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男友同居手册》 第1章 《人外男友同居手册》作者：梅雨季【cp完结】 简介： 笨蛋人外攻x钓系美人受 - 楚璟一时心软捡回的奇怪生物某天突然说喜欢他。 - 1.恋爱日常+人外 2.攻受只有彼此 3.不虐，he 恋爱日常、、人外、年上、he 第1章 “小狗” 周五17:29，离下班还有一分钟，一颗蓝色的脑袋从工位探出来，“组长，晚上聚餐你去吗？” “不了。”楚璟笑着晃了晃手机，“家里的小狗在等我。” 每个季度的第一个周五是部门固定的聚餐时间，但不强制参加，纯粹是部门老大为吃放纵餐找的借口，作为一组组长的楚璟已经很久没有参加了。 他去年秋天独自下乡采风，在荒无人烟的山里捡了只疑似被遗弃的“小狗”，毛茸茸的一小团，有轻微的分离焦虑症，黏人得很，一天不见就闹情绪。 问话的同事也知道，听楚璟说要回家陪小狗，没有再多嘴问其他的事情，礼貌地道了声“组长拜拜”。 “拜拜。” 楚璟踩着下班时间打卡，挤进下行的电梯，随着人流走出写字楼，南方春季独有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 最近回温，空气湿度直线攀升，闷得人喘不过气，楚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依旧不喜欢这样的春天。 经过公寓附近的商业街，路边的橱窗蒙着薄薄的雾气，沿街的地砖湿漉漉的一片，印出来往行人凌乱的脚印。 楚璟的头发和外套都被水汽浸得泛潮，过分潮湿的空气让人打消了闲逛的心思，穿过两个路口，他脱离下班的人流，转身走进公寓大楼。 大门敞开的室内并没有比外面好多少，电梯厅的天花板断断续续滴着水，铺在地上的防滑垫吸满了水，家门口指纹锁的感应器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变得迟钝，接连识别失败了两次才成功解锁。 抹去指纹锁上的水雾，楚璟刚推开门就被等在门口的生物抱了个满怀。 一双手臂环上腰际，将他紧紧地搂住。 楚璟靠在对方温热的胸口，“加塔，我回来了。” 加塔低下头，歪着脑袋贴了贴楚璟的脸颊，“想你。” “我也想你。”楚璟安抚地摸了摸加塔的后背，感受到搂在腰上的手臂缓缓松开，又转移目标去踩垂在地上的腕足。 楚璟对外宣称自己捡了只小狗，但实际和小狗差距甚远。 加塔的上半身是人类的模样，五官深邃立体，肌肉线条流畅犹如古希腊雕塑，腰部以下却是十只近似章鱼触须的黑色腕足。 被踩住的腕足没有挣扎，缠着纤细的脚踝绕了一圈，往上轻轻蹭了蹭楚璟的小腿。 像小狗一样。 楚璟失笑，摸了摸加塔主动伸到跟前等着握手的腕足。 饭菜的香味从客厅的方向飘来，加塔抬起一对腕足，脱掉楚璟身上带着潮气的外套，连同肩上的包一起挂到架子上，然后指了指客厅，“饭。” 楚璟早晨出门前提了一句想吃咖喱，加塔对着他留下的菜谱做了咖喱牛腩，炖的时间稍微短了一点，牛肉不够入味，但无伤大雅。 吃完饭，楚璟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回信息，加塔在厨房洗碗，四只腕足左右开弓，左边卷起沾了清洁剂的海绵搓去盘子上的油污，右边端着盘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中间的人类双手拿着干净的洗碗布擦拭着盘子上的水珠。 楚璟玩个手机的功夫，加塔不仅洗完了碗，还把厨房和餐桌都擦了一遍，捧着睡衣站在浴室门口等着和他一起洗澡。 “好心急。”楚璟回完客户的信息，随手把手机丢进沙发，牵起加塔的腕足往浴室走。 加塔跟着挤了进来，“明天，周末，不上班。” “是不上班。”楚璟试了水温，笑着把手上的水弹到加塔脸上，“好好洗澡。” 特别定制的双人浴缸深而宽敞，两个人一起泡也不觉得拥挤，加塔坐在浴缸的一侧，腕足在下方托起楚璟的身体，让他泡进热水里的同时不至于滑落。 热水从浴缸的边缘溢出，楚璟举起网购随机赠送的泡泡枪，枪口吐出一连串肥皂泡泡。 浴室水汽弥漫，浴室的墙壁上凝结着水珠，顺着墙壁往下流淌，原本轻盈的泡泡随着湿度的增加慢慢下坠。 加塔的腕足自水下探出，轻轻戳动泡泡，灯下流光溢彩的肥皂泡无声破裂，溅开的水珠在水面上点出一圈圈涟漪。 楚璟陪他玩了一会，问：“今天又返潮了，没有开窗户吧？” “没有。”加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泡在热水里的腕足跟着摇了摇。 楚璟搓了搓加塔的脑袋，“真乖。” * 如加塔所说，明天不上班，楚璟难得多泡了一会，起来时有些犯晕，被加塔的腕足扶了一下干脆装柔弱走不动路，没骨头似的挂在加塔身上。 加塔帮他系上睡衣的带子，身后的腕足拿出吹风机给他吹头，一边用硅胶板刮去浴室墙上的水珠。 吹风机和水珠落地的声音交替响起，缓过劲的楚璟关掉嗡嗡作响的吹风机，踩着腕足在浴室门口和加塔接了个很短的吻。 可靠的非人生物得到奖励，安静地收拾家务，楚璟溜溜哒哒回到客厅，挑选一会要看的电影。 第2章 因为工作需要和个人爱好，楚璟囤了很多蓝光碟片，加塔每天都会选一两部看，一连看了小半年，楚璟收藏的碟片快被他看完了。 腕足移动的窸窣声由远及近，楚璟头也不回，拿着两张上个星期才收到的碟片问：“想看哪个？” 加塔蹲在他身后非常认真地挑选了一会，腕足按在其中一张上，“这个，可以吗？” “好。” 碟片放进播放器的光驱，电视屏幕跳出熟悉的标志，加塔端坐在沙发的一侧，楚璟靠着他盘起的腕足窝在旁边。 在见到加塔之前，楚璟一直是一个人住，晚上闲来无事就会把收藏的碟片翻出来看看，有时候看不到一半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部片子也是他曾经痴迷过的经典之作，特意买来收藏，只是等待的时间太长，已经过了最喜欢的阶段，陪加塔看了一会不自觉地走了神。 下次放连续剧吧……楚璟在心里默默列着清单，腿边传来轻微的振动，他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了沙发的缝隙里。 楚璟从缝隙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公司内部的沟通软件收到了几条信息，是部门老大拜托他明天下午把公司新到的样书送到客户那儿。 老大：客户正好来出差，麻烦你跑一趟。 忙着吃放纵餐的老大不忘交代细节，他和客户约定见面的时间定在下午，地点离楚璟家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楚璟抱着加塔的腕足揉捏了一会，回了句“收到”。 角落的蓝牙音响传来暧昧的亲吻声，黑色的腕足从后背悄悄攀了上来，勾着他的头发来回缠绕把玩。 电影按下暂停键，本来专心看电影的加塔凑到身前，腕足轻柔地托起楚璟的下巴，微凉的嘴唇贴了上来。 加塔喜欢亲到喉咙的深吻，楚璟没坚持多久就招架不住了。 他每次都被亲到喘不过气，事后又觉得不满足，想要更多。 “加塔。”楚璟描摹着加塔湿润的嘴唇，“再亲一会。” 加塔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像鼠尾草混合柏木的味道，楚璟很喜欢，特别是在拥抱亲近的时候。 如他所愿，加塔一次又一次缠上来。 客厅的灯被关上，卧室的床头亮起一盏小夜灯，黑色的腕足在床上游移，找到散开的发丝后迅速缠绕上去。 其他腕足还在寻找前两天丢在床上的东西，加塔盯着楚璟看了一会，开口：“老婆。” 楚璟勾着加塔的脖子，轻笑道：“嗯？在哪学的？” “看电影，学的。”加塔顿了顿，低下头吻他，“老婆。” “wife.” 第2章 撒娇 楚璟不记得加塔最后到几点才停下，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他摸了摸身旁塌陷的被子，一只柔软的腕足瞬间缠了上来，勾着他的手指磨蹭。 加塔不在卧室，只有一对腕足从虚掩的门后伸进来，乖巧地盘在床边。 他的腕足似乎可以无限延伸，可以轻松抵达公寓的任何一个角落。 腕足贴着手指蹭了一会，像被主人冷落的小狗般黏糊糊地撒着娇，楚璟抬起被腕足勾住的左手，小拇指的关节上多了个很浅的牙印。 他拍了拍缠在手上的黏人精，腕足松开手指之后转头去扯紧闭的窗帘。 窗帘打开了一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浅色的木地板上，楚璟撑着床沿坐起身，被子从肩上滑落，堆在腰间。 他隔着被子按了下，轻微的酸胀感从掌心触碰的位置向尾椎骨蔓延开来。 昨夜加塔太兴奋，身上又被啃得乱七八糟，留下很多痕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 楚璟摩挲着手臂，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加塔啃归啃，还是知道分寸，没有脖子和手腕这些衣服遮不到的地方留印子，不然下午他就得顶着这些成年人都懂的痕迹去见客户了。 至于小拇指上那一圈很浅的牙印，说是狗咬的也会有人信。 懒得再细数身上的痕迹，楚璟揉着散乱的头发，捞起掉在地毯上的手机点开屏幕，时间刚过十二点。 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再赖床下去怕是又赶不上午饭了。 加塔夜里刚收拾过卧室，叠好的睡衣放在床头柜上，边上还放着一杯温水，楚璟灌了大半杯，套上睡衣遮住身上的痕迹，揉着隐约泛酸的后腰慢吞吞挪出房间。 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比正常人类高出许多的身影正守在开了火的炉灶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灶上的炖锅。 听见脚步声，加塔回过头，紧绷的后背在看到楚璟的瞬间忽然放松下来。 他指了指炖锅，“马上，就好。” 一直缠在楚璟身旁的腕足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在楚璟坐下前自觉地绕到他的身后，盘在椅子上充当靠垫。 炉灶上的炖锅不断冒着热气，细听还能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 楚璟托着下巴，看加塔熟练地关火，戴上隔热手套，捧起滚烫的炖锅。 他的腕足不像影视作品里虚构出的外星生物那般金枪不入，耐热的极限和人类相差无几，端盘子时常几只腕足交替着来，楚璟看过好几次，觉得可爱又好笑。 加塔将锅放在桌上，正要去餐边柜拿碗，戴着隔热手套的腕足被握住了。 楚璟摸着手套下微微发烫的腕足，仰头在加塔的嘴唇上贴了贴。 第3章 突如其来的亲吻落在脸上，加塔迷茫地蜷缩起腕足，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白天？” “不做别的也可以亲亲。”楚璟狡黠地笑起来，拽了拽手里的腕足，“过来一点。” 从浅浅的触碰到深入的纠缠，在重蹈昨夜的失控之前，楚璟推开了加塔。 他抿着亲得湿润的嘴唇，拍拍有些发懵的加塔，“好了，去拿碗吧。” 楚璟的公寓整体偏日式风格，浅棕色的实木桌子铺着米黄色的桌布，上面放着同样浅色系的炖锅和陶瓷小碗。 加塔炖了清淡的米粥，因为不知道楚璟什么时候起床，一直用小火焖煮，白粥炖得软烂。 楚璟往粥里倒了些海苔肉松，边搅边说：“我一会要出去一趟，不会太久。” 加塔抱着腕足蹲坐在他的身边，“鸡蛋，没有了。” “啊。”楚璟叼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我忘记下单了。” 连续一个星期的闷热和潮湿着实让人打不起精神，昨天下了班更是归心似箭，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早点回家，完全忘了买菜这件事。 楚璟点开小程序，漫不经心地划着屏幕，一小缕阳光被屋外的玻璃折射，在他的余光处来回闪烁。 连绵多日的雾散了，窗外阳光明媚，一扫昨日的阴沉。 室内阳台晾着半夜换下的床单，楚璟看着正往拆零食袋的加塔，放下手机，问：“晚点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加塔把零食和腕足一起塞进他的手里，“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剧烈抖动的腕足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楚璟算了下路程和可能耽误的时间，给加塔报了个大概数字，“你准备一下，等我回来接你。” * 和加塔约定好时间，楚璟换了身休闲装就出门了。 