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破碎》 01可她被钉在吴越身下,退无可退 谈生意免不了要应酬,应酬就得喝酒。 吴越喝了几杯红酒,虽然一点没醉,但是却故意在家门口发出很大的动静,引起里头小哑巴的注意。 ”嗒嗒”的小跑声很轻地传出来,已经够近了。 唇角勾起的弧度隐匿下去,指纹解锁,推开门,一抹月白色已来到跟前,往上是神情担忧的一张脸。 遂眼神迷离,脚步踉跄,醉极了似地往小哑巴身上倒。 搂到人后就密不透风地抱着,完全放松地压在小哑巴软绵绵的身体上。 明明可以半倚着悄悄减轻重量让小哑巴不用那么费劲的,可她偏不,偏要把重量实打实地压下去。 她就喜欢看小哑巴为她竭尽全力的模样。 晚归的爱人浑身酒气,面颊烧着薄薄的粉意,给没化妆的脸添了些妍丽的色彩。 蓝梦绿尚未识得她的伪装,抱着她,做不了手语又说不了话,只能发出焦急的气音。 ”唔唔......” 她想表达的是,”你怎么样了?””还好吗?”怎么喝了这么多? 却只听到爱人无意识的呢喃。 她还很担心吴越醉得要倒,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怎么不发消息让她去接。 可她说不了话,醉酒的吴越也没法理解她的手语或者文字,这些话只能闷在心里,等吴越清醒后再去问。 等待,多么甜蜜又酸涩的一个词。 近十公分的身高差,即便是纤瘦的身材,蓝梦绿扛她也费劲。 关上门,搂抱着她往房间去。 被吵醒的lulu跑到脚边打转,尾巴翘得高高地”喵”叫着。 抬脚轻轻碰着赶它它也不走,豹猫这个品种很有自己的想法。 更是雪上加霜。 蓝梦绿一边避着猫,一边抱着吴越艰难地往卧室挪,气喘吁吁。 她以为吴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没曾想吴越早已经睁开了双清明的眼,和lulu琥珀色的竖瞳对上。 被猫咪拆穿的她不见分毫心虚,理所当然地埋进小哑巴的颈窝深深嗅她身上的气味。 沐浴乳香留在肌肤上,体温的热量将这份香煨得愈发好闻。 有些奶,温温柔柔的无害,任人揉搓。 吴越很喜欢。 呼– 蓝梦绿把吴越放到床上,大口喘着气,累得眼冒金星。 小哑巴穿着一身白绸的睡裙,清纯灵动,安静乖巧,像一朵漂亮的小白蘑菇。 她身上穿戴的所有物品都是吴越给买的,她只能穿吴越给她配的衣服,不然吴越会不高兴。 洗护用品也是吴越一手操办,唯有一款惯用的牛奶沐浴乳是她自己的东西,因为吴越觉得她用这个洗完澡后的留香很好闻,并且禁止她用香水。 吴越看着小哑巴穿着她选的睡裙,长发柔柔,白白净净的模样,血液里潜伏的燥一下蹿了出来。 身体刚挨着床,就攥着小哑巴的手腕把人往怀里带,抱着亲。 小哑巴被摔懵了也不抵抗,只发出被吓到了的小小气音,无足轻重。 抱满怀的一捧云,吴越忍不住喟叹。 吻她,重重的碾和吮,那样急切的吻法,淡色的唇转瞬变得嫣红。 抱她,恨不得揉进身体里的抱法,余光中已窥见些红痕,攀在腻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嘴巴张开,让我亲亲。” “真的很想你......” 她呢喃着摩挲对方肉嘟嘟的唇,吻得深入。 酒气侵染,弥漫口腔,麻痹神经,不胜酒力的蓝梦绿已然半醉,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水润迷离的眼。 紧紧蹙眉,抬腰,颤栗。 受不住地呜咽,轻轻地推搡,眼泪滚下来,湿润鬓角。 “呜呜——” 吴越突然停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因着高眉骨笼着阴影,蓝梦绿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莫名地害怕,想要退缩。 可她被钉在吴越身下,退无可退。 只好双手拢在胸前,做着拜拜的动作,愈发可怜地祈求着。 02不是真心骗你的,是因为喜欢你呀 喝了酒的吴越脾气不大好,喜怒无常,跟清醒时耐心温柔的模样不似同一人。 酒精似乎揭露了吴越不为人知的恶劣的另一面。 蓝梦绿见过几次的,可就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意承认。 “你今晚好吵。” 冷感的声音落下来,蓝梦绿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她的两只腕子就被压在头上方。 吴越一手锢着她,一手抽出装饰用的细皮带,一圈一圈地往那两只并在一起的细白手腕上饶。 稍仰了些脸,光线大片大片地落下来,照亮了她眼里的凶劲。 吴越穿一身黑色的ysl女士西装,盔甲似地贴合,不加垫肩也不做廓形,却很有气势。 穿这身衣服的吴越覆在蓝梦绿身上,既让她喜爱又让她害怕。 吴越工作的形象和私底下截然不同。 她私下喜欢穿裙装,会把头发卷成慵懒的弧度,根据不同的场合化不同的妆,能把双眼化得特别迷人,烈焰红唇,呼之欲出的性张力。 在工作场合她常常素颜,从不化眼妆,浅蜜色皮肤透亮,浓颜长相就算素颜也很精神,会把长发盘得一丝不苟,如果化妆,只会是淡妆,搭配裸色唇膏,最多带点淡淡的红。 只穿剪裁精良的套装,穿去工作的服装只会是长裤,高跟鞋绝不可能出现在她脚上。 庄严清贵,利落可靠是她给人的外在形象。 未曾晒过阳光的手臂内侧白皙极了,纤细如水生枝蔓,并在一起被深色的皮带束着,愈发色气。 纤细手指不安地蜷缩着。 对于一个哑巴来说,双手就是她的嗓子, 当她的双手被束缚住时,做不了手语也开口说不出话。 吴越故意骑在她腰上,听着她支离破碎的喘息声,喉口不断震颤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面色柔和的一抹白被搅得细碎、晃颤。 她又要哭了,吴越却笑了,指腹重重地擦过她的唇。 “我的宝宝真漂亮呀。” 蓝梦绿说不出话,喊不出疼,只有嗓子里断断续续的娇娇的喘息声。 被吴越压在床上,手指探进口腔里搅得一团糟。 等她玩得尽了兴,才看见小哑巴把睫毛哭得湿漉漉的,眼尾桃尖似的粉,稍稍抬起来扫她一眼,水盈盈的眸子满是哀哀的祈求,顿时被酒精撩起的施虐欲又有些控制不住了。 浓密的长眼睫垂下,吴越在她身上咬了一口,咬出两排深深的齿印。 蓝梦绿抖得更厉害,眼泪落得更凶了,破损的嗓子只能发出沙哑的一声“啊-” “娇宝宝。” 吴越笑弯了眼,吻落在她身上,既是占有亦是赏赐。 衬衫下两片起伏的薄薄肩胛撑起了蓝梦绿的整片天。 小哑巴不会说话,想求饶都说不出来,哭喘和尖叫被当成晴趣,可怜得不行。 吴越却享用得极尽兴。 小白蘑菇被摧残得严重,哭得肩膀耸动,凄凄惨惨的模样。 可在吴越勾手指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地膝行着爬过来。 修长的指抚着她身上的印记,把人抚得瑟瑟发抖,无异于二次侵犯。 “我以为你喜欢,喜欢吗?” 漆黑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戏谑。 ——喜欢的。 小哑巴做着手语,神情怯怯地望过来。 只要是吴越给她的,蓝梦绿心里都是欢喜的,哭也开心。 “那为什么哭。” ——因为喜欢。 小哑巴低着头,神情里染了些羞,她不想让吴越知道她话里的表白意思。 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内的回答,吴越笑了,把人搂进怀里,在幼白颊边落下响亮一吻,感慨道。 “你真的好可爱啊。” 抱着闹了一会儿后,小哑巴的脸已是粉扑扑的可爱,执着地坐起身来。 ——你,你今晚没有醉,骗人。 吴越又笑了,笑得极畅快,密密的吻落下来,打发一个小哑巴简直易如反掌。 “不是真心骗你的,是因为喜欢你呀。” 小哑巴的脸更热了。 早晨五六点左右的光景落了雨,闷雷声将蓝梦绿吵醒,再无睡意。 心中却并无烦躁之意,她喜欢下雨,下雨日是她的幸运日。 在昏暗的光线下描摹吴越熟睡的脸,蓝梦绿笑得格外甜蜜。 吴越一直以为两人的初见在校联谊会上,可只有蓝梦绿知道两人的渊源远不止于此。 在此之前,蓝梦绿已爱了她整六年。 只是联谊会的那场邂逅实在太过梦幻,蓝梦绿忍不住又回想了一遍,沿着时间线陷入了愈发甜蜜的回忆。 03是个小哑巴 校联谊会上,一个穿白裙的女孩满脸窘地拒绝男生的邀请,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摇头摆手。 连话也搭不上的男生悻悻离开,女孩则抿着唇不安地张望。 同行的朋友去洗手间,她落了单,又不会社交,就显得很是孤单无助。 不起眼的骚动,却引来有心之人的注视。 “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吗?” 曲起的食指往桌上敲出两声脆响,姜随引着大家的目光往那不起眼的角落看。 自问自答道,“蓝梦绿。蓝天的蓝,做梦的梦,绿野仙踪的绿。” “倒是个特别的名字。” 吴越摩挲酒杯,这才顺着好友的目光望去,有着特别名字的女孩恬静,却也寡淡、无趣。 不是她的菜。 只看了一眼便没什么兴致地收回目光,顺势仰头喝光杯中琥珀色的酒。 鎏金光晕映亮她的脸,热烈明艳的五官,没什么表情时的眼神却极淡漠,揭露出她内里的薄凉和无情。 “是个小哑巴。” 