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梅花)斗凰》 前尘·纳喇篇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前尘·纳喇篇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前尘·纳喇篇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前尘·纳喇篇 古人有言: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最后一绺青丝被容嬷嬷含泪盘好,露出她那张冷戾而苍白的脸来。乌喇纳喇绥敏静静地对着镜子端详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大概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吧,不然将死之时,为何只有汹汹咒恨,恨不能弑君弑夫,逆天逆命?而此刻那个至尊天子倒真成了金口玉言,所谓妒妇、毒妇、贱妇……正是指她呢。 可她凭什么要认命!既有七情六欲,为何不能嫉妒?而在这中又有谁没沾上血腥?就连她的孩子,也被他们的亲生阿玛忽略,被他们的亲生玛嬷害死,此刻还被拿来逼迫她感恩戴德地去死!这世道又有什么值得她去拥戴的!?她又凭什么不能恨呢!? 然而这天地也是乾隆的!龙凤相争凤必死,何况她一假凤虚凰!? 可悲、可笑、可叹。绥敏眼见着镜中的自己面容扭曲狰狞,指甲刺破了手掌,凭空捏出一把血色,越发显得身后的女子面容纯善,观之可亲。 那个女子,只是一身女打扮。自然,明日继皇后就要崩了,令贵妃,哦不,是令皇贵妃了,深夜入了她承乾,是要好好掩饰一番才是。绥敏脸上的狞笑渐渐成了嘲讽,冷而尖锐,刺不透那人笑靥如花。 “皇后。”魏宓容悠然闲立,恶意被掩在笑容下,若隐若现,“不,乌喇纳喇氏,你准备好了?” 绥敏不回应她,只是慢慢止了笑,一双眼透过镜子盯着魏宓容,眸色沉沉,漆黑如夜。那眼神戾气十足,魏宓容并不怕,不过轻轻挑了眉,心中的扬眉吐气却随之一点点消逝了。 一时间,两人无言,隔镜相对。或许是那烛火太昏暗,竟让魏宓容有些恍惚,仿佛镜里面那个女打扮的自己仍是十五岁的少女,而面前这个人,还是承乾那个不受宠爱的娴妃。这恍惚也不过一瞬,魏宓容立刻警醒过来,这已是乾隆三十一年,二十五年时光,足够让她一个小女成为后之首,而让那个娴妃成了有名无实的皇后。 醒是醒了,却仍是唏嘘。她才发现,她已经好久没有看清乌喇纳喇绥敏的脸了。 这个女人,犹记得,当年是何等的鲜妍明媚?凤眼长挑,笑容殷殷,一说话便顾盼神飞,似乎全世界的光都凝在她脸上,里除了慧贤皇贵妃,谁能和她比肩呢。可是如今,苍白憔悴,形销骨立,唯有那满含戾气的傲骨一如往昔。 此人今日,不知道又是谁的明朝。 魏宓容觉得心底有些凉,莞尔又笑了,也不理会旁边快要咬断牙的容嬷嬷,径直问那个老去的女人:“乌喇纳喇氏,你现在,是不是恨得想杀了我?” 容嬷嬷的牙已经冒了血,镜里的女人却只淡淡一瞥,缓缓抬手:“容嬷嬷。” 那老妇一愣,立刻醒悟过来,眼中涌起一阵悲苦,用最标准的姿势弯腰抬手,又扶着绥敏用最高雅的姿态起身,再走到魏宓容面前。她实在是个美人,年华不再却依然耀眼,她瘦削的颊抿着冷笑,飞扬的眼角蕴着杀机,笑着掸了掸肩头,似乎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杀你?一个连自己的名字也保不住的女人?你未免太高看自己。” 魏宓容脸色一变,笑意顿失。 魏宓容本名魏宓青,只是成了长春人,因重了先皇后富察青和的名讳而被改成魏宓容,从此再没有改回来。这名字是她早逝的祖父亲自取的,自是情伤加屈辱——两人交锋太久,太会踩对方的痛脚! 绥敏犹自嘲弄:“令皇贵妃。即便你是皇贵妃,我,乌喇纳喇绥敏,今日犹是皇后!即便不是皇后,我生于上三旗,先皇钦赐宝亲王侧福晋,后封娴妃、娴贵妃、娴皇贵妃、继皇后,哪怕乾隆夺我宝册,也夺不走一世光芒!而你一介包衣如今觉得得意?富察青和能让你没了名讳,高兰籍能做的抬旗你亦没有,如今得势不过曲意奉承乾隆,又得钮祜禄氏垂青,我输的,何曾是你!?” 魏宓容索剥去了伪装,恶狠狠地望着面前的女人:“随你怎么说。你上三旗如何?先皇钦赐如何?皇后如何!?你护不住儿女,留不住丈夫,保不住命!而我夺了你的宠,害死你的女儿,还要夺你命,占你地位!你在我面前有什么可骄傲!?” 绥敏容颜一顿,蓦然大笑起来:“可笑,可笑!魏宓容啊魏宓容,你还不懂,不懂!” 魏宓容心底一跳,恨恨一回头,身后战战兢兢的腊梅便端着盘子上前,上头,小小的瓷瓶在烛火下晕晕生光。那是乌喇纳喇的催命符。 容嬷嬷恨不得将那药夺来自己吞下,目眦俱裂,而绥敏却依然狂笑不止,似乎人生中再无乐事。魏宓容静静地等,等她终于停了,眼中清明,没有笑,也没有泪。 绥敏轻巧地捏起瓷瓶,平稳地仿佛那不是毒药,睥睨的眼神一刻不离魏宓容:“我输的,不是你。” 是钮祜禄氏,是乾隆,是这个廷,是这个皇权,是这个世道。魏宓容,不过是一柄毒辣的刀。 她该恨的,是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却必须要坚贞贤良;她该恨的乾隆能恣意妄为,她却要刻意迎合;她该恨的钮祜禄氏恶事做尽,她却不能反击;而她最该恨的,是她自己,愚蠢至极,竟然到最后才幡然醒悟! 这恨无可消弭,死亦不能,她卑微至此,只盼自己死后化为厉鬼,看着钮祜禄氏不得善终,看着乾隆堕入地狱,永世不能翻身! 就让她死吧,既然钮祜禄氏要乌喇纳喇氏在后彻底谢幕,她便去死,至少能保住永璂。没有她这么一个拖后腿的母亲,他才能活的好一些吧? 随意地拧开瓶塞,将瓶子递到嘴边,绥敏的手颤了颤,流露出最后的留恋:“魏宓容,我的永璂……他还能活多久?” 魏宓容嗤笑一声,似乎这样才能扳回一城:“我如何知道。” “也是,你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乌喇纳喇绥敏一口泯尽瓶中体,对着她笑道,“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儿留着,看你们的下场。” 她那最后一眼,冷冷的,深深的,似乎透过她看见了身后高而冷的墙,看见了她的一生。她终于在容嬷嬷的哭号里倒下了,嘴角犹自含笑,冷无比。 可魏宓容,早已经不会怕了。手里沾染的血腥早就成灾,何妨呢?她只是看一眼容嬷嬷,对腊梅下了令:“容嬷嬷忠心耿耿,自请殉葬。” 乌喇纳喇绥敏,你纵能傲然离世又如何?这个世上,只有捏在手里的,才是真的。所谓恨意,所谓仇怨,通通过来好了,她不怕。 魏宓容最后看了那一对主仆一眼,扬长而去,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女,走过长廊,绕过墙。 只是这夜的风,真的很凉呢。 乾隆三十一年七月十四日,继皇后乌喇那拉氏默默离世,终年四十九岁。时乾隆皇帝秋弥于木兰,闻讯仅遣皇十二阿哥永璂回。当年九月二十八日,乌喇纳喇氏以皇贵妃礼葬。 而彼时,魏宓容在延禧推了众人奉承,只静静听着小路子念着那一份被人遗忘甚久的诏书:“朕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兼资于内职,家邦之化始隆。惟中壶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爱稽懋典,用协彝章。咨尔摄六事娴贵妃乌喇纳喇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事朕年久,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则。褆躬淑慎,恂堪继美于兰帷;秉德温恭,信可嗣音于椒殿。往者统六而摄职,从宜一准前规;今兹阅三载而届期,成礼式尊慈谕。恭奉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抵承懿训,表正掖庭。虔修温清之仪,恰欢心于长乐;勉效频繁之职.端礼法于深。逮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显命有龙,鸿麻滋至。钦哉!” 前尘·纳喇篇在线阅读 前尘·纳喇篇 肉文屋 / 前尘·纳喇篇 前尘·纳喇篇 前尘·魏氏篇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前尘·魏氏篇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前尘·魏氏篇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前尘·魏氏篇 是夜,天降大雪。 魏宓容端坐在富丽堂皇的延禧内,殿内站着的是十数个太监,殿外惨呼的是自己的人。魏宓容突然觉得冷了,似乎从那人走后,从没有,这么冷过。 那个人啊……死了,有九年了吧? 那也是一个晚上,那个女人,乌喇纳喇绥敏,傲然地站在成千公里,笑得那般放肆。她斜飞的眼角蕴满嘲讽,她说,魏宓容啊魏宓容,你还不懂。 那个女人。魏宓容冷笑了一下,不管何时,只要嘲笑了那个女人,就会有几分快意。她总是这样,错估他人,尤其错估了自己。其实她一早就懂,逼死的乌喇纳喇绥敏的是谁。那有许多人,包括自己,但绝不只因为自己。 有富察青和,忌惮她满妃的身份和出生,冷眼旁观她日渐失宠,又在死前替她埋下了隐患;有高兰籍,顾忌着自己的出身又厌恶着她的高傲,把她越踩越低;还有钮祜禄氏,恨死了她和孝敬宪皇后同样的乌喇纳喇姓氏,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哦,对了,当然也有乌喇纳喇绥敏自己,和乾隆那双只听好话的耳朵。 而她自己,不过是一把被利用的刀罢了。她能好到哪里呢,她的命,不也攥在别人的手上? 她懂得的,真的懂得。在名字被改的时候,在周旋二主身不由己的时候,在成为皇帝的女人的时候,在被钮祜禄氏利用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的一切,自己说的都不算。 所以她比乌喇纳喇氏更恨,在她仍懵懂的时候,自己就拼着命往上爬。她不想再做别人的棋子,于是她清除了诸多障碍,害死了许多皇子和妃,以一介包衣身份活着登上了皇贵妃的宝座,顺利地生下又养大了她的孩子。她得到的,比富察青和多,比高兰籍多,比乌喇纳喇绥敏多,哪怕她不是乾隆最喜欢的,却是最狠的。 可她始终还不是自己的。正是为了要掌握自己,她才不顾一切抑制顺嫔、兰贵人两个钮祜禄氏的妃子上位之路,也因为亮出了爪牙,被钮祜禄氏抛弃,分道扬镳,终成对立。 于是,她输了。 不是输在她不够聪明,而是输在,这个世道。在这个皇权唯吾独尊的世道,在这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世道。 正如乌喇纳喇绥敏说的,我输的,不是你。 她此刻,终能彻底了解。 多巧呢,她今年也是四十九岁。不同的是,她太显赫了。十五岁入,十九岁封贵人,一路攀爬,比起乌喇纳喇绥敏来,手里不知多攥了多少鲜血。而如今她爬的太高,隐隐控住了后,甚至控制了下一代帝王之势,可她老了,中秀色千般,一个已经失去圣宠的女人,此时不除更待何时?钮祜禄氏终于耐不住了,她要为自己、为钮祜禄氏除掉自己这个障碍。 终于,悄然获罪,终于,责令自尽。钮祜禄氏又要无声无息地害死了一个女人,就如九年前,她将毒药送到乌喇纳喇绥敏手上。可她不必担心,她不缺棋子,兰贵人,顺嫔,惇嫔,一个个不都是上好的棋子么? 魏宓容蓦然大笑起来,如此畅快,一如乌喇纳喇死前。 面前的瓷瓶泛着光晕,王良玉默默地看着自己,不言不语。魏宓容抿直了唇角,站直了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稽之谈,她绝不会这么简单去死:“请皇上来。” 王良玉眼神一闪:“魏氏,咱家劝你为家人想想,莫要遗祸宗族。” “魏,氏。”魏宓容轻轻念道,对着烛火,比了比赤金填珐琅的甲套,“魏家,与我何干?没给我一个好身份,要去的好处却不少,因果报应,早该如此。” 下一瞬却蓦然掀翻了瓷瓶,魏宓容疾步走下台阶,长长的甲套直指到王良玉鼻尖,声色俱厉:“你也配称本魏氏?一介废人,你养子妾室何来?华服豪宅何来?金银珠玉何来?是本给的!几年来一步步供你上位,待吴书来走后做了这个皇帝近侍!你不过是本供出来的一条狗,也敢对着主子狂吠了!” 看着王良玉脸色涨红,魏宓容朗声大笑:“怎么,说错了?别说是你,这里除了皇帝,谁敢在本面前放肆?即便本死了,还有儿子!如今皇子剩下几个,看看是不是有人敢杀光了本的儿子!便是皇太后又如何,你问问她敢不敢太放肆!她的事本都知道!想这么轻松除了本,做梦!” 魏宓容一辈子都是那副温声细语的模样,如今这样癫狂,吓得一众太监都不敢做声,胆子小一些的恨不能夺门而逃。魏宓容却不喊了,依旧柔柔坐下,看着那瓷瓶,微笑。 “请皇上来。”依旧是这句话,魏宓容望着外头的飞雪,笑靥浅浅,“问问我们英明神武的皇上,他想不想知道七阿哥是怎么死的,慧贤皇贵妃是怎么死的,孝贤皇后又是怎么死的?” “反了……反了!”王良玉吓得两股战战,捏着诡异的嗓音大叫,“还不让这个疯子闭嘴!若是漏了一个字出去,大家都别活了!” 几个小太监被这话惊醒,一窝蜂上来压制住魏宓容。这里,这样死去的人太多,他们早就习惯了。可这一回,他们制住的却是个疯子。魏宓容笑得更欢了,是,疯子,她一生都是个牵线木偶,何不让她死前疯狂一下?她知道,不管她说不说,都躲不过。可她不怕,她只不过要让害她的人一块儿去死! 发髻散了,衣衫乱了,甲套扯破了谁的脸,笑容又惊破了谁的胆?魏宓容恨,她恨她死,都在钮祜禄氏指派的奴才手里,杀人灭口!她是不是早就怕自己狗急跳墙?想得真好,可惜她不会让她那么好过!钮祜禄氏,你那层层罪证,总会到乾隆面前,总会! 魏宓容终于止住了挣扎,被捏着脖子灌下那一瓶毒药。外头的雪漫漫垂落,魏宓容的视线有些空了。 恍惚是九年前,乌喇纳喇绥敏也饮下了这一瓶毒药,仍对她笑说,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儿留着,看你们的下场。 他们终于松了手,任她站起来,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这苑,又踉跄着倒下,死不瞑目。 是了,那就让她也在这儿留着,看着所有人的下场! 乾隆四十年正月二十九日,令皇贵妃魏氏离世,终年四十九岁。二月十一日,谥为令懿皇贵妃。日后乾隆悉数膝下子嗣,甚哀,同年十月二十六日葬令懿皇贵妃之尽管入裕陵地,置于乾隆梓西侧。直至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仅被追赠而非追封魏氏为后。 乾隆四十年夏,帝闻得些许旧事,久久不去探望,下令彻查。四十年腊月,崇庆皇太后旧病复发,帝久久不探。然至次年二月,太后沉疴日重,帝感其生恩,令彻查之人终止。 乾隆四十二年正月,崇庆皇太后逝世。帝痛哭失声,以日易月,依例持服二十七日,尊谥孝圣宪皇后。孝圣宪皇后,为圣祖所叹有福之人,及至斯日,善终。 前尘·魏氏篇在线阅读 前尘·魏氏篇 肉文屋 / 前尘·魏氏篇 前尘·魏氏篇 前尘·身后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前尘·身后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前尘·身后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前尘·身后事 这城里,从不缺故事。欢喜,怨怼,长盛不衰,唯有紫禁城始终静默,看着一日又一夜,一春又一冬。 绥敏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或许是死前咒怨成真,总之,她真的没有走。从自己身体里慢慢飘荡出来的感觉奇妙,还没习惯,就已经看见陪了自己一辈子的容嬷嬷被残药鸩杀,死不瞑目。死也不能阻绝悲愤,她疯狂地想去挽回些什么,却只看见自己的手一次次穿过地上的尸体,看着她被草草包裹,送去化人场。 容嬷嬷的魂魄只停留了一瞬便消散了,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声。 只有她一人留下,再没人厌烦她说话,也不会有人嫌她碍事。数日之后,看着永璂哭倒在灵前,她终于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无声无息,挥之不去。她被困在这城,日夜漫步。看着偶尔出现的永璂被彻底无视,又被拜高踩低,郁郁而终;看着钮祜禄氏为她的死露出了冷笑,又安享她的富贵荣华;也看着乾隆说出了对她的判词:此实皇后福分浅薄,不能仰承圣母慈眷,长受朕恩礼所致。若论其行事乖违,即予以废黜,亦理所当然,朕仍存其位号,已为格外优容。 她悲,她怒,她喜,她哀,但她最终沉静,牢记着生前的愿望,看着这些人的下场。 又是一日朝阳盈满了承乾,几个小女麻利地起床打扫苑,万不敢在这个大日子惹什么纰漏。今日皇上禅让,新帝登基,承乾也要迎来新主子了。绥敏眼看着小女们穿过自己,喁喁轻笑,嘴里说的都是对新主子的猜测和小女儿的娇俏话,天真烂漫,而她这个承乾的旧主子,只露出一个冷冷地笑。 今日上位的,是永琰吧? 到底还是让魏宓容的儿子继了位,只可惜,这个本就被太上皇百般挑剔的新帝,面对着那个疑心重又爱弄权的阿玛活得自不自在呢?果真是祸害遗千年,踩着别人脸面往上爬、甚至敢自称十全老人,这样一个好大喜功、奢靡无道的皇帝,合该与天齐寿。 怀着这样的心思,连惨淡的日光都显得可爱了。绥敏从承乾缓缓飘忽而出,遥遥望一眼延禧那长长的墙,连带着墙下那道黯淡的灰白。 是魏宓容。 绥敏是看着她留下的。令皇贵妃的死她怎能错过?那个夜晚,她也在延禧,看着她被灌下毒酒,却不想畅快之后,那道身影从躯体里,茫然立起。 再来,便是疯狂。 她们终于又一次面对面了,只是这次,没有规矩,没有约束,更不用掩饰。她们想市井泼妇一样扭打在一起,互相痛骂、诅咒,毫无教养,歇斯底里。她们不用休息,不会痛,因此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对方发泄自己的怒气,历历数过二十多年她们所有的恩怨,她们在乎的、不在乎的,都通通掀了开来。 偶尔也会累,就各自偃旗息鼓半日,看到中起了微小的事端就又对峙起来,那样的日子,好像永远过不完。 只是如今,她们都有些后悔。太多情绪被发泄,到后来便说无可说。可如今对于她们,时间已经太多了。 她们安静下来,在她们死后的二十多年。从歇斯底里,到冷嘲热讽,到视而不见。 不过今日还是有些特殊的。绥敏缓缓靠近过去,看着魏宓容沉默的脸,冷笑道:“恭喜你,也成了皇后了。” 这话是恶毒的,这孝仪皇后是追赠,而非追封,何况,那个仪字……乾隆并不认她是自己的妻子。 魏宓容嗤了一声:“那可是,你更早就不是皇后了。”已被待之格外优容的可不是她。 两人便一阵烦恶,如今想起乾隆,竟是恶心居多。绥敏掸手赞一声:“你也该高兴不是?害死了我的永璂,如今轮到永琰了。” “是又如何?若不是我间接害死了富察氏,你的永璂也生不出来。” 两人深深对视一眼,满眼的憎恶,又飘开,再不多言。 日子,就又过去了。 乾隆逝去了,并不像她们一样,让她们好生遗憾;再后来,顒琰也逝去了。龙座上的皇帝一位位更替,她们在城里越发惶惶。 她们说过,要留在这里,看这些人的下场。 可是,这些人,都死了。那她们呢? 时间长得令人绝望,没人替她们解答。她们并非这城,城无情,而她们有,要让她们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她们已不会了喜怒哀乐,身边的人都是陌生,何以寄托情感。不过是在各间摇晃,看戏,沉默,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孤魂野鬼,终有一天要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等到记忆都崩溃,恨又从何来?她们在彼此沉默里迎来了第一句碎语,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已是她们逝去的百年了。 她们开始絮语,一点点拾起曾经的记忆,乾隆,钮祜禄氏,富察氏,高氏,以证明过往皆是真实。 “你说,为什么我们还不走。”若是看着他们的下场……她们早就得偿所愿。 “……大约,我们更恨这个世道。” 然后,她们在储秀等到了一个比她们都恣意的女人。 她们一起坐在藻井上看着她翻云弄浪,偶尔对视一眼,发几句轻叹。心越发冷了,魏宓容也会觉得永琰如此不争气,而看着此刻这个女人,更是不知该哭该笑。 她会毁了大清的。这本是她们的幸事,毕竟她们已经恨透了皇家,这样的皇家被一个女人踩在脚底,她们本都快意。然而这女人却还要毁掉一个国。 魏宓容了自己触不到的发丝,神色恍惚:“你说,女人做到她这个份上,好还是不好?若是能再活一次,哪怕天打雷劈,我也要让所有害了我的人落得一辈子不痛快,哪怕拖了更多人陪葬!” 绥敏比从前更冷然,瞥她一眼,眼神亦如刀般锋锐:“刁毒妇人,便是如你……你还是想想怎么能投胎转世才是正经。” 她们没有等太久,在她们,死了一百三十年的时候。那个夜晚,她们的紫禁城,不管是爱是恨,都曾深深景仰过的城,成了笑谈。 她和她默默在人群中游走,看着惊慌的、得意的面孔来来回回,相视无言,内心凄怆。在那一夜,曾到过的园林燃起了大火,她们靠坐在墙上望着天边的火光,慢慢流下泪来。 那是她们死后,第一次流泪。她们曾经都哭过,只是都流不出泪罢了。却在今夜,有了泪水。 不知是否泪水洗刷着人所有的情绪,乃至罪恶,她们看见互相的身体,渐渐透明。 “要走了?”魏宓容浅浅笑了,看着自己的手心。 “大约如此。”绥敏幽然长叹,“惟愿下一世,能活出本心,岁月平和。” 谁也不知道,接下去的是什么。然而她们不必再担心,她们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她们闭上了眼睛,不相告别,自灰飞烟灭。 前尘·身后事在线阅读 前尘·身后事 肉文屋 / 前尘·身后事 前尘·身后事 再为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再为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再为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再为人 厚实的帘子一掀,一股呛人的冷风就窜了进来,连带魏宓容面前的炉火也跳动了几下。 喜雯不耐冷,早一溜小跑凑近了炉子,雀儿似的喳喳个不停:“冻死我了冻死我了,好个怪天气,前几日倒是暖和些,这几日又下了雪了!” 跟在后头的静龄就啐她一口:“死蹄子,自己躲懒儿情人帮忙,也不晓得说声谢!” 喜雯讪讪,立刻扒着魏宓容的胳膊开始撒娇:“好宓容,好菩萨,你可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啦。” 魏宓容乐不可支,一双杏眼笑成了月牙:“我这就成菩萨了?”又推她,“谢什么呢,咱们一起入的,活计本该一块儿做,何况是主子叫我来看看火候,替你守着也是分内的。” “可不是这么说,”静龄撇嘴坐下,“整个长春数你脾气最好。瞧瞧那些在殿里做细活的蹄子,瞧见我们这些殿后的,下巴恨不得抬到天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也是主子呢。” “你可少说两句。我们进来的晚没资历,多做活本是应当。” 静龄就是那个越劝越炸的脾气,顿时拉高了嗓子:“什么应当!纵使论资历,也得看主子给几分脸!瞧瞧你,除了段宁姑姑和杜嬷嬷,女里你怕是主子面前头一份儿了,你可是主子近身的人!”被魏宓容死命拉着,这才收敛些,忽而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扯出个荷包来,“给,你的,我可花了好几日绣的。” 喜雯巴不得岔开话题,见了就捂嘴偷笑:“你打赌又输了?” “可不是,瞧她闷声不响的,眼睛可毒着呢。”静龄嘟着嘴,拿火棍挑挑炭火,恨铁不成钢地瞪宓容一眼,“谁知道子实诚成那样,白费了那机灵脑袋。” 魏宓容把荷包放进袖子里,作势站起身来:“我可不敢在待下去了,静龄这张嘴跟刀子似的,指不定待会儿怎么排揎我,我得去外头站站。” 喜雯拉她:“外头冷得紧呢!” “怕什么,冷了再回来就是了。”魏宓容对静龄做个鬼脸,掀了帘子就出去了,帘子一放,便把两人碎语隔在身后。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漫漫白幕狂飞乱舞,模糊了魏宓容脸上的表情。 她进大半年了,在长春待了数月,她俨然成了里人缘最好的奴才。她背后的包衣世家不算小,平日里待人平和处事周全,又难得是情敦厚安分守己的,长春里的女太监私下都记着她的情,即便富察皇后也颇看好她,特地点了她贴身伺候,已隐隐有了心腹的架势。 只是私下都说,这姑娘心眼太实了,除了做事,竟不晓得奉承一二,连偷巧儿躲懒也不知,白白长了个机灵脑袋。 心眼太实?魏宓容靠着廊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世和上一辈子,可真是不同了。 她回来,大半年了。想来也是讽刺,本以为那一夜消失之后便是新生,即便不是,也该是在阿鼻地狱受尽折磨,谁知一睁眼,又成了十五岁的魏宓青,惶惶等待小选的命运。 那一夜,魏宓青几乎昏死过去。不敢惊动别人,只在被窝里生生咬穿了褥子,恨上天竟又让她重受这一遭!还是说,这才是她的阿鼻地狱? 很快,她安静下来。 这未免不是一个机会,复仇的机会。她总以为自己百多来年已经看开,然而等入看见高高在上的富察青和,想到钮祜禄氏,想到乾隆,就像有十多只老鼠钻进了腔,生生扯烂她的心肺。天知道她抑制了多久,才让自己露出一脸胆怯任人挑选,而非冲上去要了她们的命! 心里蛰伏的恨意又一次叫嚣起来,手在袖子里紧紧攥成了拳,魏宓容逼自己冷静。 “魏宓青,你要等,要等……”她已经等了足够久,不怕再多等一些。心里的恨已织成了网,替她周全了未来的路,这一次,她不会像上一辈子那么傻。 上一辈子。魏宓容想到上一世,十六岁的自己可不是现在这般,那时,她聪明,虚荣,心存野心,汲汲营营,她以为她掩藏的很好,可在富察青和这些人面前,她的心思太浅。也正是这些浅,才让她成了别人最好的棋子。 然而这一世……魏宓容细细的眉终于簇起了一个结。 虽是重来一遭,可力量还是不够。这时候魏宓容不免想到了另一个游魂,心下难免可惜。 如是她也回来了,该有多好? “宓容。”身后乍然传来声音,正是富察青和的心腹段宁,“这么大的雪还站在外面,怎么也不怕冷么?” 魏宓容身子一顿,回头的时候依旧是那个善意羞涩的小女:“段宁姑姑?可是主子等急了?我刚从里头出来,火候还不足呢。”停了一停,又似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这雪好看。” “你啊,”段宁露出个笑意,招招手,“不是汤的事,过来吧,一会儿主子该是有事吩咐。” “欸。”袖子里捏麻了的手指松开了,魏宓容整整神色,低头顺目地跟在她身后走向殿里。眼睛盯着脚尖儿,魏宓容咬紧了牙。 魏宓青,你要等,要等! 比起外头风霜刀剑,长春内可谓春意融融。暖榻上坐着一个少女,一张面容宛如银盘,眉眼弯弯,具是贵气,正是富察青和膝下仅剩的女儿三公主明徽,只是此刻倒像个普通家的女孩儿,正靠着富察青和撒娇,手里亲自剥着一只蜜橘,挑出瓣儿递给母亲。富察青和则半坐半靠,满脸尽是慵懒之色,有女儿承欢身侧,眉梢眼角就露出娇纵之色,愈显慈和。 底下孙德禄还在汇报,魏宓容进来时正听到一段尾巴:“……是卢太医去看得诊,说娴娘娘是五内失调伤了心脾之气,来势汹汹需要静养。皇上下朝时去承乾瞧了眼,据说娴娘娘身体乏力,给皇上见礼时险些跌下床,皇上便安慰了几句嘱咐她静养,随后便到储秀去了。” 富察青和微眯着眼听着,从明徽手里接过几片橘子瓣,宠溺地用额头碰碰明徽的:“那别的怎么说?” “储秀还是……没消息。”觑一眼富察青和的神色,孙德禄立刻转说其他,“别的只是酸了两句,只是纯娘娘不十分信,遣人去太医院问了才罢。” “钟萃那个就是思虑太过,也不想想娴妃平日里那子,若有这装病避祸的软儿,哪能落到今天地步!白白费那劲儿。”明徽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屑地取笑,她今年十三,正是脾气最不羁的时候。 “明徽。”富察青和收敛笑意,缓缓坐直了身子,“娴妃和纯妃,即便是皇额娘,当着面也得称一声妹妹。于情,她们平日里待你礼让,你当投桃报李;于理,她们是你长辈,你必须尊重;于事,娴妃正派,纯妃谨慎,都是你该学的。中需慎言,怎么这一点还需皇额娘再教你一次?” 明徽本是在她皇额娘身边难得张扬,此时立刻肃容听了,末了下了榻,端端正正向富察青和行了个礼:“是女儿唐突,劳皇额娘提点,皇额娘的话女儿自当谨记。” 富察青和这才招手让她上来,柔柔地着她的发:“你啊,皇额娘还不知道你是聪明受教的?不过白说一句,你平日里皇额娘还是放心的。你是咱们大清尊贵的嫡女,将来的固伦和敬长公主,有些傲气是应当的。只是你以后难免要出,这些妃子身后家族势力纵横,你万不能小瞧。”说话间便有些担心,“你是皇额娘唯一的女儿了,皇额娘真怕你以后受一丝委屈。” “皇额娘……”明徽红了眼眶,靠在富察青和肩膀上,她哪里不知道自从永琏哥哥走了之后,她皇额娘的一颗心已全在她身上,“女儿知道的。” “好了,别撒娇了。”富察青和立刻收敛了神色,亲昵地拍拍她的脸,“起来给皇额娘分析一个听听?” 明徽略坐直了身体,思索了片刻就娓娓道来:“一是娴妃娘娘的病症,她这些年不太受宠,平日里也很少闹出事情,只是这次的事的确无辜,本来是贵妃娘娘在五阿哥的周岁宴上和皇额娘斗法,她那话虽不是太谨慎,也并不出格,是皇阿玛偏心贵妃娘娘才迁怒,她怕是气急攻心,原先身子就有些不足,此番一激就闹了出来。皇阿玛心里也知道她有些委屈,所以闻言劝慰,只是她子一日不改,皇阿玛愧疚一散便会觉得她心不阔,想是她也不能因此翻身。二来是纯妃娘娘,钟萃和承乾较劲了多年,想必她也是心有不甘才想捏个把柄,若说到其他,她平日颇为‘敬重’皇额娘,想来不会轻举妄动。” “说的不错,”富察青和放松了身体靠着,眼里含笑,“接下去呢?” 明徽歪着头:“女儿想着,皇额娘倒可以对承乾多多安慰些。一来显得皇额娘贞心大度,二来替皇阿玛背了黑锅,皇阿玛心里必定记情;三来此番事情多由储秀引起,承乾得了皇额娘安慰,心里必定更感激皇额娘。她虽不太得宠,到底也是侧福晋出身,背后的乌喇纳喇一族可不小。” “皇额娘的明徽真是长大了。”富察青和笑着点点明徽的鼻子,转头对段宁一抬下巴,“还不听三公主的,去本私库取些药材,再把上月入库的那支缅甸翡翠的玉簪一并送去,玉器养人给她安神也好。”顿了顿,转头看一边安静站着的宓容,“宓容也跟去罢,你是个聪慧的,这样的常和多见识见识,以后必派的上用场。” 魏宓容本在细细听着承乾的事,闻言立刻似惊喜非常,蓦然抬起头来,然而抬到一半想到了规矩,又连连低下,只让一对母女看到她那双饱含惊讶和感激的眼。只见她立刻跪在榻下恭敬地行了大礼:“奴才谢主子恩!” 富察青和眼里有了满意之色。段宁早上去笑说:“主子平日最是宽和仁慈的,你这样行大礼被别人看见了,倒闹了笑话。快快起来吧。” 魏宓容脸上满是坚定倔强,犹不肯起:“奴才本是升平署的低贱女,是蒙娘娘厚恩来伺候主子已是天大的福分。奴才向来胆小怕事,办事也笨拙,若非娘娘仁慈,奴才哪有在殿内伺候的殊恩呢?即便是主子宽和,奴才也万不能不记恩的,请娘娘受奴才一拜罢!” 说完立刻俯身下去,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哪怕殿内地毯厚实,也能听到沉闷的声响。 富察青和叹口气:“你就是心眼太实了。罢了,日后好好当差便是,去办差吧。” 段宁应了一声,带着宓容往后面去了,走时魏宓容脸上还带着感激之色。明徽冷眼看着,侧头问富察青和:“皇额娘可是要抬举宓容接段宁的班?她日子怕是浅些。” “看了不短了。魏清泰本在你那克楚手底下做事,最是胆小谨慎的,平日里和别人一点瓜葛都没有。这丫头身世清白,子和她阿玛如出一辙,聪慧谨慎,就是胆气不足。”富察青和早在小选之前便留心了一匹,分别放在升平署之类冷门的地方观察了几个月,瞧着没差错又安分的,才调进长春。 “皇额娘有把握便好,不过瞧着倒也是个忠心的。”明徽念了一句,随即对孙德禄一抬下巴,“你继续说呀。” 再为人在线阅读 再为人 肉文屋 / 再为人 再为人 故人归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故人归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故人归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故人归 承乾。 卢太医特地吩咐了要娴妃清心静养,因而暖阁里只剩下容嬷嬷一人贴身伺候。 地龙烧得极旺,容嬷嬷鬓角都有了些汗意,可床上的人却还是冷,两层被子厚实地裹着,大红织锦的被面光彩流丽,更衬得绥敏的脸苍白憔悴,一如败絮。 连乾隆都看出来她是病得狠了,容嬷嬷又怎会不知?绥敏其实从昨日回来便厥了一回,只是她生好强不肯示弱,下了死令不许叫太医,容嬷嬷无法只能胆战心惊地守了一夜。谁知夜里绥敏倒还安生,到了清晨却浑身火烧一般,去请太医的人刚走没多久,她又不烧了,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的,颤个不停。容嬷嬷生怕她得了伤寒急症,正想亲自去催催,就听绥敏哭了出来。 放声恸哭。那个自小打碎门牙往肚里咽的主儿,竟拉着她的手哭成一团,好容易哭停了,人却中邪似的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直到太医来了她问答如常,容嬷嬷才放下半颗心。 容嬷嬷想着,便觉得鼻子发酸。主子,真是太苦了。 “嬷嬷。”门口帘子掀了细缝,乌丹探了头打量一下室内动静,越发轻声,“长春的段宁来了。” “到了?” “没呢,小南子远远瞧见了,带着几个女太监还拿着东西。”乌丹有点为难,这事多半是皇后来抚慰打赏,若是主子还躺着,未免轻狂了。 容嬷嬷也叹口气:“没办法,你伺候主子起来,可千万轻着点儿,别冒了风。我去外头迎着。” “唉。”乌丹点点头,也掀了帘子进去,一进门便被那暖气儿烤的身子发酥。哆嗦了一下,乌丹凑近了床,小心地唤:“主子?主子……” 绥敏闻声睁了眼,眼睑半垂着,视线因病而有些散,往乌丹脸上溜了一圈,像是半天想不起这人是谁,便愣愣地瞧。 乌丹知她病中迷糊,心里一酸:“主子,长春派了人来……” “皇后。”绥敏眼神顿时一清,微微撑起来,“扶我起来罢。” 乌丹手脚麻利地扶着绥敏半坐起来,用一件小袄替她裹得严严实实,又拿了篦子去顺她汗湿的发,一边梳着一边打量她的神色,斟酌着措辞轻声劝她。 “主子,奴才知道您心里苦。可毕竟皇上也来过了,这一会儿皇后娘娘也差人过来,正是抚慰娘娘呢。奴才求您待会儿可千万忍忍,这几日里人多忙乱,若是有什么又传到了几位主子耳朵里,怕主子又得遭罪。主子要实在难受,等人都走了,拿奴才出出气奴才也是愿意的……” 乌丹正说着,不经意一抬头撞进绥敏的眼里,只觉得那一片黑沉像是带着鬼气,凝在身上如有实质,冷得让人再说不出话来。 乌丹心里咯噔一声,她怎么能忘了绥敏是最厌奴大欺主的,平日待她虽好,可如今心里委屈,又正被她撞在枪头上…… 双脚一软,乌丹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奴才妄言了!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头顶上却传来一声轻叹:“起来吧。” 乌丹一愣,迟疑地抬起半张脸。只见绥敏脸上恹恹的,不像生气,也不像听劝,让人莫不清楚。可乌丹知道这不是处理的时候,只能加倍小心替她整理仪态,再不敢说。 再说此时的魏宓容,正趁着容嬷嬷和段宁说话的当儿,观察起乾隆七年的承乾来。 清朝对女太监规矩甚严,女平日不当值是不能留在内的,即便当值,若非奉旨也不能私下走动,擅进别的室,论例可当即打死,以至于魏宓容入大半年,还是第一次来这承乾。 此时承乾还不是继皇后寝,其中富丽自不能与今后相论,格局装饰都是端庄大气,可细看,那略显黯淡的廊柱、中规中矩的摆设,无不透着一股冷清。 正如那一夜的承乾。 那个时候的承乾与冷无二,纳喇氏被以常在之礼待之,身边只有容嬷嬷一人服侍。华贵室比之现在越显凄凉,收走了用具,空留个架子,门可罗雀,一如断壁残垣。 每次想起曾经,魏宓容总觉得迟疑。是这奇遇只有她一人,还是那不过是自己臆想的梦境?只是她的脑子告诉她,没错,这半年来留心着曾经的绥敏,她的直,她的傲,已能让魏宓容看见了注定的结局。 也罢。想来这一世,又是敌人。魏宓容如是想,心里泛起一股怅然,只是狠狠地压了下去,只跟在段宁身后不动声色。 段宁和魏宓容一进暖阁便被绥敏那张灰败的脸吓了一跳。段宁想道怪不得连皇上都软了态度,魏宓容却有几分惊讶,上一世她何曾病成这样? 惊讶不过一瞬,段宁已领着几个人道了万福:“奴才长春女段宁,奉皇后娘娘命送些东西来探望娘娘,娘娘万福。” 绥敏神不振,勉强扯了笑:“嬷嬷还不扶段宁起来。是奴才身子不顶事,还劳烦主子娘娘百忙之中挂念,真是不知道怎么才好了。”说着便由乌丹扶着,硬是在床上作势磕了头,那身子摇摇欲坠,观之可怜。 段宁连连摆手:“娘娘使不得!主子差奴才来前说,主子知道娘娘夙娴礼教,只还请娘娘一切以身子为重。主子已吩咐下去了,娘娘若是有什么药材不足的,尽数从她份例里拿,要是还有什么主子没想到的,差个人说一声,主子定会安排妥帖。主子还生怕娘娘不肯开口,便叫奴才先带了些上好的药材过来,请娘娘过目。” 几个小太监端了东西上前,打开盒子,都是难得的好东西。绥敏脸色愈加苍白起来:“主子娘娘这样体恤奴才,奴才可真是没脸活了。这次本就是奴才言辞不慎,扰了五阿哥的周岁,又惹得皇上不快……”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一片绝望来,“奴才惶恐。” 段宁看在眼里,朗声道:“娘娘莫要自伤。主子说了,这是主子安排不周,却让娘娘身体不适,主子心里也十分不安呢。主子还伤心的,说娘娘素来身体康健,如今因她才受了这遭罪,她心里也是伤心,还请娘娘保重身子,不然可是她的罪过。” 虽说皇后平日就待人平和,可姿态放得如此低,绥敏一时讷讷不知说什么好。魏宓容适时上前,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露出那水头十足的碧玉簪来。段宁又道:“主子还说,玉器是最养人的,这簪子是今年年节前缅甸贡上来的,特让奴才送来给娘娘压惊养气。” 绥敏咬着唇哽咽了:“主子娘娘这般恩重,奴才真是一辈子也报还不了了。” 本是处处受气,又病中多思,此时伸出援手可真是事半功倍,何况是一箭三雕呢?魏宓容低垂着眼心内冷笑,看着绥敏感激涕零,又想起死前的绥敏,和她乖戾的眼神。 这人从前,怎么就这么蠢呢? 她隐秘的打量似被绥敏看个正着,视线落到了她的脸上,魏宓容还来不及肃了神色,就听她露出几分疑惑:“咦?这个女……” 段宁正向容嬷嬷细细打听了卢太医的医嘱和要注意的地方,闻声先看一眼魏宓容,没见异处,便笑道:“娘娘可是看着眼生?这是去年才进的宓容,原先倒是在升平署待过一些日子,莫不是有什么地方不恭敬扰了娘娘了?宓容,还不上来给娘娘陪个不是。” 魏宓容不知绥敏何意,正要上前赔罪,却见绥敏摆摆手:“主子娘娘最会调理人,哪会有不规矩的奴才呢。只是看着……却有几分眼熟。你……姓什么?” 内室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段宁神色不变地静观,魏宓容却有些皱眉。她自认没什么把柄,可若是富察青和因此怀疑可真是坏了大事。魏宓容镇定了心神,上前福了一福:“奴才姓魏。”说着,在人瞧不见的角度,偷偷抬起了眼。 温和如春的暖阁里,魏宓容倏然起了一身冷汗。 那个靠坐在床上的绥敏犹自气喘微微,斜挑的凤眼凝着水色,眸色沉沉如夜。那神色细巧着有些奇怪,似是因病而显得散漫,却更像幽魂般的空茫和诡谲。 那是—— “魏?怪了,却是像个故人。”绥敏用尽了力,软绵绵地靠下去,视线也挪开去,似是有些惋惜。 魏宓容却没这么轻描淡写,身子微微颤着:“娘娘折煞奴才了,娘娘身份高贵,旧识也必是富贵之人,奴才身份低贱怎敢相提并论呢。” 绥敏像是没了兴趣,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段宁凑上来救场:“娘娘恕罪,这个宓容平日里最是胆小怕事的,没的扰了娘娘的兴致。时候也不早了,奴才们既传完了话,万不敢打扰娘娘休息。奴才们这就回去给主子复命。” 绥敏又肃了神色:“替奴才谢谢主子娘娘。容嬷嬷——” 容嬷嬷早在每人手里放了一个荷包。魏宓容恭恭顺顺接过,再没有回头,跟着段宁一路走了出去。 一出承乾,段宁就笑她:“你方才可是吓着了?也是,这位娘娘可从来都是重规矩的。” 魏宓容还是一脸惊色,沉默地摇摇头。段宁只当她胆子小,便不说什么,快速往长春里走去。 只有魏宓容跟在后头,越走,越冷。 那是乌喇纳喇·绥敏,她,回来了。 魏宓容决不会认错她的眼的,还有她眼里泛着的,冷冷的杀意。 故人归在线阅读 故人归 肉文屋 / 故人归 故人归 荷包会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荷包会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荷包会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荷包会 “我说你不是着凉了吧?怎么看上去木木的。”喜雯趴到魏宓容床边,探手她额头,“也是,下午雪这么大,要不要给你弄点儿热汤来?” “哪里就娇贵成这样。”魏宓容推开她的手,淡淡地道,烛光只映到她半边脸,那张秀丽的面孔不知怎么竟有些鬼魅,看得喜雯心里发慌。 喜雯只好盯着她手里的绣绷子:“你绣什么呢……对了,静龄给你的荷包呢?” “枕头底下放着呢。”魏宓容让开点身子,让喜雯拿出那荷包来。静龄的手艺中规中矩,绣的是平常的卷草纹,喜雯看两眼就放下,嘟着嘴:“宓容,今天晚上你怎么看着怪瘆人的。” 瘆人?魏宓容状似无意地脸,触到一手僵硬的线条,百多年了,倒是第一次有人说。魏宓容忽而一笑,刚要说话,喜雯身上便靠过一张妩媚鲜亮的脸来,对着魏宓容挤眉弄眼:“我知道为什么,她是被娴妃娘娘给为难了!” “你又从哪儿听来的?”那女叫苏意,早魏宓容和喜雯一年入的,那一张脸算得上长春女里头一份儿。魏宓容挑了半边眉,怎么这么快就传开了? “小邢子说的,”苏意漫不经心抢了喜雯手上的荷包玩,“他不是也一块儿去的?听说娴妃娘娘特地找了你麻烦。娴妃娘娘惯会半脸,吓着了吧?” “哪能呢,娴妃娘娘不过白问一句。”魏宓容四两拨千斤,继续垂下头绣她的。 她确实是不怕的。 乍眼瞧见她眼里的杀意,心里先是一惊。绥敏纵使再不济,此刻也是四妃之首,想除掉她一个小女易如反掌,接着便是怒,怒自己还惦念着让她几分,她却翻脸不认人;可这惊怒一过,静下心思量,便只剩下了必然。 绥敏想先发制人实属正常,若是看见上一世的仇家都不像斩草除,这个盟友魏宓容要不得。可绥敏既然恨她,就必然还是那个不甘罢休的绥敏,对乾隆的恨,对钮祜禄氏的恨,对富察青和高兰籍的恨,定胜过对她的千百倍。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在这廷里,最不消顾忌的是感情,最永恒的则是利益。她不信她们联手的诱惑,绥敏能抵抗的了。想她死?魏宓容心中冷哂,至少现在,她可死不得。 她知道绥敏想得通,可现在至关紧要的,是真的联起手来,她们必须见一面,做个打算。 却不是那么容易。这可是“一出门、打死不论”的紫禁城呢。 魏宓容一边绣着一边发呆,苏意呆得无聊,伸手去挠魏宓容的脖子。魏宓容吓了一跳,歪了一针,惹得苏意直笑:“这可好了!扎歪了才好,你这好东西毁了,我的糟糕玩意儿可就入了主子的眼了!” 喜雯趁机一把拽出苏意身上挂着的荷包:“就你嘴巴不饶人,谁不知道长春里数你针线最好!诶你们都来瞧瞧苏意的荷包,好漂亮,静龄快拿你的回去,丢煞人了!” 转眼几个小女闹成一团,魏宓容笑着坐在旁边旁观。她不用看便知那个荷包会有多好看,苏意祖上数代都是苏州织造的绣匠,一手双面绣巧夺天工,最得富察青和与和敬的喜欢,上一世风光了多年,结果么……也死得格外惨。 是死在她手里的第一个人呢。而后来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倒是在自己手里得了乾隆千般夸赞。 等等。魏宓容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意,上一世……苏意是这么死的。魏宓容放下绣绷,偷偷从枕头下出另一个荷包,那是今日从承乾拿来的上前,里头的银锞子已经收起来了,倒是荷包留着。这荷包极普通,水蓝布料,白色莲花纹,用的是里最常见的针法,随便找个女都能绣出来。 荷包……魏宓容抬头就见那边苏意正被喜雯缠着要一双鞋面,连连讨饶:“好妹妹饶了我罢!过几日就是娘娘后尘,我连贺礼都没绣好呢……” 魏宓容嫣然一笑,将几个荷包都放在枕下,拈起了针线。皇后寿诞,多好的日子,如果她想,倒真是个凑成默契的好时机。 十几日倏忽就过,长春迎来了皇后三十一岁的寿诞。 乾隆是个奢侈的皇帝,对于看得顺眼的人从来不吝给些体面,且不说乾隆对富察青和很是敬重,就说六年时乾隆体疾,是富察青和亲自照料尽心竭力,才让乾隆得以康复,其中情分自不一般。早在年节刚过,乾隆就早早下令要大办,而接令的新任内务府总管大臣正是富察青和的胞弟傅恒,这位日后“颇好奢靡”的乾隆宠臣自是将依次寿宴准备到了极致。数日前,乾隆还锦上添花,着造办处打造了一支世间独一无二的“龙凤呈祥百岁簪”,当着后请安的时候派人送到了长春,惹红了一众妃嫔的眼。 长春的女太监们自是脸上有光,连着几日扬眉吐气。寿诞当天,一大早太监女便凑齐了,纷纷献上自己的心意。女们送上的多半是些亲手做的小玩意儿,或一个络子,或一副绣品,富察青和都笑着赏了。其中最打眼的就是苏意的一条墨青色牡丹纹抹额,牡丹滴露栩栩如生,富察青和特地赞了一句。魏宓容的那个扇面也入了她的眼,绣工自是出众,可贵在那图,三莺立树,两鸟并头,雏鸟娇憨,恰合了富察青和的心意。 看着富察青和暗中点头的眼神,魏宓容便知道她离贴身侍女又近了一步。段宁这些日子的观察她早有所觉,若是到了明年还没什么差池,多半就定下了。 这样的关键时期,魏宓容愈加谨慎妥帖。正服侍着富察青和大妆,却有个小女凑进来:“娘娘,承乾遣了人来。” 魏宓容状若未闻,富察青和正挑着簪子,闻言停下:“娴妃病了十数日,本早准了她不来,这会儿是什么事?” 小女笑吟吟地:“说是娴妃娘娘心里不安,遣人先来告罪。” 绥敏的身份到底有些特殊。富察青和略想了想,便道:“让她们进暖阁候着。” 等段宁和宓容跟着富察青和进了暖阁,只看见容嬷嬷一人候着,手上捧着只盒子。容嬷嬷见富察青和来了,恭恭敬敬地请安,接着便告罪:“启禀皇后娘娘,主子说了,她从浅邸开始深蒙娘娘厚恩,此次更是得娘娘关怀,今日娘娘大喜日子她不能亲来道谢,十分愧疚,想遣奴才过来先告个罪,等日后好了,定亲自上门谢罪。” “什么谢罪不谢罪的,自家姐妹,说这个就见外了。”富察青和微微一笑,转了转金甲套,“娴妹妹的心意本领了,她在病中还记着本的生辰便已足了,你回去传话给娴妹妹,让她放宽心,静养身体才是要紧事。” “娘娘说得是。娘娘上次赏赐了的玉簪,主子一直视若珍宝,感念不尽。”容嬷嬷陪笑着说了,又膝行而前,举起手里的盒子,“这是早先主子的兄长驻兵西藏时偶得的开光佛珠,听闻能庇佑安康。主子珍藏了数年,总觉得福薄不敢使用,今日事让奴才呈给娘娘,说是娘娘和三公主的福气是最大的,正与之相宜。” 富察青和信佛不是一日两日,这礼送到了心坎上。段宁见她示意,便接过来打开,里头是一串儿木质佛珠,木质不显,只是触手沉冷,可见是稀罕东西。富察青和捏着那佛珠半晌,沉沉望向容嬷嬷:“这既是娴妹妹兄长特地求来,本怎么好要呢。何况娴妹妹即使要送礼,也不是这个时辰。” “奴才们不敢坏了规矩。”容嬷嬷磕了个头,斟酌着道,“寿礼确实是一会儿献上,只是这样东西虽不值钱,还望娘娘笑纳。主子的福分皆是娘娘赏的,娘娘福分,才有主子的福分。” 这话。屋里静了下来,富察青和不说话,佛珠在指间一颗颗拨过,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富察青和带着笑盯着容嬷嬷,直盯得她有汗水渗出额头。 魏宓容心里明了,绥敏,这是在投诚呢。 富察青和终于停了动作,将佛珠放入盒中:“本倒是喜欢娴妹妹这份心意,只是妹妹怎么这个点儿差你来?” 容嬷嬷背脊挺直,脸上却有点讪讪:“主子正在病中,不敢多事。” 话语之间已然透着绥敏浓浓颓然,富察青和合上了盖子,示意段宁收好:“娴妹妹劳心了,只是适当的劳心,也未尝不可。”对魏宓容抬了抬下巴,“你随容嬷嬷回承乾,替本带几句话。娴妹妹素来守节知礼,一片赤诚,只是从前妹妹颇为好强,本不好越俎代庖,既然如今娴妹妹说开了,本少不了替她多打算打算。只是当务之急还是先养好身子,有话以后再说罢。” 魏宓容肃容听了,又重复一遍,见没什么差错,就和容嬷嬷去了承乾。段宁待她们走了才进来:“主子,娴娘娘这是……” “大约是这一病病通了脑子,知道在这里仅靠着太后是没用的,她身份到底不同,我还要多多考虑一阵才行,”富察青和由段宁扶着起身,突然想起什么,“等宓容回来,别忘了见见承乾里头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再试一次罢。” “娘娘放心。” 承乾暖阁,只留着乌丹近身伺候。绥敏半靠在床上,松松束着头发,一张脸瘦削了不少,只是神看上去好了许多。 “主子,东西备好了。”乌丹凑近了绥敏细声道。 “可记住了?” “记住了,若是宓容来了,就看主子的手,左手在上,便用青色荷包,右手在上,便用海水蓝的,头一个给宓容。”乌丹答得极干脆。 绥敏点点头,半合上眼:“你这两日吞吞吐吐地,想说什么?” “主子瞧出来了……”乌丹一噎,她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错,可既然被绥敏瞧出来,她心里就更没底,“主子恕罪……奴才只是看着主子这一病,杀伐决断,倒和变了个人似的……”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乌丹已跪在里地上。绥敏掸眼瞧着她,心里自嘲,从前只觉得乌丹忠心,却 没发现她有这样的眼色,这方面比起容嬷嬷来不是强了一点半点。 这个丫头,上一世是出了的。她家中本没留什么亲人,以至于上一世自己一直以为她回留在里,却没想……如今想想,她应当也是愿意留在里的,只是百般劝说自己总不开窍,无奈之下也只能自保求去。 有眼无珠,便是如她。绥敏微微叹息,抬手扶起她来:“乌丹你啊,心思也未免太细。”见乌丹站起仍惴惴地,便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做的很好,身边就是要有你这样细心的人跟着,我才放心。” “娘娘?”乌丹大惊失色,她万没想到绥敏是这样的反应。 “不必担心,我只是……醒了。” 简单一言,万般萧索。 乌丹听得直觉心里一酸,想到前番经历,只道主子是受尽了打击,总算醒悟,免婉言劝慰:“娘娘,既是醒了,总是好事。” 绥敏淡淡点了点头。 过了不一会儿,魏宓容和容嬷嬷一行便到了。魏宓容跟着容嬷嬷进了屋,低眉顺目,规矩本分,绥敏不禁冷笑,魏宓青此生剑走偏锋,虽是一个女,自己却多半动不了。 眼睛一转落到她压裙的荷包,水蓝布料,白色莲花纹,绥敏眼神一动,看着她不卑不亢请了安,又朗声传达了富察青和的话,嘴角渐渐勾起一个弧度来。 好一个魏宓青。 绥敏心里念头百转,脸上却是欣喜地谢了恩。乌丹机灵,在旁边说着皇后上下的药材是如何救人于危难,言谈之间尽是感激。魏宓容敛手听着,嘴角含笑:“那主子必定放心了。昨日主子还想着娘娘这儿药材可够用,若是不够,派人知会一声,主子即刻着人送来的。” 绥敏略往后靠了,只盯着她瞧:“主子娘娘的恩,奴才感激不尽。只是奴才心里倒有个傻念头,总觉得是药三分毒,何况奴才体弱福薄,倒是不敢吃多,怕以后留下病。” 魏宓容眼神一闪,顿了片刻。她知道,承乾定还有富察青和的钉子。这险,冒是不冒?只迟疑了一瞬,魏宓容便笑道:“娘娘这话说的,怪不得主子总说娘娘严身恪己,如今连吃药都掌着分寸,奴才十分佩服。只是……奴才想着,这药固然存着,只是今后还可慢慢调理,只是这病来如山倒,如果不能趁此时调理好了,怕是拖到日后也会麻烦。” 绥敏笑着咳了几声,在床上作势行了礼:“果真是娘娘调理的女,好不一般。就替奴才回禀娘娘,娘娘的每一句话,奴才都铭记在心。” 乌丹已顺势送上个荷包,海水蓝的荷包沉甸甸的。魏宓容双手接过,已到一处异常,顿时收敛了眉眼福了一福:“奴才谢娘娘赏。” “应当的。”绥敏落下一句,冲容嬷嬷点了点头,便亲自看着她出了门,这才靠回床上,似笑非笑。 乌丹小声“主子……这女?” 绥敏嘴唇动了动,却不发声:“故人。” “主子妙算。”乌丹松了口气。绥敏想了想,拉住她,还是压低了声:“你刚才可看到她的荷包?” “荷包……”乌丹皱起眉想着,“似是上次承乾出去的那一个?” “正是。”绥敏点头,“刚才你赏她的那种荷包,还剩多少?” “总共就绣了五个,她拿的是第一个。” “留一个便罢,剩下都毁了。”绥敏下了吩咐,闭上了眼,“去瞧瞧容嬷嬷,她那儿,怕是也收了一个荷包了。看来我这病……倒差不多了。” 荷包会在线阅读 荷包会 肉文屋 / 荷包会 荷包会 夺遗孤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夺遗孤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夺遗孤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夺遗孤 乾隆七年三月的后,看上去和往日并无区别。皇后与贵妃势均力敌,纯妃和嘉妃各擅专场,舒嫔同陆贵人年轻气盛,娴妃与愉嫔默默无声。且没了娴妃这块爆炭,便连请安时候的唇枪舌剑都少了许多锋芒,端得一团和气。 倒是皇后贤惠有加,贵妃温柔和善,频频派女前去承乾探望,乾隆知道后,很为贤后宠妃的识大体而欣慰,而对于病中的娴妃,则心中隐隐不喜。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娴妃虽位高貌美,心却不阔,乾隆也没兴趣再去探望一次,甚至提也不提,各不免私下笑话这位娴妃,先帝钦赐侧福晋如何?没了圣宠,不过如此。 承乾里“静心”养病的绥敏也听到了这些碎言碎语,看着容嬷嬷和乌丹担忧的脸,她却无动于衷。或许是回魂的关系,这病痊愈得缓慢,可绥敏是真心觉得这病来的不错,一来她可清态势,想好对策;二来她也有空与魏宓容“暗通款曲”,以备后患;三来大病过后人心冷寂,想来她转了子也省的有几分突兀;四来从今后,她怕少不得被贴上“体弱”“顽疾”的签子,日后后疾风骤雨,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而魏宓青也送了她一份大礼。 承乾向皇后示好,纵使皇后不收,面上也要给两分脸面。一个多月来,富察青和的探望源源不断,存着考验宓容的心思,次次由宓容独来。内室只乌丹与容嬷嬷,却有外殿伺候的小太监小南子偷偷听了她们的话,再一一报回,却不知每次宓容入戴着的那个海水蓝的荷包与出来时的,并不是同一个。中钉子动作,大半是女太监们传话,毕竟奴才不得识字,可魏宓容上一世管理务多年,识文断字不在话下,因而荷包夹层里的纸条就在同物相易间来来回回,在富察青和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 几番来回之后,绥敏已清了魏宓青此刻在里的地位。富察青和这边对她还在考察期,可在高兰籍那边,她却已是不折不扣的心腹。魏清泰曾受高斌大恩,名为富察家包衣,实为高斌的手下,魏宓容入传递消息极为妥帖,也能见微知著,揣摩上意,只不过传了几次话,高兰籍就觉得难得,事关长春,总听她一言,此番对承乾几次施恩,也是魏宓容潜移默化的效果。 绥敏不得不说魏宓容是个人才,毕竟上一世她不过十五六岁,就已能在孝贤与慧贤之间周旋,而上一世她这个年纪,是刚入浅邸的时候。她是满洲大姓,孝敬皇后族女,又兼明艳娴和,也曾被当时的宝亲王专宠了一两个月。富察青和很沉得住气,坐山观虎斗,挑得她与高兰籍生了龃龉,随后高兰籍被乾隆亲自奏请册为侧福晋,绥敏心高气盛怎么容下包衣和自己平起平坐,她明刀明枪,高兰籍就四两拨千斤,从此她失宠,高兰籍也再懒得理会她,只和富察青和成互成掎角。 仔细想来,她在乾隆心里埋下的第一分不满,便是不睦高兰籍。那也是乾隆在心里,给她记得最重的一笔,直至以后,也是心里的一刺。 乾隆此生贪花好色,可心里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他想与之偕老的人,那便是高兰籍。后人常说乾隆与孝贤伉俪情深,也因此尤为不待见她,绥敏听了想笑。伉俪情深?乾隆的帝后和谐,首先是以免传言宠妾灭妻,动摇八旗;其次是为慧贤遮风挡雨,以免她成为众矢之的;再次是富察家人才辈出,实为干才;最后才是孝贤贤惠温和,对她有敬。奢望嫡子?大约是有的,可永琮和和敬差了十多岁,那还是高兰籍去了以后才生下的。保留长春?高兰籍的画像可是大大方方地和富察青和的平起平坐。悼亡诗?死后哀荣哪有生前牢靠,高兰籍身前明黄,死后谥“慧贤”,高兰籍从病重到薨逝,乾隆哀恸甚久;乾隆十三年富察青和薨逝,在东巡的路上皇帝可没少寻欢作乐。 什么祖宗家法,什么礼义廉耻,在乾隆心里不过是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绥敏早就清楚了。魏宓容知道的更早,不然上一世,她也不会口里怀念着孝贤,形容举止却类慧贤。这一世,绥敏想要翻身,两人达成的第一个共识,也就是三个字罢了。 ——从慧贤。 只是要搭上高兰籍这条船,却不是那么容易。且不说她们作对了十多年,各自龃龉不小,就凭她这个子,高兰籍也不可能信她,何况她一无圣宠,二无子女,除了身份,全无利用价值。 可谁知道,今日会来这么一张纸条。 夹层里的纸条是用的富察青和用过的边角碎料,全无痕迹,上头也不用笔写,而是密密麻麻的针眼。绥敏展开纸条对着天光看,只觉得匪夷所思。 ——异姓齐亲王战死沙场,福晋殉情,唯留四岁独女,皇上欲收为养女,以抚功臣,择一妃而育。 特特标上了异姓。可见魏宓容也疑惑得紧——除了蒙古王爷,大清的异姓王都被圣祖皇帝斩草除了,哪里来的异姓王,还是有兵权的异姓王?且上一世乾隆朝的战事,绥敏还是记得明白的,乾隆六年哪来的战事能让一个王爷战死沙场? 难不成这一世她们回魂,亦变更了朝事? 百思不得其解,绥敏只能问容嬷嬷:“嬷嬷,你可知道齐亲王的事?” 容嬷嬷也曾疑惑非常,怎么自家主子一病之下竟弄心机了,只是想了几天,便撂开了,反正是自家主子,她愿意做什么总是陪着的,心里也觉得主子想透了是好事,几天来格外尽心尽力。听绥敏问,仔细想了想,便轻声道:“男人们的事儿奴才是不太清楚,奴才只知道齐王爷是蒙古人,姓阿鲁特,隐约听着他常年带兵在外,是个征战沙场的厉害人物。不过虽然奴才不知道齐亲王的事儿,齐亲王福晋的事儿奴才倒是知道些。” “哦?给我说说。”绥敏心里一松,还好只是个蒙古王爷。 容嬷嬷怪异地看她一眼:“主子怎么记不得了,那亲王福晋可是兆佳氏的,和太太虽出了五服,可仔细算起来,还是算主子的姨母。听闻原先身份不够,本是先帝想栓婚给齐亲王做个侧福晋,谁知道齐亲王是个痴情的,硬求了做了嫡福晋,且一个侧福晋都没纳。齐亲王福晋是兆佳一族混的顶好的,和太太也算常走动,原先主子还见过呢。” 绥敏愣在那里,这么严丝合缝的往事,竟是上一世没有的。虽是个蒙古王爷,却是选秀栓婚了一个满人?还居住在京城?狠狠揉一揉眉心,绥敏刚想说什么,突然抬头:“等等,你说齐亲王的嫡福晋是额娘的族人?” 容嬷嬷点头:“可不是!” 绥敏闭上了眼,又睁开:“那和亲王的女儿……入了没?” 容嬷嬷摇头:“早传闻着是要接进来的,是太后娘娘想着迟一些,全了和亲王的格格与和亲王一家的情分。” 竟没进?和婉公主可是乾隆初年就进了的呀! 绥敏觉得脑中一团乱,心里原来那些笃定去了七八分。然而她知道先不能管这些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事端是怎么回事,魏宓容的意思,她倒是懂了。 富察青和掌管务,膝下已有一女,又抚养了五阿哥,和亲王家的格格身份贵重,必定是要养在她膝下的,因而富察青和等于有了一子二女。富察青和大约是想抚养在自己膝下的,毕竟那是一个蒙古格格,亲王之女,傅恒今后也是要带兵的,免不得碰到些齐王爷旧部,如虎添翼。可乾隆原本子嗣不丰,若是富察青和再收个养女,未免太扎眼,而钮祜禄氏好权,对此必定忌讳,更别说是高兰籍了。 可若是不抚养在其膝下……中贵妃、嘉妃、纯妃皆是汉女和包衣,即便贵妃抬了旗…… 只剩她自己了。 绥敏脑中思绪急转,举起纸条,看着下面的一行小字:须得法,尽早从慧贤,望慎虑。 从慧贤,从慧贤……若要慧贤信一个人,用一个人,无非两种,一种施恩,另一种捏着把柄。施恩,施恩…… 绥敏灵机一动,猛地坐直了身子。容嬷嬷大急:“我的主子哟!您当心着点儿,身子骨还没好呢!” “好了,好了。”绥敏抿唇一笑,扶住她,“今日太医怎么说来着?” “最好还要静养十天左右呢!”容嬷嬷满脸不赞同。 “明日便陪我去长春请安吧。”绥敏也不管容嬷嬷的急色,在唇边比了个手势,“嬷嬷,机不可失。” 容嬷嬷只得愤愤地闭了嘴。 绥敏则含笑道:“嬷嬷放心吧,我的身子自己清楚。明日可是个好时机呢,知不知道现在,那些主儿们心里都是怎么想。”顿了顿,“嬷嬷,把乌丹找来,我有话吩咐她。” 此时,长春。 富察青和刚了了一日务,正卧在榻上小憩,一边只段宁一个人伺候着,替她轻轻揉捏膝盖,富察青和难得惬意,脸上便挂着慵懒:“这几日盯得如何?” 说的是上次承乾里绥敏那一句询问。 “承乾的小南子一句话也没落下,都是场面话,”段宁已经盯了一个月,轻道,“在里也是一步不多走,也没见和谁有接触,无非喜欢和静龄苏意几个凑在一起绣个绣品。” “是么。”富察青和略略点头,反问道,“你怎么看?” “奴才看那天的事儿多半是凑巧,安钉子也没有在明面上的,何况承乾那位的子……退一万步,她就是有这个心,凭她的皇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哪能呢。”段宁忍不住笑。 “多半是,宓容是个聪明的,断不会跟这么个主子自毁前程。”