他先去了一趟公司，在办公室一摞乱七八糟的文件里找到样书后又匆匆忙忙赶去咖啡馆。 客户已经到了，热情地招呼他坐下，“楚老师，抱歉周末还让你跑一趟，要喝点什么？” “我正好在附近，不碍事。”楚璟把手里的牛皮纸包裹递过去，“这是样书。” 他没点咖啡，只说自己稍晚的时候还有事情，客户表示谅解，毕竟大好的周末，没有人愿意把时间花费在工作上。 对方是部门长期合作的大客户，楚璟对接过很多次，样书确认无误也没急着走，掐着时间陪对方闲聊了一会。 “听说楚老师养宠物了？”客户说，“都没见你发过照片。” “路边捡的小狗，没什么好看的，还特别讨厌拍照。”楚璟搬出应付同事的说辞，面不改色地扯谎。 客户看向他的左手，点头：“小狗两岁以前都爱闹腾。” 楚璟察觉到他的目光，没遮掩手上的牙印，“不闹，就是黏人，最近没时间陪他，每天晚上都要哄好久才肯睡觉。”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紧跟着振了一下。 小狗：？ 加塔用楚璟的备用手机发来了消息，他认得一些结构简单的文字，但还没学会拼写，想楚璟了或者有什么话要说就会发一个标点，等楚璟回复。 平时都是到接近下班的时候才会收到，今天才出门不到一个小时，加塔就忍不住发消息了。 楚璟嘴角微微扬起，低头快速回复消息：马上。 小狗：。 单个的标点符号看不出情绪，楚璟还是透过这个小小的圆圈看到了加塔此刻卷着腕足纠结的表情。 他曲起手指，指尖勾画着大理石桌面的纹路。 客户眉头一挑，打趣道：“楚老师有情况？” “是有点。”楚璟状似为难地怂了下肩，“家里的小狗等急了。” “一会还得遛他，我得先走了。”他起身向客户道别，“再晚点要拆家了。” 第3章 采购 离开咖啡馆，楚璟一路小跑赶回公寓大楼。 公寓的门前放着一个半米高的废弃花盆，楚璟把种在花盆里晒太阳的小号加塔提溜起来。 此时的加塔已经不是在家时那副非人的模样了，他缩小了身型，变回了最原始的幼崽形态，全身覆着一层黑色的软毛，摸起来是法兰绒质地的。 阳光透过公寓的连廊照在加塔的身上，黑色的软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楚璟抖掉他身上的土屑，一把塞进敞开的衣领。 加塔往衣服深处钻了进去，腕足贴着楚璟的腰腹摊开，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不动了。 虽然拥有完整的人类形态，但加塔鲜少出门，偶尔想和楚璟一起出门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变成幼崽的模样钻进楚璟的衣服或包里。 他不习惯用人类的双腿走路，在人多的地方容易紧张过度，怕一不留神变回原型引起骚乱，平时只在维修人员上门服务和签收快件这些不得不和人接触的场合以人类的形态出现。 而且维持完整的人型对技术不纯熟的非人生物而言太消耗体力，所以比起用双腿行走，加塔更喜欢窝在楚璟的怀里。 他可以贴在楚璟的胸口，听着楚璟的心跳，周围的声音都变得微弱，即使是搭乘晚高峰最拥挤的地铁也不害怕了。 也多亏现在千奇百怪的服装设计和潮人穿搭，就算加塔光明正大地坐在楚璟肩上，旁人看到了只会以为他是装饰在衣服上的大号挂件。 第4章 确认加塔做好出门的准备，楚璟拉起拉链，拍了拍胸口的位置，“出发了。” 加塔从领口伸出一只小号腕足，在半空鼓劲似的晃了晃。 * 超市所在的商场在公寓的另一个方向，打车不过十分钟，考虑到车上还有外人，楚璟一路上都没有再和加塔说话。 加塔安静地窝在外套下，把一只腕足塞到楚璟的手里。 楚璟双手揣进兜里，借着口袋的遮掩对加塔的腕足又捏又揉，本来枯燥的行程玩得不亦乐乎。 然而周末难免拥堵，出租车走走停停，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加塔有些晕车，楚璟刚下车就感觉到手里的腕足触感有些奇怪。 “难受吗？”他轻声问到，将拉链往下拉了一些。 加塔没有说话，腕足仿佛融化的史莱姆般软塌塌地黏在袖口，顺着重力流到楚璟的手心里。 半晌，加塔艰难地开口：“吐，想。” “在这缓一缓。”楚璟在停车场旁的树下站定。 春日微燥的风从身边吹过，手里瘫软的腕足重新凝固起来，楚璟握着腕足毛茸茸的尖端问：“好些了吗？” 回答他的是腕足轻轻拍打掌心的动作。 楚璟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那我们进去吧。” 作为市里唯一一个能带宠物进来的大型商场，不少人趁着休息日来这里采购闲逛，大多不是结伴而行就是牵着宠物，像楚璟这样“一个人”来的并不多。 超市的货架前段时间似乎调整过，商品摆放的位置变了，楚璟不着急挑选，推着车慢悠悠地朝前逛着。 路过宠物用品区，一对牵着小灵缇的情侣正在给自家爱宠挑选衣服，两个人左一件高领小风衣，右一件抓绒短外套，嘻笑着在小狗身上比划。 被衣服包围的小灵缇茫然地睁着大眼睛，任由两位主人摆布。 其实在加塔刚刚捏出人型时，楚璟也想过给他买几件外出穿的衣服，后来发现完全用不上，加塔平时穿得最多的是买锅送的那件碎花围裙。 这次再买件新的吧。 楚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情侣，心里盘算着给加塔选什么样式的新围裙，一不小心想入神了。 这个区域常有小猫小狗停留，楚璟闻不到它们残留的气味，但加塔不喜欢，待了一会就忍不住收紧腕足催促他离开这里。 楚璟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加塔，安抚好他的情绪，推着购物车从情侣身后走过。 离开宠物专区之前，楚璟多看了两眼货架上的狗项圈。 他停顿的时间有些长，加塔在手心里画了个问号。 这家伙字不会写几个，标点符号倒是用得很顺手。 “没事。”楚璟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朝另一侧的货架走去。 * 在宠物专区闲逛了许久，楚璟没忘记这次来超市的目的，拿了两盒土鸡蛋，在蔬菜区停下了脚步。 “天气预报说过两天会降温了，要吃火锅吗？”他特意戴了单只耳机，假装在和人打电话。 缩在衣服里的加塔闷闷地说了句：“吃。” “那买点娃娃菜。” 楚璟从货架上拿起打包好的新鲜蔬菜，放进购物车时低头给加塔解释：“上次你说吃起来甜甜的菜。” 加塔缓慢地咀嚼着楚璟的发音，一字一顿地学习新的生词：“娃娃，菜。” 楚璟按着腰侧，揉了一把贴在上面的腕足以示鼓励。 加塔被他揉得受不了，卷起腕足往衣服深处缩了缩。 昨天炖了牛腩，楚璟粗略估算了一下冰箱里的库存，挑了几盒不同部位的牛肉，再依照加塔的喜好补充了几样海鲜。 生鲜食品区人来人往，加塔没敢探出脑袋，腕足沿着楚璟的手腕绕了一圈，在他挑选商品的时候也跟着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碰到不认识的东西就指给楚璟看，楚璟也耐着性子教。 这会他正指着一片巨大的鱼，楚璟忽略下方离谱的价格，随口道：“这是翻车鱼。” 加塔疑惑：“车？” “不是车，是鱼。”楚璟捞回加塔准备摸鱼的腕足，“不好吃。” 加塔悻悻收回腕足。 买好了生鲜食品，楚璟提了两箱啤酒和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站在家居用品的货架前挑了许久的围裙。 他选了一件深蓝色鱼骨花纹的围裙，思索片刻又拿起另一件印满黄色小鸭的，才推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走向收银台。 加塔悄悄从怀里探出脑袋，腕足再次从袖口伸出，指了指收银台货架上紧挨着糖果的银色小方盒。 楚璟瞥了眼上面的数字，捏了下贴在手心里的腕足尖端，“你用不上。” 加塔缩回楚璟的怀里，覆着细软绒毛的腕足勾着他的无名指亲昵地缠了一圈。 第4章 学习 黑色的腕足缠在无名指上，腕足上细软的绒毛挤进指缝之间，柔软的触感让楚璟忍不住又捏了几下。 加塔没有再追问刚刚那个问题，任由楚璟揉搓，等结完账，藏在袖子里的腕足帮忙整理起了购物车。 收银台人潮涌动，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楚璟的袖子下还有几只黑色的物体在扭动。 有加塔帮忙，打包变得轻松，楚璟将需要冷藏保存的食材装进袋子里，剩下不急用的东西全都打包装箱。 第5章 刚才挑的时候只想着需要什么，结完账才发现东西多到一个人根本提不回去，好在超市有送货服务，楚璟填好单子就提着购物袋离开了。 他们进商场前天色尚早，出来时已经接近饭点，手机地图上门口将近两公里的路段都变成了拥堵的红色，打车软件的等候时间更是延长至半个小时。 平时打车不过十分钟的路程，现在遇上堵车不知道又要磨蹭到几点才能到家，楚璟掂了掂手里的购物袋，打算走一半，过了拥堵路段再打车回去。 加塔的腕足从袖子里伸出，垫在楚璟的手指上，替他分担购物袋压下来的重量。 楚璟想得美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拥堵路段不断延长，就连附近的公交站台前都堵得水泄不通。 鸣笛声此起彼伏，楚璟听着都觉得烦，“算了，走回去吧。” 都堵成这样，一会又要晕车了。 他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购物袋换到另一只手，加塔从外套的下摆爬出来，钻进购物袋里充当毛绒玩具。 这一片靠近即将拆迁的废弃工厂，相比主干道冷清许多，不知名的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偶尔有人骑车从身侧经过。 楚璟重新戴上耳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加塔聊着天：“下次还是叫外送，周末人好多。” “我有点晕人了。” “好想一觉睡到下午啊……明天不出门了，在家躺着吧。” 加塔花了几秒钟思考，腕足拍了拍楚璟的手背，“陪陪。” 路边的行道树“啪”地落下了什么东西，加塔呲溜一下缩进袋子里，楚璟抬起头，一簇簇黄色的花团挂在枝头，在风里微微晃动。 “风铃木都开花了。”楚璟捡起地上的落花，递给坐在购物袋里的加塔。 加塔初来这个星球不到一年，第一次经历四季更迭，对楚璟递来的小花很是好奇，端详了一会便玩了起来。 黑色的腕足举着黄色的小花转啊转，不一会儿花瓣散开了，一片片落在路边的草丛里，楚璟拿走花托，捡了一朵更完整的小花给加塔。 他们边玩边走了半条街，路上遇到出来遛狗的老爷爷，加塔默不作声地钻进购物袋里，用肥牛卷和肋条切片挡住自己。 楚璟听他在袋子里窸窸窣窣折腾了好一阵，和老爷爷擦肩而过时特意侧过身挡住购物袋。 他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却没能瞒住嗅觉灵敏的小狗，没走两步就听到小狗在背后汪汪叫个不停，中间还夹杂着几声中气十足的训斥。 楚璟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小狗被老爷爷捏着嘴筒子训话，气势汹汹的吠叫变成了讨好的哼唧声，听起来很是委屈。 “小笨狗。”楚璟勾起唇角，低头看了眼躲在袋子里的加塔。 加塔依旧埋在牛肉堆里，一动不动。 那只小狗体型娇小，跳起来堪堪够到楚璟的膝盖，老爷爷也牵了绳，但以防万一，楚璟还是等过了路口才和加塔说话：“没狗了，可以出来了。” 加塔从购物袋里爬出来，攀着楚璟的手腕钻进外套的口袋里，腕足拉着他的手伸进口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搓了又搓。 真是小狗。楚璟心想。 * 从商场走回家，公寓的门一合上，加塔从楚璟的口袋里爬了出来，身上的绒毛在落地的瞬间缓缓褪去，逐渐膨大的腕足托起购物袋。 他变回半人的形态，不用楚璟交代，自己就抱着购物袋站在冰箱前，将需要冷藏储存的食物一一放进去。 楚璟走了一路，回来连外套都没脱，懒散地瘫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加塔收拾着东西，一边分出两根腕足给他捏腿。 除去周末的交通过于拥挤，楚璟不喜欢去超市的很大原因就是不想一个人提着一堆很重的东西走完很远的路，回家之后还要自己收拾。 