻,像柔和的风,“你说想跟我惊喜,我很期待,我没查。” 因为期待,所以想将所有神秘感和欣喜留到生日当天,他一反常态,只怀着雀跃的心单纯等待着。 晏云清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梁山月面上一直没什么大表情,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对方现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反射性想去安慰对方,但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 他是做错了,但顶多算是犯了点决策上的错误,何至于让梁山月觉得那么委屈啊? 如果是因为梁小婷,那大不了把她塞到幕布后面去,别再见了嘛!现在这状况,要是放在是以前,他直接丢出去一句“你别发癫”了。 但自己对梁山月的感情终归是不一样了,晏云清只得认命般暗叹一声,道:“对不起。”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将略高于他的梁山月抱住,一手生疏地拍着他的背,“明明答应过要给你过好生日,是我搞砸了,对不起。” 他接着道:“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她,那我让她离开,好不好?” 在被突然抱住之后,梁山月神情闪过不自然,双手犹豫着,抬起反抱住怀中的人,“不是这个问题。” 晏云清:“那是什么?” “你误解我。”梁山月的声音满是委屈,他抱怨着,“我不是会随便调查别人隐私的人。” “……”晏云清一阵无语,那你之前对徐时景干的事是什么? 但换个角度想,他明白过来,徐时景是不一样的。作为除他之外的其他人中的一员,梁山月不会调查自己。 想明白之后,晏云清内心有点不是滋味——是他太想当然,将特殊当平常。 于是他又拍了拍梁山月的背,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梁山月这才放开他,“我原谅你了——那之后要干什么?” 晏云清道:“回去吃蛋糕你大概是不愿意了,要不直接跟我去拆礼物吧?” “拆礼物?” “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晏云清笑眯眯的,“是另一个惊喜,我专门放在另一个房间了。” 说完,他让梁山月先等一会,他回去跟宴厅里的两个人说一声。 看着晏云清离开的背影,梁山月站在原地,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刚刚……算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吧? “你好啊。”在他恍惚之际,身后传来另一道陌生的女声。 梁山月转头看去,一个身穿深色长衣的短发女人站在不远处,戴着单边耳饰。 “你就是梁山月吧?”女人笑起来,眼角浮现出皱纹,“还记得我吗?” 第76章 梁山月看着她,在见过梁小婷之后,久远的记忆纷杳而至,他辨认出女人的身份,“是你。” “好久不见了,聊聊吧?”庄正思走到他身侧,“晏云清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你听到了?” “嗯,很不巧,全听到了。”庄正思幽幽叹气,“我倒是没想到,你对他还真抱有这种心思,我还以为我之前的猜测全错了呢。” 梁山月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哎呀,你没意识到吗?”庄正思瞥了他一眼,眼神让梁山月不是很舒服,“也是,听说你还没谈过恋爱,不了解很正常。” 她在谈话过程中不期然提起“恋爱”话题,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梁山月不解地看她,“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对他也只是对朋友的感情罢了。” “是吗?”庄正思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不过,我暂且提醒你一句,你对他的要求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围。” “什么?” “正常朋友可不会要求对方处处照顾到自己的感受,更不会对朋友撒娇,抱怨对方误会了自己。” 梁山月:“……” 他有些无力道:“我没有撒娇。” “这要看晏云清的想法。”庄正思侧目看他,“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感情吧,如果你有困惑,我不介意为你解答。” 梁山月只觉得她莫名其妙,“不用了。” 他难道还会认不清自己的感情吗?自己真正喜欢的一直是徐时景,虽然最近他对小景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但说他移情别恋,转而喜欢上晏云清——还是太离谱了。 