富察青和半睁了眼,声音微冷,“这两年长春事儿可不少,原先又洗了几次,现在倒成了青黄不接了,明年你要一出,本可真是连个顺手的人都没有。宓容……本很看重她,更要格外小心。你不仅要盯着,还要小心调理着才是。” “是,奴才一定小心。” “得了,你办事本还是放心的。这呆事儿,真是只有娴妃才干得出来。”富察青和撂开不提,“让你们备的皇女级别的东西可备下了?” “奴才早备好了。”段宁点头,“只是主子,要不要在后殿里理出一间屋子……” “先别忙,这孩子怕是落不到本手里。两个亲王之女做养女,又兼养着五阿哥,若是本亲生倒也罢了,偏偏都是养的。”富察青和想着里的局势,皱了皱眉,“慈宁怕是不会点头,巴巴备下了,落人口舌。” 段宁极聪慧,一听慈宁,立刻道:“那可不是要落在承乾了?” 富察青和点点头:“恐怕是。太后向来捧着她,她也是个恪守规矩的,且又没个孩子。可是本真不想看到承乾有了个孩子,哪怕是她自己生的,也好过收了兰馨。”想到这里,富察青和便没了兴致,“怕是得想个辙。” 段宁劝道:“承乾那位还病着呢,一时错过了也就罢了。” “哪那么容易。”富察青和叹口气,抬手揉揉眉心,“罢了,不说这个,去把五阿哥抱来,如今本可真是老了,看见孩子真是喜欢得紧,半日不见也想得慌。” 段宁娇笑:“主子怎么这么说,五阿哥可是主子的儿子呢。” 富察青和瞥了她一眼,却是几分纵容:“就你嘴皮子甜,还不去抱来?” 夺遗孤在线阅读 夺遗孤 肉文屋 / 夺遗孤 夺遗孤 求恩典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求恩典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求恩典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求恩典 事情果然没有段宁说的这样简单。 次日一早,小女便来报娴妃提前来请安。此时富察青和正在镜前上妆,宓容有一双巧手,只几多绒花便点缀出富察青和的端雅大气,富察青和听小女说时脸上仍带着笑,眼底却滑过一丝沉色。 耐心地等宓容缀上最后一朵绒花,富察青和问段宁:“昨儿个太医院怎么说来着?” “卢太医说是让承乾的那位再歇息上半个月为好。”段宁答得极快。 “半个月,”富察青和似笑非笑地掸掸袖上的风毛,“那她怎么现在来了?” 段宁不好说,宓容恍若未闻,只缀好了最后一朵花便退到一边。 “罢了,这些个好妹妹啊。”富察青和端详一下自己在镜里的妆容,半真半假地叹一句,“走吧,瞧瞧这位病中可有什么参悟没有,去,请她暖阁里坐。” 话是这么说,然而富察青和一进暖阁,便觉得绥敏有些异样。绥敏已在那儿坐了,穿一件半新不旧的珠灰旗袍,两把头上珠翠甚少,身后也只跟着乌丹一人,在这暖和雍容的长春里显得格外萧瑟。绥敏看见她来,立刻起身上前,行了一个极标准的礼:“奴才见过主子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可别,你身子还没好全呢,自家姐妹不用这样。”从“妾身”、“妹妹”到奴才,富察青和怎会不懂,脸上含笑,回头招呼段宁,“还不快扶你娴妃娘娘起来么?” 段宁早上前扶了,绥敏这才站起,才抬了半张脸,便让富察青和着实惊了。 要知道绥敏虽不得宠,却生得好颜色,加上素来好强,在人前都是衣饰妥帖,每次看去都是妍丽明媚,眉眼生辉,举手投足皆是傲气。再看现在,整张脸都是雪白的,犹带恹恹,且不说衣衫简单,就是那眉梢眼角,全没了从前的神气儿,处处透着一股灰,让人看了便心生颓然。 这反差太大,纵使富察青和也不免愣神了一瞬。绥敏便露出一个苦笑:“奴才失仪,惊扰了主子娘娘。” 富察青和拧起了眉,满是担忧:“怎么,还病成这样么?太医院也真是些庸人!这样的脸色也肯让你出门?本定要好好治他们一个渎职之罪!” 绥敏眼神愈黯:“主子娘娘可别这么说,奴才的身子自己清楚。都说相由心生,原先奴才心里还有些盼头,自是神清气爽,如今……总之还是奴才自己的不是。” 众人都知道绥敏是个直肠子,心里想着什么全在面上。看她此时,脸色苍白,眼含黯色,就连那指尖儿都是冷硬的,一股凄凉毫不掩饰地跌在众人面前,夹杂着她心里的羞恼与失落,人便似一幅画,看的众人都觉得心酸。富察青和眼神略变了变,慢慢收回了表情。 这人,怕是是伤的狠了。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后女子,毕竟也是人。这么一个先皇钦赐侧福晋,算是后顶干净的,硬是硬些,可也无大过,就因为不得宠,便被她们的万岁爷随便拉出来替一个包衣出身的顶罪,骂就骂,罚就罚,当着众人送回里,里子面子全无。而她病了月余,也是瞧也不瞧,说的难听些,万一她一时撑不过去了呢,那可是被活生生气死的。算计是一回事,可物伤其类,怎能让人不寒心? 富察青和心里也有些惘然,拍拍她的手:“你也别多想,身子总是自己的。” “奴才不怕主子娘娘笑话,奴才这一病,可真是吓破了胆。”绥敏强颜欢笑,“奴才从小到大,从没生过这样的病,病里就想着家里的额娘。奴才病中多思,想着万一奴才若是就这么去了,可要伤了谁的心呢。奴才是个没福气的,不能为皇上诞育儿女,到时候,恐怕也只有容嬷嬷她们替奴才哭上一场,家里阿玛额娘伤一次心罢了!奴才原先还争一口气,这一病,便全抛了,只怪奴才自己不长进,这么多年,也没看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争什么呢,奴才从此只求安老后,莫再给众人添麻烦才是。” 她终究是子硬,也不落泪,只挺直了脊梁慢慢诉说,唯有耳边颤动的耳坠儿显出她的情绪。富察青和肃了肃神色:“妹妹,这话以后万不可说。” 绥敏凄然一笑,摇摇头:“主子娘娘眷顾奴才,奴才是知道的。奴才的话也只敢和主子娘娘说罢了。这一病,只主子对奴才眷顾一二,从前也是,奴才子不好,是主子娘娘总暗中提点,奴才才好歹有个妃位。从此以后奴才也不求什么,但求安分守己,替主子娘娘分忧,以报恩情罢了。” 富察青和神色一顿,片刻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你能那么想,也好。上次你送来的佛珠,做姐姐的倒十分喜欢。只是妹妹身子骨还不好,很该多多休养,不然做姐姐的也心疼。” 绥敏脸色凝了一下,露出几分尴尬:“奴才……” 富察青和轻轻挑眉:“怎么,妹妹可有什么难处是要和姐姐说的?” 绥敏显得有些迟疑,随后便似下定了决心,退后几步跪下:“不瞒主子,奴才提前来请安,确实是有不情之请。奴才……奴才虽在病中,可听说里将要来一个小格格了……” 富察青和端过茶盏轻抿一口,垂下眼:“妹妹听得不错。确有个小格格,乃是齐亲王的独女,因齐亲王殉国,福晋随之去了,小小年纪失了照顾,皇上体恤她,想收进中做个养女。” 绥敏见她脸上并无不豫,就壮了胆子:“果是如此。奴才病中烦闷,也时常听容嬷嬷从女那儿听来的闲话。承乾里有个小女叫尹冬的,家里在外头有几分体面,又是个活泼的,消息也灵通些,奴才……也好有个依仗,平日里得些消息。” “却也该如此。”富察青和笑着点头,“你惯不会拐弯儿,消息灵通些总能好点。” “主子笑话奴才了。奴才本来也是不喜这些,可前些年送了几个闲言碎语的女去了慎刑司……被皇上训斥了,奴才哪还敢呢。”绥敏讪讪地,用帕子掩一下嘴角。 那是纯妃搞的鬼,富察青和自然知道,便撂开不提:“那妹妹今日?” “奴才……奴才斗胆。”绥敏抬起了头,眼里难掩激动,“奴才自知眷浅福薄,怕是不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了,可日子难熬,承乾里一个别人也没有,奴才实在……这个小格格要收为养女,奴才是个满妃,也算位分说得上话了,奴才拼了这张脸,想来向娘娘求个恩典,可否……” 她再说不下去。从不开口求人的人,说到这份上也算明白了。富察青和眼里透着怜悯,无奈摇头:“姐姐知道妹妹的难处,只是,这事关朝事,并不是本能擅自处理的。” 绥敏眼里一顿,立刻暗下来,只揪着帕子垂头:“奴才知道,是奴才逾矩了。” “妹妹可别这么说,做姐姐的,总要体谅你的难处。这样罢,待皇上提起,姐姐自会说上些话的,妹妹看姐姐这儿已有一双儿女,确也分不开神。姐姐也很想妹妹有个养女。”富察青和闻言细语,很是安慰。绥敏的脸顿时有了光彩,带了几分真心笑意:“那奴才先谢过主子,主子能替奴才美言,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还是那句话,自家姐妹,很用不着这些。请安时候也快到了,妹妹先去正殿罢,若是别人看见了,恐怕又有话说。” 绥敏站起来,笑容难掩:“主子想得周全,奴才这便出去了。” 富察青和浅笑着看她出门,待她拐过了屏风,小太监告之她进了正殿,这才渐渐放下脸来。 旁边,段宁已上前:“主子,承乾里钉子颇多,按咱们的人的话看,尹冬多半是储秀的人。” “储秀?”富察青和笑得越来越欢,手狠狠拍在桌上,“好一个高兰籍,没她的事儿她也要沾上一些腥,她也不怕自己折了福气!” 段宁脸带忧色:“主子,一会儿去慈宁,主子怕是要请示太后娘娘的,娴妃娘娘这一出来,小格格怕是真要给承乾了。” “就是这个理。”富察青和闭上眼。她固然知道绥敏可怜,可是这里有哪个不可怜,自己都顾不上,哪能顾得上别人。她看着风光,嫡福晋,正皇后,敌后和谐,可谁知道她的苦呢。皇上独宠高兰籍,允许高兰籍穿明黄,抬起到和她一样的镶黄旗,一应用度直逼皇后。她和高兰籍,定是不死不休! 可偏偏还有个太后,太后看着和善不争,实际上却是个被压抑狠了的,她没有势,又没有宠,熬到现在唯要个权而已。可她怎能丢了权,没了权,又怎能压高兰籍一头?太后要抬这个绥敏,一旦有了势头,虎视眈眈的高兰籍就会趁虚而入。若是兰馨到了绥敏手里,娴妃在众人眼里就不是那个隐形妃子了,就算给忠臣体面,皇上也要待她好些。她步步艰辛,实在是容不下任何变数,决不能让娴妃抬头。 魏宓容看着她的神色,轻声道了一句:“娘娘不必担忧。皇上能给承乾脸面,也可夺了那边的脸面,由奢入俭可是最难。何况小格格始终是要嫁出去的,前朝的事,哪奈何的了后呢。” 富察青和一挑眉,回头看魏宓容,她还是那幅安然恭顺的模样。富察青和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方才道:“你倒是机灵。” 魏宓容一脸惊慌失措,立刻跪下:“奴才多言了!求主子恕罪!” “刚夸你机灵,你倒傻了。”富察青和嗤了一声,就看外头一个小女进来,也不敢看宓容她们:“禀娘娘,方才慈宁遣人来说,太后娘娘昨夜得了菩萨的梦,心里感念,今日要素斋供佛,便免了各位娘娘们去请安了。” “知道了,下去罢。”富察青和点点头,遣她下去,又去看宓容,“起来吧,本喜欢你的机灵,也喜欢你的谨慎,从今往后,你可要掂量着。” 魏宓容仿佛不能相信,被段宁使了个眼色才喜不自禁:“谢娘娘恩典。” 富察青和点点头,起了身:“去吧,前头人也该齐了。这事儿,本可真得好好思量。” 求恩典在线阅读 求恩典 肉文屋 / 求恩典 求恩典 谋人心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谋人心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谋人心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谋人心 绥敏的一样,不只富察青和看得出来。 请安时众人一打照面,心里都是惊讶。只是绥敏在她们面前又和在富察青和面前有所不同,虽黯然不掩,颓败却不现,自持冷淡,反觉得难测,也就没人敢起痛打落水狗的心思。 富察青和观她神态,心里难免受用。绥敏冷傲如此,能在她面前示弱也算难得,绥敏条件好些,不似纯妃她们身有硬伤,可里用人,非得有来有往才成买卖,她不能放绥敏一丝活路,也就不能彻底把她捏在手里,实在可惜。然而转眼也觉得些许安心,只要绥敏对她有敬,这人放在太后手里也翻不出什么花样,除了太后,却也没人能用,倒不失是件好事。 她想得本是不错,可高兰籍坐在座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和绥敏,轻轻拿帕子掩了嘴角。 高兰籍能以微末之身为居贵妃位,独宠十数年,绝非只依靠才情姿容。包衣自然要格外懂谋算,察言观色揣摩上意,早在包衣们的骨子里刻上了印,何况从小看多了奴才间的腌臜事儿,不免流于毒。富察青和已是聪明绝顶,可仍然是满洲姑出身,做惯了主子,只觉得奴才从主子,断不觉得自己会受人摆布。 因而这番心思,富察青和自不如高兰籍,而高兰籍,亦不如魏宓青。 高兰籍若不知道前因后果也还好些,可惜宓容这一颗长钉,早已牢牢地楔入了长春。此中消息,到了承乾是干干净净的,一点添油加醋也无,到了储秀又是不同,真假参半,煽风点火,这是女们必会的法门,长春干净了多年,无人佐证,兼之高兰籍到底没做过多久的奴才,不知不觉已被魏宓容潜移默化,再看承乾,只觉得那是皇后、太后博弈的一座要塞。 而昨日到了储秀的消息,除了给绥敏的那一句,还有一段:皇后娘娘深觉纳喇氏此人,只能以恩情得。兰馨之事已必交承乾,太后施恩,不若皇后施恩,承乾心之所向,慈宁即釜底抽薪,而娴妃傲,予之容易,夺之也容易,兰馨之势,犹在长春,是为一箭三雕。 这番话有礼有节,高兰籍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有了参照,再看富察青和,便一举一动,皆是痕迹。 再看绥敏,高兰籍只觉得失笑。这个娴妃,说她是皇后的人,却偏只是个尊重嫡妻的死脑筋,若说她不是皇后的人,偏偏做了什么事儿都是拿自己的面子来踩,反把好处送给了皇后,实在可惜了这么好的条件。若是平日,她是不愿意理这个蠢人,可既然富察青和搀和了进来,她是决计不能让富察青和白占了便宜。 且瞧她此刻的模样,总该是醒些了罢? 有了这么番心思,回储秀的路上,高兰籍心情实在颇好,脸上还挂着浅笑。一道回来的大女绿川和留守的大女江叶迎上来替她卸下大妆,高兰籍指了一件别致的家常衣衫,令她们反绾了发:“这天气的,本倒觉得有了些酒兴。” 江叶的声音清脆:“皇上前儿个赐到里的女儿红,可是十八年的陈酿了,奴才这就让人备下。” 高兰籍便又让卸了甲套耳坠:“就把棋盘也支上,索品酒手谈,也算有趣。” 绿川是高兰籍陪嫁里上来的,惯常亲近,闻言就嬉笑:“像主子这般不仅有趣,一会儿皇上来了,还可看一出贵妃醉酒。” “掌嘴,”高兰籍睐她一眼,看她笑嘻嘻往脸上轻了一下,忍不住嗤笑,“你们这些猴儿,早晚被本惯出事来。” “奴才不敢。主子吩咐奴才们的事儿,奴才们可小心谨慎呢。”江叶也凑上趣,顺便讨了赏。 高兰籍行事剑走偏锋,也并不理她们顽皮。径直上了暖榻,桌上已支起了棋盘。高兰籍是后中最擅棋的,和乾隆厮杀,每每你来我往,乾隆稍一懈怠便会落了下风,用心去下,尚能赢了一子半子,极合乾隆心意。这一副棋就是乾隆巴巴送来逗高兰籍一笑的,棋盘状似碧玉,黑白子浑圆可爱,都用琉璃烧成,灯火已照,黑子白子皆晶莹剔透,光影映在棋盘里,异彩流离。这棋固然不菲,乾隆也是为了让高兰籍喜欢,可高兰籍看在眼里,却只觉得警醒。乾隆此人,爱欲生,恨欲死,他的宠爱便如棋盘,光鲜亮丽,不堪一击。 因而下棋,下的是棋,算的是命。 高兰籍自知比不上皇后,祖宗家法维护,比不得纯妃嘉妃愉嫔,膝下子女傍身,甚至不比娴妃,无宠而能善终。她是个包衣,抬了旗,依旧烙着印,她身上的体面,是皇上的,并非她的。她不能败,败则必死。 高兰籍脸上平静无波,棋子一枚枚落下,寝殿平静无声。就在这个寝殿里,她无数次听乾隆爱语,兰籍,若是你诞下皇子,朕必爱他若珍宝,朕福泽深厚,必不会重蹈荣亲王事。 荣亲王——董鄂妃的独子。高兰籍每听到这话,就会忍不住哭泣,说着感动的语言,心里翻滚着恨意。她已除掉了哲妃,黄氏,可她们的命,怎么敌得过她的孩子! 她一生竟被害的不能做一个母亲!高兰籍想起里面的孩子,洗三礼上的那些孩子,软软的,粉粉的,他们会哭,会笑,会用纯净的眼神看着你,会含糊着童音喊额娘,会闹脾气摔布偶,这样的孩子,她再不能有。 眼闭上睁开,已是沉痛。富察青和,她们早不死不休。 哦,对了,还有太后。 棋盘上黑白交错,已为珍珑。高兰籍只看着一个点,得之,便隐握刀锋。 富察青和有一句话说得好,心之所向,即釜底抽薪。 ——承乾。 “绿川,”高兰籍罢了手,脸上露出一丝笑痕,拈着青瓷小杯里的女儿红一饮而尽,“长春那头如何?” “胭脂已往浣衣局去了。”绿川知道她虽笑着,心里却在发狠,小心地替她斟上一杯。 “尹冬那个丫头呢?”高兰籍又问江叶。 江叶立刻回答:“这些日子承乾安静,尹冬并未回报,想来也没什么事。” “有事无事,哪是她说的算。”高兰籍摇摇头,江叶就有点战战兢兢,“给她信儿,今日明日,承乾有什么动静,便要报来,若是她不肯出门,就想办法让她出门。办不好,也就别再替本办事。” 绿川和江叶对视一眼,忙道:“奴才定把事儿办好。”可细打量神色,绿川还有几分明白,江叶却是懵懵懂懂。 “你们啊,办差去吧。”高兰籍就抿唇一笑,不再说,心里想着宓容这个丫头给了长春固然好用,却也有些可惜。 富察青和谨慎若此,长春虽干净,却还只仰赖段宁一个,机密的话绝对只说三分,怕是段宁也不清楚头尾。宓容不过是半个心腹,怎么可能听全了?高兰籍不会怀疑她有意挑拨,只觉得宓容能凭平日言语揣摩出这个意思,不可谓不聪明。 若不是她,自己也捏不稳承乾这个关键。 提到娴妃,高兰籍心里是复杂带着轻蔑。她原来是很讨厌这个人的,毕竟娴妃一入重华,颜色好,身份高,独宠了一段时日,又被富察青和挑拨针对。她最恨人轻蔑自己的身份,即便被奏请为侧福晋,在娴妃面前仍有点抬不起头。好容易乾隆登基,面子自然是扳了回来,对方不笨却直,高兰籍目光转到了富察青和身上,便懒得和她斗气,时日一久,竟也觉得对此人并不那么烦恶。 只不过是颗棋子。可这颗棋子,有她梦寐以求的身份。 待半年前魏宓容首次提到富察青和对娴妃的忌惮,高兰籍才发现自己竟忽略了这么个隐形妃子。仔细去看,富察青和忌惮她,是因为她身份资历,一旦有子,危及地位。太后忌惮她,是因为她姓乌喇纳喇。可高兰籍,除了和她的那段斗气,竟没有什么需争执的。 一满一汉,高兰籍再得宠,却无甚可争;有子无子,且不说娴妃,自己怕是不会有儿子的,那又争些什么;有宠无宠,凭娴妃的现状,皇上待她好些便是难得,高兰籍可不怕。中势力左右局势,嘉妃、怡嫔虽好,却和她有利益之争,且子小巧难以掌握,反而是娴妃,是最靠得住的。 她恨富察青和已入骨,便是这棋子没用,也要抢过来的。 更何况这棋子虽难就手,但一用,便是前途无量? 高兰籍闭了闭眼,想到宓容传来的话:纳喇氏此人,只能以恩情得。 以恩情得。 高兰籍蓦然笑了。胭脂已从浣衣局回来,绿川把早间长春发生的事细细奏给高兰籍听。经宓容筛选,只存了绥敏如何渴盼这个孩子,富察青和又如何答应了说好话。那边江叶也道:“奴才才得了消息,娴妃那边在屋子里等得心慌意乱,怕是要去御花园散散心。” 散心? 这颗心,就让本替你彻底疏散疏散罢。 机会就手,高兰籍嫣然一笑,一枚棋子啪的落上棋盘:“娴妃,本要定了!” 谋人心在线阅读 谋人心 肉文屋 / 谋人心 谋人心 礼前兵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礼前兵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礼前兵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礼前兵 正如高兰籍所说,这几日天气,外头并非有多好瞧。 半个时辰下来,绥敏已在御花园里绕了一会儿,看着方兴的草木,实在难以有什么感觉。风还有些凉,容嬷嬷替她裹好了风挡,嘴里不住抱怨:“主子身子还没好,非要来吹什么风呢!” 绥敏听她说话心里便暖和,温声笑道:“嬷嬷,要是总在房间里不见风,更要生病来着。” 乌丹手里捧了一只白玉兰花,春风乍到,海棠已开,她做戏做了十分,已挑了一枝西府海棠在瓶里,闻言也面露担心:“主子可放心么?” 此处皆是草木,不好藏人,乌丹才敢开口。容嬷嬷知道她说的是宓容,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神,绥敏却拍拍她的手,声音几不可闻:“若是不放心,便要下杀心。” 声音虽小,却带着寒气。容嬷嬷是唯绥敏是从的,见她有成竹便安心做事,乌丹却心细,只觉得主子醒来老谋深算,说话做事不分真假,隐隐猜到有些变故,不敢再想,只效忠主子为先。 又走了一会儿,她们一行刚过拐角,就看到前面不远处走来一串子人。为首的那个葱绿旗袍,行动袅娜,正是高兰籍。绥敏脸上一肃,转身便想走,谁知走了才一步,又似想起什么,这才回身端直地远远见了个礼。 高兰籍走近前,笑靥浅浅,婉柔无双:“原来是娴妹妹。”瞥一眼乌丹手里的海棠,赞了一句,“妹妹好雅兴。” 绥敏白着一张脸,口气淡淡的:“贵妃谬赞,妾身不通风雅,难比贵妃万一。” 高兰籍正伸手赏那枝海棠,闻言侧头瞧她,沉黑的眸子如含薄光:“姐姐瞧妹妹一病,倒像是变了许多。” 绥敏愈发冷淡:“这也全仰赖贵妃恩泽。” 高兰籍嗤嗤一笑,放开手:“话是没错。” 这话好生不客气,容嬷嬷脸色一变,已显得有些怒意。高兰籍却视绥敏难看的脸色而不见,漫手指一指不远处浮碧亭:“哟,正巧到了休息的地方,妹妹,姐姐好久没见着你的面,正觉得想得慌,妹妹可否陪姐姐尽个兴?” 绥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妾身怎敢不让贵妃尽兴?” 两边的女都是互看一眼,略示威吓。两边的主子已走上石桥,往浮碧亭里坐下。四周皆是水,荷叶却没长出多少,绥敏掸眼瞧了瞧,便道:“这荷叶还没生出来,光秃秃的,妾身倒不知道好看在哪里,果真是没有贵妃眼光独到。” 贵妃也不恼,看一眼绿川江叶:“好没眼力见儿,你们娴主子还病着,也不弄些炭火来?” 江叶立刻福身:“奴才命人送些炭火茶水。”又看一眼乌丹,笑吟吟地,“乌丹姐姐可要一块儿去么?” 乌丹先看一眼绥敏,见她没有开口,就福了一福:“主子,那奴才一道去了。” 绿川则扯扯容嬷嬷,各自站得远些。 绥敏看在眼里,难免脸色有异。高兰籍则先开了口,指那荷花池道:“娴妹妹说的很是,这荷叶光秃秃的,自然不好看,待到今后莲蓬遍生,最是福气。” 莲子喻多子,绥敏怎会不懂,冷哼道:“贵妃姐姐吉言,妾身却没这个福气。” 高兰籍见她直言,也笑道:“福气是自身修来的。若是修了善果,他人亦会给福气。” 绥敏不耐地站起身来:“贵妃打的机锋,妾身是半点不懂。妾身自知福分浅薄,也不想奢求,只想守着安安静静的日子过下去便罢了。贵妃福气深厚,不必替妾身担忧。” 高兰籍见她站起,却似见一张棋局横铺眼前,一句话一落子,手痒难捱,反有挑战的兴味:“妹妹不奢求福分倒是未必罢,要知道在这中,有个养女,大小也是福分。” 听到养女二字,绥敏兀自一顿:“贵妃说什么?” 高兰籍挑眉讶然:“妹妹没听清么?妹妹若修了善果,自会有福气,有个养女,理所应当罢?” 绥敏脸上便露出沉吟来,忽而一笑:“贵妃不必用话来试妾身,妾身是想要个养女膝下承欢,这不是丢脸的话,可若要没这个福分,也就罢了,妾身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妹妹不愿仰赖他人,姐姐也就不多言。”高兰籍浅笑,望着那池水,“姐姐知道妹妹还盼着皇后娘娘施一恩泽,姐姐也知道妹妹并不爱生事,可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妹妹美玉无瑕,不可与顽石相较,即便愿意归于死寂,也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姐姐生怕妹妹不得安宁。” “贵妃如有三分关怀,妾身也不会不得安宁。”说到此处,绥敏已脸色泛青,怒视着高兰籍。 高兰籍却不理,只慢慢回头,望着她。眸里含笑,不怒自威。 绥敏只停顿片刻,眸里又添恼怒:“难不成你想说不是你?” “自然有我,却不全是我。”高兰籍浅浅一笑,别开眼去,知道此人行事磊落,弄些花言巧语反而不信,因此话语间全是诚恳,“原先都是侧福晋,还有些可争,如今你论圣宠、论位分皆不及我,又有什么好针对。” “积怨至深,自会针对。”绥敏被戳到痛处,已满是怒色,本不买她账。 “一动不如一静,何况你又有什么好让我费力。”高兰籍这话说得极奚落,讽笑一下,便压低了声,“我倒巴不得你得宠,满妃与满妃争,子嗣与子嗣争,我只消自自在在,做皇上心里的人,便也轻松快意。” 绥敏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你在离间我和皇后!” 高兰籍似有喜意:“你倒也不笨么。” “你!你好大胆!”绥敏嘴唇直颤,“莫要觉得你神鬼不知,皇后有祖宗家法,你又有什么。你便是让皇上废了我又如何,我绝不会不听你的!” “你听不听我又如何?你有什么好处,值得我去讨好来?不过是你日日针对,我觉得烦罢了。”去了那些姐姐妹妹,高兰籍说话似乎也扯破了脸,说的极为随意,“我不过是想和你化干戈为玉帛,后争斗,反伤了和气,也省得你丢脸面。” “不劳挂心!此事自有皇上和皇后做主!”绥敏的话里已是不耐。 “我想着也是,我这次来,不过想和你打个赌,不想背这陈年的黑锅。”高兰籍玩着手里的帕子,漫不经心道,“兰馨格格本该落在你手里,你却偏要去讨,事上添事,本是笨着,落在不同人嘴里,又是不同,怕是皇上从长春里出来,错是你的,兰馨格格却不是你的,从慈宁出来,错还是你的,兰馨格格倒也是你的,从储秀里出来,错不是你的,兰馨格格仍是你的。” 顿一顿,朝绥敏轻笑:“信不信?” 绥敏一张脸脸色千变,终是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容嬷嬷在外头听得不真切,只听到她几句叱喝,已觉得不妙,连忙扶着她回去。绿川凑近来,满脸忧色:“主子,这么和她撕破脸……” “撕破脸?”高兰籍睐她一眼,摇头,“这人眼里,巧言令色鲜矣仁,若直爽明快,她倒喜欢。若不得她脾气,就算施了恩,她也不过报以一恩罢了。且说破了利害,也让她清楚清楚本可没什么要求着她的,先抑后扬,恩情才能重到十分。” 高兰籍能放心大胆的说,自不怕她回去生事。高家出身包衣,还有嘉妃和她一路,傅恒空有个管领大臣位又如何?今天下午的事,有多少能传到富察青和那里,高兰籍有数的很。想要一点风声不透也不是不可能,何况她还想透风声给长春呢。 绿川见她轻慢,仍觉得不安:“承乾可是有长春的人的。” “本还怕她回去不发火。”高兰籍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若是富察青和知道自己把主意打到绥敏身上,怕是更忌惮她罢?富察青和决计想不到自己竟想把绥敏收在手里,顶多只以为她挑拨离间,坐山观斗,以富察青和的脾气,怕是要早早打落尘埃才是,那她更可乘虚而入,有什么相干。 她料的不错。绥敏回去便发了一通脾气,虽发的隐隐绰绰,还是有两句落在小南子耳里。 什么“储秀那个欺人太甚”、“养女是朝事,又和她一个包衣何干”,几句下来,小南子料想事情不寻常,便报到了长春。 孙德禄已将娴妃御花园偶遇慧贵妃之事报了,富察青和正思量着,就听小南子的消息。魏宓容眼珠子一转,心中忍不住赞,这戏,若不是两人已商量了,还真道是她还是个蠢的。 面上犹是安静模样。富察青和沉吟片刻,忽而转头:“宓容,你怎么看。” 魏宓容脸上一怔,惶惶跪下:“主子……” 段宁见她胆小,连忙拉她起来:“主子已有打算,只是想考较你罢了,怎么胆子这样小?” 魏宓容一听,脸上略微露出喜色来,只是不敢很露,连忙掩了:“主子,奴才想着,慧贵妃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娴妃总是记恨她,妇德不佳,不能养育小格格。” 富察青和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可是那一句“心尖儿上的人”,便觉得心内有刀子戳了两下。段宁一捏魏宓容,魏宓容才恍惚察觉,又惊出一身冷汗,再次跪了。 富察青和冷冷瞧着她:“脑子是聪明,只是还嫩些。” 魏宓容不住磕头:“还望娘娘恕罪。” 富察青和便哼一声,喝一口茶顺顺气。心里却还是放心的,如是魏宓容总是一错不犯,她反而觉得这人太难把握。只是看来她谨慎是谨慎,晓得万言不如一默,却也因为这样,才有些不全之处掩了,而非太深的缘故。 魏宓容只在地上磕头,越发显得胆怯。 “罢了,起来吧。”富察青和刚叫了起,就听外头通报:“启禀主子,高公公来了,说是皇上一会儿便到。” 富察青和脸露喜色:“还不请公公进来?” 小女又道:“公公都走了,只是传个话罢了,还要去慈宁送些东西。” 富察青和立刻起身:“好了,别磕了,不过提醒你一句,日后小心罢。” 魏宓容这才起身,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低声道:“是。” 富察青和也就揭过,心下算了算时间。今日慈宁闭门念佛,即便是皇上也不好打扰,可明日呢,若是今日不定,恐怕明日,兰馨就要落到承乾去。 闭了闭眼,心里略想了想,富察青和露出个笑,高兰籍,你要坐山观虎斗,本就顺水推舟,由你生事,错便不是本的。反正这兰馨,本正想要呢。 礼前兵在线阅读 礼前兵 肉文屋 / 礼前兵 礼前兵 戏升宫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戏升宫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戏升宫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戏升宫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暂虐主角的有,乾隆渣透的有,作者把自己写郁闷了的有,需要继续卷卷福抚慰的更有== 如果你们看怒了==不要大意地pia过来吧,说明我写入戏了^^如果没有……也不要和我说! 戏升宫在线阅读 戏升宫 肉文屋 / 戏升宫 戏升宫 乌龙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乌龙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乌龙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乌龙事 紫禁城里,雨落如泼。 乾隆的御辇在城里蜿蜒而行。后头有小太监凑过来和高无庸说了什么,高无庸为难地瞧一眼乾隆,觉得今日着实流年不利。 乾隆已经看见,一眼厉过来:“说!” 高无庸脖子一缩:“娴主子那儿许是不小心,砸了一样东西。” 太监侍卫手中的灯被风雨打得摇晃,在眼底晃来晃去,就像个火引子,让乾隆勃然大怒。承乾已经远了,可那暗红还留着,这里从没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态。所有人都是笑靥如花,原本见到他,也不该有什么不满意才是。可这个女人,却在他看见的时候像块铁疙瘩,在看不见的时候却是座玉雕屏? 她竟然还敢摔东西,这是不满么?不识抬举,不识抬举!乾隆的怒火一撞着口,一拍扶手就吼出来:“高无庸!去,通告后,告诉皇后!娴妃纳喇氏行嫉妒事,品行不端!此女忝居妃位,全赖省心优容,然一而再再而三,切不可轻饶,着即刻贬为嫔位,不得抚养子嗣,齐勇亲王遗孤由皇后费心!” 高无庸脚底一软差点没跪下:“皇上,这娴主子……太后娘娘那儿……” “你倒是对她忠心,想赶明儿去承乾做个掌事太监?”想到这个女人是如何扒着太后却对他傲气不改,乾隆就怒从中来,一甩袖子,御驾便自去了。高无庸已恨不得把脑子缩进腔子里,跺着脚催自己几个徒弟:“嗐,还不传话去!” 不出一刻钟,富察青和已经得知了消息。手里的细瓷盏一个不稳就碎了一地,富察青和站起来时脸都是青的:“你说什么!?” 高无庸满脸的汗:“奴才传的是皇上的原话。” 富察青和张口结舌,立刻道:“那可否劳驾公公请皇上来一趟?” 高无庸擦了擦汗,一脸的难办:“这……皇上自从养心殿出来,心气儿就不好,在承乾都动气儿踢了一个女……”顿了顿,高无庸低着头,“皇上这会儿怕是快到储秀了。” 储秀。富察青和踉跄了一步,终叹口气:“本知道了,劳烦高公公。” 高无庸自是去了,可段宁和宓容大气也不敢出,只看见富察青和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终一把挥上烛台,那人高的烛台是黄铜做的,这一下居然被直接挥到在地,儿臂的蜡烛跌在地毯上,火星儿顿时冒了起来。段宁惊呼一声,还是魏宓容眼疾手快,一盏茶泼在上头,地摊上刺啦一声,冒出一股白烟。 富察青和这一下也冷静下来,望着那块焦黑,手指掐得泛白:“这事儿……大了。你们都下去,本,要好好想想。” 片刻之后,殿内归来的魏宓容靠着窗栏,对着豆灯一盏,兀自穿针引线。她在笑,不甚明显,黑玉一般的眼里隐着寒光,她侧耳倾听,似能听到锣鼓喧天,华彩登台。 乾隆是个不自信的帝王,他从不正视自己的错,他欠了别人的,却要别人违心告诉他是对的。若非如此,他就要百倍还在那人身上,以报复自己心中愧疚的难捱。上一世的绥敏,正输在这里。 因而他急怒如此,却正说明,他心虚。这心虚让他忘了她是孝敬皇后族女,让他忘了她备受皇太后喜爱,也忘了前朝制衡。及至明天,所有人都会记住,这个帝王是如何不顾嫡母生母,如何将一个没有犯错的八旗贵女踩到脚下,而等待他的,是满八旗的不满,乌喇纳喇家的离心,满臣汉臣的暗斗,臣子百姓的揣度,乃至皇太后的责备。 他算不得一个合格的皇帝,可他毕竟还是,他不能错。那错的是谁?绥敏?可惜,今夜皇上并不宿在长春。 相比此刻的高兰籍,也知道了罢?吴书来是高兰籍的人,高兰籍自然知道将会面对什么。原本高兰籍恐怕还会观望,可这一次,她不得不自保,去把这盆脏水,泼回富察青和接着。 这是一次杀招。富察青和会想着,高兰籍在乾隆心中如何重要,又如何坏了她的好事;高兰籍回想着,富察青和如何挑拨离间;皇太后会记恨她们两个,而众人呢,只以为这又是一次皇后和贵妃的对峙。谁会想到那个可怜的娴妃呢,无辜的牺牲品,迁怒的对象,哪怕她最后拥有了那个孩子,大家也只会觉得那是对她的补偿。 可她,却在暗中拥有了一个重要的养女,一个护身符;太后会更重用她,高兰籍和富察青和都会更争取她,连皇帝,也会对她进行补偿,从此,她站稳了脚。 推波助澜,釜底抽薪,绥敏做的太好。而魏宓容渐渐收了笑容。 她已非吴下阿蒙,那么,以后呢?经此一事,她是会过河拆桥,还是索彻底联手?她也需要好好想想。 针尖嗤地穿过绷紧的缎面,魏宓容手下,一只蝴蝶破茧重生。 不远处的储秀,高兰籍耳边的一粒翡翠耳珰激烈地颤着,她手中捏着一盅浅酒,眸光耀眼。 作为一个专宠十余年的贵妃,高兰籍确定自己正在面对一场风暴,过了,便可乘风破浪,反之,就是沉舸折楫。然而她闻到了另一种味道,名为蹊跷。 乾隆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这固然可能是富察青和的安排,去捧杀她这个贵妃,可是她不可能料不到这两伤的结局。念头在高兰籍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她丢开。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乾隆的圣驾就要到了! 高兰籍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知道为了不被迁怒,她只有一个选择,保娴妃! 只有她们越无辜,越干净,富察青和才能摔的越惨! 高兰籍叫过绿川和江叶低语一番,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殿里只准备了盏茶时间,外头圣驾已到。夜雨清寒,乾隆从车架上下来,周身都是一股水汽。廊下女太监跪了一地,乾隆匆匆进殿,却没看见迎上来的高兰籍。 连被冲撞了两次,乾隆的脸色很糟:“贵妃呢?” 江叶和绿川下饺子一般扑通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乾隆气得一噎,一甩袖子就进了暖阁。 暖阁里,扑面就是一股酒香。乾隆万没想到该迎驾的贵妃却是醉了,当时就是一愣,随即就看清了此刻的高兰籍。 暖榻上的高兰籍穿着鹅黄的小衣,趿着绸鞋的双脚白的耀眼,乌发如云披散,堆雪般的脸颊浮着酡红,她半靠在小几上,似醉似醒,本是极娇艳的贵妃醉酒,可眼睑半垂,那沉沉眸色竟似这幽幽雨夜,格外苍冷。 乾隆为之失神,他忽然觉得,这时的贵妃,和方才的绥敏,是极像的。 然而这个女人是他最爱的妃子。她像一汪清泉,浇灭了他的火气。自己褪去外袍,乾隆体贴注意不然水汽沾了高兰籍,上前握着她的手:“籍儿?” 高兰籍似乎醉的不轻,迷迷蒙蒙的眼凝视了他半晌,才吁一口气:“皇上……” “可不是?”乾隆失笑地放松坐下,揽着高兰籍。他知道高兰籍有自己的痴儿,可她从来很有分寸,何况是他宠爱的人,偶尔这么一来,也颇有趣味。只是他还是仔细地看了眼高兰籍的眼,犹自空茫,心内不免觉得奇怪。 莫不是被纳喇氏气狠了?乾隆皱了皱眉,揉揉高兰籍的发:“怎么了,莫不是学古人来个借酒浇愁?这倒给朕变了个醉猫儿。” 高兰籍的反应钝钝的,倚在乾隆肩膀上,噗嗤笑了:“醉猫儿倒是造化了……我呀,倒巴不得自己是个醉猫儿,干干净净来,清清静静走,没那么多报应……” 这话越说越轻,到后来,就带着一股冷寂。乾隆心里一跳,肩上已察觉湿了,连忙捧住高兰籍的脸,果然见她眼角沁出泪来。 高兰籍虽是看着娇柔,却是个不爱哭的女人,乾隆那一股火气又有些上来了,口气硬得像刀:“籍儿怎么哭了!可是哪个不长眼妒妇的给了你气受!” 那话却是指绥敏,他本以为高兰籍会有些反应,却见她犹自愣愣的,只闭着眼流泪,一滴滴全成了油,诱他心火刺刺地跳动。乾隆忍不住了,翻身准备下暖榻,袖子却一紧,一回头,是高兰籍捏着不放,那眼睁了一半,孩子似的惴惴:“皇上?” 乾隆真是又气又好笑,这人,一醉倒成了孩子。只是此时高兰籍实在醉人,少妇的风韵带一丝少女的烂漫,乾隆怎能抗拒的了,立时坐回去哄孩子般刮了刮她的鼻子:“朕的醉猫儿又怎么了?” “皇上走了……必是不要我了。”高兰籍又是清泪落下,“皇上是怪我了。” 乾隆双眼微睐,替她抹了泪:“哦?朕该怪你什么?” “皇上心里都知道,只是不说。”高兰籍笑了笑,笑上加泪,就觉得苦,“这里,再没人和我一般恃宠而骄的了,我嫉妒她们,皇上就不给她们体面。我知道,她们都怪我,皇上也会怪我。” 乾隆这回真是哭笑不得了,他纵着她,大家心照不宣,可这话也是能说的?若传到别人耳里,不知又是怎么个风波:“常听人说喝醉了便容易讲呆话,果然不差的。朕乐意宠着,干她们什么事儿,莫不是她们还敢抱怨不成?” 高兰籍却不说话了,只由乾隆握着双手,垂着头不知想什么。乾隆等了一小会儿,还道她是乏了,才想去揽着她,就见高兰籍蓦然抬了头,脸上竟全是泪水。 乾隆这才慢慢严肃了脸色,看样子她,不仅是醉了。 高兰籍已泣不成声,攥着他的袖子不撒手,一字一句,都似要哭碎了心:“那我为什么没有孩子?太医说我并没什么问题,可我为什么就是没有?” 乾隆听得这一句,心里已微微发酸。她却是在伤心这个。太医早就报给他,高兰籍体寒,不易有孕。他也差人暗中调理,只是都不见起色。高兰籍也从不在他面前显出伤心,从来只说有了皇上的眷顾,便别无所求。可是如今她一醉,心里的话就冒了出来。 原来她这样苦,只是不说。乾隆叹口气,想要抱住她,高兰籍却推开了,只怔怔地落泪:“这便是报应。皇上……我已经三十了。我好怕皇上有一天觉得我是个善妒的女人,便不再理我。今天我看见她,觉得心酸……她那样求一个孩子,求得那么苦,可我从前嫉妒她,怕她抢走了皇上!皇上纵容我,不理她,我竟然觉得好高兴,所以我遭了报应,我以后,一定也会那样……” 乾隆听着那语焉不明的醉话,微微沉默了,叹一口气,只得一连声叫人拿解酒汤来。高兰籍醉里很是黏人,直拽着他哭了很久,才沉沉睡去。乾隆不是没听到她话里的暗,可这样的真心话也是人之常情,比那些堪比画像的贤惠女子真是得多。乾隆心里软成一片,他为之高兴,高兴自己喜欢着一个真情的人,而这个时候,他决不允许有人伤害他最爱的女子。 高兰籍一睡过去,乾隆就披着外袍坐到了外殿。江叶和绿川跪在下头战战兢兢,一见乾隆进来,大气也不敢出。乾隆皱着眉接过高无庸递来的□,严着声问:“你们都是跟贵妃最近的人,为什么贵妃失态成这样你们再清楚不过,你们一一说来,一个字儿也不许差!” 乾隆的确是对绥敏抱着厌恶,所以听闻她和高兰籍见了面,就特地差人查了,才知道她们上午在御花园偶遇,遣退了众人。没人知道她们具体说了什么,只有人远远看到绥敏高声说了什么,所以他才觉得,绥敏针对了高兰籍。 可如果仅仅是如此,高兰籍不会失态成这样。高兰籍话里隐约透着乾隆不知道的事儿,乾隆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必要问个清楚的。 江叶已经连连磕头:“禀皇上,主子下了吩咐,不许奴才嚼舌扰了皇上的。” “放肆!”高无庸眉头一竖,“皇上亲来问话,你也这么分不清头尾的?还不快说。” 江叶顿时噤声,绿川定了定神,凑前磕了个头:“禀皇上,奴才知道。主子心里不爽快,是因为上午在御花园的事儿。” 小心觑一眼乾隆,见他正听,绿川又接了下去:“主子上午觉得有些闷,便去御花园散心,正巧在浮碧亭边儿上遇上了娴娘娘,那时娴娘娘正带了一个嬷嬷和女,折了枝海棠花供着。主子想着娴娘娘身子刚好,就和娴娘娘在浮碧亭里略坐了一会儿,江叶和承乾的乌丹取炭火去了,奴才和承乾的容嬷嬷在外头等着,只听见刚开始主子问了几句娴娘娘的身子,娴娘娘挺和气地答了,随后就说斗胆请主子说句好话儿。再下头的,娴娘娘和主子声音不响,奴才也不知道了。” 乾隆一皱眉:“就这些?” 绿川咽了口口水:“这……接下去,主子说了什么奴才没听清,娴娘娘好像就有些激动,说什么她虽未养育过孩子,可绝不会亏待小格格的,之后又压低了声儿,奴才实在没听见。只是娴娘娘走了之后,主子心情就不好了,她说……说……” 小小的欲言又止,顿时让乾隆板起了脸。绿川一个哆嗦,立刻说了下去:“主子说娴娘娘那么个人儿,居然会为了一个孩子低声下气的求人,主子自己也没一儿半女,又没家族基,以后怕是更显得凄凉了。” 乾隆听完,先是为高兰籍心疼,随即忽然醒悟了什么,坐直了身子:“就这些?” 绿川连忙表白:“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隐瞒半句!” 乾隆倒吸了一口凉气,手里的盏子就是一晃。高无庸眼疾手快,一把接了,眼角瞄到了乾隆的脸色,森森的,吓人。 想到刚才乾隆下的令,高无庸心里暗叫,这下,糟了。 乌龙事在线阅读 乌龙事 肉文屋 / 乌龙事 乌龙事 假靠山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假靠山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假靠山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假靠山 这一夜,紫禁城的主子们,注定各怀心思。次日一早,慈宁门大开,不复前一日闭门礼佛的安逸。太后差了小太监传话长春,恢复请安,且要众人同去。 消息传到长春时,后女人们刚刚凑齐。绥敏来得很晚,还没见礼,就等到了传话的小太监。待听完了太后慈谕,心里有成见的人,打量她的眼色就有所不同,毕竟谁都知道,太后是绥敏最大的靠山。 富察青和不再端着往日温和笑意,遣了小太监回去,就扫一眼同样姗姗来迟的高兰籍:“既皇额娘传话来了,便去慈宁请安罢。” 妃们齐齐应了,按序往外走去。高兰籍跟在富察青和身后,对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视若无物,还在经过绥敏时略停了一步,眼珠子往绥敏脸上挖了一圈,见她衣饰简单,全按着嫔的服制,不免轻轻挑了挑眉,又端然前行。后头人看在眼里,只道是高兰籍在向绥敏示威,却不知高兰籍一进自己的仪车,便皱起了细长的眉。 绥敏的脸惨白着,是一碰即碎的硬气,和预料中并没什么两样,可那股蹊跷的味道仍然盘桓不去。她几乎一夜未眠,细细思酌一天多来的每一个细节,只觉得处处透着古怪。为何乾隆的反应那么大?又为什么富察青和似乎也不清头脑?若不是这是她一手筹谋,恐怕她也发现不了,什么时候这里多了如此厉害的推手,那又是谁? 越想越乱,尖锐的甲套在车壁上划出一道道痕迹,高兰籍狠狠揉一揉太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还没过关,此刻,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的确成功地在乾隆心里刻下她佯作坚强的印子,让他心里的怜惜与爱意盖过了迁怒,可这不够,只要乾隆的气一日不消,等那怜惜散了,她还是逃不过,她必须要给乾隆,找一个发泄口。 于是在早上,在用合适的态度,用昨夜的酒后失仪以退为进的她,在乾隆面前含愧地说:“是妾身的错,仗着自己贵妃的位分,总以为让下头的人闭了嘴,就不会有没眼力价儿的奴才去打扰皇上,可这紫禁城是皇上的家,家里的事儿,哪能有主人不知道的?还是妾身处事不周道。” 乾隆的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虽然口上还是亲昵的:“你做的很好,那是你不愿用小事来打扰朕。” 见好就收,高兰籍知道分寸,而接下去,她要解决更大的问题。太后,前朝,她如果不能过关,就会给高家和她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必要之时,只能弃了脸面了。毕竟太后的心头可不是娴妃,而是皇上。 莫不是这才是皇后的目的?掀开仪车的帘子,慈宁已近在眼前,高兰籍暗自沉吟,她还得多看看。 浩浩荡荡的车驾停在了慈宁前,后妃们鱼贯而入,在正殿静候。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因为照例,她们可以按序坐着,迎候皇后圣驾,可待到落座,问题就冒了出来。 问题在于绥敏。若是妃,她是现存三妃之首,该在皇后下首,若是嫔,她就成了四嫔之末,该在舒嫔后头。按前者论,乾隆金口玉言给她降位,按后者论,这旨意一未成文,二未盖印,全不按祖宗规矩,很不像话,更何况,这在慈宁。 因而除了皇后贵妃,其余人都犹豫了。皇后贵妃不表态,纯妃嘉妃就不吭声;愉嫔怡嫔不得宠,不爱多事也不动作;舒嫔同为满洲大姓,和绥敏关系不错不想坐;而贵人常在乃至答应,平日里连进慈宁的资格都没有,上头的人不做声,她们更不敢做声。一时间,慈宁正殿如同站了一群花枝招展的蜡像。 高兰籍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绥敏,正在静默间,忽听忒儿的一声笑。却是陆贵人(庆恭皇贵妃),年轻沉不住气,惯不喜欢绥敏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仗着皇上宠爱说了酸话:“今日瞧着娴姐姐气色还好?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两日病了,现在倒反而不病了,娴姐姐的心思啊,妹妹可真难猜。” 自是说她蠢笨,不识时机。高兰籍饶有兴趣,只见绥敏脸色一肃,冷冷一眼扫去:“我的病都是天意,陆贵人的病却多是心意,陆贵人不明白,也是应当!” 这是笑她装病夺宠,大家哪有不知道的?舒嫔素来和陆贵人不对付,当即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陆贵人气得发昏,一张粉脸涨得通红:“姐姐说话果然是最心直口快的,妹妹喜欢得紧呢!原先姐姐坐在前头,妹妹不敢高攀,如今姐姐就坐在妹妹边儿上,可算方便!” 绥敏牙关一咬,已要发作。纯妃最察言观色,眼见着陆贵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皇后一阵不耐烦,抢先开了口:“娴姐姐身子骨不好,陆贵人你又太活泼了些,还是少说两句,省的扰了娴姐姐。” 娴姐姐三字一出,陆贵人讪讪噤声,纯妃是她的一主位,又得宠,陆贵人怎么也不敢和她呛声。这边刚住了口,却听一把慈和的嗓音从上头传来:“纯妃说的很是,不愧是一主位,是守规矩的。” 众人闻声立刻跪了一地,齐声迎驾:“妾身恭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从后殿走来一群人,簇拥着的正是当今乾隆帝生母,崇庆皇太后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刚过五旬,中重保养,还不太显老态,着一件的枣红盘凤旗袍,头上皆用的东珠,乍眼一看,华贵非凡,然而细看,就是清秀端正,只是气度慈和罢了。 这个女人的一生,历经浅邸格格、先帝熹妃,再母以子贵,做了熹贵妃,先后被齐妃李氏、贵妃年氏、谦妃刘氏压得透不过气来,上头又有一个贤名远播的孝敬宪皇后,一向无宠无权,只仗着儿子,在孝敬宪皇后崩后,才得初掌务,直至今日做一个皇太后。那么多年,众人对她的印象,不过一个“慈和不争”、一个“福泽深厚”,然而在下头跪着的女人,谁不知道这个皇太后本不是温心向佛的良善人? 要不然,如今晚景凄凉的谦妃,便不会有苦说不出,没一命呜呼,只因为弘瞻如今还是皇帝喜爱的弟弟而已。 想到这些,此刻的陆贵人,恨不得能立刻消失在地缝里。 “起罢。”钮祜禄氏缓缓往主座上坐了,虚抬了手,脸色淡淡地,看后妃们起身。她眼睛一扫,就看见了绥敏,立刻绽个舒缓笑意:“娴妃来了?” 一张口就是个“娴妃”。绥敏眼圈一红,上前恭敬拜下:“妾身请太后娘娘安。” “你这孩子,一病月余,可让哀家好生想念,怎么还不上来让哀家瞧瞧?”钮祜禄氏似没看到她的神色,只招手让她上来,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才拍拍她的手,“果真瘦了许多,看着怪让哀家心疼的。你啊,怎么又叫上太后娘娘了,哀家早让你叫皇额娘的。” 富察青和耳坠一颤,绥敏抿唇低头,声音抖着:“谢皇额娘。” “这就对了。”钮祜禄氏笑着眯了眼,又转头看向富察青和,“皇后,哀家知道你务繁重,可绥敏病了,你很该关心她才是。” 绥敏一怔,脸上露了急色。富察青和看在眼里,已作出十二分的愧疚来:“皇额娘说得是,是媳妇想得不周到。” 钮祜禄氏点点头:“哀家听闻,上月朝鲜贡的高丽参到了,仿佛前几日,琉球的珍珠也贡到了。都是些养身的好东西,你待会儿告诉一声内务府,就说是哀家说的,参挑上好的,并一匣子琉球珍珠,给绥敏送去,给她压惊。” “压惊”二字,说得颇重。富察青和心头雪亮,知道钮祜禄氏是直接敲打她,众人不知就里,还在暗自揣摩,可其中一个意思还是明白的。不管是高丽参还是琉球珍珠,都是妃以上才能用,太后这是特地召齐了人,向她们宣布,昨夜的旨,不算数! 既钮祜禄氏定下了调,下头的妃嫔们都顺着她的话说,先关心绥敏的身体,又着她的喜好,聊一聊吃斋念佛。钮祜禄氏含笑听着,并不让绥敏下去,只留在身边,待时间差不多了,特地吩咐了绥敏,要她回去好好休养。 谁不知道,这是在给绥敏立威呢。众人心里有数,娴妃,还倒不了。 等到请安完毕,钮祜禄氏留下了富察青和,其余人等,皆各自回去。高兰籍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特地走得缓慢,直到除了慈宁,只剩她和绥敏留在后头,缓步前行。 绥敏见她靠近,也不躲开,只脸色复杂得看着她,一言不发。高兰籍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甲套:“看娴妹妹的神色,昨夜像是不得安眠?” 绥敏目视前方,看也不看她:“全赖贵妃。” “你这人啊,”高兰籍微微一笑,索撇开客套,“这一回赖谁的挂念,想必你心中有数,只要你不再找我麻烦,我也就谢天谢地了。” “即便是像你说的又如何!”绥敏狠狠等着她,似是咬着牙,声音嘶嘶作响,“贵妃得宠十数年,势力遍布中,心想事成也不是难处。” 高兰籍不怕她怀疑,只继续懒懒地玩着甲套:“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罢,只看着咱们的皇后娘娘如此面面俱到,我就望而生畏了呢。你想怀疑我,我也无所谓,只是我想和你说一句,若是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做的,高家可承受不起满八旗的愤恨。事关父母,想来你也知道厉害的吧?” 绥敏默不作声,只定定瞧着她。 高兰籍已走到仪车前,背对着她上了车,只撂下最后一句:“这次的事,我高兰籍无愧于心。接下去的事,你自己想吧。” 几丈外绥敏孤零零的仪车旁,乌丹见了,飞快地迎上来,脸色焦急:“主子,怎么样?” “一切都好。”绥敏淡淡一句,又往高兰籍仪车去了的方向看了一眼,默然上了车。绿川在仪车前看着,侧头对里头道:“主子,承乾的那位回去了,往主子这边儿望了一会儿呢。” 还是那个子,当真一点没变,若是她真是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个月里变那么多?高兰籍在里头沉默了一会儿,甲套轻轻叩着手腕,兀自喃喃:“莫不是……我真的想多了?”一顿,就又扬声吩咐,“着人盯着,一旦皇后出来了,就立刻通报本!” 而此刻慈宁的暖阁,钮祜禄氏已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衫,舒适地坐在座上。暖阁里只剩她、富察青和,并桂嬷嬷、大女荣珠。荣珠焚起了一卷檀香,细腻舒心的香气在空间里蔓延开来,却静不下富察青和的心。 桂嬷嬷已亲自泡了两盏茶来,富察青和起身自己端起一盏,亲手递到钮祜禄氏手中:“皇额娘请。” 钮祜禄氏接过,眼角的细纹透着一股慈婉:“你很好,很孝顺,不像哀家的儿子。” 富察青和心里一惊,连忙跪在地上:“皇额娘这话折煞媳妇了,皇上素虔孝心,心里最敬重皇额娘不过的。” “哦,是么。”钮祜禄氏慢吞吞地抿一口茶,长长的尾音戳着地上的富察青和,“那这事,便是皇帝身边的人扰了圣听了罢。” 这是当面的敲打,富察青和不敢接话。而钮祜禄氏则道:“皇后还不起来,你掌管后向来用心,想来这次是无心之失。只是绥敏这孩子哀家清楚,是孝敬宪皇后的族女,虽子硬些,可人是好的,断不会做那些左右圣断的事。你很该照顾照顾她,劝一劝皇帝。” 富察青和脸带愧色:“媳妇谨遵教诲。” “你为人孝顺,既答应了哀家,哀家就放心了。”钮祜禄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半胁半纵,“倒是此事,实在是大了些,你怎么想?” 富察青和这才略平静了神色:“媳妇已禁了口,一无旨意,二不修玉牒,再没人嚼舌头,过几日淡了也就好了。” “就是这个理儿。”钮祜禄氏点点头,瞧她一眼,“哀家把此事交给你了,你可要做好。” “媳妇定会用心。”富察青和又跪下。 “那便这样罢,你自会去处理。”钮祜禄氏又恢复了那慈和的笑容。富察青和见了礼,慢慢退出去,桂嬷嬷凑上前:“主子圣明,奴才们还以为是贵妃做的事,只有主子利眼独断。” 钮祜禄氏得意地点头:“皇后还年轻呢,她那点小心思,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哀家。她这是冲着哀家来了。”桂嬷嬷是跟了她数十年的老人,而荣珠也是她族内包衣,为人机灵聪慧又忠心,也是不出的,都很得钮祜禄氏信任。 荣珠眼珠子一转:“可里消息传得快,封也封不住,这回皇后娘娘可头疼了。” 桂嬷嬷也点头:“承乾那位,脸可要扫到地上了。” 钮祜禄氏蓦地一眯眼。娴妃于她,可真是一刺。乌喇纳喇氏,这个姓氏,从她十六岁入雍王府邸就压在她头上,直到现在也挣不开!同样是满妃,同样是满洲大姓,孝敬生了个弘晖,可她生的是乾隆皇帝!偏偏绥敏长得和孝敬这般像,一样有着一双凤眼,只是少了孝敬的手段,看着她的脸,钮祜禄氏就恨不得她下场惨淡,让乌喇纳喇这个姓氏在后彻底绝迹!若不是富察青和捏着权柄不放,行为处事又和孝敬一般让她心里讨厌,需要一个有资历的满妃去抗衡,绥敏怎么活得到今天? 想到这里,钮祜禄氏哼了一声:“谁管她。” 荣珠和桂嬷嬷刚要附和,就听外头有人来报:“启禀主子,慧贵妃有事求见。” “高氏?”钮祜禄氏一皱眉,“她不是刚走,怎么又回来了?” 外头人道:“慧贵妃说是来请罪的。” 请罪?钮祜禄氏冷冷一笑:“让她进来!” 假靠山在线阅读 假靠山 肉文屋 / 假靠山 假靠山 投名状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投名状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投名状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投名状 高兰籍来得很快,一进暖阁,就恭敬地跪下:“奴才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只听她奴才二字,钮祜禄氏就闻到了她的心思,再掸眼打量一番,见她穿得简素,头上只戴着扁方和押发,脂粉不浓,平日里的妩媚就少了八分。然而毕竟是风流韵致的女子,即使是简单的一低头,也掩不住天生丽质,堪堪风情万种。 钮祜禄氏的眼里划过一丝难以辨别的厌恶。 汉妃。 下一瞬钮祜禄氏已虚抬了抬手,开门见山:“贵妃不必多礼。贵妃去而复返,想来是有要紧事?” 底下高兰籍并不起身,显得极为柔顺:“奴才是来请罪的。” “请罪?”钮祜禄氏拨了颗佛珠,温声道,“贵妃想来守规矩,好端端请什么罪来。” 高兰籍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双坚定的眸子:“昨夜皇上翻得是奴才的牌子,夜宿储秀,因一时兴致,多饮了几杯。奴才在旁不知劝诫,致皇上醉酒伤身,十分惶恐,特来请罪,以求责罚。” 话音落下的时候,似连周身的香气,都凝成了碎末。钮祜禄氏心头雪亮,冷哼了一声,闭着眼拨起了佛珠:“贵妃这是拿哀家的儿子,威胁哀家?” 高兰籍也不惊慌,只以头点地:“太后娘娘过虑了,奴才是为太后娘娘分忧。” 话至此,钮祜禄氏也不怕高兰籍搬弄唇舌,当即睁开了眼,双眼凌厉如刀:“是替哀家分忧,还是一石二鸟?贵妃实在是用心良苦!” 高兰籍犹是那平平淡淡的模样:“奴才不敢欺瞒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宅心仁厚,淡薄权势,因而不理后俗物,可奴才知道,太后娘娘便如那菩萨一般,口上不说,心里都是明明白白的。这后的事儿,太后娘娘哪有不明白的,便是奴才的小心思,也逃不过太后娘娘的法眼,奴才怎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说谎。” 钮祜禄氏冷冷一哂:“哀家不过是个耳聋眼瞎的老婆子罢了,贵妃舌粲莲花,哀家很不敢受。” 高兰籍再次叩首,恭敬道:“奴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奴才的命都是皇上的,所谓亏盈,对于太后娘娘来说,不过是芝麻粒儿大的事了。奴才包衣出身,得蒙皇上厚爱,才抬了旗,已是天大的恩赐,奴才这样的出身,不奢求太后娘娘垂青,做个贵妃,也是到头了的。奴才没福分诞育子嗣,珍重的不过是皇上的心意,和自己的一条小命。” 钮祜禄氏眉头一动:“贵妃打的好机锋,哀家可听不懂了。” 高兰籍直起身,坦然一笑:“奴才贱命一条,太后娘娘自不会在意。太后娘娘心里在意的,是皇上,可奴才即便出身微末,也感念皇上的恩宠,不想于皇上声名有碍,这点上,奴才自认还是符合太后娘娘的心意。” “不想皇上声名有碍?”钮祜禄氏拨一颗佛珠,漫不经心道,“恐怕说得好听,做的却未必如此。” “太后娘娘明察,这次之事,确是奴才不够周到。”高兰籍并不显愧色,只是淡淡发话,“奴才原是想,太后娘娘是素来疼爱娴妹妹的。” 提到娴妃,钮祜禄氏心头一动,不着痕迹地扫一眼高兰籍的神色,并不像讥讽,才松一口气,想来对方也只是无心。 高兰籍恍若未觉,径直说下去:“奴才只不过想着,齐勇亲王遗孤入,娴妹妹膝下空虚,想必也很孤寂,有一养女承欢膝下,怎么也是件好事。谁知道差阳错,才扰得妹妹不得安宁,奴才实在愧疚极了。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顾太后娘娘您的心意,请太后娘娘明鉴。” 钮祜禄氏心底已经连成了线。她虽知道是富察青和的主意,却也不知起因是这个,被高兰籍一点,算是弄得通透。眼里划过一丝冷意,钮祜禄氏看着高兰籍,她究竟意欲如何? 却似乎不能听到钮祜禄氏的心声,高兰籍也不再辩白,只埋头跪下:“奴才的心里话,已都禀明太后娘娘了,还请太后娘娘,成全奴才罢。” 钮祜禄氏微微前倾的身子,终于缓缓靠入椅中。 空气里静默下来,钮祜禄氏手里的佛珠轻轻拨着,发出哒哒的声响高兰籍跪在那里,膝头已经发疼。慈宁的暖阁里常年点着檀香,那清心静气的香味如漆,一层层刷进暖阁里,就连藻井窗栏,都积存着沉郁的香气。此刻檀香燃得正浓,裹挟着木纹里的积味,浓中有淡,绕在她身边,就如同钮祜禄氏无处不在的气息,和压力。 她在等钮祜禄氏给她一个答案,她最后一步,成功与否的答案。 静默过了盏茶功夫,钮祜禄氏才缓缓睁开眼,沉黑的眸子里,写满了冷意:“贵妃这是,给哀家的投名状?” 高兰籍认真行了大礼:“请太后娘娘成全。” 钮祜禄氏佛珠一收,凝视着她:“贵妃这投名状,倒是自己不吃亏啊。” 高兰籍立刻抬头:“奴才驽钝,不知道太后娘娘的心思,但奴才胜在一颗忠心,只要太后吩咐,奴才必定尽心竭力。” 钮祜禄氏不耐烦地一挥手:“你的忠心,哀家并不想多求,但凭你这句话,哀家就要让你知道。你既想保住自己的命,敢和哀家来做这笔生意,就要做好打算,经得起哀家向你要的债!” 高兰籍心里泛起一股欣喜,朗声道:“奴才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钮祜禄氏这才点了头,转头吩咐桂嬷嬷:“你去。告诉蔡今,让他去养心殿候着,等皇帝下朝了,就请他过来。” 高兰籍心里一喜,知道至少这回,钮祜禄氏赏了她一次脸面,她仰起头:“奴才谢太后娘娘恩。” “恩不恩的,哀家不在乎。”钮祜禄氏放下佛珠,从荣珠手里接过一品枣茶,“哀家只告诉你一句,哀家要的是后清净。皇后也好,贵妃也好,妃子也好,都是服侍皇上的人,你可懂得?” 高兰籍会心一笑:“奴才懂了。” “那哀家,就等你真正的投名状。”钮祜禄氏一挥手,“你先去佛堂里上香罢,既要请罪,就请得干脆些。” 而慈宁外,慈宁的掌事太监蔡今得了令,一溜小跑往养心殿去了,不远处,一个打扫的小太监远远瞧见,等蔡今一消失,也立刻撒腿就跑。 他去的,是长春方向。 长春此时已等回请安的主子,正乱作一团。方才富察青和刚下凤辇,一串指令已丢给段宁:“去内务府,奉皇额娘的旨意,挑一匣子上等珍珠和妃位份例的高丽参,再从本私库里去体己药材和一柄檀香木如意,一并送去承乾,要快!” 段宁何等乖觉,立刻道:“奴才必定麻利儿的,便是扰了内务府的活计也顾不得了。”最好扰得人尽皆知,才是上佳。 富察青和略一点头,就转向孙德禄,甲套折的金芒落在眼底,犹如不加掩饰的杀意:“还有昨晚的事儿,本就交给你了。