他也不喜欢做饭，讨厌洗碗，讨厌油烟，以前最多煮个泡面。 不过有加塔在，偶尔去一趟超市也挺好的。 楚璟踩着加塔的腕足，抱着手机写写画画了一会，等顶端弹出好友验证通过的消息，点开对话框敲起了键盘。 aaa专业咩咩定制：可以，您想要什么颜色？ 楚璟：黑色，样式参考这个，加急。 他把画好的图样和定金一同发给对方，冰箱门边的玻璃瓶叮当碰撞着。 加塔关上冰箱门，挤进沙发，头靠在楚璟的肩上，双手和腕足同时环上腰，“打字，想学。” 楚璟偏头亲了加塔一口，“不急，慢慢来。” “先教你别的。”他换了个姿势，把腿架到加塔的腕足上，点开自己和加塔的聊天界面。 “按住这里，说话后松开，我就能听到你说话了。” 楚璟演示了一遍，指着上面的绿色气泡问加塔：“会了吗？” 加塔按住屏幕下方的小喇叭图标，很快又松开，“这样？” 他按的时间太短，语音没能成功发送，楚璟摇摇头，再次示范：“按久一点，说完再松开。” “平时都想和我说什么？”楚璟摸着加塔的脸颊，“在这里说。” “老婆。”加塔停顿了一会，“想你。” “好想你。” “什么时候，回家？” 按在屏幕上的腕足微不可察地扭了扭，加塔恋恋不舍地松开图标，聊天界面顺利弹出绿色的语音条。 第6章 楚璟点开语音条，手机里传出加塔的声音—— 一个昨天刚学会的新称呼，短暂的停顿，还有那略微磕绊的想念。 楚璟垂下眼，抚摸着环在腰上的手臂，“现在会了吗？” “会了。”加塔收拢手臂，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类。 第5章 初遇 加塔本性温顺，待在楚璟身边总是习惯性地听从他的安排，在某些方面却有着很强烈的执着。 比如亲密的拥抱后会想要更深入的亲吻。 从嘴唇到喉咙，每一寸都细细舔舐。 楚璟累得不想动弹，几个深吻下来被亲得迷迷糊糊，手臂软绵绵地搭在加塔的肩上，比起推开更像是默许。 他任由加塔闹了一会，在第三次接吻时终于支持不住，坐在盘起的腕足上睡着了。 楚璟睡得不沉，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身体被腾空抱起，移动时带起的凉风从脚踝吹过，随后浸入温热的水流中。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意识，楚璟再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时已经不在浴室了，他躺在床上，柔软的被子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加塔？”楚璟翻了个身，手在床上来回摸索。 卧室没有留灯，昏暗中一对毛茸茸的腕足从被子里钻出，缠上楚璟到处乱摸的手。 楚璟摸着腕足上的绒毛，手指绕着蜷起的尖端打着圈儿，嘟哝道：“又变小了？” “抱抱，要。”被子里传来加塔闷闷的声音。 他变回白天的样子，拱开蓬松的被子钻到楚璟的怀里，那抱着腕足趴在胸口的样子让楚璟想起了刚捡到他的时候。 * 八月末，白露的前一周。 南方的秋季没有落叶满地的萧瑟感，乡下的山林依旧青翠一片，楚璟进山时还穿着轻薄的衬衫和长裤。 部门临时接了任务，需要下乡采风，其他成员手上都有正在跟进的项目，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原定休假的楚璟身上。 楚璟入行多年，熟门熟路，但他实在不喜欢下乡采风，整日幕天席地，再软的睡袋都不如自己的床铺舒服。 好在只有一周，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楚璟收起相机，又一次拍掉裤腿上沾着的干草。 “嗷——” 繁衍后代的春季早已过去，山上的野狗群却时常躁动不安，入夜之后深山的方向总是传来野狗的吠叫声，伴随着树枝摇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追逐驱赶什么东西。 这些野狗群是早年附近村庄饲养的看门狗，青年人外出务工后村庄逐渐荒废，原来负责看家护院的狗也开始流浪山野。 这片地区没有大型猛兽出没，楚璟露营的地方离野狗群活动的领地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山林多蛇虫，最近的村落也远在两公里之外。 安全起见，楚璟没有贸然深入荒山，只在最外围转了一圈，日落前就离开。 今天还不到傍晚，山上的野狗一反常态地活跃，嚎叫的声音远远传来，似乎正聚集在什么地方。 楚璟无意逗留，背着相机快步朝下山的方向走去，经过路边荒废的田埂，他忽然看见田埂下的草地里有一坨毛茸茸的东西。 那东西蜷缩成一团，浑身黑乎乎的，分不清哪是头哪是尾，乍看以为是废弃的玩具，仔细观察一会才发现它还在呼吸。 楚璟看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什么生物，只觉得这不像是寻常动物的幼崽。 他随手捡了根树枝戳了一下，毛团子颤了颤又不动了。 楚璟大着胆子捏了一把，毛团子的表面附着一层绒毛，很柔软，内里没有骨头支撑，手感像极了某些解压玩具，但不会被揉捏成其他形状。 毛团子看起来很虚弱，身上的绒毛有点湿，楚璟用外套的袖口擦了擦，凌乱的毛下渗出了一些夹杂着泥沙的淡黑色液体。 荒山野岭，未知的生物和不断渗出的黑色液体，事情变得越发诡异，理智告诉楚璟不要多管闲事。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蜷缩的毛团子忽然伸出一只触须状的东西，很轻地搭了一下他的手。 楚璟抱着毛团子躺进睡袋时，依旧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这一个动作而心软。 他摸了摸趴在胸口的毛团子，擦干的绒毛被他的体温捂得暖烘烘的。 毛团子很安静，不知道是出于求生才不敢出声，还是本来就不会叫唤，被楚璟抱着也不挣扎，乖乖地贴着他的手心睡着了。 希望明天早上醒来自己还全须全尾地活着。 楚璟躺在睡袋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很快也陷入了梦乡。 * 山间的清晨伴随着鸟鸣而来，日出的阳光照在帐篷顶上，画眉鸟在枝头啼叫。 楚璟被鸟叫吵醒，边揉眼睛边摸了下胸口，没有摸到柔软的绒毛，本该趴在上面的毛团子不知所踪。 他猛地拉开睡袋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寻找毛团子的身影，余光就瞥见帐篷的角落多出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一个毛团子放大版的奇怪生物缩在角落里，抱着腕足定定地看着他。 它的身上没有绒毛，裸露的漆黑皮肤暗淡无光，脑袋的位置跟被狗啃似的缺了一块，除了一双金色的竖瞳，看不清其他的五官在什么地方。 这什么东西？ 楚璟屏住呼吸，右手僵硬地举在身前，缩在角落里的生物忽然动了起来。 第7章 它慢慢挪动到睡袋前，先用腕足碰了碰楚璟抬起的手掌，不等他收回手就将自己缺了一块的脑袋贴了上去。 和毛团子的触感不一样，它的皮肤是光滑的，有一点温热。 “你……”楚璟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 这个奇怪的生物一声不吭，只是歪头看着他，时不时用残缺的脑袋蹭着他的手，近似冷血动物的竖瞳温顺地阖起，没有表现出一丝攻击的意图。 楚璟抚摸着它的皮肤，思考着和对方沟通的可能性，手上光滑的触感逐渐被细软的绒毛覆盖。 睡袋旁盘成一团的身体不断缩小，重新变回刚捡到时的毛团子模样。 毛团子翻滚着摔在楚璟的脚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过身，长着绒毛的腕足有气无力地举在半空，摇摇晃晃摸索了一阵后再次缠上楚璟的手腕上。 楚璟轻轻拨开，起身朝帐篷外走去。 要留下吗？ 这绝对不是地球的生物……难道是外星人？ 清晨的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楚璟按下脑袋乱糟糟的思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帐篷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一回头，变成毛团子的外星生物趴在地上拱来拱去，努力朝自己的方向前进。 不像地球上的幼崽，离了双亲就嘤嘤嗷嗷叫个不停，毛团子一声不吭，趴在地上独自努力，腕足使不上力气就用身体挪动，身上的绒毛很快就被地上的露水打湿，乱糟糟地粘在一起。 它好不容易爬到楚璟的脚边，艰难地抬起其他几条腕足往他身上爬，楚璟捞了一把，毛团子立刻连滚带爬钻进他的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 昨天刚擦干的绒毛又变得潮湿，毛团子身上的露水打湿了楚璟的衣服。 他犹豫了片刻，轻轻拍了拍怀里的毛团子。 第6章 变狗 楚璟在乡下待了一周，上山带着毛团子不方便，毛团子就乖乖窝在睡袋里，不吵不闹，见到他回来了就巴巴地凑上来。 它的脑袋上沾了根草，枯黄的一小根从蓬松的绒毛里露出来，楚璟想摘下来，仔细找的时候却不见了。 “好了，这么黏人。”楚璟抱起在地上乱拱的毛团子，安抚地拍打着它的后背。 休养了几天，毛团子身上不再渗出淡黑色的液体，擦去碎石和土屑的绒毛干爽柔软，只是每天活动时间非常短暂。 楚璟一开始不知道该喂毛团子吃什么，害怕它受了伤又吃坏肚子，双重伤害下一命呜呼，干脆什么都没喂，让它自己在附近的田埂活动，所幸观察了几天暂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养好伤的毛团子没有再变成那天早上的样子，这几日山上的野狗群也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 夜里没有野狗吠叫的声音打扰，楚璟一连睡了几个晚上的安稳觉，顺利完成了这次的工作，还抽空去了趟附近的村落。 他收拾好帐篷和设备，坐在田间的小路旁等待部门安排接送的车，毛团子趴在他的腿上，腕足自然垂下。 远处是漫山遍野的青翠，田埂间交错蜿蜒的藤上开满牵牛花，淡紫色的小喇叭摇头晃脑，风里飘来淡淡的野桂花的香气。 楚璟挨个捏过毛团子的腕足，“你这个样子跟我走，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趴在腿上的毛团子歪了下脑袋，楚璟握着它的腕足左右摇晃，笑道：“算了，一会碰到人了别乱动，就当是玩偶。” 他本来就是自言自语，没指望毛团子能听懂，在旁人面前动起来也不要紧，大不了往衣服里一塞，当作什么事都没有。 轮胎辗过沙石的声音从远处的土坡传来，毛团子在不断靠近的车声里颤抖，后背的绒毛像海浪一样飘动。 楚璟正想安抚，低头一瞧，怀里的毛团子又变了样子。 被绒毛遮盖的脑袋顶着一对耷拉下的小耳朵，五官舒展，轮廓越渐清晰，卷曲盘起的腕足转变为陆生动物四肢的形状，每只脚的掌心还生出了圆润可爱的肉垫。 毛团子这次变出的模样还算清晰，光看脑袋和没断奶的小狗毫无二致，只是“四肢”的数量有些不对劲。 楚璟拨开“小狗”腹部的绒毛数了数，整整齐齐两条尾巴八条腿…… 也行吧，好歹脑袋是正常的。 楚璟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过土坡的越野车在跟前停下，他忙用外套裹住“小狗”的身子，仔细藏好它的八条腿，只露出一颗黑绒绒的狗头。 “楚先生，您这是捡了什么？小狗吗？”司机走下车，好奇地打量着楚璟怀里抱着的小狗。 “山里捡的，看着可怜就带着了。”这种时候遮遮掩掩反而奇怪，楚璟三言两语解释完又拜托对方帮自己搬行李。 “不抱着就闹，麻烦你了。” 他这次采风带的行李不多，大部分都是部门的设备，司机三两下就搬进了后备箱。 楚璟抱着小狗坐上后座，看窗外落在枝头的画眉鸟。 田间的小路许久不曾修缮，缓慢行驶的越野车摇摇晃晃带起一阵尘土，楚璟看了一会就觉得头晕，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窝在怀里的小狗扭动了几下，直直把脑袋埋进他的臂弯里。 离开偏远的乡下，驶上高速的越野车越开越快，楚璟打了一小会瞌睡，在司机变道超车时猛地睁开了眼。 怀里那八条腿的小狗垂着脑袋张着嘴巴，被外套包裹起来的部分逐渐又有化开的趋势了。 第8章 不会晕车了吧？ 楚璟兜着小狗的嘴巴，生怕它吐在自己身上。 