在提到小哑巴这个字眼时,姜随的声音放轻了,融进悠扬的音乐里成为一声惋惜的叹息。 她接着补充,“勤工俭学,帮老师做些文字校正的工作。” “文字校正?能挣几个钱啊?” 苏苏惊诧开口,一种天真的何不食肉糜。 因着好友提了句小哑巴,吴越又朝那人看了过去。 低眉顺眼的怯弱模样。 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转过眼来看着一脸认真的好友,调侃道。 “你够了解的啊,怎么,喜欢人家?” 姜随咬着嘴唇白了她一眼,音调拔高。 “去你的,给她安排文字校正工作的老师是我阿姨,我在我阿姨办公室见过她,性格蛮文静的。” 说罢她便摸起桌上的酒来喝,渴急了似的一连喝了两杯,眼睫垂下,掩盖住因口是心非产生的心虚。 坐在边上的一个朋友起哄,兴致盎然地挤眉弄眼。 “阿越上呗,直的给她掰成弯的,睡完后跟我们说说哑巴是怎么叫春的,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手支着下巴摩挲,拧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一个世纪难题。 “话说哑巴是怎么叫春呢?能发出声音不?” 有人接她的话,声线偏暗,“也能吧,我记得哑巴好像也是可以发出简单音调的,我猜应该是嗯嗯啊啊地叫,反正叫不大声。” 深色桌面拍下一只女人的手,柔美白皙未曾沾过阳春水,往上看是张兴致勃勃的充满朝气的脸。 “那不挺好的么!搞得过了也没法求饶,能把这哑巴折腾坏!” 经这三人的一番讨论,围坐着的一圈人都对玩弄小哑巴起了兴致,兴致盎然地谈论了一番。 可是谁上,这是个问题。 不比玩咖,这类性格内向腼腆的人并不那么容易约,需要掂量掂量着要是被拒绝了该怎么收场? 都是富家小姐,丢不起那个人,遂撺掇起了吴越。 “阿越什么想法?” “没兴趣。” 吴越不为所动,跷着腿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 她今天穿一身黑色抹胸裙,露出手臂,薄薄的肩背和优雅修长的脖颈,裙下延伸出的小腿笔直纤细,绷紧的脚背勾勒出美丽且锋锐的线条,十厘米无防水台的细跟高跟鞋她穿就跟玩儿似的,被驯服得相当贴合。 正如她玩弄并掌控着生活的一切。 稍垂下眼抿酒喝的神情懒倦,像趴在高高树枝上的豹,华丽危险中又透出猫科动物特有的无情和戏弄。 周青媚见她兴致乏乏,灵机一动地从小包里掏出车钥匙,往桌上丢。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御姐音也跟着响起。 “阿越你上,你要是能把这小哑巴掰弯,我新提的法拉利给你。” “法拉利哦,下血本了。”苏苏挑着弯眉,吹了吹新做的猫眼美甲。 围着坐的几个人艳羡地起哄,纷纷附和。 吴越不稀罕周青媚的法拉利,但享受胜利者的优越。 “你可以去处理过户手续了。” 仍旧稳稳当当地坐着,看也不看一眼钥匙,扬着精致下巴,睥睨的神态,颇为自傲。 “哟,您可忒自信了。”周青媚刺她。 吴越确实自信,谁让她有自信的资本。 优越的家境、卓越的能力以及出众的外貌让她脱颖而出,生来就是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人。 04成了别人眼中的一个赌,一场随机的消遣 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吴越放下酒杯,站起身,越过沙发,朝着她的目标,或者猎物走去。 高挑的好身材在人群中格外亮眼,露肤度极高的抹胸齐膝黑色礼裙因她健康的浅蜜色皮肤和自信坦荡的神态,没有丝毫露肉的媚俗,只有漂亮,锋利扎眼的漂亮。 本来回学校参加联谊会的目的就是猎艳,看了一圈也没找着合适人选,吴越可不想败兴而归。 不然就这小哑巴了,虽然寡淡无趣,但起码长得乖、白净。 而且她也想知道小哑巴在床上是不是真的只会闷着嗓子嗯嗯啊啊地叫。 没尝过,可以试试,反正也无聊,就当打发时间好了。 此刻的蓝梦绿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一个赌,一场随机的消遣。 她在绞手张望中突然闯进一双清澈明艳的笑眼里,是她梦了无数次也始终没法看清的眼。 而在此刻,她连对方眼睛上细闪的亮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大脑嗡鸣,微张着唇,呆愣地望着,不敢置信幸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梦中的女神朝她打招呼,笑得舒展大方。 “嗨~我叫吴越。可以邀请落单的小可爱跳舞吗?” 这样打招呼的场景蓝梦绿羞耻地幻想过无数次,可真等到吴越跟她说话时,她却慌乱无措,眨着眼,不是蜷手指就是抓手臂的,小动作不断。 窘得脸红,抿着唇,发出不知所措的气音。 低低的,娇娇的,像羽毛似地扫过耳膜。 比损友描述得还要有趣,吴越的眼底这才浮现出丝丝缕缕的兴致,笑容愈发灿烂。 蓝梦绿的脸持续地红着,简直成了个熟番茄。 纯情得近乎可笑了。 钓这样一个人对吴越来说难度系数简直不要太低,勾勾手指就能上钩。 她撑着小圆桌突然靠近,近到可以看到女孩脸上细小的寒毛,能听到女孩”砰砰”的剧烈心跳,近到足以引发对方眼瞳的”地震”,微光碎在她眼底,细细地铺了一层。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穿上高跟鞋的吴越愈发高挑,坐着的蓝梦绿必须高高地仰起头才能看到她。 小哑巴身后就是墙,又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吴越把手往小圆桌上这么一撑,就能把人圈在这封闭的小小空间里。 看着猎物愈发慌张,眼神飘忽不定,鼻尖沁出汗珠的模样,她心里暗自发笑,仗着自己的魅力捉弄人,不管进行多少次,都是好玩的。 拥有百年历史的高校将大礼堂修建得相当华丽大气,高高的穹顶扩出开阔视野,酒杯水晶灯打造出亮晶晶的璀璨视觉效果,笼在吴越身后就像给她单独加了一圈光环,而且本身就光芒万丈,是蓝梦绿藏在心底偷偷仰慕的人。 这样一迭加实在过于耀眼。 蓝梦绿自惭形秽,不敢直视,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拿着手机难堪地打字。 指尖沁出细小汗珠,手又抖,她删了好几次错字,终于打出句完整的话,把屏幕调转给吴越看。 ——学姐好,我叫蓝梦绿,感谢你的邀请,可是我不会跳舞,非常抱歉。 吴越歪歪头,有一缕头发俏皮地落在她腮边,含笑的声音也轻快。 “没关系呀,我带你,华尔兹很简单的,跟着我的脚步转就好了。” 得知吴越要来参加联谊会的蓝梦绿提前结束兼职匆匆赶来,能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已是知足,哪曾想天降惊喜。 暗恋多年的学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温柔友好,蓝梦绿真的很想答应,可她拙略的舞步实在拿不出手。 足够回味一生的场景眼看着就要从手里遛走,蓝梦绿如坠深海般无助,鼻头发酸,眼眶湿得很快。 遗憾又万般不舍地再次敲下字母。 ——可是我怕我会连累你。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没有留意到对方眼中的玩味。 带着审判意味地看着她低眉顺眼的哀婉顺从模样,别有深意地落在那截脆弱的后颈上。 近距离看,小哑巴也不至于索然无味。 可怜有可怜的好处,更何况还是一个出不了声的小哑巴呢。 吴越故意矮下身眯着眼看她的手机屏幕,被狐系眼睫簇拥着的双眼在屏幕的冷光下格外迷人,看完内容后又对上她愈发可怜的眼,忽地笑了。 “不用担心,我不怕出丑,而且我们绝不会出丑的,相信我。” 她的目光和声音都透出坚定,不给蓝梦绿胆怯和犹豫的时间,亦不管对方内心的激颤,弓着腰优雅又绅士地朝她伸出手,满眼都是她。 “所以,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简直不像在邀请跳舞,而是在求婚。 蓝梦绿没法拒绝,亦不甘错过跟她亲近的机会。 “嗯......” 小哑巴又一次地发出气音,鼓起勇气对上她的眼,胆怯地将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郑重极了。 像是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了出去。 05那是吴越,你要上就不一定了 蓝梦绿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赋予了”照顾者”的角色,她不仅要照顾两个小表妹,还要包揽一切家务,让工作繁忙的单亲母亲能够轻松些。上大学后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在一家宠物店做长期兼职,还帮老师做些文字校正的工作。 双手仍是纤细的模样,看着也好看,但其实早已被洗涤剂泡得粗糙。 平常不觉得,一触上吴越细腻柔软的手便如砂纸般分外明显。 不忍心磨到吴越的手,亦不想自己的糟糕被发现。 一个怯懦的哑巴,还有一双粗糙的手。 