告诉下头,心里都给本放明白了!谁的嘴巴里要是漏了一个字儿,别怪本不给脸面,管他有脸没脸,有靠山没靠山,通通活着丢到化人场里去!听明白了?” 纵使孙德禄也被富察青和措辞锋利的话语吓的一哆嗦,大声道:“嗻!” 经此一事,长春里自然战战兢兢,唯有宓容陪着富察青和在暖阁里。她还不得完全信任,轻易没有机会出门,好在她此刻只是看戏,不过是乖乖替富察青和揉腿松快一下罢了。 不过刻钟多点儿,就有小女进来传话。富察青和一点头,外头就放进来一个小太监,正是慈宁外洒扫的那个,进来先是一磕头,随即大声道:“禀主子,主子刚从慈宁回来不到一盏茶,储秀那位就过去了,留到现在!奴才一得空儿就回来向主子禀明!” 富察青和双目一睁,嘴角竟露了些笑意:“当真?那贵妃身边儿的童江寿呢?” 小太监一思索,斩钉截铁:“还在慈宁外候着。” 富察青和又是一笑:“那跟着太后的蔡今呢?” 小太监拍了个马屁:“主子料事如神,蔡公公方才得了令儿往养心殿方向去了。奴才就是趁蔡公公不在,才过来会禀主子的。” 富察青和这才松了口气,向宓容使了个眼色。魏宓容几番听下来,心里已明白了,拿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递到小太监手里。小太监喜上眉梢,连磕几个响头:“奴才谢主子赏!奴才以后一定用心办差!” “知道便好,你先回去,别被抓了现行。”此刻富察青和自要思量,魏宓容就替她说了,又遣了小太监出去。她明白富察青和的心思。 高兰籍知道长春的一举一动,自能见缝针,可富察青和不知道高兰籍的动静,就要有做瞎子的觉悟。贸然争辩,反容易落下风,所以富察青和是想着,要不动,不行,不辩,万事求稳,以破奸邪。只是这到底是被动,她其实是在等高兰籍的下一招。 如今,高兰籍已经出招了。不会挥空,富察青和就不会错。 眼见着双贤斗到了顶处,魏宓容小心掩饰着自己的喜意。她需要小心,聪慧如富察青和,万一她感觉到长春有了钉子…… 遣完小太监,魏宓容一回暖阁,迎面就撞上富察青和若有所思的眼神。魏宓容心底一惊,脸上显出几分惴惴:“主子?” 她站在窗边,正有三月里的晨光洒在她身上。细看过去,她的确是个美人,远山眉,丹朱口,不着脂粉,素面朝天,她似一朵初绽的花,固然没有高兰籍的妩媚入骨,亦没有绥敏的明艳动人,但胜在年轻干净,楚楚可怜。 心里浮出的不是怅然,而是微微的轻松。这样的情感,让富察青和忍不住叹息。 下一瞬,却已对她轻轻一笑:“宓容,本有要紧事吩咐你做。” 投名状在线阅读 投名状 肉文屋 / 投名状 投名状 见真章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见真章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见真章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见真章 佛堂里,青香三炷已成残灰一抔,高兰籍闭目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似虔诚无限。她的头顶,佛像无声,宝相庄严。 立在旁边的绿川不习惯这静默,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忍不住“主子,已到辰时末刻了。” 高兰籍不看她:“如何。” 这是慈宁,隔墙有耳,绿川讷讷不敢言。高兰籍的话语含着唏嘘:“绿川,这是慈宁,太后娘娘说一声日出西边,也没人敢指着那边叫东,你可明白?” 绿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高兰籍言下之意,皇上姗姗来迟,不乏太后动作,一时更加惊疑不定。先入为主,先发制人,主子昨夜一出好戏,若是不能落了下招,反让皇后三言两语盖过去,当真不会前功尽弃? 似能知道她所想,高兰籍缓缓睁了眼:“绿川,是不是觉得,画蛇添足?” 绿川小心地看看四周:“主子?” 高兰籍也不恼她答非所问,只望着上头泥塑金身:“绿川,你在里也有些年了,你觉得在里这些个主子,求的都是什么?” 绿川不知道今日主子怎么了,但她问,想必有成竹,反而大了胆子:“求的是圣宠。” 高兰籍抿唇一笑,笑意苍冷:“罢了,你还不懂。” 绿川不须懂。故而不知她这第三步,堪称有心栽花,无心柳,后者比之前者,更弥足珍贵。 在这个里,无论是男人,女人,主子,奴才,要的不过是两样——权和命。这个道理,是太后教她懂得。那是在孝敬皇后的灵前,她无意间透过门缝,看见当时的熹贵妃独立庭院。这个女人一身丧服,双目红肿,泪珠一颗颗滴下,连整个院落都被她染上萧瑟之意。可从这个女人不经意的眼神里,高兰籍看到了另一种令她毛骨悚然的情绪。 那是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就连泪滴,都带着欢欣无限。 她几乎能听到这个女人的心声:你终于死了。我的儿子,将会重新属于我;我的将来,不会有一个母后皇太后;我的生活,再没人凌驾于头上! 在权利之前,宠爱不足挂齿,年贵妃、齐妃、谦妃,她们占尽宠爱,却黯然落败。而这个女人,成了城里的霸主。 而后为生,不过是找一个靠山,紧紧地靠着,胆战心惊熬过岁月,直熬到自己也成了靠山。可高兰籍自知不同,她的出身和身体,注定她成不了皇后和太后,她的未来,便是娇花委地,色衰爱弛,届时富察青和对付无宠无子的宿敌,不过是碾死蚂蚁的力气。 她只有紧跟着太后。一个手下败将的汉妃,一个听话求存的奴才,对上一个似曾相识的贤后,一个死捏权柄的阻碍,她知道太后会怎么选。 高兰籍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合上双手。她不须活太久的,只消比那个人长一天,能看到那个人的终场。 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荣珠:“贵妃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正在暖阁里和太后娘娘说话,请贵妃娘娘去呢。” 高兰籍慢慢起身,瞥见荣珠脸上并无一丝气急和异样,就知道自己揣测非虚,不免有些好奇,富察青和是怎生把皇上请过去的。理一理微微褶皱的衣衫,高兰籍忽然开口:“劳烦荣珠姑姑替本禀告太后娘娘可好?”见荣珠正听,就诚挚一笑,“只消太后娘娘一句吩咐,奴才必定献上一份合心的见面礼。” 荣珠听了全场,便低头:“奴才必定转禀主子。” 无论何时,言语都是利器,三言两语,能置人死地,也可起死回生。皇帝到了长春不过一刻,聪慧如富察青和,已力挽狂澜,便看此刻暖阁里,乾隆对富察青和的不满,已从十分降到三分。 高兰籍进到暖阁里的时候,钮祜禄氏正佯作生气,板着脸看也不看乾隆。乾隆自知理亏,正和富察青和一左一右哄她开心。钮祜禄氏还不开脸:“是哀家小心眼了吗?哀家是担心皇帝!孝敬皇后待哀家如何,待皇帝如何,娴妃是她的族女,你不该担待几分么?退一步,你要贬要罚是皇帝的权利,也该走正规的路子,可你闹出这样的事来,你的脸面要不要!皇家的脸面要不要!?” 她一番声色俱厉,乾隆也觉得讪讪。下意识地想怪绥敏,却想起昨晚的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钮祜禄氏只当他被骂的不痛快,眼见着富察青和要开口揽罪,并不给她机会,只直指着刚进门的高兰籍:“哀家知道皇后封了口,可你们也不能打量天下人都是傻子!这一次幸好贵妃识大体,不然哀家真担心你们怎么过关!” 乾隆这才看见刚进门的高兰籍:“贵妃怎么来了?” 高兰籍微微颔首,避过富察青和含威的眼神,福了一福:“妾身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钮祜禄氏哼了一声,白了乾隆一眼:“贵妃连慈宁也来不得?哀家的慈宁是虎狼窝?” 乾隆立刻赔笑:“哪儿的话,贵妃素有孝心,来侍奉皇额娘也是应该的。”他自知道钮祜禄氏不喜欢汉妃,可瞧这架势,却也不像难为。 钮祜禄氏叹口气:“还是贵妃有分寸。方才请安完了,贵妃就跟哀家来请罪,说你昨夜在储秀饮酒伤身,她不知劝诫,故而要哀家责罚她呢。” 此言一出,乾隆大惊失色,富察青和似笑非笑,钮祜禄氏淡然旁观。此时这一出戏演到了□,高兰籍眼里的柔光,比脸谱更致:三分含愧,三分尴尬,三分诚挚,加一分局促,她盈盈拜下,声音楚楚:“请皇上成全。” 富察青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喟叹。 乾隆哪会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封口不过是自欺欺人,里的蛛丝马迹,都能延伸的朝堂。醉酒伤身,往小了说是不守规,往大了说是戕害龙体,可不管如何,只会在众人眼中汇成一个意思。 ——贵妃陷害娴妃,太后怒而斥责,醉酒不过是个理由,而结局,就是贵妃弄巧成拙。 八旗的忿忿不平,会因此而成为对贵妃的嗤之以鼻,对贵妃落败的欣喜,则会成为对皇上的拥戴和尊敬。 正因为了解,乾隆才更怜惜这个以他为尊的女人。他亲自扶起高兰籍,软声安慰:“这不是贵妃的错,朕怎么忍心呢。” 富察青和只犹疑地感慨:“可这……是否太委屈贵妃了?”才一开口,乾隆已一个冷冷的眼波划来,带着十足的不豫。 “贵妃也是一片诚心。”钮祜禄氏不给富察青和挽回的机会,一锤定音,“皇帝心疼贵妃,打量着哀家就是个铁石心肠的?皇家的脸面要紧,也只能委屈贵妃了。哀家就定下了,贵妃罚俸一年,抄规十遍。可贵妃也不能太委屈了,皇帝若是心疼,你亲自来提醒哀家,私下赏赐东西给贵妃可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乾隆也想要面子,只得感激地看一眼钮祜禄氏,又深深望着贵妃:“那就只能委屈贵妃了。” 高兰籍含羞颔首:“为皇上分忧,妾身喜不自禁。” 富察青和似没看到乾隆的冷落,浅笑着点头:“贵妃这般深明大义,反让本惭愧。”说着转身对上乾隆,神色庄重,“皇上,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妾身处事不周的过错。妾身很不敢辞,只求能亡羊补牢。妾身想着,贵妃舍身实属不易,妾身就更不可辜负贵妃的美意,对娴妃的抚慰,是否也该用心些?” 她还是那副模样,一碗水端平,贤惠无端。乾隆皱眉:“皇后怎么打算?” 富察青和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妾身想着,皇上的信任,便是后女子最大的荣光。而皇上的信任,莫过于托付子女。齐勇亲王的遗孤恰要入,不如……放在娴妃膝下罢,等下了明旨,自然没人再嚼舌头。” 富察青和自认久经世事,可这番话,只说的舌尖发麻。她本用这段话来嫁祸她人,却不得不用这段话来挽救自身,好容易平抑着声调,富察青和不由得看一眼高兰籍,正碰上她幽幽的眼神,与眼底的一弯浅笑。 金甲套嗤地刺入皮肤,疼入心扉。只是这刀光剑影没削去两人脸上的笑意,而乾隆昨日才听富察青和这样说,只道是她初衷所在,便向钮祜禄氏请示:“皇额娘看可好?” 钮祜禄氏微笑地抿一口茶:“甚好。齐勇亲王的遗孤,就放在娴妃膝下抚养罢。皇帝打铁趁热,赶紧下了明旨罢。” 乾隆知危机已过,大笑道:“儿子领命了。”恰似一声锣响,华彩落幕。 接下去的收尾事已无可争议。乾隆安抚一番高兰籍,便重去养心殿,而富察青和和高兰籍陪着太后又说了会儿话,待跪安回,已是晌午。慈宁外的台阶上,富察青和与高兰籍拾级而下,各自神色都是倦怠和放松,宛如一对情深姐妹。 富察青和摊开手掌,用帕子抹去已凝固的一星血痕:“贵妃不愧是国手,棋高一着,让本好生狼狈。本怎么也没想到,你竟攀上了皇额娘。” 高兰籍目光柔浅:“皇后娘娘何必自谦,皇后娘娘是在清理门户,妾身却是在保命,已是高下立见?”说话间,已走到了台阶下,她转身直视富察青和的眼,柔柔笑道,“皇后娘娘,妾身所求不过一条命,您当是最清楚的。” “你求的,是本的命。”富察青和把脏了的帕子丢给了宓容,眉梢衔着一股戾气,“这么说来,本倒与贵妃心有灵犀。” 高兰籍笑得如同少女般烂漫,微微福身:“言尽于此,妾身恭送皇后娘娘。” 富察青和冷哼一声,踏上凤辇扬长而去。而高兰籍站在台阶下,目送着那明黄的凤辇招摇而过,直到那凤辇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头望向身后的慈宁。 视线似能穿过层层墙,看见那青烟缭绕的佛身。 漫天神佛,我高兰籍不祈庇护,不奢轮回,只求看到富察青和惨死的那一天。 倏然转身,高兰籍昂首走向自己的仪车,春风柔和,阳光暖煦,她的双眸却如灌满了冰雪,冷胜万年寒冬。 乾隆七年三月十九,贵妃高氏因俸酒事君、不知节制而被太后贬斥,罚跪佛堂,罚俸一年,抄规十遍,以儆效尤。 乾隆七年三月十九,上发明旨:齐勇亲王阿鲁特·哈丹昭日格素骁英勇、公忠体国,今以身殉国,朕甚感哀恸。其福晋兆佳氏,贞烈而以身殉,堪为天下女子之楷模。朕体忠臣之心,恤节妇之意,特收齐勇亲王之独女入为女,尔今娴妃乌喇纳喇氏,秀毓名门,夙娴礼教,特将齐勇亲王独女养于其膝下,以慰忠烈,钦哉。 乾隆七年三月二十七,后世出了名的长寿公主,和硕和端公主——阿鲁特·兰馨入。 乾隆七年春夏,帝频频临幸承乾,娴妃颓败之气为之一转,贵妃虽受责,然帝多怜爱,亦圣宠如昔,不知不觉中,皇后和贵妃的角力,稍见倾斜。 而出乎意料的,一个叫做魏宓容的女,吸引了诸多视线。作为一个能从慈宁蔡公公眼前叫走皇上的女,她平和的日子,便若那春日的冷意,一去不返。 见真章在线阅读 见真章 肉文屋 / 见真章 见真章 小公主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小公主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小公主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小公主 乾隆七年的三月,对于承乾来说是个好时节。 娴妃在几日之内,先得皇帝赞许,再得太后赏赐,还有养女傍身,即便娴妃旧疾未清不能侍寝,皇帝也隔三差五去承乾小坐安抚,加之不知为何,皇后与贵妃双双偃旗息鼓,纯妃和嘉妃随之默不吭声,承乾的这份荣宠使后风向为之一变,让娴妃成了后新贵。 这日子对于绥敏来说,并未有什么不同。梅花历久弥香,绥敏要做的不是一现昙花,属于她的戏不过唱了一折。她还是老样子,大病未愈,脸色苍白,撑着那个一碰即碎的高傲的壳。 直到三月二十七日。 这一天是兰馨进的日子。当那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眨着怯生生的眼睛,唤她一声额娘,她被这一声额娘带着,穿梭了百来年的时光,定格到五儿夭折那一夜。 五儿明亮的眼睛变的一片混沌,她烧得满脸通红,难受地挣动着,用细嫩的手指拉着她的袖子,痛苦地叫她。 额娘。 那一夜她跪在五儿床头,对着佛像磕头磕到脸上布满鲜血,可佛祖但笑不语,在朝阳初升的时候,她的五儿永远地闭上了眼。 五儿是她第一个死去的孩子,后来,又走了永璟。 丧子之痛岂止撕心裂肺,上一世,她多少次在夜间哭醒,那种空落落的疼历经百年,仍如新创。 她怔怔地抱住兰馨,抱着她软软的身子,竟忍不住在当着那三个女人,甚至乾隆的面,痛哭失声。 她飘荡百年,从孤寂到麻木,早忘了自己是一个人。她像泡在冰水里,只靠恨意生存,直到如今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活着的,她还有未来。 第一次,绥敏由衷感谢上苍让她重来一回,能让她再一次拥抱自己的孩子。 绥敏的激动在意料之中,可看到她这般失态,众人还是惊讶了。她的执念足以感染他人,钮祜禄氏想起了乾隆只生下三天就被抱走的往事,富察青和想起了自己夭折的二公主和永琏,高兰籍想起了得知自己不能生育的那一天,一时间,气氛变得格外沉默。只乾隆一个真正在惊讶,好像第一次认识她,这个高傲死板的女人,居然有如此柔情,也会这样哀动颜色。 众人各怀心思,这一场见面很快就散了。绥敏收束了神色,带着兰馨回,直到上了仪车,兰馨还是抓着绥敏的手不放,像一只依恋母亲的雏鸟。 之于兰馨,这几个月风云变色。四岁的她不明白,为什么阿玛和额娘突然不来看自己,为什么那些叔叔伯伯突然疾言厉色,为什么别人总是说她可怜,为什么下人们不再肯陪着她玩。接着有一天,母告诉她,她又有阿玛和额娘了,她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叔叔伯伯又变得和蔼可亲,为什么别人都开始说她有福气,为什么身边的人再度对她恭恭敬敬,为什么母不再宠溺她却教她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只知道,疼爱自己的阿玛和额娘,永远不会回来了。人心反复,她觉的很怕,在走向绥敏的那一刻,她甚至怕得想要逃跑,想和额娘一起走,再也不要回来。 随即,她看到了绥敏的眼睛。 那眼睛和额娘的,居然有几分肖似,黑沉沉的,泛着一片水光。在那片水光里,兰馨看到了熟悉的神色,就像额娘看着她一样,好暖和,好温柔,就像看着什么珍宝。 兰馨突然心安了,几个月的惊慌失措在绥敏的怀里得到了安抚。绥敏的怀抱那样温暖坚实,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会对她很好,就像额娘一样。 害怕了几个月的兰馨始终没有放开自己的手指,生怕绥敏再丢下自己,等仪车到了承乾,兰馨已在绥敏的怀里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珠。 绥敏看着兰馨的睡脸,内心一片柔软。没让容嬷嬷搭手,她自己抱起兰馨,小心地下了仪车。 跟在车边的母看到兰馨竟睡着了,吓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生怕这位据说极重规矩的娴妃不喜欢。连忙往地下跪了,母哆哆嗦嗦地请罪:“娴妃娘娘,格……兰公主年岁小,里的规矩还不熟悉,扰了娘娘……” 绥敏笑着摆了摆手,把那母上下打量一番。母二十出头,衣着干净,脸面清秀老实,听说收养兰馨的明诏还没下发的时候,就是这个母跟在兰馨身边一步不离。忠实的奴才谁都喜欢,绥敏轻轻问道:“你叫什么?” 母一愣:“奴才叫崔平,是福晋的名下的包衣。” 兆佳氏。绥敏点点头:“你既是兆佳氏的包衣,就该知道算起来,兰馨也是本的外甥女。” 崔平不知她何意,只紧张地应一声。 “本知道你忠心,”绥敏看一眼兰馨的睡脸,眼神柔和得似穿过了岁月,“本无儿无女,兰馨从今日起,便是本的女儿,你放心,本会待她一如亲女。” 崔平已激动得迸出泪来,谢恩都说不出口。绥敏笑一笑,就抱着兰馨进了承乾。 承乾里早布置好了兰馨的闺房,一桌一凳皆是上品,床幔垫子都挑了明亮却不鲜艳的颜色,既暗自给兰馨守孝,又讨孩子喜欢。一例瓷器皆用的图案鲜活的粉彩,绥敏还特地让人做了好些拼布布偶,各个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在窗边小桌上抱成一堆,十分可爱。崔平只瞧一眼,就知道绥敏花了多少心思,慢慢放下心来。 绥敏只叫容嬷嬷和崔平看着兰馨睡下,一出门,留守的乌丹就凑上来:“主子。刚才内务府来人禀告主子,兰公主用的人手已备下了,请主子挑选。” 绥敏嘴上还带着笑,闻声便稍稍收了,转身进了暖阁。乌丹捧了一盅茶来:“主子可有章程?” 绥敏走到镜前看了看哭后的妆容,指一指妆奁,让乌丹重新上妆:“先别管那些,现在咱们里这些,你可看仔细了?” 乌丹拿出桃花粉,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主子可真是神机妙算,那日皇上来发了火儿,果真许多蹄子就没眼色地以为主子要降位,巴巴地跑去自己主子那头讨个后路,奴才全记下了。” 绥敏又想起了那一脚,不禁问:“你的伤如何了?” 乌丹脸上一红:“去找太医瞧过了,没什么大碍了。” “别轻慢,你还年轻,小心落下病。”绥敏闭上眼任她抹上粉,“还有,也别高兴地太早,你主子起起伏伏的日子还多着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跌到地里头。” 乌丹听了脸色平静:“主子聪慧,即便是不如意,也是为了后招。主子既然心里有打算,那奴才就算是死,也会跟着主子。” 绥敏心中幽幽一叹,上一世,果真是她有眼无珠。 不再多想,绥敏问道:“咱们这里有哪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乌丹挑出胭脂,一一道来:“管院子的小南子和烧水的香蕊都是长春的,院子里清扫的尹冬是储秀的,还有外围的,两个是翊坤纯妃的,一个是景仁嘉妃的,最后一个是替娘娘管首饰的九莲,奴才看着像是慈宁的。” 绥敏不由冷笑:“咱们这承乾就是个筛子,本贴身的女不过六个,外头和小厨房加一块儿也不过十个太监女,这一下占了一半,剩下的虽没被你瞧见,指不定有藏得深的。”想着便沉吟,“面上这些,都得除了,还不能动静太大……” 乌丹见她在想,就安安静静拿牙篦替她梳头,忽见绥敏抬眼吩咐:“乌丹,从今天起,你就去兰馨身边当差吧。” 乌丹手一抖,牙篦蓦然扯动了一头发,惹得绥敏连连皱眉。乌丹惊慌地跪在地上,要哭不哭:“主子,您不要乌丹了?” 绥敏顾不得头皮疼,连忙扶她起来,也不用“本”自称:“我身边最贴心的就是你和容嬷嬷,你们的忠心,我会舍得?只是我视兰馨为己出,现在各都和乌眼**似的盯着她,崔平是外头来的,我的势力又未成,没有个稳妥的人放在她身边实在让我不放心。何况也只是一段时日,等你带好了人,我就让你回来。” 乌丹猛然醒悟,自觉地不好意思,把泪星擦去,拈起篦子继续替她梳头:“奴才让主子笑话了。可是奴才不在,主子找谁侍奉呢。” 绥敏捏着她的手笑道:“你可别再勾我一下,我想把尹冬提上来。” 乌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主子是想借刀……” 绥敏见她懂,也就笑一笑不再多说。尹冬是高兰籍的人,高兰籍既然想得她之势,自然不愿别再染指承乾,至少长春和翊坤就别想,且消息往来,难免有失,等尹冬到了身边,高兰籍定会透过她吹耳边风,把那些钉子除了。有个尹冬在身边,高兰籍就会放心,对她要少许多提防,再来高兰籍可不会算计她的身体,毕竟只有她诞下儿子,才是最威胁富察青和的,只要让乌丹和容嬷嬷多盯着她,小心走漏宓容的事就好。那些钉子的主人早该清了尹冬是谁的人,要恨也不是恨她这个偏听偏信蠢得掉渣的娴妃。 至于之后,想必富察青和会替她处理尹冬这颗棋子。 不过一会儿,乌丹已替绥敏重新梳好发髻,接着在耳边轻语:“主子,还有一事,那边儿来信了。” 绥敏双目一睁,立刻提起了神。接过乌丹拿来的纸条,绥敏对光看了看针眼,只觉得针眼有些乱,透着一股子烦躁。 上面一排字大些:时机未到,可否助我。 下面一排字极小,也潦草,绥敏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四个字:今非昔比。 一时没反应过来,绥敏皱眉轻声问:“她还说什么了?” 乌丹摇摇头:“奴才和她是在御膳房碰见的,不敢说话,只是瞧她脸色不好,递给奴才东西的时候,好像还有些……迟疑?” 迟疑?绥敏揉了揉眉心,忽然茅塞顿开。 今非昔比。这一场风波下来,魏宓容身处其中,怕是最有感触,如今的绥敏已非从前那个,孤军奋斗虽苦,却未尝不可翻身。可她是自己的旧敌,身份落尽下风,她是怕自己过河抽板,防患未然。 更不用说,今日是兰馨进的日子。 望着兰馨,她怎能不想起曾经的五儿,死在魏宓容手上的五儿。 绥敏慢慢地闭上眼,眉心涌起一股杀气。她想起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她的场面,那一刻,她是真想杀了她。 直到现在,那杀意淡了些,却始终不灭。 杀,不杀? 绥敏烦躁地睁眼,又看了看上面那一排字。她是知道的,现在里虽是她风头最盛,可明眼人都知道她禀难移,闹不出什么大阵仗,倒是这个皇后身边的小女,生的花容月貌,情柔顺温和,正是乾隆喜欢的那一型。更别说富察青和还大方地放她去养心殿,从慈宁的蔡公公眼前请走乾隆,这潜力,足够众人瞩目的了。 这几日乾隆常去长春,却不留宿,谁都知道她是去看谁的。要不是现在为了安抚她,也做样子给八旗看,恐怕魏宓容要提前成为魏贵人了。 魏贵人。绥敏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敲着。这个和她卯了一辈子的女人,现在恐怕头疼得很吧?富察青和迫不得已抛出魏宓容转移视线,高兰籍正和富察青和不死不休,这不是个好时机,她这一世这么低调,绝不想搅入漩涡。那她自己呢,是该推波助澜来以毒攻毒,还是要出手相助却养虎为患? 想到魏宓容,绥敏就一阵头疼。乌丹察言观色,上前替她揉着太阳:“主子烦心?” 如今绥敏已很依仗乌丹:“一柄刀子在手,虽是斩敌利器,却又会伤及自身,本有些犹豫。” 乌丹听懂,知道绥敏此时不像往日,答得极爽利:“既是刀子,就用来伤人,再折了一了百了。” 绥敏何尝不想,叹一口气:“只怕到时,就折不了了。” 乌丹想了想:“可是这刀子到底是主子用顺手了,就算留着,也好驾驭些。” 绥敏闻言,挑了挑眉:“你倒机灵。” 乌丹以为她不悦,连忙掩口。 绥敏笑着摆摆手以示并未生气,细长的手指却越发敲个不停。她真是钻了牛角尖,到底魏宓容是她熟识的,至今也算利益一致,若是弃了,可是失了一大助力,何况她现在占尽先机,什么时候找机会把这柄刀使裂了刃,以后想要折断,也容易得多。 眉梢一扬,绥敏慢慢起身:“本记得前些年,本私库里有一个黄玉雕的佛手?替本备下,等挑完了奴才,去长春向皇后道谢。” 乌丹立刻转身去备,绥敏把她叫住:“别忘了戴上荷包,有莲花纹的那个。” 乌丹不解其意,见她不多说,也就去了。只留绥敏在暖阁里似笑非笑。 打消乾隆的色心虽是不易,就先让你安安心罢。 半个时辰后,绥敏带着一脸感激,在长春倾诉自己的喜悦与信任。富察青和在上头含笑点头,拉近两人的关系,而魏宓容站在富察青和身后,看着绥敏的谢礼。 黄玉佛手。 眼神又下意识地瞥向一边安静站立的乌丹,她的腰上,系着一只水蓝布莲花纹的荷包。 莲花,佛手,是为联手。 心里猛地一松,魏宓容低下头,掩去唇边的笑意。而当绥敏带着乌丹离去的时候,一个正在院落打扫的女福身行礼,眼盯着那只荷包,带着十足的困惑。 小公主在线阅读 小公主 肉文屋 / 小公主 小公主 巧得枕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巧得枕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巧得枕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巧得枕 紫禁城的春光如绸缎般铺展,转眼,就过去月余。 兰馨入的骤雨疾风悄然停歇,中迎来一片风雨后的宁静。娴妃势头不减,而私下里也有几分动作。兰馨入的第二日,承乾人手变动,一个名叫尹冬的小女被调到了娴妃身边,再过了几日,承乾的钉子一个个或散或换,直叫各的主子们扼腕。 不管那些主子们的勾心斗角,这月余,绥敏过得很是安然,仗着自己身子弱,也不爱出门,只一心一意照顾兰馨。在她的照料下,兰馨很快适应了内生活,现出她娇憨活泼的本。兰馨本就长得玉雪可爱,又乖巧嘴甜,很得钮祜禄氏与乾隆的喜爱。 这一日春阳暖煦,庭院里的老樟撑起一片华盖,花开了满树,浅白细碎的花朵嵌在枝叶里,密密匝匝,像一树繁星,若有风过,纷落如雨。绥敏看着喜欢,便让人在树边支了桌椅,泡一壶蜜茶,带着兰馨在树下晒太阳,又让乌丹和尹冬挑拣干净的花朵,拿了针线,教兰馨把碎花串成花球。 兰馨年小手拙,趴在绥敏膝头瞪着黑溜溜的眼,认真的模样活像沙场点兵。绥敏看着好玩,揉一揉她软软的发,脸上都是笑意。 容嬷嬷看她开心,比喝了蜜都甜,对兰馨也多了几分诚心:“兰公主可真是主子的福星,瞧兰公主一来,主子的气色多好。” 崔平听到这话,觉得脸上有光,她毕竟从此以后就是绥敏手下的奴才,也思索着,说一些奉承绥敏的话:“主子如今恩宠正足,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有个小阿哥了,到时候主子的气色才更好呢。” 这话正合容嬷嬷的心意,脸笑开了:“兰公主福气大,必定能带来个小阿哥。” 绥敏微微一笑,不忍打击容嬷嬷,她的永璂还得等上十年呢。现在富察青和还在,可不是个生孩子的好时机,即便想也很难。她身份特殊,富察青和碍于太后不敢下死手,可用吃食暂时避孕还是可行的。这方法不长久,所以富察青和走后她调养一番,还能连诞二子一女,也因此她不曾警觉,直到死后和魏宓容互相讥讽,才得知这一茬。 想来她还算好运,毕竟对于一些人,富察青和是下了死手的,譬如高兰籍,又譬如魏宓容。不过还是魏宓容棋高一着,早早收买御药房的太监识别药物记下方子,等富察青和死后,魏清泰遍寻民间圣手,总算解了魏宓容身上的药。 解了……药。绥敏悠然望着远方的美眸忽而一弯,闪过一丝浅色光华。 这一个多月太安静,着实有些无聊呢。 绥敏手势娴熟地穿着花,笑着看一眼容嬷嬷:“嬷嬷总招本,一提孩子,本倒想额娘了。过这月十五是不是许命妇进来着?” 容嬷嬷一算日子,点头:“正是呢,想必夫人也要递牌子进来看主子的。” 绥敏亲一亲兰馨的小脸蛋:“那可好,兰馨,可想见你那克楚玛嬷?你那克楚玛嬷可是最喜欢可爱讨喜的小姑娘的,见到兰馨,一定疼到心里。” 兰馨憨憨一笑,脸蛋上出现两个小酒窝:“真的呀?那兰馨一定做出最好看的花球,送给那克楚玛嬷。” 绥敏一拧她鼻子:“小马屁,你不是说送花球给额娘的?还要送给你皇阿玛的?到底送哪个?” 兰馨皱着鼻子撒娇:“都送,都送嘛~” “都送?”绥敏故意瞧一眼她手里可怜巴巴的一小串。 兰馨顿时涨红了脸,小气吧啦地扭头:“额娘笑兰馨,兰馨不送额娘了,讨厌~” 童音细软,惹得一群人笑成一团。阳光就像一幅轻软的鲛绡,带着一层金,铺在绥敏身上,斜挑的凤眼盛着一缕暖光,一绺青丝从平绾的发髻里滑下来,挠着她白玉似的侧脸,直让人想替她挽起。乾隆一进门就看见这样的绥敏,轻松惬意,浑身都散发着明媚的气息,乾隆心情一振:“兰儿又说什么好听话了,逗得娴妃这样高兴?” 听到他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兰馨行动最快,从绥敏膝头跳下,就和小兔子一样奔来,草草请一个安就抓着乾隆的袖子不放:“皇阿玛你看额娘,额娘笑话兰馨啦。” 她红彤彤的小脸儿嘟着,说不出多可爱。乾隆笑着抱起她:“哦,你额娘笑兰馨什么了?” “额娘笑兰馨串得少,兰馨才不慢,兰馨串了好长好长的,都送给皇阿玛!”兰馨抱着乾隆的脖子撒娇,对绥敏皱鼻子做鬼脸,右手一抬,那一串小花就递给乾隆瞧。谁知她动作有些大了,细线的一头从她手里落下,线上的碎花就像下饺子一般扑簌簌掉了大半,兰馨一愣,下意识把它提得更高,就见剩下那几朵寒酸的小花也毫不犹豫地脱落了,掉了一地。 没有了?兰馨愣了一会儿,仿佛不能接受残酷的现实。好半天,她才眉头一皱小嘴一扁,:“没有了……” 乾隆看着她要哭不哭的模样,好半天才把笑忍回去:“兰儿不哭不哭,皇阿玛一会儿让奴才们把御花园里的樟树花全捡了送过来,兰儿想串多少串多少,要是不足,就让你额娘替你串好不好?” 兰馨喜笑颜开,啪嗒亲在乾隆脸蛋上:“皇阿玛最好了~可是嬷嬷说,额娘绣的荷包都是给皇阿玛的,那花串也一定是给皇阿玛做的,兰馨很乖很乖,兰馨不会抢~” 乾隆闻言不免看一眼绥敏,只见她缓缓走过来,一身妃红的家常衣衫像一抹晚霞,脸上带着些许酡红,真真的面若芙蓉,看的乾隆心内一荡。若是别的妃子,此刻或倾诉衷肠,或含羞颔首,或娇嗔玩笑,把这份情动升华成一份情分。然而绥敏却似不知道一般,只捏一捏兰馨的脸:“小马屁,还不下来,别累着你皇阿玛。” 就像一盘珍馐递到眼前却摔了一地,乾隆气得发笑。这女人,就是这么蠢,这么不解风情! 眼看着乾隆脸色下来,乌丹连忙上来圆场:“主子,您吩咐小厨房里熬得菱角薏米粥差不多了,可要端上来?” 菱角薏米粥是乾隆喜欢的吃食,但凡会讨好些的妃子,总备一些可口的小吃进给乾隆。绥敏笑一笑:“早想着给皇上备下的,尹冬,还不去小厨房端来?” 乾隆这才脸色稍霁。其实月余以来,两人关系见缓。这时绥敏正在风头上,没人傻到这时挑绥敏的刺,因而乾隆倒觉得绥敏有了兰馨之后子变得和缓了。加之那次绥敏在人前失态,乾隆不免心软几分,也就多来慰藉一番。他总觉得,绥敏虽有些委屈,可自己曲意抚慰,她也该领情的,绥敏也的确对他恭敬,可时间一久,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他已看过几次绥敏私下的模样,在兰馨到了之后,这模样就越发好了。面对着兰馨,她总是面容含笑,和对着他那种僵硬的笑意不同,那笑是由心而发,风韵十足。可一旦对上他,她敬则敬矣,却不如对着兰馨面面俱到,只是个木肤肤的美人。若非兰馨刚入需要安抚,他可不想天天见着这女人,没事上火。 往厅里坐了,粥很快端上来。绥敏亲自盛了一碗替乾隆递上,清香扑鼻。乾隆食指大动,脸色好了些,谁知一抬头就看到绥敏正拿小碗盛了亲自喂兰馨,每舀一勺就轻轻吹温,眼神柔和如水,见兰馨吃的喜欢,脸上就泛了一个笑意,让人暖到心里。 似乎察觉到乾隆在看他,绥敏抬了头,脸色就有些僵:“皇上?” 这人!一股火气就飘到了喉咙间,乾隆吃几口粥,一个念头突然浮出来。娴妃,不是在怨他吧? 乾隆多疑如斯,这念头一起来就压不下去。若非如此,这人怎会对他冷淡,只看着女儿?在这里,哪一个看到他不是曲意奉承,又温柔体贴,凭她一个妃子,怎么就像巴不得见不到他? 她的喜悦呢?她的真心呢?乾隆心里呕得很,突然觉得要是曾经那张端着讨好笑脸的面容,还要更顺眼一些! 转眼一碗尽了,乾隆正在气头上,突听得一把清甜的声音道:“皇上可要再添一碗?” 声音婉媚,带着江南细糯的口音,像一只柔滑的小手撩动他的耳廓。乾隆心头一动,抬眼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只见这女十岁年纪,貌虽不如长春的宓容秀美,却也有几分动人,尤其是她年岁大些,风韵已足,见乾隆望去,立刻含羞低下头,两颊生春,艳比桃花。 乾隆心气儿大好,刚想多问一句,就听绥敏淡淡一声:“尹冬,替兰儿盛一碗来。”那眼神有些冷,往尹冬脸上挖了一圈,带着十足的讥诮。若是富察青和,此时绝对是视若不见,偏生她直接成这样。乾隆顿时恼羞成怒,压着怒气放下筷子:“朕还有些事,先回了。” 绥敏似乎并不觉得难受,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皇上辛劳,妾身恭送皇上。” 荒谬!乾隆一甩袖子,扬长而去。高无庸跟在身边叹气,娴妃娘娘啊娴妃娘娘,您这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哟! 等乾隆一走,容嬷嬷哪里还忍得住,一双眉头倒竖,严厉的脸孔颇露出几分凶色。崔平知道有事,连忙把兰馨带回屋里,她一走,容嬷嬷早已上前揪住尹冬的耳朵:“好你个小蹄子!主子开恩把你从使女调上来,你翅膀还没硬呢就知道吃里扒外!” 里略平头正脸的女,哪个不想飞上枝头,做主子总好过奴才!尹冬是有这心,一直没有机会也就散了,今天却是无心柳,谁知道皇帝对她有了兴趣,一时得意忘形,才会在绥敏面前露了心思。这时候的尹冬哪里还敢想有的没的,噙着两汪泪水,尹冬双腿战战跪在地上:“主子,主子饶命啊,主子,奴才无心的,主子饶命!” 乌丹连忙去拦:“嬷嬷消气,里不让动私刑的,还是等主子示下。” 容嬷嬷这才一松,讪讪地:“这,是奴才鲁莽了。” “诶,嬷嬷也是为本好。”绥敏抬一抬手,拦住她自责。缓缓走近了尹冬,绥敏懒懒抬起尹冬的下巴,冰冷的视线将她好一番打量,嗤地一笑:“也不见得多标致呢。” 尹冬素知娴妃眼里害死最揉不得沙子的,四肢俱软:“主子国色天香,奴才是无盐之姿,主子请饶过奴才罢!” 绥敏冷冷哼一声,甩开她的脸,拨弄着甲套。本来提拔尹冬是为了清除钉子,顺便麻痹高兰籍,却没想着她野心不小,想一步登天。然而不管怎么说,绥敏是不能除了她的,不然高兰籍就会警觉了,那要如何处置这种不开眼的奴才? 转着转着,绥敏心里忽然一亮,划过一个奇特的念头。 瞌睡送枕,莫过如此。 动作慢慢停了,绥敏脸上露出一个笑意,冷冷的,带着锐意。 看样子百来年的时光没白过,如今的坏主意,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绥敏勾一勾耳边的坠子,轻松下来,后太安静,反让那几个女人全盯着她,这般盛意拳拳,她很该报答一番。 主意一定,绥敏又成了那个娴妃:“你平日机灵,也很给本立了不少功劳,哼,本这回就饶了你。” 尹冬眼睛一亮,感激地抬头望向她,就听绥敏丢下下半句话来:“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你给本放明白了,若是再犯一次,你就算成得了主子,本也不让你好过!” 尹冬连连磕头:“奴才记住了,奴才记住了!” “滚!”绥敏一挥袖子,尹冬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容嬷嬷气急败坏,怒其不争:“主子,那蹄子摆明了不是个老实的,您怎么就这么放过她了?” 乌丹也惊疑不定:“主子,不斩草除,实在是……” “斩草除?这株杂草,也值得本花心思?”绥敏施施然坐下,脸色平静,“尹冬,本还用得着,你们放心。” 容嬷嬷只得忍了。乌丹皱皱眉,实在不解:“可是方才皇上来了……主子您?” 绥敏悠然一笑:“你不懂。去拿纸笔来。” 乌丹应了,自去取来,绥敏坐在座上,万分悠闲。 等着他人算计,不如先下手为强。等乌丹把墨磨好,绥敏在纸条上写了一串小字,吹干了墨迹,就交给乌丹,对着长春的方向指了指,随后挑一本佛经出来,慢慢地照抄起来。 恰这时崔平见外头已没了动静,想着绥敏这时一定心情不好,就纵了兰馨来找绥敏。就见兰馨飞快地跑进来,捏着她最爱的小老虎布偶,对着绥敏开开心心地笑:“额娘,今天晚上兰馨想和额娘睡。” 绥敏笑得眉眼俱弯,将兰馨抱在怀里狠狠亲一口:“就听兰馨的。” 巧得枕在线阅读 巧得枕 肉文屋 / 巧得枕 巧得枕 避锋芒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避锋芒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避锋芒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避锋芒 待到命妇入的日子,兆佳氏果然一早递了牌子。 到长春打了回转,富察青和当众与兆佳氏客套了几句——这是大大的赏脸,引来无数命妇刮目艳羡,却让兆佳氏心下更觉担忧。这一场喜事来得邪气,而她并不是个蠢人。 直到了承乾,兆佳氏才放下半颗心来。一见绥敏消瘦了不少的脸,兆佳氏不免红了眼圈:“娘娘瘦了许多。” 绥敏的喘息有几不可查的颤抖,泪腺忍得发酸。她嘴唇略张了张,只吐出两个字来:“额娘。” 上一世兆佳氏病重时绥敏已式微,甚至不能见她最后一面。天知道一场重逢,已隔百年。 崔平早抱着兰馨站在一边。兰馨和兆佳氏有几分熟悉,见状眼珠子一转,就伸手撒娇:“姨母,姨母~你抱抱兰馨~” 兆佳氏从心底里感激这个让女儿翻了身的小宝贝,亲亲热热地抱起来:“一段日子不见,兰公主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兰馨骄傲地一扬下巴,抱着兆佳氏的脖子撒娇。绥敏着实意外地看了一眼兰馨,她的笑脸粉扑扑的,杏仁大眼犹如水洗过一般清澈。渐渐收束了情绪,绥敏一点她的额头:“小马屁,怎么还叫姨母。” 兰馨啪嗒在兆佳氏脸上落下一个香吻,软声软气:“那克楚玛嬷~” 兆佳氏喜欢到心里,直到落座聊天,也将兰馨抱在膝头,虽不太合礼数,如今的绥敏却不会在这种事上计较:“额娘,近日家里可好?阿玛和额娘身体如何?” “都好,只是前些日子听闻娘娘病了,老爷和我这心里……”兆佳氏略哽咽了一下,连忙掩了,“我这做额娘的,不指望娘娘多风光,只求娘娘保重身体。” 绥敏修长的手指一颤,捏紧了帕子:“额娘放心,女儿一定平平安安的。” 兆佳氏点头,也不想总念叨着伤心事,毕竟这几日,女儿是极好的,匆忙换了笑脸:“这几日家里还有个喜讯呢。娘娘的两个侄子也出息了,讷苏肯和宜绵两个小子都定了要做二等虾,多半过两日就能下明令了。” 绥敏眉梢一扬。讷苏肯是她家的嫡长孙,宜绵是她二哥的嫡长子,上一世他们入直接做了一等虾,还升作御前侍卫,却也是她为皇贵妃之后的事了,这早了几年,想来也是安抚的一环。不过这是好事,虽然不显,但胜在低调,何况中有亲信总是方便。因而绥敏脸上也露了点恰到好处的喜色。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碎语,兰馨坐在兆佳氏膝头歪着头听。她虽乖巧不闹,毕竟是四岁孩子,有些坐不住,乌丹眼尖,含笑道:“兰公主,小厨房里的山药粥该好了,兰公主可要去进些点心?” 崔平也道:“公主不是做了好些花球,要送给夫人的,奴才这就去取些来?” 兰馨眼巴巴地瞅着绥敏,绥敏回答得爽快:“兰儿下去玩罢,尹冬,你也去搭把手,把东西都备下。” 自是指给兆佳氏的赏赐。尹冬最近谨慎得很,闻言应了,跟着崔平下去。乌丹走在最后,绥敏隐隐丢了个眼色,乌丹悄悄颔首。 兆佳氏也瞧见了,只是见绥敏不说,就也不问,只抓紧时机,从贴身暗袋里拿了一叠子银票:“娘娘,这是族里孝敬娘娘的。今非昔比,娘娘花费或会甚巨,这是族里的一点心意。” 绥敏接过略翻看一番,一万两,不算少了,不由得冷笑:“族里也想起我这个不上不下的娴妃了?” 世态炎凉,兆佳氏看得也不少了,只得劝:“有族里帮衬总好些,我也时常后悔,娘娘的子真和我年轻时候一般模样,耿直爱较真儿,这在里,怎么了得。” 见额娘苦口婆心,绥敏心里微暖,拍了拍她的手:“额娘说的是,女儿身处中,自会小心。”忽而贴近了,压低了声,“女儿身处闱,福祸相依,他日会有跌落尘埃之时,亦会有凌驾众人之势,女儿请额娘务必记得。” 这话让兆佳氏心里一惊,猛然抬头,女儿似从未说过方才凌厉的话语。绥敏俏皮地眨眨眼:“那些族人,请阿玛帮我瞧着,拖了后腿的,还不如无事一身轻。” 她的女儿已长大了。兆佳氏郑重点头:“我回去自会注意约束。” “这也不急,女儿不过是个小小的妃子,慢慢的省伤和气。倒是女儿,还有件事请额娘帮忙。”绥敏捏着兆佳氏的手,兆佳氏只觉得手里多了硬硬的一小块儿,“女儿请额娘找一个人。” 兆佳氏洗耳恭听。绥敏将她手握紧了:“那要紧的事都在纸上写了,额娘回去挑一个老实又机灵的奴才,先等上一月半月再出行。找到人后,把女儿给您的方子递上,待他给了解法儿,再好好相待。切记,不可走官路,不可露底,尤其不得让方子叫别人知道。” 兆佳氏听得迷迷糊糊,可心知关系重大:“娘娘放心,只我跟老爷晓得,定然小心。” 绥敏如释重负,含笑点了点头。 这一次见面,并未起什么波澜。又过了半个月,侍卫处的调动尘埃落定,娴妃的两个侄子讷苏肯和宜绵双双入侍卫处,为二等侍卫。随着他们的进,一个消息传进承乾,兆佳氏已有了妥帖人选,半月后便出发。 届时尹冬正借口办差传递消息,绥敏正替兰馨缝一件攒花小裙子,笑着看一眼乌丹:“事儿办得如何了?” 乌丹轻声:“奴才看,火候差不多了。” 绥敏剪断丝线,裙上一丛蔷薇密密匝匝:“花开遍地,本的病,也该好全了。” 两日后,娴妃病愈,绿头牌重新挂上。不出所料,过了晚膳,御前小太监前来传旨,皇上夜宿承乾。 绥敏似乎一改淡然,一本正经地对镜梳妆,乐坏了容嬷嬷。 兰馨玩的累了,乌丹和崔平正伺候着她。暖阁里只留了容嬷嬷、尹冬替绥敏上妆。容嬷嬷梳着绥敏一头青丝,想要给绥敏梳一个婉约的发式:“主子病好了气色也好,日子近夏了,主子还是打扮得素淡些,也好让皇上看了眼前一亮。” 绥敏好像不以为然,摇一摇头:“本知道皇上喜欢婉柔的女子,越是恭顺袅娜,越是喜欢得不行。可本实在不是这样的子,哪能学江南女子那些娇滴滴的模样。”想了想,绥敏道,“病好了,也该喜庆一下,嬷嬷还是梳个大两把罢。” 容嬷嬷还有些不甘:“即便要神些,大两把也太平淡了。” 绥敏对着镜子发愁:“若是本打扮得花枝招展,皇上又该不喜欢了。对了,本记得上次那罐子茉莉味道的发油还没用了不是?皇上怪喜欢茉莉香气的,嬷嬷替本再抹一层罢。” 容嬷嬷应了一声,忙不迭取了。尹冬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很是老实,可从镜里,还是能看见烛火在她手间泛起一股亮光。 那是汗意。绥敏心里轻哂。 上发油需久一些,向来是容嬷嬷一个人伺候。这一次也不例外,绥敏叫尹冬回房休息片刻,省的待会儿又出岔子。她的话意有所指,尹冬乖乖听着,直回到房里,一颗心还扑通扑通直跳。 手里的汗意湿冷,尹冬拿手绢蹭一蹭,觉得内心格外不安。房里没有别人,狭小的空间昏暗一片,属于她的,是一块硬邦邦的床板和普通的被褥,在这富丽堂皇的城里,透着一股难言的寒酸。心里的燥热还没散去,环顾四周,尹冬只觉得,心跳得更快了。 做女就是这样苦。饭菜淡而无味,亦不能吃饱,平日不得化妆,不能打扮,夜里睡觉要注意姿势,不然就会被打,整天被主子颐指气使,一不小心,就会成了这城里的一具枯骨。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最好的岁月,最好的年华,她们却只能看着别的女子显赫容华,等待她们的,是惨淡的婚事,黯淡的人生。 她不甘心!都是包衣,为什么慧贵妃能享尽奢华,嘉妃能诞下皇子。即便没有那么得宠,就像贵人、常在,好歹过的是人的日子!尹冬入四年了,这是她心里最深的希冀,她知道这路有多难,所以只埋在心底。可皇上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透着喜欢,一下子点着了那团火! 半个月来,她日日听着容嬷嬷和绥敏讨论怎么样的女子讨皇上喜欢,天天听乌丹和崔平讲解里的贵妃是如何得宠,她只觉得,那团火熊熊得要烧完了她! 哪怕再苦,她也想试一试!尹冬擦去额头的汗珠,颤抖着手,从枕头下出一个小罐。 那是一罐所剩无几的脂膏,里只有贵人以上才有的份例。那日兆佳氏来,乌丹陪着兰公主进点心,却一不小心勾破了她最好的一条裙子。乌丹是极会做人的,当即把一条蓝绫撒花裙给她赔罪,因是旧的,就又加了一罐脂膏,这都是绥敏赏给她的好东西。 尹冬偷偷打开盖子,里面一股沁人的茉莉味道幽幽传来,似一种诱惑。 她不知道的是,她身在暖阁的主子,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她上钩。穿上那条能让她显得姿态袅娜的裙子,抹上茉莉味道的脂膏,能让她在乾隆面前宛如一朵稚嫩的茉莉,等君采撷。绥敏的脸上早没了那一点兴致勃勃,上了妆,挑一件浅橘色的衣裳,绥敏看起来还颇明媚喜庆,眼角攒着的淡漠,却很不是那么一回事。 窗开了半幅,能看到外头黑云压阵。绥敏一个个套上珐琅填宝的甲套,漫不经心道:“兰儿睡了?” 容嬷嬷很不开心:“刚睡下。” “嗯,别吓着她了。”绥敏淡淡放下一句,就不再多问,只感受着潮湿的晚风。 要下雨了。 想必今晚,各的人都在看着,随着她的病愈,承乾的荣宠会不会更上一层楼。若真如此,皇后,纯妃,嘉妃,怕是都耐不住。她并不是全无自信能兵来将挡,可如果漏了底,要出手的,就是钮祜禄氏了。 承乾的荣宠,只能到此为止了。 似一声号角,门外传来一声悠远的唱科:“皇上驾到——” 容嬷嬷连忙催促发呆的绥敏:“主子,皇上来了。” “急什么。”绥敏慢吞吞地起身,白皙的手指划过藏着玉渣的盒子,“本来了。” 避锋芒在线阅读 避锋芒 肉文屋 / 避锋芒 避锋芒 俱往矣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俱往矣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俱往矣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俱往矣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总是更文了在首页显示不出来,抽了== 如果没有的话,大家麻烦先看一下收藏更新和首页最新更新的时间是不是一样,如果不是一样的就说明抽了,用手机晋江一般可以看到,或者随便键入一章,再把网址里最后一个数字改成要进入的章节号,一般也可以看到。造成大家的误会不好意思== 还有债,我没有打算赖,我要还的,真的tt 俱往矣在线阅读 俱往矣 肉文屋 / 俱往矣 俱往矣 尹常在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尹常在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尹常在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尹常在 翌日清晨,云收雨散。 乾隆神清气爽地出了偏殿,听高无庸凑上来嘀咕了几句,饶有兴致地眯起眼:“当真?” 高无庸再不多话。乾隆的眼扫过紧闭的内殿大门,心里一阵畅快。高无庸见他面有喜色,清了清嗓子:“皇上,那里头这位?” 滋味也就一般,乾隆本打算不必记档,不过此刻改了主意,神奕奕地摆驾养心殿:“承乾女尹冬封尹常在,就住这承乾偏殿!” 小太监们做惯了的事,不等高无庸催就麻利儿地布置开来。高无庸跟着乾隆,不禁暗自摇头,他们这位万岁爷哟。 里的消息传得飞快,等新鲜出炉的尹常在去长春请安时,殿里的气氛已十分微妙。绥敏惨白着脸怎么也不像“献女”的人,尹冬一来,她就称身子不爽打道回。而剩余的女人们,几日黏在魏宓容身上的视线都转向了尹冬,莺声燕语和明媚眼波把这个程咬金从内到外洗刷了个遍,其中不乏轻蔑与毒辣。 尹冬可不是个陌生人,妃位以上的几个还没忘记承乾的钉子是怎么清了的。而即便不知就里的,等看到尹冬一一请安到高兰籍面前哆哆嗦嗦的模样,心里也该明白了。 殿里一下子静下来,高兰籍面上不漏一丝火气儿,嘴角拈着的笑意温润轻柔:“尹常在真真好模样,今后可要一心侍奉皇上才是。” 一心两字,咬得颇重。尹冬知道她的旧主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喜悦早不知去了哪儿,抖得如同瑟瑟秋叶:“奴才受教了。” 富察青和噙着愉快的笑意,明眸善睐:“尹常在可真是个实诚人,怎么还满口奴才。” 纯妃咯的一笑,爽脆的声音刀子一样劈来,快意非常:“何况原先再怎么着,这会儿也不是奴才了。” 这几句奚落得极狠,高兰籍手里的帕子一紧,深深地看尹冬一眼,声音越发轻柔得宛如丝缎:“是了,尹常在今后也是里的主子了,可千万要拿出主子的架势,莫让人再小瞧了。” 尹冬面色苍白,几乎要哭出声来。 等一回储秀,高兰籍的笑意就再挂不住。尹冬是她的钉子,还是个被夸赞过的钉子,打赏还不到一个月呢,尹冬转眼就爬上了龙床!背主上位不说,偏她挑的好时候,高兰籍想利用宓容趁热打铁的盘算,全毁了! 想到方才富察青和与纯妃的奚落,高兰籍就气得口疼,一踩进暖阁,劈面就给了胭脂一个耳光。胭脂和江叶自知篓子大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告罪,只绿江小心扶高兰籍坐下,乍着胆子劝:“主子身子要紧。那蹄子姿色平平,想来皇上也新鲜不了多久……” 高兰籍已一巴掌拍在桌上,秀丽的姿容像凝满了刀锋:“姿色平平?那怎么爬上皇上的床!你懂什么!?蹄子蹄子,就是这个蹄子,从今天起你们都得叫小主了!” 连绿川都不敢多说。高兰籍直过了盏茶,才抑住周身怒气。她当然知道乾隆是为折辱绥敏才封了尹冬,不过是只瞎叫的知了,等风头过了,她必定杀**儆猴! 相比这厢高兰籍愤恨难抑,翊坤里的纯妃可算是喜笑颜开。她和绥敏颇不对付,又和高兰籍素来有争,这回两人一块儿吃瘪,她连眉梢都挂着笑意:“好一个尹常在,贵妃也有今天!” 她的贴身女也随着高兴:“娘娘大喜,承乾那位可还没机会侍寝呢。” 提到绥敏,纯妃轻蔑地笑道:“那个蠢货,这回里子面子全丢了,亏本还想腾出手对付,还真是高看了她!” 和她旗鼓相当的嘉妃并无这番喜气,她属高兰籍一脉,自不会落下话柄,只安静地给四阿哥永珹缝一顶小帽:“尹常在可真成了贵妃姐姐的眼中钉,要不是贵妃姐姐气成那样,本还以为是贵妃姐姐特地撕娴妃的脸呢。” 她身边的女有几分见识:“奴才冷眼瞧着,尹常在怕是要投向长春了。” “管她哪个,这么个东西,还没人对付得了不成?长春这会儿哪顾得上搭理她,怕是得打铁趁热把娴妃踩回泥里才是。”嘉妃慢条斯理地穿针引线,“罢了,横竖也不关本的事,咱们呀,就安安心心看戏。” 而当消息传到慈宁,钮祜禄氏不禁眉头大皱:“这就是贵妃给哀家的投名状?” 荣珠早得了消息,笑道:“这回多半是尹常在自个儿的心思,听人说早上请安的时候,贵妃那张脸快绿了呢。” “又是个背主的奴才?可见是个狐媚子。皇帝也真是越大越不挑了,就往包衣汉女里凑,咱们满族的姑哪点儿比不上那些个妖!”钮祜禄氏眼见有些不满,又想起一人来,“还有皇后那儿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荣珠道:“叫做宓容。不过这个宓容倒是老实的,听皇上身边儿人说,宓容惯不往皇上身前儿凑,不然早该封上去了。” “什么老实,难不成还有奴才不爱当主子的?难保不是又一个藏奸的。”钮祜禄氏心里有气,老大的不客气,“还有那个纳喇氏,亏得哀家想抬举她,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桂嬷嬷和荣珠对视一眼,不敢多说。 而对这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魏宓容。 富察青和的确是纵容着乾隆对她感兴趣,一来可以显示自己大度,二来可以提防高兰籍的后招,可甘愿与被迫,一正一反差距甚多,富察青和未必心里舒坦。如她此时上位,只会卷入两人的纷争里,再不得信任,那可真是怕死得不够快。 更别说此刻做一个女,会有多大的用处。 因而等孙德禄搜集完了消息回来禀告富察青和时,魏宓容心里已定了主意,从接到绥敏写着投桃报李四个字的纸条时,就酝酿的主意。 替富察青和涂着鲜妍的蔻丹,魏宓容竖着耳朵听孙德禄的汇报:“……尹常在进偏殿后娴妃闭门不见十分冷淡,听昨夜伺候那边儿的小太监说,尹常在的家当里有一罐脂膏,虽是多年的东西了,也剩的不多,但的确是茉莉味道。” 富察青和嘁了一声:“这么说她是蓄谋已久了?” 孙德禄低头:“多半如此。” 富察青和心中快意,这个尹冬可帮了她足够的忙,心里想到一事,富察青和懒懒扫一眼魏宓容:“可惜了宓容,好好的风头,就被尹常在抢了。” 魏宓容手一颤,小刷子啪地掉在桌上,滴出一片鲜红。她一个哆嗦连忙跪在地上:“主子恕罪!” 富察青和冷哼一声,眼波冷淡至极:“恕什么罪,你心里不舒坦,本自然明白。” 魏宓容战战兢兢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慌乱,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主子明鉴,主子明鉴啊!奴才就是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贪图圣宠,奴才本……本不想伺候皇上!奴才这些天……主子吩咐,奴才不敢不从,可奴才斗胆想着,如今有了尹常在,奴才该没用了,求主子收回成命!求主子别让奴才伺候皇上!” 她越说越急,泪水呛进嗓子,连音都哑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十分可怜。富察青和料不到她是这个反应,不禁皱了皱眉。用她吸引皇上并非自愿,她的确不高兴,只是她更担心的是魏宓容是否可靠,这才拖到现在。几天来她看在眼里,宓容虽对着乾隆不明着拒绝,可绝对不是迎合,若她有一分投怀送抱,也不会到今日还是个女。 然而……富察青和怀疑地眯起眼睛,这内,难不成还有人不愿意做主子的? “既你不想伺候皇上也未尝不可,不过,本要知道为什么,”伸手抬起魏宓容的脸,富察青和看进她的眼睛,“本只听实话。” 那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因她的凝视而有些闪躲,带着几分惊惧,却涌起了几分羞赧,她的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奴才的阿玛说,如果奴才二十五岁出,就……就和姨母家的表哥……说,说亲。” 富察青和松开手,万想不到是这个缘故,看一眼孙德禄。孙德禄颔首,自然会去查证。富察青和反而觉得好笑,看一眼花了的指甲,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宓容:“想不到,你还是个痴情的。” 魏宓容不敢抬头,缩在地上,十分瑟缩。 “罢了。本也不爱打鸳鸯,”富察青和把指甲递给段宁,让她重新上色,“你下去罢。” 魏宓容磕了一个头,顶着一脸泪水与惊喜走出了暖阁。段宁一边拿起工具,一边疑惑:“主子,您觉得她说的……” “是不是真的,孙德禄查完就知道了。”不耐烦地喝一口茶,富察青和冷笑,“若是真的,这个宓容可真是个活宝。不过她既想安安生生出去嫁人,想来也不会做傻事,放在身边,本放心。” 段宁点了点头,又道:“那尹常在?” 说到尹冬,富察青和露出了个快意的笑:“本自有打算。这可是本的好机会呢。” 而此时在承乾的正殿,绥敏正支一张棋盘,和自个儿下棋。她的脸上本一片平淡,隐隐瞧着,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 手里把玩着一颗黑子,绥敏暗自猜测魏宓容什么时候能够脱身。 经此一役,她们都会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大可暗自巩固自己的势力,扭转乾隆的心思,基不稳轻率得宠,反而会殃及自身,甚至会伤到兰馨,那是绥敏绝对不想见到的。 以大失颜面的方式脱离漩涡,清了承乾的钉子,替魏宓容挡了一劫,挑起高兰籍和富察青和的新一番争斗,直到额娘派的人回来。绥敏仔细思索了一番,并未有什么差池,不由得露出一个明丽的笑容。 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不出她所料,绥敏并没有等多久。就在尹常在扶摇而上的时候,里迎来了一位新主。 乾隆七年的七月初三,历史上的和硕和婉公主——爱新觉罗·宁楚格入。 而随着更有分量的养女入,以得养女而崛起的承乾娴妃,又一次归于死寂。 尹常在在线阅读 尹常在 肉文屋 / 尹常在 尹常在 宁楚格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宁楚格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宁楚格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宁楚格 七月酷暑。 夏天的日子格外难熬,即便是富察青和身边头等份例的女,也不可能天天待在放了冰盆的屋里。毕竟已有几十年养尊处优,魏宓容绕过假山,脸上始终难掩疲倦之色。 “宓容,你去哪儿?”刚准备出门,就听见一声唤,魏宓容一转身,就见苏意俏生生地捧着针线笸箩走出屋子,手盖在额头挡一挡阳光,“这么热的天儿。” 魏宓容便道:“主子吩咐我去御药房取些东西。” 苏意笑出一排贝齿:“好宓容,一会儿有空来帮帮我?宁公主那儿的针线主子点了名儿要我做,我可愁死了。” 魏宓容不禁发笑:“既点了名让你做,我的混进去就是鱼目混珠了不是?” “什么呀,有我自己的活计呢,罢了罢了,你回来再说。”苏意声音清亮亮的,一转身进了屋里。魏宓容为之轻皱了皱眉,转身出了长春。 进夏以后,她在长春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毕竟她算是各人眼里挂过号的,却又忽而没了声息。那日和富察青和的谈话并未流出,众人猜测来去,不过两个缘由,乾隆看不上眼,富察青和看不过去。不管是什么,她曾经攒下的好人缘都为之一散,里的女或嫉妒,或忌讳,差不多都避着她,观望她什么时候彻底被富察青和抛弃。 也不是没有贴身的人了,譬如静龄那个直肠子的,喜雯那个心思少的,又如,苏意。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苏意并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因而对着苏意,她总是提防三分。 众人都见到她渐渐清瘦下来,有人猜测她是苦夏,有人猜测她是失落,只有她自己知道,富察青和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而最让她吊心的,是绥敏。她最后传给自己的消息,还是尹冬上位那一天,上头只有四个字,投桃报李。之后再无音讯。不管她怎么传递消息,怎么在消息中试探,她都拒不肯回,而随着尹常在的越发隆宠,她就像销声匿迹一般,门也不出,眼看着宁楚格进了,她难不成要更低调些? 那也不该是和她。 心里各种猜测层出不穷,耐着子往御药房去,说的也巧,她才绕过长长的巷弄,就看见一个人。 乌丹。 这条巷弄偏僻,前后无人,虽容易隔墙有耳。若是平时,魏宓容是不会放纵自己的,可近日富察青和不再盯着她,她着实要冒一回险。心里这主意一动,魏宓容就使个眼色把拉乌丹道隐蔽地方。魏宓容从来是相见不相问,乌丹猛地被这么一拉,顿时一惊,急匆匆地问:“可是有什么急事?” 幸好她还记得压低声响,语不传六耳。魏宓容刚想说些什么,一眼瞧见乌丹手里的药包,不觉一怔:“娘娘病了?” 乌丹脸上有些担忧:“主子苦夏,茶饭甚少,许是勾了旧疾。” 魏宓容有些不赞同地皱眉:“如今承乾在御药房和太医院也没什么贴心人,这药……”话到此时一顿,魏宓容忽而停下了,眼里漏出一丝惊异。乌丹正提防有没有人来,并没看着,只当她担忧:“我亲自去御药房取的,主子虽不同药理,可药材长什么还清楚,对着方子比照,都是在里自己煎的。” 魏宓容脸上的焦色已收了,闻言停顿了片刻,才斯文地一笑:“那便好。” 她已发现自己相差了。许是太长久地相处,她差点忘了,她们并非朋友。就如她永不可能相信绥敏,亦永不可能将绥敏当成贴心人,她几乎忘了,绥敏要是被暗算了,没得生育,对她才好。 想来,绥敏亦是如是。还是那四个字,投桃报李,不过是礼尚往来。 追问的心思立刻就淡了,魏宓容暗自嘲笑自己了一声,出荷包放进乌丹手里,问时已没了急躁,反而是带些试探:“娘娘没消息给我?” 乌丹警觉地瞄她一眼,抿紧了唇:“并没有。” 魏宓容心里已知道了,就不再问:“我知道了,请转禀娘娘,多保重身子。” 乌丹冲她点点头,转身欲走。魏宓容又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她:“还有件事。” 见乌丹疑惑,魏宓容思索了一会儿,确定地道:“请告诉娘娘,婉有变。” 乌丹不懂,只应了。魏宓容才把对方的荷包别在腰间,一下台阶,就听到不远转角处传来轻轻的声响。