但不知是没吃东西，还是毛团子的生物本能里根本没有呕吐这个机制，小狗没有吐出任何东西，整个身体软塌塌的，到家时快化成一滩黑色的泥水了。 这个样子不能往宠物医院带，楚璟没有养宠物的经验，对这明显不属于地球的生物更是一筹莫展。 眼看毛团子越来越软，连小狗的模样都维持不住，楚璟连忙解开毛团子身上的外套，将它抱在怀里安抚。 毛团子融化的速度慢下来了，它在楚璟的怀里趴了一会，腕足软绵绵地抱成一团，身上的绒毛失去光泽，看着十分虚弱。 楚璟揉着仅剩的那只小狗耳朵，低头亲了亲毛团子。 * 来自异星的外来生物自愈能力比楚璟预想的要好，没一会毛团子就蜷成一团睡着了。 楚璟抱着毛团子坐在地上，捏着柔软的小狗耳朵思索了片刻，给家里养了五只狗的同事打去电话。 同事的声音响起：“老楚？你今天不是刚从乡下回来吗？” 楚璟“嗯”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问：“幼崽饿了要喂它吃什么？” “你养宠物了？” 楚璟瞥了眼毛团子，“捡的。” 同事似乎在外面，嘈杂的背景音里有许多人交谈的声音，隔了一会才回答：“得看是什么动物。” 楚璟下意识摸上毛团子的后背，怀里快瘫成泥水的东西小幅度地蠕动着，几个呼吸间就从辨认不出模样的毛团子重新凝聚黑色的小奶狗。 小狗嘴巴叼着他的手指轻咬，楚璟顿了一下，“嗯……狗吧，小狗。” 同事笑着调侃道：“什么情况？你连捡了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是很刑的那种吧？” “毛太长了，认不太出来。”楚璟语气平淡地扯谎。 “小狗喂点羊奶粉，宠物店有卖，注意保温。”电话那端突然传来鬼哭狼嚎的叫声，同事在狗叫声里扯着嗓门说，“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不用。”楚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怕对方过来吓得窜到天花板上。 “好吧，记得别用热水冲奶，四十度就行，身上脏了用湿毛巾擦擦，别马上洗澡。”同事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堆，“最好带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 楚璟一一记下，“多谢。” “客气啥，有空一起遛狗啊。” 遛狗是不可能一起遛狗的，毕竟这不是真的小狗。 楚璟想象自己牵着八条腿的大型犬出门的画面，一边挂断电话，打开外卖软件下单羊奶粉和宠物软垫。 配送需要一些时间，等待期间他倒了些温水沾湿毛巾，一点点擦拭小狗身上的绒毛。 楚璟抬起小狗其中一条左后腿，揉搓着脚底的肉垫，“在家里就不用那么费劲地变来变去了，你原来的样子也很可爱。” 毛团子闻言颤了颤，眨眼的功夫就从八条腿的小狗变回毛茸茸的一坨，几只软乎乎的腕足抱上楚璟拿着毛巾的手。 “叮咚——” 门铃响起，手机正好弹出未备注姓名的陌生来电，是下单的东西送到了。 楚璟从缠绕的腕足中抽回了手，起身去开门，没有注意到毛团子的腕足在他起身时僵硬了一瞬。 眼看楚璟越走越远，毛团子急忙挪动腕足朝着门口的方向追去，奈何体力不支，楚璟提着东西回来时它正好从沙发上翻下来，摔了个倒栽葱。 楚璟连忙抱起毛团子，“怎么了？” 毛团子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贴着掌心蹭来蹭去。 楚璟只好用空着的一只手拆外卖泡奶粉，他不确定毛团子喝不喝，泡好后先拿到跟前给它闻了一会。 毛团子低头闻闻羊奶，又抬头看看楚璟，眼睛下方的位置裂开了一道口子。 裂开的口子内部依旧是深黑色的，楚璟舀了一勺羊奶倒进去，乳白色的液体流过看似平滑的内膜，透出一圈圈收起的细小牙齿的形状。 原来有牙齿啊。 楚璟借着喂奶观察了好一会，还剩小半碗时，毛团子伸出腕足，往外推了一下盛着羊奶的小碗。 “不喝了？”楚璟将小碗拿远了一些。 毛团子有饱腹感，不会一吃就傻乎乎地停不下来，倒是好养活。 楚璟撑着下巴看喝饱了摊在软垫上的毛团子，十只腕足软绵绵地伸着，在半空中小幅度地晃荡。 “给你取个名字吧。”他轻轻戳着毛团子的腕足尖，“加塔，喜欢吗？” 趴在软垫上的毛团子歪了歪脑袋，随后缓慢地举起一只腕足，碰了下楚璟的手背。 “那就叫这个名字了。”楚璟笑着，“加塔。” 第7章 投喂 枯燥的采风工作结束，楚璟得了三天休假，回到部门上班的第一天，养狗的那位同事就凑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老楚。”同事一脸期待，“快给我看看你捡的狗。” 对桌的实习生跟着探出脑袋，玻璃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亮，“楚老师养狗了？” 部门有不少狗派的同事，大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养狗，经常借着各种活动摸别人家的狗，这会听说楚璟养狗也都聚了过来。 楚璟打开手机相册，装模作样地翻了一会，打开一张照片递了过去，“养了，有点小气，不让拍。” 第9章 照片只有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看不到正脸和身子。 同事扫了一眼，咂舌：“小家伙还挺有脾气。” 楚璟收回手机，笑而不语。 加塔没脾气，任他搓圆捏扁。 真正有脾气的人是他。 加塔奇怪的外形太惹人注目，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楚璟作既然收留它，不希望让第二个人知道加塔的真实模样。 同事不是没分寸的人，好奇归好奇，不会为了看只狗就跑到他家门口堵着，以后要是邀请他一起遛狗，再用加塔胆小的借口拒绝就好。 楚璟打发一众凑热闹的同事，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囤积了三天的工作。 * “加塔，我回来了。” 楚璟打开指纹锁，毛团子样的加塔正趴在玄关的地毯上迎接他，客厅的蓝牙音响还在播放动画片的背景音乐。 从上班一直忙到下班的最后一分钟，还因为临时加派的任务多耽误了一会，楚璟持续运转的大脑在回家看到加塔的这一刻才彻底放松下来。 “真乖。”楚璟搓了搓加塔的脑袋，拖着疲惫的步子进了屋，加塔挪动腕足，像真正的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 客厅电视上的动画片正播到精彩的部分，楚璟将包随手扔在沙发上，看了眼贴在腿边的加塔，把进度条往后退了一些。 带回加塔的第二天晚上，楚璟闲着无聊就给加塔洗了个澡，抱着它窝在沙发上看起了恐怖片。 加塔趴在他的怀里，圆溜溜的小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抱成一团的腕足跟着突然跳出的惊悚画面打了个哆嗦。 楚璟看过太多恐怖片，对这类电影的套路再熟悉不过，不会被故作玄虚的音效和画面吓到，但看加塔一惊一乍的反应实在有趣。 “外星人这么胆小？”楚璟抚摸着加塔的后脑勺，清洗过的绒毛有一股好闻的草木的清香。 加塔仰头望楚璟，两只腕足高高抬起，绕着他的手腕缠了两圈。 毛茸茸的腕足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腕上，时不时颤抖着蹭过凸起的腕骨，撩得楚璟心痒。 陪加塔看完电影，剩下的两天休假时间里楚璟没再放恐怖片捉弄它，只挑了两部轻松下饭的娱乐综艺打发时间。 比起看电视，楚璟在的时候加塔更喜欢黏着他，但今天早晨临出门前，楚璟担心加塔独自在家无聊，特地打开了动画片。 他出门上班，动画片从早放到晚，收养不过一个星期的外星生物也听话地待在家里。 公寓看不出明显被拆家破坏的痕迹，只有放在桌上给加塔喝水的杯子空了，楚璟往它专用的杯子里添了些水，准备处理早晨堆积的家务。 早晨用过的咖啡杯已经倒扣在杯架上沥水，厨房的台面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水痕，昨天拆完丢在地上的快递盒子也叠成一摞。 楚璟扭头看加塔，毛团子已经爬上沙发盘成一团，盯着动画片看得入迷。 大概是记错了吧。 今天久违地加了班，脑力工作严重超标，楚璟不想再多费心思纠结自己早上有没有洗杯子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不想再对着外卖软件思考晚上吃什么，从柜子里翻出一袋泡面打算简单对付一下。 他撕开包装袋，一回头，加塔果然趴在沙发靠背上，睁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 燃气灶打火的“哒哒”声响起，它又呲溜一下躲回了沙发里。 这段时间加塔总是跟着楚璟进厨房，不管是切菜做饭还是泡咖啡都会蹲在旁边看着，还能得到小饼干咖啡豆之类的食物投喂。 但它似乎很害怕燃气灶，每次楚璟开火都抱着腕足躲得远远的，一副生怕火烧到自己的架势，等楚璟做完饭又立刻贴上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泡面的香味从厨房飘向客厅，楚璟三两下解决晚饭，把漂着油花的小锅放进水池泡着，给加塔削了颗苹果。 刀贴着苹果，暗红色的果皮垂在半空，加塔从沙发跳到楚璟腿上的，叼起果皮的一端。 它不挑食，楚璟喂什么都吃，吃完了果皮又含着一小块苹果慢吞吞地吃着，裂开的嘴巴发出沙沙的咀嚼声。 楚璟切着苹果一小块一小块的投喂，一颗苹果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果核，加塔叼住他的手指，舔指尖沾上的苹果汁。 没有倒刺的舌头又软又滑，楚璟把手往里塞了点，去摸它的牙齿，加塔含着楚璟的手指，温顺得仿佛没有脾气，见他好奇就乖乖张着嘴让他摸个够。 它的唾液和地球上的生物一样，是透明的，但更黏更滑，更像是八爪鱼身上的黏液。 楚璟捻着指尖，目光落在加塔合拢的嘴上，笑道：“真是只小章鱼。” 加塔似乎听出人类语气里的打趣，楚璟洗个澡的功夫，它不知道又钻到哪个角落去了。 短短三四天，加塔就挖掘出了家里所有可以当作洞穴隐藏自己的地方，楚璟觉得它的本体也许是只外星章鱼，把他的房子当成自己寄居的海螺。 它有时候趴在浴缸里，有的时候又钻进洗衣机，在楚璟准备洗衣服的时候冷不丁伸出一只腕足，和人类开一些不危险的玩笑。 今天加塔没再去这两个地方，而是待在阳台角落的洗衣篓里，借着楚璟换下的衣服遮挡自己。 第10章 楚璟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才发现它藏在这里，他把加塔从洗衣篓里抱出来，随手掸了下背上沾着的浮毛，塞到床边的薄绒软窝里。 “啪”的一声，卧室的灯关了，楚璟在黑暗中精准地搓了一把趴在软窝里的加塔，“睡觉了，晚安。” 他抱着被子无知无觉地睡去，一翻身就把盖在腿上的被子踢开了。 黑暗中一只黑色的软毛腕足从小窝里伸出来，将掀起的被角重新盖回去。 第8章 捏脸 秋末下了一场急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溅出一片片破碎的水花，商业街的店门前挤着避雨的行人，楚璟打着伞，从他们面前匆匆跑过。 接近十一月，尽管空气依旧燥热，加塔睡觉往自己怀里钻的次数却越来越多，楚璟预感要降温，昨天晚上刚把夏季的床上用品拆下来清洗。 但南方的天气多变，雨水和寒潮说来就来，他出门前忘了关窗，晾在阳台的床单估计又被淋湿了。 楚璟踩着湿漉漉的防滑垫，手上的雨水蹭在指纹锁上，不太灵敏的电子设备在几次识别失败后悄声打开。 他推开门，加塔没有像平时那样蹲在玄关等他，公寓没有开灯，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光线比往日更暗了几分。 楚璟朝客厅看去，一个巨大的黑色生物呆站在客厅和阳台之间，抱着刚收下的被单和他面面相觑。 金色的竖瞳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幽幽光芒，还在滴水的雨伞掉在地上。 加塔总是维持着人畜无害的可爱毛团子模样，时间一久，楚璟都忘了它的本体有多么庞大。 它脑袋缺的那块已经长回来了，腕足盘踞在沙发上，尖端垂在地上，四周还有拖行留下的痕迹。 楚璟愣了神，“……加塔？” “咕唧——” 被单丢在沙发上，变大的异星生物飞快地转身朝厨房爬去，拖在地上的腕足紧随其后，带倒了垃圾桶。 