她下意识地想退缩,却被敏捷地用力握住。 吴越回头冲她笑,“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哦。” 她仰头看着那双被笑意和灯光簇拥着的眼,缀在眼尾的泪痣随着她的笑浅浅浮动。 流光溢彩在此刻有了具象化。 没有反悔。 手抬起刚想做手语,却在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前僵住了,缩回去,藏在裙后。 蓝梦绿低下头闷闷地想,如果她可以出声,该有多好。 牵着小哑巴跨进舞池时,吴越朝朋友那边睨了一眼,唇角稍稍抬起来一点,傲得不行。 “这就得手了?我看这小哑巴也不矜持嘛。”有人带着轻佻地嘲讽道。 姜随的不满挂在脸上,冷着眼刺回去。 “那是吴越,你要上就不一定了。” 最先开声的人讪讪不敢搭话。 虽然在一起玩,但也分三六九等。 以吴越为核心的姜随、苏苏、周青媚和今晚没到场的贺莹才是这个圈子的中心。 其她人说白了只能算是”陪玩”,能勾肩搭背,开些不痛不痒的玩闹话,但真自以为是她们自己人就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来阿媚明儿要去搞过户手续咯。” 苏苏伸长胳膊捞起桌上的车钥匙,笑嘻嘻地窝在周青媚怀里。 周青媚很是亲昵地搂着她,捏她的脸。 “跳个舞就算掰弯啦?看看给不给睡再说吧。” “我想看视频,让阿越睡她的时候录一小段吧,实在没看过小哑巴怎么叫春的,还挺好奇的。”苏苏看热闹不嫌事大,周青媚则纵容地笑笑。 她俩这么腻歪其她人早见怪不怪了。 有人好奇开口,“话说阿越不是有女朋友么?祁冰可是个狠角色,她这么勾搭小哑巴不好吧?被发现了怎么搞?” “哪还有什么女朋友,早分了。”苏苏转着车钥匙。 “什么时候分的?”那人又问。 “上周吧,是吗?我没记错吧阿媚?” 苏苏嘟唇撒娇,求助似地望向周青媚。 周青媚点点头,把转掉了的车钥匙捡起,塞回她手里。 “真羡慕,谈的都是美女。”坐在边上的一个人口吻酸溜溜地说道。 “到时候谈个小哑巴不得把她那些前女友气死?” “反正气的不是你。” 06她又怎会知道,一个小哑巴是要把这梦幻的 围着或站或坐的一圈人有说有笑地谈着吴越的艳情史。 圈内人虽然眼红她,但确实也佩服她。 在国内念完大二突然出国留学,三年的时间就修完本科和研究生的全部学分,今年六月回国继承家业,才接手公司就敢大刀阔斧地改革,非但没落下笑话,公司在新季度里还势头很足地冲在前面。 吴越这样一个人,就是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光影流动的舞池里,吴越右手轻扶蓝梦绿的背,伸出左手的同时鼓励道。 “来,梦绿你右手握住我的手,左手搭上我的肩。” 蓝梦绿乖乖照做,却被四下的视线盯得脑子乱成一团麻,悄悄地做着深呼吸,可脸颊还是升起了热度。 察觉到她的不安和不自在,吴越握紧她的手,朝她安抚地笑笑。 “别关注别人的视线,不用在乎别人,眼睛只要看着我,跟着我。跳的时候我进你退,我退你就进,跳错了也没关系,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在跳着玩,很多人都跳得不标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跳。” 压低的声音很是轻柔,节奏舒缓,却蕴含着深厚的力量,强心剂似地打进蓝梦绿心里,让她感到心安。 胆怯的小哑巴抿紧唇瓣,仰着脸朝她用力地点点头。 昏暗光线下略显寡淡的脸面对着耀眼的水晶灯,脸被映得柔亮,吴越第一时间注意的就是她圆亮的眼睛,因为不安而晃颤,搅碎眼波,好似波光粼粼的小溪。 脸型轮廓流畅、纤巧,鼻子秀气,嘴唇饱满而形状优美。 让人联想到无害的小动物,或者一朵小白蘑菇。 被光映亮的小哑巴染了几分神采,肌肤幼白,把那身白裙穿得清纯。 紧张得手心沁汗,眼神慌乱得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可却足够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软得没有一丝脾气的模样。 看起来还不错。 吴越心想。 舞池里的人纷纷做起了准备动作,在节奏轻快,旋律优雅的音乐响起时翩然舞动。 “开始了哦,右脚后退一步。” 吴越冲她笑笑,开启了舞步。 蓝梦绿紧紧跟上。 她数着节拍,引导着。“一二三四,然后转......” 力度给到腰背上,吴越托抱她简直易如反掌,于是蓝梦绿整个人被带着旋,几乎飞起来,水晶灯璀璨的光在她眼底慢速滑过,裙摆转出完美的弧。 失重的旋转以及梦幻的光晕让蓝梦绿产生一种紧张的兴奋感,咖褐色的眼瞳稍稍瑟缩。 脚尖着底,无声地叹出口气。 呼– 环着腰的手往回收,她便轻巧地落入吴越怀里,陷入一片不可思议的柔软和馨香中。 她害羞,垂下眼又要把自己缩起来,可吴越大大方方地朝她笑,把蜷成一团的穿山甲轻轻剥开。 “做得真棒,看,我就说很简单吧,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蓝梦绿小心翼翼地看她,才触到她的注视便感觉消停的眩晕感又密密地笼了下来。 在一片晕眩的朦胧里,她用力点点头,压下羞怯紧张的兴奋,跟上吴越的舞步。 两个人靠得极近又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身体浸在音乐里随着节拍起伏。 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少女时代不敢触及的美梦。 她小心地呼吸着,努力记着吴越身上的香气,记住她锁骨起伏的形状,看她锁骨中间的那颗小黑痣。 她没戴珠宝首饰,有这颗小黑痣点缀已是足以,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华美和锋利让一切装饰在她身上都会显得俗气。 “就是这样,我们把华尔兹学会啦。” 在吴越轻快的语气中,蓝梦绿已经被转晕,下一步不知道跳哪的时候,就被对方半抱着跳过去了。 后半程她晕乎乎的,只能看清楚吴越的脸,很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她晕在吴越散发着香气的柔软怀里,眼睛里只看得到吴越,她偷偷暗恋了六年的人。 小哑巴的注视太过深情,吴越心下了然,却勾起唇角故意问。 “为什么这样看我。” 她怎会知道,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她又怎会知道,一个小哑巴是要把这梦幻的场景刻进脑海,回味一辈子的。 蓝梦绿垂下眼不敢多看,摇摇头,在又一次的旋转中发出小小的惊呼。 啊– 黑白两色的裙摆在地板上开出绚丽的花,光晕跳转。 一场足够美好的彩色的梦,承载着她少女时代关于美好与爱恋的全部幻想。 07不要唤醒我我并不是在做梦 被带下舞池的蓝梦绿还是晕晕乎乎的,心脏都快要被转飞了,跳动的速度那样快、那样有力。 直到被按着坐回椅子里,人还是飘飘然的。 吴越笑着推来一杯淡粉色的果酒,“喝点吗?” 本身就是浓颜,化了妆的眉眼愈发秾稠,跳热了的脸颊沁出薄薄粉晕,脸上的色彩也薄薄地晕开,几乎和肌肤融为一体,很是明艳夺目。 她眼窝深,看人的时候就显得很深情,被她注视着的蓝梦绿紧张到冒汗,勉强稳住心神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吴越撑着下巴看她喝,“怎么样?好喝吗?” 蓝梦绿点头,口腔依旧弥漫着荔枝的清甜,混着淡淡的酒味。 漫不经心地端起酒杯,啜饮一小口,评价道。 “学校这回拉的赞助还可以,荔枝小甜水,只含一点点酒精,应该不用担心会醉。” 放下酒杯的同时她人也倾身靠近,手堪堪挨着蓝梦绿的手,手指稍稍伸直就能碰上。 声线温柔,贴心地发问,“嗓子不舒服吗?一直没听到你说话。” 蓝梦绿身后就是墙,退无可退,被”逼”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呼吸里全是吴越身上木质的玫瑰香,温和与热烈并重。 嘴唇微张,声带震颤,不争气的嗓子只能发出一点点气音,兮若游丝的一点声音,刚出口就被淹没了。 “嗯。” 可怜得近乎可笑了,一个小哑巴,究竟在妄想什么呢? 蓝梦绿低下头,不安地扇着眼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很是捉襟见肘。 鼻头一酸,想哭。 “这样啊......” 吴越即时抽离开,光线和空气一并泄进来,却没能拯救蓝梦绿。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的声音一定很好听,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因为吴越的一席话,蓝梦绿柔亮的眼眸瞬间黯然失色,脸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罪魁祸首则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啜饮,眼底映着酒面,深意在玻璃杯里晃荡。 明知道小哑巴发不出声音,还故意这样问。 