第45章 特殊礼物 梁山月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庄正思也没纠缠。眼见晏云清从宴厅中出来,她顺势跟他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是来接梁小婷的,抬步进入宴厅之中。 在梁山月突然离开之后,梁小婷就陷入了恍惚之中。她脱力般坐在了最近的位置上,脑中反反复复闪过梁山月看见她时的眼神变化。 他果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接受自己啊……梁小婷掩面,有点想哭,眼睛却很干涩。 徐时景看向晏云清两人离开的门口,又将视线转回屋内另一个人身上,表情没什么波澜。他既没有跟着晏云清出去找梁山月,也没有安慰梁小婷的意图,而是挑了角落的一个座位,拿出了手机。 庄正思进来时, 第一眼便看见了兀自伤心的梁小婷。她走进她,轻声唤了一声:“小婷。” 梁小婷闻声抬头,而徐时景也被这一声吸引,视线从屏幕移开,在看见来人的面容时,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庄正思——她怎么会来这里? 第一眼的惊讶过后,恐慌漫上心头,既然她出现在这里,那有没有碰上梁山月,他们有没有交流? 越想越心慌,徐时景连忙起身,试图与庄正思搭话,却被彻彻底底地无视了。 庄正思只扫了他一眼,眼神冷漠,接着毫不迟疑地移开视线,带着梁小婷走了。 徐时景怔在原地,呼吸急促几分,再次拿出手机,在通讯录翻找着谁。 …… “她跟你说了什么?”晏云清随口问了梁山月一句,见他沉默着摇摇头,也没在意,“小景我拜托她一起送回去,你不用担心,我们走吧?” 梁山月跟着晏云清进入电梯,又往上走了几层,最终进入了一处阳光房。 阳光房三面透明,向外能看见辽阔的夜景,内里放置着各色植物,枝叶繁茂。阳光房最中央有个用于休息用的小高台,上面的三角玻璃桌上,满满当当地放着许多装饰精美的礼物。 礼物有大有小,层层堆叠在小桌上,梁山月粗略数了数,竟有二十多个。 “给我送礼物的人……有这么多吗?”梁山月半是惊讶,半是怀疑。 “当然没有。”晏云清笑出声,“这些全都是我给你的。” 全部? 梁山月将视线投放在那一堆礼物上,又转过来看晏云清,浅灰色的眼眸中难得透露出迷茫之色。 晏云清扬眉,“我想了想,你前面的生日我已经错过了,再庆祝也来不及,但是礼物还是可以送的。” 他走上前,随手将放在最上方的礼物拿下来,看了看,将其中一面朝向梁山月,“看,我还编了号。” 从1到26,代表着他过往每一年的礼物。 梁山月久久凝视着那些小山高的礼物,晏云清在一旁观察着他的表情,从心底漫上丝丝缕缕的紧张。 他应该会喜欢吧?当初自己想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想法相当天才,梁山月肯定会被他感动得不能自已——但当真正拿到对方面前,果然还是会害怕他不喜欢。 梁山月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礼物,微微垂下头,细碎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声音很低地说了声谢谢,晏云清松了口气,“拆开来看看吧?” 梁山月没说话,异常沉默地拆着礼物。 晏云清意识到气氛有些奇怪,却说不出哪里不对。梁山月没有生气,却也没有很高兴的样子,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情绪,很怪异。 他想问“你怎么了”,却觉得现在这个时刻不便问出口。 在写着编号“1”的礼物中,梁山月拆出了一个拨浪鼓。他摇了摇,拨浪鼓发出“咚咚”的响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笑意,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这是给1岁时的我的?” 第77章 “是啊。”晏云清道,“我特意打电话问了管家,他说我那时候最喜欢这东西了。” 他又没孩子,日常生活更是接触不到什么小朋友,自然只能以自己为标准。 他们是同龄人,按照自己的标准来,大概也出不了什么差错吧。 梁山月眼神柔和,将拨浪鼓轻轻放到一旁的沙发上,接着又陆续找出连续的序号礼物,都是些小孩子的玩具和零食,与现在多种品类的玩具零食不同,都是在十几年前常见的,如今却逐渐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东西。 有什么机器人套圈水机,泡泡胶,弹珠,干脆面,彩虹棒棒糖之类现在已经很难找到的东西。 不一会,沙发上已经堆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玩具零食,而礼物序号只拆到了“7”。