楚璟追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仓皇的背影，加塔蜷缩在厨房的角落里，眯起金色的竖瞳偷偷看他。 它的身体慢慢变小，飞速生长的黑色绒毛将裸露的身躯覆盖。 客厅循环播放的动画片进入尾声，楚璟关了电视，又叫了一声：“加塔。” 重新变小的毛团子小心翼翼从角落拱出来，毛茸茸的腕足抱成一团。 楚璟低头看着它，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原来的样子，躲什么？” 加塔不敢直视楚璟，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抬起眼偷看，圆溜溜的眼睛没有眼白，但神情和犯了错害怕主人责怪的小狗如出一辙。 楚璟哪会不知道它在想什么，蹲下身温声问：“你能听懂我说话对不对？” 加塔仰起脑袋，腕足拍了下厨房的地板。 是听懂的意思。 楚璟又问：“之前的杯子是你洗的，对吗？” 之前只是隐隐有一个猜测，现在亲眼看到加塔收床单，他心里那个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忘记清洗的杯子和餐具，没来得及放进洗衣篓的衣服，睡前弄乱的摆设和拆开的快递包装……那些自己忘记的、偷懒不想面对的家务，加塔悄悄替他做了。 果不其然，加塔听了他的话立刻低下了脑袋，腕足揪在一起，纠结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收下的床单堆在沙发上，只有一个小角被雨淋湿了一点，楚璟摸摸加塔的脑袋，“谢谢你。”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楚璟坐在厨房的地上，掌心下的加塔又在蹭他的手。 “你能变成人吗？”楚璟边问边指了指自己，“像我这样。” 加塔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点了头又立刻摇头。 肢体语言表达的意思有限，加塔回答完楚璟的问题，身体再度膨胀变大，勾出模糊的人形轮廓后慢慢形成具体的五官和肌肉线条。 楚璟看着加塔变出的人形，明白了他刚才点头又摇头的含义。 加塔的人形拥有具体的面容，或许是因为他们朝夕相处，那张脸和自己有五分相像，但皮肤发灰，眼尾下垂，下半身则是由腕足转变而成的人类的腿。 他不会融合，只是均等地变换形态，变成小狗有八条腿两条尾巴，变成人就有十条腿，仅仅只是站在厨房，那画面比他收藏的任何恐怖片都要惊悚。 楚璟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帮你。” 他抬手摸上加塔的脸庞，手下的皮肤微微颤了颤。 “眼睛保持原来的颜色。” “鼻梁再高一点。” 加塔变成人形后的皮肤很柔软，能够捏成任意造型，抹去和自己相似的五官，楚璟很轻易就为他捏造出了更有辨识度的面容和身型。 楚璟捏好了脸，又将加塔的十只腕足分成两份，左边五只搓成左腿，右边捏在一起变成右腿。 他看着加塔下身正常的双腿，满意地点头：“走一下试试。” 加塔迈开人类的双腿，下一秒就失去平衡一头栽进沙发。 楚璟扶着差点被他撞移位的沙发，一小截手腕从袖子下露了出来，“用你原来的腿，不碍事。” 加塔点头，人类的双腿从根部分裂，瞬间变回十只光滑的腕足。 他试探性地抬起腕足，想要递给楚璟，举到半中途又不知为何犹豫起来，慌慌张张往回收。 第11章 楚璟没给加塔纠结的时间，一把握住了那只腕足。 “忘了告诉你。”他勾起唇角，“我叫楚璟。” 加塔张了张嘴，由楚璟亲手塑造的薄唇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唔……嗯？” * 一通折腾到了凌晨，秋雨笼罩的夜晚气温骤降，楚璟洗漱完盖着毛毯窝在床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漆黑的客厅传来物体拖动的声音，卧室的门轻轻开启又合上，楚璟抬头，半人形态的加塔蹲在床边，收下来的床单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 也不知他从哪学的，动画片可不会教外星人叠衣服。 “收到衣柜左边的第三格。”困意大过理智，楚璟懒得细想，躺在床上支使起外星人。 加塔在捏造人形时表现得很顺从，现在被懒洋洋的人类安排做家务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抗拒。 他拿起叠好的床单，背对着楚璟打开了衣柜，昏暗灯光下后背隆起的肌肉线条越发清晰。 楚璟盯着敞开的柜门，莫名发了会呆。 加塔收拾好床单又蹲回床边，金色的双眸在床和一旁的软窝之间徘徊，无意中撞上楚璟的视线，光滑的腕足再次长出细小的绒毛。 睡了半个月的软窝是塞不下这么大个加塔了，楚璟的目光在加塔身上流连一番，轻轻拍了拍身后空着的大半张床。 “上来吧。” 腕足上的绒毛停止生长，在黑暗中悄然褪去，半人的外星生物慢吞吞地爬上床，钻进柔软的毛毯。 加塔的睡姿很规矩，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安安静静地躺在楚璟的身旁，十只腕足整齐地铺在床上，毛毯隆起一道道波浪形的纹路。 身边突然躺了一个人，楚璟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还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但闻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第9章 喜欢 早晨八点，闹钟准时响起，楚璟眯着眼关上手机，手臂耷拉在床边。 他赖了会床，大脑缓慢重启后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的脑袋枕着昨天晚上才新鲜出炉的手臂，脚上踩着软乎乎的腕足，怀里还抱了两只。 楚璟知道自己的睡相不好，尤其是换季的时候，早晨醒来下床捡枕头是家常便饭，还总是把被子卷成一团，抖半天都找不到四个角。 加塔还是毛团子的时候一向很乖，睡前是什么姿势醒来还是什么样子，很难说昨天晚上不是自己主动靠过去的。 楚璟正想着如何在不吵醒加塔的情况下顺利起床，被他当作枕头的加塔睁开眼，一双金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没事。”楚璟按着太阳穴，“我先去上班。” * 立冬前夕，休息了好几天的煎饼店终于开门了，下班时间也是用餐的高峰时段，楚璟在店门前排了一会才轮到。 “要一个煎饼加培根，微辣。”他拿出手机扫码，数字打了一半又全部删掉，“还要一个不辣的全家福。” “好嘞。”老板娘动作娴熟地摊饼抹酱，培根煎得焦香，和薄脆一起裹在面皮里，铲刀利落地切成两段。 楚璟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煎饼，前脚刚踏进公寓的电梯，后脚一起对接项目的同事打来了电话，抱怨原本谈好的客户又变卦了。 “客户觉得报价太高了，希望再压3%下来。”电话那端的同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价格还能谈吗？” 楚璟打开公寓的指纹锁，“那只能缩减工艺了，明天我再和客户沟通，今天先——” 他站在门口停顿了几秒，半晌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做了个深呼吸，“今天先这样。” “好的。” 电话挂断，楚璟把手机揣回兜里，边脱外套边问：“说了不用等我，怎么又站在这？” 距离给加塔捏出人形已经过去好几天，楚璟还没完全习惯他用人类的模样迎接自己，每天下班回家看到一个裸男站在门口都是对心脏的一次暴击。 被问到的加塔很自觉地抬起腕足要接外套，楚璟瞥了眼那双垂在身侧的人类手臂，把外套递了过去。 他和加塔之间还无法进行正常的语言沟通，简单的肯定与否定尚且能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更加复杂的问题就只能暂时搁置。 “我买了煎饼，这份是你的。”楚璟把略大一点的煎饼放在桌上，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一瓶可乐。 刚开封的可乐滋滋冒着气泡，冰凉的水珠顺着瓶身滚落，楚璟喝着冰可乐，倚着厨房的台面看加塔吃东西。 第一次尝试吃人类食物的非人生物先是歪着脑袋观察了一会，用腕足卷起煎饼塞进嘴里，人类的双手垫在下面接煎饼掉下来的碎屑。 他的腮帮子鼓鼓的，薄脆嚼得咯吱作响。 * 加塔变成人形比之前方便许多，每天和楚璟吃一样的食物，不需要额外再投喂其他的东西。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浴室的灯光被水汽打散，投下模糊的影子，楚璟坐在浴缸里，加塔守在门外，磨砂玻璃门透出的影子令他无法专心。 加塔黏得太紧，一回家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晚上又睡在同一张床上，只有这个时候能解决私人问题。 楚璟不担心加塔在外面会听到什么声音。 反正外星人不懂。 楚璟仰起头深深地呼吸，水汽包裹的空气钻进肺里，沐浴露的香味盖住了其他的气味，浴缸边缘漫出热水带走了些许痕迹。 第12章 他微微喘着气，眼尾泛起湿润的红，靠在浴缸里短暂地放空了一小会儿才打开底部的开关。 热水打着旋儿流走，楚璟擦去身上残留的水珠，浴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系带随意打了个结。 他打开门问蹲在外面的加塔：“要进来泡吗？” 浴缸重新放了热水，楚璟懒散地靠在门边看加塔泡澡，交错缠绕的腕足盘踞在浴缸里，热水不断往外涌出，打在他的脚边。 * 临近年底，部门业务繁忙，楚璟没有多余的精力教加塔说话，只能寄希望于加塔常看的动画片。 电视放着动画片，楚璟抱着软枕整理明天要和客户沟通对接的内容，泡完澡出来的加塔慢吞吞地坐到了一旁。 他的腕足很长，坐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楚璟的大腿，被热水浸泡过的腕足热乎乎的，贴着大腿蹭过的触感比平日更柔软。 楚璟看得投入，没空理会加塔撒娇的小把戏，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发尾卷曲着落在肩上，将浴袍洇湿了一片。 加塔抬起腕足想要触碰，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吓得他坐直了身子。 “超市的外送到了。”楚璟放下盘起的双腿正要站起来，加塔先他一步去开了门。 加塔对人类形态的掌控还不够灵活，从沙发到门口那一段路还是用腕足行走，到开门前一秒才变成双腿。 楚璟不放心加塔独自开门，直到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才缓缓送了口气。 “下次我去拿就好了，你没穿衣服，会吓到人的。” 加塔摇摇头，将手里的袋子高高举起。 工作被打断，楚璟没心思再继续看下来，反正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上班再做也来得及，干脆拉着加塔整理起超市送来的东西。 新买的沐浴露和牙膏被加塔的腕足送进浴室，楚璟从袋子里挑出清洁剂和洗碗海绵，一股脑塞到厨房的边柜。 秋夜的风静静吹着，阳台晾衣杆上的合金衣架相互碰在一起，叮叮当当响了一阵，楚璟独居多年也难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想和人说话。 他对着加塔自顾自地说着：“一个人在家会无聊吗？” “你到底从是哪里来的？比邻星？” 不锈钢刀戳进可乐罐的塑封膜，“啪”的一声脆响在客厅爆开。 加塔提着超市的打包袋，几乎是脱口而出：“忘记，没有。” “忘记什么？”楚璟关上冰箱门，忽然猛地回头，“你会说话！”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 外星人的学习速度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加塔听得懂人类的语言，开口说话只是时间问题，但楚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会，说话！”