乌丹和魏宓容都是神色一变,魏宓容更快些,几步追到了巷边往外一瞧,又是一愣。 并没有人。乌丹也凑了上来,松了口气。这一带偏僻,虫鸟不少。乌丹补了一句:“你小心。”见她笑着,就匆匆离去。 而魏宓容并没有走,直到乌丹消失了,她才蹲下身,看着方才的位置。一丛细草蔫着,隐约是个鞋印模样。魏宓容眯起了眼,方才,确实有人。 而乌丹顶着炽热骄阳回了承乾,径直入了内殿。一推门就是一阵沁凉,乌丹还没松气,兰馨已几步蹭上来,扒着她的筐:“乌丹回来啦,替特穆尔带吃的了吗?” 她的左手抱着一只拳头大的海,正是特穆尔。钮祜禄氏待兰馨很亲,前几日下头贡上来两只海,长得丑怪又凶狠,指头的小鱼能一口两截,别说娇滴滴的妃子女,便是太监们都有些怕,唯兰馨许是武将之后,胆子大得很。钮祜禄氏见她喜欢,就赏了她一只,另一只则送去了和亲王府。 乌丹还是有些怕,见那特穆尔张牙舞爪地,退一步才从筐里端出一碗小鱼:“已拿来啦,兰公主玩去。” 崔平替她接过了,兰馨乐呵呵地,竖着小手指嘘一声:“额娘神不好,乌丹莫吵她哟。” 乌丹心里犯愁,脸上则笑道:“兰公主真孝顺,乌丹一定听兰公主的。” 兰馨这才高高兴兴下去,乌丹放好东西,带着荷包转进暖阁。容嬷嬷正劝绥敏喝一碗降火的银耳汤,绥敏似乎不愿,脸上寡淡乏冷,带着一股寒气,见乌丹进来只淡淡地开口:“乌丹回来了?” 乌丹比一比荷包:“主子,那边有信儿。” 不出她所料,绥敏脸上涌起一阵厌烦,冷冷扫那荷包一眼,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憎恶。乌丹在心里叹口气,这就是她不和宓容说的话。 绥敏不想提到她。进夏之后绥敏身子恹恹,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就连她和容嬷嬷有时候都不明白绥敏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她对长春来的消息越来越冷淡,甚至有几回,乌丹从她眼里看到一种冷芒。 那是杀意。乌丹有些发冷,收了荷包:“主子药喝了么?” “小睡前喝下的,不过睡了小半个时辰又醒了。”容嬷嬷犯愁,把碗放到一边儿,“主子不愿喝也罢了,要不起身神一会儿,这个点儿,宁公主快……” 昨日是宁楚格入的日子,她还未册封,论理是要在今天往妃位以上的里走一圈的。绥敏想起来,就干脆起身:“兰儿呢?” 乌丹道:“喂特穆尔吃东西呢,就在外头。奴才去帮兰公主也准备着。” 绥敏轻笑着点一点头,神色变得柔缓。 他们都道她苦夏,或是被尹冬气得发怔,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就里。苦夏不过几日,之后或是夏季浮躁,她开始夜不能寐。她时常梦见自己的孩子,永璂,五儿,永璟,想起他们出生,看到他们去世,那痛一遍遍折磨着她,这滋味……绥敏闭上了眼。 也只有兰馨在身边时才好些。 她才到正殿坐了盏茶,外头就报宁公主到了。 宁公主,宁楚格。昨日进的宁楚格不似兰馨那般寻常,而是声势颇大。富察青和似乎萌发了无限母爱,甚至舍不得已九岁的宁楚格住进西三所,特地留在长春一段时日,身边的用度和女都与明徽一般无二。因是弘昼的女儿,宁楚格也十分得钮祜禄氏待见,赏赐颇多,引人侧目。正因为此,众人望向兰馨的视线,或多或少,就有些冷淡。 可在绥敏记忆里,那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亲王独女,出身高贵,本该享尽宠爱,却要和亲而抱入里,做一个抬不起头的养女。富察家与弘昼有争,明徽子傲,乾隆猜忌弘昼,钮祜禄氏提防皇后,几番下来,她的疼宠都是面子货,硬养成了一个内向可欺的脾气,年纪轻轻就死在草原。 那就是里的孩子。 进来拜见的宁楚格还是一般模样,她本不十分漂亮,五官淡淡的,两腮还有些婴儿肥,可胜在笑意恬静,和善可亲,甚至有些好欺负。她行的礼已十分标准,声音也是柔柔的。兰馨正从屋里出来,乍眼瞧见这么个温柔的姐姐,眨巴着眼睛巴巴凑过去:“这是宁姐姐么?” 偏她手里还捏着那只张牙舞爪的海,宁楚格身后几个女莫不花容失色,居然忘了规矩连退了好几步,宁楚格似也吓了一跳,却只愣了愣,就软软笑着:“是兰馨妹妹吧。” 兰馨见吓到了人,吐了吐舌头,把海塞进同样脸色泛白的崔平手里,乖乖行了个礼:“兰儿见过宁姐姐,宁姐姐好和气,兰儿好喜欢。” 宁楚格脸上泛起一阵羞红,绥敏轻咳一声:“兰儿别淘气,宁公主还没坐下呢。”随即就吩咐下人,“还不看座上茶?” 兰馨嘟着小嘴跑来抱住绥敏的胳膊直摇:“兰儿才不淘气呢,兰儿不是乖乖行礼了嘛~” 宁楚格带着羞涩的笑意落座,适时说话。她没忘记离家前乌扎库氏的话:“中水深,多思慎行。” 进承乾前她本有几分忐忑,就阿玛告诉的消息,自己进,多半是因皇后要遮住兰馨的风头。听闻娴妃子直率,素来严苛,她有些怕娴妃当面给她难堪,然而近来瞧见这母女的互动,宁楚格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同。 而在她打量绥敏的时候,绥敏也敏锐地发觉到有些变化。 宁楚格不如明徽端庄大气,不似兰馨漂亮敏黠,带着几分羞赧和怯弱,可她却像一只蚌,看似不起眼,却内藏光华。 胆大心细,柔中带刚,安分低调,不是质朴。看来亲生额娘带大的却是不同,乌扎库氏好家教。 绥敏下意识地抱住兰馨,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不能让兰馨活得太单纯,重蹈永璂的覆辙。 宁楚格在线阅读 宁楚格 肉文屋 / 宁楚格 宁楚格 初决裂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初决裂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初决裂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初决裂 等宁楚格一走,绥敏就笑着亲一亲兰馨。兰馨知道她身体不好,显得格外乖巧,甚至放下了手里的特穆尔,让花容失色的乌丹抱着。 绥敏心里舒坦:“兰儿喜欢宁公主么?” 兰馨歪着脑袋想了想:“喜欢,宁姐姐好和气。” 绥敏就笑着道:“那以后你可以多和宁公主一块儿,哪天想找宁公主玩去,额娘就带你去长春。” 兰馨先是一喜,随后就担忧地抓着绥敏的袖子:“额娘身体不好……” “不碍的。”绥敏把她抱一个舒适的姿势,“不过兰馨得答应额娘,去西三所瞧三公主也罢,去长春找宁公主也罢,不可瞎玩闹,若是她们静下心来读书写字,你就不能撒娇。” 兰馨撅着小嘴,很不服气:“兰儿才没那么淘气呢!” “当真?”绥敏逗她,“那你每天回来,告诉额娘你和她们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让额娘检查检查你淘气没有?” 兰馨信誓旦旦地捏着小拳头:“兰儿才不怕额娘检查!” 绥敏笑了又笑,抱着兰馨玩了一会儿,才让崔平带着兰馨去屋里。一转进暖阁,绥敏就向乌丹伸手:“东西呢?” 乌丹不知她怎么又起了兴致,将手里的荷包递上。里头的纸条上还是密密匝匝的针眼,绥敏对着光比一比:胁公主以令亲王,近兰馨而得其势。 只这些?绥敏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前半句她猜到了,富察家和弘昼有争,富察青和心思细密,自然不会放过这点。只要宁楚格还在富察青和膝下,弘昼顾忌独女,就不得不让富察家三分。若是她记得没错,过不了多久,傅恒就要放外任了。 至于兰馨……绥敏脑里又浮出刚才的梦境。强压下去,绥敏眼里一阵冷戾。 任何人都别想碰她的孩子! 转手烧了纸条,绥敏仔细吩咐乌丹:“兰馨也该多和宁公主接触接触,你平日里要仔细,尤其茶水点心,皆要上心。” 乌丹听了有点紧张:“那皇后会不会?” “兰儿是功臣之后,年纪又小,暂时不会有事。且兰儿一旦和皇后亲近,皇后自个儿就会替兰儿挡灾挡难,毕竟兰儿是蒙古的,必是嫁在京里,她也得为富察家打算打算。”绥敏神不振,揉一揉太阳,“别露出防备,兰儿还小,藏不住心思。” 乌丹谨慎地道:“奴才一定小心。” 绥敏见那纸条烧成了末,心里总有些奇怪:“纸条只这一点子话?” 乌丹见她想听,就直言道:“不是,奴才和她今日遇上的地方偏僻,她拉着奴才说了几句话。”见绥敏扬着眉头听,她接下去,“婉有变。” 绥敏神情一松,看样子也不是她一人的错觉。乌丹趁机“主子是不是要回个消息?” 绥敏懒洋洋地喝一口银耳汤:“她问了?” 乌丹低下头:“主子神机妙算。她还让奴才带句话,请主子保重身子。” 保重身子。绥敏轻轻按住眉心。就在刚才的梦里,五儿死去的第二日,已是令妃的魏宓容姗姗而来,脸上的悲戚如画般致,她恭然下拜,声音轻软:“五公主已逝,娘娘千万保重身子。” 啪地把碗掼在桌上,绥敏周身冒着冷气儿,生生吓了容嬷嬷和乌丹一跳。好半天才压下心头烦躁,绥敏忍着挥挥手:“你拿笔墨来。” 乌丹连忙取来,绥敏提笔只写草草写了三个字,就丢开笔墨,转身去找兰馨。乌丹惊疑不定地看容嬷嬷,容嬷嬷满脸的怨:“还不是尹冬那蹄子闹的。”乌丹愣愣,总觉得有些蹊跷,只等字干了,又放进荷包里。 她并不识得那字,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劝。 这一夜,魏宓容坐在床上,心境是入夏来最安静的时候。静静绣一双鞋面,魏宓容梳理着前世和绥敏的恩恩怨怨,有些犹豫。她太容易被那人恨,她觉的险。 她总要挑个立场。而这个立场,只能看绥敏了。拈着手里的针,魏宓容不管静龄和喜雯在身边怎么闹,突然觉得床上一重,一抬头竟是苏意,手里拎着一个荷包,满脸的自得。 她的手艺的确致,浅粉的布料,春桃映日,光彩斐然。静龄看得眼红,忍不住掐她:“叫你来气人!做的那么好看。” 她们本来不算亲热,可此番宓容遭冷落,苏意却不避嫌,静龄才对她好些。苏意洋洋得意地一抬下巴:“那是,我的手艺自然好了。气你做什么,我才顾不上呢,这是送给宓容的。” 喜雯眼巴巴地羡慕:“真好看,苏意你怎么不给我一个?” “给你做什么,你不是神着呢?我这是给宓容鼓劲儿的,不像某些人,”苏意特地拉长了声音,恶意地撇撇嘴角,把荷包塞进宓容手里,一脸嫌弃地去拉她那个莲花纹的,“你挂的这个也太普通了,衣裳不能多讲究,荷包总没关系罢?难看死了。” 魏宓容笑吟吟地捧起她的手吹一吹,不着痕迹地把那双手从荷包上挪开:“那可谢谢你,赶宁公主的活计还替我缝一个,可心疼煞我了,给你吹吹?” 苏意一抽手:“呸,哪学来的。”眼里瞄一瞄宓容的荷包,也就走了。 喜雯很意外:“我还真没发现苏意从前这么仗义,不过这个荷包真好看,宓容你挂着一定好。” 魏宓容手里翻来覆去玩着那个荷包,略有深意地瞧苏意。她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却偏要送自己个东西,还偏偏是……荷包。 魏宓容心里有了个猜想,对喜雯做个鬼脸:“这么好的荷包,我可舍不得用,等哪天没银子使,还能出去卖几个钱。” 第二日一起早,魏宓容特地留心了苏意,果然她盯一眼自己的荷包,便装作没什么事地出了门。魏宓容心里有了盘算,开始替富察青和安排早膳,一进暖阁就看见富察青和正在和段宁说些什么,见她进来,话语便收。 这是极少的情形。魏宓容暗暗留心,脸上却不显。富察青和指一个钏子让段宁给戴上,问宓容:“明徽来了么?” 魏宓容手脚麻利地收拾妆奁:“没呢,时辰还差几分。倒是经过宁公主屋前,她已起身了,正准备来给主子请安。” 富察青和有亲女在旁,宁楚格年纪又不是能哄的大小了,富察青和很难上心太多:“她昨天休息得可好?” 魏宓容做事周到,早在来时问明白:“方才花桨说,宁公主有些认床,不过子宁静,倒没说什么,夜间肚子饿了也是花桨问出来的,并不自己提。” 富察青和笑着点一点头,说不出满不满意,只轻言一句:“宁楚格子太怯些。” “花桨说兰公主喜欢亲近宁公主,奴才想着,也是宁公主子温和的缘故。”魏宓容若有所指地补了一句。 富察青和闻言颇为赞许:“你的心思是越来越细了。” 魏宓容不好意思地低头:“奴才只想替主子办好差事。” 段宁是想出的人,很乐意看见接班的人长进,就笑着道:“宓容这些日子很是沉得住气,奴才看她也长进了不少。” 富察青和是知道她什么意思的,这些日子,里的女太监差不多都在观望,看自己是不是等魏宓容气儿过了就丢到一边,宓容很淡然,并不抱怨,只安安心心做事。 富察青和正是在考验她,看她耐不耐得住寂寞,看她会不会起怨恨。至于底细,富察青和已颇为放心,因为孙德禄已去查了,魏宓容的姨母是有一儿一女。女儿叫做姚锦雯,嫁了个包衣旗的进士,而儿子比宓容大了一岁,长得斯文白净,尚未说亲。据闻两人小时关系甚好,魏清泰是有这个主意,想亲上加亲。 魏宓容若是是一心一意想出去嫁人,自会安分守己,富察青和心里有底,待她也好了许多,肯听她一言。她便交待宓容:“既兰公主喜欢和宁楚格亲近,姐妹间也该多走动走动。你要交代花桨。” 魏宓容应了,心里想的是这样与乌丹倒好接触。随即就想到绥敏的态度,一丝念头又散开去。 出乎意料,绥敏并没让她等太久。下午,她就拿到了乌丹的信儿。递东西的时候乌丹神色有些沉,魏宓容不好和她多话,拿着荷包回来,心里颇有些忐忑。 莫不是有什么难办的事?回到屋里紧闭了门窗,魏宓容往看不到的角落里展了,一见那三个字,差点没呕出血来。 上头的字迹潦草散漫,清清楚楚:知道了。 知道了!?魏宓容简直能想象到那女人写这三个字时嘴角的不屑和轻视。魏宓容气得脸色泛白,深深地吸一口气,强忍着自己把纸条烧了,忍不住咬牙。这就是绥敏的态度,过河抽板,拿她开心? 那女人明知她最恨的就是轻视。 压抑着心里的火气,魏宓容忽而冷笑。她也不是不知道那人的痛脚。魏宓容刷地扯出一张条子,在上面扎出密密麻麻的针眼——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兰入长春,可与永琪近,永琮诞下,又将何如?永琪入慈宁,又将何如?幼女重归,又将何如!? 乌喇纳喇绥敏,你就这么信,光凭你一个就能保住你的孩子!? 初决裂在线阅读 初决裂 肉文屋 / 初决裂 初决裂 肉中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肉中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肉中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肉中刺 “混账!” 一日后的承乾,绥敏寸长青葱般的指甲生生断裂在桌上。凤眼如刀,乌丹不知那一长串针眼代表着什么,和容嬷嬷皆默默不敢出声。 绥敏已气到笑起来,魏宓容,她是在威胁自己?她真觉得,自己非她不行? 早上的梦依旧绕着,她的五儿,死在魏宓容手里的五儿。断裂的指甲在桌面划出一道痕迹,绥敏提起笔,挥毫就是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蛇蝎妇人! 她的声音是从牙缝里一个个冒出来的:“乌丹,给本拿去给她,就现在!” 乌丹无法,只得找了理由,让崔平带上兰馨,有备下礼物,去长春拜见宁公主。绥敏似气得心气不济,容嬷嬷急忙扶着她坐了,又煎了药来,服侍她喝了,又安置她睡去。 她依然没有睡多久,不到一个时辰,绥敏又从梦中惊醒,额头都是冷汗。容嬷嬷急得直跺脚:“主子怎么又病上了?可要奴才再去找个太医来瞧瞧?” 绥敏在梦里缓不过劲来,揉着太阳不答话,容嬷嬷上来替她擦汗,心里发急:“主子真是急死奴才了。主子从小到大都身子康健,今年莫不是冲撞了什么?太医也真是没用,这药倒越吃越不好了……” 绥敏喜欢听她絮叨,靠在床上微笑一笑,便静静坐着。过了片刻,绥敏忽而睁了眼:“嬷嬷刚才说了什么?” 容嬷嬷一愣,仔细想刚才说的话:“奴才说急死奴才了,主子从小康健……” 绥敏坐直了身子打断她:“下一句!” 容嬷嬷想一想:“太医没用,这药越吃越……”她猛地一愣,挂下的眼角顿时撑进了眉梢,“主子?” 绥敏拉住她的手:“乌丹是不是已去长春了?” 容嬷嬷看看天色,迟疑道:“已去了快一个时辰。” 绥敏闭上了眼,靠回床上。半晌,才叹一口气:“罢了。” 容嬷嬷心里担心,看着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自此之后,岁月慢慢滑过,转眼已入秋。后还是老样子,明争暗斗各不停歇。似乎承乾就是不能二主,绥敏越深居简出,尹常在就越荣宠不断,一个女对上两个主子,后浮现出一片诡异的平静,似乎都想看戏以打发时光。 而长春和储秀,莫名其妙地安静。富察青和的一颗心似乎全在新进的养女身上,宁楚格腼腆温柔,连明徽也十分照顾她。这温和的气质也感染了娴妃的养女,即便娴妃不总出门,兰馨却时常去长春小坐,三个公主岁数差了许多,格也各异,居然也能玩到一块儿。 这日下午秋光明丽,魏宓容带着两个小女,端着一屉新蒸的蟹黄包来到宁楚格的屋前。还没有进门,就听到兰馨甜甜的声音。魏宓容和小女擦着门边儿进去,腰边晃着一只致的桃花映日荷包:“给三位公主请安,今儿个小厨房蒸的好蟹黄包,主子叫奴才送些来给三位公主尝尝。” 兰馨在时,富察青和总是十分关切,宓容也常过来送些东西。兰馨已有几分认识宓容了,抱着那只蹬蹬跑来,眨巴着大眼睛道:“真的?兰儿从来没有吃过蟹黄包,好不好吃?” 明徽摆足了长姐的架势:“秋高气爽,吃这个正合情境,又滋补,还是皇额娘有雅兴。” 兰馨扬着下巴,声音娇甜:“是啊,皇额娘最好了~” 明徽听闻心中暗自点头。魏宓容已和几个女一块儿在院子里摆下桌椅,还特地挑了遍摆秋菊的地方。宁楚格还不太熟悉,意外地瞧她一眼:“宓容还是个风雅的。” 魏宓容拈着笑:“谢宁公主赞。”正好见到兰馨正瞪圆了眼睛看她,低头冲她笑一笑,就慢慢退出去。 那双眼睛,还真有几分像绥敏。经过乌丹身边,魏宓容头也不抬,似乎没看见她隐约的眼神。 她知道,孩子是绥敏的逆鳞,绥敏的态度,她也明白。虽然她以为绥敏会忍着,看在她有用的份上,然而事实证明,积怨难改,更甚从前。 也罢,那一只莲花纹荷包,早在收到那四个字时,燃成一缕残灰。 魏宓容收束神情,就往暖阁走去,却见一个小太监急冲冲地过来,见了她如蒙大赦,凑过来嘀嘀咕咕了几句。 魏宓容脸色皆变:“什么?尹常在有身子了!?” 乾隆七年的八月初六,尹常在偶感不适,太医诊出一个月喜脉,而自尹常在上位算起,不过三个月,举皆惊。 储秀几乎是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江叶进去禀报的时候,连声都是颤的。高兰籍最忌讳三件事,一是事关富察青和,二是事关孩子,三是事关不忠。尹冬一下子占了两样,江叶不敢想高兰籍有多气。 不出所料,高兰籍一听到这个消息,一支软毫几乎扎在画纸上,画上欲语还休的仕女登时脸涂团墨,看着格外可怖。 江叶吓的噤声,却没想高兰籍竟坐回到了椅子里,一张脸淡漠无波。江叶下意识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 她料得不错。尹常在出身低微兼才貌不显,偏偏盛宠三月,已得中大多人记恨,而她此时三月即孕的好运气,更是让人恨得牙痒。三个月,还不足以让众人忘记尹冬上位那天高兰籍的表情,在她们眼里,尹冬已是一个死人。 似乎钮祜禄氏也这么想,第二天,钮祜禄氏就把高兰籍叫到了慈宁。 她是这么开口的:“中已有一年多不闻儿啼,难得有这一桩喜事,哀家很是欣喜。” 接着又说:“尹常在那个人,哀家是很不喜欢的,不懂规矩,不识大体,不过尹常在是尹常在,哀家的孙子又是一回事儿。哀家看着尹常在年轻,不大懂事,贵妃是难得的细人儿,尹常在由贵妃照料着,哀家就放心了。” 高兰籍的神色已抑不住,但她仍应了下来:“奴才愿意为太后分忧。” 钮祜禄氏就露一个满意的笑意,那笑意里有隐约的讥诮和恶意,她端了一碗茶:“好得很,贵妃应下了,反正贵妃还欠本一个投名状不是?”不知是安慰还是挑拨,钮祜禄氏又补了一句,“哀家知道贵妃不喜欢那个东西,等到孩子生下来了,大可以放在贵妃名下,生完了孩子,谁还管那个尹常在?” 高兰籍从慈宁出来的时候,神色如铁。“太后敲打贵妃”的消息就像长了脚,飞快地钻进各个室,自然也有长春。 次日请安,富察青和笑得标准:“本和皇上商量了一番,尹常在是个有福气的,有了身子也是一件大喜事,就从今日起封为贵人罢。” 娴妃和贵妃的脸一时都十分难看,而不等大家给尹常在道喜,富察青和笑得越发亲和了:“还有一件事,听闻娴妃最近身子不爽快,恐怕无心照料尹贵人的胎,尹贵人又是个年轻不经事儿的。皇上的意思,趁日子浅,尹贵人就先迁到储秀罢,有贵妃妹妹用心照料这胎,尹贵人一定能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话一出,尹贵人两月多来的得意尽数从脸上撤了,只剩下惊恐。认真照料这一顶严丝合缝的高帽扣在了贵妃脑袋上,再无人敢上前挑动她的怒气。 回了暖阁,富察青和难得笑得十分惬意,段宁在旁边贺喜:“主子瞧见方才贵妃的神色了么,奴才瞧着,今晚储秀可要热闹了。” 魏宓容想了想:“贵妃心里必是难耐,要是动手,主子就能捉她把柄,若是不动手,怕是气也要气掉半条命去。” “何止。”富察青和闲适地喝一口茶,“昨天皇额娘不也找她了么?她想攀上皇额娘这条船,也得拿得出渡钱。”顿了顿,富察青和隐秘一笑,“这个孩子,死活都是个宝贝。” 魏宓容心里一动,知道这个孩子是活不下来了。段宁也明白,只以防万一:“可是主子,万一那尹贵人运气好,若是个阿哥落在储秀……” 富察青和冲魏宓容一扬下巴,魏宓容言简意赅地解释:“那尹贵人到死也是个贵人,位分和身份都低,贵妃又是那个身份,相比之下连纯妃嘉妃的阿哥也有所不如。”下一句她也不再说,何况里无子的妃嫔还有许多,贵妃有了一个,怎么也不好要另一个,与其等一个好身份的诞下来让她捡便宜,还不如绝了后路。 段宁也笑了。富察青和惬意地扶一扶头上的金凤:“这么场好戏,可真叫本欲罢不能。” 说一是一,不过下午,富察青和就发了明旨,将尹贵人迁到储秀。魏宓容办事麻利,特代表长春去看着,忙了半日,回来再汇报清楚服侍富察青和睡下,中已落钥多时。 女们早安眠了。魏宓容身困体乏,顶着凉风端着盆出门,就着井水梳洗。夜里的长春一片清冷,守夜太监俱在外围,魏宓容难得松一口气,在井边打散头发。 刚摇起桶来,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魏宓容吓的就要叫出声来,背后飞快伸来一手捂住她的唇,只听得水桶咕噜噜地滑落,溅出一片水声。 魏宓容惊魂甫定,用力掰开手来,一抬眼就看到一张秀美面孔,不禁皱眉:“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其实很爆吧,联盟切了,一个明晃晃的伏笔塞在里面,尹冬怀孕了,荷包的伏笔又用上了。 偏偏今天是v三更,不然最后这个“你!?”能惹来多少猜测啊tt 我把两人的纠葛改了很多遍,越改越不对,越改越觉得有jq……【拼死把自己拉回正经状态== 肉中刺在线阅读 肉中刺 肉文屋 / 肉中刺 肉中刺 角力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角力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角力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角力场 是苏意。 昏暗灯光里,苏意翘了翘嘴角,眼波明快:“你怎么吓成这样?” 心里已警觉,魏宓容面上狠狠剜了她一眼:“大半夜的作死呢!” 苏意也不以为意,嘴角的笑怎么看都有些诡秘。她替魏宓容抹去些水珠子,声音似带着勾:“我这不是有话要和你说?你也不想让别人听到罢。” 魏宓容自是不耐烦地甩甩手:“你知道我素来是不藏奸的,能有什么别人听不得?你说便是了!” 苏意被她的话一噎,也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不藏奸?不见得吧。倒是想问你,你的荷包哪去了?” 魏宓容闻言一愣,满脸疑惑:“荷包?哪个荷包?” “莲花纹的那个,”苏意嗤地一声,面带不屑,“你可别说你带了几个月的东西都不记得。” “那个?”魏宓容皱了皱眉,撇撇嘴,“线断了,早不知道掉哪儿了。这又怎么了?” 苏意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的兴奋越来越压不住,说话的时候,连声儿都变了:“可我知道她掉哪儿了。她在承乾的乌丹腰边挂着,是不是?” 魏宓容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她挑了挑眉。 这一刻,苏意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她知道,她说到了魏宓容的心事。 她是做针线活的,她会下意识观察身边的每一幅绣品,它们就像活生生的人,各个在她眼里都有自己的面孔,活灵活现。她只要只看一个针脚,就能看出缝制她的人用了怎样的姿态,就是一百个一样的放在一块儿,她也能知道,哪个并着哪个,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 这只是个巧合,那是兰公主进左右的时日,苏意在乌丹身上,看到了一只荷包。极普通的荷包,水蓝布料,白色莲花纹,针脚简简单单,甚至有些呆板。她当时只是愣了一愣,恍惚记得曾在哪个人身上瞧见过。 那个人便是魏宓容,苏意本不在意,毕竟魏宓容那时去承乾领赏,小邢子还在她耳边念过。然而有一天,等她瞄一眼魏宓容的荷包,却赫然惊醒。她认得出来,那个荷包不是她的,而是乌丹的! 荷包是用来做什么?装东西。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苏意觉得自己,似乎捉住了大秘密。 从那天起,她就开始关注魏宓容的荷包,她发现偶尔魏宓容出去,荷包就换了一个。魏宓容是富察青和的近侍,油水十足,就在苏意准备拿这个得些好处的时候,魏宓容迎来了一个让人吃惊的变化。 她得了皇上青眼。苏意是不能进内殿的,可那两月时间,她无数次看见皇上对魏宓容兴趣十足,和她说话,用露骨的眼神。每每看到,她就觉得心里爬满了不甘。她比魏宓容更美、更动人,最要紧的,她懂风情,她不会像魏宓容那个蠢的,在皇上的兴趣下越退越远,恨不得从没出现在皇上眼前过。 苏意开始恨,她嫉妒宓容,不想她只是被怀疑,她想看她过的很凄惨。硬生生把念头压下了,她知道时机不对,她在等魏宓容真正成为皇上的女人,然后再把这个秘密揭出去,那样,背叛的反感会让皇后下手更重! 谁知她又一次失望了。魏宓容并没有爬上龙床,而是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那个尹常在,不过是一般的模样,却让皇上十分喜欢。苏意恨得要扇魏宓容一巴掌,她怎么能这么蠢,居然被那样的一个女人抢了先! 苏意眼见着她慢慢退下,心里那股子不甘愈发强烈了。她开始索更多的证据,毕竟一个女的分量,可不如一个嫔妃,如今要扳倒魏宓容,反而要砸下更有力的东西。 她信,只要她揭穿了宓容的底,皇后会看重她。 可是魏宓容第三次耍了她。在她就要到实质的时候,魏宓容似乎察觉,随即她的荷包不见了,从此之后,她的荷包再也没有动过。 苏意又一次挫败,那不甘让她只能等,等她再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可是今日,她却等不下去了。 尹常在怀孕了。她才上位三个月就成了贵人,还怀了龙裔。苏意自知没一点输过她,那不甘叫嚣着要逼疯她,就在这个时候,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的确不能去扳倒魏宓容,可她能要挟她,得到别的。 譬如,富察青和的青眼,譬如,怎么去接近皇上。没道理尹冬能,她却不能,她自信能比尹冬做的更好!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这便是她在这里的原因,苏意嘴角的得意快要凝成了实质,她在等魏宓容惊慌失措,等她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 也许注定了魏宓容永远都不会让她如意。看着她不掩的兴奋,魏宓容噗嗤一声笑出来,似听到了什么最好听的笑话:“你的意思,是我和承乾不清不楚?” 这是挑衅么?苏意微微收了喜悦,皱着眉:“清不清楚,你自己心里明白。”她冷哼道,喜悦又漫起来,“你最好别耍什么心眼,乖乖听我的……” 啪,一个响脆的迎面劈到脸上。苏意脸颊一痛,头脑里一片空白,直到那痛麻的感触钻进了心,她才不敢置信地抬头:“你怎么敢!?” “你去说啊,去告诉主子。”魏宓容逼近她,声音微微嘶哑,咬着她的心。她的发丝在夜风里浮动,眼角盛着的微光似她锋利的眼波,像一只女鬼。 她从来都是温婉和气的样子,何曾像这般乖张?苏意倒吸了口气,忍不住退了一步,她不明白为何魏宓容的笑意,是那般鬼气! 魏宓容似乎觉得极有趣,苏意一步步地退,她就一步步地进,声音轻软好听,如同光滑的丝缎,像哄孩子一般柔情蜜意:“你去和主子说呀?我教你,你就进去和主子哭诉说,宓容是个不忠心的,主子千万不能饶了她。主子就会问,宓容怎么不忠心了?你就可以来劲儿了,说原来那个宓容呀,是和承乾一路的呢!主子惊了,问你,可她为什么要帮承乾呢?你就这样说,主子呀,宓容可是富察家的包衣,她不帮纳喇家,又能帮谁呢?主子生气了,原来如此,可她是长春的奴才,竟敢不忠于皇后?你就恨铁不成钢地说,主子怎么想岔了,娴妃可是里最得宠的主子呢,跟着娴妃,当然就有前途了。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跟着娴妃,是有什么好处么?你就就要引主子来搜我的箱子,说宓容她得了好多钱呢,虽然她的箱子里什么也没有,那必然是让她花了,可不是没拿的缘故。主子最后就问了,什么都没有,宓容图个什么?你就可以说,宓容她忍不住想当主子呢,想当常在,想当贵人,想当嫔当妃当贵妃,就跟我苏意一个样呢!”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尖锐如刀锋。苏意惊吓地大退一步,猛然撞上了墙,叫出声来。 魏宓容轻蔑地一笑,挑着眉梢拢起飘扬的发,似乎逗着她玩:“你去说呀,看主子信不信我有这般傻。” 苏意捂着脸,整个人颤抖如筛糠。 魏宓容讥诮地一笑,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木盆,梳洗完毕,施施然回了住处。她的行动和往日并没什么不同,甚至带了些自得,归置好东西,叠好衣衫,钻进被里,似乎刚才那个鬼气森森的人并不是她。 然而等钻进被子的一刹那,一身细密的汗珠从四肢百骸,疯狂地涌出来,湿透了衣衫。 她的眼睫激动地颤着,竖着耳朵听着声响。她听到外头寂静无声,听到似乎过了一年那么久,才有慌乱的脚步踩进来,匆匆进了被子。 憋在臆里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地漫出来。魏宓容攥紧了被子暗咬牙,这个苏意,留不得了! 而就在第二天,乌丹带着一张条子,从侍卫处回来。 尹冬搬走了,内殿上下都松了一口气。绥敏的病似乎一夜之间好了泰半,再不是那个烦躁冷戾的模样,还寻个清闲,让人在庭院里支一张椅子,品着空气里樟树的清味。 乌丹递上了条子,那是讷苏肯递来的。就在前一日,讷苏肯换了岗位,和后相近。乌丹趁机裹了一包东西送去。那是一副药的药包,并那一日剩了的药渣,连方子一块儿用油布包着,谨慎地递到讷苏肯手上。讷苏肯收缴很快,今日便送来的条子,面上有些担忧。 绥敏拈着那张条子翻来覆去地看,揉揉眉心,终是长长出一口气。 方子没有问题,药也没有,有问题的是分量。三味多些,一味少些,并她气虚的病症,能让她心浮气躁,多梦多思。 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坏不了身子,却挑的好时机。 那时候,不正是尹冬上位半月的时候?若是计较尹冬一些,看着她在偏殿越发热闹,心浮气躁兼心存芥蒂,难保她不会气急发作。绥敏眼里划过一丝微光,冷笑了笑,等那个时候,在乾隆心里,那可真是一点儿好都不剩了。 可那人却没料到,绥敏念并非这个,而是她的孩子。 日日夜夜,不得安眠,她已不是那一抹游魂,而是一个全乎的人,身子牵心,不似以往。 能动手的,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当头的就是富察青和。然而想到长春,绥敏不由得叹一口气。如今她已不能从魏宓容手里得消息了。 乌丹从讷苏肯口里听了个大概,也知道和那边关系似乎是断了。她忍不住道:“主子,可要奴才再去找一找……既是故人,也好说话。” 绥敏不在意地摇摇头。故人,故人,再加一笔,就成了敌人。她们的仇怨,总有爆发的一天,她并不后悔。 她们从来都只是敌人。 “许是天意。”绥敏闭上眼安享这静谧的暖阳,轻飘飘的话语,散进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早上3:15分……tt 这一周五天一共是七更2w4左右,债的话,貌似还有两更……这个周六周日有事兼实在更不动了,下个礼拜接着补,等补完了就恢复一周三更。 先谢谢所有买v的姑娘! 角力场在线阅读 角力场 肉文屋 / 角力场 角力场 有耗子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有耗子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有耗子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有耗子 药中有鬼,容嬷嬷和乌丹一听,都不免大惊失色。 再看绥敏,仍旧是那副平淡模样,整日不是教导兰馨,就是看经沉思,似乎全不在意。容嬷嬷急得直劝,绥敏却只淡淡地道:“嬷嬷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容嬷嬷先愣一愣,就想了个主意:“奴才能透话儿到慈宁,太后娘娘最疼主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至少,她知道皇后是不可靠的。 乌丹连忙暗中顶了她一下。 绥敏仍端着那不冷不热的神色:“嬷嬷错了。这里还愿意算计本,又有那个能耐的,也只有太后、皇后和纯妃。”不顾容嬷嬷惊讶的脸,她转头笑一笑,“便是闹出来,本相信那御药房里的支取也是笔笔对得上账,她们还不至于那么蠢罢。” 乌丹不知道为何绥敏把储秀和景仁略过了,但想了想还是说:“奴才觉得……太后娘娘没必要花这个小巧心思。”这么一来,不论是纯妃,还是皇后,总之皇后一定知情。 “自然。”绥敏赞赏地颔首,“本无宠无权,她们不必花大代价来折腾本这个娴妃,还是别打草惊蛇的为佳。” 容嬷嬷实在不明白绥敏怎么突然开始忍气吞声:“那主子就这么忍着?” 乌丹也不肯苟同:“主子还是得想个辙,以后万一那边有了大阵仗,也好有个退路不是?” 绥敏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明丽秋光:“本在等。” 容嬷嬷和乌丹对视一眼,不知她说的是什么。容嬷嬷想起一人,眼里划过一丝愤恨:“那边那个蹄子,这么大的事儿,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乌丹知她说的是谁。魏宓容已近月不来消息了,容嬷嬷嫉恶如仇的脾气,早把魏宓容当成了叛徒。可乌丹不确定绥敏会不会高兴,她小心觑一眼绥敏的神色:“主子怎么想?” “许是不知道,许是不想说。”绥敏放下手里的经卷,神色淡漠地敲着桌面,“你们该知道,本是怎么想的。”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早先绥敏曾说过的话——若是不放心,便要起杀心。 她们再不多问,退出去留绥敏一人静思。 书再看不进去,绥敏轻轻叹一口气。魏宓容她用得已颇为顺手,乍一离了她反而觉得束手束脚。何况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即便是现在的魏宓容,也不是她轻易能除去的。可撕破了脸,除了除掉她,别无他法。 她竟又一次因为魏宓容陷入了两难。手指摩挲着那一只木匣,绥敏皱紧了眉,她得想个办法。 不管是她等的契机,还是她想要的主意,都没有让她等太久。八月十三,命妇入。 因绥敏再一次冷寂,兆佳氏并没递牌子多事。而长春,自然是人来人往。除了李荣保的妻子,傅恒的妻子瓜尔佳氏,这一次富察家探望的队伍里,多了一个稀客。 乌苏雪如。富察家能人不少,和硕硕亲王富察岳礼就是其中混得极好的。虽说异姓王地位尴尬,又和傅恒他们出了五服,但好歹也是朝上说的廖化的人。岳礼本在西北任职,月前才奉旨回到京城,乌苏雪如是个极明擅交际的,不多时就和瓜尔佳氏牵上了线,这一回特地入向富察青和请安,还带来了她的儿子——富察皓祯。 这本是件极寻常的事,巧就巧在,偏长春又来了三位公主。 兰馨有绥敏教导要亲近皇后,加上本身就喜欢宁楚格,与明徽与宁楚格都颇为亲近。明徽已听富察青和说了,傅恒多半要放外任,以后也要领军,这么一来,齐王旧部就格外得用。明徽一点就通,对待兰馨极好,教她读书写字,加上兰馨娇憨可爱,连乾隆都颇为赞赏,对她们越发宠爱。 这一日兰馨照旧去西三所找明徽,又被明徽带来了长春,一进院子,就瞧见宓容正带着一个小女,跟在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身边。明徽并不认识那男孩,乍瞧之下,那孩子还算白净斯文,就挑了挑眉。魏宓容何等眼尖,已笑着道:“三公主和兰公主来了,这是硕亲王家的大阿哥,随硕亲王福晋前来给主子请安呢。” 富察皓祯已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富察皓祯见过三公主,见过兰公主,两位公主吉祥。” 明徽的眉头就是微微一皱。凭你是哪个,即便是傅恒,在富察青和与她面前都是自称奴才的。亲近与亲近是一回事,心里有没有念头又是一回事。但到底是自己本家,明徽并未发作:“原来是硕亲王家的哥儿,果真是个好孩子。” 富察皓祯还是那清高模样,也不见喜悦,就是行了个礼:“谢三公主夸奖。” 兰馨本能地觉得明徽有些不高兴,就扯一扯明徽的袖子:“三姐姐,我们去找宁姐姐玩罢。” 明徽本想应,一低头就看见四岁大的兰馨白净的小脸。心里蓦地一动,明徽忽然笑道:“兰儿想和皓祯一块儿玩么?你们年岁倒是差不多。” 魏宓容眼角一动。兰馨下意识地去瞧崔平,见她脸上没赞同也没不赞同,就撅着小嘴:“他是男孩子,原先兰儿的表哥和堂哥他们,都说兰儿是女孩,不肯带兰儿玩呢。” 富察皓祯小小地松了口气,明徽见他并不接话,在心中眉头大皱,脸上还是笑嘻嘻的:“那便罢了,咱们就去找你宁姐姐。” 长春发生的事儿怎么也躲不过富察青和的眼睛,等他们一走,富察青和听宓容仔仔细细说了,立刻叫来了明徽,先不动声色:“你是怎么想的?” 明徽已知道富察青和不甚赞同,便笑嘻嘻地道:“女儿不过是想着那皓祯是六七岁的人,正和兰儿年纪相当,咱们满人家的女孩子,玩一玩也不打紧。”话不说满,明徽早已知道。 富察青和这才脸色稍霁,不管心里什么打算,面上是面上的事。她一点明徽的额心:“倒还不算莽撞。只是未免太早了,何况你瞧着那个皓祯怎么样?” 明徽就有些不屑:“到底不是京里长大的,骨子里清高着呢。” 富察青和微微颔首:“正是,这孩子被娇惯了。”一顿,抬头深深瞧明徽一眼,“即便是想要什么,也得做出皆大欢喜的样子来,至于没影儿的事儿,就更别露出来。你可知道今天错在何处了?” 明徽敛起笑容站起来:“女儿知道了,女儿以后必定三思后行。” 富察青和放缓了神色:“不愧是本的明徽。” 这事不过是小事,富察青和并未在意,却不晓得在崔平把这事儿告诉了绥敏,绥敏的眼蓦然变得冷起来。 好一个和敬。绥敏冷着脸,瞧一眼崔平:“你怎么想?” 崔平倒不知道异姓王不异姓王的,只是崔平到底是做奴才出身的,看人的眼睛毒得很,看着那富察皓祯虽看着还行,骨子里却透着一股不识时务。何况她也知道这还是没影的事儿,兰馨讲不定就能嫁得更好,便安安分分地说道:“奴才眼拙,只想着兰公主是主子的女儿,将来主子一定替公主挑个好人儿,三公主有些多心了。” 绥敏睐她一眼,点点头:“你果真是个心里明白的。怎么和兰馨说,你可知道?” 崔平应道:“奴才一定好好请主小心。” 她一下去,乌丹和容嬷嬷就凑了上来,看着她脸颊紧绷的弧度,不敢多说。绥敏闭上了眼,揉一揉太阳,只觉得脑袋乱的很。 早在知道齐勇亲王是个异姓王,她就多了个心眼,找书温了自清朝立国来的大事。仔细看去并未多大差距,却让当时还在病中的绥敏愣了又愣。 在她记得,大清的异姓王早在三藩都除了,却不想竟一股脑多了好些个。顺治朝的端亲王因无嗣已早早除了,齐勇亲王阿鲁特氏如今也没了,愉亲王舒穆禄氏已过了三代降成了愉郡王,只如今的硕亲王富察岳礼正是第三代,还存着。 若不是大事儿都没变,绥敏几乎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如今绥敏已懒得管这些,对于她来说,富察家有个亲王倒不是坏事,毕竟异姓王素来是尴尬的。 只是没想到,明徽竟把主意打到了兰馨身上。绥敏轻轻睁眼,她等的时候到了。她招来乌丹,轻言了几句。 乌丹手脚干净利落,第二日绥敏带着兰馨在御花园散心的时候,正巧看见万春亭里品茶望天的高兰籍。居高临下地瞧见绥敏,高兰籍婉柔的声音带着三分慵懒:“原来是娴妹妹,娴妹妹久不出门,连带着本也好些时日没瞧见兰公主了,妹妹不如配姐姐小坐一会儿?” 绥敏这回并未拒绝,只带着兰馨信步上阶。绿川已捧了一杯碧螺春奉到绥敏面前,江叶亦端出点心,仔细瞧去,都是些软甜的糕点,多是孩子的钟爱。 果然兰馨有些想吃,绥敏似没看见高兰籍略带压力的视线,一兰馨软软的发:“兰儿吃罢。” 高兰籍视线倏地一敛,嘴角浮出个笑意:“看样子,妹妹信我。” 绥敏也不多说,只哄着兰馨吃了一会儿,由乌丹带着下去玩耍,只留了容嬷嬷在身边。她嗅一嗅茶香,并不显得亲热,口气里却能听出几分诚心:“贵妃既肯开宗明义,妾身也不是个蠢人。想来妾身对贵妃还有些用处。” 高兰籍眼梢一抬,笑意流转似云霞:“在里想听这般干脆的话可不容易,妹妹放心地说罢,只要姐姐想,长春还听不到什么风声。” “妾身本不想多事,皇上不喜欢妾身,妾身也认了。”绥敏望着下头缠着乌丹要踢毽子的兰馨,嘴角不经意挂起一个笑容:“可既有了兰馨,为母则强,妾身也不怕受些磨难。” 她转头对上高兰籍,眼神沉沉:“贵妃可否保证兰儿终生无忧?” “姐姐想听妹妹这句话,已经很久了。”高兰籍嫣然一笑,“本早说过,福分得靠自己修来,姐姐很愿替妹妹修一修福分。”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早就把梅花丢出来了,一写到富察皓祯,我就觉得怎么写怎么不是味儿…… 果然是qy的男主,我驾驭不能== 贵妃娘娘终于等来绥敏了,握拳! 有耗子在线阅读 有耗子 肉文屋 / 有耗子 有耗子 暗穿针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暗穿针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暗穿针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暗穿针 听得高兰籍这句话,绥敏紧绷的姿态倏然松缓下来。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交锋,绥敏脸上有隐含的讪讪,她勉强笑一笑:“贵妃素来言而有信,妾身先谢贵妃了。” 高兰籍何等明,自看出她余话未明。不甚在意地笑一笑,高兰籍神色清明:“妹妹不必见外,做姐姐的既肯开口,便一定做到。姐姐也是知道妹妹为杂事所困,还想给妹妹出一份见面礼。” 绥敏身子一动,似有些不解,又似下定了决心。她白皙的手指在袖子下蜷缩起来,张了张嘴,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贵妃既允了兰馨一生安定,那……那妾身从今往后,但凭贵妃差遣……便是了。” 这话实在说的有乏赤诚,带着点纡尊降贵的暗自神伤。高兰籍却弯起鲜花般的唇,不喜不怒,平淡自若。亲手替绥敏斟了一杯茶,高兰籍轻描淡写:“诶,妹妹说这话可就生疏了。姐姐何曾是那兴风作浪的人,什么差遣不差遣,不过是守着一条命,安安分分过日子。” 绥敏细长的眉拧了起来,高兰籍恍若不见,涓涓细流稳稳注入水杯。碧绿的茶叶在水里舒展着,绥敏有些不安,盯着那一抹碧绿,忽而露出些迟疑和恼怒的神色:“贵妃这是不信妾身?” 高兰籍面目微讶,手平稳不移:“妹妹这怎么话说的?妹妹素来是中正直不阿的头一号,绝不是那藏奸的人。姐姐正是深知妹妹这份光明磊落,才与妹妹开诚布公不是?” 这话说得极诚恳,绥敏脸上略略和缓:“那贵妃是信了妾身了。” “自然。”高兰籍放下执壶,细瓷底在桌面上敲出咯的轻响,“妹妹的为人如此,姐姐才为妹妹这一句而意外,妹妹这般高傲刚正人,却也愿意向姐姐说这些。” 看也不看绥敏微微僵硬的手指,高兰籍露出一个浅笑来,柔和的眼波像一波潮水,直直没向对面的女子,带着不可抗拒的重:“所以,姐姐很想听妹妹解一解惑。妹妹可答应么?” 日落西山,中入暮。 中秋将至,事务繁多,乾隆照例从养心殿先去了长春。这一夜的牌子翻的是储秀,高兰籍早早地焚香沐浴,此时正闭目养神,由江叶绿川替她妆点。 身边无外人,绿川手脚爽利地替高兰籍上着发油,声音干脆:“主子,内务府那边儿已吩咐妥了,长春近日事多,并未发现。” 高兰籍轻点了点头,江叶捧着匣子在一边等候,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主子,您就这么信了承乾那位?” 两人谈话时,她本不能近身,因而两人说了什么也无从得知。正因如此,江叶觉得格外难以理解,那针锋相对的两人怎能忽而联手? 高兰籍眼也不睁,懒懒地道:“信不信也没什么两样。” 江叶有些急了:“可是承乾那位一向和主子不对付,跟着长春多年,又素来傲气,是个不能屈居忍下的,主子不怕养虎为患?” 高兰籍嗤地一笑,轻轻抬眼:“怎么,你觉得她是在欺瞒本?” 江叶一噎,高兰籍眼力如此,实在很少人能在她面前瞒天过海。承乾那位一向耿直,怕是没这个本事。 高兰籍已从镜里看到她的神色,淡淡地道:“养虎为患,你可知道,谁才是虎么?”她并不是想听两人回答,脸上凭空出现一股厌烦,“本连命都不顾,只为了看一人下场,只要不是她,谁得势又和本有什么关碍?” 绿川更伶俐些,连忙打圆场:“主子,已好了。”江叶反应过来,递了匣子让高兰籍挑。高兰籍挑了一支点翠的双股金钗,绿川立刻取了,笑着道:“主子也不是全放了手,不然何必把云符放到承乾里呢,有云符那个难得的厉害人儿,承乾还不是在主子手里攥着。” 江叶便不说话了。包衣人家自有自己的门路,自从当年高兰籍入重华做了格格,高斌就隐蔽地挑了二十多个资质好的,划入包衣籍偷偷培养,就是为了今后女儿一旦得势,身边好有个依仗,绿川便是最早进来的一个,只是训练的时日短,还不很够。而如今不到五个,都是看上去身家清白的,且相貌不多打眼,却极为忠心耿耿,又极具眼色,十分难得。 这也是今日细谈的一件事儿,让云符进了承乾。在绿川和江叶眼里,这个云符乃监视居多,只有高兰籍自个儿知道,她把云符放在绥敏身边,是要辅佐绥敏。 要绥敏得宠,替绥敏防过明枪暗箭,让她扶摇而上。 高兰籍嘴角带了一丝嘲弄,把玩着耳边的翠玉耳珰:“你眼力还浅。本和皇后二分天下,手里攥着的人难道还少,偏偏挑她,自然有本的缘故。这里,多的是奴才,要挑一个主子却难,本挑上她,也正是因为她不肯屈居人下。” 在这里,能取富察青和代之,登上那皇后宝座的人,如今也只有绥敏一个了。即便那再难,高兰籍也不想放过。 既然……她只是个包衣。 高兰籍的脸上露出一股难言的苦涩,她抬手抚一抚自己依然秀美的容颜,看向绿川,眼神如铁:“明日去找宓容,把本吩咐你的事儿告诉她,一定要办妥。”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勾了一个不容拒绝的笑意,“告诉宓容,这事儿多少有些委屈她了,她的忠心,本会牢牢记住。” 翌日,八月十四,依旧秋高气爽。 长春几日来十分繁忙,务一拨接着一拨——尹贵人有孕迁、命妇入请安、中秋礼单往来、中秋晚宴,长春每个人莫不是团团转,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富察青和如此,身边的得力人越发如是,孙德禄、段宁和魏宓容连着数日脚打后脑勺,只亏得魏宓容上一世执掌六十数年,才不至于除了差错,反因办事十分周到,得了富察青和几次奖赏。 时到正午,魏宓容第三次从外头回来,刚踏进,就有一个小女迎上来:“宓容姐姐可回来了,主子正找你。” 因她得了几回赏赐,失宠于富察青和的流言不攻自破,里的太监女也态度为之一变,又变得笑脸相迎。魏宓容倒还是原先平淡模样,只是不掩倦意,一见那女,不由笑起来:“你这个做针线的也忙到前头来了,可见这几日忙得不成样子。”似不经意地,魏宓容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针线上的人都到前头来了,还有谁在做针线活呢。” 小女脆生生地道,脸上有些许轻蔑:“不还有苏意呢,她手艺最好,有她做,大家也放心。” 苏意惯是仗着脸俏手巧子跋扈的,女间不睦她也晓得。见小女这般说,魏宓容似有些担忧:“只她一个?苏意平时不太耐得住子,可会误了主子的活计?” 小女撇撇嘴:“她这几日鬼捉脚了似的,门也不出,话也不说,天天就闷头针线,不知道又怎么,可想来也不会误了活计。” 魏宓容便心中暗松,略吩咐了几句,打帘子进了暖阁。 榻前富察青和正跟孙德禄比对礼单,一抬眼瞧见她进来,便放下手里的单子:“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内务府妥当了?” “内务府也是一团乱,奴才这才迟了。主子吩咐的事儿已好了。”魏宓容瞧她肩膀僵硬,上前替着揉一揉,“按照主子的吩咐,奴才一项项比对了的,两位公主和五阿哥的份儿都是复查大人亲自吩咐的,只可惜皇上不知道,要是听到点风声,必定心里头惦记着,不知多高兴呢。” 富察青和挑了挑眉,微微一笑:“那边很好。一会儿去喝娘说,明天白日让五阿哥多睡一会儿,别到宴上扫了兴致。” 魏宓容正应着,心里揣度着刚得到的任务,要怎么去编排,却听外头一声娇呼,就见一个通身碧绿的小人儿欢快地跑进来,身后嬷嬷女跟着,还传来明徽清朗的声音:“兰儿你慢些,千万别摔着才是。” 来的正是兰馨。只见兰馨一身碧绿的小衣服,衬得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格外可爱。她和富察青和已很熟了,手里攥着一个漂亮的香包,草草请了个安,就过来抓富察青和的袖口,声音软软的讨人喜欢:“皇额娘您看,兰儿有一个好漂亮的香包。” 孙德禄聪明地退了下去,富察青和乐的兰馨亲近,伸手抱她起来,打量着她的荷包,夸一声:“果然是好东西,咱们兰儿哪儿得来的?” “宁姐姐给兰儿的。”兰馨笑着指一指身后,明徽已带着宁楚格进来,装着吃醋的模样:“兰儿这般黏着皇额娘,一点子好东西也要给皇额娘瞧,真是比女儿还要亲近,女儿看着好心酸呢。” 宁楚格照例在旁边温温婉婉地笑着,兰馨撅着小嘴:“可是额娘说,里的阿哥公主都是皇额娘的孩子,皇额娘对兰儿那么好,兰儿当然要和皇额娘亲近嘛~” 富察青和心里划过一丝满意,搂一搂她:“咱们兰儿这张嘴可真是拿蜜喂出来的。你额娘这么说?” 兰馨乖乖地点头:“额娘说了,谁对兰儿好,兰儿当然要亲近谁啊。” 魏宓容在一边心中惊讶,不知道是绥敏教得好,还是兰馨资质佳,只是这么一说,恐怕富察青和不会对兰馨再动手脚。心里冷冷一哂,视线落在了兰馨手上,只见那一只荷包果然栩栩如生,上头一只红嘴绿鹦哥儿,却合了李义山“碧鹦鹉对红蔷薇”的例,风雅娇艳。 似是苏意的手艺。魏宓容轻轻一抬眼,果见后头跟着的苏意。 她低着头,几日不见,似乎瘦了一圈,脸色白白的。看到魏宓容,她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藏起了眼底的惊吓与恨意。 魏宓容心里一动,这针线上的活计,本是直接交给宁楚格身边的人,譬如花桨。可这么看,苏意竟是直接送过去的,为了得宠,为了找个靠山?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正是个好时机。 魏宓容微微露一个笑意,正盘算着想说话,忽然见看到兰馨手脚笨笨地把香包配在腰边,拉着富察青和的袖子问:“皇额娘,兰儿戴着好不好看?” 明徽已经笑开了:“好看,兰儿小小年纪却是个爱美的丫头。这里没谁比你好看了。” 兰馨似乎兴奋了,蹬儿地跳下富察青和的膝盖:“那兰儿要去给皇阿玛看,皇阿玛没有那么好看的香包,一定羡慕兰儿啦。” 魏宓容心里一怔。而富察青和想起方才魏宓容说的话,便点头道:“兰儿想的很好,你皇阿玛此刻也该有些饿了,不如明徽你从小厨房端一碗好汤去,带着宁儿和兰儿给你皇阿玛请安。” 这是拿兰馨当挡箭牌,她年纪小,闹着去找乾隆,即便扰了他也不会被怪罪,这情分却是长春里的。明徽何尝不懂,点头道:“皇额娘想得周到,女儿这就带妹妹们过去。” 明徽身边的女已去了小厨房准备,宁儿带着雀跃的兰馨站在一旁,富察青和看了魏宓容一眼,略使了个眼色:“你办事稳妥,三位公主年纪还小,你也一块儿去罢,有你看着,本也放心。” 魏宓容心里一阵松快,高兰籍吩咐下来的事却是这么容易就成了形。脸上带着极老实的脸色,魏宓容福了福身:“奴才遵旨。” 暗穿针在线阅读 暗穿针 肉文屋 / 暗穿针 暗穿针 论婚嫁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论婚嫁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论婚嫁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论婚嫁 去养心殿的路上,兰馨显得极其欢畅,和明徽相谈甚欢。而魏宓容心事重重地跟在后头,悄无声息地打量着看似毫无心机的兰馨,还有她身后的乌丹与崔平。 她们也都生了一张老实本分的面孔,像是她们的主子。可正如高兰籍说的,以她之势,若想有些事无人知晓,便也传不到皇后与太后耳边,譬如她们的暗成默契。魏宓容仔细想着早间绿川传来的话,心里一阵发冷,若非她得了吩咐,她也是个被瞒住的人。 兰馨的话这样巧,一个四岁的孩子,说的话再没人怀疑,加上她自己,天衣无缝。她几乎能想见高兰籍提点绥敏的样子,又能听到绥敏一点点引导兰馨的话语,如今的绥敏虽没了她的帮忙,却已握住了高兰籍。 她还有什么可怕?她果非从前!魏宓容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恐惧,如果,绥敏想要她死…… 胡思乱想间她们已到了养心殿门前。照理养心殿不许后女眷进出,不过到了乾隆这里也不算规矩。果然才通报不久,高无庸就迎了出来,一张脸笑得很开:“原来是三位公主来了,万岁爷刚歇息,正想着公主们呢,可见三位公主难得的孝心。” 高无庸是乾隆近侍,明徽几个对他都很客气。明徽爽朗地道:“谙达这么说,可见皇阿玛心情正好,也是谙达伺候得细心的缘故。” 高无庸又一个作揖:“老奴谢三公主夸赞,公主请里头去。”他伸着手迎着,一眼瞧见了魏宓容,眼珠子一转,就装作不曾见到。 魏宓容顾不得想娴妃的举动,只收束了神色,低着头恭恭敬敬跟进了养心殿,随着三位公主一块儿请安。兰馨是最活泼的,刚行完礼,就娇滴滴地扑过去:“皇阿玛,皇阿玛想不想兰馨啊~” 因着她小,明徽倒不计较她这般爱娇。果然见乾隆兴致颇好,刷地抱起她来,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下:“朕当然想兰儿,就是不知道兰儿才几日不见,怎么越发爱撒娇了?瞧瞧你两个姐姐这样端庄稳重,就你像个活猴儿。” 兰馨敏感的很,略略扁了嘴,觉得乾隆并没责怪的意思,就不依地撒起娇来:“皇阿玛,兰儿还小嘛~兰儿大了一定会向三姐姐和宁姐姐学的,额娘已经说兰儿了,皇阿玛就不要再说兰儿啦~” 乾隆眉心一动:“你额娘说了你什么?” 兰馨撅起嘴:“额娘说三姐姐最端庄大气的,宁姐姐又温柔稳重,只有兰儿不乖。皇阿玛,兰儿是不是太不乖了?额娘这些天脸色都不好。” 乾隆唇边扬起一抹冷笑,了兰馨的脑袋:“哪里的话,咱们的兰儿乖得很呢。” 明徽隐约觉得乾隆似乎是越发不待见娴妃,看他心情不好,明徽就拉着宁楚格上前,也露出一副小女儿娇态:“明徽不想长大了,小时候明徽也可以这么向皇阿玛撒娇的,如今皇阿玛左一个端庄,右一个稳重的,明徽都只能端着,心里好酸呢。” 乾隆很喜欢这个女儿,拍拍她的手:“瞧瞧,朕才说呢,一个个都这幅模样,看来只有宁楚格一个稳当的。” 宁楚格看到明徽的眼神,趁机开了口:“皇阿玛谬赞了,若论细心孝顺,宁儿一定比不过三姐姐。三姐姐见兰儿想来看望皇阿玛,特地带了好汤来孝敬皇阿玛,宁儿自愧不如呢。” 明徽就笑着做个鬼脸。魏宓容不失时机地上前一步,叫小女端上食盒,明徽亲自将浣菊蟹粉羹捧了递上来:“皇阿玛喜欢吃这个,皇额娘早早叫里备了,女儿都没能吃到呢,皇阿玛真是好口福。” 那蟹粉羹雪白软糯的一碗,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因着尹冬怀孕,乾隆前些时间对待富察青和的冷淡已去了一些,如今一看,心里便涌起一股柔软:“你皇额娘是朕的皇后,自然是最合朕的心意,也养了你这么个好女儿让朕开心。朕真是有福的很呐。” 明徽听了极高兴,笑道:“可不是?女儿现在不能时时陪在皇额娘身边,可每次去,皇额娘心里都很想着皇阿玛呢。宓容说是不是?” 乾隆此刻才看见宓容,魏宓容知道明徽这是让她说话,就先放下心事,垂着头福了一福:“主子时时心系皇上,这番心意奴才们有哪个不知道的。也正是主子这番诚心感染他人,就连五阿哥如今也十分有孝心呢。” 乾隆本听着她说话,一听到五阿哥,不由得感兴趣地扬了扬眉:“哦?朕记得昨日去,皇后还说五阿哥能说话了。” “正是呢,昨日五阿哥已会说皇阿玛了,让主子很是惊喜。”魏宓容这并没有说谎。其实五阿哥会叫皇阿玛已是半月前的事了,只是富察青和一直没露,非要等到节礼上一盏风光,魏宓容斟酌了一下词句,“主子想着五阿哥既有这样的孝心,就替五阿哥也备了一份中秋贺礼呈给皇上,想要给皇上一份惊喜。” 乾隆此人最爱面子,凡事能出其不意就觉得高兴。富察青和正是看准了他的子,才允了魏宓容前来挑起乾隆的兴趣,好让他明日越发兴致勃勃。如今五阿哥也一岁有余,若是能打铁趁热赐了名,那尹冬再怎么也盖不过五阿哥的风头,自然势又回到了暂且落败的富察青和身边。 果然乾隆大笑:“不愧是朕的皇后,贤后若此,朕福气不小。” 乾隆兴致既好,便当着面给了三位公主大笔的赏赐,又赐了一笔到长春。闲话了一刻有余,乾隆望着亭亭玉立的明徽,忽然想起了昨日高兰籍的几句话,便是心思一顿。又谈了几句,乾隆扫一眼高无庸,高无庸立刻道:“哟,瞧老奴这记,听闻内务府备了过冬的东西,皇上还说要赏公主的,兰公主和宁公主今年才入,是不是去瞧瞧?” 明徽一听有些惊讶,这是乾隆要和她说事情了。宁楚格哪里不晓得,哄着兰馨去了。而魏宓容是不会听这些机密事的,也随高无庸退到了门外。高无庸似乎有点惊讶她的安分,却也不多说。 魏宓容只安静对他笑笑,就怯生生地站在一边。她知道,里头在讲些什么。 不过几日,蒙古王公就要入京了。一道来的还有科尔沁的亲王,色布腾巴尔珠尔的父亲。色布腾巴尔珠尔从九岁起养在中做皇子伴读,被乾隆视为半子,其实早在色布腾巴尔珠尔入,富察青和就有所知觉,这必是明徽未来的额驸。 明徽也是知晓的,却不一定愿意。色布腾巴尔珠尔长得野,学识也不强,惯爱骑,最重要的,色布腾巴尔珠尔是蒙古人直辣的子,不会转弯,和谁都讲究义气,憨直到有些蠢的地步,明徽一向都不喜欢他。可就在这蒙古亲王入京的日子,如今色布腾也大了,倒是个赐婚的好时机。 尤其是有高兰籍无心提点的情况下。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魏宓容攥紧了手。 果然不一会儿,门便开了。明徽的声音还是亮亮的,只是毕竟年纪还小,怎么听都有些气息不稳:“皇阿玛,女儿便回去给皇额娘请安了。兰儿和宁儿还在挑选东西,女儿也不放心她们单独两人呢。” 乾隆似乎很高兴女儿的不骄不躁,声音透着满意:“你去罢,告诉你皇额娘,朕会去用晚膳。” 短暂的行礼,明徽踩着花盆底稳稳地走了出来。乍一眼瞧,她的脸色微红,口微微起伏着,显然是气不顺。魏宓容像是不能理解,和明徽的贴身女紫图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上。 几乎是踏出养心殿墙的第一步,明徽的脸色便向由春入冬,覆满了冰冷的怒意。红润的嘴唇被咬着,却不能掩饰它的微颤,大踏步地往前走着,明徽的眼里满是委屈。她并不问兰馨她们在哪儿,只直奔长春,魏宓容一愣,连忙拉一拉紫图,指了指御花园的方向。 紫图正着急,一看立刻明白过来,她也不知道明徽生什么气,只是这般去长春,皇后恐怕会怪她不稳重。惶惶乱乱地福一福身,紫图没话找话:“主子前几日不是说想看看御花园的菊花么?如今那儿的蟹爪可都开了,都是最上品的,桂花也要开了,主子可要去瞧瞧解解闷?” 魏宓容也掩不住着急:“紫图说得是,如今长春忙忙乱乱的,也扰了公主的清净,公主不如去御花园散散心罢!”她说着,心里也有些紧张。高兰籍布置下来的任务不容置喙,可若真明徽不上当,她也就麻烦了。 明徽的脚步刷地一停,紫图和魏宓容来不及停脚,一眼瞧见她脸上红红的眼眶,吓的立刻低了头。明徽嘴唇动了动,她想起来,此刻就算是去了长春,皇额娘也会怪她不知轻重。她早就知道自己要嫁给色布腾的,她知道自己是大清公主,要为大清分忧。可是方才皇阿玛明着夸她,却是想要她去嫁人!她才十二岁,她不喜欢那个色布腾! 此时的明徽还不是日后明稳重的固伦和敬长公主,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还不知道情绪外露的危险,亦不知道此刻去了长春,富察青和必会安抚她。心里一股倔强冒出来,明徽一转身往御花园去了,直到坐到澄瑞亭上,一张脸才不可抑制地垮了下来。 她的心里仍是乾隆的话,想到那个色布腾巴尔珠尔,明徽差点流下泪来。那个色布腾巴尔珠尔就像头熊,又憨又傻!哪个女孩不爱嫁个俊俏郎君?明徽想着家里一表人才的那克楚们、表兄们,再想到色布腾土豆似的脸,怒火中烧,一抬眼看到一朵碧绿的蟹爪迎风正娇艳,心里一阵烦躁,一抬脚就把花朵才到了鞋下,还不解气,直狠狠碾压了一番才算! 紫图和魏宓容大惊失色,只是一个是真一个是假。御花园来来往往,明徽这番很是失仪,可紫图知道明徽从不是个温柔的公主,她是皇后嫡女,生来高傲,若是这么撞过去……紫图惊得手指发颤,看着明徽一朵朵摧残那些娇花,她忍不住拉一拉魏宓容,一脸恳求。 魏宓容也吓得不行,只是耐不住紫图恳求,颤颤巍巍地上前:“三公主息怒……” 明徽动作一停,一甩眼看过来,眼里俱是狠辣。