不是有意捉弄,只是想让小哑巴的心境如过山车般起伏不定。 看别人爱自己爱得死去活来对吴越来说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舞池的人退至两边,闲聊社交,饮酒,做短暂的休息。 新的音乐前奏响起,悠扬中伴着忧伤。 吴越轻轻碰了彭蓝梦绿的手背,眼睛里弥散着星星点点的兴奋。 “这首歌我会唱唉,小梦想听我唱吗?” 虽然伤心、受挫,跌入自卑的深渊里,但蓝梦绿从来都不是会给别人甩脸色的人,即便心情不好,她为了让对方没有负担,还是努力笑着,用力点点头。 吴越坐近了些,小圆桌就那么点大,她几乎是挨着蓝梦绿在哼着前奏,跷起的那只脚轻轻点着节拍,声音一出口就是轻松,微微的暗哑。 Past lives couldn039;t ever hold me down, Lost love is sweeter when it039;s finally found, (往日的生活早已无法压抑我, 失而复得的爱情才更甜蜜,) 她坐姿很放松,双肘撑在桌上,稍稍弓着腰,肩膀甚至有些内扣,可周身却萦绕着一种松弛的优雅。 光落在她光裸的肩膀、脊骨,和大片的胸膛,目光所及皆是浅浅的蜜色,像在肌肤上淋了一层蜂蜜。 即使坐在角落,仍有很多人看她,但她却丝毫不在意,悠闲地打着节拍,低声对蓝梦绿唱着歌。 蓝梦绿被她用身体挡得严严实实的,那些视线怎么也钻不进来,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再安全不过了。 本来有些忧伤的调子,她却唱得很是温柔缱绻,好像在表白。 蓝梦绿完全沉浸在她的歌声里,忘了伤感,也忘了自己是个说不了话也唱不了歌的小哑巴。 I039;ve got the strangest feeling, This isn039;t our first time around, Past lives couldn039;t ever e between us, Some time the dreamers finally wake up, Don039;t wake me, I039;m not dreaming, Don039;t wake me, I039;m not dreaming, (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 过去的生活再也无法阻碍我们, 醉生梦死的人们终将清醒, 不要唤醒我 我并不是在做梦, 不要唤醒我 我并不是在做梦。) 08那小梦就拜托你啦 虽然没法开口说,但蓝梦绿的应试英语英语学得很好,听力总能拿满分。 也许是为了补偿她不能开口说话,所以上天给了她敏锐的听力。 一句句的歌词正是她对吴越的真实写照。 “并不是在做梦” 多美好的一句话。 多少次梦醒时分,蓝梦绿都想这句话能够成真。 搭在腿上的手攥成拳,她在吴越压低的歌声中再一次怦然心动。 吴越唱着唱着就开始哼唱了起来,踩着原唱的音,慢小半个节拍。 沙沙的声音钻进蓝梦绿的耳朵里,酥痒了半边身。 哼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吴越笑着摇摇头,吐了点舌,“不好意思我忘记歌词啦。” 落在胸前的长卷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如同海藻般轻盈、顺滑。 蓝梦绿的心脏也跟着狠狠地晃了一下,她拿起手机打字。 ——学姐你唱得好好听,比原唱还好听。 望过来的一双幼圆的眼里满是真诚、仰慕以及藏都藏不住的爱恋。 “是吗?谢谢夸奖啦,以后再唱给你听。” 小半首歌而已,就能把小哑巴从低落的泥潭里拽出来,开心得忘乎所以。 吴越挺得意,笑眯了眼,内扣的肩膀稍稍耸动。 蓝梦绿的眼睛没法从她眼尾的泪痣和锁骨间的小黑痣挪开眼。 她是那样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所以关注的也是微小的事物。 但她也不想被吴越知道,打扰也好,负担也好,她不想让吴越为难。 在对方看过来的那一刹那匆忙移开视线,端起桌上的酒杯喝酒。 她心虚得很,怕被吴越发现自己一而再的窥探,发现一个小哑巴的龌龊心思。 情绪翻涌波动得厉害,再加上喝得急了,才放下酒杯,脸就开始泛红,纯良的眼里有迷离的醉意。 酒气上涌,喉咙别过脸闷闷地咳嗽。 “还好吗?”吴越关心地扣上了她的小臂。 温热、细腻的触碰,却让蓝梦绿的那只手僵得不敢动。 单手打了字。 ——我没事,刚才呛到了一点点。 “那就好......” 吴越放心了些,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最上方的时间,轻拍小哑巴的手臂。 “十点半了,也挺晚的,我送你回宿舍吧,不然怕你受欺负。你像一只单纯的小绵羊。” 吴越说话总是让人感觉到暧昧,可等你陷进去后细细回味,又发现她除了口吻亲昵一些外,并没有对你特殊对待。 站起身的两人靠得极近,却被去完洗手间又接了个电话的陈瑜看见,沉着脸来到蓝梦绿身边,以为好友遭了欺负,上前一小步,呈保护姿态。 北方女孩,高个子又穿了带跟的鞋,视线和吴越持平,却是对着蓝梦绿说。 “梦绿回去吗?” “这是你朋友吗?” 相比于陈瑜的剑拔弩张,吴越却笑得很是友好。 蓝梦绿点点头,扯了扯室友的袖子,哀求地看着她。 陈瑜这才搞清楚状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学姐好,我跟梦绿是室友。” “那小梦就拜托你啦。” 吴越退后两步给她们让出出去的位置,朝她们挥挥手。 光彩夺目的人碰巧站在光里,耀目极了,就连头发丝都在发着光。 蓝梦绿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在拐弯时终于飞快地看了回去。 吴越在跟人说话,没有表情的脸呈现出冷漠的距离感。 她笑与不笑时差别很大,蓝梦绿一直都是知道的。 所以更加庆幸今晚的相遇。 09不想也不屑知道一个小哑巴捧着颗真心,想 “好温柔好贴心哦,阿越一贯的撩女方式把小哑巴迷得五迷三道的。” 有人笑嘻嘻地朝窝进沙发的吴越竖起大拇指。 吴越没理,周青媚把车钥匙丢了过来。 那小哑巴看她的眼神跟什么似的,车赌出去是迟早的事。 吴越拿在手里掷了掷,又拋了回去,声线冷淡。 “过好户后寄给我秘书。” 她捞起桌面倒扣的手机看,就这会儿的功夫已经进来了数条消息,略过不重要的,挑选一两条回复。 “这你就说错了,其实大多数时候阿越什么也不用做,都是别人撩的她,她选。” “还以为今晚就能看到小哑巴嗯嗯啊啊叫的视频呢。”有人惋惜。 “阿越手机没带,微信都没加上搞个屁嘞。” 调侃的声音持续不断。 回复完消息的吴越捏着熄屏的手机,翘着腿悠哉悠哉地晃,很轻地笑了一声,不以为意道。 “急什么,慢慢吊着玩才有意思。” 她确实有那个本事,小圈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姜随掩下羡慕又嫉妒的神色。 还是苏苏笑着往吴越肩上锤了一下,“渣女,别把人家小哑巴搞哭了。” 吴越轻哼一声,撩起眼皮看她,水晶灯映在眼底,将她的薄凉无情照了个透。 “那她岂不是赚到了?” “啧,自大狂。” 苏苏白了她一眼,然后又露出兴致。 “搞的时候能不能拍一小段,我是真的很好奇小哑巴是怎么叫的。” “再说吧。”吴越要起身。 旁边有个姑娘赶紧拿起东西也跟着起身,“走吗?” 兴致乏乏的脸上是妍丽色彩也掩不住的漠然,声线慵懒。 “转场吧,学校的联谊会忒无聊,学生妹长得青涩也放不开,下次青媚再组织这样的活动就别叫我了。” “坏东西!不许说我阿媚。”苏苏跺脚瞪圆了眼,朝吴越亮着毫无威慑力的拳头。 当事人却搂着苏苏宽容地笑笑,“是有点无聊。” “哟呼,去夜店猎艳咯。” 一群七八个人浩浩荡荡地离场,惹来频频注视。 吴越在过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不想也不屑知道一个小哑巴捧着颗真心,想了她一整夜。 10正如她这个人,永远占不了什么地 蓝梦绿脚底打飘地回到了宿舍,她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一路上也没跟陈瑜聊些什么。 陈瑜欲言又止,难得见她这样开心,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那些话。 回到四人寝,陈瑜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寝室里只有1号床的文静在,把床帘拉得紧紧的,里头还亮着盏小灯。 “梦绿你先去洗。” ——好。 二十分钟左右蓝梦绿就出来了,带着一身的水汽,浴室里更是水雾缭绕。 她拍了拍陈瑜的肩膀,笑容清浅地做着手语。 ——我洗完啦,该你了。 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转到蓝梦绿身上。 湿透了的头发包在干发帽里,露出整张轮廓纤巧的脸,吸饱了水的肌肤尤为白皙透亮,很是洁净、清纯,做手语的时候眼神温温柔柔地看过来,脾气好得不得了。 她身上有着人们对南方姑娘的一切幻想,白皙纤瘦,性格温婉,一双眸子雾蒙蒙的,好似江南水乡下不尽的春雨。 