梁山月继续拆“8”的包装,晏云清在一旁看着,突然“啊”了一声,先行从里面拿出了一包口香糖。 他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将口香糖递给梁山月,“你吃过这个吗?” “上学的时候吃过。”梁山月看了他一眼,“怎么?” “吃一条呗?”晏云清笑眯眯地看他,“你会喜欢的。” 是吗?梁山月不信。但看着面前人亮晶晶的眸子,他不想拒绝。 他伸手,毫无防备地捏住其中一片,细微的电流霎时出现,手指传来刺痛感。梁山月反射性缩回手,瞪大眼睛,明显被吓到了。 “哈哈哈——”晏云清爆发出大笑,“带电口香糖,好玩吧?” “喂。”被猝不及防地捉弄了,梁山月脸上显现出气闷,“别笑了。” “我找这东西可花了不少时间,”晏云清渐渐平复笑容,“你以前没玩过?” “没有。”梁山月皱眉,“你再捉弄我,我就不拆了。” 知道他的不满多半是装的,晏云清含着笑意看他一眼,顺势道:“好嘛,不玩了,你接着拆。” 之后的礼物就正经许多——如果一大捆初高中教辅资料也算正经的话。 晏云清准备的礼物实在出人意料,梁山月初始的感动逐渐被无语和惊讶代替,桌上的礼物越来越少,在拆出25岁生日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之后,终于到了最后一份礼物。 标着“26”的礼物盒很小很轻,只有手掌大。 梁山月一手扯住礼物盒上的红绸带解开,缓缓打开盒子。 里面的东西很简单,就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他摊开一看,这是一份特殊的合约书。 合约内容部分一片空白,只有右下角位置著上了晏云清的签名。 “这是……?” “一份空白合约。”晏云清说,“你之前救了我,我思来想去,没什么能报答的,就给你一份我的‘承诺’吧。空白部分由你来写,只要我能做到,且不犯法,我都不会拒绝。” 第46章 他的愿望(倒v结束) “你认真的?”梁山月指尖颤动,差点拿不住这薄薄一张纸。 将一份已经签了名的空白协议交给他,不得不说,这是个十分大胆又毫无顾忌的决定。 但凡拿到协议的人有点不正的心思,晏云清都很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行。”梁山月想都没想, 第一时间拒绝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难道没想过这么做可能会引发的后果吗?” 眼见他反应激烈,晏云清撇撇嘴,“想过啊,我很清楚这张纸的意义。” 他直视面前的人,“你刚刚不才说,‘我不信任你’?” 梁山月:“……” 他有种被自己的话扎了回旋镖的感觉,面上透露出些许狼狈,“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晏云清收回带着些许调笑的表情,正色道,“我不否认我之前对你有诸多误解,直到现在,我对你也还没有完全了解,但我相信你。” 他抬眼直视梁山月,金棕色的眼熠熠生辉,“我跟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也远远比不上徐时景了解你,但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梁山月又用那种晦涩难懂的视线看他了。他沉默许久,还是坚定地摇摇头,“再怎么说,风险也太大了,万一我没保护好它呢?” 他没管晏云清的拒绝,还是将这张隐患撕掉了。 “救你是我自愿去做的,不需要你给出这么沉重的承诺。” “……”晏云清叹气,“我发现你在某些地方可真是固执。” 他说着,一双狭长的眼微微弯起,又拿出一张纸,“不巧,我也很固执。” 说着,他从一堆玩具中掏出一只笔,咬掉笔帽,一手压着纸,另一手在上面写下什么。 “喏。”晏云清写完,将其再一次递给梁山月,“这张我没签名,但我写了你的名字。” 他轻轻晃动纸张,龙飞凤舞的“给梁山月”几个字印在白纸上,十分显眼。 “承诺仍然奏效,如果你有了决定,就写下愿望来找我,我再签名,如何?” 晏云清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副“你不收下我不罢休”的模样,梁山月拗不过他,只得伸手接过。 反正承诺内容的选择权在他,到时候永远不实施,又或者写下一个轻松的内容,将这份协议履行完就行了。 一边接过,梁山月一边在心底暗叹,晏云清对他的防备心未免太弱了点——幸好是对他,如果是对其他人也这般毫无防备的话…… 第78章 梁山月思绪一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对其他人可不能那么不谨慎。” “嗯?”晏云清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其他人还没那资格。” 梁山月的心重重一跳。 那股汹涌又奇怪的感情再一次淹没心脏,他恍惚间仿佛坠入深海,呼吸多了几分困难的感觉,四肢也有些发软。 