魏宓容身子一颤,连声音都是抖的:“三公主若是心情不好,还请稍稍忍一会儿,这是御花园,若是让别让瞧见了岂不是坏了三公主的名声?皇上方才才夸三公主的……” 不说则罢,一说,明徽的心里涌起一股邪火。方才才夸,是为了让她嫁人!逆反的心思一起,明徽再忍耐不住,啪的一巴掌劈到魏宓容脸上:“你说什么?!” 魏宓容被打怔在那里,捂着脸呆呆发不出声。明徽手掌震得发麻,公主的架势一起,忽而冷笑道:“你可真是有了几分脸面,要欺到本身上来了!败坏名声?本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公主的名声!” 刷地一脚踩在魏宓容肩头,明徽竟把魏宓容踢了一个倒仰。明徽猛地转头望向身后的嬷嬷,指着魏宓容,声音说不出的冷酷无情:“给本掌嘴五十!少一下,本要你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二更== 既然任务完成,我就可以解释一下这周的情况了……22号我的实习结束【我知道时间很诡异,然后收拾东西办手续,23号我从家飞到学校,三个礼拜前订的机票,家里雷雨天气【好衰,学校暴雪天气【十分衰,我的人品居然爆表到我只晚点了半个小时就到学校了【0,要知道有同学被卡在家了哟……结果我还没欢乐到,一下飞机就发现厚厚一层雪,我要拖着那么大的箱子跋山涉水从城南到城西,途中差点没从地铁站楼梯上直接滚下去==我的人品果然只够支撑到这里了。 这还不算完,24号我从城西到了城中办手续;25号六点半起床从城西到城北参加一个考试直到晚上五点才回到学校【这是怎么的一个纠结路线,到寝室后开始整理东西,一觉睡下去从昨天晚上六点一直睡到早上九点【…… so,从下午开始码文,写完了…… 虽然没有补债,至少本周没有欠债啊!!这就是胜利!!握拳! 罗嗦了一大堆,其实是想小小解释一下啦== ps:我的实习已经结束了,不过我又迎来了一个充斥着多种课程、多种考试、多城来回和毕业论文的学期,所以一周三更,不会变了tt 论婚嫁在线阅读 论婚嫁 肉文屋 / 论婚嫁 论婚嫁 身如尘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身如尘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身如尘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身如尘 明徽身后的嬷嬷和女,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打人不打脸,这是里面不言说的规矩。并非她们有多心慈手软,只是她们还没忘记魏宓容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儿。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们的迟疑,明徽不怒反笑,丰润的唇角勾起的那个弧度足像冷戾的弓弦,把吐出来的话语都切割的细碎而锋利:“你们要违抗本?” 她从来都不是个好想与的人。嬷嬷们如梦初醒,其中两个把瘫软在地上一脸惨白的魏宓容抓起来按在地上跪着,为首的那个轻轻说了声包涵,便下了决心,一个巴掌挥在细腻的侧脸上。 “一。”紫图站在一旁,愧疚和惊恐让她的声音都带着颤。 白皙的脸颊上清晰地浮现了四条红痕。明徽眼里露出一丝嘲讽,声音高高在上,带着一种刻骨的轻蔑:“嬷嬷……你可真疼惜人。” 那嬷嬷一个寒颤,挥下去的手就用了平日的力气,直把魏宓容的脸打偏过去。 “二。” 魏宓容双眼无神地跪着,任由嬷嬷的手掌刮在她的面庞。她的脸已经肿了,嘴里像含着棉花,脑中轰然作响。即便见过诸多苦难,体罚的疼痛总直接地作用到人的心里。她的身子已经软下去,若不是有人拉着她,她恐怕已经倒下。 魏宓容觉得恐惧,与耻辱。她没有求饶,她知道那是没用的。 她只是个奴才。 这是从前她便明白的。她没有这个权利去对抗一切的不公平。她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少女冷漠轻蔑的面孔悄然变化了,变成了一张高贵的少妇的脸。她似乎看见很久以前,明佑册封固伦和静公主的时候,那个高傲如常的固伦和敬公主。那个妇人看着年轻的妹妹,声音温和,眼里却没有意思不甘和愤恨,那是一种蔑视到无视的神色。 “十。” 那张脸又变了,变成富察青和,她在富察青和眼前含着泪,带着万般的惊恐饮下那副不得生育的苦药,她一次次在富察青和跟前做小伏低。 “十三。” 还有高兰籍,那个至死也在逼迫和利用她的人。 “十九。” 嘉妃,她抓着自己的把柄,不得不让她多年沉寂。 “二十二。” 钮祜禄氏,她一边瞧不起自己,一边用自己,她让她手上沾满了鲜血,又亲自覆灭了她。 “二十七。” 乾隆,捧在手心,又弃若敝履。 “三十一。” 眼前的画面一重重跳跃着,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冰冷的室,绝望的老妇,一个人对着镜子淡然描眉,她明艳的容颜凝固着夜一般的森冷。 即便拈着死亡的亲吻,她也像那个初见她的娴妃,不是轻视,不是痛恨,而是视若不见。 魏宓容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人人痛恨她手上的血腥,却不肯正视她的悲惨。有谁生来低人一等,又有谁天生富贵天成。她曾经不择手段,只不过是为了有尊严的生活。 当恨意经过岁月与伤痛,蛰伏成血脉里的平静,便已成毒。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绝不该在这时出现的声音。 “三公主?” 绥敏并不想出现在这里。即便没有点透,高兰籍也透露了不少信息,足够让她知道高兰籍的见面礼是什么。因此,她从内务府里领来了云符,又不着痕迹地教导了兰馨。只是她没想到,明徽会出现在这里。 她其实是可以避开的。只是当她远远看到了那个面目全非到几乎认不出来的女人,还是上前了一步,仿佛她还是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娴妃。 看到明徽夹杂着一丝恼怒和清明的眼神,绥敏已醒悟过来。暗骂一句自己多事,眼睛扫过地上那个软绵绵地要晕倒的女人,绥敏尴尬地拿帕子掩了掩嘴角。 就像娴妃平日里的样子。明徽掩去眼里的情绪,不失礼数地向她问好:“是娴妃娘娘,明徽给娴妃娘娘请安。” 看到她落在魏宓容身上的视线,明徽终于体会到这个举动有多不合适,不自然地强笑道:“这个女毛手毛脚冲撞了明徽,明徽让人教训一下。” 绥敏看起来也并不自然,她似乎是忍了忍,终究还是说:“一个奴才,教训便教训了,只是这毕竟是御花园,三公主还是……该避讳一下。” 不圆滑的话语,只有绥敏说的出来。明徽心头涌起一股恼怒,飞快地压了下去,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谢娴妃娘娘提点,是明徽一时气急。”明徽知道此地不可多留,话语清淡地,“还不把她拖回去。” 嬷嬷们松开了手。魏宓容似乎终于昏迷了过去,软软地如同尸体。 直到她们都消失在御花园里,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不起眼的女云符才凑上前来,声音有些担忧:“主子好心提点三公主,只怕三公主不会领情。” 绥敏没理她的话,她慢慢走到了魏宓容刚才跪着的地方。 她去回想刚才魏宓容的样子,巴掌大的姣好容颜被打得红肿不堪,横着深深的瘀伤,唇角皆破,有血丝不留情地滑下来,眼里都是屈辱与空洞——那是她不曾见过的魏宓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绥敏心里有些发冷,她侧头看云符:“你做女,是不是也时刻都在提心吊胆?” 云符低下头去:“只要忠心主子,主子也会体恤奴才。” 绥敏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她知道魏宓容最恨的是轻视,她却不以为然,因为这就是奴才的命,哪怕至今,她的心里也是这么想。 她恨这个君权至上的世道,她恨乾隆他们的不公,自己却也用这样的眼神视那些人如蝼蚁,如出一辙。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正视过魏宓容,也从没正视过自己。 “胡闹!” 一个时辰后的长春,一只致的茶盏碎成了一地雪白的渣。富察青和怒意勃发地望着地上跪着的女儿,几乎不敢相信这竟是自己女儿做出的事! 紫图已把过程说得清清楚楚了! 明徽眼里不掩慌乱,可抬起头的时候,仍倔强不肯低头。 暖阁里没有别人,富察青和看到她的表情,越发怒极,声音不响却透着十足的压迫:“你还有理了?本告诉过你多少次,喜怒不形于色!又告诉你多少次隔墙有耳,告诉过多少次要三思后行?你把这些都丢到脑后去了么,你知道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 在永琏离世后,明徽再没看过如此愤怒的富察青和。她咬紧了嘴唇,声音里还是漏了怯:“女儿扰了额娘中秋大宴的计划。” 富察青和几乎气死过去,她一巴掌拍在桌上,不顾姿态地大声骂道:“你糊涂!你是本的女儿,本难道会为一点子彩头发作你?你动不动你方才的行动落在有心人嘴里是什么意思,是不满你皇阿玛的决定,不满嫁入蒙古!蒙古王公入境在即,这些事儿有一个字儿落尽他们耳朵里,这就是朝政上的大事!满蒙和睦是大清之本,你以为你皇阿玛会觉得一个女儿重过朝局么?若是事情闹大了你要怎么办,在科尔沁怎么过?怎么面对你皇阿玛?怎么面对清朝的列祖列宗!你莫忘了,你首先是大清的公主!” 她说到气急处,身子一晃,眼里已泛起一股灰暗,踉跄着跌坐到榻上。明徽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倔强,泪水扑簌簌落下来,明徽连忙冲上来扶着富察青和,声音都是哭腔:“女儿错了!皇额娘您别气坏了身子,女儿今后一定改过!再不莽撞惹事了!” 富察青和摇摇头,嘴唇颤抖着,她知道,迟了。高兰籍会如何推波助澜,她一点也不怀疑。恐怕现在里已是沸沸扬扬。 正如她所想,一句话还没出来,门口已传来一个太监的惊呼:“皇上吉祥!” 帘子刷地掀开了,一道明黄闯进来,正是乾隆。乾隆此刻满面怒容,脸色沉冷如铁,还没看里头的情形,话已经喝到:“明徽呢?” 再怎么责怪女儿,富察青和此刻也坚决地挡在了明徽身前。白着一张脸儿端然站立,富察青和卸掉头上的珠翠,仪态端方地跪下,声音带着嘶哑:“妾身教导无方,都是妾身的错,求皇上责罚。” 见到富察青和这般,明徽早已泣不成声。她终于知道自己的骄傲惹了多大的错事,膝行着过去拉住了乾隆的袍角,明徽不要命地磕头,哭的肝肠寸断:“皇阿玛,明徽错了,真的错了!是明徽不识大体,辜负了皇阿玛和皇额娘的教导与期望!明徽知错了啊,求皇阿玛不要责怪皇额娘,是明徽不好!” 她的脸上妆花成一片,全然是无助。天之骄女何曾有过这样的模样,乾隆看着这一对母女,到底是心疼女儿的。冷硬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可察觉的松软:“现在知道错了?你早干什么了,这下怎么收场?” 明徽哭得可怜巴巴,直抱着乾隆的腿,急切地哽咽:“明徽愿听皇阿玛指点!” “你啊!”乾隆一甩袍子,怒冲冲地坐在榻上,“皇后也起来罢!现在里都闹开了,你们也该想想怎么做!” 如今富察青和也不敢多说严查谁传出的留言——明徽在光天化日下的御花园动手,难道还怕人看不到么?富察青和苍白着脸,想着办法:“还请皇上迟些再指婚,等这事儿风头过去了,也省的那些人瞎猜。” 乾隆胡乱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那个女呢?叫她上来!” 富察青和身子一颤,绝望地闭上眼睛。明徽这才反应过来,无助地捂上了嘴。 外头的人已行动起来,拖着满面伤痕的魏宓容上来。她活像个死人,比起从前的娇柔清丽,此刻的她惨不忍睹。乾隆看了她半天,才认出她是谁。 又一只茶盏摔在了地上,乾隆再一次怒不可遏,声音震得整个殿都要瑟瑟发抖:“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虐到皇后和明徽了吧。 所以我说,她们必须分开一次,正视自己,才能更好地联手。 或许你们也在我的误导下看到了浓浓的jq。 低烧不止,重感冒,求抚慰啊……我要多一点评tt 身如尘在线阅读 身如尘 肉文屋 / 身如尘 身如尘 溃城池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溃城池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溃城池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溃城池 地上,魏宓容软绵绵地趴伏着,看上去格外凄惨。 她已被重新收拾过了,至少洗去了脸上的血痕,又上了药,还换掉了那身沾满尘土的衣衫。可她肿胀的面庞仍让人不忍直视,毕竟,她曾是个那么清丽的少女。 乾隆的视线在落到她脸上的时候瞬间幽深起来。陡然平抑住怒气,缓缓坐回榻上,乾隆视线不着痕迹地刮过富察青和与明徽的面庞,其中藏着浓浓的猜忌。 富察青和似看不见,亲自斟了茶送到乾隆手边。她知道,此刻的乾隆已不是一个丈夫与父亲,而是一个深沉难懂的君王。 乾隆面无表情地接过茶盏,也不急着喝,冷冷地看一眼下头蜷缩的人,声音听不出息怒:“你这奴才,可知罪了?” 魏宓容浑身哆嗦着,因面颊肿胀而变得口齿不清的声音细微地传来:“奴才知罪。奴才不该冲撞主子,这都是奴才的过错。” “冲撞。”乾隆吹了吹手里的茶,慢慢饮了一口,意有所指地道,“朕听闻你还弄坏了三公主给大阿哥的中秋贺礼?你好大的胆子。” 魏宓容何其聪慧,已猛地磕起头来:“都是奴才笨手笨脚的关系!三公主与阿哥公主们一向和睦,在贺礼上花了不少心思,却让奴才不小心弄坏了,奴才罪该万死!” 乾隆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放下茶盏,看向富察青和:“这奴才还算忠心,至少不会强词夺理。皇后,这是你里的人,你说怎么处置?” 明着是交给富察青和了,然而富察青和不至于拿**毛做令箭,她还披散着头发,苍白的面孔平静端和:“论理是该没入辛者库的。”停顿了片刻,瞧一眼地上因“辛者库”三个字而哆嗦起来的魏宓容,富察青和继续道,“可宓容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候了,一向小心,这些日子里繁忙,想来她也是无心的。明徽既已责罚过,就还是让她跟在我身边,将功折罪也就是了。” 乾隆轻轻颔首:“皇后宅心仁厚,那这事儿就放下了罢。”一甩袍子站起来,乾隆折一折袖口,慢悠悠地看向明徽,“戒骄戒躁,朕不想有第二次。” 明徽知道这事儿已被定了调子,这么轻轻揭过已是极好的了。她红着眼圈拜下:“女儿记住了,日后绝不会再犯。” “罢了。朕还有事,先去养心殿。晚膳就不来吃了。皇后忙罢。”乾隆草草地挥挥手,负手而去。他一走,明徽就忍不住滴下泪来,看到富察青和苍白的脸,又急忙擦去了,扶着富察青和坐下。 富察青和久经风浪,此刻已是淡然平静。也不理明徽,她先叫来了段宁,收拾完地下碎了一地的瓷渣子,又叫人进来梳好披散的发。事关重大,女们都不敢多话,麻利儿地做完事出去,暖阁里静静的,直叫人怕。 直到段宁又斟了一盏茶进来递给富察青和又退下,富察青和才扶一扶新梳好的发髻,眼睑也不抬:“你可知道你皇阿玛刚才说的意思?” 明徽眼眶忍不住又红了:“知道。色布腾巴尔珠尔……是永璜哥哥的伴读。” “知道就好。”富察青和抿一口茶,平缓一下心里的怒气,幽深的眼似平静如初,深不可测,“今日之事,皇额娘要你长长记,时刻想想皇额娘和你说过什么,还要怎么做。你先回去西三所好好思过,今日错在何处,该如何补过,如何备礼,皆要想明白,晚上过来回话。” 明徽点点头,福了一福:“那女儿先梳洗一番,再回西三所去。” 还不算太莽撞。富察青和点点头,一挥手让她下去,这一下,暖阁里只剩了富察青和与魏宓容。富察青和看一眼地上已抖成一团的魏宓容,轻轻放下茶盏。 若是到现在还看不出来有人从中捣鬼,富察青和这个皇后也是白当那么多年了。不急着让魏宓容起来,富察青和细细思索着今日的点滴,脑中渐渐出一条线来。 谁让明徽去了养心殿,又是谁让乾隆提到了明徽的婚事,是谁又让明徽去了御花园,在众目睽睽之下责打了魏宓容? 储秀。这三个字在富察青和脑中一闪而过,富察青和猛地咬紧牙关,嘴角渐渐噙了一丝戾气。 这戾气宛如无形的手,沉沉地压在魏宓容的身上,让她惊惧。她听到富察青和突然口气轻软地开口,似有无限怜悯:“宓容起来罢。今日之事倒是委屈了你,还是明徽的子太娇纵些。本自会赐你些伤药,让你好好养伤,你就先歇息着,待伤好了,本再要你伺候身侧。” 魏宓容身子一颤,抬起的眼里尽是泪水的惊慌,她疯狂地磕着头,就像绝境里的人拼命想要捏住一救命稻草:“主子!主子别不要奴才啊!奴才对主子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一丝不忠心的念头!奴才真是无心的呀,主子您饶了奴才罢。” 并不意外她的聪慧,富察青和轻轻抿了嘴角。她慢慢地转着手上的甲套,盯着她的视线带了针尖似的锐度,似能穿破她的皮,扎进她心里:“忠心耿耿?”她沉默了片刻,眼看着魏宓容因这句话而吓得涕泪纵横,她微微笑了笑,“你带明徽去御花园,难道真是想让她散散心么?” 魏宓容一顿,抬起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主子?去御花园……不是奴才的主意呀!” 富察青和双眼一眯:“你说什么?”魏宓容立刻竹筒倒豆子,将一路上的话通通复述了一遍,一个字儿也不漏。富察青和越听越清明,在脑力狠狠冷哼一声。 即便不叫紫图进来对峙,她也信了分,毕竟魏宓容敢说,就不怕她问。怪不得紫图方才提到御花园之事略有模糊,看来是不敢担关系的缘故。女之间的跟红顶白,富察青和也知道几分,魏宓容是她身边的奴才,紫图让魏宓容开口劝说明徽大约也是这个缘故,至少明徽在生气时总要顾念几分她的颜面,却不晓得…… 看来这些奴才都要好好调教一番了,在她面前,也敢避重就轻!望向魏宓容的眼神稍稍变了一些,富察青和语意不变:“原来如此。你倒是记得明白。你现在也不必担心,皇上亲自过问的人,本可不敢动,你从今后跟在本身边,本倒是不敢亏待你,以免皇上觉得本公报私仇不是?” 魏宓容看起来吓坏了,即使脸红肿得过分,也看到之后苍白的肤色。魏宓容膝行几步上来扒在富察青和的脚边,抓在地上的手青白青白:“主子!主子您明鉴啊,奴才若是有一丁点儿异心,奴才宁愿死在这里!奴才生是富察家的包衣,至死也是富察家的包衣,奴才的阿玛额娘一家人的姓名全捏在主子手里,奴才就是被打死也不敢有一点子不忠心的。说句诛心的话,奴才已是主子身边儿一等一的奴才了,做奴才已经顶天了,还能有什么奔头呢!不过是求个平安稳妥,能得主子赏识,多得些银钱脸面,日后好体体面面嫁入夫家,这事儿,主子您是知道的!奴才在主子身边这么久是个什么样的人,主子慧眼一定心中明白,奴才绝没有一点坏心啊!” 她说的声嘶力竭,配上她的伤,活像个女鬼,望之可怖。她的确是个聪明人,说的话没有一丝虚假的忠心,皆是利。那是人不能背叛的信仰。富察青和的眼神变了又变,最终定格成了深思。 说不厌烦是假的。即便她方才的举动中规中矩,却也造成了这样的后果,难不成还要她怪在明徽身上?奴才便是如此,错是无心也是不能。然而魏宓容此刻确实不能下手了。 富察青和没看漏乾隆的意思,乾隆分明是怀疑,她借着明徽的手除掉魏宓容了。这是巧合?富察青和不信。 可是若是储秀……富察青和纤长的手指划过红唇,挑起了眼角。 正在这时,外头段宁来报:“主子,储秀的尹贵人来了。” 听到储秀三个字,富察青和本能地一阵烦恶。不耐地甩甩手:“尹贵人?她不在储秀好好安胎,来长春做什么?叫她回去!” 段宁迟疑地看一眼地上的魏宓容,抿了抿唇:“主子,尹贵人说有要紧事禀告。” 富察青和眉头一挑,沉吟了半晌,这才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尹贵人进来。” 段宁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却被富察青和叫住:“慢着,你带宓容回去,她受了伤,你单独收拾一间屋子给她,莫让她受了风。她弄坏了明徽给永璜备的礼,别人若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见段宁点头,顿了顿,富察青和脸上浮了一个冷冷的笑意,“给她上好的伤药,这张脸,本看着怪可惜呢。” 魏宓容被这句话惊得浑身瑟瑟,直到跪了安从后门出来,还是如风中秋蝉,不能自抑。段宁暗暗叹一口气,即便是做了皇后身边的大女,也不过是个奴才,这十年她受的委屈亦不少,不然她也不会想要出的。 这种事情段宁做惯了,让小太监收拾出一间平日里的杂物房,段宁看着放好了一应东西,没让任何人与魏宓容搭一句话。让人取了上好的伤药来,段宁看着缩在床上的魏宓容,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你放宽心,好好养伤,你今后也是要出去嫁人的,心里有着念想,日子也好过一些。” 说着,她递过伤药给她。魏宓容颤着手接过,一滴泪滴到她手上,冰凉。 段宁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你歇着罢。若是心情不好,日子还要更难过呢。”说完也不能多留,转身离去了。 昏暗的房间里,魏宓容捧着那盒膏药,将脸埋进臂弯。 外头的阳光进不到屋里,她埋在黑暗中,眼前却仍留着方才御花园的金色阳光。那个女人站在那里,华服美眷,宛如谪仙。她总是那样,只要站着,似乎就能留住世上最亮眼的阳光,而自己跪在那人眼前,就像一抔泥土,衬着她的高贵,袒露着自己的低贱。 苦,痛,都盖不过屈辱。她既会选择这方法去演一场苦计,自然也能承受相应的苦难,只是为何,偏偏让那人看见。 若世上还有谁的轻视让她忍受,便是那人。悠悠时光,她们曾经不知会有今朝,将过往尽数曝晒在对方眼底,到如今,就像让对方捏着了一把刀,时刻扎在心里的刀。 可她偏偏又救自己,命由她救起,便比被她杀了更难受。 魏宓容从臂弯里抬起头,泣不成声,似要哭掉自己的魂魄,为自己荡然无存的最后一层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我真是写得越来越百合了,我好没下限。咳嗽不止,我痛恨干燥天气,刚来学校就想回家。 在看到毕业论文的时间表的时候,我就更想回家了tt 突然想到,有没有人记得前面写的姚锦雯,你们知道她是谁咩?? 啊,差点忘了,看到有姑娘说各个分不清,列个清单: 承乾——娴妃乌喇纳喇·绥敏 长春——皇后富察·青和 储秀——贵妃高兰籍 永和——愉嫔珂里叶特氏、陈贵人(婉贵妃) 翊坤——纯妃苏氏、陆贵人(庆恭皇贵妃) 景仁——嘉妃金氏 钟萃——舒嫔叶赫纳喇氏 暂时是这样~ 溃城池在线阅读 溃城池 肉文屋 / 溃城池 溃城池 夜间话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夜间话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夜间话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夜间话 兰馨并不懂这中的窃窃私语,她回的时候,恰如一只归巢的幼鸟,欢快得紧——她身后带着的是一串的赏赐,对于恩宠,幼小的孩童反而比成年人更敏感。 夜里,话语方歇。兰馨穿着一身鲜绿的寝衣,趴在绥敏膝头打着小呵欠,乌亮的头发披了一肩,像最好的丝缎。绥敏脸上挂着会心的笑意,时不时她的小脸蛋,任由乌丹和容嬷嬷替她卸去一头珠翠。 她的发丝在容嬷嬷手下如星河铺展,乌丹手脚利索,在旁边将这一日的事娓娓道来。其实这一日的事,绥敏已知道了大概——这是高兰籍给她的见面礼,云符必定会让她知道得真真的,然而乌丹当事正在长春,话语间又有细小的不同。 提到魏宓容,乌丹说得仔细,就连魏宓容在养心殿里说的话也复述得清清楚楚:“后来皇上有私下的话说给三公主听,就差人领兰公主和宁公主去取些东西。主子也看见那些东西不少,直挑了小半个时辰,才又向皇上谢了恩。那时候三公主已不在了。奴才想着毕竟是从长春出来的,怎么也要回去向皇后娘娘跪安才好回来,才随着兰公主与宁公主一块儿又去了长春住处,到长春里就听闻皇后娘娘正与三公主说私房话,兰公主便在宁公主房里候着。” 绥敏捡了一绺青丝放在眼前细瞧,漫不经心道:“然后皇上就去了?” “正是呢,”乌丹点点头,“皇上似乎不太高兴,只在暖阁里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奴才离得远,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看着宁公主身边的人战战兢兢的,怕是有事不好。皇上才走,段宁就拉了宓容下去,说是宓容手脚毛糙,折损了三公主给大阿哥备的礼,单独找了地方看管。奴才从窗缝里瞧了一眼,那张脸可……”说着,乌丹脸上就浮现了些许不忍的神色。 绥敏微微冷笑:“那也不过是三十多巴掌,三公主的明令可是掌嘴五十。若不是本瞧见了,五十巴掌下去,那张漂亮的小脸儿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容嬷嬷和乌丹先是吃了一惊,互相看一眼,眼里都有惊恐。随即乌丹便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地瞧一眼绥敏:“主子替宓容说了好话?” 容嬷嬷立刻道:“哎呀主子,就算您是为三公主好,三公主也未必会领情的,私底下指不定怎么抱怨主子呢。” 提到这个,绥敏心里也是一阵心烦。潦草地勾了勾嘴角,绥敏手里捏着兰馨细细的手指:“嬷嬷说的是,到底是本难移,还是本急了。”顿了顿,她叹一口气,“也没什么关系,现在长春正为储秀头疼,也顾不上本。” 乌丹总觉得奇怪,见绥敏无意多说,也就说起了别的:“不过养心殿的消息既没透出来,大家也不过传说皇后借三公主之手整治魏宓容罢了,”顿了顿,她又道,“主子可要推波助澜?” “有储秀在,本什么心呢。”绥敏摇摇头,“可还有别的什么?” 乌丹想了想,点头:“有的,虽然奴才当时在宁公主那里不便多事,却隐约听得尹贵人去了长春。” “尹贵人?”绥敏皱起眉,“在宓容关起来之前还是之后?” 乌丹摇摇头,并不知晓。绥敏叹一口气,让容嬷嬷停了手:“罢了,总归和本没太大的关系,还是早些歇下罢,明日又是多事。” 容嬷嬷和乌丹都应了,服侍绥敏睡下,便由容嬷嬷在外头守夜。兰馨似乎下午说的累了,晚上显得尤为安静。从她回,便又被绥敏检查了翌日中秋大宴的各种礼数,她聪慧得很,做的分毫不差,才被绥敏允了晚上一块儿睡的。兰馨早就钻进了被子里,直搂着绥敏的胳膊,小脸嫩嫩地贴在绥敏的肩头,乌溜溜的眼睛却大大地睁着,带着一点不透明的色度。 容嬷嬷刚放下来帘子出去,兰馨就咬了咬嘴唇,轻轻地开口:“额娘,原来宓容是被三姐姐打的么?” 绥敏先是一愣。看兰馨的样子,这话是憋了好久,却在这时才说出来。不免又对兰馨刮目相看,想到自己早就想过的,不能让兰馨重蹈永璂的覆辙,绥敏轻轻点头:“是,额娘亲眼看见的。” 兰馨的脸上就出现了些许害怕:“可是三姐姐看上去那么好。” 绥敏亲亲她的额头:“兰儿是怕三公主也这么对你,还是觉得她打人不好?” 兰馨老实地看着绥敏:“都有。其实兰儿问宁姐姐宓容为什么会被打了,宁姐姐说女做错了事就要被打,就不肯说别的。回来的路上兰儿还问了崔姑姑和乌丹,乌丹说,不管宓容为什么不打,只要她是别的的人,兰儿就不能问。”她顿了顿,显得有些委顿,“额娘,兰儿是不是做错事了,不该问宁姐姐?” 绥敏扳直她的小身子,直视她:“兰儿知道不追问宁公主,又知道问乌丹她们,想想自己是对是错,已经是很聪明的孩子了。额娘很高兴。” 兰馨便有些雀跃起来,眼睛闪亮亮地:“真的?”见绥敏点点头,她又笑起来,“那额娘,三姐姐这样是不是不好呀?不然皇阿玛也不会骂三姐姐了。” 兰馨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替明徽的担忧,这样纯澈的泾渭分明,倒让绥敏有些叹息。然而这样的子在里才活得下去,绥敏微微一笑:“兰儿不喜欢你三姐姐?” “不喜欢。”兰馨摇头摇得干脆,“三姐姐笑得假假的,没有宁姐姐对兰儿好。”经过那段变故,兰馨对人的表情敏感得很,“宁姐姐就是真心对兰儿好的,兰儿今天跑错了地方玩,她也没有告诉别人,就是偷偷的把兰儿带回去了。” 绥敏刚要哑然失笑,忽然皱起了眉:“跑错了地方?” 兰馨吐吐舌头,小心翼翼地说:“是啊,兰儿本来是在院子里踢毽子的,这几天皇额娘里的女太监都好忙,皇阿玛走掉了,女们下去了好些个,都没有人陪着兰儿和宁姐姐玩。兰儿把毽子踢到了天井里,去捡的时候看到了蝴蝶,结果一不小心绕到了皇额娘暖阁的后面,还听到皇额娘和尹冬说话了呢。” 绥敏身上一凉,连忙坐起来:“你竟然去了那种地方?没人发现你?” 兰馨一愣,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她怯怯地摇摇头:“没有啊……兰儿才呆了一会儿,宁姐姐就找来了,悄悄拉了兰儿回去,还叫兰儿什么都别和别人说。” 绥敏这才神经一松,她狠狠瞪了兰馨一眼:“从此以后这种事再不要做!这次还好你宁姐姐帮了你,若是让你皇额娘直接瞧见了,你看可怎么办!” 兰馨抱着绥敏撒娇:“额娘不要生气嘛,兰儿也不是故意的。兰儿是听到尹冬说,皇额娘身边有个人什么的,才觉得想听,可是兰儿也没听到什么就被宁姐姐带回去了呀。宁姐姐不会和皇额娘说的。” 绥敏刚放松的神经又是一紧:“你说……尹冬和你皇额娘说……有个人?” 兰馨俏生生地点点头,她还不知道其中意思。 绥敏的心猛地一跳,陷入了深思。 尹冬投靠长春自然不稀奇,这是必然。尹冬现在在储秀能安然不动,纯粹是高兰籍不想惹火烧身,可尹冬就算再蠢也知道,她有这个命生,没这个命养,等到孩子生下来,便是她的死期。她想活,就只有投靠皇后。 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察觉到蛛丝马迹也不奇怪。绥敏相信尹冬不会知道哪一个才是储秀的钉子,可富察青和一旦知道,宁可错杀亦不会放过,尤其是她刚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个时候,魏宓容简直是头号的疑犯。 她不用借刀,便可杀人。若是这事出在昨天,绥敏不会犹豫半分,只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等待魏宓容的死期。 可偏偏……是今日。绥敏觉得隐隐头疼,她已经厌烦了为魏宓容犹豫不决。 兰馨乖乖地靠在旁边,看着绥敏神色千变,却能看得出,绥敏不生她的气了,蹭蹭绥敏的肩头,声音软软地道:“额娘,你还没告诉兰儿呢。” 绥敏一愣,连忙收束了神色:“兰儿问了什么?” 兰馨撅了嘴:“兰儿问,三姐姐那样是不是很不好啊,要不然皇阿玛也不能骂三姐姐。”她顿了顿,似乎又有些疑惑,“可是崔姑姑又说,主子就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奴才被打被骂,也怨不得主子。”她皱起了眉头,“哪一个是对的?” 兰馨的眼里挂着大大的疑惑。绥敏怔了一怔,问她:“兰儿觉得呢?” 兰儿把身子往绥敏怀里缩了缩:“兰儿不喜欢打人。宓容的脸好漂亮,现在一定很疼。”即便已不是单纯的孩子,她也一样善良,从来兆佳氏的家教,也不是要暴力持家。 绥敏忽而觉得欣慰,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并非温室里的花,却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心狠手辣如魏宓容。揉一揉她的发,绥敏正色道:“你的确是主子,她们也的确是奴才。可你要知道,奴才也是人,就像崔平,就像乌丹,她们都很聪明,和我们没什么分别。所以主子一定要得到奴才的忠心,只有得到她们的忠心,她们才会专心替你办事,你这个主子才能做得稳当。” 兰馨并不明白,迷惑地眨着眼:“忠心是不是就是,我要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见绥敏点头,兰馨拽着被子,“那怎么才能让她们听我们的?” 绥敏尽量让话语能让兰馨明白:“对奴才好些,不要随便打他们,知道他们要什么,然后给他们什么,他们要是好好听话,就对她们好些,他们要不是不听话,就想办法让他们听话。兰儿可以慢慢地跟额娘学。” 兰馨似乎越发迷惑了,歪着头:“额娘,那是不是宓容被打了,就不会听三姐姐的话了,是不是我对宓容好,宓容就会听我的话了?” 绥敏闻言大大地一怔。 兰馨还在那儿眼神纯真地等着她回答。绥敏心中失笑,亲一亲她:“宓容啊……说不定,兰儿说的对呢。”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教导兰馨和被兰馨教导。 又在最后时间补上,我越来越郁闷了tt 下一章宓容和绥敏重生后第一次直接面对开诚布公,所以原谅这一章的沉闷吧== 夜间话在线阅读 夜间话 肉文屋 / 夜间话 夜间话 中秋夜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中秋夜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中秋夜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中秋夜 流觞异彩污了月色,绥敏神色淡淡地,扫一眼繁华夜宴。 有富察青和与傅恒悉心办,中秋夜宴的琼光玉色晕了人眼。曲意奉承、觥筹交错,一拨拨恭维和贺礼像潮水似的淹向乾隆与钮祜禄氏,富察青和更是别出心裁,九九八十一种特制月饼顶着富贵吉祥的名字呈在众人面前,昨日的不愉快像是被一张被盖了,只瞧见被面上头繁花似锦,便连乾隆和钮祜禄氏都笑意盈盈,显得颇为满意。 绥敏勾了嘴角。爱奢两字,是要跟着两人钻进棺材里的。 这盛会,妃们费尽心思不过是为逗上头一笑,而绥敏这一夜力求低调,礼不轻不重,话不多不少,不添彩也不掉价,在两人面前走个过场就回。连兰馨也似乎少了撒娇,只娇憨地说了吉祥话,被钮祜禄氏于乾隆各赞了一句,便往绥敏身边站着。她是养女,不能喧宾夺主,这一夜着实出彩的是长春。 似要补足了前一日的狼狈,今日的明徽顾盼大方,面面俱到,那份尊贵周全即便是乾隆也缓了神色好好夸了一句,而五阿哥那圆滚滚白胖胖的小身子往钮祜禄氏怀里一滚,软绵绵地叫一声皇阿玛皇玛嬷,两人不免心里喜欢。而富察青和不失时机地奉上一卷写意,下头还有五阿哥红艳艳的小手印儿,直叫钮祜禄氏笑开了怀。 那一刻长春真真地沐尽荣光。彼时绥敏抱着兰馨喂一口汤,掸眼瞧见高兰籍眼底的冷漠,再看到愉嫔掩去的酸涩,不免觉得好笑。这中步步艰辛,何人身后未有黄雀? 绥敏便有些兴致缺缺。过了一会儿酒意正酣,兰馨不耐久坐,已溜了出去,绥敏等了一刻有余便问容嬷嬷:“兰儿呢?” 容嬷嬷见她脸有酒意,递一块帕子给她:“主子可真是做额娘了,兰公主才去了一小会儿,乌丹和崔平都跟着,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绥敏仍不放心,说着便起了身:“本到底是不放心。兰儿古灵怪的,乌丹和崔平未必降得住她,本还是去瞧瞧。” 把她的话全听在耳里,与她一席的纯妃嗤地一笑,揽着永璋貌似慈爱地道:“娴姐姐对兰公主可真是爱护,倒比的妹妹像个没规矩的野人。都说女儿贴心,妹妹这回可真信了。” 言下之意,一个养女怎么比正经阿哥还在乎。绥敏对纯妃刺心的话已见怪不怪,似乎没看见上头几位目光已落到她身上,绥敏淡淡地露了个笑,略有些敷衍:“姐姐不曾生养,蠍蠍螫螫的,让妹妹笑话了。” 她何时是这样颓然认败的,富察青和与高兰籍皆有几分意外,连乾隆也察觉有些不对。他虽没在意,可高无庸不是吃干饭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几句,如愿换来了乾隆略有深意的眼神。 绥敏恍若未见,朝上头福了一福,转身去找兰馨。 容嬷嬷早问了外围守着的太监女,兰馨也确实会找地方,雨花阁此时最是安静,她偏往那里去了。绥敏不禁摇头:“这丫头,那里现在黑黢黢的,她也不怕瘆得慌。” 容嬷嬷此刻看兰馨就如自个儿的眼珠子,不以为然地道:“兰公主有胆色是好事。” 容嬷嬷素来护短,绥敏也只得无奈。只让一个小太监打了灯跟着往雨花阁去,果真一绕过墙,就听见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雨花阁前草木葱茏,夜色里浮动着草木清气,越显得静而有韵。这两日和暖,草木间竟还有要灭不灭的萤火缓缓浮动,兰馨喜欢得紧,也犯了倔劲,偏要抓些回去。乌丹和崔平劝也不是捉也不是,只得在旁边跟着,生怕她摔了撞了。 绥敏看着灯下活泼的小丫头,带着笑意扬声道:“嬷嬷,本刚才说什么来着?兰馨这丫头鬼得很,崔平和乌丹可降不住她。这回你可信了?” 容嬷嬷偷偷憋笑:“主子说得是,奴才这回知道啦!” 兰馨听得绥敏来了,扭糖似的过来拽着她的袖口,撒娇不依:“额娘~额娘就会背后说兰馨不乖,额娘真坏。” 绥敏已瞧见她额头上的薄汗,不免薄责:“撒娇数你能耐,都中秋了,还玩出一身汗来,着凉了可怎么好。” 崔平立刻道:“奴才这就去给兰公主取件披风。” 绥敏点点头,不喜有生人跟随,便指一指提灯的小太监:“他和你一块儿去罢,夜里不好走,你也当心。”说完就牵着兰馨的小手哄道,“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和额娘回去?” 兰馨伸手直那串萤火,眼睛圆溜溜的:“额娘,萤子好漂亮,承乾怎么没有?” 容嬷嬷心直口快地:“承乾院子里那么大一棵香樟,虫蚁难得靠近的。” 兰馨不甘心,眼巴巴地瞧着那浮动的萤火,嘟着小嘴:“可是……可是兰儿想要萤子。” 绥敏看着好心疼,只得道:“夜深露重,兰儿便是想要萤火也不急于一时,额娘回去遣奴才替你抓来可好?” 兰馨是想自己动手的,只是也知道绥敏不允的事儿不能做,犹疑了半晌,只好故作潇洒:“好吧,那兰儿会体谅额娘的。” 乌丹和容嬷嬷在旁边扑哧哧地偷笑。绥敏叹口气,牵着越发鬼灵怪的女儿还没动身,就见不远的墙浮来一团萤火。 定睛看去,是宣纸蒙的一只小囊,上头刺了密密的针孔,里头十数只萤火虫萤光点点,明暗交错,恰似星子垂落,悄然无声。 兰馨刷地瞪圆了眼:“额娘,是萤火灯!兰儿好喜欢!” 提着萤火灯的人微微一愣,已盈盈拜下,传来一把清婉的嗓音:“奴才长春女宓容,请娴妃娘娘安,请兰公主安。” 声音一来,四下一静。兰馨乖乖地收回了手不再作声,她还记得的,宓容是长春的人,她不能多问。 夜风微来,灯摇晃着在绥敏脸上投下一片影,便如她的嗓音息怒不辨:“长春?何时女也有这般闲情逸致,好不合规矩。” 宓容不卑不亢,只声音还有些含糊,显然脸伤未愈:“皇后主子挂心晚宴,奴才不才,在皇后主子身边也能搭一把手,只是如今仪容有碍,只能在下头顶一顶差事,奴才这会儿正是从长春来,因今晚忙乱,才一人独行。”似是暗示周围无人,宓容又补道,“这萤火灯是奴才们闹着玩的,奴才拿出来不过是应个景儿,绝不敢冒犯娘娘,若是兰公主喜欢,奴才这个就献给兰公主解闷。” 兰馨想了想,还是望向绥敏,绥敏不置可否:“兰儿若喜欢便拿着,只是这样大小可够了?” 兰馨摇摇头:“兰儿要更大的。” 魏宓容又行了一礼:“奴才愿为兰公主捉些萤火虫,做一只大一些的萤火灯。” 绥敏一眼睛发亮的兰馨:“你知道何处萤火多些?” 魏宓容福了一福。 离喧闹场越远,那脂香酒臭就被空气冲淡了,只留下静谧。萤火灯摇摇晃晃,在灯边黯成苍白的一团,直停到偏僻的角落。草木芬芳沁人心脾,间中飞转的萤火轻柔幽然,兰馨似被放了风,欢快地挥着小手捕捉光亮,乌丹和容嬷嬷跟在后头,带着那明亮的灯。 四下暗下来,萤火明明灭灭,华服妃与单薄女,站在这幽暗的一角,仿佛又成了两抹幽魂。 先开口的是魏宓容,即便是此时,她的声音也是婉转的:“昨天多谢你了。” 她的脸上犹有交错的红紫痕迹,即便是昏暗萤火下也煞是恐怖。绥敏不掩饰地睐了一眼:“谢?就算我还有那一点子微薄的怜悯,也不会放在你身上。”她哂然一笑,声音如碎零零的冰,“倒是你让我刮目相看,以身受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 她的话语恰似从前冷漠讥嘲,魏宓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反讽道:“那可多亏了你。若不是乌丹的荷包露了马脚,我也不必劳心劳力。” 绥敏好像并不着急,眉头一挑,只不屑地冷笑道:“我还以为三十多巴掌已经打醒了你。” 魏宓容一噎,眼里涌起一股怒意。绥敏视若无物,仍是那么讥嘲的模样:“你以为现在还是延禧的主儿么?你要节节攀爬,靠的无非谨慎二字,而看看你现在的心境……”她刺心的目光刮过魏宓容的脸庞,冷得刺骨,“急功近利,便是如此。” 节节攀爬。这四个字看似无物,却是在默认她一个前景。话语中细微的差异让魏宓容猛地一抬眼:“什么意思!?” 绥敏只望着她的萤火灯:“你可真是退步了……凭你如今,也能夜半出行。”她顿了顿,压低了声,“如今储秀虽是铁板一块,却也有个尹贵人。” 魏宓容已明白了,脸色一变,咬了半天牙,才吐出一句:“你为什么告诉我?” 绥敏似笑非笑:“我以为你明白。”不等魏宓容接口,她已经淡淡地接下去,“这事我会告诉储秀那位主儿,如何将计就计,你一定明白。” 眼看她收束了神色,就要去唤回兰馨,魏宓容脑中飞快地旋转着,忽而醍醐灌顶,脸上扬起一个冷笑:“但求能活出本心,岁月平和。你如今还这么想?” 绥敏侧了头:“那又如何?” 她脸上的神色在月光下如水般沉冷,一丝波纹也无。魏宓容知道,这个人如今再狠再毒,和她也从不是一路人。 魏宓容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许了自己的条件:“我发誓,无论何时,我愿保你子女安平。” 绥敏等得就是这一句话,魏宓容一定会懂。那平静的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笑痕,绥敏的声音还是清诮如夜色:“我会记住你的话。” 不论绥敏的话语多么奚落,却始终没踩着她的痛脚。 平视于她,这是她的交换。心中沉压的东西安然松脱,魏宓容眯着眼目送她们离开,心里划过一丝畅快,她知道,这个盟友,此时才被握在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两点:1.我查到千叟宴之类的是在乾清办,可家宴关系到后,一定不是在乾清,查不到相关资料,我就设定在了慈宁。 2.关于萤火虫……大家当它们寿命长到中秋罢== ps:葛同学的智齿长了大半年依旧没有破土而出,昨天又开始嚣张地疼。疼起来真要命啊……回想开学以来的各种悲催我都无语了,这不是我的本命年啊!我为神马那么杯具! 中秋夜在线阅读 中秋夜 肉文屋 / 中秋夜 中秋夜 三面刀(上)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三面刀(上)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三面刀(上)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三面刀(上) 木桶里的热水渐渐转凉,半死不活得漂浮着热气。容嬷嬷和乌丹脸色惨白,看着绥敏临窗披发,笑若秋水。 她穿得这样单薄,一件蚕丝披衣湿透,徒增寒凉。湿衣盖不住肤色,湿发贴颊,白皙的侧脸已成青白。容嬷嬷急得眼眶都红了,却不敢大声,哑着嗓子双手直颤,嘴里只来来回回说着一句:“主子使不得,使不得呀……” 绥敏神色清淡,仿佛冻得发颤的并不是自己。几句耳语便成话本,她们没那个时间伤春悲秋,不进则退。 若要人信,戏便要做到十分。绥敏对着圆月看一看自己青白的手指,只微微一笑。 小打小闹有什么意趣?博弈之事,你死我活。 次日,承乾娴妃旧疾复发。 信儿递到长春时,众多妃子正又羡又妒,赞着昨晚长春的风光无限,高兰籍一改常态,连连好话,从夜宴赞到明徽,再从明徽赞到五阿哥,直叫人侧目不已。富察青和端坐在殿上,依旧端着那看不清不透的笑,好好问了小太监。太医院的话儿传得真真的——娴妃中了风寒勾起旧疾,发烧气短,五内皆虚,并非小症候。 贤后若富察青和,自不会落人话柄,轻轻一句,药材已流水似的送进承乾,脸上的担忧无比真实,直到请安散了进了暖阁,便成了咬牙切齿。 “病了,那么巧!?昨晚上刚和魏宓容牵线搭桥,今天就病怏怏的,谁信!?”哗啦一声掼了个杯子,富察青和难得地沉不住气。 她是个人,城府再深也挡不住一拨拨的事儿!从年初到现在,她有那件事儿顺心了?五阿哥的周岁宴被高兰籍闹出娴妃卧病的事儿;想得个兰馨,却被搅得一干二净,不得不推魏宓容挽回圣宠;好容易横出了一个尹冬,又翻身收进了宁楚格,处心积虑要在中秋宴上给五阿哥争点脸面,一转眼就被明徽自个儿搅和了,还查出身边有鬼!昨夜十五,本该是极尽和顺的一夜,父慈子孝,夫妻和睦,就因为这事儿,足像备了许久的珍馐撒进一把沙,吞不得吐不得。偏偏方才高兰籍还左一句夸,又一句赞,那是生怕她心里不够刺,再跺上两脚呢! 越想越烦,富察青和气得扯一扯领口,强压了音量:“你可问过太医院了!?” 段宁在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孙德禄已经问过,卢太医诊得脉,并无差错。” 就是这么巧。富察青和怒极反笑,金甲套戳在桌上像锋锐的匕首:“好巧,好巧!真比装病还气人,本就不信,她有那么干净!”她刷的转头,“魏宓容呢!?” 段宁越发拱肩缩背地,上前给富察青和顺气儿:“今日事务少了,她也该休息,正在杂物房……昨夜的事儿奴才也问了,兰公主闹着要萤火虫,偏生她拿了一个,兰公主和长春又近,便闹着指使她捉去……那萤火灯是里那些蹄子们闹着玩的,兰公主也是自个儿去的,倒像凑巧……” 富察青和冷冷地扬起了声:“凑巧?她是什么脑子,也敢顶风作案!”然而到底是冷静些,事有蹊跷,可要她认定了魏宓容是透过绥敏牵上了高兰籍,还是颇不容易。狠狠灌一口茶,高兰籍的声儿透着十二万分的狠劲儿:“给本盯着!胆敢背叛本,本也让她死个明白!这两日瞧好了,谁去找了她,说了什么话,一个词儿也不许漏!” 杂物房里终年昏暗,见不得光。静龄和喜雯刚走,魏宓容坐在开了一条缝的窗边,任微冷的风吹在面上,缓一缓那火辣辣的疼。 当一个奴才激怒了富察青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上一世享尽富贵如她,今日脸上的伤药是好是坏,她自然明明白白。她从没想过昨晚的事儿富察青和会不知道,然而她不怕,死地后生,可不是绥敏才会用。 昨夜耳语又过耳廓,魏宓容冷笑着,狠狠揉了揉脑袋,让那一头挺括的发辫散出几绺,落魄到了极点。那个人该来了,她从不是那么聪明的人。 果然不过盏茶功夫,门发出吱呀一声,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来,随即掩了门。即便在昏暗的房里,仍掩不住那张脸的俏丽秀美,魏宓容似乎遮遮掩掩地回了头,把那张憔悴凄惨的面孔曝在那人眼下,眯着眼,看她脸上的表情。 苏意瘦了许多的面孔似乎被点燃了生气,唇角要勾不勾,眼底却亮起来。她抽着气,掩不住激动:“瞧瞧,你伤成了什么样!” 魏宓容白了她一眼,坐得更靠里一些,她知道,越凄惨,苏意越高兴。 苏意的眼更亮了一些,她已经调整过来了,从前几日的惊弓之鸟,成了一个坐享其成的胜利者。她靠近了,坐在床板上,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冷酷些:“啧啧,几日不见,你也落魄成这样!你还神气?如今你已经不是主子身边儿的红人了,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 她的声音有些变调,似乎激动太过。魏宓容用怒意十足的眼瞪着她,她知道,外面一定有人听。所以她才会在静龄和喜雯来看她的时候,悄悄地和她们说,说苏意子躁些,千万别让她知道自己有多惨,免得她惹祸。 以苏意的脾气,如今恨不得长出八只眼看自己落拓。那两人来看了自己,却遮遮掩掩不告诉她,她怎能不来?魏宓容的心里划过一丝冷笑,她能死在自己手里一次,就一定能死第二次! 然而她脸上犹是那含怒的笑意:“再怎么落魄,也轮不到你来嘲笑我。” 苏意的脸上迅速划过一丝憎恨,她似乎发现了魏宓容强硬的表情下一丝惊恐:“你别搞不清你的处境!你现在已经是岌岌可危,我若是把荷包的事儿告诉主子,你吃不了兜着走!”她伸手拍拍魏宓容的脸颊,解气地道,“我劝你,少在这儿拿腔拿调的,今非昔比。” 魏宓容眼里盛满了惊恐,飞快地盖了:“那荷包明明是……”似乎突然点亮了什么,魏宓容压低了声,“你别告诉主子。” 那声音极轻微,即使外头也听不着。她第一次露出的怯让苏意一时难以转过弯,随即,一股极大地惊喜淹没了她。她承认了!苏意眼睛一亮,刷的站起身来,像是捏住了巨大的宝物。然而魏宓容比她更快,她一把拉下苏意,声音越发轻微了:“我承认,我承认!你先别叫,”她抿一抿唇,似乎下定了决心,“我现在险之又险,我向你发誓,只要你帮我个忙,我一定帮你完成心愿!” 苏意心头一动,皱起了眉,刚要说什么,就又被魏宓容捂住了嘴,她的眼睫颤动着,盈满了恐慌:“你就算告诉了主子,你也捞不到多少好处。你这么漂亮,主子却一直防着你,不然你早就有了造化了,可见主子这边儿你是不能达成心愿的。可我不一样,我一向对那边儿忠心耿耿,如今落了险,那边儿却不知道,你替我传个话,我渡了难,绝不会忘了你。” 苏意越听越不是味儿,魏宓容说的话全戳了她肺管子,她恨得啪的一巴掌甩过去:“你当我是傻子?你莫得意,如今承乾那位病怏怏的,活不活的过冬天还说不准呢,我还不是拿你出气来的妥当!” 魏宓容捂着脸急不可耐,声音极小:“我怎么可能跟着承乾?我当真那么傻?你……你不知道,我跟的是……是储秀!” 轻轻的三个字吐出来,分量却是极重的,苏意脸色一变,瞪大了眼。 魏宓容似乎被死逼着,竹筒倒豆子地全说了:“我都告诉你!你不知道,乌丹和尹冬都是储秀的人,选上承乾,是因为别人绝不会怀疑承乾和储秀有挂碍。荷包里传的是不同的小物件儿,那是个暗号,告诉下次什么时辰在哪儿传话。我把消息透给乌丹,再由尹冬带去储秀,那段时间我……我得皇上喜欢,可贵妃娘娘气急了,我也不敢多事,只好躲着,谁晓得尹冬那蹄子变了节,自己爬上了皇上的床,贵妃娘娘怕尹冬把事儿全捅给主子,才停了荷包传递,却还是被你看穿了!你不知道,主子现在想杀我,就是因为发现了昨天晚上我见了娴妃娘娘,那是因为娴妃娘娘身边儿多了个女名叫云符的,是储秀放进去的新内应!” 她说的很轻,苏意竖着耳朵听着,脸色越来越奇怪,她仔细算了算时间,的确严丝合缝。魏宓容还是那副样子,似乎要哭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贵妃娘娘对待奴才们是最和善的,她若是知道我被困了,一定会腾出手救我。我求求你,你去替我带个话儿,贵妃娘娘很倚重我,长春里钉子就我一个,你若是救了我,贵妃娘娘一定会好好赏你。你想想,尹冬的事儿弄得贵妃娘娘颜面全失,主子在面上给了她多少难堪,她一定会想以牙还牙,你若是上位了,正是打了主子的脸不是?这是其一。再来,尹冬又有了身孕,一定要更上一层楼的,贵妃娘娘怎么肯让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奴才得宠呢,你不知道,尹冬一上位,贵妃娘娘就明里暗里想扶我一把,只是因为我还有用,才一直犹豫着。苏意你比尹冬漂亮得多,又是长春的人,贵妃娘娘一定会让你好过!” 她的话说的极巧,扣着苏意的心思,一点点把她拉进陷阱。她越说,苏意的脸上就越松动,苏意的眼底藏着憧憬,很淡,却被魏宓容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在冷笑,脸上在哭泣,楚楚可怜,似乎恳求到了尘埃里:“苏意,我求求你。你想想,如果我不是跟着贵妃主子,为什么不肯从了皇上?谁不想当主子?你再想想,我都把这么机密的事儿告诉你了,你大可以去查问,有一丝错儿,你就别帮我!你只要告诉主子,我一定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还不信么?这样对谁都好,我继续做内应,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像尹冬那样,好不好?” 尹贵人花枝招展的姿态从面前一闪而过,苏意心头一凛,斟酌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魏宓容,沉吟了半晌:“好,你告诉我,怎么去带话。” 作者有话要说:补昨日第一更 三面刀(上)在线阅读 三面刀(上) 肉文屋 / 三面刀(上) 三面刀(上) 三面刀(中)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三面刀(中)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三面刀(中)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三面刀(中) 储秀。 秋雨终于萧萧落下来,想来第二日便又要凉去一层。尹冬有孕,内务府对她格外仔细,身上早穿了夹衣,上好的苏州密缎,是极娇艳的粉色,上头桃花压树密密匝匝,最能衬出脸色明艳,此刻这件衣衫却似掩不住凄寒,倒不遗余力地反衬出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尹冬瑟瑟发抖地坐在绣墩上,望着主座上坐着的高兰籍。鸦发如云,繁复的点翠头饰盘一个婉媚的发髻,脸上上了最鲜妍的桃花妆,端的如画一般旖旎动人。她的语调像江南最婉转的清溪,说着的话语如同最动人的歌曲,可她那双眼,却像毒的蛇,直要盯进她心里。 高兰籍正一样一样介绍着桌上的东西,她先指着一只珐琅填金的小盒:“这是内务府特地供上来的月明香,可是本差人特别调制给你的,清新怡人,你一定喜欢。本知道,你现在怀着孩子,一定担心香料,你放心,这里头,绝没有什么麝香、红花之流。” 麝香、红花二字,咬得很重,活像是欲盖弥彰,让尹冬狠狠打了个哆嗦。 高兰籍笑得越发妩媚,又指一指一盘上好的燕窝:“这个可是本特别给你讨来的金丝血燕。这里的事儿,当真是说不明白,不过几个月前,你怕是见也没见过这个东西,如今可好,贵人便吃得贵妃的例了,和本也差不多。倒也不打紧,你怀着孩子,是该好好补一补,别一个不小心,折了龙胎。” 这更像是赤条条的诅咒与暗示。尹冬的脸已经青白一片,手指紧紧扣着桌面,好像很怕自己要夺门而逃。 高兰籍聊兴正佳,直把桌上十数样赏赐说了个遍,最后才笑道:“尹贵人还是拘谨了,本赏赐东西,和原先是一样的,何必担惊受怕呢?”她终于敛了脸上甜美过分的笑容,声音透了一股苍冷,意有所指,“本也不是无缘无故打赏你的。本奉命照料你,自然要顾你周全,偏偏你又是个活泼子,时不时出去走走,本也担心你出什么事故。本见你总爱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想必是皇后娘娘打赏丰厚,让尹贵人情之所钟。那敢情好,本就把东西赏给你,省的你还要多跑一趟,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说些闲言碎语,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闲。” 尹冬心里一凛,害怕得要哭出来。她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去告了密! 高兰籍懒得看她惊恐万分的脸,慢慢站起来:“也罢了,本就不扰你休息。本可真够疏忽的,你身边的奴才不顾你的身子,让你随处乱跑,可见是不牢靠的,便都换了罢。” 这一声令下,门外早就候着的奴才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地一一报了名字,又有人领了原先的奴才走,连交接都没有。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尹冬只觉得像是砧板上的鱼,再也掩不住惊慌。 而高兰籍踏出了偏殿,一进暖阁,就懒洋洋地往榻上躺了。不一会儿江叶递上一盏茶来:“主子,尹冬身边儿的一个,没往内务府去,倒去了长春了。” “好。”幽幽地睐一眼江叶,高兰籍似笑非笑,“苏意呢?” “还候着,那边儿已吩咐下去,拿事儿掩了。”让传信儿的女有些正当的名目,这是江叶做熟了的事儿了。即便不明白主子为何这么做,却不妨碍她做好。 高兰籍一抬手,绿川便下去,叫人把苏意带上来。 避过人,苏意进来的时候,暖阁里除了绿川江叶,再没有别人。浅蓝色的女袍子简单普通,油黑的辫子垂着,头上的首饰简单,只一支成色普通的银簪子,再加一副瓷珠儿耳坠,可偏偏就是这么朴素的妆扮,仍不能掩去她的容颜。 娇花含露,烟雨逢春,好一个漂亮的丫头,亏得富察青和藏了那么久。苏意的脸上还是一派惴惴,丝毫没发现,她已被高兰籍试探了个彻底。 苏意被带进来,又不经意知道了高兰籍去找了尹冬的麻烦,也不经意知道了尹冬的奴才被换,她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其中意味。白长了张漂亮脸蛋,高兰籍心里不屑,魏宓容倒是没挑错人。 然而脸上是和善的笑意,三分惊讶加一分赞赏:“好个妙人儿,把本也比下去了。” 苏意可不敢认,红着脸低声道:“贵妃娘娘谬赞了,奴才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比不得娘娘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倒会说话。”高兰籍似乎很高兴,眉眼弯弯,俱是喜意,“魏宓容这会儿可还好?” “宓容被关起来了,又被打了,只是还算神。”苏意很是小心翼翼,要讨得高兰籍喜欢。 高兰籍也满意地点点头:“幸亏你来传了话了,宓容可是本花大心思安进去的,若不是你,本可要折了一枚好棋。你回去给她带个话儿,本定能让她安然无忧。” 顿了顿,她又道:“有功便赏,本从不是小气的人。你要什么赏赐,开口就是。” 苏意正是等这个时机,她喜不自禁,连连磕了响头:“奴才不求赏赐!奴才素来听闻贵妃娘娘待下和善,最是体恤奴才的。奴才身处长春,略长得平头正脸些,就一直不得皇后娘娘喜欢,奴才入也好些年了,总被疑心,那些女太监们也待奴才怪声怪气的,奴才早就想着,若是贵妃娘娘是奴才的主子该多好。所以宓容一说,奴才就巴不得儿地来了,奴才不求其他,但求做贵妃娘娘的奴才!” 苏意以为自己说得动听,实际连江叶和绿川都连连撇嘴。做女的,仗着自己好看,还敢挑剔主子的态度,这样的奴才谁敢要来着?心思全露在外头,不知道怎么死。 高兰籍也听得心中烦恶,浅浅一笑:“本还不知道,你是个向着本的人儿。说实在的,皇后娘娘不喜欢你,本倒觉得再正常不过,谁叫你长得那么好看呢?”说着,把茶盏放到一边桌上,高兰籍若有所指,“拿你当奴才,本倒舍不得,这么嘴甜脸俏的奴才哪儿找去?你这个模样,若是有造化,可比偏殿里那位更……” 话顿了,尾音未尽,藏了一连串的深思。苏意脸上一喜,拼命压了,只不说话。 高兰籍的话语还像个撩拨人心的小手,搔着她的痒处:“宓容啊,到底还是胆子小了些,不然,哪里有偏殿里那个的好日子?倒是你,本看着资质比宓容也好上许多,她呀,也就是个当钉子的命。”话点到为止,高兰籍也就不多说,“你虽是个不求富贵的,本也不好亏待你。江叶,取二十两银子的银票来,给她带回去。” 有银子谁不爱?苏意看到递来的东西,心里一阵高兴,又有些惦记着高兰籍未尽的意思,一时怔怔的。高兰籍挥挥手:“你向着本,本当然也愿意帮着你。你先回去罢,叫宓容安心,你呀,本有大用场。” 似乎是得了承诺,苏意立刻应了,连连磕头,就跟着绿川出去。绿川是个成了的女,出去细细叮嘱了回去该怎么应对,又要怎么接头,直听她一字不差重复了,才让她偷偷回去。等绿川回到暖阁,高兰籍已是神色淡淡的,见她进来,劈头就问:“你可懂本要她做什么?” 绿川一愣,瞧一眼江叶,她并不如绿川聪明,还有点迷茫之色,可见已被问过。绿川仔细想了想,她知道高兰籍的子,素来是不爱她留一半的,便道:“主子想抬举苏意,既扫长春的颜面,也盖了尹贵人的风头。” 她到底比江叶世故些,说的话还贴上边了。高兰籍似乎神色略缓,又道:“然后呢?” 绿川停顿了一会儿,再思索了一番:“主子……想拿苏意替宓容挡灾。” 今日的高兰籍似乎特别追问底:“怎么挡?” 绿川这回是知道的,联系一下刚才高兰籍让她特别注意的,就道:“苏意来了,长春一定是知道的,主子特地遣走了尹贵人的奴才,再让苏意走,这会儿长春一定是觉得,是苏意传递的消息,宓容就安全了。” 高兰籍轻皱了皱眉:“你觉得这样可好?” 绿川这回真有些不着头脑,语意迟疑,试探地道:“这……苏意并不是有十分心机的人,想来不能察觉。” 高兰籍终于叹了口气,漫声道:“把本的棋盘拿来,本要下一会儿棋。” 绿川和江叶对视一眼,不知道她哪里不高兴。直到暖阁里只剩下高兰籍一人,面对着满目黑白,高兰籍才狠狠地皱起了眉。 绿川说的不太错。让苏意进储秀,是为了让富察青和知道她的行踪;特地去尹冬那儿连敲带打,是为了让富察青和知道她得知了消息;不经意让苏意看到一二,是为了试探她聪不聪明;似是而非地许一个承诺,是为了让尹冬安安分分别揭穿魏宓容;赏了尹冬二十两银子,是为了让她以后能被捉住罪证。 可绿川并不知道,她为何做的这般快。早在几日前,魏宓容就特地传递了消息,提到了苏意这个人,正是如此,她才有了个念头,也才会让苏意进门,将计就计。不出魏宓容所料,她确实是如魏宓容所说,空是花瓶,能保住魏宓容的话,她不介意多一个苏常在,何况,这个苏常在会有大用处。 只是,魏宓容能算得这样准。 她知道自己的分量,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她早透了话,保证有朝一日,苏意能引起自己足够的兴趣。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想要折了富察青和的面子,想要有人抗衡尹冬,她不想,却给自己备下了人选,知道自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甚至似有似无地提醒到了,苏意厌恶尹冬。 苏意是长春的人。若是胎败在苏意手里…… 高兰籍挺直了背,不知是兴奋,还是震惊。绿川是个聪明人,在里浸多年,着了那么多蛛丝马迹,却也只看了个表面。而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魏宓容已经布了局,甚至,把自己都装了进去。 