但凡她脾气暴一点,陈瑜都不用这么担心她,担心她被人欺负,担心她被不良人骗。 “嗯。” 陈瑜沉着脸收拾睡衣,临走前,她还叮嘱。 “要快点吹头发了,夜里凉。” ——好,我知道的。 蓝梦绿笑着往她腰上轻轻推了一把。 吹完头的蓝梦绿将袖口挽得高高的,端着盆到盥洗台上洗衣服,泡沫浸满手。 她满脑子都是今晚吴越几乎贴着她耳朵低声唱的歌。 犹如天籁。 宿舍盥洗台有两个池盆,中间的位置更宽敞,洗衣服也更方便些,加上现在没人,蓝梦绿就把盆放在中间洗,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知道剩下的室友已经回寝。 王星橙戴好发箍准备刷牙洗脸,好不容易揪住蓝梦绿的小尾巴,又碰巧陈瑜在洗澡,水声哗啦不一定能听到,她衡量着,当下做出决断,叉着腰对着占了两个池盆的蓝梦绿恶言相向。 “好狗不挡道。” 蓝梦绿端起盆才放到一边,浴室门便拉出条缝,露出张愠怒的脸。 心直口快的人憋不住一点气,开口就是骂。 “王星橙你特么嘴就贱吧?梦绿站这碍你什么事了?你要洗漱你就跟她好好说叫她让一让不就得了,非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这些膈应人的话是吧?” “你!”王星橙被骂得脸色一阵阵地发青。 蓝梦绿连忙朝陈瑜摆手,挡住她的视线,做着手语。 ——没事没事,我让开就好了,你洗澡吧。 陈瑜是个身高175的北方女孩,真要动起手来自己没点胜算,身高堪堪160的王星橙多少忌惮着,不甘地哼了一声,扭过身去拿洗漱杯装水刷牙。 陈瑜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不放心地看了眼蓝梦绿,在对方安抚的眼神中才关上门继续洗。 王星橙在一边刷牙洗脸,发出各种不耐烦的小动静。 蓝梦绿不理她,该怎么洗还是怎么洗。 蓝梦绿性格温顺,很难跟人结下梁子。 酿成今天这种局面原是王星橙喜欢的一个男生喜欢蓝梦绿,打算通过对王星橙示好来达到追求蓝梦绿的最终目的。 可王星橙却会错了意,闹了个大乌龙,颜面尽失,无能狂怒地将一切归罪于蓝梦绿,认为蓝梦绿心机,明明知晓一切却故意把她当跳梁小丑一样地耍。 蓝梦绿非常无辜地背了锅,她心里只容得下吴越一个,外界的纷纷扰扰、爱恨情仇皆视若无睹。 洗完澡出来的陈瑜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蓝梦绿,手搭上她的肩,眉眼间覆着担忧。 “没事吧?” ——没事啊,我好好的,我根本也不在意她的话。 蓝梦绿朝她笑得温和。 “没事就好。” 虽然这么说,但陈瑜还是开心不起来,一直沉着脸。 衣服留着明天洗,吹干头发的陈瑜爬着梯子上了床,蓝梦绿紧跟其后。 等人上来后,她才拉上窗帘。 即便陈瑜给她让了位置,蓝梦绿还是跪坐在床头一个比枕头大不了多少的位置。 正如她这个人,永远占不了什么地。 ——你今晚怎么了?心情好像一直都不太好。 因为感受到朋友心情不太好,所以蓝梦绿笑得很软,加上她那样跪坐着,很像一朵无害的小白蘑菇。 陈瑜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重重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还是放心不下你,怕你受伤。” 蓝梦绿笑弯了眼,纤白的手指比着手势。 ——我都快大学毕业啦,不是小孩子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们是特殊教育专业的学生,而蓝梦绿是这特殊教育专业里的一名特殊学生。 她说不了话,从小就说不了。 人在越小的年纪,就越会表现出一种天真的恶毒,蓝梦绿遭了很多冷落、嘲讽和调侃,她很努力,走了很长的路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唉,你。”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陈瑜揉了揉她的发顶,非常柔软的触感。 她想起在大礼堂,蓝梦绿看吴越的眼神,爱慕都快溢出来了。 难怪急匆匆地要跟她去大礼堂,原来是想见吴越。 吴越是经管学院的风云人物,也是A大的一张活招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年做的招生视频鼓舞了很多人报考A大,分数线也一路飙升,拥有非常恐怖的影响力。 “她是个玩咖来的,你别轻易上她的钩。” 蓝梦绿垂下眼,眼底浮现丝丝缕缕的落寞,做手语的手也没什么力道。 ——她不会喜欢我的,是我对她有非分之想。 陈瑜皱眉,“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很久了,在高中的时候。 “你们一个高中的?”陈瑜满脸惊诧。 蓝梦绿点点头。 陈瑜更愁了,心口闷得很。 11吴越越飞越高,直到她再也赶不上 在那个最为敏感的年纪里,喜欢上吴越成了一件必然的事情。 吴越不是那种只会学习的乖乖学生,钢琴、主持、马术、比赛......她样样都是拔尖。 优秀学生专栏里的照片,她比旁人多了几分彩色。 是蓝梦绿即便幻想也不敢代入的完美人设。 是艳羡,是仰慕,也是藏在心底深厚的喜欢。 每次放学背着书包从优秀学生专栏走过,蓝梦绿都会驻足观望,不同霞光下的吴越也是不同的模样,被渲染成粉橙、浅紫等各种颜色。 在看了一个学期后,她终于拥有了一部手机,是母亲换下来的旧手机,拍下了吴越的照片。 这张照片和吴越大一时拍摄的招生宣传视频至今都完整地躺在她的相册里,看过的次数多到数不清。 毫无疑问,吴越是她灰败人生里偶得的艳阳天,耀眼夺目,却也是奢望。 繁重学业下的唯一一点乐趣是从校报收集吴越的信息,小心裁剪下来贴在精美的皮质笔记本里,会在出操、升旗、在校园里除教室外的任何地方渴盼见到她的身影。 可高三和高一的教学楼离得太远,光彩夺目的天之娇女和灰扑扑的小哑巴之间也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在校园里偶遇吴越是一件极奢侈的事情。 可偶尔的那么一次,也会让蓝梦绿欣喜若狂,被幸运砸昏头脑。 爱上白天鹅大概是每一个丑小鸭的宿命,她靠着幻想得以在枯燥、繁重的课业里喘口气。 直到联谊会这事发生之前,她和吴越的接触也只有过一次。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吴越犹如天神降临,拯救了一个15岁少女破碎的自尊。 五一放假返校,原本的晴天在放学时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没带伞,她向来都是会带的,有备无患,可那天不知怎的就是忘了带。 她就不应该在放假的时候把书包给洗了。 一个说不了话的小哑巴,在最是敏感的青春期,怎做得出在纸上写下请借我一把伞或可以借我点钱买伞,明天一定还你这样的话,去向同龄人求助? 教学楼很快空了下来,老师也不见踪影,远处行政楼窗户都是黑洞洞的。 没有手机,没有钱。 仅仅只是一场雨,便能轻易地让她再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而这样的时刻,在成长经历中并不罕见。 她想,再等等吧,等雨小了她就冲进雨帘里跑着回家。 虽然她病才好,免疫力低,如果因此得了肺炎,那是她应得的教训。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羞于开口借伞淋到生病而被母亲责备,亦是她应得的教训。 吃一堑长一智,教训足够惨痛,记忆才会深刻。 虽然暗自下定了决心不去求助,可在踏出那一步后又陷入了犹豫。 母亲最近工作上遇到问题,加班忙得脚不离地还要照顾生病的她,她应该懂事,不要再给妈妈添麻烦。 她现在应该立刻马上在纸上写下求助内容。 可是怎么就没有办法做到呢。 她看着结伴而行的学生,鼻酸眼眶发热,望着灰蒙蒙的天眨着眼强忍下了热腾腾的眼泪。 蓝梦绿,你要知道,没人会帮助你。 没遇上坏人,已是莫大的幸运,怎可贪心祈求善意的帮助? 她在檐下踯躅,像一朵失落的灰扑扑的蘑菇。 晚一些下课的吴越和朋友结伴而行,想着多聊会儿天就从高一教学楼绕过去。 那时候的吴越还没彻底崩坏,还是个有善心的五好学生。 看到有个没带伞的小可怜,跟朋友说了一声后,就直接把折迭伞塞进她手里。 “用这个,别淋着雨了。” 惊诧抬头,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谢,也说不出谢,傻愣愣地看着吴越一下钻到朋友的伞底下,轻盈利落,校服的白衫衣摆飘飘。 黑色的大伞一下将她罩住,而后又露出她的脸,被雨水氤氲的清澈、明艳。 侧身笑着朝她挥挥手,“早点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了。” 后来这个场景无数次地在蓝梦绿的梦里上演,那场雨也在她心里下了好多年。 所以她最期待下雨,好像那些雨能带她重回到那个敏感又青涩的年岁,回到吴越笑着对她说话的时刻。 每一场雨都被她细细地记在脑海里。 那把伞,她到底是没机会还给吴越了,因为吴越那天过后便不再来学校。 所以她拼了命地考进吴越的大学,满怀憧憬,却在开学时打探得知,吴越已前往耶鲁留学。 