加塔模拟楚璟的发音和语调，盘在地上的腕足举起薯片桶指了指脑袋，“不知，道。” “记不起来吗？”楚璟顿了顿，想起第一次见到加塔的本体时脑袋缺失了一块，虽然后来重新长回来了，但或许因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如果哪天你恢复记忆了，想要走就自己悄悄离开。”楚璟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情绪，“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一个来自未知星系的异形生物跨越遥远的时空出现在地球，或多或少抱着某种目的，总不能是在母星待腻了出来旅游散心。 提前说清楚，对双方都好。 加塔沉默地消化了一会楚璟的话，忽然放下打包袋，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不要。” “不要丢下，我。” 外星人的语言储备匮乏，加塔第一次尝试说复杂的句子，咬字不够清晰，停顿也很生硬，语气却是十足十的委屈。 “没有赶你走。”楚璟想摸摸加塔的脑袋，手抬到一半又作罢，“为什么黏着我呢？” 加塔抬起腕足，小心翼翼地勾住楚璟的手指，“喜欢…喜欢！喜欢你！” “你身上，好闻。” 他说得自己好像是什么人间美食，楚璟笑得眉眼弯起，“你会吃掉我吗？” “喜欢你！喜欢你！”加塔害怕楚璟真的赶他走，连最后一个问题都顾不上回答，翻来覆去说着同一句话。 盘踞在厨房地板上的黑色腕足一圈一圈缠上楚璟的小腿，力度很轻，随时都能挣脱。 楚璟解开缠在手指和小腿上的腕足，弹了一下加塔的脑门，“腿长在你身上，不想走我还能赶你出去吗？” “我去吹头。”他拍拍手上的灰尘，“把垃圾收拾好进来睡觉。” 第10章 动心 楚璟最初并没有把加塔说的喜欢放在心上。 日子照旧这么过着，白天他出门上班，为年终的业绩和客户费尽口舌，加塔待在家里看电影，偶尔做做他临走前交代的家务。 楚璟不知道加塔究竟看得懂多少，但每当自己推开门的时候，不论电影播到哪一个片段，加塔总是站在门口迎接他。 玄关的灯照在加塔的身上，交错盘踞的腕足投下一片模糊的影子。 “衣服都晾好了？”楚璟朝阳台望了一眼，墨绿色的风衣在微风里飘动。 最后一场秋雨结束，南方进入了反复无常的冬季，楚璟早晨起不来，每天都赖床赖到最后一刻才匆匆忙忙爬起来洗漱。 今天早晨也是这样，但好歹比平时早了两分钟，楚璟吃完早饭还来得及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再出门。 第13章 加塔温吞地点头，几只腕足分别接过他的包和外套。 “谢谢加塔。”楚璟握着加塔递来的腕足上下晃晃，“今天晚上吃云吞。” 他往厨房走去，加塔亦步亦趋地跟着，拖在地上的腕足学着电视里黏人的小狗，在迈开的步子之间来回穿梭。 刚入夏买的云吞压在冰箱冷冻柜的最下层，楚璟翻找了好一会，从一堆冰棍里将它挖了出来。 他往炉灶上的雪平锅里倒了些清水，加塔靠了过来，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挤在厨房里。 楚璟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教。”加塔用腕足碰碰灶台的边缘，“我。” 他还是毛团子的时候怕火怕得不敢凑近，有了人形后居然主动要求学这个，楚璟意外地挑了下眉，随即又笑起来。 “好吧。”他按下开关，蓝色的火焰“呼”的一声凭空出现，最外圈不安分地跳动了几下，吓得加塔猛地往后躲去。 “别害怕，火点着了就松手。”楚璟转动旋钮，“往左扭是调小，往右是调大，转到底是关火。” 人类从容地掌控着火焰，平静下来的非人生物半弯着腰看得认真，时不时歪歪脑袋，似乎在思考火焰为什么会如此听话。 楚璟从头演示了一遍，最后关了火，“会了吗？” 加塔看着旋钮，腕足贴着灶具的边缘磨蹭了一会，才用力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楚璟侧身往旁边让开了一点，“试试。” 黑色的腕足卷着开关，沿着箭头的标识转动，蓝色的火焰在雪平锅下安静地燃烧，锅底尚未沸腾的清水冒出细小的气泡。 楚璟把云吞推过去，“等水烧开，先放调料再放云吞。” 锅里的水在演示的过程中烧得温热，几分钟就咕噜着沸腾了。 加塔卷起云吞，试图用腕足撕开包装，但柔软的腕足抓不住光滑的塑料袋，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用手。”楚璟握着加塔的手，掌心贴着手背，手指上下交叠着，教他撕开一层又一层包装。 云吞一颗颗落进滚烫的沸水中，楚璟把厨房计时器往侧面一翻，电子显示屏上跳出三分钟的倒计时。 “把火调小一点，闹钟响了就关掉。” 三分钟的时间说不上漫长，往常玩着手机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但和加塔一同待在厨房里，时间的流速变得格外缓慢。 水雾升去，薄皮云吞卷着紫菜在锅里翻滚，香味随着水汽在厨房里散开，计时器倒数完最后一秒，“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加塔被计时器的声音吓了一跳，腕足紧紧扒着楚璟的小腿，人类的双手按在开关上，笨拙地关了火。 楚璟从台下的柜子里拿出两个小碗，将云吞分成两份。 两个人站在炉灶旁，端着碗吃着热腾腾的云吞。 * 南方的十二月，周末依旧有好天气。 窗外晴空万里，阳光将阳台晾晒的衣服烘得干爽，楚璟连轴转忙了一整周，终于能歇下来喘口气。 他捧着平板躺在沙发上，手机丢在桌上，左耳戴着蓝牙耳机，拒绝同事的声音冷淡又懒散：“不去。” 从采风结束那天算起，楚璟收留“小狗”已经三个半月了，按照正常的养狗流程，这个时候也该带出去进行社会化训练了。 不出意料，这个周末刚空闲下来，同事就来约他一起遛狗。 楚璟早早准备好了借口，这回糊弄起来得心应手：“太冷了，不想动。” 同事“啧”了一声，“今天白天还有十五度呢，冷啥啊？” “十五度还不冷吗？”楚璟撑着身子斜靠在沙发上，脚下垫着加塔的腕足，“我家小狗说他不想去。” 南方的冬天气温起起落落，前一天还艳阳高照，气温直逼夏季，第二天又阴风四起，冷得人恨不得裹上棉袄，换下的衣服几乎淹没沙发，一不小心还会生病感冒，楚璟实在不爱动弹。 “你家狗成精了还会说话。”同事滋哇乱叫，“别找借口！” “他胆子小，每天晚上都要和我睡觉，做噩梦吓醒了还得哄。”楚璟十分“无奈”地叹气，“公园里的狗太多了，真没办法。” 加塔会不会做噩梦楚璟不知道，但他已经习惯了早上醒来看到加塔的睡颜，也习惯了早上醒来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 不知道是谁先伸的手，这样的天气睡在一起确实暖和不少。 路过客厅正要去厨房的加塔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着楚璟，楚璟朝他挥挥手，继续打电话。 除了胆小，楚璟还给加塔编了个爹不疼娘不爱、独自在荒山野岭流浪的可怜身世，一天见不到人就闹别扭。 同事听了半句就妥协：“行吧，我自己遛。” 楚璟心满意足地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两只脚一下一下交替踩着腕足，而腕足的主人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学会用炉灶之后，加塔又跟着视频学习做饭。 新手下厨免不了油星四溅，楚璟把压箱底的围裙翻了出来，是一条铺满小碎花的黄色围裙，实在不衬加塔那张英俊的脸。 但加塔很喜欢，每天学习做饭都要穿着。 托他的福，楚璟连着三个晚上吃到热乎乎的煎鸡蛋，第一天是半熟的溏心蛋包，第二天边缘焦了一些，第三天火候刚刚好。 第14章 他正想着今天会吃到什么样的煎蛋，厨房的方向传来乒铃乓啷一阵巨响，加塔捧着腕足从厨房里窜了出来。 “溅到了？”楚璟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差点被地上的腕足绊倒。 加塔举起腕足，黑色的皮肤上落了一小点油星，“痛！” 楚璟捧着被烫到的腕足吹了吹，“还痛吗？” 加塔点头，把“受伤”的腕足直接塞到楚璟的怀里。 “还是我来吧。”楚璟心疼地抚摸着缩在怀里的腕足。 “不！不可，以！”加塔呲溜抽回腕足，贴在围裙上蹭了蹭，又跑回厨房收拾慌乱中碰到的调味罐。 楚璟抱着手臂靠在厨房的移门上，看加塔背对着自己吃掉锅里半熟的鸡蛋，腕足卷着盐巴小心翼翼地拨进垃圾桶，再拧了抹布擦拭煎蛋时溅出的油星。 他重新点火煎蛋，又害怕再次被飞溅的油星烫到，犹如耍杂技般左右换手颠锅，身后潦草的蝴蝶结随着腕足的动作上下摇晃。 楚璟托着下巴，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第11章 心跳 冬去春来，转眼就到了除夕。 楚璟没有提前准备过年的东西，放假第一天就定闹钟起了个大早，赶在超市配送结束前下单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囤货。 特殊时期的配送速度全凭运气，又碰上雨天，系统预估的送达时间已经排到了下午，楚璟提交订单后卷着毛毯赖床。 加塔的作息很规律，闹钟响后就起床不知道去干什么了，身旁空荡荡的，楚璟睡不着，抱着加塔的枕头玩起了手机。 新年伊始，最免不了的就是客套的群发祝福，社交软件叮叮咚咚弹着消息，挤满了手机通知栏。 朋友和同事三三两两发来新年祝福，在公众号推送和客户的消息之间，夹着一条“晚上要不要过来吃火锅？”的邀请。 楚璟点开对话框，秒回：不了，在家陪小狗。 好友不气馁，极力劝说道：我都没见过，一起带过来嘛。 下一秒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又扣了个问号：你这个点醒着？ “嗯……定闹钟抢菜。”楚璟懒得打字，回了条语音。 不知道跑去哪里的加塔从门后探出头，“吃饭？” “……晚点吃。” 楚璟听着外头的雨声眯了一小会儿，在话痨好友的狂轰滥炸中再次醒来，“外面还在下雨，懒得动。” 对方回了六个点，紧跟着骂道：“懒死你得了。” 窗外细雨绵绵，加塔在客厅看电影，压低的交谈声催生迟来的困意，楚璟把手机往床边一丢，一个人睡得昏天暗地。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和来电提示同时响起，楚璟从梦中惊醒，刚爬起床就看到加塔举着六只挂着购物袋的腕足摇摇晃晃地走回来。 “到了？”楚璟揉着头发，声音困顿。 加塔点了点头，目光沿着腕足上的购物袋绕了一圈，“好，多。” “嗯。”楚璟打了个哈欠，“今天吃火锅。” 这个除夕楚璟过得相当懒散，睡醒时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下午三点多的天色阴沉如深夜。 他拆了包吐司垫肚子，和加塔一起整理超市送来的东西，六大袋东西把冰箱和柜子塞得满当，剩下一些塞不下的就当作晚上烫火锅的食材。 客厅的电视被打开，随机挑选的频道放着前些年的晚会节目，茶几临时充当餐桌，电磁炉摆在正中央。 加塔还不会做很复杂的菜式，电磁炉却已经用得很顺手，翻炒锅底、加水煮沸一气呵成，就连鹅肠毛肚下锅的时间都掐算得刚刚好。 一分为二的汤锅一侧翻滚着呛人的辣椒和花椒，一侧冒着番茄的香甜，加塔在红锅里涮着肥牛，盘在桌下的腕足趁楚璟不注意，悄悄往自己的料碟里倒了些番茄酱。 还不到春晚播出的时间，部门大群的消息几乎刷屏，楚璟跟在老大后面发了个拼手气红包，挨个给朋友圈里的动态点赞，忙活了小半天，再放下手机时碗里刚烫好的毛肚和肥牛已经堆成一座小山，加塔端坐在旁边等他动筷子。 “别光顾着给我夹，多吃点。”楚璟从番茄锅里捞了颗包心鱼丸，戳开一个小口放进加塔的碗里，“小心烫。” 加塔顺着戳开的口子夹起鱼丸，蘸着番茄酱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被溅出的汤汁烫到，呼呼地吹着气。 楚璟抿了口酒，笑着道：“都让你小心烫了。” 