她才十六岁。 高兰籍忍不住想,她是故意让自己知晓,还是终究棋差一招? 如此明,如此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补齐……请把时间自动倒回两小时,就当是昨天更的== 还是斗比较顺手==情感变化神马的果然不适合我 三面刀(中)在线阅读 三面刀(中) 肉文屋 / 三面刀(中) 三面刀(中) 三面刀(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三面刀(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三面刀(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三面刀(下) 乾隆到了承乾时,正听到里头传来孩子娇嫩的哭声,哀哀的,不歇的,恰如被激怒的小动物。 暖阁前头正围着一团人,最里头的是乌丹崔平,外头几个小女太监,都是又劝又拦,拦里头那个正闹脾气的小人。那是兰馨,小大人的模样没了,哭闹不休地要进到暖阁里去,谁拦着便向谁撕闹,可惜那小小的手脚力气哪能推开这么些大人。那一张小脸早哭得涕泪横流,显然又急又气,倔劲儿上来,连一贯心疼的特穆尔也不管了,连连往身边的人身上砸,那些女太监又怕又无奈,心里直哀叫,这兰公主可真是将门虎女,看着娇憨,怒急了比谁都狠呢。 乾隆听到哭声早几大步迈进来,一眼瞧见在人群里哭闹的兰馨,立刻放了脸:“好放肆的奴才!怎么胆敢对兰儿不敬?!” 一群人哪里顾到了外面,先被这声音一吓,再看到乾隆那张沉的脸,早吓得跪了一地。兰馨倏然没人阻拦,仍不肯歇,重重地踢几脚离她最近的小太监,才像见到救世主一样扑进乾隆怀里大哭起来:“皇阿玛!皇阿玛帮帮兰儿,他们都拦着兰儿,不让兰儿去见额娘!兰儿要见额娘!” 她小小的身子在乾隆怀里抖成一团,声音都有些哑了。她此刻实在是狼狈,梳好的头发都散了,衣裳也乱了,抬起来的小脸哭得通红,潮乎乎的都是泪水,只那双眼睛里浸满了惊恐。她还没忘呢,不过半年多前,那些下人们看着自缢而死的兆佳氏的尸体实在恐怖,也是这样拦着她不让她进门,那之后,她就再没见过亲生额娘了。 心疼的小女儿成了这样,偏心如乾隆怎么会怪她失仪?抱起兰馨,乾隆先哄她一声:“兰儿不怕,皇阿玛带你进去看额娘。你先下去换一身衣裳,这样进去,小心你额娘不喜欢。” 兰馨还是抽抽噎噎地:“真的?额娘说过的,皇阿玛是君无戏言。” 乾隆听得一笑:“自然,君无戏言。” 兰馨这才放下心来,乖乖下来,由崔平带着进屋梳洗一下。她一走,乾隆的脸就变得冷冷的,威严的眼神压得剩下的人喘不过气:“好一群放肆的奴才!” 乌丹胆子大些,唇舌也伶俐,连忙磕一个头:“启禀皇上!是主子吩咐下来的,切莫让兰公主进暖阁。主子说兰公主年岁小身子不强健,若是染了病气可就糟了。主子半个时辰前才喝了药睡过去,兰公主进去恐怕会更担心。” 乾隆的脸色这才好一些,冷冷哼道:“这么一群人,也安抚不了一个孩子?滚下去!”说着一甩袖袍,进了暖阁。高无庸跟在身后,连连对乌丹他们比眼色,让他们别再触霉头。 高无庸是最知道乾隆心气儿不好的。尹贵人有喜,皇上本来挺高兴,就连连在汉妃那里宿了小半个月,谁知道前脚儿长春出了这档子事儿惹他不快,后脚太后就暗示他要兼顾满妃,偏生唯一还算得心意的舒嫔这两日不方便,又逢上娴妃有恙,乾隆不得不往这儿来了安抚太后,可不是正在火上? 果然乾隆一进门,先对这满屋子清苦药味儿皱了皱眉。里头看顾的是容嬷嬷和云符,正和乌丹说的那样,绥敏已睡着了。见乾隆进门,容嬷嬷脸上又惊又喜,连忙磕头:“万岁爷吉祥。” “嗯。”乾隆不喜欢这看起来不太和善的老妇,随意应了应就看向床上,眉头又是一皱。 虽说之前好些时候没见到娴妃,可昨夜中秋大宴还是见了面的。昨晚上绥敏虽还有些倦容,可好歹行止如常,谁晓得一转眼竟病成这样——整个人缩在被里,一张脸白得吓人,头发湿漉漉贴在颊边,满头满脸都泛着冰冷的湿痕,就连睡着了,那眉头也蹙成一团,似还被病痛折磨着。 乾隆有些惊了,忍不住问道:“娴妃怎么病成这样?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 容嬷嬷早就被吩咐过了,此刻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着道:“奴才有罪!主子从入夏之后就夜不能眠,卢太医给开了药了,日日喝着也不见好,身子本就虚弱。昨夜主子也不知怎么了,看经看到了后半夜,奴才们怎么劝也不肯停了,这才病了!卢太医早前诊了脉,说是主子顽疾未清落了病,兼之心境不顺,又染了风寒,这才五内皆虚,病得又急又险。” 云符一直在旁边听着,闻言眉心微动。乾隆早竖起了眉头:“看经看到后半夜?”下意识地心里就有了些不好的猜测,然而眼角一划过高无庸,不觉心里一动。 入夏之后夜不能眠?他记得……尹冬就是入夏的时候承得宠罢? 乾隆冷笑了笑,挥挥手:“知道了,你们都出去罢。”说着,往座上一坐,只叫容嬷嬷泡杯茶来,高无庸也有些意外,小心打量一下乾隆的神色,竟像是心情甚好。 自然是甚好,乾隆看着绥敏的眼神,正如发现了敌手最隐蔽的弱点一般。 她从来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自恃身份,不通情趣,可她到底还是个女人,在他这段时间的手段下,到底是长了点记。这段时间她没找别人的岔子,只一个人在里待着,听她昨夜说的话,倒像是服了软,认了命。认命就好,妃子,最忌的就是拿自己当回事儿,这么一来就顺眼多了,反让他觉得有趣。从前他不是没在她脸上看到过讨好与失落,却假生生的,总让他觉得心怀叵测,可如今一看,倒像是用情至深,拙于显现? 想通这节,乾隆顿时笑了起来。正如魏宓容所想,他素来是个不自信又自负的帝王,他讨厌别人的反驳,最爱的是别人发自内心的臣服与顺从。 有什么比一个看似心怀怨怼,却是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更让他满足的呢?何况,这是一个美人。 正想着,门帘子已是一动。容嬷嬷泡了茶,兰馨却率先钻了进来。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头发也重新梳了,脸上泪痕洗净,可一双眼还是肿着的。她直扑到床边,一双眼眼看又要掉金豆,瞧着绥敏那憔悴模样,想伸手绥敏的手又不敢,只得转过来抱着乾隆,眼巴巴地瞧着:“皇阿玛,额娘会好的对不对?” 容嬷嬷赶紧下去了。乾隆拍拍她的头:“放心,皇阿玛已让太医给你额娘瞧了,朕是真龙天子,你额娘过几天一定会好的。” 兰馨似乎得了安慰,小小的脸贴在乾隆膝头。病中柔弱的美人妃子,满心依赖的娇憨幼女,乾隆心里顿觉的舒畅,想着即便是为了兰馨,也很该多来承乾几次才是。 至于不解风情?调·教调·教便是,一个女人,他还解决不了? 似听到他的心声,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咳出声来。兰馨连忙扑过去,小手抓住绥敏的:“额娘醒了?额娘要喝水么?” 绥敏犹自迷迷糊糊,模糊地点了点头。直到兰馨有点笨拙地捧着水杯喂到她嘴边,才霍然睁了眼:“兰儿?”她起的急了,水杯一歪,小半盏水就洒在她的被沿,她却顾不得,连咳带喘地推开兰馨,“你……咳,兰儿怎么进来?来……来人,快把兰公主带出去。” 她声音微弱,全无气势,反显得整个人孱弱不堪。乾隆心境正佳,便上前接过水杯,难得和颜悦色地道:“娴妃歇着罢,兰儿也是孝心。” 才看到乾隆在这儿,绥敏病中的眼瞪大了。似百般惊吓,绥敏撑起的手一软,便伏在床上。乾隆探手去扶,却被她虚弱却坚定地推开了。 这人!乾隆脸上一沉,绥敏却像看不到似的,在喘息声里挤出话语来:“皇上……皇上快出去,妾身这是……这是风寒啊……皇上万不可过了病气……” 她话都说不全,眼神也虚软,像只靠这句话撑着似的。乾隆沉下的脸略略回温。里病了的女人多了去了,病中柔弱也有,依赖也有,贤惠让他出去不让他沾染病气的也有,可没这女人做的那么没美感不讨喜的。 这女人啊,不是一心向着朕么?乾隆反而觉得好笑了:“朕来看你,你该高兴才是。” 绥敏已撑不住身子,只用坚定的眼神望着他。 也罢。乾隆到底还是有些不爽快,看一眼兰馨,兰馨正扒着床边不肯走。绥敏望向兰馨的眼神就要软了些,似有些急,又看向乾隆:“皇上……妾身病重……照顾不到兰儿,妾身斗胆……能不能请主子娘娘照看兰馨几日……” 乾隆心里一动,瞧一眼绥敏,唯虚弱和忧心。略思索了一会儿,乾隆平淡道:“你想的也有道理,还是放到慈宁去罢,皇后这几日事务不少,不麻烦她了。”又说了几句,他才带着依依不舍的兰馨出去,出门之前,第一次态度颇好地看一眼绥敏,“你要好生休息,过几天朕来看你。” 从没得到过这种待遇,绥敏似不敢信,眼见着幽黑的眼里划过一丝惊喜与泪痕,又连忙盖住,病里的女人手足无措的哪有平日里那副架子。 嘿,这人。乾隆摇摇头,带着兰馨出去。那帘子放下的一刻,绥敏病中的眼里,划过一丝微光。 头疼得要裂了,可绥敏还记得那几句话。 下策千依百顺,中策若即若离,上策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落在乾隆面前,求而不得的,也不过一个杀了干净。 嘴角微微一勾,那边斗得正酣,她这边,已慢慢下起了棋。魏宓容,但愿你来得及。 而那边帘子一掀,容嬷嬷和云符一脸担忧的进来,床上的绥敏似已又沉沉睡去,似什么也没做过。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居然礼拜天了tt怎么这样!!! 昨天下午刚赶完开题报告,晚上更文脑子里全是各种术语,苦逼到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今天闹了一晚上终于给我憋出来了== 那岂不是礼拜天三更?我还要去看牙【倒地一百次 三面刀嘛,以防万一啊,还是解释一下,就是指三面出击啦,第一面:苏意蓄势待发,第二面:高兰籍出手,第三面:绥敏浑水鱼。就是这个意思…… 最后p了个s:小兰馨打女是不对的==你额娘醒了教训你! 三面刀(下)在线阅读 三面刀(下) 肉文屋 / 三面刀(下) 三面刀(下) 俏红颜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俏红颜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俏红颜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俏红颜 绿川走进暖阁的时候,高兰籍已在那儿坐了几个时辰。 依旧是轻袍缓带,依旧是皓齿明眸,对棋而坐的女子身披晚霞,风流雍容宛如谪仙。绿川看不懂棋盘上的黑白死局,却看到高兰籍额上微薄的汗意,那汗意连着眼角,曝露着高兰籍心里茂盛的情绪。绿川简直不能相信,一向运筹帷幄笑看山崩的高兰籍,竟是在……紧张? 是,紧张。生死一线、落子无悔的紧张。她轻轻抬起的眼里滚动着浓浓狠绝,孤注一掷,可丝毫无悔。 她早已不是绿川初见时的双十年华的聪敏少妇。中岁月夺走了她的年轻和纯澈,用以代替的,是赋予她的智慧与果决。她身上有不输于男子的威严和冷厉,让绿川心悸不止,虚软地跪在地上。 高兰籍收回视线,将棋子一枚枚收入盒中,她的口气一如平时平淡:“皇上……是不是快来了?” 绿川恭敬更甚往日:“是,皇上今日夜宿长春,却说了要来陪主子下一盘棋。想来快到了。” 玉指停了片刻,拈着一枚黑子,黑白分明。高兰籍嘴角泛起一股清冷的笑意:“当真是好时候。天真助我,天真……助她。” 绿川不懂她说的是谁,可高兰籍已看过来,吩咐道:“绿川,本要你做一件事。” 而不等绿川答应,高兰籍又一次开了口,这一回,她望过来,眼神带着厉芒:“你跟了本十年,这是本第一次告诉你。这件事,只许成,不许败,你可知道?” 绿川一凛,高兰籍从未这样说过。她试探着抬头瞧高兰籍的脸色,看见夕阳里她平静的容颜,没有风情,却让她内心发冷,她的眸子静静的,似折不了任何光色。 绿川一个哆嗦,磕头道:“奴才一定办妥。” 绿川离去了。接下去,是江叶、胭脂。直到身边的人都空了,高兰籍才轻轻叹一口气,将最后一枚棋子,收入篓中。外头的夕阳越发美了,凉爽的晚风漫过来,带着无边秋色。高兰籍静静地望着,忽而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金红的光沐下来,罩在她身上,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已如这夕阳,极美,却美得暮气沉沉。 高兰籍不禁想起自己的十六岁,她刚入重华的时候。十六岁,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她美,她聪慧,却仍是个天真少女。粉黛红颜,她从中杀出一条血路,伤痕累累,回头看过去,看着那年懵懂的自己,她是那么恨,甚至更甚富察青和。 这么蠢,这么傻。 又一张脸出现在那个十六岁的自己身边,她并没有自己美。她很安静,安静得让谁都暗自放心,可她抬眼的时候,高兰籍看到了其中的磅礴。 她想了一下午,终于认清了魏宓容。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居然这样聪明,聪明到拿她的聪明来做筹码,来换自己的鼎力相助。她不加掩饰她的利用,不怕她杀人灭口,因为,她已将自己看透。 你非得救我,你不敢笃定,你能一个人打败富察青和。而我,时机一到,一飞冲天,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等这一节终于想通,高兰籍手指颤得甚至不能捏住棋子。她突然感觉恐惧。一个少女,竟有这样深沉的心思?那已不是普通的少女,而像一只被封印的魔,一旦她活下来,便是血雨腥风。 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想让她似,可随后,她静了下来。她已三十岁了,她知道自己要什么。 保下她。 高兰籍嗤嗤笑开,终于又捏起了棋子。有人若此,她该高兴的,高兴富察青和,必将有一日斩落她手! 天下如何?良知如何?这天下并未予她,后并未容她,她又何必劳心劳力?这王朝,这权贵,让她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她如何不能堕入魔道? 四肢百骸俱是舒坦,高兰籍对着夕阳,静静地笑起来。 这是她最坏的决定了,却也是,最好的。 不远处的长春,并不知风波将近,还沉溺在一片微妙的喜气里。 时机微妙,毕竟下午,兰馨才被送到慈宁。富察青和虽不知道那句突然戳了乾隆神经的“主子娘娘”,可聪明如她,不会猜不出那是乾隆的意思。 乾隆正不悦她,更甚者,正忌惮她。这个时候,这一次夜宿变得格外重要。内奸的事被放到了一边,富察青和转移的心力,正想着如何挽回时局。而就在这一丝松懈之中,苏意站在御花园隐蔽的假山里,捧着手上的香包,不敢置信地颤抖着。 她对面站着绿川,正轻轻传达着高兰籍的话:“这可是稀罕物件,是主子特地赏给你的。把它浸在水里盏茶时候,再用那水沐浴梳洗,便可周身含香,香传数尺,连主子也甚少用呢。主子说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皇上夜宿长春,你可要把握机会。” 听着绿川的话,那香包在苏意的眼里,便似再不能遇的宝贝。那柔媚撩人的香气钻入鼻子里,苏意不禁把它攥得紧紧的,又惊又喜:“主子……这么快就相信我了?” 绿川惊讶地睁大了眼:“你敢为宓容来储秀报信,主子怎么会不相信你?尹贵人风头正盛,主子正烦心呢,你容貌这样好,又是个有决断的,主子很想有个你这样的贴心人相互帮衬一二。主子是重视你呢,怕夜长梦多,毕竟皇后娘娘不是吃素的。宓容这样小心也出了岔子,你要是也出了事,主子可要心疼。”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苏意仅存几分理智的头脑,她脸上满怀激动,喜不自禁:“主子知遇之恩,奴才真是无以回报!请绿川姐姐转告主子,奴才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奴才一定一辈子忠心于主子!” 绿川笑嘻嘻地连连摆手,脸上无比真心似的,换了个更迷惑人的称谓:“小主这一声姐姐,奴才可受不起了!小主以后就是主子了,指不定就是另一个嘉妃娘娘,奴才一个奴才,还要小主照顾呢。小主放心,主子已命人去内务府备下人手,到时候小主有了侍候的人,也必是储秀的心腹。还有这五十两碎银票。”绿川拿出一个荷包,递到苏意手里,“留着明日打赏用,小主以后身份不同,可要好好筹谋。” 苏意脸上都是一副做梦的神色,怔怔接过,话都说不全了:“主子这恩典……我……我……” 绿川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脸色,加了最后一句:“不过有一句话,主子要我千万告诉小主。”看苏意稳住了神色,她开口道,“宓容是好不容易安进去的,这个棋子儿,主子要小主一定帮着保下,别做多余的事儿。” 苏意已踩了宓容一头,这时候自然应允:“请主子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做。” 绿川不着痕迹地松口气,笑道:“那小主就先回去吧,出来久了,难免留痕迹。” 她的笑容一直端在脸上,直到苏意消失在视线里,才蓦地放下来。 她知道的,那香包里的并不是香料,而是江南密香,多用在秦楼楚馆,香气特别,还有不易察觉的催情作用,对男不对女,极难发觉。绿川觉得自己似乎到了一片风暴的一角,狠狠静下心来思索方才的话可有不周到的,额角渗出汗来。 一定要成功。绿川最后望一眼苏意消失的方向,匆匆往储秀赶去。 她的身后,夕阳如血。彩霞流转着颜色,赤红,主子,靛蓝,银灰,岁月流转,流年反复,却永远夺不去它的光彩,任它在天际瞬息万变,直至黑夜。 这一夜,储秀的一盘棋,乾隆溃不成军。这一晚的烛火似乎格外暧昧,高兰籍似乎尤其动人。仍是那眉眼,却漾着水一般的光,轻轻一抬头,便又动人心魄的笑在唇边流淌,风情无限。 乾隆几乎想留下来,可高兰籍还是亲自送了乾隆到门口,口气柔婉:“皇上该走了,莫让皇后娘娘等急。”她站在门口,亲自从女手里接过灯,素衣如雪,乌发如锦,眼波盈盈,幽映着烛光。乾隆想到钮祜禄氏的提点,只得握一握她的手,转身离开,一步三回头。 暖阁里,江叶忙不迭熄灭了香炉,亲自取出里头灰烬倒入恭桶,毁尸灭迹。 高兰籍还站在门口,夜风吹动着发丝,她的目光暧昧不明。长春就在不远,不知道一切是否来得及。看到乾隆的车架消失了,高兰籍仰头看了看月色,忽而笑了。 今夜,月光极好。 这美好的月色也照着长春。八扇广开大门里迎着温暖的光,乾隆还未进去,就已看到那雍容的光,忽而,他不想进去,只恋着更柔美的一些东西。他没让人通报,只踏进门去,只觉得这夜月光太过撩人,让他脑海里浮现着各式各样的脸,高兰籍清婉动人的脸,绥敏病弱执拗的脸,还有相比之下富察青和不免平凡的脸。心绪难平,他步履慢下来,静静立在院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鼻尖有一股香气流转。如兰似麝,却分辨不清,混在月色里,拨动着心弦。 乾隆定下了神,寻找这香气。而正在这时,边门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哎呀”,随即便听到木器落地的声音,似乎有水,哗啦啦洒了一地。高无庸已然眉头一竖喝道:“什么人?!” 乾隆连忙抬手拦住,廊柱后的暗影里却已影影绰绰露出一个人影,迎着月光和灯影,能看出是个窈窕的少女。她匆匆跪在地上,一把清灵的声音传来:“奴才该死,奴才不小心打翻了水盆,扰了圣驾。” 不疾不徐,带着绵软的江南口音。恰似月光里一道清溪,流转动人。乾隆闻声心旌一荡,忍不住上前几步,抬起那少女的脸。 纤弱的脸抬起来,露出惊怯害羞的双眼。少女的头发刚刚洗过,松松挽着,纯白无暇的面孔让乾隆忍不住呼吸一窒。 好美。 乾隆不能自已地张了张嘴,声音格外温柔:“你是这长春的女?你怎么……这么香?” 含羞的泪水在眸子里蓄起,月光下两汪清泉映入乾隆的心,更别说那香气浮动,让乾隆如在梦里:“奴才……奴才是做针线活的,刚做完一个香包。” 乾隆着手底滑腻的肌肤,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皇上——”正在苏意准备开口的时候,一声唤声从乾隆身后响起,随即戛然而止。乾隆倏然醒转,放开苏意刹那间惊惧的面孔,转过头去,却是富察青和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已知道乾隆来了,却没想到,正撞在这一幕。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的苏意身上,眼里划过一道厉芒。 她的面容只能说端庄平和,落差极大,让乾隆不免眉心一皱。富察青和看在眼里,心中惊涛骇浪几乎要吞噬了她,可脸上,却端起一个和婉的笑容。她漫步走过来,坦然自若,看也不看地上的苏意,只对乾隆道:“皇上来了。这是我里的针线女,可是冲撞了皇上?” 她并没有不敢,乾隆却带上了审视。她不瞎,苏意风韵已成,明显不是十五六岁刚进的女了。这样漂亮的女,他却从未见过。神色收了,乾隆似不在意地摇摇头:“不过是洒了东西,并未扰了朕,皇后也不必责罚了。” 富察青和听他维护,笑意一顿,忍不住又看一眼苏意,才抬起头来:“既然皇上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责罚的。倒是皇上,尹贵人这番有孕,又有好几个月不能侍寝,那些贵人常在好像也不怎么合皇上心意。苏意是个家世清白的,侍奉我也有些时日了,不如让苏意……” 话未尽,意思却明了。 乾隆的眼划过富察青和妆容致的脸,语意带了些深意:“皇后舍得?”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三更仍在发疯赶进度……大家都发现高兰籍在两边下药了吧???都发现了吧? 俏红颜在线阅读 俏红颜 肉文屋 / 俏红颜 俏红颜 替死鬼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替死鬼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替死鬼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替死鬼 富察青和的笑意几乎挂不住。 僵硬地扬起一个笑,富察青和说得气息不稳:“皇上……说笑了。这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皇上的人呢?” 停顿片刻,乾隆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拍拍富察青和的手,目光灼灼:“朕的皇后一如既往地贤惠呢。”带着审视的,他看一眼地上的苏意,又对着富察青和,“朕今夜说了要夜宿长春,怎么忍心扫了贤后的面子?”他顿了顿,看向地上紧张的苏意,笑意暧昧起来,“明天罢。” 苏意来不及喜极而泣,因为她看到了富察青和的眼。乾隆的身后,她的眼慢慢眯起,纤长的手指在袖中攥成一团,痛彻心扉。 她明白了,她都明白了!她必须攥着拳!若非如此,她就要忍不住一巴掌抽过去! 那冰雪似的目光在乾隆转身前化成淡淡月色,不知花了多少心力。她笑一笑,一字一句,都含着血:“皇上这样体恤我,实在是我的福气。里已备下热水,外头风凉,皇上还是先进去歇着罢?”她再不看地上的苏意,只看乾隆,“皇上放心,我一定好好备下东西,明日送苏意一个体体面面。” 乾隆点头,扶起她的手:“甚好。皇后办事朕一向放心,夜深了,进去安歇罢。” 富察青和含笑颔首,与乾隆相伴走入里,及至门口,才看一眼门口的段宁,略略吩咐了几句,然后,第一次回头,看了苏意一眼。 苏意猛地抬起头来。 月光下,富察青和的视线无所遁形。 那是,前所未有的露骨杀意。 只一瞬,衣衫一转,已掩去血与恨。 这一夜,注定是风暴之前的宁静。乾隆心不在焉,富察青和强作欢颜,魏宓容细细斟酌,苏意又喜又怕。而在长春外,钮祜禄氏忌惮着皇后的得宠程度,高兰籍望着无边月色饮酒为乐,绥敏病中犹自品味蛛丝马迹,墙道道,锁着各异的人心。 一夜终于过去。熬过了一夜,熬过了长春请安,熬过了慈宁朝见,富察青和惊讶于自己经能端着安然的笑意,听着中事务,听着妃嫔们争风吃醋,听着钮祜禄氏话里有话。在慈宁门口散去的时候,富察青和带着妃嫔们拾级而下,眼角看见高兰籍含笑的目光,她更惊讶于自己,经没伸出手去,推高兰籍滚下台阶,血溅当场! 她都明白了!她才得知消息,高兰籍就有所察觉,她刚动手清查,高兰籍就索让苏意跳出来,再狠狠劈她一耳光!她笑高兰籍一个尹冬,高兰籍就回敬她一个苏意,还赢得这样愚弄,这样轻蔑! 她的恨轻易被高兰籍察觉,登车的时候,高兰籍笑盈盈地看过来,笑意美得连女人都心动。 富察青和猛地闭上眼,放下帘子,压抑着嗓音:“回!” 车架静默地回到长春,富察青和的花盆底在地上敲出一声声轻响,每一声都要人命一般。一进暖阁,灯架哗啦啦被推了一地,一只玉屏被狠狠掼到地上,炸裂成碎片。富察青和啼血的声音终于炸响:“还不把那贱人带上来!” 段宁和孙德禄战战兢兢地去了。苏意来的时候,含惊带怯,素颜楚楚,格外动人。富察青和看着,愈发痛恨,声音不响,反像是平日说笑:“你好,你好。本真是走了眼,竟没发现你是个心大的!” 嗓音森冷,让苏意手脚发软。可她立刻想起来,自己已是乾隆那里挂过号的。既然要背叛旧主,何必战战兢兢让人瞧不起?苏意想到这里,便乍起了胆子,倔强地咬着唇,不言不语。 富察青和怒极反笑,金甲套在桌上划出一道划痕,她狠狠看一眼段宁:“你还不把宓容也给拎过来?” 苏意一听到宓容,心知重头戏来了。她可没忘了,高兰籍说要保下宓容。 魏宓容很快就来了。比起楚楚动人的苏意,曾经势均力敌的她,此刻憔悴万分。头发凌乱,伤痕未消,和苏意一对比,就知道是个手下败将。 她自然是故意的,立场对比,要在暗示里标明。魏宓容一进门,就看到了地上的苏意,眼里迅速划过一抹痛恨与快意。 富察青和没忽略这一闪而过的神色。她的声音略微安静下来,只是,格外冷。 她看着地上的宓容,想着高兰籍的嘲笑,咬紧了牙:“魏宓容,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魏宓容茫然地看一眼周围,目光又落在苏意身上。她眉心一动,试探地道:“主子……知道了?” 富察青和发出一声短暂的冷笑。段宁知道她已经气急了,连忙道:“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主子是要你说。” 魏宓容如梦初醒,连忙上前磕了个响头:“主子!主子神机妙算,奴才的确有事要说!奴才这两天想明白了,主子为何让奴才面壁思过!这都是她的缘故!她便是这里的内奸!” 苏意如遭雷劈,不信她竟敢这样颠倒黑白。然而心里一凛,她忽然想到绿川的话。 别做多余的事。 等以后要她好看!恨恨地咬牙,苏意瞪了她一眼,转过头来。 魏宓容不理她,带着畅快,还要说什么。富察青和已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语,冷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苏意,冷笑道:“马后。” 魏宓容一怔,脸上露出惊慌来。富察青和不理她,只看着地上的苏意,忽而一笑:“本知道,你此刻是有恃无恐。你是皇上的心头,又有储秀给你撑腰,你是不怕的,是不是?” 苏意胆寒不已,可仍硬着脖子道:“奴才不敢这么想。” “不敢你也敢了。”富察青和的气里透出些许不顺,剥了虚伪的面纱,富察青和的脸恰如修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明日,你就是里的主子了。既然如此,你也给本放明白了!位高愈险!你既敢爬,就别怕摔得惨!主子有主子的死法儿,本就当面告诉你,你总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一日!”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上位者的威吓,便是孙德禄段宁,也惊吓不止,更别说苏意,一腔胆子皆成了灰,直软在地上,战战发抖。 富察青和眉目皆是冰冷,其中浓浓不屑与嘲弄,刺得人疼痛。她扬起一个冷冷的笑:“你尽管去和皇上说罢,再说说,本要你带给高兰籍的话!这一局,本输了。输的心服口服,可总有一日,本会通通还回去!” 苏意再撑不住。富察青和一个瞪眼,孙德禄和段宁立刻提了她出去,也要准备苏意的侍寝事宜。而他们一走,富察青和已一个巴掌重重劈在魏宓容脸上,直把她身子打出去一尺有余。 “废物!”金甲套指着地上的人,富察青和的气全在她身上,“你竟敢和承乾有瓜葛!说,你到底收了什么好处,竟敢背叛本!” 心内有鬼的魏宓容先是一阵惊慌,随即就冷静下来,她知道,富察青和不过在迁怒。 脸上迅速流下泪来,魏宓容死死上前抱住富察青和的腿,任她踢过来也不躲,声嘶力竭:“主子明鉴啊!奴才是主子家的包衣奴才,一家老小姓名都在主子手上!奴才进之事就想着要好好侍奉主子,能有朝一日安然出,奴才不敢背叛主子啊!奴才怎敢和承乾有瓜葛,这都是苏意做的,主子信奴才啊!” 一脚踢她翻滚在地,富察青和不为所动:“说清楚!” 魏宓容连忙匍匐在地,拼命磕着头,一下下扑通直响:“主子明鉴!奴才素来没胆子,冷不丁那日受了罚,脑子都成了浆糊,晚上又出了那事儿,被主子勒令闭门思过的时候,奴才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奴才这两日仔细回想,就想起来那萤火灯是苏意做的,要奴才出去也是苏意传的话!奴才这才心里有了怀疑,又想到那日兰公主提议要去养心殿的时候,苏意可不是在一边儿么?苏意向来在内屋做针线,怎么会突然出去了呢?奴才心里慌了,仔细想着,苏意曾送奴才一个荷包,后来不知何时丢了,奴才还怀疑呢,想来也有蹊跷!于是奴才好好回想,才忆起来,那日苏意曾经不经意提了一个叫云符的,奴才也不知道那是谁,只是,苏意必是外头的人!” 富察青和一边听,脑子转的飞快。她不是没怀疑兰馨,只是小孩子说话不好教,而那日也太巧了,第二日宓容就和承乾见了面,随即就病重,这般蹊跷,越发惹人揣测。可她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娴妃算计她也上不了位,病重又有什么好处,更别说她有没有这样的头脑!如今被魏宓容提醒,果真记起当时,兰馨不正显摆着苏意做的香袋么?还有昨日苏意去看望宓容的时候,说的荷包的话…… 所有线索连上了,富察青和几乎一口血呕出来!高兰籍! 这一口气又洒在宓容身上,富察青和又是一脚:“你是死人么?早先怎么不说?!” 魏宓容被一脚踢开,露出额头,白玉似的额头已经裂了,流满鲜血。她含泪大哭:“奴才驽钝!奴才也是才知道的!奴才入后,周围的人时好时坏,苏意一直对奴才贴心贴肺,奴才才不疑有他,谁知道……”她用力哽咽着,已说不出话来,却是留了一片空白,误导着富察青和。怪只怪苏意蠢笨,那日偏偏要出现在兰馨身边,若非如此,她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去见绥敏。 片刻,她才抬起头来,脸上涕泪横流狼狈至极:“主子!奴才实在是对不起您,奴才……”她颤颤巍巍地,忽然看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玉渣,她猛地捡起一块锋利的,狠狠要往手腕上划去。 富察青和被这情景吓了一跳,眼疾手快一巴掌过去:“混账!你敢污了本的地方?!” 魏宓容手里的玉渣摔在地上,她怔怔的,脸如死灰,终于痛哭不止。 真心实意如此,富察青和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杀了她。富察青和渐渐冷静下来,审视着魏宓容。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 狠狠沉了脸,富察青和叫人进来拉了魏宓容下去看管,手里的人飞快运作起来。消息一个个传进来,包括云符,魏宓容说的分毫不差。苏意和魏宓容本不是太好,倒是魏宓容被冷落后才开始的。云符也是前几日趁乱塞进去的,是高兰籍的人。 一盘棋在富察青和脑海里形成了——魏宓容是她的新宠,所以苏意接近魏宓容,分析各种蛛丝马迹报去储秀,兰馨之事、宓容之事,所有吃瘪,都是因为这个!而尹冬之事一出,高兰籍不肯罢休,眼见着她察觉了内奸,索让苏意趁乱而上,她是自己旧人,打了自己的脸,还趁机代替魏宓容,削了尹冬!光这个还不算,苏意索还挑拨长春和承乾的关系,利用在承乾的云符,造成承乾趁火打劫的假象,顺便弄病了她,未必不会暗中挑拨,把矛头指向长春! 怪不得她流年不利,怪不得乾隆忽然冷了,原来是她竟要自己腹背受敌!收拾一新的暖阁再度铺了一地的渣滓,富察青和气得摇摇晃晃,扶着桌子,没戴金甲套的手指连劈了三寸长的指甲,滴滴鲜血落地,如刻骨的仇恨。 “高兰籍!”富察青和攥着手,怒不可遏,“本棋差一招,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给本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啊啊啊啊,我被一周三更逼迫得越来越强大了!我一定要在23:59:59发出去,哇哈哈!!!!【踢倒! 写完这一章回头想一想,忽然觉得宓容boss好恐怖哦,抖抖抖……绥敏本没干嘛,全是魏宓容在临阵杀敌刀刀见血啊!!!!!! 好啦,又一次gc,接下去皇后贵妃火力全开大pk~~~大家要继续支持我哟~~今天要多多的留言,看在我三更的份上! 替死鬼在线阅读 替死鬼 肉文屋 / 替死鬼 替死鬼 风雨前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风雨前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风雨前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风雨前 看女生小说去书客居三道折伤敷了药粉,轻易为金甲套所盖,恰如她脸上怒容,不过转瞬,即雨后清明。 大怒易失礼,大惊易失态,大乐易失察,大欲易失命。在这后,输赢换不来怜悯与慈悲,唯有沉默与忍是最贴身的武装,这些事,富察青和早已烂熟于心,这是十多年的时光教给她的保命符。 八月十八,慈宁见安。 四面八方都是掩不住的看笑话的神色。先前一个尹贵人热闹了三月功成身退,这厢边又冒出一个更标致的苏常在。若是原先那个大家愿意隐忍只因看戏,这一个由皇后亲举的,可不是要把人逼到绝境。隐隐犯了众怒,便是纯妃一流也颇为不悦。 而更别提高高在上的钮祜禄氏,接二连三的女成妃,让素来注重血统的太后很是不满。只看一个小常在也被特地提点了入慈宁请安,众人就知道,这座大山上心了。 众妃嫔安坐,唯一个常在份例的女子怯生生跪着,然而那张脸却夺去了大半妃嫔们的风光,恨得人牙痒。钮祜禄氏沉沉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番,忽而笑道:“果真是个标致鲜亮的。” 无人接话,替她挡一挡风。妃嫔们目光微闪,苏意仍未察觉,只斟酌着细细道:“太后娘娘谬赞了,妾身陋颜,不敌主子们万一。” 钮祜禄氏眼里光一轮,已清这是个什么货色。她脸上还堆着笑纹,眼里却是凉的。她看一眼富察青和,若有所指:“皇后太贤惠了,三六院还不够皇帝挑的,连身边人也要送出来。” 素色简袍端庄大方,富察青和面目平和,恰合着那母仪天下的端庄:“皇额娘笑话媳妇了。这中女,莫不是皇上的人。” 似要配合这句话,她的眼波轻轻扫过地上的苏意,看着她微微一抖,便露出个清淡的笑意来。 殿内倏然静下。钮祜禄氏恍若不觉,随即岔开话题:“说的也是。倒是娴妃如何了,这些日子可好?” 没有心头好娴妃陪在一边,钮祜禄氏并不多言,没一会儿便散了请安,去找越发娇憨可人的兰馨陪伴身侧。后妃从台阶拾级而下,富察青和一个鹤立于前,当真步履端庄,凤仪含威。高兰籍始终安静跟在之后,嘴角漾着浅笑,一回中,便成孤冷。 绿川额角有汗,与江叶两个替高兰籍卸下头饰:“主子,奴才觉得,皇后娘娘今日笑的,让人心里害怕。” 高兰籍不以为意,只淡然道:“她若等闲,岂不白白看低了本自己?” 当真是富察青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直击要害。只是她孤注一掷,已是只进不退。 淡淡思虑了片刻,高兰籍的眼里遍布冰霜:“这些日子,让胭脂和宓容断了关系,切记要保宓容周全。”不去管绿川和江叶的一时惊讶,高兰籍接着开口道,“还有,储秀内一应用度人手皆要彻查,尤其是尹冬那里,一点岔子也出不得。” 绿川大惊失色:“主子?可是皇后娘娘要对尹冬出手了?” 高兰籍冰冷的眼锋刮来,刺骨:“这也是你能说出口的?”看着绿川跪倒在地求饶,她才冷冷道,“再给本传话出,叫父亲转达魏清泰。记住,不许走内务府,走外城。” 绿川江叶再不敢多言,只望着高兰籍的容颜。 危机四伏,风雨欲来,却不知危险蛰伏何处。 慈宁内,清香袅袅。钮祜禄氏几日来被兰馨陪伴得通体舒畅,此时却一改慈和,面容如铁。手下的人手一个个出去,桂嬷嬷瞧着她冷凝的面孔,不禁小心道:“主子,这苏常在……” “贱婢不知羞耻。”钮祜禄氏说得狠辣,“和那个尹冬一般货色,不过是个狐媚子。” 桂嬷嬷心内记下,又道:“那……皇后娘娘那儿?” “这可不是皇后做的事儿!”钮祜禄氏一眼厉去,“请安时那些弯弯绕绕,你还没看明白么?” 苏意蠢笨,一句话说得不伦不类,一个女常在,也敢自称妾身,一眼就让人瞧低了。同样是皇后里,那个魏宓容虽看不出来,却也安静低调,两相比较,差之千里。皇后是什么人物,岂会因私愤捧起这么个东西来丢人现眼? 她是故意把事儿露出来,让众人都瞧清楚了,这不是她的主意。 不是她,那还有谁,是一时意外,还是有人更神通广大?里人总是不忌猜测谋的,谁都会选后一个解释,那,便昭然若揭。 只有高兰籍。钮祜禄氏冷笑不止,她相信即便查起来,高兰籍那里也不到证据,可这就是富察青和的盘算。她始终只守不攻,便是因为钮祜禄氏黄雀在后,如今,却是要离间钮祜禄氏和高兰籍不算稳固的联盟,能腾出手来,大斗一场。 竟把她也盘算进去了。钮祜禄氏冷笑不止,她还要看个仔细。到底是富察青和,即便谁都对她的把戏心知肚明,却无法不忌惮对方的猫腻,这中,信任从熬不过猜忌。 而此刻,长春,富察青和一身家常衣衫斜靠榻上,青葱玉指有着血模糊的指尖,由段宁细细敷上药粉。十指连心,疼是极疼的,富察青和却恍若不觉,而地上,魏宓容惊惧跪着,脸上还未好全,又淋满了密密的汗珠,狼狈至极。 暖阁只她们三个,外头,孙德禄亲自带人看管,一丝风也透不出去。 富察青和脸上是极淡的神色,似只闲聊一般。她睐着魏宓容,倨傲冷漠地扫过她魏宓容脸上细密的汗水,眼里划过一丝不屑,口里却平静如水:“想得如何了?” 魏宓容身子一颤,忽而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磕了一个响头:“奴才谨遵主子的话!” 她抬起头,脸上的惊惧已成决然。富察青和嘴角一弯,吹一吹伤口,口气如散落的晨雾:“好得很。” 魏宓容咬着牙,冷静地听着她接下去的话。 暖阁里又静下来,直到段宁上完了药,富察青和才对着阳光,比一比手指。她的仪态完美而高贵,即便是随意一句话,也带着千钧之重:“魏宓容,你入至今,遇上的事儿也不少,本待你颇为特别,花那么大的工夫,只因看中你的资质。你莫要让本失望。” 魏宓容轻易听懂其中深意,口气平坦带着一丝羞愧:“奴才从前轻信忽,已吃了一堑,如今不敢再那么痴傻。奴才的错,死一万次都足够了,如今主子轻轻放过,已是格外开恩。”她顿了顿,说出富察青和想说的话,“这次事成,奴才勉强功过相抵,若是不成……全家,死路一条。” 富察青和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品一口香茗:“头脑清楚,本就是欣赏你这点。你下去罢,自己索着办。” 魏宓容静静退走。段宁心怀忧虑:“主子,若是这事儿不妥,慈宁那边可不好应对。” “似是而非,似有若无。本不会踩了底线。”富察青和放下茶盏,望着秋阳,“魏清泰地位不一般,忠奸事大。” 段宁见她有成竹,便不再多言。 魏宓容比她更清楚富察青和的打算。并非上一世那个目光短浅的怒人,她很清楚富察青和吩咐的事儿是如何模棱两可。在她心中,苏意一时还未盖棺定论,她并不全信魏宓容的清白,乃至魏清泰的清白,索出了狠招,一试忠奸,二捏把柄,三得心腹。 她做不起,却非得去做。 恰如这般,时间在暗潮涌动中一日滑过一日。苏常在在内扶摇而上,红透了半边天。她的确是个美人,女红出众,恰似江南濛濛烟雨,柔软了乾隆的心。赏赐不断,珍宝不停,一个常在比贵人、嫔更风光,甚至连家人也得了好处,中一片怨声载道。 她最终落在了储秀。身为长春的女,她只在长春待了三日。妃嫔不得与皇后同居,这是规矩,然而她落在储秀,却像一个昭然若揭的结果,给这段奇事拍案定论。 富察青和的原话是这样的:“本与娴妹妹投缘,下头女也是如是,苏常在原先和尹贵人交情不错,尹贵人孕中烦闷,苏常在索去储秀住着罢。”尹贵人是谁的人?贵妃的人。这话一出,众人都私下猜测。高兰籍也并未推脱,只淡淡迎了苏意入,一时间储秀一位贵妃,一位新宠,一位孕妇,几乎夜夜都是储秀的风光,内嫔妃,莫不侧目。 只是其中猜测,不乏明眼人的讥嘲冷哼。因为那苏常在从长春迁走的前一日,喝了一杯杏仁茶。 那日乾隆在养心殿处理政务,一时兴起,着人把点心分与后,新宠苏常在亦在其列。太监把那杏仁茶用云袱裹了,一路捧来长春,一份交予皇后,一份交予苏常在。包袱一开,里头杏仁茶鲜香四溢,白诱人,银针探入,还是雪亮亮的,几日来风光自得加提心吊带,苏常在似乎总算看见了安全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讥诮传至了几个消息灵通的室,一时太后、皇后、贵妃,乃至纯妃嘉妃,似乎都对她不再挂心。这个苏常在,想必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而目送着苏常在迁,魏宓容含笑站在一边,知道自己又捏住了一把筹码。 比起苏常在备受瞩目,也有众人不在意的角落,譬如承乾。娴妃纳喇氏留恋床榻,几乎引不来别人的目光。太后和皇后倒是在意的,医药不断,乾隆每日请安见到兰馨,也会记得偶尔去几趟,只是不知为何,并不进暖阁,徒给他人笑话。 绥敏似乎全不在意,看经,望天,闭目养神,她还不急着痊愈。 相比之下,她的养女兰馨,依旧是内的热手人物。钮祜禄氏未有女儿,如今深寂寞,一个兰馨恰如一抹骄阳,点亮了沉沉暮色。兰馨娇憨可人,又兼孝顺,有数不完的古怪主意,说不完的女儿私话,哄得钮祜禄氏喜笑连连,一声肝儿一声儿,连娴妃也因此更得慈眷。 兰馨每日也忙得很,陪伴钮祜禄氏,陪伴乾隆,偶尔去一趟长春,找宁楚格撒娇玩闹,乌丹安静相随,一张薄纸,落在了魏宓容手中。 不与双方,先声夺人。 魏宓容对着纸条,微微笑起来。 时间,悄然划至冬日。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 你们猜这里有几个伏笔xd 风雨前在线阅读 风雨前 肉文屋 / 风雨前 风雨前 杀无形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杀无形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杀无形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杀无形 看女生小说去书客居乾隆七年的十二月初九,年关将近。一场瑞雪笼罩了紫禁城,从御景亭上眺目远望,整座城沐雪而立,那庄严与肃穆,足以将人压倒。 它目睹了太多故事,便如今日。从那个鹅黄的身影从堆秀山高陡的石阶上跌落而下的时候,这一日,注定无法平静。 那是尹冬。安胎的时日让她越发面目婉柔,而此刻,那红润的面颊被惊吓与冰冷逼成了青白。已经凸显了的肚子压在她身下,温暖的鲜血透过重重锦,缓缓浸入了新雪,艳红艳红的,像新开的桃花。她茫然而疼痛的目光愣愣地盯着那片鲜红,直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什么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嘶声尖叫起来。 这尖叫惊醒了太监女,疯了一般从高处奔下。纷纷扶起那个尖叫着女人,女太监们乱作一团,去太医院的,去内务府的,去禀告乾隆、钮祜禄氏、富察青和与高兰籍的。他们的慌乱盖不掉尹冬的哀嚎,她像一只受了伤的兽,狠狠地抱着肚子,她的身下,鲜血不断滴落,像泪。 没人顾得上苏意了,他们把她丢在台阶上,她还维持着那个跌倒的姿势,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片混乱,眼里俱是惊恐。 孙德禄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人之一,迈着步子在雪地里狂奔,他光光的脑门在冰天雪地里冒出一层油汗,可他顾不得这个了。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长春暖阁的,在富察青和惊讶的目光里他几乎闻到了喉咙里冒出来的血腥味,他强撑着开口:“主子,大事不好了!尹贵人小产了!” 富察青和倏然站起来,手上捏着茶盏摔了一地。她下意识地望向魏宓容,后者的脸上也是一片惊疑。富察青和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案上:“怎么回事?!” 孙德禄扯着嗓子,无比失态:“是苏意那个蹄子,她竟然把尹贵人从御景亭上推下来了!” 富察青和猛地一个抽气,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段宁和魏宓容都一脸惊愕,只魏宓容早早反应过来,连忙上上前:“主子,这会儿贵妃不是还在钦安殿么?” 富察青和猛然醒悟过来,衣衫也不换,大步地往门外走去:“走!摆驾储秀!” 凤辇几乎是飞着进了储秀的,钦安殿离储秀也不远,她们非得先到一步。一踏进门,里头已乱成一团。总算储秀身边的童江寿不是吃干饭的,留守的奇嬷嬷和太医已到了,偏殿之前闹成一团,女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富察青和一眼瞧见刚出来的那个女端着一盆子血水。而高兰籍显然还未到。富察青和眉头一立,像童江寿喝道:“童江寿!这是怎么回事儿?!” 童江寿老油条了,嘴里半点儿风也透不出来:“奴才惶恐!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知道尹贵人好好地去御花园散散心,就躺着回来了!奴才斗胆请了太医和奇嬷嬷,又遣了人去通知万岁爷、太后娘娘,别的奴才不敢擅专。” 富察青和一声冷笑:“苏常在呢?” 童江寿额头有些出汗,却也不敢撒谎:“回来了,奴才想着事情紧急,正在……在后殿!” 富察青和不顾童江寿,一转身就往后殿而去。童江寿拦也不是,不拦也不行,刚迈了一步,一眼瞧见外头回来的人,大喜过望:“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富察青和猛地一咬牙,转过身。她来得到快! 快步进门的高兰籍钗环微乱,甚至能看出微微的气喘,显然是赶回来的。一手挥退童江寿,高兰籍三步两步走至富察青和面前,不由分说挡住了富察青和的去路,却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声音清朗讥诮:“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来的这般快,妾身自愧不如。只是皇后娘娘是这六的主心骨儿,妾身里的奴才都是些缩头缩尾的,哪里经得住事儿,若没有皇后娘娘指点,妾身可不知道怎么应对。” 她们都带着平淡的神色,像是平日一般,只是双目相交时,其中的毒辣就如出笼的猛虎,带着喷薄的杀气。 那并不是准备充分的样子。 不是她做的手脚?!两人几乎同时这么想。随即,一个念头冒出来,即便不是她做的,也能是她做的! 苏意!这两个字在两人脑海中电光石火般划过。富察青和不容高兰籍拒绝地抬步:“贵妃处事妥当,还是在这儿看顾着,本去审一审苏常在。” 高兰籍哪里能肯,一个迈步再次挡住富察青和的去路,高兰籍分毫不让地假笑道:“皇后娘娘且慢,奴才们早报了妾身,苏常在这会儿被看押在后殿,便是肋生双翅也难飞,皇后娘娘何必急在这一时?尹贵人身怀龙胎才是大事,妾身又是个没生养的,哪像皇后娘娘捏得稳瓶儿?这大事还是等皇上来的为好。” 富察青和眯起了眼,口气风雨欲来:“贵妃这话是说,本管不得这大事儿么?” 高兰籍扯一扯嘴角,寸步不让:“皇后娘娘误会了。妾身正是尊敬皇后娘娘,才请皇后娘娘指点场面不是?” 经年的怨恨似在此时撕裂的虚伪的外衣,两个女人冷冷对峙着,双目相接,似有雷电轰鸣。她们周身涌出来的杀气与威严,让在场的人都透不过气儿来,连偏殿里的尹冬仿佛也经受不住,在这危险的静默中爆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与之而来的是一个冲出来的奇嬷嬷,她的脸上满是惊慌,双手都是鲜血:“贵人不好啦!贵人恐怕要滑胎啦!” 富察青和和高兰籍都是脸色一变,转身望向了偏殿。尹冬身怀龙胎,若是出了事谁也不落好。富察青和到底经验足些,已经立起了眉头喝道:“太医院正还没到么?去拿山参来,切了片送进去,还不快去熬固冲汤?!” 高兰籍也上前一步,指着正准备冲去取药材的小太监怒喝:“混账东西,这时候去御药房拿药岂不是存心害人?绿川,去本私库拿药!” 一时间内乱成一团,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可这是储秀,何况高兰籍回来了。孙德禄去了养心殿,段宁去了慈宁,富察青和一扭头,对着魏宓容不容拒绝地吩咐道,却是说给高兰籍听:“尹贵人此事非同小可,你去看着苏常在,别让她出了什么岔子,反吃不了兜着走!” 并非审问,这会儿连高兰籍也找不出理由。然而是魏宓容,高兰籍眼珠子一转,对一旁的胭脂道:“没听到皇后娘娘的话么?赶紧去看着!” 富察青和和高兰籍狠狠互瞪了一眼,看着两个女往后殿去了。眼见着偏殿里哀鸣一声高过一声,比生孩子更撕心裂肺,两人心里都有准备,这孩子保不住了。 虽然都想弄死这个孩子,可两人此刻并无一丝窃喜。脑子飞快地转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并不是她们各自的手段。高兰籍背后冷汗直冒。这可是钮祜禄氏要的投名状,富察青和前脚离间了她们,后脚尹冬就出了事儿,何况这是储秀,都是她的麻烦!钮祜禄氏一定是知道苏意的猫腻了,若是怀疑到她身上,如何是好? 富察青和没比她好上多少。乾隆近日对她不如从前,明面上苏意还是她的女,乾隆未必不会心存怀疑。何况魏宓容那边儿正准备着,一旦漏了马脚,她百口莫辩。 一定要保下自己!两人正这么想时,外头传来一声暴喝:“这是怎么回事?!” 一袭明黄大步而入,乾隆容长的脸上都是鲜明的怒意,那怒意在看到屋里端出来的血水之后,变得几乎狰狞。他刚刚下朝,就听储秀和长春的两拨奴才来传话,说是尹贵人受伤,恐有危险。他可以不在意尹贵人,却不能不在意他的孩子! 想也不想地瞪向皇后,乾隆灼灼的目光似乎能刺穿人:“皇后!朕把后交给你,竟然出了这样的乱子?你怎么和朕解释?!” 富察青和并未慌乱,苍白着脸毫不犹豫认了错:“妾身惶恐,妾身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尹贵人身孕五月,本是胎最稳的时候,太尹贵人身边的人都是稳妥的,吃食衣物也是妾身亲自备下的,尹贵人一向乖巧,并未有什么差错。前几日太医说了尹贵人最好稍稍走动,尹贵人也照做了,还有苏常在陪在身边,妾身也放心。谁能想到苏常在素来细心,怎么如今竟糙起来,一时摔倒竟还不小心推到了尹贵人,把尹贵人失手推下了堆秀山……” 她一口一个不知道,一口一个不小心,却足够乾隆脑补出苏意刻意推人的画面。乾隆只知道尹冬出事,并不知道大概,如今一听火冒三丈:“什么?!推下!大胆贱婢,她在哪儿?!” 高兰籍哪能让富察青和唱独角戏,一脸隐忍的怒意上前一步:“妾身已让奴才把她看管在后殿,皇后娘娘亲自派了人看顾,皇上要不要审一审?” 乾隆哪顾得上,气恼得甩手:“罢了!朕的孩子要紧!” 三座大山压阵,整个储秀忙乱却静默着,唯有尹冬的哭号,凄惨得响着。不一会儿,桂嬷嬷和太医院正也到了,可他们并没带来好消息,半个时辰后,里头的尹冬一声高亢的哀叫,便再无了声息。乾隆瞪圆了眼睛,刚想问是怎么回事,那个奇嬷嬷已连滚带爬地摔了出来,身上都是血:“皇上恕罪!尹贵人,尹贵人小产了!” 高兰籍身子一软,脸色白的透明一般,若非绿川和江叶手快,早已跌在地上。富察青和心里暗恨,连忙开口:“尹贵人……如何?” 奇嬷嬷连忙磕头:“皇后娘娘恕罪!尹贵人这一番折腾不小,已经脱力晕过去了,太医正在诊治……” 乾隆的话语一个个字儿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个孩子……是?” 奇嬷嬷这下连头也不敢抬,整个身子颤成一团:“是……是五个月大的……男胎。” 四下皆静,乾隆的磨牙声清清楚楚,谁的听得到。 沉默了良久,乾隆终于愤然大喝:“滚去后殿,把那贱人给朕拖出来!朕倒要看看,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 储秀,后殿。 半个时辰前,这里只有三个小太监守在门前。储秀的人手都去抢救尹贵人,前殿的喧闹传到后殿,让人人心惶惶。小太监们都不敢说话,生怕殃及自身。 魏宓容和胭脂相伴而来的时候小太监们面露怪异。胭脂脸上露着不满的神色,阳怪气:“这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姑姑,前来看着苏常在,你们还不让开路?” 谁敢惹高兰籍和富察青和眼前的红人?小太监忙不迭地开了门。后殿无人居住,即便有人日日打扫也遮不去一屋子的萧索气。简单的桌椅和帷幔,里头甚至没点地龙,一开门便是一阵冷。苏意早在被拖进去的时候就呆了,此刻正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在门开的一瞬,她就像个受惊的兽类,疯一般地往后退去,口里胡乱地大叫着:“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你们别杀我!” 魏宓容和胭脂连忙进门,啪地合上门。进了门后胭脂再不做戏,她知道魏宓容的地位,望向她的眼神便有些依仗。魏宓容几步上前捂住苏意的嘴,低声厉喝:“叫什么叫!有辩白到皇上跟前叫去,别平白牵累我们!” 胭脂心里一凛,暗喜魏宓容动作快。若是真扯出了什么私,最惨的就是她们!胭脂手脚麻利地拿出帕子塞进苏意嘴里,气喘吁吁地把她按在凳子上:“别闹了!我们现在没要杀你,是来看着你!你最好放聪明点儿,别做什么蠢事儿!” 苏意这才安静一点,她怔怔的眼神划过两人的脸,在看清魏宓容时,露出一个惊恐的眼神。 魏宓容冷笑一声,滑开视线。动作一停,这殿里的冷便更忍受不住。魏宓容不着痕迹地望向苏意的脚,她穿的花盆底是最新晋来的苏绣嵌珠金丝绣鞋,里只有嫔位以上又得宠的妃嫔才有,苏意却分着一双,因而她几乎把这双鞋爱若珍宝,每次出门必穿着让人嫉妒。而此刻,花盆底上还有血迹。 魏宓容心里一笑,装作不经意地搓搓肩膀,语气假模假式地耀武扬威:“真是好糊涂,再怎么着,这会儿她也还是个主子,若是凉着冻着了,病了说不出话,还不是我们的祸事。”她说着,一开门,对着外头一个小太监,“还不去给生个火盆来,难道真要冻死这常在小主才高兴么?” 小太监不敢确定地看向胭脂。胭脂恨恨瞪魏宓容一眼,撇撇嘴:“还不快去?” 小太监这才去了。不一会儿,一个火烫的火盆被捧了过来。魏宓容掸手接过,砰地甩上门,把火盆往苏意脚边一放,带着恶意说的外头人都听得着:“苏小主,您可是小主呢,和咱们奴才不一样,千万别冻着!” 胭脂掩唇偷笑,转过去看看门外的动静。魏宓容趁她不注意,把苏意的双脚搁在了火盆沿上,炭火映着花盆底,亮油油一片。 而魏宓容和苏意,无声无息地暗自交流着。在苏意看不到的角度,魏宓容给苏意塞了一个荷包,那里头是银票,三十两,还有一封家书,是给胭脂的。胭脂喜滋滋地接过,给了魏宓容一个鲜亮的笑意。 她们呆了半个时辰有余,忽而外头传来一阵喧哗。两人连忙敛了神色各站一边,随即门便被推开了,进来的都是太监,领头的那个她们都认识——跟着高无庸的徒弟吴书来。 苏意像疯了一般尖叫起来,从椅子上跌落下去,往屋子里头躲。吴书来知道魏宓容和胭脂,客客气气和她们打了招呼,望向里头的苏意时就没那么客气了。他一挥手,冷冰冰地:“皇上有旨,把苏常在押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一章写的超级紧张,连手都抖了!我太没用了捂脸==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的想法也并不是一定妥当,如果下面有姑娘没看懂,不要大意地问吧~~不过,这一章看热闹应该也挺欢的,大概== 至少大家看看这一章的内容提要,应该知道鬼出在什么地方了吧?具体以后解释了,看谁猜得出来?? 杀无形在线阅读 杀无形 肉文屋 / 杀无形 杀无形 美梦终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美梦终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美梦终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美梦终 看女生小说去书客居苏意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明明昨晚,还是珍馐宝器乱人眼,明明昨晚,还是玉质妆成心头好。然而一转眼,她就被暴地按在雪地里,看着眼前血横飞。 这已不是储秀,而是修罗场。院里一字排开十多张条凳,伺候她和尹冬的全部女太监都在碗口的大杖折磨下嘶声哀嚎。一下皮裂,两下筋骨断,他们一个时辰前还是鲜活的人,这一会儿已成了凄厉的鬼。杖责五十,杀**儆猴,这是做给她看!望着一张张口鼻喷血的面孔,苏意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她被拖进储秀正殿的时候,她仍没想明白,为什么皇上不信她,为什么皇上看她的眼神,那么冷。 蠢,蠢不可及。钮祜禄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从云端藐视着一只蝼蚁。她的声音威严而冰冷,敲打着她:“贱婢,你可看到了那些奴才的下场?” 贱婢。苏意不敢置信地打了个哆嗦,疯狂地看向乾隆,迎上她的,只有乾隆烦恶愤怒的眼神。 一声绝望的啜泣从苏意鼻尖爆发出来,她哀哭着,瘫软成了一团:“奴才……看到了。” 钮祜禄氏一巴掌拍在扶手上,痛恨的声音像鞭子一样砸过来:“好贱婢!那是皇帝的皇嗣,大清的阿哥!你有一百条贱命,也难比哀家的孙儿!说,谁给你的胆子,胆敢谋害龙种?!” 谋害龙种?!苏意不敢置信地抬起眼,惊惧交加地看着四个人冰冷的脸。她不知道怎么会落下这么可怕的罪名,再怎么糊涂,她也知道这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啊! 苏意疯狂地扯着嗓子,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钮祜禄氏看:“太后娘娘明鉴啊!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堆秀山上有雪,奴才是因为雪天路滑才摔倒的,真的是不小心才犯了这大错!可奴才的心是忠的,奴才绝不敢,绝不敢……” 说到后来,嗓子哑了,泪流了一脸。没人怜悯她,她知道,没人信她。 怎么会这样?这就是她的梦吗?她望向乾隆,乞怜地,那是她的天,她的命:“皇上……您信奴才。您知道奴才是怎样的人……奴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一个奴才,也敢乞求天子的信任?当真可笑。”钮祜禄氏看一眼乾隆冰冷的面孔,不免嗤笑,她看一眼桂嬷嬷,冷冷地道,“贱婢嘴硬,掌嘴三十。” 噼噼啪啪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来,像鞭似的喜庆。脸疼得像烧,可苏意觉得,再疼也疼不过心了。她已难逃一死了,此刻她能做的,不过是避祸家族。 三十掌毕,苏意趴在地上口鼻滴血,可她仍然死撑着磕一个头:“奴才……真的不敢啊……” 她当然不是故意的。在座的三个女人,心中都清楚不过,只是这人的梦境与命运,已不再和她们有关。钮祜禄氏和高兰籍不经意地对视一眼,冷冷一笑:“既然这贱婢死不松口,那哀家就自己查。”她看一眼高兰籍,故意一字一句地说,“贵妃,这贱婢可是储秀的人,你一主位就是这么调·教下面的人的?” 高兰籍闻言跪在地上,面如死灰。乾隆哪里肯让她受委屈,竖眉瞪向富察青和:“皇后,这贱婢可是你里出来的!难不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规矩,皇嗣也是可肆意加害的?” 这话诛心,富察青和急忙起身跪倒在地,眼里流露出浓浓哀色:“妾身知错了。” 钮祜禄氏没想到她如此逆来顺受,微微一皱眉,嘴上却道:“皇帝,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皇后素来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事实不明就迁怒皇后,太不像话了!” 乾隆说出口本也觉得有些过,可钮祜禄氏一句话火上加油,楞是让他梗起脖子道:“皇额娘这话有偏颇,皇后掌管务,出了岔子本就不该,何来迁怒之说?” 眼看着母子就要吵起来,高兰籍膝行一步,声音虚软地劝解:“皇上息怒。妾身觍居贵妃之位,又奉命照看尹贵人的龙胎,此事的确是妾身的失职。皇后娘娘慈和仁爱,一向为务劳心劳力,皇上还请不要责怪皇后娘娘了。”抬起头来,露出那张凄楚可怜的面孔,高兰籍继续说,“皇嗣乃朝政之本,太后娘娘忧心乃是天经地义。太后娘娘说的很对,苏意一个贱婢哪有这样的胆子,身后未必没有人指使,妾身为储秀主位,也是嫌疑深重。妾身恳请太后娘娘下慈谕,搜一搜妾身的储秀,看看有没有些腌臜东西,是不是存心陷害尹贵人。” 