在那一刻,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梁山月动了动唇,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低声问:“那徐时景呢?” ——你对他,也会这么敞开心扉吗? 在吐露出最后一个音节的那一刻,梁山月猛然从空茫的状态中清醒,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一个傻问题。 他心跳急促,思绪一刹那混乱无比,余光瞥到晏云清想要说话的意图,连忙道:“没什么,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 ——没必要回答,毕竟答案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晏云清嘴都张了一半,对他奇怪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 “你怎么了?”他问,“你今天的态度变得好奇怪。” 是。梁山月其实也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很奇怪。 或许是因为庄正思那一番荒谬的话,令他受了点影响,连带着面对晏云清时的情绪都变得不正常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只是……”他停顿片刻,“只是有些不适应吧,已经很久没人送过我礼物了……” “原来如此。”晏云清笑了笑,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率先起身,“这些礼物先放在这,我们去吃蛋糕吧?” 因为梁山月突然离开宴厅,原本的流程被打破了,现在那生日蛋糕还孤零零地放在里面呢。 梁山月回神,道了声“好”。 毕竟是对方精心准备的蛋糕,他不想错过。 他们返回宴厅,晏云清打开灯,亮堂的室内空无一人,梁小婷和徐时景都已经离开了。 “唉。”晏云清稍微有些可惜,“原本还想热闹一点……结果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梁山月倒没什么不高兴的意思,他的心还被困在先前蜂拥而来的情绪中,一边困惑,一边恐慌。 他今天的状态已经很不对劲,之后可再不能失态了。 暗自将那些一团乱麻的情绪压下,梁山月率先走向放置着蛋糕的小桌旁,问:“直接吃?” “先等等,你的愿望许完了吗?” 梁山月表情迟疑,“还没……” 在之前闭上眼睛许愿的那段时间,他其实花了相当一部分时间思考自己的愿望。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许愿,完全忘了流程,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脑中空荡荡一片,完全想不出愿望。 “这样啊。”晏云清说,“许愿可是很重要的,再许一次吧。” 说着,他再一次关了灯,踏过倒转的流动海洋,走到梁山月身边,全新的蜡烛被一根根点上,二人之间被暖黄色的烛光充满。 “好了。”晏云清放下打火机,让他闭上眼睛,“快,我给你唱生日歌!” 梁山月垂眸,乖乖闭上眼睛,耳边传来面前人悦耳的嗓音,晏云清的心情很不错,生日歌也欢快,与那时的安眠曲截然不同。 梁山月被感染着,也勾起了嘴角,但他又有些挫败,因为他仍然想不出任何生日愿望。 优渥的生活他已经得到,至于其他那些他没能得到的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能够驱使他许下愿望。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晏云清半阖着眼,低声哼唱生日歌的模样。 暖黄色的火光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跳动,锐利的五官软化,静谧又温柔。 晏云清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抬头,梁山月在那双剔透的眼眸中看到了他自己的身影。 笑意漫上眼角眉梢,晏云清专注地看着他,眼尾微勾的狐狸眼亮得惊人,漂亮得惊心动魄。 在那一刻,梁山月有了一个突兀且冲动的愿望。 ——好想吻他。 第47章 庸医! 梁山月愣愣地看着他,像是着魔一般,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他。 鲜少被人触摸过的后脖颈附上另一个人温热的体温,晏云清抬眼对上梁山月深沉的眼眸,想出口的疑问霎时堵在喉咙口,难以出声。 明明灭灭的烛光在他浅灰色的眼眸中跳跃,染上一层亮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直白又锐利,像捕捉到了猎物的野兽。 刹那的慌乱涌上心头,如细小电流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脖颈处流向四肢百骸,晏云清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往后缩,躲过了他的触碰。 