加塔含着鱼丸在嘴里炒了一遍，咽下后猛灌了一大口冰豆奶，楚璟吃完了他夹到碗里的东西，端起杯子，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 青梅酿制的果酒度数不高，后劲来得很快，被繁重工作按下的情绪翻涌而上，跟着沸腾的火锅一同冒着泡。 * 在加塔到来之前，楚璟已经独自过了二十三个的春节。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和别人一起吃过火锅，上一次还是大学室友和女朋友闹情绪，大半夜拉他出来喝闷酒。 楚璟向来不擅长做恋爱参谋，还没开导出什么结果，室友就哭着打电话和女朋友道歉，最后提前买单，撇下他一个人走了。 问题顺利解决，又是别人请客，楚璟半路被放鸽子也不觉得生气，只是在那之后就很少打扰恋爱结婚的朋友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看着身边的人陆续恋爱结婚，自己依旧单身。 第15章 朋友打趣他把运气都点在了财运上，随手买的刮刮乐中了六位数的奖金，拥有薪资不错的工作和属于自己的公寓，才会桃花一朵不开。 尽管如此，楚璟的日子过得并不艰难。 他会把喜欢的电影翻来覆去看许多遍，独自挖掘错过的伏笔，也会为了收藏某样东西执着地等上一年半载。 哪怕是后来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过年，兴致来了他会融进凑热闹的人群，到郊外的江边看烟花，结束后再和陌生人一起拼车回家。 大学四年，工作五年，楚璟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但加塔的出现打破了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 寒潮降临的冬夜，温暖的身体在被子下相拥，体温相互传递。 原来有人陪伴的生活是这样的。 但是连记忆都没有的外星生物真的能理解人类的喜欢吗？ 楚璟不知道。 今年腊月的天气不好，雨一场接着一场，新买的衣服和换下的床上用品堆在洗衣篓里。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放晴。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他有点想去江边看烟花了。 * 晚上八点，窗外的雨似乎小了，酒瓶见了底，电视台的小品节目播了一个又一个。 合家欢的节目与楚璟不相干，看多了也是无趣。 他仗着加塔看不懂，在电视上放起了十八禁小电影。 赤裸的爱意充斥屏幕，人类在未知的外星生物前展露本能。 加塔看得很认真，像是在看什么严谨的学术资料，筷子已经放下，腕足卷着手腕，手掌又攥着腕足的尖端。 刚给加塔捏出人型的时候，楚璟没打算收留他太久，一开始名字取得随意，想到什么便叫什么，没花多少心思。 那时觉得家里多张嘴养得不费劲，往后加塔要走也没关系，反正自己始终都是一个人，无人挂念，也不会怀念什么人。 电影里的角色接了三次吻，楚璟轻叩桌面，唤回加塔的目光。 “学会了吗？” 他往前凑了些，头微微扬起，眼尾在灯下泛起湿润的水光，“要不要和我接吻？” 加塔难得沉默地绷着脸，嘴唇抿了又抿，喉结上下滚动，腕足缠在一起，相互挤压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 “过来。”楚璟握住盘在腿边的腕足，将加塔拉到身前。 柔软的嘴唇贴上微凉的皮肤，若即若离地追逐了片刻，临时抱佛脚的外星人终于找到窍门，主动深入。 玻璃杯碰倒了，清脆的声音响起，很淡的木香与鼠尾草的味道在楚璟的身侧散开。 大年三十，他被捡回来的奇怪生物按在地上。 这个姿势太危险，命门完全暴露。 楚璟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但不是因为恐惧。 加塔的人类形态是他亲自捏的，从眉眼的形状到肌肉隆起的弧度，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不管看多少次都会心跳加速。 电影放肆亲吻的声音近在咫尺，楚璟的身体被酒精和亲吻麻痹，动弹不得。 加塔吻够了，嗅着楚璟脖颈间的气味，在他耳边吐出两个清晰的音节—— “喜欢。” “嗯，喜欢。”楚璟闭着眼，伸手抱住了加塔的肩膀。 第12章 不对劲 缠绵的春夜过去，楚璟从昏睡中醒来时还有些茫然。 房间窗帘紧闭，只透进微弱的亮光，分辨不出具体的时间。 身后的加塔还在酣睡，十只腕足乱七八糟地摊开，顺着床沿拖到地上，楚璟被他圈在怀里，像巨龙守护的宝藏。 和往常一样的睡姿，加塔抱得并不用力，楚璟松了松环在腰上的手臂，伸手去够床边的手机。 新年伊始，收到新消息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因为工作需要常年和客户打交道，楚璟哪怕是休假也不能关机玩人间蒸发。 然而过度放纵的身体比通宵加班还要疲累上百倍，手臂格外沉重，每一处关节都泛着酸痛，楚璟还没碰到手机的边缘就再度睡了过去。 他这一次回笼觉睡得很浅，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床铺在晃动，听见窗帘被拉开，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碰他的眼睛。 楚璟睁开眼，本该睡在身边的加塔蹲在床边，柔软的腕足贴着他的眼尾细细摩挲。 “嗯？怎么了？”楚璟咳了一声，喉咙有些沙哑，搭在床沿的手抬起，微凉的手背贴上加塔的脸颊。 加塔用人类的手握了回去，包在掌心里捂着，“很痛，吗？” 楚璟还没完全睡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一点也不痛。”楚璟摇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都是初次，昨夜的体验并不差。 加塔很听话，每一步都遵循他的引导，让碰哪里就只碰哪里，轻一点重一些都全凭自己的心意，直到最后一刻才有些失控地缠上来。 尽管仍然青涩，但优越的硬件条件完全弥补了技术上的不足，何况从开始到结束，加塔都伏在他的耳边，用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喜欢”，楚璟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耳根发烫。 第一次就弄得这么失态，果然自己也不太对劲吧。 楚璟还在回味昨夜的细节，没有被加塔握住的手藏在被子里，按在小腹上一寸寸丈量着。 加塔打量着他的脸色，突然小声开口：“昨天，哭了……” 第16章 最开始楚璟还很冷静，情到浓时彻底崩溃，他哭得一塌糊涂，眼泪止不住地流，浑身湿淋淋的，是加塔从没见过的模样。 他害怕楚璟会痛苦，但楚璟不让他停下，犹如电影里的水蛇精怪般缠在身上，任性地提着要求。 “笨蛋。”楚璟笑着骂了一句。 “不是只有痛才会哭。”他撑着床沿坐起身，捧着加塔的脸亲了亲，“加塔很棒。” 楚璟的脸上还带着事后的疲倦，但笑得明媚，漂亮的眉眼间透着几分餍足。 “真！的吗？”加塔盘在床上的腕足摇啊摇，像小狗的尾巴。 “真的。”楚璟抚摸着他的头发，指尖绕着发尾，“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加塔的头发只是看着和人类的相似，摸起来更接近于腕足的触感，也和腕足一样拥有触觉。 发丝沿着指根缠绕而上，楚璟张开双唇，趴在床边的加塔又覆了上来。 * 在迈入新的一年之前，楚璟对亲吻的认知还停留在朋友讲述的八卦和单薄的影视片段之中。 不过是嘴唇和嘴唇相贴，他没有可以接吻的交往对象，不理解那些爱侣为何如此痴迷身体上的触碰。 和加塔接吻之后，楚璟不再困惑，甚至迷恋于此。 除夕雨下了一整夜，水汽凝在玻璃窗上，浸湿了卧室的床。 湿透的睡衣和床单被加塔收拾妥当，楚璟褪去所有，完全坦诚地拥抱着加塔，紧贴着他温暖的身体，感受心脏在手掌下跳动的频率。 床单和被子窸窣磨蹭，鼠尾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浅浅的试探后，楚璟的呼吸又变得急促。 加塔还不太会维持人型，特别是兴奋和害怕的时候，一些部位会不自觉露出原本的模样。 例如牙齿。 他在楚璟的身上留下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牙印，胸口往上还是整齐的人类牙齿的咬痕，到下面就是一圈圈细细的齿印，新的旧的叠在一起，看着很是暧昧。 楚璟在亲吻的间隙摸了摸手腕上的环形牙印，一夜过去，加塔吻过的地方泛起一片青紫色，中间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血点。 都嘬淤青了，这家伙的嘴是吸盘吗？ 他想让加塔下嘴轻一点，被亲得泛红的嘴唇微微张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加塔误认为是邀请，再次吻了上来。 接连不断的深吻掠夺着氧气，纠缠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楚璟被亲得浑身发软，在昏厥之前狠心制止了加塔。 “停一下。” 他躺在床上平复呼吸，双手抚摸着腕足，不一会又开始犯困。 绵密的云团间透出几缕阳光，如天气预报所言是个久违的晴天，但江边的烟花早已被楚璟抛在脑后。 一个人看了那么多年，今年不去也没什么，说不定明年就是两个人去了。 现在有比烟花更加美好的事情在等着他。 精壮有力的手臂在几次笨拙的试探后环上腰际，后背贴上温热的身体，楚璟往后靠去，将自己完全嵌入加塔的怀抱里。 他们相拥而眠了一整个冬天，习惯了紧密相贴的感觉，也习惯了对方的体温，楚璟在一次次拥抱中摸索出了最舒服的姿势。 他躺了一会，在即将踏入新的梦境时，身旁的加塔又趴在他的颈窝蹭来蹭去。 “……怎么了？”楚璟没睁眼，精准按住颈间磨蹭的脑袋。 加塔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低声说道：“明天，上班。” “不要。”他停顿了很久，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委屈。 外星人不懂人类的节假日和调休，以为楚璟只是在家度过了一个普通的周末，明天又要去上班。 “最近几天都不上班，在家陪你。”楚璟翻过身，轻轻贴了一下加塔绷紧的嘴角，“现在先陪我睡觉，好吗？” “好！” 情绪被亲吻安抚，加塔小心地抱住楚璟，腕足埋在被子里，垫着酸软的后腰和隐隐胀痛的地方。 他看着楚璟沉沉睡去，一只腕足无声地探出被窝，将拉开的窗帘重新合上。 窗外阳光正好，屋内的人相拥而眠。 第13章 加塔 楚璟和加塔厮混了一整个春节假期，在床上教会加塔怎么给自己发消息，顺便给了一些奖励。 他没有骗过加塔，但加塔骗了他。 加塔没有失去记忆，记得遇到楚璟前的所有事情。 * 在来到地球之前，加塔生活在一颗濒临死亡的遥远恒星。 极端恶劣的母星崇尚强者至上，上位者占据了为数不多的资源，无能者没有话语权，被它们驱逐到荒凉的边境苟延残喘。 加塔作为自愿流亡的异类，独自在边境游荡了近百年。 为抢占资源，上位者之间的斗争和厮杀时有发生。 游荡边境的第一百年，上位者圈层完成更迭，加塔从新的流亡者口中得知了潜入其他星球的计划。 在母星的一百多年很无聊很孤独，加塔没有朋友，不想留在贫瘠的母星，不喜欢一无是处的自己，也讨厌被同族嫌弃。 曾是精英的流亡者告诉他，它们计划潜入的星球拥有远比母星富饶的资源，占据那片土地的生物十分弱小，却发展出了强大的文明。 那颗名叫“地球”的行星从边境线望去只是浩瀚星河中的遥遥一点，甚至难以分辨是否就是它散发出的光芒，加塔想亲眼看看。 第17章 他靠着比同族更加庞大的身躯击败了最末位的成员，硬是挤上了潜入地球的队伍，跨越数万光年来到这颗遥远的星球，可惜刚落地就遭到了驱逐。 同族似乎忍耐许久，加塔独自在降落的地方徘徊，陌生的星球令他无所适从，也曾经循着残留的气味搜寻过同族的踪迹，但很快就放弃了。 他始终记得母星那段孤独的时光，比起资源枯竭、气候恶劣的边境，这座星球富有生机，他依旧能独自生存。 族群降落的地方在一片荒芜的峡谷，加塔白天躲在废弃的洞穴里休息，到了晚上借着夜色的掩护前行。 他从很远的地方徒步到深山，在森林度过了一个闷热的夏天。 这里有高大的绿色生物，不会说话，不会移动，沉静温和。 加塔以为地球上的生物都是这样的，直到他在靠近人类村庄的山里被陌生的四条腿生物袭击。 