乾隆倏地上前一步,心疼地喝道:“你说什么!搜?朕不许!” 泪水在眼眶里要落不落,高兰籍颤抖着道:“皇上请成全妾身吧,这也是妾身自清啊。” 钮祜禄氏深深看一眼高兰籍,又不着痕迹地看一眼似乎依然不动声色的富察青和,忖度着放软了声音:“贵妃这话不妥了,搜之事甚大,随意搜贵妃的室岂不是损了皇家的颜面?有罪的是这贱婢,又不是你。桂嬷嬷,着人搜一搜这贱婢的住处,不必扰了其他人。皇帝,你看这可妥当?” 搜罪人住处是惯例,乾隆松一口气:“皇额娘公允。”说着,亲自扶起了高兰籍。 这些事儿都是做熟了的。不过一刻余,桂嬷嬷就带着人出来了,亲自来禀告:“回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偏殿中东西都对的上数,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乾隆已不想多事,他看向钮祜禄氏:“皇额娘,看来此事确实是意外。里哪一个也不会蠢到指使人直接推尹贵人下山罢。” 为了保一个贵妃,居然连子嗣也不多挂心。钮祜禄氏脸上划过一丝隐忍的不悦,淡淡地道:“皇帝既然发了话,哀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么盖棺定论未免草率罢,还是把这贱婢交给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为好,她的家人也要查,一个不许放过。” 乾隆被这么一噎,不好说话。他也知道这事草率,不由得更烦闷了,瞪一眼富察青和:“这事就由皇额娘亲自劳心罢,皇后连个奴才也教导不好,恐怕管不了这种大事!” 富察青和闭了闭眼,恭顺地磕了一个头:“妾身知道了。” 这下连高兰籍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不明白富察青和葫芦里卖什么药。富察青和的脸满是伤感和悲戚,却没有一丝不甘,只是她的心里,已烧成一团。 赶得及么?富察青和悄悄咬紧牙关,觉得自己后心已出了一身冷汗。 她这般顺从,乾隆也不好说什么。钮祜禄氏看着情况慢慢起身,清了清嗓子:“那哀家就亲自顾一顾罢,时候也不早了……” 她顿住了。外头忽然爆出一阵喧哗,夹杂着女人凄厉的叫喊。杖责的人早就被拖走了,苏意也在地上神不守舍,怎么还有人这样……高兰籍忽地一凛,刷地直起了身子,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钮祜禄氏眼里划过一丝光,低头看一眼富察青和,心里浮起一抹冷笑。 好一个皇后! 而富察青和此时,心里终于浮起一丝喜意,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门外吴书来凑过来,脸上为难地道:“禀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尹贵人醒了,非要求见皇上不可!” 半个时辰前,储秀偏殿。 沉滞的血腥味浓得让人作呕,那一张滴水牙床连着上头天青色的被褥都浸着一股血色,而其中包裹的那个人,在血色里就像一具尸体,惨白,僵硬,毫无生气,像是连呼吸都凝结了。这东西不吉,本该换了的,魏宓容却没有给这些人时间。 当那声“太后驾到”响彻储秀时,富察青和与魏宓容都明白,钮祜禄氏来趁火打劫了。只是富察青和也不是坐以待毙的蠢货,她在进门前,留给魏宓容一个眼神,和一个口型。 ——院正。她避开了高兰籍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看一眼偏殿,又盯着魏宓容,见后者笃定地点点头,才转身跟着太后和乾隆进了正殿。 这是一场不见血的厮杀。奇嬷嬷和留守的王太医都是高兰籍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使命:高兰籍恨尹冬恨得咬牙切齿,让她无声无息地死了正是机会。然而院正是富察青和的人,魏宓容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要尹冬活! 奇嬷嬷们说着血房不吉要赶人出来,不知安全与否的热水一盆盆端进,院正到底是男人,眼看着要被王太医一块儿拉着出门来,奇嬷嬷催着在后面要关门,谁都知道,这门一关,尹冬就是死路一条! 院子里已噼噼啪啪打起来,十多个人鬼哭狼嚎,正掩了这边的不寻常。眼看着尹冬不保,刚从慈宁回来的段宁一声冷笑,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将那关门的奇嬷嬷打得一个趔趄。 喧闹骤停,众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个忽然发难的女。段宁跟在富察青和身边十年岂是等闲,柳眉一竖声音冷得像刀子:“刁奴!莫非这就是储秀的规矩,没品没级的人能打过太医,上了年纪的奴才就敢在主子跟前儿耍威风的?我跟着皇后娘娘那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样子比主子还嚣张的奴才!一个苏常在敢推怀了龙胎的尹贵人,怕不是你们这些奴才也有胆子杀人灭口了罢,太医要救人一命你们敢拦,我就敢前去请示主子,是不是贵妃娘娘不许你们给尹贵人留条活路!”她冷笑着,刷地推大了门,指着里头那些嬷嬷,“滚出去!” 魏宓容在边上不着痕迹的笑一笑,这事儿她也能行,只是若她真的做了,恐怕高兰籍会让她死得很惨。 何况,她也不是段宁,在这里数一数二有资历又有面子的姑姑。 这番话刁毒入骨,众人被她慑住,没人敢再拦着。太医院正看准了时间进去,迅速诊了脉。魏宓容轻轻凑上去,问了一声:“院正大人,半个时辰,可醒得了么?” 院正出自己的银针,语不传六耳:“若不顾以后,便能醒。” 魏宓容松一口气,露出个浅淡的笑容:“那就拜托院正大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解密在下周。 为防止我表达不清……大致意思内容就是,有人创造了一个意外,把皇后和贵妃都装进去了。她们暂时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意外的问题,因为这出乎她们的意料,她们要把这件事从自己身上撇清,只是不幸地,太后来了。 太后现在还和高兰籍一个阵线,她也知道这是个意外,不过她不介意让乾隆怀疑一下皇后,也不介意一唱一和让乾隆迁怒一下皇后,同时,她也不介意高兰籍惨不惨,这两个人惨她都很开心。 ps:怎么这一章感觉没有上一章爽快? 美梦终在线阅读 美梦终 肉文屋 / 美梦终 美梦终 大反转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大反转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大反转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大反转 {}&吴! 尹冬的孩子她的确有所期待,可若事涉皇后与贵妃则又不同。皇后凤座稳固,贵妃宠爱不断,这两个女人一个争夺着她的权柄,一个抢占着她的儿子,她们的家族又压制了钮祜禄一族的荣光。这样的两人,就像里的刺儿一样,让她惦记了多年,尤其是前者。 好在这两个女人水火不容,贵妃又愿意投诚,所以这一年来,皇后频频受挫。钮祜禄氏高兴,有什么比不容庶子更让皇后失去信任的罪名呢?她今日来这儿就是为此,定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罪名,让皇后失了贤名,渐渐不得翻身,然而天如此助她,给了皇后一个绝地反击。 一面倒不如两面黑,两败俱伤,渔翁所好。钮祜禄氏微微扬起了下巴,看着富察青和眼角暗藏的杀机,又看了看高兰籍脸上的青白,脸上浮出一抹冷漠而威严的笑意。 聪明人间话不用挑明,她们都知道,天平倾斜了。 可乾隆不知道,他心里还憋着一股火,失了孩子,又事涉廷,偏偏一个是他的皇额娘,一个是他的心上人,一个是只认不驳的皇后,让他那股邪火不知往哪里去。而尹冬呢?一个用来气娴妃的玩物,若非怀着孩子,早被丢到了脑后,乾隆这回没客气,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像石子儿砸在地上:“尹贵人?她福薄保不住孩子就罢了,身子不好就别出来惹事儿,这会儿又来添什么乱?让她回去!” 竟是毫不管一个死里逃生的女人,这样的声音,外头的尹贵人怎么会听不到呢?可没有人在意,钮祜禄氏只清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劝道:“皇帝别气坏了身子。尹贵人确实是福薄,可她如今刚醒就来求见,想必也有些隐情。当时的事儿是如何,她最清楚不过了,让她来说,也好真相大白,省的诬了无辜之人。” 像是故意,钮祜禄氏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高兰籍,乾隆眉头一松,缓了缓神色:“皇额娘说的是,是儿子急躁了。”说着一瞥吴!奴才的小命不要紧,可这些血,都是那孩子的血呀皇上!”她的手指倏地扣紧了地面,抬起的眼里涌出狂乱,“皇上,血海深仇莫不如是!奴才怎么能放过害死皇上孩子的人?!” 她依旧不是个言辞聪慧的人,却足够疯狂,她眼里慑人的光简直带着猎杀的腥臭。乾隆不免为之一怔,而在一旁的苏意,几乎是在同时尖叫起来。 她的脸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她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这不代表她不害怕!她惊恐地盯着那血衣,那浓腥的臭味就像阿鼻地狱里的色调,她忍不住!然而声音一出她就知道错了,连忙捂住了最,可已经晚了。 尹冬已经看到了她,就那一刹,铺天盖地的恨意就涌出来。天知道尹冬那样虚弱的身子怎么能撑得住那么狂暴的动作,她像一只饿狼扑向苏意,一扬手间大氅盖住的血色顿时漏在众人眼前,爪子一样的手啪地扇在苏意脸上,已经断裂的指甲就像利爪,轻易在苏意脸上挂出四道血淋淋的抓痕。 苏意已经顾不得疼了,拼命想要退开,尹冬的手却像钢爪一样抓着她的脖子,那张青灰色的脸孔逼近了,暴突的眼睛里都是痛恨:“你这个畜生!贱人!你害我的孩子,你推我下山!那是我的孩子,他已经五个月了,他已经会在肚子里踢我,就这么被你给害死了!”尹冬双手一收,扼得苏意脸色涨红喘不过气来,可旁边人都被吓着了,甚至忘了去拉她,“你这个贱人!我竟然还接近你,我还以为你好歹是皇后娘娘里出来的,是个可靠的人!我早该想到的!你是个叛徒,是个钉子!你怎么可能是皇后娘娘的人!你就是和你的主子一条心,要杀了我,要杀了我!” 她疯癫的声音刮得人耳膜发疼,高无庸总算反应过来,连忙和桂嬷嬷上去死命把她从苏意身上扯下来。她抵不过,被抓起来的时候仍不放弃地用脚踢着,一滴滴血从她裤脚滴下来,可她仍然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是高兰籍的人,你早就是高兰籍的人了!你和你主子一样,要害死我,别当我是傻子!” 高兰籍。这三个字儿把乾隆敲醒了。暴怒无匹的乾隆几乎都没让人动手,亲自上前一脚把尹冬踢翻出去,震耳欲聋的嗓音几乎要把门都震裂:“贱婢!你说什么?!你竟敢污蔑贵妃!” 尹冬软绵绵的身子重重撞在门板上又跌落在地,几缕鲜血从口里流出来。她吃力地咳嗽两声,抬起头望向乾隆赤红的眼,竟然笑出声来:“皇上,您没想到吧?奴才知道,奴才不过是个玩物,只有她是不同的,她是皇上心爱的人儿,所以皇上你从来都不肯睁开眼,看看那是个什么货色!可我知道,里的人都知道!” 乾隆目眦俱裂,一挥手:“高无庸,给朕拖出去打死!” “慢!”钮祜禄氏刷地站起身来,森冷的目光望向高无庸,“皇帝,给哀家听完!谁敢动手,哀家第一个不答应!” 尹冬仰天大笑起来,急不可耐地说出缘由来:“皇上,您不知道吧,为什么她这么恨奴才这么个小奴婢,那是因为奴才本来是她的钉子!奴才从进那天起,就是她的人,她要奴才去承乾,把娴妃娘娘的事儿全说出来!奴才多少次传了承乾的事儿给她,替她清了多少别的放进去的钉子,帮着她陷害了多少次娴妃娘娘?为什么娴妃娘娘会在御花园遇上她而被皇上责骂,为什么娴妃娘娘总会说针对她的话?因为有奴才!哈,就在前些时候,她还嘉奖了奴才,给了奴才赏钱!可没两天,奴才就被皇上看上了,她不知道有多生气!皇上知道奴才来的时候,她和奴才说了什么吗?奴才一定活不过多久!可惜奴才命好,怀了孩子,不像她!要不是这个孩子,奴才早就死了!您知不知道,刚才要不是院正大人在,那些奇嬷嬷就要趁机杀了奴才!奴才醒着,奴才都听见了,奴才不是个傻子!” 她沾血了的牙齿就像森森的匕首,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大氅里揪出一只小包裹来,刷地丢在地上:“这就是奴才从她那里得来的赏钱,得来的奖赏!”她的眼睛倏地看向高兰籍,露出十二万分的仇恨来,“我知道,从我惹上了你,就注定活不了!可你既然要杀我的孩子,就别指望全身而退!错就错在我是个奴才,比不过你!可你等着,总有人教训你,我死了也不会放过!” 乾隆气得倒仰:“贱人!还不拖下去,拖下去!” 用不着了。高无庸刚刚抬起脚,那边就发出了一声闷响。那疯狂的头颅无力地贴在了地上,一缕暗红从嘴角慢慢滑下。 咬舌自尽。 钮祜禄氏皱着眉退了一步,乾隆气得浑身发颤。高无庸和桂嬷嬷不敢再等,忙不迭叫了人进来,万不敢让她的尸体冲撞了贵人。 只是那尸体抬出去的时候,眼睛却还带着那恶狠狠的怨毒光芒。 钮祜禄氏恰到好处地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扶手上:“皇帝!以死明志,冤屈莫大于此!你还要怎么说?!” 乾隆一甩手,下意识地就想帮高兰籍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 以死明志,那怨毒不是假的。高无庸颤颤巍巍地奉上那个小小的包袱,抖索开来,都是些银票,小物件,若是查档,未必查不到来源。 乾隆眼皮一颤,看向高兰籍。他知道,在里的女人,安钉子并非大错,可……她若是真的害死他的孩子…… 气氛僵硬着,唯有暗红的血迹还在,提醒着一个人的怨恨。 而高兰籍抬着眼,静静地迎着乾隆的眼神。 翦水秋瞳,泛着强忍的水汽。她一直安静地听着,始终未曾辩驳一句。她的嘴角强抿着,似乎掩去了许多情绪,可当她睫毛一颤,却能看见无数哀恸与伤感扑簌掉落。 美人如此,只抬手顿足,也叫人心旌难平。 何况她膝行向前,玉石般的手带着三分惊怯,七分期待,小心翼翼拽住了她的龙袍。眼里的雾气终于抑不住了,汇成一滴,顺着光洁的侧脸慢慢滑下,像要在这冰冷的空气里,瑟瑟发抖成一个人的心伤。她的声音凄婉无端,盛着她所有的信任与爱:“皇上……您知道,妾身不会这么做的。” 乾隆几乎一刹那就心软成了一团,这样的人,怎么会欺骗他呢? 一时间脸含深意的钮祜禄氏和双眸微眯的富察青和都成了背景,视线里只有这个女人哀愁的脸:“皇上。那不仅是尹贵人的孩子,他也是妾身的孩子。您……您答应过的,这个孩子出生,就养在妾身膝下。您知道的,妾身有多想要一个孩儿……” 提到孩子,泪水就奔涌而出,一滴滴从脸颊滴落,全敲在了他心里,只敲出一个血淋淋的坑来,疼。乾隆几乎被瞬间带回到那个夜晚,这个女人伏在自己身边,为自己不能生育而痛哭流涕。 这样的人,不会害死一个孩子。乾隆信了,他告诉自己,一定要信。他想起了那件事之后,在安抚被禁足的她是的诺言:这个内,只要再诞下一个庶出的孩儿,不管男女,朕都会养在你膝下。他绝不会忘,那个时候高兰籍发自内心的笑容。 忍不住恍惚起来,乾隆握住了那个女子冰凉的手,喃喃地道:“是啊……朕答应过你,只要这个里,再有一个孩子,就一定是你的……” 什么?!钮祜禄氏和富察青和一时间脸色变得难看之极,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女人。任何一个孩子,难道包括嫡子,包括满妃的儿子?钮祜禄氏一口气哽在咽喉,半天才按了下去,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没在这个时候骂醒自己的儿子! 芒刺在背,高兰籍几乎是绝望地闭上了眼,这个男人,他永远不知道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乾隆后知后觉地警醒过来,看一眼惊怒交加的钮祜禄氏和大惊失色的富察青和,心里涌起一股烦躁。他抱歉地看一眼高兰籍,口气里尽是萧索和厌烦:“贱婢尹氏中自戕,罪无可恕,着废为罪奴,抛尸。贱婢苏氏误伤皇嗣,活埋。”他看一眼高无庸,见他低头应了,才淡淡抬头看向钮祜禄氏,“皇额娘,内私不易闹大,为了皇室脸面,这件事就这么罢了罢。” 钮祜禄氏气得攥紧了手,冷哼一声:“皇帝这么说就这样罢!哀家累了,回!皇后,你也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处!” 富察青和躬了躬身,钮祜禄氏理也不理,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富察青和也不多说,告了罪,安静离开。 殿里只剩下乾隆和高兰籍。鲜血还在,高兰籍似不敢去看,只默默低着头,跪在那里,默然不语。 乾隆看了看她,终于叹了口气:“贵妃今日受惊了,多谢着罢。以后储秀还是别让别人进来了,扰了你清净。” 第一次叫她贵妃,乾隆的眼神万般复杂。不等高兰籍多说什么,他就一转身,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恨大姨妈! 大反转在线阅读 大反转 肉文屋 / 大反转 大反转 真渔翁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真渔翁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真渔翁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真渔翁 {}&飞雪不止,乾隆在回廊上疾步前行,没去管身后举着风挡华盖的小太监如何亦步亦趋。{}! 外头车驾已在等着了,乾隆头也没回地甩袖而上,声音从车帘里漏出来:“去承乾。” 承乾?跟在身边儿的高无庸愣了一愣,立刻扬起了嗓子:“皇上摆驾承乾——” 人随声动,明黄车驾在风雪中喁喁前行,肃穆庄严。垂而不动的窗帏被掀开一条缝,露出乾隆半幅威严翳的面孔,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储秀,眼神沉缓,似覆了一层冰。高无庸看到他的神色,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那曾是乾隆最得安心之所。不着痕迹地闭了闭眼,乾隆对着高无庸,吐出两个字来。 “彻查。” 高无庸一愣,立刻低了头。 承乾。 寂寂墙,纷纷雪落。乾隆远远让人不许通报,只带了高无庸一个,踩进室。承乾这时只绥敏一人居住,兰馨尚未回来,除了门口两个守门太监,偌大室连个人影都没有,越发显得寂静无声。乾隆立在门前,望一眼整个室,青松古樟沉翠相掩,一栏长窗灯火未明,竟是一股了无人烟的冷意。 乾隆脸上的冷翳微微一顿,悄悄散去些许。 正在这时,正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蓝衣女轻俏笑着从里头出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小银铫子,不经意抬头瞧清了那一抹明黄,不免大惊失色,连忙跪下:“皇上?奴才给皇上请安!” 乾隆懒怠多看,大步进了屋,经过两人身边时才扫一眼她们手上的银铫子:“那是什么?” 女立刻打开小盖给他看,头也不敢抬:“这是主子的药渣。” 绥敏顽疾未清,他是知道的,只扫一眼,乾隆又看一眼两个女,略略停了片刻。暖阁里绥敏已听到声音,急忙出来迎驾,一出来瞧见这一幕,不免愣在那里。 她穿一身墨绿家常小袄,头发挽了平髻,只用一支赤金长钗轻盘,一张脸还乏些血色,脸颊清峭素白,眉眼愈黑,轮廓愈深,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冷艳。乾隆先是一愣,随即仔细瞧着她脸上的一点一滴,只见她似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瞧了那两个女一眼,却立刻掩了,半低下头。 脸上却立刻显出黯然来。她福一福:“皇上来了。妾身迎驾不及,请皇上恕罪。” 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这是想到了尹冬?脸上还是那般什么都不掩着。乾隆脸上的翳又散去些许,虚扶她一下:“是朕不让通报,娴妃身子可好些了?” 绥敏有些不自在地看看那两个女,又瞧瞧乾隆,试探着对两个女挥挥手,让她们下去。{shukeju}乾隆视若不见,随意往正座上坐了,绥敏才松了一口气,脸色明显地鲜亮起来。 容嬷嬷亲自去泡茶,绥敏规矩地在次座坐下了:“谢皇上关心,妾身好多了。就是天气冷了,妾身偶有反复,才一直没见好。” “是看你不怎么出门。”乾隆漫不经心地敲敲桌面,四下看了一眼,“朕记得赏了你许多东西,怎么不见你摆出来?” 绥敏脸上一本正经的:“那些都是些尖锐的东西,兰儿还小呢,怕她磕着碰着就糟了。”说到兰馨,她的脸上就浮起一股暖意,“兰儿现在在皇额娘那里千般宠爱,妾身为她高兴,也想得很呢。” 这又是个喜欢孩子的。现在想到孩子,乾隆就涌起一股烦躁。他在孩子的事儿上摔了多次了,他子嗣实在不封,大公主,二公主,永琏,内有子嗣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也是个不生养的,乾隆揣测着,她倒是并未失过孩子,想来只是凑巧? 乾隆想到了他来的原因,接过容嬷嬷端来的茶,他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你知道朕为什么来么?” 绥敏脸上先是一顿,眼里藏着一些猜度。她看了眼身边的女,似乎有些迟疑。 女。乾隆的视线立刻落到了那个头也不抬的女身上,眼生的很,应该是尹冬走后提起来的。 尹冬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奴才替她清了多少别的放进去的钉子,帮她陷害了多少次娴妃娘娘? 乾隆的视线微冷,看到绥敏惴惴地开了口:“妾身不知道。” “尹贵人。”乾隆丢出个名字来,眼神逡巡在她面容上,捕捉着蛛丝马迹,“尹贵人刚才去了。” 绥敏脸上一惊,下意识地说出来:“这么就去了?” 容嬷嬷脸上一急,小心拉她一下。绥敏一怔,垂下头:“妾身只是听说,她早先在御花园里摔倒了……” 消息不灵。她的脸上并无惊慌,倒是有些意外,还有些……可惜?乾隆瞧着她:“是苏常在不小心滑倒,推倒了她。方才已在储秀审过了,苏常在也处死了。只是尹贵人是从你里出去的,想来你也有几分情谊,朕来和你说一声。” 绥敏倏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乾隆,脸上慢慢堆起惊愕来。 却也不是太蠢。绥敏颤着嘴唇,站起来:“皇上这是……妾身确实不喜欢尹贵人,可这事儿……妾身真的……” “诶,朕没说什么。”乾隆看着她一副打草惊蛇的模样,心里暗忖,她对储秀倒是忌惮颇深,装作不经意地喝一口茶,乾隆接着道,“当时皇额娘和皇后也在。” 绥敏立刻就有些松气,只是还是站着:“那皇上……这会儿?” “来静静心。”乾隆放下茶盏,半真半假地说,“不行么?” 绥敏脸上涌起一股意外的喜意,淡淡的,带点儿拘束:“这是妾身的福分。” “嗯。”乾隆拍了拍她的手,看一眼她,“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倒是近来你也懂事了不少,待人也平和许多。朕来图个清心。” 绥敏听了,眼角一弯,漏出半点清愁:“皇上是说妾身甚少去烦扰贵妃了罢。” 还是半点不软的话,又直白,若是平时,乾隆实在是要生气的。此刻他却停着,看绥敏不自在地搅着手里的帕子,嘴角有些抿不住的不悦:“贵妃……妾身身子不好,不敢多出门。” 假话。乾隆哂笑一下:“只是如此?” 绥敏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似乎很不想说出来:“贵妃……待兰儿很好。” “哦?”乾隆心里一动,挑起了眉,“朕倒没听说过。” 绥敏脸上失落重起来,毕竟谁也不会喜欢皇上来了却绕着另一个女人说话:“妾身以前也没发现,贵妃是这么喜欢孩子的。兰儿的子皇上也知道,最是爱撒娇的,妾身虽身子不好,也要带着兰儿出去散散心,偶尔碰上贵妃,贵妃总是待兰儿十分周到,待妾身……也客气。”她顿了顿,不太习惯地别开脸去,“兰儿也很喜欢贵妃呢。” 喜欢孩子。连她都说了。乾隆端着茶,忽然喝不下去,看一看眼前的人,一副美艳相貌,一颗耿直淳心。 乾隆最后想了想:“只是可惜了尹贵人的孩子,是个男胎呢。” 绥敏一愣,慢慢抬起头来。她眼里划过许多神采,羡慕的,可惜的,惧怕的,猜忌的,只没有喜悦与兴奋。她试探着伸出手来,略略冰凉的手指碰着他的手,不像寻常女子的婉柔,反而带着一股力。 她望过来,沉黑的眼里有真切的关心:“皇上……皇上节哀。” 演戏?真心?乾隆望着面前这个女子的脸,在心里问自己。可他还是笑了笑,疏淡地:“今天的晚膳,在这儿用罢。” 那眉梢眼角立刻有了一点点的喜,压抑着的,却掩不住。 时隔几个月了。承乾难得热闹起来,还是有限,毕竟里刚去了一个孩子。绥敏也没再问,就是说一说兰儿的琐事,或索静静的,她的身子还是有些弱,时常轻咳。她并没有留乾隆,早在灯起前,就恭送了乾隆出。 大雪不止,她一身墨绿在门口站着,和这座城一样静。 上了车驾,乾隆闭上了眼睛。今日的事太多,他到底是个帝王,他不多问,不代表他蠢。 如果抽离了那份情,他就能看到,尹冬的事是多么的蹊跷。他不奢望他的皇后和贵妃能和睦相处,可早先时候,他才开始猜忌皇后,才一转眼,贵妃又被抓出了错,这后不太平。 而尹冬,怎么能醒得那么巧,撑死也要来指正贵妃? 还说到了娴妃。尹冬的话里面,透出一个诡异的消息:贵妃陷害娴妃,却又赶走了娴妃所有的钉子。 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凭什么让贵妃这么在意?她没有宠爱,没有儿子,只是因为积怨? 还是其他? 或者,娴妃也在后面了一脚? 这并非不可能。毕竟这一年,在娴妃身上发生的事太多了,她的印象渐渐变了,也是在今年。乾隆宁可相信是这个女人在后面兴风作浪,也不想相信贵妃手脚过多。 可惜,这还是那个女人,十年以来,一如既往。 她不傻,却耿直过了头。她并非对他无心,却表达笨拙。她并不善良,无所谓尹冬是不是死了,也不想说出高兰籍的好处,可她还是说了。 她不聪明,不够好,却无辜。 而他也开始相信,贵妃的确是在承乾安了钉子,她对娴妃,有些别样的企图。 乾隆疲惫地叹一口气,他想起离开储秀时的那一眼。就一瞬,储秀似乎就变得暗淡了,不像曾经,那是整座城里,唯一始终明亮的,他的安心之处。 这里,难道就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人,能供他喜爱么? 养心殿到了。乾隆情绪不佳,今日也没有翻牌子。高无庸也没有闲着,他悄悄走近了,小心地道:“万岁爷……消息上来了,尹氏今日拿的那些东西,确实是储秀的……有些年头了。” 乾隆坐在龙椅上,冷冷应了一声:“朕离开后,可有什么消息么?” 高无庸继续低着头:“储秀里没什么信儿,贵妃娘娘只是叫人收拾了东西,就一个人闭门不出……皇后娘娘问了问皇上去了哪儿,也就休息了。” 乾隆双手放在桌上:“苏氏那儿呢?” 高无庸低下头:“还没消息。” 乾隆咬着牙:“这一回,朕要确切的消息。还有,私底下那些里迎来送往的钉子,都给朕查明白了。” 高无庸眉头一耸,乖乖应了:“嗻。” 作者有话要说:啊==不知道表达清楚没有?某人演戏演得很欢乐来着……她是意外的== 真渔翁在线阅读 真渔翁 肉文屋 / 真渔翁 真渔翁 内玄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内玄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内玄机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内玄机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血气停滞的房间,外头鬼哭狼嚎,一个个人就要死去,就和床上的血人一样。{shukeju} 院正的针不停落下,他到底是个能手,不多久,床上的人就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她醒了。 段宁狠狠松了口气,魏宓容并没闲着,她已备好了东西,用一张小小的包袱裹成一团,放在尹冬枕边。尹冬终于醒了,她的眼还看不清,手却准确地抓住了魏宓容,她瞪大了眼,干涸的嗓音从嘴边滚落:“孩子呢?!” 魏宓容说得极干脆:“死了。五个月大的男胎,可惜了。” 手腕上的手指倏地收紧,疼得腕骨都要碎裂一般。尹冬黑沉的眼里透出十二万分的疯狂,她还是哭,干哑的嗓音像钝刀子一样扯起来,魏宓容不耐烦地冷笑一声,凑近了她:“你还有脸哭?哭谁呢?你自己?孩子?还是家人?” 不等尹冬反应过来,她已笑道:“你是该哭一哭。那些奇嬷嬷刚弄掉了你的孩子,只要我们来的迟些,你也保不住了。这是储秀,皇后娘娘一走,你就要死,今天是你,明天就是你的家人,谁叫你惹了贵妃娘娘?赶紧哭吧,不哭可来不及了呢!” 半真半假,尹冬哪里听的出来?她扯着身子挣扎起来,抓着魏宓容的衣袖:“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这就是你!没能力保住自己的孩子,还要遗祸家人!本来皇后娘娘是想保你和你的家人的,可惜你蠢,如今里头皇后娘娘正因你的事儿被责罚,谁还愿意管你这些烂事儿?”魏宓容的声音又轻又薄,像锋利的刀片儿,一刀刀拉着尹冬的,“可惜了,害你的人,害了你孩子的人,害了你家人的人,也就只能被你哭一哭诅咒两声,你这死的,也真不值得。” 尹冬开始嘶吼起来,她开始拽着她的衣衫,大叫道:“我不会放过她!不会!告诉我怎么做!别害我的家人……” 她开始闹,随即那脸又淡了,变成另一张,那张脸熟悉得很,看着忠厚,那是她的父亲。 魏清泰的脸在日光下有些狰狞,他咬着牙:“不行!” 她又开始冷笑:“阿玛,明人不说暗话,一奴二主,早是该死的罪过了。若真按着皇后娘娘说的那样做,贵妃娘娘能放过我们?早先咱们做的那些事儿漏出一件来,就得死!您说,是要赔了一家子命,还是搏一搏?您的女儿,不是个庸人!” 魏清泰死死地盯着她,脸上泛着一阵冷汗。 她还在笑:“只不过是一层蜡而已。无痕无迹,阿玛,您自己也知道,不会有事。您的心里早就答应了,不然,您不会听女儿说那么久。” 一滴汗从魏清泰侧脸滑下,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青儿……你什么时候,已变成了这样?” 她一愣,冷冷地抿起了嘴角:“这是这个廷教给女儿的,阿玛,您送女儿入的时候,就该知道了。”她顿了顿,又叹一口气,“还有,女儿,早不是青儿了。” 眼前又是一转,脸上还泛着疼痛,面前,富察青和傲然端坐。 “苏意身边儿,有本的人,家世清白,只要进得了储秀就成。{shukeju}”富察青和看着自己伤了的指甲,漫不经心道,“尹贵人好点香,一点儿杂余香味,她闻不出来。只要到了冬天,把麝香化在水里,冻成了冰,放在荷包里,往烧地龙的里一站,慢慢的自会漫出味来。只消把那些冰块儿藏在外头,没人找得着,再把荷包处理了,天长日久,胎无声无息就会落。你可懂了?” 一滴汗从额角滑下来,即便是魏宓容,也从没想到过这么细的法子。她哆哆嗦嗦跪下:“奴才……知道了。奴才会亲自转告魏管领,那麝香……和……都会备下。” “记住,要你和魏清泰亲自备下。”富察青和抿起笑意,如同看一只入笏的猎物,“本可以让你想一想。” 眼前又变了。她站在暗的假山里,气喘吁吁地拉住了胭脂的手。 “皇后娘娘要对尹贵人的胎下手,她告诉了尹贵人,苏意是从长春里出去的,可以接近。苏意身边有皇后的人呢,可皇后娘娘现在不信我,是谁,用什么法子,我一点儿也不晓得。”她有些急,脸边还有汗水,“请一定转告主子,一定抓苏意身边的人。” 胭脂点点头,她走了,又来了,假山变成了墙,胭脂站在墙脚下,偷偷地说:“主子已看好了苏意身边的人,只等抓皇后娘娘一个现行呢,借刀杀人,那孩子不没了才怪。” 她微微笑了。 墙消失了,变成了内务府的院子。魏清泰突然在她耳边说:“这些日子那两个走的近,时不时出门,这些日子冷了,若是下雪则是最好。皇上赏了苏常在一双新鞋,苏常在喜欢得紧,每次出门都穿着。别的鞋底的蜡都除了,只剩那一双,前薄后厚,磨得光滑,别的地儿不显,若在石子路上一踩,就容易出事儿。” 他顿了顿,又道:“她若是摔了,却不一定牵涉尹贵人怎么办?” 她讥诮一笑:“她那儿女儿已经动了手脚了。她这会儿恨不得天天扶着尹贵人走路,显得她们亲热,显得她不嫉妒呢。贵妃娘娘看着都夸她,她当然不会忘。” 魏清泰点点头:“只是那双鞋,千万不能漏了痕迹。” 她郑重点头:“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倒是阿玛,胭脂的家人,您可偷偷安置了?她对我有用。” 眼前变成了储秀的后殿,她和胭脂站在一块儿,看着尹冬被拖出门去。她不甘心地挣扎着,鞋底在青砖上划过,留下一丁点的蜡屑。 她不着痕迹地把那点儿蜡屑踩成齑粉,再看那个火炉,小半个时辰,那一层蜡早堙没在炭火里。 “宓容。”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魏宓容一声尖叫,从储秀的后殿里挣扎出来。身上汗湿重衫,眼前是段宁被吓到的脸。 是梦。魏宓容立刻坐起来,露一个苍白的笑脸:“姑姑。” 段宁有些担忧:“被吓着了?也是,主子叫你。” 魏宓容连忙起身,她擦去了汗,却没掩去惊慌,跟在段宁身后,静静入了暖阁。 暖阁里,富察青和已经换了家常衣衫,她看到魏宓容进来,略略松了口气:“今日尹氏的事儿,段宁都跟本说了,你做得很好。” 魏宓容一下子跪倒在地:“回主子的话!奴才只想着给主子办事儿,若有些不周到的,还请主子提点。” “不会更好了。”富察青和勾了勾嘴角,“虽然不是像本吩咐你做的那样,可事出突然。”她顿了顿,露出一丝厌烦,“苏意那个蹄子,不仅为奴不忠,还尽坏本的事,死有余辜。” 这是在敲打魏宓容,魏宓容懂,她磕了一个头:“奴才已经长记了,奴才绝对不会背叛主子,奴才和一家子都是忠心的,一定仔细替主子办事。” “好得很。”富察青和亲自扶起她,脸上含笑,“这件事儿闹得颇大,段宁明年就要出了,本也很想要个人在身边依仗。你是个忠心的,如今看来,子也磨得差不多了,从今日起,就跟在本身边罢。” 她通过了考验。魏宓容喜不自禁,眼里涌出泪来:“奴才!主子的大恩大德,奴才一辈子也难报了!” 富察青和拍拍她的手,不在意地说:“你今日受惊不小,也该歇歇。来,替本梳头。” 段宁是最高兴的,后继有人,她既能出,又能放心主子。富察青和从镜里扫一眼她,说道:“你也别闲着,本有句话要告诉你,你这两天,找个法子,透到翊坤纯妃那里去。” 段宁忙听着,富察青和脸上浮起一抹冷淡,讥诮道:“告诉纯妃,咱们的皇上可答应了,要是这里再诞下一个孩子,不管是谁的,都要养在贵妃膝下呢。” 魏宓容手指一顿,差点勾到了富察青和的头发,她连忙掩了,收束了神色,继续梳起那一头长发,心里,却涌起了一个轻快的笑容。 富察青和没在意,她还在想着如何善后,她看一眼魏宓容:“告诉魏清泰,那件事儿,给本遮严实了。” 魏宓容福一福身:“嗻。” 掌灯时分,内务府有了信来,夹在送来的东西里,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是她和魏清泰约好的。 他告诉她,乾隆开始彻查此事,还有,蜡的事儿,不曾泄露。魏宓容终于对着晚上的灯火,慢慢松了一口气。 这一场戏,安全谢幕。回到房间,她和段宁不经意说起了话:“皇上今天是不是留在养心殿了?主子没事儿罢。” 段宁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皇上虽是歇在养心殿,可出了储秀,却是往承乾去了。” 魏宓容手一顿,心里一喜,脸上却是惊讶:“什么?!” 她并不是最惊讶的。消息传到慈宁时,钮祜禄氏正大发雷霆,乾隆那句承诺,简直是戳了她肺管子。一听这消息,钮祜禄氏当即摔了个茶杯:“什么?!他还去承乾,难道还怀疑娴妃那个病秧子指使了尹氏不成?他还要糊涂到什么地步?!” 荣珠连忙劝:“主子息怒,别气坏了身子!皇上英明,娴妃娘娘又是个卧床不起的,皇上未必就……” 桂嬷嬷也劝:“荣珠说的是啊,皇上那会儿虽把事儿压下去了,也不是没怀疑……” 钮祜禄氏仍生气:“随他去!这件事给哀家查!哀家不信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储秀安安静静。高兰籍听到云符传来的消息,只淡淡一笑:“她倒救了本一场。” 绿川和江叶担忧地看着她。这段时间,高兰籍已问清了所有的事,她明白过来了。 只是场意外,偏偏,富察青和手脚快得很。她忍不住问江叶:“伺候苏意的人,全杖毙了?” 江叶点头:“全杖毙了,即便没死全的,拖下去不久也死了。” “好快的手脚。”高兰籍吐出一口气,恨然道,“这一场是本输了!” 此时,承乾。 乾隆离去之后,那股短暂的喜气撞上绥敏平淡的神色,便消匿无形。云符被支去内务府,顺便把信儿传给储秀,绥敏既会帮高兰籍说话,就必会让她记情。 容嬷嬷犹在旁边脸带笑意:“皇上这回知道主子的好了,这是好事儿!” 绥敏觉得好笑,看一看她:“你当皇上是来静心的?” 他分明是来试探的。不与双方,先声夺人,这是她给魏宓容出的主意,让她釜底抽薪,打两人一个猝不及防,可没想到,魏宓容做的那么好。具体如何,她也不知道,她本只想让魏宓容从中洗白,避免被富察青和捏住把柄,谁料得富察青和准备一石三鸟,她却后手更多。 除了苏意灭口,坑了富察青和与高兰籍,挑起了两人争斗,洗白了自身,还有意外之喜。乾隆来了。他一进门,就看着那么多女,却并非有兴趣,绥敏猜出了点头绪,想必,是尹冬的事儿? 她等这个机会已有很久,如何在乾隆面前塑造一个深爱他,又不够聪明的女人。她不需要他的宠爱,她要的,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信任她蠢,也是一种信任。这个人情,绥敏记住了。 只是,她还需要知道得更多。 她看一眼容嬷嬷:“嬷嬷,若是碰上了乌丹,就告诉她,多往长春去罢。如今内失了一个孩子,兰儿这般可爱,一定惹人喜欢。” 容嬷嬷懂了,她应下了。绥敏轻轻一笑,亲自合上了窗,合上了乾隆七年的十二月初九。 大雪纷飞,乾隆七年,就要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结束了==解密篇,大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富察青和叫魏宓容做了什么,尹冬鞋底的是什么,尹冬为什么会和苏意走的近,尹冬为什么会告诉乾隆这么多,等等等等…… 被大姨妈折磨死了==文案都没有用了啊!!!不要再漏掉什么了不然就要修文了啊坟淡! 所以时间已经过12点了……我错了 至于小剧场相神马的……下次吧,遁走 内玄机在线阅读 内玄机 肉文屋 / 内玄机 内玄机 百样人(上)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百样人(上)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百样人(上)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百样人(上) {}&乾隆还没进承乾,里头就爆出来一阵欢呼。{shukeju} 连侯门的小太监也没瞧见这边走过来的乾隆,正往里探头探脑。高无庸遣了小太监去看,那小太监也是灵光的,没叫门口的太监通报,只看了看就回来道:“回禀万岁爷,是娴妃娘娘正在练箭呢。” 练箭?乾隆挑了挑眉。乾隆是出了名的专好静姝,中妃嫔不管满汉脾,多少都会端着温婉相迎,即便是满族大姓的皇后和娴妃也是如此,时日一久,他倒是忘了满洲姑们在家也多是练骑的。 可忘归忘,娴妃入后不弄刀兵是真的。乾隆脸上带着几分揣测。他没让人通报,只带着贴身的人走到门口,往里看。 庭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头年里绥敏的两场大病让承乾沉沉的,如今绥敏身体复原,兰馨也从慈宁回来了,承乾难得变得喜庆满满,连人们的脚步都是轻快的。逢上绥敏难得的兴致,人们不免瞧热闹,有脸面的,便如乌丹、崔平、云符一流,就站在前面大大方方看,脸生的,就只好离远些,站在后头探头探脑地看。这些人里头最雀跃的要数兰馨,一身光鲜的紫衣在女服饰中格外扎眼,那张小脸更是兴奋得通红,大眼睛瞪得像一对儿黑珍珠,小手紧张地攥着崔平的袍子,眨也不眨地瞧着那儿的靶子。 靶上已扎了两羽箭,一支咬在白圈儿的中间,另一支已蹭着红,而绥敏正要第三支。她的姿态极好,可见从前的底子。只见她仔细瞄准了,轻轻一松,那支羽箭就争气地呼啸而过,准准扎进了红心。 人们早欢呼开来,兰馨越发活泼,直拉着绥敏要她教。绥敏她的小脸儿,嘴角含笑,瘦削的面容漾起明锐的光。 乾隆被这笑意晃了眼。 乾隆并非不知道后争斗。且不说圣祖后的纷乱,即便是孝敬皇后驾崩后的世宗后,也可称杀人不见血。他知道,只是不愿揣度自己的后是有多肮脏。 可去年的十二月,皇后贵妃神光骤灭。 乾隆第一次睁了眼,私下清查,面上分宠。后因此迎来了一次和谐的雨露均沾,太后僵硬的态度随着娴妃、愉嫔、舒嫔三个满妃得了脸面而略有缓和,倒让人过了一个舒坦的年。{}&娴妃这里,乾隆来得最多,钮祜禄氏也不意外,还道他是因贵妃之事暴露而心怀愧疚。 可事非如此。乾隆已经查了个明白,苏意那次意外归意外,中的盘错节却叫他敏感。但凡得宠的,都妄图伸出手去,妃位以上的,更是见缝针。只有绥敏例外,不该她碰的,她从不去碰,甚至她的里也像个筛子,谁都能踩上一脚,直到病好之后才好一些。 这不值得夸耀,这是蠢。可乾隆仍钻了牛角尖。 她是真心,还是因落败才如此?他不信高兰籍会无的放矢,那如果她得了宠,被众人针对,还是不是如今这个模样。 乾隆真的很想知道。 所以两月以来,他对承乾一点点回温。这也并不累,毕竟娴妃是个美人。他的刻意温柔和兰馨的陪伴,似乎放松了绥敏长久来紧绷的态度,她开始痊愈,多了笑容,在他面前越发自如。 譬如今日,她到底露了些许本。这就是他想知道的。 乾隆玩味地看着那个拉弓的绥敏,半眯着眼。 话说回来,这样的娴妃倒也让人新鲜。他看一眼高无庸,高无庸立刻扬起嗓子:“皇上驾到——” 庭内热闹顿时一静,人们纷纷请安,绥敏瞧见他还有点儿意外,但仍行了个礼,声音清亮:“皇上来了?” 兰馨则立刻扑过来,攥着乾隆的手夸耀:“皇阿玛来得正好,额娘箭很厉害哟!” 绥敏脸上浮出些许忐忑,艳丽的容貌倒多了几分风韵,乾隆忍不住多看一眼,拍拍兰馨的小脑袋:“哦,是么?那娴妃再试一次给朕瞧瞧?” 一丝光彩出现在她的眼角,带着一些羞赧,绥敏望一眼靶子:“妾身早生疏了,只是看着今儿天不错,兰儿又闹着玩才……倒让皇上看见了。”自谦完了,见乾隆仍是瞧着她,她就只好抿了唇,往位置上站定。 人们早退下了。绥敏大大方方站定了身,提气,拉弓。羽箭在阳光下漫起一阵冷色,玉色的袍服泛着柔光,她身上带着一种久不见的蓬勃的美艳,像一团炽热的火。乾隆一时情难自禁,上前两步,手扶上她的,带点儿调笑地在耳边指点:“胳膊抬得高了,放平。” 一抹嫣红在脸上蔓延开来,艳杀蕊珠女。即便乾隆,心旌也为之一荡,手上不经意一松,而绥敏的手更是早已无力捏弓,长箭歪歪地窜出去,险险扎进箭靶边沿。 他的手还没放。绥敏的脸侧开一点儿,不知是为这亲近还是那支歪了的箭,声音平静却带丝压抑的羞恼:“皇上。” 乾隆心情大好:“娴妃定力尚且不够啊。”看到绥敏带点儿羞涩似的退开一步,索拈起长弓掂量一下,“弓太轻了,配女子也就凑合了。”说着,拉弓。 他到底是大清帝王,虽是一把女红,到他手里也平稳矫健一如十石巨弓。只随意瞄一眼,长箭蹭着绥敏的那支,笃入红心,他又笑着递给绥敏:“你再试试?” 绥敏上前看一眼,那一箭力量颇大,甚至刺穿靶身。绥敏丧气地道:“皇上神武,妾身不献丑了。” 倒像赌上气了。绥敏的脸带着些红,一嗔之下光华流转,直看得乾隆错不开眼,而兰馨早就凑上来了,羡慕地拉着长弓不放:“皇阿玛比额娘厉害多了!皇阿玛你教兰儿吧!兰儿也要学!” 乾隆闻言捏捏她的小胳膊:“好!兰儿有出息,等过两年你长大些,皇阿玛亲自教你!等你长大了,皇阿玛再给你选个神武的勇士做额驸。” 绥敏有些急了,微嗔道:“皇上!”兰馨却还不懂,歪着脑袋叫:“皇阿玛!兰儿要嫁巴图鲁,他们都说巴图鲁是最厉害的,兰儿要嫁像皇阿玛一样的巴图鲁!” 绥敏在旁边干瞪眼,乾隆被兰馨的小马屁拍得舒服,见牙不见眼:“好,就嫁巴图鲁!” 兰馨喜滋滋地一口亲在乾隆脸上。绥敏好气又好笑,一手指戳在兰馨额头上:“不知羞。” 正说着,外头吴书来冒了个头,见三人正欢,便又缩了回去。乾隆眼尖,扬声道:“什么事?” 吴书来小心看一眼绥敏脸色:“禀皇上,刚才太医院来的信儿,储秀贵妃娘娘……病了。” 贵妃。绥敏脸上一僵,露出几分失落和尴尬,但仍伸出手,把兰馨从乾隆怀里抱出来。像是她已学会了什么叫适时。 乾隆看一眼绥敏:“你先练着,朕一会儿过来用晚膳。” 绥敏嫣然一笑:“恭送皇上。” 乾隆去得飞快,他有些急,再怎么有心结,那也是他最爱的女人。兰馨皱着小眉头,忍不住绥敏的脸。 绥敏笑着亲亲她:“兰儿真好,额娘没事,兰儿进去换身衣裳,额娘教你习字。” 兰馨点点头,拉着崔平乌丹进去了。绥敏淡淡看一眼云符:“贵妃身子不好了?本是不是该抽时候去看看贵妃娘娘?” 云符跟了绥敏也有几个月,她子敏锐,隐约察觉这个娴妃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甚至让她不敢告诉贵妃,因而她说话总是谨慎:“奴才不知道。” 绥敏挑眉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让她下去了。容嬷嬷担忧地上来:“主子莫伤心,皇上晚上还是来的。” “本不担心这个。”绥敏不在意地摆摆手,顺势又抽了一支羽箭,她看一眼容嬷嬷,“明儿个给讷苏肯传个话,本生辰将近,让额娘递个牌子。” 容嬷嬷略放心了,连连点头。绥敏轻轻一笑,拉开弓来。 定力不足?她自小和兄长学习骑,她的大哥,那是战场上下来的,不比里猎学出来的花架子。想当年她子刚硬,练肿了手,磨破了皮,也绝不放松半点,弓马娴熟不熟男儿,可为了迎合乾隆,却像只被圈在笼子里的鹰,折了翅膀。 她连自己都不爱,却要去爱一个男人,这是何等难熬和愚蠢? 绥敏眯起了眼,眸光斑斑,似藏满了细密的针。 乾隆做作的柔情蜜意,只让她作呕。何等可笑,他不敢去直视高兰籍和富察青和的本,却要来考验他,转嫁他对后的试探?他也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可如今,她早不是那个继后了! 绥敏冷冷一笑,她手上的长箭似一道电光,直直钉在靶上,竟生生将乾隆那支羽箭从尾部开始,一分为二! 旁边容嬷嬷连呼吸都忘了。 “看谁棋高一着。”绥敏傲然一笑,爽朗地收起弓,“嬷嬷,还不把弓箭收了?” 百样人(上)在线阅读 百样人(上) 肉文屋 / 百样人(上) 百样人(上) 百样人(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百样人(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百样人(下)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百样人(下) {}&几乎是在同时,旖旎垂落的帐幔里发出一声惊呼,一只玉白的手狠狠揪住帐子,撑着身子坐起来。{shukeju} 乌发在床上铺了一片,绿川听到声音匆匆赶过来:“主子?” “没事。”高兰籍的声音还似从前一般轻柔婉媚,却干涩涩的,突兀地冷,“本只是想起了些事。” 绿川便退出去。高兰籍缓缓靠回床上,闭上了眼。 垂死病中惊坐起?高兰籍自嘲地笑了笑,平顺下自己的呼吸。 她的确犯了旧疾。那是胎里做下的毛病,更兼中了富察青和暗算,每到冬天时时反复。可这一次,似乎是气急兼多思,这病来得更外重。 即便如此,她还是隐忍了七八日,才叫了太医。她不能就此失宠。 尹冬一役,一着大意,看似两败俱伤,可实际上,她比富察青和摔得更狠些。底下已传来消息,乾隆开始清查,想来他也会得出意外的结论,那富察青和那时的隐忍就让她比自己有利的多。 更何况,那句话。如今即便富察青和尚且未跟钮祜禄氏抱成团,她和钮祜禄氏的联盟也散了。她花了那么多力气!高兰籍狠狠皱了一下眉,腔里一股股酸软冒出来,压得她喘不过气。那日已经被回想了千百遍的细节从脑海中一一划过,即便累得发晕,高兰籍也不敢让一丝细节从她脑海中溜走。 忽然,她睁开了眼。 ——蹊跷。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从那一次娴妃降嫔之事产生的蹊跷,时隔多月又萦绕在心头。它们没有任何关联,却有同样的味道。 高兰籍压住喉咙里的苦意,掀开帘子:“绿川?” 绿川立刻进来了:“主子?” 高兰籍招手让她近前,皱着眉:“去给本盯住一个人。” 绿川静听。 高兰籍声音很轻,但平稳:“魏宓容。” 绿川讶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头江叶已经凑进来:“主子,皇上来了。” 高兰籍一愣,随即淡淡一笑:“来的真巧呢。” 乾隆疾步走进暖阁的时候,扑面闻到一股药味。 小半月未踏进储秀,曾经温馨的暖阁似失去了从前的光华。高兰籍旧疾复发,需要静养,厚厚的帘子被放下,香炉被撤走,整个房间昏暗颓丧,透着一丝哀楚。 乾隆心里难受,站在床边。帐子里头模糊的人影在病中犹不忘艰难地行个礼,声音沉哑:“皇上来了。” 乾隆心里一酸,掀开帘子:“籍儿。” 帐子里头那人病怏怏的,蜷缩在被子里,见帐子开了,立刻难堪地拿袖子遮住了脸。乾隆失笑,坐在床边,去扯她的手:“怎么,连见都不想见朕了?” 高兰籍的声音闷而迟缓:“曾经李夫人濒死不见武帝,现在我也不想惹皇上讨厌。{}&” 她的声音这样淡,乾隆脸色一肃,强硬地拉下她的手:“说什么胡话!” 高兰籍的脸露出来,巴掌大的黄黄的脸儿,虽是憔悴哀怜,却更见楚楚。她的眼里有一丝隐约的泪意,却倔强地迅速掩了。 乾隆叹一口气,两月来的积压情绪在她的视线里败下阵来:“太医说你心思郁结。你多心了。” 高兰籍却扬起一个笑,茫然地望着帐子,眼中悲辛无尽:“皇上,我是贵妃。” 不等乾隆反应过来,她已经说下去:“我从十五岁就认识皇上了,到今年,又是十五年。我总是想着,遇上皇上,是我此生最好的事。皇上是我心里最重的人,第一次见到皇上起,我的一生便不是我的。我只想陪着皇上,皇上倦的时候,能给皇上一片安静,皇上喜的时候,能与皇上分享乐事,即便皇上不愿意见我,我也只要远远看着皇上,心里就满足了。”她说着,脸上忽然泛起了明亮温柔的光彩,“可我何其有幸,皇上心里也有我。” 她抬起头来,看着乾隆的眼睛,目光如缓缓流淌的溪水:“皇上,这条路再难,我也想走下去。哪怕有人阻拦。我不介意为此付出些代价,去探听消息,去勾心斗角,只要想着这样能让我继续陪在皇上身边,我就甘之如饴,哪怕迟早有一天,皇上不愿意再看着我,至少我也有了这些时日,够然我自己怀念一辈子。” 她越说越苦,说到后来,有一滴泪从眼角滑下。她狼狈地拿手盖去,手就再不挪开,在手掌之后泣不成声:“多好,皇上纵着我。籍儿一直知道。” 乾隆长出了一口气,将她抱进怀里:“是,朕愿意的。”即便她针对娴妃,即便她的父兄开始跋扈,他也始终不以为意。因为那是她。 她原来一直知道。 柔弱的手指迟疑地攀着他的肩膀,要将他化软开去,她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满溢伤痛:“可是皇上……您的籍儿不会害您的孩子……就算那不是我的,却是您的孩子。”她抓紧了他的肩,拼命地抬起头来,把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印在她心上,“皇上,求求你信我。” 两个月了,她还在那场灾痛里走不出来。乾隆心痛成一片,他这两个月的冷落,到底逼她到了什么地步? 何况,那的确是个意外。 他握紧她的手心:“朕知道。朕相信你。” 高兰籍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却有如释重负的笑,从嘴角漫开来。 她是不一样的。 三十岁的少妇了,这一日却如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地任由他喂药教训。她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容颜乖稚,眉梢眼角都透着极纯净的爱与眷念。乾隆忍不住多陪一会儿,却被她往外赶:“皇上,别过了病气。” 冰释前嫌,乾隆脸上带着笑:“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她微微一笑:“好。” 乾隆亦觉的心内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卸下一半,起驾回养心殿。才出门,却看到前面不远处皇后的凤驾正来。 乾隆一愣,停了下来。富察青和的车驾也停了,她从车里下来,脸上带着不亚于他的惊讶:“皇上?” 顿了顿,转而行了个礼:“妾身给皇上请安。” 她的姿仪雍容大气,一举一动都浸润着贵气,还是那样平静自如。 乾隆不动声色地负手而立:“皇后来看贵妃?” 富察青和淡淡低下头,把疲倦隐去:“妾身正在皇额娘那儿说话,太医院报来贵妃病了。还在年节里呢,贵妃身子又素来不好,妾身想着还是过来瞧一眼,却没想到皇上早已来了。” 她顿了顿,福了一福,脸上有些黯然:“是妾身疏忽了。” 乾隆扫她一眼,再看看她身后那些太监女,果真手上拿着药材匣子:“叫御药房备下就是了,何必动用皇后的东西?这些可难得。” “药材就是给人治病的,放着做什么。”富察青和拘谨地笑一笑,脸上透出尴尬来,“年气儿不好,娴妃去年大病两场,如今贵妃也病了,中这样总不是个事儿。”说着,便指挥人,“既然皇上看过了,贵妃许是累了,把东西送进去罢,本不进去叨扰了。” 为首的就是段宁和宓容,两人恭恭敬敬福了一福,才往里走。宓容被乾隆看在眼里,秀丽的容颜一如往昔,气色颇好,可见日子过得顺心。 乾隆目光略深了深。 自从尹冬之事后,他连着几月都对里头那些千娇百媚的女没了兴趣。富察青和不会看不出来,可魏宓容,竟然还留着。 富察青和恍若未觉:“皇上,虽说小选未至,可这里总有人病倒,妾身想着是不是要先散些女?也好积些福气,护佑廷。” 乾隆正思索别的,闻言就点点头:“皇后想得周到,便看着办罢。” 富察青和微微一笑:“这是妾身该做的。” 乾隆又说了几句,便要走,忽而停下来:“皇后近些时日在忙些什么?” 富察青和笑容一滞,露出几分落寞:“近来年节过了,妾身倒攒了些东西。明徽都十二了,近日又和色布腾玩得好,留也留不了几年了。”她顿了顿,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似抑制些什么,“做额娘的,总想让她过得好些,近来备些东西留待以后嫁妆用便也是了。” 她说着闲话家常,仿佛之中毫无芥蒂,或是早已习惯。 绥敏,高兰籍,富察青和。各色的光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刻过他的心,尤其是从储秀刚出来,他还没端回帝王的心境。 他知道,富察青和是委屈的。可她未说。剩下那点积怨也散了,乾隆点点头:“皇后辛苦了。” 仅这一句,富察青和脸上泛起了隐约可见的光华。乾隆收回视线,转头往养心殿去。 当夜,乾隆夜宿承乾。次日,乾隆从慈宁出来便去了储秀,随后,翻了长春的牌子。一连半月,皇后与贵妃又恢复了从前的势头,里又成了从前那样,只不过娴妃比从前得宠些罢了。 钮祜禄氏早就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在慈宁暖阁里发出冷哼。荣珠正在替她揉捏肩膀,闻言看看桂嬷嬷,想了想:“主子,您说,这可怎么着呢?” “什么怎么着?怪哀家,没能力把皇帝养在身边,看看孝敬,把他养成了什么样子,竟被女人捏在手里。”钮祜禄氏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却透着戾气,眼里尖锐的光冷得能扎死人,“皇后,贵妃,多能耐,一场病,一次偶遇,就把皇帝的心给抓回去了,好手段,哀家比不上。” 桂嬷嬷连忙劝:“主子息怒,娴妃比从前得宠了不是?皇上也是想着主子的。” “什么得宠?哀家看着,皇帝那是憋着劲儿要从她身上找茬呢。”钮祜禄氏眼睛尖得很,不屑冷哼,“那个蠢东西,不抓紧了机会,这两日倒越发回去了。好容易去年学乖了,不再被皇后捏了当枪使,可如今呢?前两日不还在里练箭?当她还是满洲姑?皇帝可不喜欢这个!” 越说越气,钮祜禄氏一怒之下起了身:“罢了,就让她们再闹一闹,哀家总有法子。” 荣珠和桂嬷嬷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转眼又要到皇后寿诞,长春的人再度忙碌起来。这一日魏宓容早早去了趟内务府,将皇后吩咐的事儿做全了,忽见魏清泰过来。 他凑近了,语不传六耳:“主子动人了。” 魏宓容眨了眨眼睛:“查人?” 魏清泰冷冷哼了一声:“自然。” 那便是查她,高兰籍敏锐得很。魏宓容略略笑了笑:“阿玛莫急。女儿有法子的。” 当日,一个荷包传到承乾。云符不在的时候,绥敏打开看了看,不在意地在火上烧了。她问容嬷嬷:“嬷嬷,额娘那边儿可有信儿么?” 容嬷嬷点头:“明日便是递牌子入的日子,大爷已传了信儿进来,夫人都准备好了。想来明日皇后娘娘也不能卡夫人一遭。” 绥敏淡淡一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夫人不见武帝:虽然这梗挺普遍的,但还是解释一下吧。李夫人,汉武帝后之一,李延年的妹妹。李延年当年推荐妹妹给武帝的时候曾作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李夫人死前,武帝来看她,她盖住脸不让他看,后来对人说:“我本出身低贱,皇帝喜欢我是因为美貌,此刻陋颜被他看见,必然嫌弃。” 这梗多适合贵妃。所以贵妃是在撒娇…… 百样人(下)在线阅读 百样人(下) 肉文屋 / 百样人(下) 百样人(下) 荷花娘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荷花娘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荷花娘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荷花娘 {}&乾隆八年,二月十五,又逢命妇入。{}! 兆佳氏也在其列,这一次,她格外低调平静。自然是讷苏肯传回去的消息让她安心:女儿痊愈,日子平静,兰公主得宠。再来,她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一进承乾,迎出来的是容嬷嬷和云符。容嬷嬷严肃的脸上堆着笑意,只看她的脸,兆佳氏就放心了,只是这云符是生面孔。不过兆佳氏心不在此,见到云符只淡淡笑了笑,便走进暖阁。 绥敏和兰馨都气色极好。三月来乾隆每一月都在承乾宿个三四日,这在内已是难得。绥敏已病愈,身量比去年丰腴些,容光焕发,只叫兆佳氏放下心来。而绥敏已不似去年相见时激动万分,只平平静静地问了问家常,就叫云符乌丹陪着兰馨去玩,只留了容嬷嬷在侧。 人一走,绥敏就压低了声问:“额娘,上次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她说的是去年相见时交代的事。上一世,魏宓容一生四子二女,从三十岁到四十岁生产不断,到了四十岁尚能诞下永璘,不可谓不会生。而且她有两子两女安然长大,另外两子夭折皆因体弱,她也不可谓不仔细。可从十九岁到三十岁,女子最好的生育期,她却一无所出,全是因为药的缘故。 富察青和要用她,却也防她。她在承宠前便服了绝育药。富察家名门望族,里头七弯八拐的东西不少,这药方实在难得,被人下药之后多被诊为寒,即便查去也甚少痕迹。若非这方子要的药材太打眼,富察青和未必不会大肆地用。 魏宓容上一世也足够心狠,为了取信富察青和,她干脆地把药服了,这才得到富察青和一力抬举。可她和魏清泰不是省油的灯。高兰籍被诊寒,她便知道了个大概,而富察青和一死,魏清泰就在方子上动了念头。他是富察家包衣,一向忠心,没过两年他就想法子从富察家旧奴手里得了方子。魏宓容蛰伏之时,魏清泰令人遍寻天下。直到乾隆十八年,他在济南府找到了一个叫胡存化的人。 胡存化是妇科千金的圣手,很快解了方。魏宓容喜出望外,便让魏清泰把胡存化接入京城,又在乾隆那里举荐,在当年就让胡存化入了紫禁城做了太医。胡存化其貌不扬,不擅交际,却有个让人喜欢的特点——愚忠。胡存化对魏宓容坚定不移,也确实保她生下了六个孩子,若非那药给魏宓容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虚处,那两个也难夭折。而乾隆四十年,魏宓容去世,胡存化也无声无息消失在廷里。 绥敏要找的就是他。她只跟魏宓容说了胡存化三个字,魏宓容就想了明白。上一世那张方子折磨了她许久,她不费功夫就默了一张给绥敏。绥敏正是把方子给了兆佳氏,让她在风头过后,去找胡存化。 兆佳氏忙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放进绥敏手里:“解方在这儿。娘娘怎么会要这方子?可是娘娘的身子……” 绥敏接过看看,笑着安抚兆佳氏:“额娘别急。我的身子没事儿,这方子我有别的用处,额娘别担忧了。还是给我讲讲这事儿怎么办的,千万别露了痕迹。” 兆佳氏眼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可仍然清了清嗓子:“娘娘那日吩咐我之后,我回去就和老爷说了,只我和老爷两人知道。娘娘小时候我身边有个叫群姑的陪嫁,最忠心不过的,她嫁了个做老酒生意的人,最近迁到天津去开了酒庄。她男人叫王培,是个机灵的,平日里就各地做买卖,又是个忠心老实的,我就把事儿吩咐他了。他是个聪明的,想着许是里头娘娘的主意,格外小心,十月里看风头差不多了才往济南去了。