九月里的艳阳天,她站在阳光里通体冰凉,脸色煞白。 吴越越飞越高,直到她再也赶不上。 就这样,她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联谊会结束后的那晚,睡梦中的蓝梦绿落了泪,和窗外不知何时落下的绵绵细雨一样潮湿。 眉头紧锁,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哭声。 即便在梦里,她也是一个哑子。 平行线交集只是昙花一现,虽然短暂,却足够绚丽。 因为太过美好又太过易逝,所以在梦里演变成了伤心的底色。 12她跟吴越的差距又岂止是交通方式的区别 第二天是周六,蓝梦绿一早起来搭地铁,换乘两条地铁线去爱宠宠物店兼职。 即使周末地铁的人也很多,没有空余的座位,她就拉着吊环站在角落里。 车窗玻璃映着她的身影,她穿一身宽松的休闲装,素面朝天,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一副灰扑扑的模样,丢进人群里就看不见了。 她想起昨晚吴越身穿抹胸裙,笑容舒展大方,目光沉稳,浅蜜色肌肤在水晶灯下拥有着鎏金般的光泽。 她是鹤立鸡群,璀璨、耀眼,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昨晚吴越兴起的邀约已然结束,就像灰姑娘在12点钟声敲响后会变回原样。 摆在面前的现实是,蓝梦绿待在拥挤、摇晃的车厢,被苍白单调的白炽灯照着。 她跟吴越的差距又岂止是交通方式的区别。 抓紧了吊环,挪开些位置,蓝梦绿深深地叹气,垂下眼睫不愿再去看,也不能再去想。 去到店里,放笼子里的猫猫出来活动,喂猫粮,梳猫毛,剪指甲,给眼睛发炎的猫猫点药。 小猫很乖,滴眼药水也不闹腾,只是扒着她的手满脸委屈。 蓝梦绿心疼坏了,抱着小猫轻轻摇了好一会儿。 因为她不会说话,所以猫猫们也很安静,安静地追着逗猫棒玩,偷偷地打架。 蓝梦绿发现后会严厉地竖起一根手指,猫猫们则偃旗息鼓地分开,去别的地方玩儿。 睡到中午才起的老板提着塑料袋踢踢踏踏地来,她家就在附近,父母出资给开了家宠物店,好让她有点事做,不至于昼夜颠倒、无所事事。 不在乎效益,又没有经济压力,老板为人随和,性格大大咧咧,蓝梦绿跟她相处得很是融洽,这份兼职已经做到第四个年头。 小羊老板一进店就放下袋子,扯着嗓子兴奋搓手。 “小梦,给你带了午饭,你快快休息,让我来搞猫。” ——好的,谢谢小羊姐。 小羊老板看向猫的眼睛里发着绿光,嘴里还发出反派桀桀桀的笑声。 猫看到她就一哄而散,于是她笑得愈发兴奋、猖狂,逮到一只跑不快的矮脚猫。 “就是你啦!今天宠幸我的luca小美眉!” 跟瘾君子上头似的,脸埋进猫咪的软肚皮里猛吸。 猫咪发出弱弱的叫声,无力挣扎地朝蓝梦绿发出求救的信号——哀婉地看向她。 蓝梦绿无奈地朝小猫笑笑,去洗手吃饭。 吸够了猫的小羊老板抱着猫找蓝梦绿聊天,“这两天忙死了啊,彭彭都累病了,小梦辛苦啦,姐给你加工资!” 彭彭是爱宠宠物店的正式员工,老板只负责玩猫,撸客人的狗,其他一概不管,这家宠物店全靠蓝梦绿和彭彭撑起来。 13你不认识,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你们学校昨晚的联谊会,玩得怎么样?!” 小羊老板满脸八卦地凑过来。 蓝梦绿笑笑,在纸上写下隽秀的字迹。 ——还可以,跟室友去坐了一下。 “哇!” 小羊老板兴奋地拔高音调,“有没有人找你要微信?” ——没有。 吴越没有问她要微信,所以昨晚的美好注定是昙花一现。 可能只是想照顾一下落单的小可怜,就像高一的那把伞,没有后续亦没有结果。 蓝梦绿脸上的失落让小羊老板会错了意,握拳义愤填膺道。 “岂有此理,那些人真没有眼光,姐给你介绍八块腹肌的猛男!” 受不了噪音的猫咪从她腿上跳了下去,她欸地一声去逮,小猫一个s走位,扑了个空。 小羊老板悻悻坐回来。 蓝梦绿摆手,窘得脸发热。 ——不用了小羊姐,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呀?” ——你不认识,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恬静的女孩低着头,呼吸浅浅,字迹也轻。 “哟,原来喜欢温柔卦的呢,怪不得一直不谈恋爱,原来走暗恋纯爱路线的啊。”小羊老板调侃。 她知道蓝梦绿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两人性格迥异,她虽然理解不了这份细腻的暗恋,但也不会突兀地问对方为什么不表白之类的话。 有客人带宠物来洗澡,蓝梦绿洗了一只心眼子贼多的酱油色金毛,斗智斗勇还是弄了一身水,花了好些功夫才洗完,心力交瘁。 金毛正处掉毛期,吹毛时更是弄得满身都是狗毛。 才歇一会,就有个熟客牵着她超大的阿拉斯加来洗澡。 蓝梦绿手泡皱了,腰酸背也疼。 但心情是快乐的,这只阿拉是个乖宝宝,洗澡时不吵也不闹,跟她对视上后会呆萌地吐着舌头,大嘴巴很软。 每次对视上蓝梦绿都会朝小狗笑笑,rua rua阿拉的大软嘴巴。 和动物在一起让她很放松也很愉悦。 蓝梦绿在卖力搓狗,小羊老板已经收拾齐整准备跑路,笑得灿烂。 “小梦,我去约会了哦,拜托你等阿拉的主人来接,给猫猫们喂完再离开,辛苦啦。” ——好,约会愉快。 做完手语的蓝梦绿笑着朝她挥挥手。 小羊老板坐上男朋友的摩托车,咻地一下驶出她的视线。 喂完猫咪打扫完卫生的蓝梦绿跟阿拉玩,一起等它的主人。 阿拉的主人在微信上一直延长时间,最后拖到十点匆匆赶来。 “抱歉抱歉,路上堵车,来得晚了,耽误你时间了。” ——没关系。 蓝梦绿好脾气地笑笑。 白天用忙碌来转移注意力,搭上返程地铁的蓝梦绿在神经松懈下来后,对吴越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涌来。 那毕竟是她偷偷喜欢了六年的人啊,怎么可能控制住不去想呢? 由此坐过了四个站,连忙下车赶上最后一趟车。 陈瑜见她久不回来,发消息给她。 “怎么还没回来?门禁时间快到了。” 她抚着沉闷的胸膛,喘着气打字回复,“快了,还有四个站。” 联谊会那晚过后的蓝梦绿并不好过,原本快要打消的念头被当事人亲手挑起,蓝梦绿根本没法平静下来,茶饭不思,失眠焦虑。 吴越只要给她一点甜头,便能引发她的无限遐想。 即便知道吴越不可能出现在学校,还是会在看到跟她背影相似的人欣喜若狂,却在看清后转瞬又失落。 情绪大起大落,瘦得脱相,苍白纤瘦营养不良的模样。 陈瑜一点点的都看在眼里,却也不好说什么,蓝梦绿看着脾气好性格软,但她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会闷声较劲,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陈瑜只能监督她好好吃饭,陪她看校医拿些助眠和补充营养的药物。 为此男友多次抱怨到底谁才是她男朋友。 14真巧,又碰上你了 联谊会上的那次邀约对蓝梦绿来说弥足珍贵,可对吴越来说却是不值一提。 要不是周青媚提醒,她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阿越你要是再不行动,我就不过户了哦。” “?” “掰弯小哑巴啊。” 周青媚唇角抽搐,暗自吐槽了一下吴越有够渣的,这都能忘。 “哦。” 把玩着一个小摆件的吴越应了声,她没把那辆法拉利放在心上,亦未将小哑巴放在心上。 “听说你刚约了个混血模特,怎么样。”周青媚调侃。 “闹腾,烦,约了两次掰了。” 她没什么表情,说这话就跟谈论今天天气如何没什么两样。 “刚好去约小哑巴啊,看她也不像会闹人的性格。” 苏苏一直念叨想听小哑巴怎么叫春,看吴越没动静就来闹周青媚,所以才有了这通电话。 混血模特长得漂亮,个性也是十分强,稍有不顺就闹人,缠得厉害,吴越被烦得不行。 经周青媚的话,小哑巴温顺、乖巧的形象浮现脑海。 她眼底落了些兴致,将小摆件轻轻抛起又接起。 “也是,刚好有空档,去撩拨一下。” “还撩拨什么,直接上啊。” “那多没意思,她又不是莉莉。” 莉莉就是她刚分的模特,人直接坐她腿上问对她有没有兴趣,能不能约。 小哑巴那么腼腆,能一样吗。 经周青媚这通电话,吴越对小哑巴上了心。 想知道小哑巴在学校的行踪,只需要查看她校园卡的刷卡记录就行。 吴越有个亲戚是校领导,所以要想看小哑巴的行踪再简单不过。 小哑巴循规蹈矩,每周的行程如出一辙,她周四下午没课,每周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刷卡进图书馆。 吴越邀了一个还在本校读本科的好友去图书馆,随便拿了点资料,倚在一楼的承重柱上闲聊,余光却是瞥向图书馆入口。 初秋,梧桐叶悄然地染上了黄,教学楼侧壁上的爬山虎,则如火如荼地红透了,好似连片的火烧云。 天色阴沉,看起来要下雨,体感温度低。 蓝梦绿拢了拢外套,呼了口气,白雾朦胧。 她才出现在图书馆门口,吴越就有了行动。 刷卡,进闸门。 就午睡这会儿的功夫蓝梦绿也梦到了吴越,睡醒后愈发萎靡、困顿。 