虽然最后打赢了，自己也受了伤，身上被利爪和牙齿撕开了一道道口子，不断往外渗出黑色的血液。 加塔不得不拖着受伤的身体离开那片危险的森林，躲在田埂茂密的草丛里舔舐身上的伤口。 他在这里遇到了人类。 流亡者口中的生物确实弱小，戒备心很低，不像加塔在山上遇见的野狗，没有尖锐的牙齿和强壮的四肢，哪怕自己因为受伤变回幼年形态，他的腕足依旧能轻易拧断对方的脖子。 但是他遇到的那个人类长得很好看，会将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擦去身上的污血，不会因为他的怪异和笨拙就驱逐他。 加塔的母星极度寒冷，幼年时期身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绒毛，保护幼崽不受严寒的侵袭。 他用这样的外表欺骗了那个善良又漂亮的人类。 加塔喜欢这个人类。 人类将此称之为见色起意，但加塔认定这是一见钟情。 加塔用幼崽的模样在人类身边生活了一段时间。 流亡者提供的信息有限，与他一同潜入地球的同族本就讨厌他，不愿意与异类共享资料，加塔对人类的生活一无所知。 他茫然地摸索着，在人类遗留在卧室的文件和堆在地上的小方盒上反复看到一个名字，又从其他人类的口中学会了发音。 “楚璟。” 加塔一遍遍描摹书写着那个名字，而名叫“楚璟”的人类为他取了新的名字。 “加塔。” 加塔刚刚降生时，母星的族人曾为他取了一个名字，但从他选择流浪边境那时起，再没有同族喊过那个名字，只会用“不会变形的笨蛋”、“那个在边境流浪的蠢货”的蔑称来称呼他。 曾经的名字无人提及，久而久之连加塔自己都不记得了。 但楚璟给他取了新的名字，他就叫加塔。 楚璟的生活很忙碌，每天早出晚归。 根据地球的时间计算，他需要连续工作五天才能得到两天的休息时间，加塔花了几天才习惯楚璟的作息，每天守在门口等待楚璟回来。 “我回来了。”一脸倦色的人类笑着对他说。 但和独自漂泊在边境的自己不同，楚璟一个人生活了许久，却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他总是匆忙地放下餐具，嘟囔着“算了晚上再洗“，然后仓促地出门，到了晚上再对着水池里的杯子懊恼地叹气。 加塔看着他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样的流程，某天听着楚璟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才小心翼翼靠近厨房的水池。 他学着楚璟的动作用腕足搓洗杯子，绒毛泡了水变得湿漉漉的，但没关系，楚璟的杯子被他洗得很干净。 那个下雨的傍晚，晾在阳台的床单被雨水溅湿了一小片，那时离楚璟回家的时间已经很近，加塔想起楚璟早晨边小声抱怨边抖开床单的模样，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变回了本体。 或许被同族冠上“蠢货”的名头太多年，即使来到新的星球，加塔依旧迟钝，被下班回家的楚璟抓了个正着。 他以为会被驱赶，楚璟却对他说“谢谢”。 漂亮的人类对他的本体接受良好，对他隐瞒了一小部分事实也毫无芥蒂，甚至亲手为他捏造了人类的形态。 楚璟的家里有许多母星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即使是最讨厌加塔的同族都曾警告过他不要轻易触碰人类文明的产物。 加塔看过楚璟使用那些东西，并非所有都是危险的。 捏造出人类的形态之后，他开始主动学习如何使用这些东西，用半人的模样迎接楚璟回家。 加塔自认为不算聪明，过去总被同族嫌弃过于蠢笨，但对楚璟的喜好有着十分敏锐的感知。 楚璟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喜欢。 加塔第一个学会说的词是“楚璟”，第二个就是“喜欢”。 他喜欢楚璟，也想得到楚璟的喜欢。 * 初次接触人类的加塔并不知道人类同样擅长伪装。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察觉，楚璟和他一样，都是孤独的。 加塔听见他无数次拒绝朋友的邀请，洒脱又自在，可在那个所有电视台都播放着同一个节目的、据说对人类非常重要的日子里，楚璟会晃着酒杯，漂亮的脸上露出有一点落寞的笑容。 加塔在人类的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笑容，在功成名就却孑然一身的主角、在爱而不得含泪退场的失意者的脸上。 第18章 电影是好看的，但加塔不喜欢楚璟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不像同族，来到地球后成为权贵或是富豪，拥有无上的权利和数不尽的财富，变幻出完美的人形，混迹在各个领域。 想要留在楚璟身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加塔努力学习做饭，接手一切楚璟不愿意做的琐碎事务，试图成为楚璟生活里不可缺失的存在。 加塔的确做到了。 他喜欢的人类接纳他，包容他，默许他做任何事情。 加塔学习的速度很慢，同族在抵达地球之前就学会了好几种不同各地区的人类语言，而他只会一些零碎的词语，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楚璟依旧会亲吻他，夸他“好棒”。 在楚璟的身边，加塔会被认同，会被夸奖。 楚璟的怀抱很温暖，地球的冬天并不寒冷。 * 在冬天之后的春天，楚璟喜欢上夹着煎蛋和培根的三明治。 加塔穿着楚璟新买的深蓝色围裙，往平底锅里放了一小块黄油，铺上两片培根，腕足灵活地卷着锅铲给旁边的煎蛋翻面。 煎蛋和培根滋滋冒着油，加塔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油星溅到的痛感可以忍耐，但如果和楚璟抱怨，漂亮的人类会心疼地捧起他的手，问他疼不疼。 加塔不太会撒谎，那是第一次，也是做得最好的一次。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楚璟轻巧地踩上腕足，从背后抱住他。 “好香啊，早上吃什么？” “三明。”加塔抖了下锅铲，“治。” 笨拙的停顿和不连贯的吐字听起来有种别样的喜感，楚璟笑着从他的腕足下来，叮嘱他：“记得多烤两片吐司。” 第14章 归属 煎蛋和培根的香味从半开放的厨房飘向客厅，楚璟洗漱之后，烤好的吐司已经摆在餐桌上。 做完饭的加塔正在拖地，腕足卷着抹布一边擦拭着厨房的台面，除去煎蛋溅出的油点，把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叮叮——” 阳台的洗衣机发出清洗结束的提示音，加塔收拾完客厅和厨房，解开围裙背后的蝴蝶结，又跑去阳台晾衣服。 腕足的影子在浅色的瓷砖上张牙舞爪地游动，衬衣抖落的细密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楚璟叼着吐司片，撑着下巴看加塔忙前忙后。 放在一旁的手机弹出两条物流提示，他瞥了一眼，将最后一小块吐司塞进嘴里，一只腕足从阳台伸进来，收走了空盘子。 挂满衣服的晾衣架缓缓升起，和煦的阳光和春风一同飘进阳台，透过晾起的衣服落在加塔的肩膀和腕足上。 他的身上笼着一层薄薄的光晕，楚璟没有理会手机上的未读消息，径直起身走向阳台，把呆站着的加塔推进角落的躺椅。 不太宽敞的折叠躺椅“咯吱咯吱”地响着，楚璟坐在加塔的腕足上，靠在他的胸口摸着那一片温热的皮肤。 早晨的日光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加塔安静地挤在小小的躺椅里，任由楚璟用手指在他的肩上写写画画。 触感极佳的皮肤随着手指的按压凹出一个小圆圈，黑色的腕足缠上脚踝，被另一只脚踩下后又锲而不舍地追上来。 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最后人类败下阵来，被异星生物俘获。 楚璟承认自己的癖好有些变态，但谁让他刚好遇到喜欢又契合的类型，这样的事情可遇不可求，怎么会轻易放过。 他看着在自己脚踝上翻花绳的腕足，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加塔偏过头，离楚璟的嘴唇很近。 “没什么。”楚璟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奖励一下。” 柔软的唇瓣落在脸颊上，一触即离。 加塔凑上去想要亲吻楚璟的双唇，门外不适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快递到了，我去拿。”楚璟从加塔的身上跳下来，赤脚踩在刚拖过的地板上，留下一个轻快的背影。 楼上邻居家新养的小狗又在阳台玩耍，指甲摩擦地面的声音从天花板传来，窸窸窣窣的，还夹杂着几声不知道从哪传来的交谈声。 加塔撑起被楚璟踩过的腕足，从躺椅里站了起来。 * 楚璟抱着两个小小的快递纸箱回到客厅时，加塔已经坐在沙发上，抱着楚璟给他的备用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熟悉的交响曲从手机里传出，听着似乎是某场婚礼。 加塔看了一会，在楚璟靠近前不太自然地关掉手机。 楚璟在他的身旁坐下，带着点逗弄的心思问：“背着我偷偷看什么？” 加塔一言不发地摇头，垂在地上的腕足沿着楚璟赤裸的双脚蹭了又蹭，温吞地抬到楚璟的眼前，细长的尖端卷成一个圆圈。 楚璟笑眯眯地看加塔摆弄腕足，直到一双人类的手牵起他的左手，将那个黑色的腕足小圆环套进无名指。 “戒指！”加塔的声音掷地有声。 楚璟低头摸着手上的腕足戒指，片刻后笑着抬起头，问：“加塔想和我结婚吗？” 他没有等加塔回答，也不需要等待这个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拆开了刚刚取回的两个快递。 两个盒子一样大，快递面单没有写具体的物件，楚璟拆开包装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第19章 第一个是去超市那天晚上定制的手环，楚璟额外支付了加急的费用，工期一个月的定制不到一周就赶出来了。 他定制的是一支黑色的多圈缠绕式真皮手环，做成了腕足的样式，中间镶嵌了一颗通透的黄水晶，扣在手上就像加塔的腕足缠在上面一样。 小众圈子专业人士推荐的皮具工作室果然靠谱，楚璟已经想好了，等自己过生日可以再定制些别的小玩意儿。 他抬起手，在加塔面前晃了晃手环，“好看吗？” 加塔点了头，腕足一下下拨弄着占据楚璟手腕的东西，看起来兴致不高。 “只是上班戴一下，这样就不怕留印子了。”楚璟温声安抚着，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相比只用麂皮袋子包装的手环，这一只盒子的包装更加精致，拆开层层叠叠的深蓝色，露出一对铂金戒指。 依旧是简单的环绕款式，表面看不出花样，但楚璟让工匠在戒指的内圈刻了他和加塔的名字，戴上后凸起的刻印会紧贴着皮肤，即使摘下也会在无名指留下彼此的痕迹。 对戒是春节后不久就定好的，只是和手环同时送到，楚璟拿起稍大一圈的那枚，在加塔茫然又有些紧张的注视下牵起了他的左手。 加塔的身体是楚璟亲手捏的，他清楚地记得加塔的尺寸，不需要再借助工具测量。 刻着“楚璟”的铂金戒圈穿过指尖，严丝合缝地套在了加塔的无名指上。 “戴上就不可以摘下来了。”楚璟轻抚着加塔戴着戒指的手，“喜欢吗？” “喜欢！”加塔郑重地点点头，抬起左手翻来覆去地看着，腕足环住楚璟的腰，摩挲着藏在睡衣下的斑驳咬痕。 不论在哪一颗星球，每个种族都有自己标记伴侣的方式，或是让对方染上自己的气味、留下独有的咬痕，又或是交换珍视的信物。 加塔的种族用咬痕标记伴侣，即使离开了母星，他仍保留着刻在基因里的习性，但他知道，人类会在手上戴小圆环表示伴侣关系。 楚璟给他套了小圆环，他是楚璟认定的伴侣。 “最喜欢楚璟。” 加塔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璟，第一次吐出流利的话语。 楚璟将刻着加塔名字的戒指塞到加塔的手里，如每一个缠绵的夜晚那般指引加塔为自己戴上戒指。 “我也喜欢，很喜欢你。” 漂亮的人类低头，再一次亲吻他的恋人。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