他找了个当地人谈生意,还带了个没生产的小妾,住了小半月,等生意谈定了,才在和人宴席上说起他小妾生不出孩子,在天津求医问药都不管用,问问济南可有什么妇科圣手。那人就推荐了几个,其中就有胡存化。” 兆佳氏略抿了口茶,继续娓娓道来:“他还特地把几个人都打听了。听说那胡存化也是个可怜人,少时就没了爹,和娘亲住在亲戚家看人脸色。七八岁的时候就拜了游医为师,到处游荡去了。后来他师父死了他才回来,他娘亲都病得撑不住了。亲戚不愿意出药钱,他就和娘亲迁出来,一边儿给她看病一边儿行医赚些药钱。他长得丑,又口拙,加上家里穷,到现在都没能成婚。倒是前两年济南府有个姓夏的人家,家里那个独女到了婚嫁的年纪却有了什么病症,夏家给了胡存化一笔钱,让胡存化寄住在夏家给她瞧病,王培去的时候,胡存化还在那夏家。” 绥敏一路听了,只觉得王培做得细致,可听兆佳氏说的这么多,微微够了唇角:“额娘说话素来爽利,今日怎么长篇大论的,可是这夏家有什么蹊跷么?” 兆佳氏脸上的为难之色更重,她看着绥敏,点了点头:“王培想着我的吩咐是让他带人回京,就事先打听了夏家老爷的喜好。那老爷不算个坏人,只是迂得很,倒是有一点,他好酒。{}!王培特地带了十坛好酒恭恭敬敬去了夏家,夏家老爷听他说是想请胡存化回去看病,又有礼,对他也客气,等酒一喝,便成了酒友。他也没不准,只让胡存化再呆上半月,替夏家小姐备好方子丸药再走。王培觉得事儿了了,才想走,却遇上一件事儿,他听见有孩子哭。” 绥敏扬起了眉,笑道:“这可越说越神了,那孩子是狐狸变得?” 兆佳氏声音更低:“那时候夏家老爷的神色怪得很,只说是个亲戚家的孩子。王培觉得里头有事儿,多了个心眼,便想办法在夏家留宿等到胡存化走。他花大价钱买通了一个下人,那下人就把孩子的事儿说了。那并不是夏家亲戚的孩子,而是夏家老爷的外孙女儿。” 绥敏一扬眉,咯的一声冷笑:“独生女,外孙女儿,还姓夏?这家女儿不守妇道?” 兆佳氏脸色凝重:“正是这样呢。那孩子是夏家女儿在乾隆六年八月里生的。夏家女儿不守妇道未婚先孕,若是传出去,大家脸都不要了。夏老爷才想了个着,让胡存化入府,一来显得他家女儿的确病重不宜婚嫁,以免传出更不好的话来,二来能保证她安心生产,三来她女儿未婚生育未免郁结,也是让他调理身子的意思。如今两年下来,夏家女儿有病不好嫁人的事儿已传出去了,正巧有王培想带胡存化走,夏家老爷也是巴不得,别让胡存化漏出口风,闹得人尽皆知。” 绥敏忽然听出些门道:“这夏家老爷不是迂得很么?怎么不一剂药滑了那胎?” 兆佳氏嘴唇一颤,为难地看着她,再不说了。 绥敏手一颤,不敢置信地站起来。夏家老爷迂得很,却不堕了孩子,还能有什么原因?不想,不可能,那样的人,是宁可女儿以死卫洁的!那便只有不敢了,那男人身份高贵!可兆佳氏素来是直截了当的,今日为何难以启齿? 乾隆六年八月,济南。这身子里还有不久前的印象,那不是……东巡? 绥敏瞪圆了眼看着兆佳氏,兆佳氏心里叹一声女儿果然敏锐胜过往昔了,语气沉重地:“本来这样,王培也就算了。可偏偏那下人收了好处,说的多了。说她看过那孩子,那孩子原先的襁褓上时时挂着一个荷包,是明黄色的。那下人还开玩笑,许这人是满清黄带子,不然夏家老爷也不会忍气吞声。” 绥敏慢慢抿住了唇,缓缓坐下:“额娘继续说罢。” 兆佳氏担忧地看一眼她:“王培是个有见识的,也出了身冷汗,给那人好大一笔封口银子。接着他就花了大工夫查,甚至买通了那女人的贴身丫鬟,知道了大概。那女人手里有一幅画,一把扇子,上头……是……皇上的。” “哈。”绥敏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怪不得那夏家不敢让女儿嫁人。乾隆碰过的女人,送不得,杀不得,嫁不得,只能等!这事儿竟也是个皇帝做出来的?人家女儿家被抛在脑后,甚至有了孩子,这等负心薄幸之事真是让人齿冷。更别说他的责任了,竟会让人有了孩子,一个女孩子尚可,若是一个男孩,岂不是坏了社稷? 更别说上一世,乾隆到死也没想起来有这么个女人。那个只有一季花开的女人就在大明湖畔孤老终生,而皇家的血脉就流落人间? 乾隆啊乾隆,可真叫人无话可说!兆佳氏知道女儿的脾气,等她生完气,也不多说。隔了许久,绥敏才道:“那现在呢?” 兆佳氏就接着说:“王培想着事情查明白了,也不敢多留。等过了小半月,王培把夏家小姐和外孙女儿的方子和药丸做完了,就出了夏府。王培说了是为人办事,在京城备下了宅子。胡存化本不肯去,王培就许了足够的药材和银子能供他娘亲看病,还备下软轿一路送他娘亲进京,胡存化这才肯了。年前两天他们进的京,现在住在金鱼胡同里头,那宅子是王培让别人临时安置的,房契上写的是胡存化的名字,不会露痕迹的。如今我隔半月就雇不同的人给他送药,他是个有心的,感激不尽,总想问王培要个恩人的名字。王培也没多事儿,过了年就回天津了,再不让人瞧见。” 绥敏想了想并没漏什么,便点点头。兆佳氏又道:“娘娘,这个胡存化是个愚忠的,医术又好,不如就告诉他?也好有个牢靠。” 绥敏摇摇头:“不行。这人我要留给别人用。” 兆佳氏一愣:“娘娘?” 绥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让容嬷嬷把方子收好。胡存化对魏宓容何等重要,若是她把胡存化收入手中,魏宓容就会和她起嫌隙了。 这人,她当然还要,只是,不能通过自己。 把这人送给高兰籍。魏宓容懂她的意思。如今富察青和还没死,魏清泰可不敢大咧咧地寻人,只能叫魏宓容传句话罢了。 这人,就只能归高兰籍。高兰籍会让人去问,去接进,胡存化只会以为那是高兰籍的人,效忠于她。事后,高兰籍或许会留他给魏宓容,可王培不死,这人就还是她的。 魏宓容不是想不到,可这示好与避嫌,却一定要做。 绥敏想了想,心里又冒了个疑问:“对了。这胡存化可知道这夏家女儿可是有什么不好的?皇上六年回来的时候也不是没带人,陆贵人不就是?何不把这女人带回来?” 兆佳氏的脸上终于露出难以启齿的神色,她叹口气:“娘娘看了就知道了。”她从贴身袋子里取出一张布帛,无奈地道,“当时我就想着也许娘娘有一天有用,便叫人请了个外地的画师,去胡存化那里听他描述着把夏家小姐的模样画出来,胡存化说,没有十分像,也有九分像了。” 绥敏顺手接过,狐疑地一展开,顿时瞪大了眼。 慧贤?! 画面上的人儿身量清瘦,弱柳扶风,整个人都透着书卷气,气韵上就像了慧贤三分。再看那容长脸儿,远山眉,悬胆鼻,樱桃口,尤其是那双眼,细长温和,略带愁色,这似颦非颦的模样,固然没有高兰籍的风情万种和笑里含威,可眉眼必有七八分相像! 兆佳氏又叹口气:“我看见时,也吓了一跳呢。” 绥敏几乎要冷笑了。乾隆是对高兰籍用情至深,还是自诩情钟?高兰籍还没死呢!已过是一个东巡,数月不见,遇上一个酷似慧贤的女人,他就能让她珠胎暗结。怪不得他不敢带人回来,若是高兰籍知道了,非得呕出一口鲜血不可! 绥敏刷地放下这布帛,刚想说什么,忽然,眉心跳动了一下。 ——高兰籍,还没死呢。 一个念头从心里冒出来,伴着一张张的人脸,高兰籍,富察青和,魏宓容,钮祜禄氏,这念头越来越圆,景象越来越真切,她的眉也愈发飞扬,到了最后,她简直要放声大笑。 看着绥敏眉梢眼角明锐的光彩,兆佳氏不禁着急:“娘娘?这是怎么了?” 绥敏含着笑放下布帛,问道:“这夏家女儿叫什么?她女儿又叫什么?” 兆佳氏想了想:“夏家女儿叫夏雨荷,她的女儿,叫夏紫薇。” 绥敏勾唇一笑,又盯着那布帛看:“夏雨荷?人如其名,真是一朵儿好花呢。” 作者有话要说:废话几点:1.于是胡太医出现了,原先是个龙套,现在他有名字了,提升为配角,哈哈。 2.这是本文的超级金手指之一,夏雨荷像慧贤,我知道,这章看起来有点玄幻。但是这个设定带来的效果真的太萌我了,于是我还是降低了绥敏的闯关难度……不过想想,慧贤和夏雨荷都是乾隆喜欢的温柔才女,这样也不算太过分对不对== 3.话说现在……我一日三更的功力越来越强悍了…… 最后——鉴于那么多姑娘对百合很感兴趣,所以,小剧场之一《绥敏宓容之相五十问》初登场,从今天起连载~不喜者慎拖~~~~—— 番外01——《绥敏宓容之相五十问》 作者废话:“”里的内容是发言,——后的是心理活动,()里的是动作。 恶搞番外,ooc有,剧透……一点点有,如果以后有差异,请无视。 时间点:乾隆三十一年 地点:故博物馆(??) 在场人物:时年四十九看似三十八的美艳太后乌喇纳喇绥敏(绥敏大人头也没抬)、看似很善良很好说话实则进化成高攻高防的令太妃魏宓青(在听到青字的时候魏大人淡淡一笑)、鹤发如雪但战斗力仍然很高的甩针舞掌门人容嬷嬷、婚姻幸福童心不改扮猪吃老虎的和端公主兰馨、刚登基的小皇帝……(档期太满此嘉宾取消)、白面小正太恋姐癖十三阿哥永璟(永璟眨巴眼,为什么五姐姐不来?)。 太妃娘娘嫣然一笑:“为什么这女人的后援团那么多而我谁都没有?” 葛同学蹲下抱头:“最后一名嘉宾——才五岁就很小心眼的十五阿哥永琰……” 太妃娘娘双眼一眯:“永琰也算本这边的?” 葛同学不畏强权:“请勿剧透!” 容嬷嬷喜滋滋地泡一杯茶,太后娘娘淡定接过—— 葛同学:“开始,开始!” 1:(葛同学得瑟地一甩台本)请问您的姓名是? 绥敏:(充耳不闻,贵气十足地喝一口茶。) 宓青:(嫣然一笑。) 永璟:(乱入,拉绥敏的袖子)“皇额娘,皇帝哥哥不来就算了,为什么五姐姐也不来?” 嬷嬷:(眉头倒竖,手中银针发出厉芒)“大胆刁民!太后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能问的?!” 葛葛:(哽咽)“这才第一问的,下马威也不是这么给的……” 2:(再接再厉)请问您的年龄是? 绥敏:(看着茶盏上的花色)“四十九。” 宓青:(玩着手上的金甲套)“四十。” 葛葛:——你们这群装嫩的女人!(埋头苦算)“明明就是189岁和180岁!” 绥敏:(继续看花色)“哀家有那么老么?” 宓青:(继续玩甲套)“反正本始终比她年轻九岁。” 兰馨:(笑嘻嘻凑过来看台本,递个核桃)“你要吃吗?补脑。” 葛葛:“你们严肃点……” 3:别是? 绥敏:(放下茶盏,也来嫣然一笑。) 葛葛:(直接蹲下抱头发抖) 宓青:“你是说乾隆有断袖之癖?” 葛葛:(双眼大亮)“有啊有啊,和珅不就是绯闻男友?” 兰馨:(忽然开口)“嬷嬷,不要拿针出来啦,下面的问题很好玩哎。” 葛葛:(顿时躲到兰馨身后装死) 4:那么,您的格如何? 兰馨:(骄傲贵气范儿)“皇额娘可是皇后,如今是太后,格还用说?” 嬷嬷:(字正腔圆补充)“咱们的太后娘娘雍容华贵,母仪天下,刚正不阿,浩然大气……” 绥敏:(安之若素,仔细听容嬷嬷说完,然后点头总结)“嗯,就是耿直了一点。” 宓青:(又要嫣然一笑了……)“果然本的后援团就是……” 葛葛:(立刻狗腿状凑上)“太妃娘娘风情万种、善良体贴、柔情似水、机智聪慧……” 绥敏:(当做没听到,递杯子给容嬷嬷)“茶。” 5:那么,对方的格如何? 宓青:(斩钉截铁)“蠢笨至极。” 绥敏:(不假思索)“毒妇人。” 于是各种风雨雷电闪……电压持续上升中…… 6:(顶着避雷针)那么,两人是哪里认识的,什么时候? 宓青:(恨恨收回视线)“里。” 绥敏:(懒懒打个呵欠)“上辈子。” 葛葛:——……………………………………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绥敏:(不怀好意地斜宓青一眼)“本对一介女要何印象?” 宓青:(加强版嫣然一笑) 万丈天雷持续三分钟。 8:(**窝头)那么……喜欢对方哪一点? 宓青:(脸色铁青)“她死的比我早。” 绥敏:(一勾唇角)“她毒。” 宓青:(惊讶状,铁青的表情略有松动。) 绥敏:(笑意加深,喝一口茶)“你还说我蠢。” 万丈天雷加强版持续十分钟。 葛葛:“求活路……”(转头问其余者众)“你们怎么不怕?” 兰馨等众:“看容嬷嬷。” 嬷嬷:(熟练地在地上满小针导电) 9:(手脚发麻)那么,讨厌对方哪一点? 宓青:(脸色一正新仇旧恨)“她视我如草芥。” 绥敏:(笑容一敛面沉如铁)“她害我女儿。” 葛葛:…………………… 永琰:(试图张嘴)“还有我……” 永璟:(连忙捂上)“五姐姐说了剧透了她就白回避了!不许说!” 10:那么,您俩的相好么?(葛葛持续牙酸牙疼中) 绥敏:(看一眼宓青。) 宓青:(火起,冷笑)“水火不容!” 兰馨:(无视葛同学持续翻台本)“详情请参见广大反琼瑶文。” 风雨雷电再起…… 葛葛:(忍无可忍)“暂停!请去发电厂发泄完再回来!!!暂停!!!!”—— tbc 荷花娘在线阅读 荷花娘 肉文屋 / 荷花娘 荷花娘 五阿哥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五阿哥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五阿哥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五阿哥 五阿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我电脑要没电了怎么办tt如果今晚不更了的话,明早更!!不要打我!!! 且不说绥敏私下嘱咐了兆佳氏什么,总之兆佳氏入这件小事,在里并未掀起任何波澜。胡存化还是几人才知道的名字,夏雨荷其人更是边际也无。里另有即来的大事,二月二十二,皇后千秋。 今年不比去年,乾隆七年皇后三十整寿,又兼圣眷正隆,自是气派万千。而今年,富察青和与乾隆乍暖还寒,便格外低调,只在千秋节前见了外命妇,并未设宴,而千秋节当日,也不过是内妃嫔在长春设一宴席,再往漱芳斋听一场戏罢了。 即便如此,中也没人敢小瞧富察青和。那是她的姿态,谁敢当真。面上绥敏与富察青和格外亲厚,一早来了长春。 生辰当日,富察青和却只穿了一身浅红长袍,上头飞鸟描花,固然致雍容,仍显得素雅。绥敏进屋时段宁正捧着首饰供富察青和挑选,富察青和一抬头看她进来,浅笑道:“妹妹来了,正巧,本正愁配什么好呢。” 兰馨先乖乖行了个礼:“兰儿祝皇额娘千秋万福。”随即就撒娇,“皇额娘戴什么都好看。” “瞧瞧这张嘴!”富察青和捏捏兰馨的小脸蛋,与绥敏格外亲厚,“这可真是奇了,你素来是最规矩的,倒养出这么个怪。” “娘娘这话说的,”绥敏自如地走上去,比一比她的衣衫,一边挑着段宁手上的东西一边说,“兰儿统共在妾身身边呆上几天,可不是天天在娘娘的长春待着?想来这小东西也不是向着妾身的,可不是让娘娘教坏了。” 富察青和失笑:“真真小心眼儿,说你一句,你就要算回来。” 绥敏爽快一笑:“娘娘这么一说,妾身可真要和兰儿一般天天跑来长春叨扰了,学一学娘娘端庄大气,不然就不回去了。”说着,挑出一支赤金含珠的双股凤钗,“娘娘看这个如何?娘娘虽平日简素,可千秋是大日子。” 富察青和看一看,便笑:“果然你眼色好。” 绥敏嗤地一笑,亲手端端正正替富察青和戴上:“娘娘可真是怕妾身来长春添乱罢!” 富察青和笑着正欲在说,忽然帘子就是一掀。进来的是明徽,似刚从公主所过来,身上还带着料峭春寒。经去年中秋一事,明徽半年里已稳重许多,见到绥敏的动作只若不见,亲近地打招呼:“见过皇额娘。明徽还当自己来得早,想不到娴妃娘娘才是最早的,明徽惭愧了。” 富察青和笑嗔:“怎么不通报就进来了?” 明徽笑嘻嘻地:“可不是给皇额娘的惊喜?”说着一掀帘子,“还不进来?” 便又进来两个人。在前头的是宁楚格,还是那柔婉样子,手里却牵了一个圆墩墩的小人儿。宁楚格脸上带着笑,先给绥敏见了礼,再往明徽身后一点儿站了,抱一抱那个小人:“小五,说罢。” 绥敏不动声色地看着,那胖墩墩的小人,正是五阿哥。 这一世,绥敏见五阿哥寥寥数次。五阿哥刚过两岁,自不能常常抱出来与大家相见,何况绥敏去年陆陆续续病了几遭。此时一见,就能看出富察青和对五阿哥的用心。五阿哥如今还未去发,乌黑的发更衬得双目明亮,一张小脸雪白,已看得出五官俊俏。他的规矩也是极好的,乖乖冲富察青和行了个礼,脸上难掩亲近:“小五见过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今天是皇额娘寿辰,皇额娘年轻漂亮。” 前头说得似模似样,最后一句却露了馅儿,只是两岁的孩子能记得这么多还口齿清楚,已可见天资聪颖。宁楚格已经扑哧一声笑出来:“小五,三姐姐不是才教了,皇额娘福泽永长。” 五阿哥眨着眼看着她。富察青和喜欢得紧,拉着五阿哥过去:“什么福泽永长,还是五阿哥这句话皇额娘爱听。” 兰馨趁机甜甜地:“皇额娘最年轻漂亮。” 明徽知道兰馨的重要,素来是与她好的:“皇额娘瞧瞧,这些个小东西,嘴巴都甜得很呢。” 五阿哥听到夸奖,也不显得十分高兴,板板正正地站在富察青和身边,架势初现。 永琪。 要说上一世除了永琏永琮,最得宠的,莫过于这个五阿哥永琪。他的确出挑,貌肖乾隆,文成武就,孝心至虔,甚至还救过乾隆的命。他是乾隆后难有的满妃之子,皇后养子,地位非同一般,只可惜,死在魏宓容手上。 可即便他是死在魏宓容手上,生前,也少给她添乱。永琪永璂,一字之差,一个光芒四,一个黯淡蒙尘。永琪前一世与和敬一般,与富察青和亲厚万分,因而对她有所不满,永璂失宠,也有他的缘故。 这人是个麻烦。 绥敏挑选着首饰,神色清爽地替富察青和配上扁方:“五阿哥年纪小小的,就这般聪慧,可见娘娘言传身教非同一般呢。” 她脸上并无不甘之色,富察青和一五阿哥的脸,正要说什么,忽然帘子一起,有小女来报:“主子,愉嫔娘娘到了。” 愉嫔。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富察青和表情不变地对着镜子看一看妆容,笑道:“小五,你额娘来了呢。” 五阿哥年纪太小:“额娘是哪个?” 绥敏心中一笑,便带着兰馨先行告退。富察青和并未拦着,容色平和:“带着兰儿转转罢,里新供的梅花甚好。” 绥敏笑着行礼,带着兰馨出来,出来时见着愉嫔,微微点头,就见那张平凡的脸上俱是忐忑,手指都是微颤的。 绥敏眼角一收,扶一扶兰馨:“兰儿,去瞧瞧梅花。” 即便是简办,长春也没有丝毫落拓。灯坊丝竹少了大半,可灯宴桌还是益求,为免太过寒酸,案上俱放了臂高的白色细瓷广口大瓶,里头虬枝红梅冷艳卓绝,反添风雅。 绥敏随意看着,过往太监女都向她行礼,绥敏面上看着,心里却想着方才在暖阁的事。吃了大亏,富察青和处事越发小心谨慎,待她亦前所未有地诚挚关切。许是为向太后示好,许是省生波澜,许是另有所图,可不管如何,既然富察青和如此细致周到,她亦要投桃报李。 方才富察青和未必就不是一个试探,与兰馨过亲,让她亲自服侍梳妆,她素来心高气傲,若有不服不甘,必然行动颜色。 看样子……绥敏拂一拂左手那个虾须响珠钏,下意识地抬眼去找兰馨。 兰馨在长春玩的熟了,见绥敏在想些什么,便自己去了一边。院落里有乾隆去年赏赐的两只白羽仙鹤,闲庭华盖,红梅相掩,浓翠惊红下两只白鹤相依静立,便如画卷浓彩。兰馨穿着俏丽的衣衫,攀着梅枝笑得纯真无匹,见绥敏找她,便摇一摇小手:“额娘。” 明净笑意让绥敏为之一愣,随即竟忍不住笑开来。 兰馨。她赫然想到,她回来,已有一年了。 去年此时,原先的那个自己卧病于床前途惨淡,而一梦初醒,丧子之痛,迫死之辱,百年时光犹如幻境。而转眼,一年信手翻过,雨夜降嫔,得育兰馨,接着,数月盛宠,尹冬上位,再度卧病,药中遇鬼,又碰上中秋之事,尹冬覆灭。反反覆覆,她又成了还算得宠的妃子,只是其中惊险与算计,谁人得知。 她是真的重活了一遭了。 可以因儿女欢悦,可以闻花朵沁芳,可以品酷暑寒冬。 她,是活着的。 那一刻,绥敏脸上浮起一股锐利的笑意,她向着兰馨走过去,替她折下一束花枝。 那是坚实的。那便是岁月,那便是未来。 “娴妃娘娘。”清凌凌的一把嗓音响在身后,绥敏轻轻回身,看见花枝掩映里的魏宓容。 还是一身女蓝色衣衫,一张清丽的脸孔秀丽无端,她淡淡地笑着:“娴妃娘娘,宴席要开了,皇后娘娘叫奴才来请您过去呢。” 她说着,已福了一福身,纤柔的眼角微微挑起一痕,蕴着笑意。 一个妃子,一个女,眼神一触,却是百年时光,心事互明。 明明是温和的笑意,却那般张狂,要将整个将来捏在手心。 “又是一年。”绥敏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拉着兰馨,“知道了,本这就过去。” 魏宓容已探出双手:“兰公主捧着花去赴宴恐不方便,不若奴才去取一个瓶子来,好让兰公主带回去把玩?” 绥敏眉梢一挑,咯地一笑:“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女,果真伶俐。”说着,从手上卸下那只响珠镯来,往她手前一丢,“赏你的。” 魏宓容脸上浮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献媚:“谢娴妃娘娘。” 绥敏很快离开,带着兰馨。跟着宓容一块儿前来的喜雯,等她一走,喜雯便一惊一乍:“娴妃娘娘好阔气,这么一只金镯子,就赏了你?” 魏宓容掂一掂,随意地道:“不过是一只响珠镯,中空的,没多大成色。你要?” 喜雯扁扁嘴:“再没分量,也是赏你的。” “嗤,小气样儿,得了,随我拿瓶子去。”魏宓容顺手收回响珠镯,抚过那致的表面,眼中划过傲然的笑意。 正殿,寿宴。 乾隆来时,众人已经到齐了。乾隆一进正殿,就见花木扶疏,他最是附庸风雅之人,已是一赞,再看富察青和,不露奢华,可见顾念他情绪,便又温了口气:“皇后打理后劳心劳力,好好一个千秋,何必这般苛责自己。” “打理后不过是本分,皇上体恤妾身,妾身比什么都高兴。”富察青和端庄地行个礼,“皇上入席罢。” 自是一派其乐融融。先是妃嫔进礼,无论是谁,都是中规中矩,即便高兰籍,也不会挑在这个日子找事端。妃嫔之后便是阿哥公主,永璜、永璋都已进了上书房读书,永珹虽小,也能自己见礼了,而公主之中,明徽、宁楚格都在皇后膝下,礼数更重,兰馨跟在其后,也是规规矩矩。 最打眼的是五阿哥。皇后时日不好,五阿哥此时正当可爱,富察青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五阿哥在乾隆面前,那些话说得越发工整,口齿清楚,礼仪标准,乾隆都忍不住赞:“五阿哥年纪虽小,却也可见聪慧孝顺了。” 绥敏听了,不免看一眼那边的愉嫔。果见愉嫔身子一颤,脸上透出一股光彩来。 富察青和也淡淡瞄了她一眼,脸上含笑:“五阿哥天资聪颖,妾身也很高兴呢。” “那也要皇后教导得好。”乾隆这般说,全没想到在一旁脸色顿时有些惨淡的愉嫔,他看一眼五阿哥,开口道,“五阿哥也两岁了,今日是皇后千秋,倒是该给五阿哥起名了才是。” 这是体面,富察青和越见喜悦温和:“那可正好,五阿哥如今身体康健,得了皇上赐名,更是好事。” 说着,已有太监捧上笔墨。乾隆一挥而就,上头两个字,果真是永琪。 琪,美玉也。富察青和笑着赞一声好,一永琪的额头:“从此五阿哥便叫永琪了。永琪,还不谢皇阿玛赐名?” 永琪也当真聪明,立刻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永琪谢谢皇阿玛。” 乾隆不免大笑,众人纷纷贺喜。接下去更是酒宴正酣,绥敏一直冷眼旁观,永琪少有往愉嫔处看的时候,在他眼里,愉嫔似乎和众多妃嫔一样,不过是里的一个代号。 去漱芳斋的时候,永琪由娘抱着,经过愉嫔的时候,连眼都没有偏一下。亲生母子,不过半臂之遥,愉嫔脸上一划而过了惊喜与悲伤,立刻掩去,徒显辛酸。 愉嫔。 绥敏淡淡瞥一眼,领着兰馨,缓缓前行。 五阿哥在线阅读 五阿哥 肉文屋 / 五阿哥 五阿哥 慈母心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慈母心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慈母心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慈母心 慈母心 永琪赐名之后,在里出现的次数渐渐多起来。永琪天资聪慧,长相端正,即便钮祜禄氏不待见富察青和,对永琪是喜欢的,毕竟这是满妃之后,且是最小的。 兰馨与永琪年纪相近,又是个活泼子,玩得也算亲近,富察青和乐的给永琪造势。而绥敏对此不多置词,永琪品不错,交往不是坏事,以后若真与永璂有了冲突,也有个情面在里面。 只是时不时绥敏也会想到上一世的事情,暗暗盘算。 这一日,春和景明。御花园里万物复苏,兰馨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吵着要去扑蝶儿。绥敏就带着她出门,一路穿花度柳,确实心境宽舒。等走到浮碧亭,荷叶清圆,大大小小透着憨态,绥敏索让人在浮碧亭里摆下点心茶水,一壁坐着赏春,一壁看着兰馨玩乐。 眼见着阳光愈暖,绥敏脸上浮出慵散之色,容嬷嬷替她斟一杯茶:“主子,那边儿还没有信儿呢。” 是容嬷嬷来说的,想必乌丹心下已经担忧。绥敏笑着接过茶:“不打紧。” 胡存化的方子和一路事宜,她已巨细靡遗地在纸上写下,存在响珠钏里,想必魏宓容也早已发现。只是胡存化事关重大,她不私下确定消息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夏雨荷一事,现在可不能漏半分。 日后……绥敏细细盘算着她的心事,务必不敢漏掉一处,想了一会儿抬头,却见亭前的兰馨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兰儿呢?”绥敏一皱眉。容嬷嬷在后头道:“主子,兰公主拐到那边儿玩了,乌丹和崔平看着,还有九莲她们,不会出事儿的。” 绥敏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却听那边哎呀一声,正是兰馨的声音。 绥敏倏地站起身来,和容嬷嬷疾步下了亭子。兰馨走得并不远,不过是十数步,再绕过假山。只见崔平和乌丹连忙扶着兰馨,兰馨的小网兜似乎破了,里头蝴蝶飞了好些,只剩一两只在里头扑棱,再看兰馨,一张小脸泫然欲泣。 而她前头站着一个装妇人,正手足无措地尴尬哄着兰馨,见到绥敏过来,更是脸色一白。 愉嫔,珂里叶特氏。 这是个比她还透明的人儿,若不是生了一个儿子,连嫔也爬不上。 这情况一眼便看透了,看样子是兰馨奔跑欢急,愉嫔又站在拐角隐蔽处,一不小心便撞上了,又在假山上扯了网兜。愉嫔此刻实在是有些着急,许是因为绥敏脾不好,许是因为兰馨正得宠,可是不管如何,绥敏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蹊跷。 愉嫔身边甚至没带一个女,且不说,愉嫔一个正正经经的主子,何必站在这么一个拐角里,鬼鬼祟祟。 心里心思急转,脸上还是笑着的:“是愉妹妹。兰儿,愉嫔娘娘可是你的长辈,还不好好道个歉?” 愉嫔慌得连连摆手,刚想说什么,假山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婉的声音:“三姐姐,就到浮碧亭了,永琪玩这么一会儿也该累了,不如去歇一歇?” 愉嫔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绥敏轻轻一挑眉,眼珠子往愉嫔脸上一挖,她已变得惊慌失措,几乎要哭出来。兰馨还没感觉,已叫起来:“是宁姐姐!”她跳出去,一眼看到那一行人,“还有三姐姐,永琪!” 愉嫔似乎想夺路而逃,看着绥敏,却不敢,一张脸满是哀求。绥敏只停了一瞬,就一步迈出去,迎向那一群人:“哟,是三公主和宁公主,还有五阿哥。” 人群顿时一停,果然是长春的一众,三个小主子身后跟着一大群太监女,手里还捏着空竹陀螺网兜和玩具弓,显然是出来踏春的。明徽她们看到绥敏,都笑着招呼:“给娴妃娘娘请安。” “这可真巧了。”绥敏一兰馨,笑道,“早知道就把兰馨送去长春罢,也剩的本这幅老骨头还要出来折腾。前头浮碧亭里有些茶水点心,不如一块儿坐一坐?” 明徽她们都点头:“可真是娴妃娘娘想的周到。” 几句话下来,想必愉嫔也该走了。果然一行人过了拐角,那个隐蔽角落已没了人,只宁楚格慢慢走过,忽而顿了一顿。 许是这一日春光太好,不一会儿竟有遇上纯妃与永璋,都算得上长春一脉。只一会儿,御花园这东北角就热热闹闹,孩子们在下头玩,明徽闲来看花,亭子里只有宁楚格与绥敏坐着,品一品新茶。 只闲聊了一会儿,宁楚格忽然抬头,四下看了看,亭内只有容嬷嬷和宁楚格一个极贴身的小女,宁楚格便想了想,从袖里拿出一样物件,推到了绥敏身前:“娴妃娘娘,这可是您跌落的东西么?” 绥敏掸眼一看,却是一个月白色的小荷包,料子算不上好,也不见得多细致。绥敏顿时明了,眉眼一弯:“宁公主觉得是本的?” 宁楚格圆圆的脸上始终带着点儿羞涩的神情,春光之下柔缓如新展的柳条:“这是宁楚格方才在拐角处捡到的,这并不是香囊,捡起来的时候却有香气,想来失落它的人方才就在那里。除了娴妃娘娘和兰公主,宁楚格也没见到其他人了。” 绥敏心中对宁楚格不免刮目相看,手指摩挲上那个荷包:“可宁公主不是知道么,这并不是本的。” “是。”宁楚格顿了顿,莹亮的眼睛看过来,“宁楚格恍惚记得,今日早上请安时,倒是在愉嫔娘娘身上见过。” 绥敏一勾唇角,不再说话。 她们都知道,永琪对富察青和意味着什么。膝下无子,永琪是富察青和唯一的依仗,孝懿仁、孝恭仁两位皇后和先帝爷的事儿,也不会只有一次。 何况愉嫔还不是圣祖德妃,她偷偷来看永琪,若是被富察青和知晓。 宁楚格又停了一会儿,突然道:“宁楚格还记得刚入时,进承乾拜见娴妃娘娘。那时候宁楚格就知道,娴妃娘娘待兰儿是很好很好的。” 绥敏把玩着那个荷包,漫不经心地道:“为母心,当然如此。宁公主小小年纪入生活,想来也是理解。” 宁楚格抿唇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是呢。永琪可爱得紧,宁楚格也很喜欢。”她顿了顿,将荷包又推过来一点,“这个荷包,宁楚格斗胆请娴妃娘娘转交其主,也免愉嫔娘娘担心。” 绥敏就收过来,递给容嬷嬷。两人再不多说,只在宁楚格离去的时候,回头对她静静一笑,纯澈讨喜。 容嬷嬷凑过来看着绥敏:“宁公主这是?” “她这是以己度人,心怀慈悲。是个好苗子,可见……”上一世富察青和是如何忽略,而如今愿缄默,想来也是对富察青和的态度略有不赞成,绥敏不在意地摇摇头,“下午就把荷包给愉嫔送去,别告诉她这事儿。” 容嬷嬷点头:“是。” 绥敏嗤的一笑,兀自品茗,只可惜,她却不是一个纯然的好人。 何况,兰馨旁边,还有一个九莲。 次日一早,绥敏照例去慈宁请安。钮祜禄氏素来喜欢娴妃,娴妃近日也开始参悟佛法,钮祜禄氏便留了她,一块儿说话。 绥敏笑吟吟地站在暖阁里,亲手焚起一卷檀香。钮祜禄氏坐在上头,含笑点头:“你这丫头,点香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 “没这点功夫,给皇额娘点香可不是不孝?”绥敏爽利地道。 钮祜禄氏就笑:“这话说的,你平日里何必把心放在哀家这老婆子身上。你也不是不聪明,这点儿心思,若是肯放在皇帝身上,可不正好?” 绥敏签着身子在一旁坐了,自如地替钮祜禄氏揉捏着肩头:“皇额娘,您不是不知道绥敏,绥敏也不是不想讨皇上喜欢,可是绥敏这子……唉,反正去年大大小小几场病,绥敏那心里头都看透了,原先处处争锋,觉得自己好,其实算来算去,绥敏也不是那块招人疼的料子,何必出去献丑呢。如今绥敏有了兰儿,又日子过得不错,每日里开开心心,也就罢了,陪陪皇额娘,也剩的皇额娘日日里孤单。” 钮祜禄氏心里一动,仔细瞧瞧她脸上的表情,自在得很。心里微微盘算,她却说:“你现在可真是有慈母心了。哀家怎么听说,你昨儿个在御花园里,瞧见愉嫔,却替她瞒了?” 绥敏眼睛一圆:“皇额娘可真真是个佛爷,什么都逃不过您的耳朵。”她顿了顿,就笑道,“皇额娘不知道,昨日里愉嫔也并没做什么,不过是看见三公主五阿哥他们正玩呢,远远瞧两眼罢了。绥敏看见她的时候,她吓得紧呢,绥敏看着就觉得可怜。五阿哥虽是皇后娘娘在养育着,可如今绥敏也有兰儿了,自知道当额娘的心,何必为难呢。” 说着,又道:“皇额娘不知道,那日里皇后娘娘千秋,愉嫔好生可怜的,永琪许是年纪小,也不太认识愉嫔,从她身边过去也不记得,愉嫔那表情,看着绥敏。” 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怜悯来。 钮祜禄氏只静静听着,看她说完了,拍拍绥敏的手:“果真是当额娘了。” 嘴角一抹笑痕,始终未散。 从慈宁出来的时候,容嬷嬷不懂:“主子,何必?” “何必?”绥敏懒洋洋地走着,唇边含笑。皇后若是闲下来,她可就多事儿了。 何况,有那个和婉在,有太后在,五阿哥还会同富察青和那么同心么?没了皇后半子的光环,没了皇后衷心的夸赞,五阿哥会不会还有那样的气候? “不过闲来一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绥敏轻轻一笑,转身走了,一进,乌丹迎出来,悄悄道:“主子,那边儿来信了。” “是么?”绥敏信步进了暖阁,摊开那张纸条。 先是一行——意外之喜。 再是一行——记这份情。 绥敏啪地一合纸条,顺手烧了:“这下可好,有事儿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错了==我躺倒任抽打!! 慈母心在线阅读 慈母心 肉文屋 / 慈母心 慈母心 好忠仆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好忠仆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好忠仆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好忠仆 好忠仆 冷寂的室,颓然的墙,长草萧萧,光影黯淡。 魏宓容像一道影子,悄悄出现在这里。她手里还端着内务府取来的东西,掩饰着,四下环顾,然后小心推开了门。 里头的帷幔因门开而缓缓飘动,桌椅,陈设,皆是旧的。长久无人居住,越发显得鬼气森森,而在那帷幔之下,正端坐着一个华服美妇。 正是高兰籍。 魏宓容松一口气,上前跪下,恭恭敬敬可乐三个响头:“奴才叩见主子,主子万福金安。” 高兰籍垂着眉眼,静静看着她的发顶,似乎想透过那一层,看透她心中所想。如今看待魏宓容早已不如以往,即便是高兰籍,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神。 她此行,何为?高兰籍轻轻出一口气,口气曼妙温和,亲近万份:“起来罢。一板一眼很用不着,白白显得本小瞧了你。”顿了顿,她又道,“你素来谨慎,有事专门求见,想来是大事,不如开门见山。” 其中语气,魏宓容自然体会出变化,却恍若不察。她只是膝行向前,从贴身暗袋里取出一叠纸张:“这是魏管领要奴才转交主子的,主子过目。” 绿川立刻接了,尽数递到高兰籍手里。高兰籍微微皱眉,不知她欲如何,信手接过,只看了一秒,就倏然立起了眉。 方子。医药在于中何等敏感?高兰籍飞快地翻了接下去的,上头写着一个叫胡存化的人的生平,游医,妇科圣手。只看这几个字,高兰籍就有一瞬间的震颤,她甚至站起了身:“怎么回事?” 声音竟有不可察觉的颤抖。 魏宓容稳稳磕了一个头:“启禀主子,当日苏意在长春受封,住了三日。皇后未免后患,便给苏意用了绝育之药。这事隐蔽,是段宁亲自管的,奴才只听到了一嗓子,却听到此药……涉及主子您。” 她微停了停,见高兰籍并无不悦,就继续说:“奴才想此时非同小可,就想着若是能得到此药,交给大夫出药,或许可解。奴才便仔细留心,半月前趁段宁疏忽,得了指甲盖那么大一点儿的粉末,连夜交给了魏管领。富察家家大势大,魏管领不敢在京里查探,又不敢直接找上高大人,正巧前些时日,阿玛听闻一个外地商人从济南带来一个游医,颇有功力,是外地人,没没底,阿玛便小心去问了,那游医倒也是个有功夫的,终于前些日子,得了此方。” 高兰籍抽了一口冷气,飞快地再度抬起那方子仔细看去。魏宓容满怀歉意地告罪:“此事事关重大,奴才生怕走漏消息,一应事宜全是奴才和魏管领两人经办,也怕不能胜任,反让主子空欢喜一场,所以……如今成了,才敢来禀告主子,请主子恕罪。” 高兰籍已变了颜色,眸色深深:“这……游医在哪儿?” 魏宓容又磕了一个头:“启禀主子,胡存化住在金鱼胡同。” 她的额头点地,面容尽数被盖去,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魏宓容轻轻地,扬起一个笑容。 之后数月,内又趋平静。富察青和自得冰释前嫌,就持续着她的慈母之态,专心抚养永琪。永琪的确聪慧,又兼端正,连钮祜禄氏似乎也越来越掩饰不住对他的喜爱,时常命人把永琪接去慈宁承欢膝下。这么一来,永琪时常能见到乾隆,也得了许多夸奖,富察青和亦为此高兴。 而在长春,宁楚格也对永琪十分喜爱。不同于明徽住在公主所,她住在长春,能与永琪日日相处。明徽傲然,宁楚格温婉,又对宁楚格无微不至,在永琪心里,宁楚格甚至超过明徽。 绥敏依旧是那般不恬不淡,不算太得宠,不算太无视。兰馨还是得宠,她也变得更加阔朗,连带着容光焕发,倒让乾隆一阵侧目。只是她到底还去不掉那满洲姑***架势,总算不上最打眼。 另一个大放异彩的是纯妃。直至五月,纯妃脉出了两个多月的身孕。纯妃这一胎与上一胎时日久隔,最近身子也虚,脉象一直不明显,倒不曾发觉。这一来,里头钮祜禄氏与掐弄格外重视,不仅医药不断,赏赐也似流水,直要把纯妃捧上了天,她素来和嘉妃针锋相对,这么一来,生生压了嘉妃一头。而富察青和本来就与纯妃一脉,越见慈和,乾隆也数次夸赞,加上绥敏面上是和富察青和亲近,倒显得皇后一脉越发如日中天,贵妃那一脉就黯然失色。 出乎意料的,高兰籍十分安静,安静到钮祜禄氏与富察青和都讶异了的地步。众人不免想起来早被传开的乾隆的那一句话,纷纷想着这一胎莫不是给贵妃留的,富察青和和钮祜禄氏不免内心焦躁,纯妃也如惊弓之鸟,屡屡试探,私下暗涌乱成一团。 在这样的情境下,太医院进了一批新太医,就算不上大事了。 太医院才选太医是惯例,今年正是时候。太医院进人需人举荐,本就是各人安心腹的时候,高家举荐了一个胡存化是再正常不过,富察青和自然知道,亦没那个能力赶尽杀绝,只暗暗记下,不让他接近纯妃一流便是。倒是承乾,绥敏照例苦夏,机缘巧合,胡存化去了一次。 绥敏并未对他来有什么异样,胡存化也中规中矩地诊脉开方子。云符被遣去慈宁了,暖阁里只剩贴心人,绥敏等胡太医收了手,忽而轻轻一笑:“胡太医是给贵妃娘娘诊脉的吧,本可有记错?” 胡存化虽进时日不长,也对这个娴妃有所听闻。听闻娴妃子爽利,心直口快,和贵妃一向不对付。胡存化一愣,以为她要趁机刁难自己,只好躬身:“臣不才,是给贵妃娘娘诊过几次脉。” 虽是老实,却也不傻。绥敏淡淡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让乌丹点香:“是了。贵妃国色天香,乃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可天下之大,倒也无奇不有,掸眼一看,却像个故人,是也不是?” 胡存化猛地一震,抬起头来:“……娘娘?” 绥敏的确是吧王培之事巨细靡遗告诉了魏宓容,正是让魏宓容去仔细查证,等于告诉她,把胡存化的忠心拱手相让。魏宓容必定是知道她的意思,虽不会全信,可也会心下稍安。想必此时,她也查了个明白。 可绥敏并不打算丢掉对胡存化的掌控。 胡存化进前,王培最后请人去了一趟,告知他不久将有人引荐他入。胡存化是被高家举荐的,王培没多说,他就对贵妃一心一意,可心里也知道,王培不是高家的人,他们或许有利益关系,却没露底,不然高家不会不知道他的来处。他进后也曾暗暗猜想,觉得是嘉妃一流,却不想,是娴妃。 那个总和贵妃过不去的娴妃? 胡存化心里起了一个念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子……您的大恩大德,臣全记在心里。您有什么吩咐,臣必定一一去做,赴汤蹈火。” 绥敏不觉好笑,这个胡存化,以为她要害高兰籍?且不说行不行,就是高兰籍,虽肯用胡存化的方子,也是有王太医相辅之下才肯用的,觉不会偏听偏信。 “胡太医这是做什么,你是贵妃娘娘看重的人,自然要替贵妃娘娘好好做事。”她淡淡一笑,抬手让胡存化起身,“贵妃娘娘盛宠如斯,膝下却空虚,实在不是一件好事,还要请胡太医好好关照。” 胡存化思忖半天,不知道这话是正话还是反话,再一看绥敏的脸,那看似一览无余的笑容下,竟好似重重看不透的东西,他一个哆嗦,讷讷道:“臣遵旨。” “这就好。”绥敏一笑,转头去看外头似火榴花,看似不经意地道,“倒是本想问,如今你也见过贵妃了,那夏雨荷……真的那么像?” 胡存化已站起来,想了想,郑重点头:“容貌确有九分相似,只是气韵……夏小姐单薄纤弱,不似贵妃娘娘稳重大气。” 虽是早知道,可听到胡存化自己说,绥敏还是有些惊讶地靠回椅里:“这么巧。” 想了片刻,绥敏又道:“这事儿,王培不知道罢?” 胡存化又是一愣,抬头看绥敏,半晌才反应过来,汗淋淋地点头:“夏小姐是女眷,身居府内,王恩公是个男客,哪能知道。” 绥敏缓缓点头:“就是这个理儿,以后,自有你说的时候。” 时间过得飞快,八月十三,乾隆圣寿。 乾隆的圣寿向来以奢出名,如今乾隆八年五谷丰隆,时气极佳,而乾隆皇权稳定,正值壮年,自然大张旗鼓。五鼓之后,太和殿朝贺,文武百官毕恭毕敬,大声赞服。奏乐、拜位,各项皆是井井有条,乾隆升座太和殿接受拜贺,接受王公大臣的寿礼。 寿礼之,不必言说。虽没有乾隆老年时的奢华过度,可也惊奇珍宝频频露面,哄得乾隆龙颜大悦。待到宴请群臣,更觉热闹,菜品一百零九,冷热荤素福寿吉祥,一路排开,午时而设,未时举行,直到了申时才罢筵。 等国宴毕,便是家宴。后不比前朝,虽是气派不足,倒更奢靡无端。后一路彩坊绵延不断,织锦彩帛帷幔相依,琉璃珠玉灯翠不绝,升平署花了大功夫,数百伶人依次坐下,锣鼓琵琶,闹静皆备。百余小儿穿红着绿,脚踏金鞋,百戏升。之后便是各种杂戏,杂戏一停,就见妙颜女娥,锦衣彩裙,丝竹之声一缓,场内水袖如云,正合着晚宴酒劲而起,让人迷醉。 这一日办得极为欢腾,乾隆十分喜悦,就连钮祜禄氏也赞不绝口。傅恒居内务府,便是被夸得头一个。如今皇后膝下孩子最多,呈上寿礼时最打眼,风头也最盛。接着是纯妃,纯妃身孕已近六月,肚子已显,里已脉出来,是个男胎。酒宴之上乾隆频频顾问,直叫纯妃的脸红得比敬上的珊瑚盆景还要动人。 相较之下,高兰籍沉寂得不像话。 一晚上,她都有些恹恹,笑意温浅,似有倦意。乾隆起初还颇为关切,到后来场面一热,也就顾不得许多,直到宴席都快结束了,高兰籍才想起上前敬一杯酒。 她这日穿得清雅,一身玉白旗袍,外覆浓绿半透的织锦,月光灯光之下,那绿锦上浓暗不均的花色被玉白一衬,便如白玉笼雾,晕晕生光。她缓步前行,笑意浅浅,桂花香气浓郁至极,她站在其中便似浓艳之中一抹清溪,直沁人心。 看到乾隆含笑,高兰籍就盈盈一拜:“妾身敬皇上。皇上不怪妾身来得迟罢?这隆隆盛宴,倒让妾身看呆了,果真是盛世升平,大国气象,妾身久居深,一朝得见一角,就已感佩万分。皇上可不能怪妾身,要说,就说皇上威比尧舜,让妾身看楞了罢。” 乾隆笑得极欢,刚要说什么,却见高兰籍脸色一变,竟飞奔到一旁,呕出一口酸水来。 大不敬! 丝竹顿停,场内变得静悄悄的。乾隆脸色一冷,周围的人亦是一震,不想高兰籍竟会犯这样的错。绿川已经奔上来,顾不得什么,声音大得前面的人都能听见:“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您又不舒服了么?” 乾隆这才缓过来,连连招人:“还不叫太医!” 绥敏彼时坐在前头,看着高兰籍被扶起来,眼中盈泪,惊恐万分,楚楚叫人不忍直视。再看富察青和,眼底不掩惊怒,还带了点别的什么东西。 似乎是,不敢相信。 丝竹又起,气氛却回不到方才,妃嫔们惊疑不定,心里都浮出一个念头,却是不敢信。院正很快就来了,上前一把脉,顿时,满脸震愕。 乾隆已经看到,连连喝道:“贵妃怎么了?” 院正一个哆嗦,下意识地看一眼富察青和,富察青和倒抽一口冷气,手指在袖下捏成一团。 院正硬在脸上堆出了喜色,跪倒在乾隆面前:“皇上!皇上大喜啊!贵妃娘娘,这是有孕了!” 场内顿时,再一次寂静下来。 钮祜禄氏,富察青和,再到纯妃,嘉妃,乃至其余,每一张脸上,都浮现着不可置信的惊愕,以及隐隐约约的,痛恨。 只有乾隆,脸上扬着出乎意料的喜悦。 绥敏维持着面上惊讶的表情,不着痕迹地一笑,她看向高兰籍。座上,她似乎也不敢置信,一脸小心翼翼地喜出望外。她颤抖着扶住自己的肚子,一滴清泪悄悄落下,那神色,让人动容。 而月光明亮,琉璃华彩,落在她眼底,恰能掩住,那一抹深深笑痕。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补全== 正如内容提要,我这周要出门八天,明天就滚蛋了,下周才回来,没有电脑没有网tt大家见谅,我躺下任凭抽打,大家尽情地…… 我下周一定不会礼拜天再更啦我一定好好早点更新更不会拖到礼拜一去姑娘们原谅我罢! 心虚地小剧场二十文奉上—— ———————————————————— 经历上一场发电厂发泄后 11:(葛同学梳洗打扮恢复常态)好,继续开始,那么,请问您是怎样称呼对方? 绥敏:(看白痴一样的表情)“贵妃妹妹。” 宓青:(同绥敏)“皇后娘娘。” 葛葛:(嘴角抽搐,然后企图扬起笑脸)“现在呢?” 绥敏:(想了想)“毒妇?” 宓青:(淡定地)“蠢妇。” 永琰:(连忙站在容嬷嬷面前试图卖萌)“嬷嬷你看兰姐姐有好多吃的,哎呀嬷嬷你看皇帝哥哥该吃饭了!嬷嬷你不要拿针起来兰姐姐你来帮忙啦!!” 葛葛:………………“容嬷嬷果然是大杀器!” 12:您希望怎么被对方称呼? 葛葛:(仔细看)——你们这个放空状态是肿么回事? 兰馨:(眼睛超级亮,拿小本子记) 宓青:(迟疑皱眉)“……魏氏?” 绥敏:(被这个“魏氏”从放空状态叫回神,直接喝茶无视。) 葛葛:(同情看宓青)“娘娘您要求真低。” 兰馨:(同情点头,转头对永璟永琰)“你们不许点头。” 嬷嬷:(扬眉吐气) 宓青:(嫣然一笑终极版——杀气喷薄) 13:那么,用一种动物形容对方? 宓青:(十分纯良地浅笑)“孔雀。装得再好也成不了凤凰,不过是只凡鸟儿。” 绥敏:(更淡定喝茶)“总比一辈子在沟里当毒虫强。” 葛葛:(吐气蹲地不敢抬头看云密布的天空)“我……不……想……听……” 14:如果送礼物给对方会送什么呢? 宓青:(轻慢地看看金甲套)“兰儿,十二,五儿,十三……” 绥敏:(表情淡定地看向嬷嬷)“嬷嬷,去私库挑两样,你做主罢。” 宓青:(连笑都不笑了) 葛葛:(瑟瑟发抖状)“赶紧下一题。” 15:那么,自己想要什么礼物? 宓青:(狰狞地动一动嘴角)“废后!” 绥敏:(当做没听见)“兰儿,十二,五儿,十三。” 葛葛:(同情望宓青)“还是赶紧下一题。” 16:那么,请问您对对方有什么不满么?因为什么事? 绥敏:(看容嬷嬷。) 嬷嬷:(大马金刀迈出一步掏出小本子狂念)“乾隆十年贵妃册礼对主子不恭,乾隆十一年三月初二夜里劫走先帝爷,乾隆十一年四月十九早上请安对主子不恭,乾隆十一年……” 绥敏:(在旁边淡定地喝茶) 宓青:(蹙眉)“有这么多?” 绥敏:(赞许地看容嬷嬷)“哀家不记得了。” 17:您自己的毛病是什么? 绥敏:(悠然长叹)“太耿直了呢。” 宓青:(有些失落)“太胆小了呢。” 葛葛:(以头抢地)“我……不……想……听!” 18:对方的毛病是什么? 绥敏:(再看容嬷嬷。) 嬷嬷:(上前一步)“巧言令色、佛口蛇心、口蜜腹剑、媚上惑主……” 绥敏:(继续喝茶) 葛葛:(满脸黑线)“皇后娘娘,再这样喝下去不会想出恭么?” 宓青:(各种嫣然一笑)“本的后援团……真的很少呢。” 葛葛:(连忙拖过永琰挡在身前。) 永琰:(站到凳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我)“你刚才说我小心眼,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葛葛:——还说不小心眼?! 19:那么,对方做了什么会让您不快? 宓青:(看一眼容嬷嬷)“哪儿都有容嬷嬷。” 兰馨:(超小声)“连嬷嬷的醋都吃?” 嬷嬷:(趾高气昂)“奴才就是主子身前的一堵墙!” 绥敏:(被容嬷嬷戳到伤口,抬眼冷漠地)“她活着。” 宓青:(笑容飙至满点) 葛葛:(抱头痛哭)“妈妈……” 20:您……做了什么会让对方不快? 宓青:(被一堵再堵出离愤怒,转头对绥敏)“娘娘,妾身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 绥敏:(看她一眼,转看容嬷嬷)“嬷嬷,给太妃倒杯茶,清火。” 兰馨:(直接笑倒。)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了什么程度? 神秘嘉宾:(忽然出现)生时心心念念? 永璟:(眼睛霍然发亮扑过去)“五姐姐!” 永琰:(鄙夷地看永璟,干巴巴地开口)“死时相依相伴?” 绥敏,宓青:(同时姿态万千地回头,同时嫣然一笑)“谁说的?” (永琰想指神秘嘉宾,忽然发现不见了,转指永璟,永璟指兰馨,兰馨左右看看,指我) 葛葛:(狂退三步)“不是我!” 宓青:(看绥敏)“太后娘娘,肃清闱要紧。” 绥敏:(坚定点头)“拖下去,杀。” 葛葛:(抱头狂哭)“哦漏~~~” 22:(由兰馨偷出去阻止侍卫)那么,初次约会是什么时候? 绥敏:(啼笑皆非)“这是什么问题?” 宓青:(冷脸)“越来越放肆了!” 兰馨:(忙里偷闲)“我知道我知道,我刚入那年的中秋宴,她们一起在雨花阁前的假山旁边看月亮谈闲话,我还负责把嬷嬷和乌丹叫走一起赶萤火虫出来烘托气氛!” 葛葛:(托眼镜翻原稿)“不对,应该是死后在延禧的打架?” 23:(兴头上来了)那么,当时的气氛如何? 兰馨:(扭头)“话不言自明,超级默契,加上美好的月亮萤火虫小灯笼,哇~~~” 葛葛:(始终坚持延禧掐架第一次约会论)“泼妇打架?” 绥敏:(放下茶盏)“兰儿禁足一月。 宓青:(越俎代庖)“人呢?拖下去!” 24:(被扭住胳膊)那时候进展到了何种程度? 宓青:(冷笑呵斥侍卫)“聋了?太后娘娘说了多少次了,拖下去!” 25:(被拖下去)那经常约会的地点是? 兰馨:(看看我)“只是禁足啊真幸运,”(转头深思)“长春请安?” 永璟:(脑补)“那不是深入敌营私会么?” 兰馨:(继续歪头)“还是承乾请安?” 永琰:(干巴巴地)“登门约会?” 兰馨:(大为兴奋)“慈宁请安?” 神秘嘉宾:(再度突然出现)“组团晒恩爱?” 绥敏:(眼神如刀)“禁足两月。” 葛葛:(被拖出门,拼死高喊)“难道是在储秀藻井上???” 因作者被砍,回到墓地重生还需要一段时间,暂停一小时—————— 一小时过了。 26:(一只魂魄悠然飘出)您会对对方的生日做什么准备? 绥敏:(无语地看一眼魂魄状态的某只)“她毕竟是皇帝宠妃,要准许其家人入,准备宴会,还要打探各贺礼,命妇觐见……”(转问容嬷嬷)“她怎么那么魂不散?” 嬷嬷:(茫然举银针)“主子,老奴也想不到办法。” 宓容:(无压力)“千秋宴是务,你凭什么觉得我管得了?” 永琰:(咬手指)“你觉得当魂的感觉怎么样?” 葛葛:(笑嘻嘻)“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毕竟做魂不会被砍不会被扎也不会导电,哈哈。” 永琰:(眼带鄙夷)“你不是皇额娘亲妈么,怎么混的那么惨?” 葛葛:(做鬼脸)“小心眼!” 27:那请问,是何时告白的呢? 葛同学的残尸被拖下去凌迟五分钟,葛同学去哀悼尸体了不好意思,请大家直接下一题…… 28:那么……(葛同学凄凄惨惨戚戚看一眼小碎)你们有多喜欢对方…… 永璟:(举上联,上书:夺权夺宠夺子女,处处相争) 永琰:(看看永璟,找一张凳子站上,举下联,上书:设酒设刃设白绫,样样要命) 葛葛:(左右看看,自己去看横批)“相爱相杀……” 29:那么……(葛同学看一眼那个相爱相杀,再看看完好无损的两人和惨兮兮的自己,哽咽一下)您爱对方么? 绥敏:(遗憾地看一眼空中飘浮的某物)“好可惜,尸体已经碎了,死人又不能再杀一回。” 宓青:(不甚在意)“不是还有萨满么?” 葛葛:“……你们不要太过分,我才是作者……”(被两人同瞪)“算……算了。” 30:对方说什么你会没辙? 宓青:(冷笑)“本还是女的时候她是妃,本是嫔的时候她是贵妃,本是贵妃的时候她是皇后,本是太妃的时候她是太后!你凭什么觉得她说话我敢不听?” 葛葛:(可怜巴巴看向绥敏)“我招谁了?” 绥敏:(头也不抬,只看宓青)“我说话的时候你听了么?” ————————tbc———————— 好忠仆在线阅读 好忠仆 肉文屋 / 好忠仆 好忠仆 宠冠宫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宠冠宫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宠冠宫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宠冠宫 {shukeju}看小说就去……书@客~居& 看小说就去)书~客居……看最新章节最快更新shu+ke+ju这诡谲的静谧里,竟然是钮祜禄氏第一个发了话。{shukeju}看小说就去……书@客~居& 两靥升起慈和宽慰的笑意,钮祜禄氏的声音温厚而欣悦:“好,好,这是大好事!” 话音一落,便像看不见的风吹过,一时人人脸上都浮起欢喜的笑容。乾隆自是喜不自禁,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富察青和。只见她华丽的袍服在灯影下划过一个弧度,她的声音已庄重里带着荣耀,抬手就举起身前酒樽,含着极标准的笑意迎向乾隆:“妾身向皇额娘贺喜,向皇上贺喜。今日皇上圣寿,贵妃妹妹就献上这么一份大礼!内已年余不闻儿啼了,如今纯妃和贵妃妹妹先后有孕,可见皇额娘慈眷恩恤,皇上福泽昌隆。” 说着,就已端端正正跪下,将酒樽高高举过头顶:“妾身贺皇上又添龙裔,皇额娘福泽盖世。” 皇后跪了,自是人人都跪下,一时间,畅音阁内妃嫔戏子清音如唱:“贺皇上又添龙裔,太后娘娘福泽盖世。” 这话正和乾隆心意,乾隆早大笑着举起酒杯,一口饮尽:“说得好,说得好啊!” 富察青和脸上早没了方才一闪而过的仇恨,只是吟吟含笑:“皇上别光顾着高兴了。”她看一眼高兰籍的方向,熟练地吩咐道,“高妹妹素来身子弱些,如今有了龙胎,更要小心。来人,还不把一应忌讳的吃食去了?” 自有小女太监忙碌起来。高兰籍似乎才从惊喜莫名中醒悟过来,好像全不在意刚才富察青和那一贺夺走了她多大的风光,唇角的笑意柔软得像是新生的花蕊:“皇后娘娘这般慈眷,妾身心内感怀。只是妾身今日失仪,如今还兴师动众,很不敢受。” “诶,什么失仪不失仪。”却是钮祜禄氏说的话,眸色深深含笑,“这般酒宴喧闹,贵妃有了身孕怎吃得消,贵妃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切莫伤身。” 乾隆这才眉眼含笑地点头:“正是。时日也不早了,来人,送贵妃回。” 高兰籍浅笑着看一眼众人,恭然拜退,临走之时,衣袂流光,带走了这一夜的所有繁华。 这一夜,不必多说,自全是储秀的风光。这个孩子如此重要,连高兰籍也绽出几分真心。灯光下的女子眉眼含光,浅笑之下,竟与十多年前并无二致,仿佛还是浅邸之中,一个小阿哥,一个俏格格,相视而笑,莫逆于心。{shukeju}看小说就去……书_客@居!储秀的烛火亮了一夜,恰似各压不下去的愁怨。 第二日,赏赐到。慈宁,养心殿,长春,各贺礼,说是流水都欠三分喧嚣,美酒佳肴,药材补品,绫罗绸缎,金银珠玉。许是这孩子实在让乾隆高兴,就连慈宁都算是客气,早早让人送了一盆嵌宝红珊瑚,并三盒上好药材。长春也是一派和睦,富察青和特说了:“贵妃身子素来弱些,如今怀了龙胎,自然要先让她。内务府得的东西,先留足了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剩下的便先可着贵妃罢。” 这已让众人侧目,乾隆却仍嫌不足。满族女子有孕忌玉器,而高兰籍好玉,一时头面去了大半,乾隆竟特特吩咐了内务府,不拘点翠的珍珠的金器的,皆挑了好样子,再给她打足原先的量。 这等盛宠,就连高兰籍自己都难捱,在慈宁请安时推辞些许,可乾隆却按耐不住,仍是我行我素,更甚的,八月十五,乾隆竟又宿在储秀里,后皆惊。别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便是寻常月份的初一十五也是皇后的例日,如今高兰籍有孕已第二日,又不能侍寝,竟又宿了一日? 翌日请安,富察青和依旧面目和善,而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接连五日,乾隆竟都宿在储秀。 刷地一掀帘子,一身藻绿的明徽咬着唇角踩进暖阁,发边长长的缀珠流苏因为动作太大而哗哗作响:“皇额娘,储秀那个当真欺人太甚!” 富察青和正对镜由新拔上来的喜雯卸去头面,闻言淡淡扫她一眼:“慎言。” “皇额娘!”明徽一跺脚,气得嘴唇都打颤了,“竟然连宿五日,连中秋都是在储秀过的!里又不是她一个有了孩子的!她,她怎么就有了孩子了?” 富察青和眉头一立,一挥手已拍在梳妆台案上,薄薄的白玉护甲被生生拍成两段:“胡闹!这话是你说的?本看你近来好些,却还是那么沉不住气!本如今膝下就你一个亲生女儿,你要这般,本如何放心?!” 明徽见她急了,连忙闭嘴,咬着唇不说话。正巧那边帘子一掀,宓容端着一只白瓷菊花纹的小盏进来,眉头一滞,已含笑了:“主子,喝口茶润一润嗓子。看小说就去)书~客居……看最新章节最快更新shu+ke+ju” 盖子掀开,竟是蜜糖雪梨汁,炖得厚而不腻,沁心静气。富察青和端过抿了一口,脸色略松,魏宓容已笑着又取一碗奉给明徽:“三公主也用点儿点心。这秋日里就容易心燥,公主也要重保养,不然主子要担心呢。” 一个台阶递过来,明徽哪有不接的,赞许看一眼宓容,明徽蹬蹬凑过去:“皇额娘~女儿知道错了。” “毛糙。”富察青和叹一口气,显然不虞。明徽看一眼她,只得静静躬身:“那皇额娘,女儿去看宁妹妹和永琪了。” 富察青和扫一眼她:“小心谨慎。别忘了兰馨。” 明徽神色端肃:“女儿记住了。” 这才退去。魏宓容和喜雯自是不多说话,只替富察青和换上了家常衣衫,又梳了平常发式。等梳洗毕了,喜雯就乖乖退下,暖阁里只剩了富察青和与魏宓容。 月余之前,段宁出。魏宓容两年来经了那么多事,已是富察青和贴心人,长春里里外外,见面也要叫一声宓容姑姑。魏宓容觑一眼富察青和的神色,小心道:“主子,长春和铁桶似的,三公主才向主子说一说心里话,听紫图她们说,三公主平日里已稳重多了。” “本何尝不知?只是步步为营亦容易一足踏空,何况心存侥幸?”富察青和眉目间浮起一层倦色,“如今本膝下只有她一个,这叫本……” 魏宓容眉心一动,笑道:“主子言重了,还有五阿哥呢。” “五阿哥。”富察青和轻轻扯一扯嘴角,不再多说,“这事儿,你怎么看?” 魏宓容此时也不会推脱:“储秀一向谨慎,出头鸟自然是不肯当的,皇上要是喜欢,谁能拦得住呢?只是如今连储秀那位劝说都不管用,可见皇上这次当真欣喜,不然,慈宁也不能……” 富察青和双眼微眯:“正是如此。慈宁巴不得捉本一个沉不住气呢。” 魏宓容略低下头去:“只是……也不是沉住气了,就是赢面。” “自然。”富察青和一睁眼,端然站起来,脸色冰凉,“这胎,本绝不能留着!” 几日下来富察青和第一次说出这话,魏宓容心中一松,知道她已下定决心。富察青和向来谋定后动,想来这几日也是深思熟虑之故。眼珠子偷偷一转,魏宓容压低了声:“或可……曾经的尹贵人……” 富察青和轻轻一笑:“自是如此。只不过,本还有些别的打算。”说着,抿一口梨汁,“如今你也是里扎眼的人了,这一次,倒不需你。” 接着,便不多说。魏宓容微微一笑,自替她细细揉肩。 不远处,承禧殿。不管内纷纷扰扰,至少孩子们还是一团和气。此时秋光正好,兰馨正赖在宁楚格这里学缝一个桂花香囊,宁楚格亲自带了人,采了桂花,洗净,晒干,又缝制入袋,两人其乐融融。倒是永琪如今也有些记事了,很不喜欢这些女孩子玩意,拿了小木宝剑,正往桌脚劈劈刺刺。 明徽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笑,笑容已艳比秋光:“小五到底是个男儿。” 永琪看到明徽,立刻冲上去,两岁半的人倒是口齿清楚:“三姐姐,三姐姐,耍剑。” 宁楚格亦觉得好笑:“这可念了一天了。咱们满洲姑固然不似那些汉人,可与男子倒地差些许。他若再大了几岁,三姐姐也应付不了了罢?” 明徽一永琪的脑袋,苦笑:“可不是?永琪乖,等皇阿玛来教你。” 永琪一嘟嘴:“皇阿玛好几天不来了!永琪看不到皇阿玛!”想着,又拉明徽的袖子,“皇阿玛呢?” 明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笑:“储秀的贵妃娘娘有孕了,再过几个月,就又替永琪添一个小弟弟小妹妹,皇阿玛这几日要陪伴他们呢。” 这话一出,在那儿绣荷包的宁楚格动作立刻一顿,倒是兰馨闷闷不乐:“皇阿玛最近也不去看额娘……” 明徽淡淡一笑,岔开了话题。宁楚格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神,照着针脚,继续绣了下去。 许是这么一句,兰馨就有点闷闷不乐。兰馨现在已经五岁多了,里的孩子难有单纯,如今的兰馨很知道绥敏得宠与否,对绥敏如何重要。 晚上,兰馨就少的说话。这几日中巨变,绥敏的心思也敏锐得紧,面上却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当夜绥敏顶着懒懒笑意,在桌上布开今秋赐下的布料,挑挑拣拣着要替兰馨做一些新衣,却见兰馨不似平日雀跃,不禁略蹙了眉,把兰馨抱过来:“咱们的兰儿怎么了?今日闷闷不乐的。” 兰馨眨着眼,眼里有点儿迟疑,怯怯地拉住绥敏的衣袖:“额娘,贵妃娘娘有了身孕,额娘是不是不高兴?” 绥敏手指一颤,连忙把她的身子板正了:“这话是和谁学来的?” 兰馨吓了一跳,眼眶就红起来:“兰儿……兰儿说错了么?” 容嬷嬷看着心疼,立刻过来拦着:“主子别急,不过是孩子的一句玩笑话,小心吓着兰公主了。” 绥敏愣了愣,放低了声,一兰馨的发丝:“兰儿乖,额娘不是怪你。额娘只是想知道。” 怯怯地看着绥敏的神色半天,兰馨才扭着手指说:“永琪说好久没见过皇阿玛了,三姐姐说,是在陪储秀贵妃娘娘的孩子的缘故。” 绥敏一听,神色微动:“然后呢?” 兰馨还是撅着嘴:“然后永琪就不高兴了,还是宁姐姐劝了好久。”说着,她扑进绥敏怀里,“额娘,是不是贵妃娘娘害的皇阿玛不来额娘这里了?那兰儿不要喜欢贵妃娘娘了。” 绥敏抱着兰馨软软小小的身子,温声却凝重道:“兰儿,你不必讨厌贵妃娘娘。” 兰馨仰起头,不理解:“为什么?” 绥敏笑一笑:“因为她现在不会害你。” 兰馨顿了顿,摇摇头:“为什么?” 绥敏破颜笑了,亲一亲兰馨的额头:“小兰儿,等你长大,额娘慢慢教你。” 好容易哄睡了兰馨,容嬷嬷担忧地凑过来:“主子,长春那边儿老这么着……”绥敏一抬手,唇角一勾:“诶,嬷嬷不可这么说,这倒是个机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说话算话,哈哈哈哈,我不在最后一天更新啦咩哈哈~ 一月发烧一次君真是苦逼不解释==出一次门就感冒发烧,我要不要那么脆…… ps:这章过渡章,但是本周会有斗戏出来的,稍等~小剧场明天放!看小说就去)书~客居……看最新章节最快更新shu+ke+ju 宠冠宫在线阅读 宠冠宫 肉文屋 / 宠冠宫 宠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