背着光走进图书馆一晃神的功夫,再抬头就看到穿着咖色风衣迎面走来的吴越,她高挑,把那件风衣穿得很是潇洒利落,高马尾,淡妆,却好看得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 蓝梦绿还以为在做梦,眨着眼,看得愣住了,人也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还是吴越朝她歪头笑笑,“真巧,又碰上你了。” 心脏怦怦直跳,肾上腺素急速飙升,蓝梦绿瞬间清醒,抿着笑朝吴越挥挥手。 “我陪朋友来借个资料,先走啦。” 她拍拍蓝梦绿的肩,随后擦肩而过。 微风吹了进来,蓝梦绿嗅到吴越身上的木质香愈发温和,甚至有烤栗子般的温暖,在这个灰蒙蒙的深秋,带给她短暂的温暖。 蓝梦绿下意识地转身,目光一直落在吴越身上。 “让一让。” “同学让一让.....” 她站在闸机口,挡住了要进来的同学。 意识到自己给别人添堵的蓝梦绿抱歉地低下头,连忙走到一边。 再次望向吴越离开的地方,已是空荡荡,灰蒙蒙的一片。 她攥紧了拳,心中怅然若失,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15真渣,祈祷小哑巴不要被伤得太深 出了图书馆的贺莹捅了捅吴越的腰,满脸戏谑。 “不愧是经管学院的一枝花,小哑巴都快把”喜欢你”三个字刻脑门上了,这都还不吃。” 联谊会那晚贺莹回老宅吃饭就没跟着一起去,第二天听她们说起那个赌,吴越又是怎么勾搭小哑巴的细节,直呼错失一个亿。 所以吴越要她校园卡进图书馆,她欣然同意,并死皮赖脸地跟着一起来。 “你懂什么。” 吴越双手插兜,在那片蓝梦绿刚走过的火红爬山虎前,她眼里的薄凉愈显无情。 贺莹啧啧有声,“小哑巴要遭殃了哦,你们这些变态就喜欢搞玩弄老实人这一套,别把人家欺负得要死要活,跳楼了怎么办?” 吴越耸耸肩,无甚所谓道。 “跳就跳咯,又不是我逼她跳的。” 贺莹”哇”地一声张大了嘴,”卧槽”了好几声,手在脑门、胸前比划着,嘀咕着”阿门”。 “真渣,祈祷小哑巴不要被伤得太深。”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要让她打心底同情小哑巴也是没可能的。 转念她又嘻嘻哈哈地跟吴越撒娇,眨巴着星星眼央吴越带她看帅哥。 “听说你们公司新签了一个小鲜肉,奶得很,能不能叫出来让我见见?” 吴越回复了个消息,瞥了好友一眼。 “我不管艺人的私生活。” “那你不能为了我们深厚的友谊,就把他叫出来嘛。” “球球啦球球啦,拜托拜托,见不到小奶狗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贺莹熊抱着吴越,就差把腿盘吴越身上了。 这帮朋友中,贺莹大大咧咧的最没心眼,宝气得很,年纪也比她们小一些,只要要求不过分,她们都愿意让着她。 “行,我问下他经纪人他什么时候有空。” 吴越无奈妥协,把人从身上薅下来,顺手给经纪人发消息。 “老越你真好!你是世界第一好人!” 贺莹笑嘻嘻地给吴越发出好人卡,还想跟着吴越溜出去玩。 抱胸挑眉,吴越质问道,“你七八节不是有课?” “现在离上课还早着呢。”贺莹一脸正气,却在话音刚落时心虚地看向右下方。 “那你也不能离校。” “嘤嘤嘤。”贺莹扯着吴越的衣袖摇啊摇。 吴越往她头上敲了两下,冷着脸严肃道。 “撒娇不管用,你那学分能不能毕业都是玄,还想着逃课出去浪呢,我看你是想挨打了。” 贺莹只好灰溜溜地跑回宿舍。 16帮忙 吴越知道小哑巴在宠物店兼职,想着带家里的豹猫过去洗澡,借此跟小哑巴增进下感情。 只不过事情进展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根本无需费心思增进感情。 由此小哑巴在她心里的分量也就更轻了,大概是得来的毫不费力,所以也格外的不珍惜。 ”爱宠”宠物店的正式员工彭彭病好了来上班,于是蓝梦绿周内的时间就不用过去了。 大四上学期的课程只有五门,压缩来上,只上半个学期,比起这些课,学生们更操心自己的offer或者实习,蓝梦绿在选好论文方向后,也开始加入找工作的大军。 她情况特殊,大多数工作岗位是不会招录她的。 她主要是想从事特殊教育这一领域,自己投了一些简历,也言辞恳切、谦逊有礼地跟导师发去邮件,希望得到推荐和帮助。 导师回信会帮忙留意,隔几天就有了消息,跟蓝梦绿约了时间到小办公室沟通。 “小梦,去吃饭吧。” 陈瑜爽朗的声音响起,蓝梦绿停下收拾课本的动作,转而做起了手语。 ——你们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嗐,没事,他不介意的,一起吃饭才热闹啊。” 陈瑜捅了捅男友的腰,又回头瞥了男友一眼。 那一眼里含着威慑。 非特殊教育专业但陪女友上课的男友虽然不愿意女友总是带着蓝梦绿,但他没得选,挤出笑容来。 “是啊,一起去吧。” ——不是啦,刘老师找我有点事,我等会去二教找一下他。 陈瑜知道蓝梦绿跟导师发了邮件的事情,这才作罢,握着她的手摇了摇。 “好,等你好消息。” ——拜拜。 蓝梦绿朝两人挥挥手。 收拾好东西的蓝梦绿正要走,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女同学突然蹿出来,双手合十,十分急切,一副要哭的模样。 “梦绿我想请你帮个忙,就是我明天下午有个兼职,但跟我的面试撞上了,那边缺人不能取消,我问了我们寝室一圈人她们都有事去不了,求求你,可以帮我去一下这个兼职吗?只要端盘子上菜上饮品就好了,很简单的。而且开的薪资很丰厚,半天就有500块,要不是跟我面试撞上了我肯定要去的。” ——没事,你不要着急,我明天下去有时间,我可以替你去的。 蓝梦绿打了字给她看。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梦绿你人真好,我这就给你发时间和地址。” 女同学喜极而泣地抱了蓝梦绿一下。 蓝梦绿也因自己能帮助到同学而感到开心。 互相道别后,刚刚还满脸着急的女孩转身就变了脸色,低着头发消息。 “好了,她同意去了。” 一个全黑的头像给她转了五千元。 她握着手机仅仅只犹豫了一秒,就把钱接收了。 心里有些愧疚但不多。 法治社会,又是青天白日的,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如此简单的要求,如此丰厚的报酬,对一个尚未毕业的女大学生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第二天下午蓝梦绿准时来到独栋别墅区,一个穿黑色侍应生裙装的小姐姐还没等她打招呼,便把她拉进后厨,劈里啪啦地说一堆注意事项,从椅子上捞起个袋子甩给她。 “哦,对了,忘了说了,我叫小白,你先换上衣服,然后马上出来厨房帮忙,今天客人很多,手脚麻利点。” “我听说你嗓子不好,这活也用不着说话,干就完事了。” 说着她就推着蓝梦绿进了一个小隔间。 黑色的裙装,有些蓬,还有一件下摆是弧形花边的白色短围裙。 对于来兼职却要换衣服,还是这种款式的裙子虽然会有些奇怪,但这裙子不短不暴露也不出格,加上时间紧,蓝梦绿没有犹豫多久就换上了。 出来时,小白停下手里的活,眼前一亮,夸到。 “你好白啊。” 女孩子原先穿着看不出身形的休闲装,又是内向害羞的性格,不怎么起眼。 穿上掐腰裙装,露出纤细白皙的四肢后,整个人都变得亮眼了起来。 ——谢谢。 蓝梦绿伸出拇指,连续弯曲两下,有些害羞地低了头。 虽然不懂手语但小白通过她的表情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后掀开些白围裙示范道。 “对了,这儿有个暗兜,你可以把手机放这儿。” 蓝梦绿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就被小白拉着去整理酒杯了。 蓝梦绿长相偏清纯卦,又是腼腆、洁身自好的一乖女孩,唯一的缺陷就是有点残疾。 而这恰恰引起了某些恋残癖的注意。 给女同学转账的全黑头像的主人正是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听闻有这么一号人后专门挖了坑等蓝梦绿来跳。 17怎么你也对小哑巴感兴趣啊 “小姐姐,这里要一杯手榨橙汁哦。” 女孩子眼睛亮晶晶地朝她招招手。 蓝梦绿抿唇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到。 咋咋呼呼的男生扯着嗓子喊她,“美女,快过来搞一下,饮料撒我身上了!再拿点纸巾,救命,我的球鞋要报废了!!!废了老鼻子劲儿才拿到的呢,王洋,我特么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就一双鞋嘛,老子赔你一双不就得了。” 十来个将近二十个男孩女孩,个个顶着张青春洋溢的脸,破坏力也是巨大的,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宽敞的客厅闹得乱哄哄的。 蓝梦绿忙碌中也会悄悄羡慕,不是羡慕他们的钱财、限量版球鞋或者名表。 而是那份健全、鲜活以及恣意张扬的生命力。 如果说这满屋子里的少爷小姐们是向日葵的话,那她就是阴暗潮湿角落里的蘑菇,连植物都算不上。 她蹲跪在地上收拾酒瓶,不管大家哄闹成什么样,都很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骄不躁。 