梁山月一愣,如梦初醒般缩回手,呼吸紊乱一瞬。他徒劳地张了张嘴,眼神向四处飘动,没有落点,面上是比晏云清更深的茫然。 “我……”他像是被自己的动作吓到了,晏云清还没说什么,他率先手足无措起来,“抱歉。” 暖黄的烛光晃悠着,照亮的区域忽明忽暗,眼见另一个当事人比自己更慌乱,晏云清反而冷静下来了。 梁山月那一刹那侵略性的表情一闪而逝,仿佛只是他的错觉,晏云清定了定神,“你刚刚……” “咳。”梁山月掩唇轻咳一声,声音很低,“……没什么。” 只是被摸了下后脖颈,虽然内心觉得怪怪的,但再追问下去似乎也有些小题大做。刻意忽略了那一瞬间的心悸,晏云清扯了扯嘴角,有些生硬地说:“哈,我还以为你要暗算我。” 第79章 梁山月眼睫颤动,微微抬眸,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见他确实没有明显的反感排斥,他在心底松了口气,慌乱被压下些许,便顺着晏云清的话说下去,“是啊,可惜被你躲过去了。” 对话回到了他们从前的相处模式中,熟悉的语气让晏云清放松许多,他的笑容终于染上了几分真心实意,“什么啊,太过分了吧!” 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重新回到欢快之中,晏云清想,之前那令他有片刻瑟缩的眼神,果然是错觉吧? 二人默契地将那小插曲抛之脑后,他们一边谈笑着,一边分了蛋糕。 考虑到参与生日宴的人数不多,晏云清订蛋糕时只订了六寸,不大,但两个人要吃完还是有些勉强。最后蛋糕剩了一块,梁山月将它装起来,准备带回去。 宴会结束后会有人来打扫收尾,两人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便一同出门,在走廊中肩并着肩等待电梯。 晏云清盯着反射着冷光的电梯门,在短暂的静谧中开口,提起了另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关于梁小婷的事情……” 他迟疑了一会,侧目瞄了眼梁山月的表情,见他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便接着说下去,“你真的想跟她彻底断绝联系吗?” 那晚在山上露营的时候,晏云清能察觉到梁山月对他母亲那复杂的感情,所以他决定私底下寻找梁小婷,也因此才用梁山月的信息接触庄正思,目的就是为了打探梁小婷的消息。 他原本打算在寻找的途中再慢慢试探梁山月更确切的态度,但他没想到庄正思和梁小婷还一直保持着联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对方见了面。计划被迫改变,在这一点上,晏云清自认他确实有些思虑不周。 但他不认为自己让两人见面的做法完全错误,梁山月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便离开了,这似乎是厌恶的表现,晏云清却不那么认为。 他接着道:“你说我自大也好,妄自揣测你的想法也罢,但我还是觉得,你其实并不讨厌梁小婷。” 梁山月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吧。”晏云清思索着,“就是觉得……你在提起她的时候,其实挺怀念的。” “……”梁山月轻声叹气,“是,我确实不讨厌她,甚至很想念她。” “那你为什么要走呢?” “我……我们毕竟分离了十几年,这其中的空白并不是能轻易填补的。”梁山月看向晏云清,微微垂眸,露出一抹苦笑,“更何况,我和她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晏云清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电梯开了。梁山月侧身让出位置,让他先进去,接着跟上晏云清的脚步进入电梯。他伸手按下一楼按钮,晏云清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不会……在害怕吧?”晏云清道,“你们之间没有血缘,你害怕她在与你相认之后,又一次抛弃你?” 不,不止这个理由。梁山月是被梁小婷抛弃过,但那是他尚且弱小的时候,他现在有钱有能力,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他想,梁小婷压根没机会跑掉。 他倏忽间回想起梁山月对待徐时景的态度,有了另一个想法。 在提起对徐时景的感情时,梁山月曾经说过:比起与他在一起,他更希望徐时景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 这颇具奉献精神的感情观念还被自己嗤之以鼻过,想到这,晏云清有些不确定道:“你不想跟梁小婷相认,不会又是因为所谓的‘为她好’吧?” “她在抚养你的时候年纪不大,现在也才堪堪四十岁出头,你不会是觉得,她多出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子’,会对她现在的生活造成影响?” 梁山月似乎是被他说中了心事,下意识躲避他的视线。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他说,“她当初跟着庄正思离开,就是为了抛弃过往的一切,开启新生活吧。我是被强行塞给她的‘儿子’,她本没有义务对我负责。见她一面就够了,相认……没必要吧。” 晏云清明白了他的意思。 梁小婷当初从小村中逃走,在全新的地方开启了新生活,有了全新的人际关系,梁山月跟她的新生活完全不相关,就这么相认的话,他不仅格格不入,还可能给梁小婷现有的人际关系带来麻烦。如果梁小婷现在有了家庭,那情况就更糟了。 毕竟,一个突然多出来的“儿子”很不好解释。 梁山月不愿意跟梁小婷相认,一方面是不想给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他其实也害怕自己再一次成为梁小婷权衡利弊的牺牲品吧。 毕竟,如果真的发生了不得不在新的人际关系——比如现在的丈夫和孩子——和他自己之间进行选择的两难抉择,梁山月害怕梁小婷又一次抛弃他。 真是很细腻,又很百转千回的心思。晏云清在想明白之后,难得地噎住了。 他有些无语,“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这不是梁小婷应该操心的问题吗?” “凡事都想太多的话,会错过很多的哦?”晏云清道,“真那么担心的话,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这下换梁山月噎住了。 电梯到达一楼,晏云清率先走出去,梁山月只看到他乌黑的发有几缕未被皮筋扎拢,晃晃悠悠地坠在脖颈处,衬得他的肤色雪白。 “之前对徐时景也是,你太被动了吧?”他微微晃动脑袋,侧头看梁山月,“明明想要,却从来不主动去争取,一直这样的话,想要的东西很可能会被别人捷足先登哦。” 第80章 梁山月笑了下,“你在鼓励我追求徐时景吗?” 晏云清轻啧一声:“你这么想也行吧。毕竟我们现在是好朋友,我可看不惯你错失机会。” 梁山月握紧拳头,声线紧绷,“在你看来,我是你的情敌吧?你为什么要鼓励我呢?”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堵,但还是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之前你说不确定自己对小景是不是喜欢,现在你有结果了吗?” 在偷听到徐时景和易墨对话之后,晏云清曾怀疑过自己对徐时景的感情,而那时,梁山月劝他去探寻真正的结果。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想来已经有结论了吧? 晏云清一向不是会乐于助人的人,特别是对待竞争者,他的态度会更恶劣些,就如同之前他们一直在明争暗斗一般。 现如今,他竟然会主动让自己去追求徐时景,这是不是说明,晏云清对徐时景的感情已经…… 呼吸染上几分灼热,梁山月盯着晏云清的侧脸,希冀着一个答案。 “啊,这个啊。”晏云清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声音如同羽毛一般轻盈,他漫不经心道,“‘为什么要鼓励你’……” 晏云清勾起嘴角,“我说过吧,我们是情敌也不影响友谊。鼓励你自然是出于朋友的身份,至于你的‘情敌’身份……我对我自己还是挺自信的,如果我真的想得到谁,不论竞争对手有多少,我都不会因此退缩。” 梁山月握紧的手倏忽松了力,他有些怔忪,随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晏云清一直喜欢着徐时景,这不是自己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吗?现如今,他又在期待什么不可能的答案呢? “不会退缩……吗?”梁山月喃喃着,又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你想要的东西已经被别人拥有了呢?” 他问出的问题有些没头没尾,但晏云清在片刻的惊讶过后,还是回答了,“看你多想要吧。如果实在不愿意放弃,那就去抢。” 真霸道啊。梁山月扯出一抹浅笑,“我知道了。” “怎么?”晏云清挠有兴致,“你既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是自己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没什么。”他撇开眼。 他们已经出了酒店大门,不远处就是自己的车,梁山月匆匆与他道别,直到进入车中,眼看着晏云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他才放松下来。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霎时失了力气。梁山月倒在方向盘上,低着头,无力又烦躁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 他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在对着蜡烛许愿的时候,他竟然会产生想要亲吻晏云清的愿望,甚至差一点就真的实施了! 幸好在关键时刻被躲了,要是真的吻下去……他一定会觉得很恶心吧。 梁山月将唇咬得发白,轻轻撞了两下方向盘。 他想起庄正思更他说的几句话,闭着眼睛陷入沉思。 难不成……真的如她所说,自己对晏云清产生了朋友之外的感情? 不可能吧,自己喜欢徐时景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变心就变心?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一边不断给自己强调着,梁山月开车回家,一路上心烦意乱。 直到回到家,照顾完月月,躺到床上,他瞪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内心还是充斥着各种各样杂乱的念头。 对朋友产生亲吻的想法一定是不正常的,那些汹涌而来的感情更是难以解释,梁山月辗转反侧,多次复盘,从各个角度论证自己产生感情的契机,仍然找不到逻辑自洽的解释。 他重重叹出一口气,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打开一看,竟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梁山月:“……”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最终点开了搜索界面,思索几秒,梁山月起身靠在床头柜上,一字一句在搜索框中输入问题: [想亲吻朋友是正常的吗?] 搜索结果第一条,[大家的男朋友是不是亲吻时都会起生理反应?] ……pass. 第二条,[只接吻不恋爱的“嘴友”背后:潜藏的风险与有问题的恋爱观!] 什么玩意,pass! 第三条,[暗恋对方的十大反应!] pass!!! 没有暗恋! 他对晏云清绝对不是这种感情,是这个搜索引擎有问题! 梁山月脸色铁青,继续往下翻,这一次终于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 [在线医生,情感诊断]。 病急乱投医,梁山月点了进去。 [医生:免费在线恋爱咨询,您有任何感情问题,我都可以解答!] 梁山月点开输入框:[我突然对朋友产生了想亲吻他的想法,请问这正常吗?]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他除了友谊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医生:一般来说,你会对朋友产生欲望,是因为你被他吸引了。] 梁山月:[他的确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医生:不,这位患者,你误解了我的意思。在同龄人之中,亲吻行为一般只会发生在恋人之间,用于表达亲密和喜爱的情感。如果是正常的朋友,双方是不可能会产生这种欲望的。您会有这种感情,很可能是喜欢上了您的朋友。] 梁山月:[是不是喜欢我分得出来,我没有喜欢上他,绝对没有。] 第81章 梁山月:[或许会有别的原因呢?可能就是心情激动之下,激素或者别的什么作用下产生的冲动之类的。] [医生:好吧,确实有这种极端情况。您产生这种想法时是处在什么状态下的?] 当时……他在过生日。 就在只有两人的宴厅中,四周很安静,他们之中只有微晃的烛火,气氛静谧,没有任何紧张刺激的情节,他就是普通地与晏云清对视了一眼,就如同着了魔一般,那一刹那,疯狂地想吻他。 梁山月:“……” 他垂死挣扎:[就是在过生日,或许是因为我心情很激动。] [医生:你过生日的时候去赛车了,还是进行了其它剧烈运动?] 梁山月:[没有,我在许愿。] [医生:……] [医生:这位患者,你大概是喜欢上你朋友了。] 梁山月:[我没有。] [医生:那您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梁山月:[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医生:经过我的诊断,您喜欢您的朋友,或许您有考虑过跟他告白吗?] 梁山月:[我没有喜欢上他,你除了这个就分析不出别的原因了吗?] [医生:6] [医生: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懒得伺候你个自欺欺人的了,你就是相思病,给老子去告白!] [医生:我要下班!自己看去,别烦我!] [医生:链接:<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