侧颜恬静,一种罕见的乖巧,惹来了一些打量。 坐在首位的冯峥是这栋别墅的主人,长相斯文中透着阴翳,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猎物,眼底浮出隐隐的兴奋。 几个关系好的知道他的下作心思和打算,和一旁不知情的人咬耳朵。 “啊?真的吗?看不出来呢,怪不得一直没说话......” “可惜了,竟然是个哑巴。” 躁耳的鼓点简直要把头皮掀翻,压低的声音淹没在音乐里,一路路地传了过去。 天之骄子/女们没见过有缺陷的人,一时间望向蓝梦绿的眼神什么含义都有。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蓝梦绿被人议论,被偷拍了照片。 贺莹今天没课,逛街逛累了直接来吴越办公室躺尸,歪在沙发上玩手机,桌上散落了一桌的零食,包装全都打开了,每样都只尝一点。 秘书进来时看到这幅场景早已经见怪不怪,把文件给吴越,抿唇笑笑后离开。 正葛优躺的贺莹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扬声道。 “冯峥那个死变态,竟然叫一个小哑巴去当服务员,还是个大学生呢?” 都是一个圈子的,多少听闻这人的恶俗癖好。 “小哑巴”叁个字引起了吴越的注意,她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问。 “哪个学校的?” 炭灰色的套装她穿很有精英范,成熟得不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成熟不是指年岁上的数字,光看她长相是能看出她二十出头的年纪,但眼神和气质的早熟蕴含着远超同龄人沉敛和锋锐。 贺莹嘴里还叼着棒棒糖呢,骨碌碌地转到另一边,脸颊随之鼓起。 她嘟囔着发去消息,“不知道啊,我问问能不能发个照片过来。” 消息才发出去下一秒,手机就震动了。 高像素的照片,正中央那个穿着侍应生黑色裙子,围着花边白围裙的不正是蓝梦绿。 “靠,这不就是你那个小哑巴吗?” 说着贺莹便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到吴越跟前调转屏幕给她看。 “位置在哪?” 吴越的眼色一下就沉了,拿上车钥匙,起身。 “转给你了。” 嗅到八卦气息的贺莹不淡定了,嚷嚷到。 “你要去啊?带上我!我也要去!!!” “别凑热闹。” 瞥过来的不容置喙的一眼让贺莹委屈地瘪了嘴。 “好吧。” 她看着吴越离去的背影,机灵的眼珠子一转,”嗒嗒嗒”地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实时报备消息。” “怎么你也对小哑巴感兴趣啊。” 紧接着手机又是接连两震。 “没问题。” “你昨儿背的香奈儿包包挺好看的啊,哪个型号的?” 贺莹扫了一眼沙发上歪七倒八的打开的包,毫不犹豫地答应。 “送你了,给我现场直播。” “得嘞~” 随后是一堆的爱心发射,贺莹看得撇撇嘴。 18如果可以,她宁愿未曾来过这世间 等蓝梦绿进进出出几个来回,她是个哑巴这事已经传遍,少爷小姐们似乎有一种天真的恶毒,望向她的目光充斥着不怀好意的打量,争着抢着喊她干活,要她帮忙。 蓝梦绿明白了这份捉弄,遂愈发小心谨慎。 回到后厨,小白抓住了她的胳膊,拧着眉问。 “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老指你做事?” 蓝梦绿摇摇头,紧抿着唇一脸迷茫,心里也很难过。 “你小心些吧,别出错,别让他们挑到你刺。” 小白叮嘱道,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且能帮就帮。 虽然已经够小心了,但有人故意将红酒放到她的视线盲区。 起身时的异样让她心脏直发紧,一声声幸灾乐祸的哦豁更是让她如坠冰窖。 完了。 她僵硬地转身,眼睁睁看着红酒在对方米白色的裤子上血一般的晕开。 风凉的议论声如同蚊子叫,在她耳边嗡嗡嗡。 “啧,阿玛尼的裤子,挺贵的吧。” “秀场上刚下来的新款呢,没个几万块拿不下来。” “羊毛的吧,还是这个颜色,送去干洗也是白费,真倒霉哦。” 欣赏够了小哑巴的慌乱和焦灼,冯峥才撩起眼皮缓缓开口。 “小美女,只要你开口道个歉,你弄脏的这条裤子就不用你赔了。” 蓝梦绿紧抱着托盘,面色是绝望的苍白,破损的喉咙发紧、沉重,被强力胶粘死着挤不出任何声音,比着手势,无人能看得懂。 “你看不到吗?人家说不了话啦。” “让哑巴开口,你真是会刁难人的。” 一声轻飘飘的哑巴落在蓝梦绿身上却是当头棒喝,站不稳的身形晃了一下,抖若筛糠。 她为什么要答应别人的请求呢? 为什么要来自取其辱呢? 明明她才是最弱势、最无助的那个人。 “哑巴也可以发声的啊,不是会”啊啊啊”地叫吗?” 有人窃笑,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凌迟着蓝梦绿的耳。 “那不是叫春的叫法吗?” “你要乐意,也可以那样叫啊。” 说着寸头男把食指和拇指圈成个圈,抵在唇边,打着舌钉的舌钻进去。 非常下流的动作。 “呃,真恶心,耗子你特么膈应谁呢,要发春去找小姐。” 女孩气得抓起包就往男生身上砸,引来哄堂大笑。 那些欢笑和打闹都与蓝梦绿无关,她孤立无援地被一张张看好戏的笑脸包围着,咬着唇,死死扣着托盘,牙齿反复磕碰。 这样包围成一圈的嘲讽和戏弄一下将她拽回那段痛苦的年少时光。 蓝梦绿感觉自己在那些好奇、戏谑的目光下成了一滩水,没有了人的形状。 她羡慕的这些鲜活的少男少女,最后朝她射出一万把箭,让她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小白站在一边满脸担忧,急得直绞手,却始终不敢上前。 这里的人她得罪不起,要帮忙也要看看自己的能耐,她也有她的顾虑。 “道不了歉的话,给抱一下也行的。” 冯峥大度道,眼下挂着的黑眼圈配着他轻浮的眼神,透出阴湿的淫态来。 蓝梦绿不愿意,摸出手机打字,却被拉扯。 众人起哄、嬉笑,好事者吹起了口哨。 她挣开,把屏幕对准冯峥。 冯峥却打开双腿,瘫在宽大的沙发上懒懒地做了个顶胯的动作,冒犯意味十足。 “写的什么啊,我不识字。” “要么亲口道歉,要么现在赔我裤子,五万八。” 蓝梦绿说不了话,也拿不出五万八。 “当然还有第叁个选项,给我抱一下,你又不亏。”毒蛇终于亮出了续满毒液的尖牙。 绝望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向蓝梦绿,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带动胸腔,撕裂的疼。 明明近在眼前,这些声音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隔这说风凉话呢,又不是你的阿玛尼。” “冯峥也不差那个钱吧。” “人是不差钱啊,但不能维护自己的权利吗?不能人家有钱就把人家当冤大头吧。” 难堪像数不胜数的白蚁,把心脏啃咬、蛀空,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眨着眼拼命不让湿润掉下来。 如果她哭了,那她就变得更加可笑了。 通红的一双眼嵌在苍白的脸上,可怜至极,可这里的每个人都拿她的缺陷和可怜当做玩笑。 这世界带给她的只有苦难、残疾和嘲讽。 如果可以,她宁愿未曾来过这世间。 19凶艳 “五万八是吗?我赔你呗,冯峥。” 懒洋洋的一把调子从门口传来。 咬字虽然懒散,但却让人不敢掉以轻心,冷峻和压迫感逼得人头皮发紧。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蓝梦绿猛地抬头,围坐着的一圈人也同时望去。 吴越背着光走来,皮鞋的跟扣在地板砖上,在瞬间寂静的大厅发出沉稳而规律的嗒嗒声。 每一下都踩在人心尖上,逆光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莫名让人感到惊悚,好似来索命的厉鬼。 众人脸色大变。 可对蓝梦绿来说,却是救世主的具象化。 她年少时的祈求,似乎终于在这一天得到应验。 眼眶湿润得更加厉害了。 “越姐你怎么来了?” 冯峥收拢了腿,坐直了身,很是规矩,甚至心虚地别过眼。 吴越笑了,面皮极轻地扯了扯。 “此外,我还赔你医药费、精神损失费......” 她把蓝梦绿轻轻推开,拎起一瓶黑啤毫无征兆地就往冯峥头脸上砸。 砰! 德国黑啤的瓶身最是坚固,下了死力气去砸,见血却不碎。 冯峥被砸得眼冒金星了,双臂下意识地护住脑袋,扛着一下接一下的暴打。 旁人见吴越往死里砸的狠模样吓得直抽气,落荒而逃,无人敢拦。 冯峥哀叫出声,企图反抗,却被吴越一脚接一脚地踹,踹得只见气出不见气进,成了沙发上的一滩烂泥,衣服下摆卷上去,露出的腰腹全是呕红的血印子。 盘好的发散了,黑色瀑布般泄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好似有了生命力一般飞舞着,划破空气,犹如利器。 小臂连着手背的青筋爆起,腕骨紧绷,迸发出强大的爆发力。 她喘着气,黑沉着一张脸犹如鬼煞。 大厅变得死寂,大家都面露惊恐地看着,被冯峥的惨状吓到,也担心殃及池鱼。 有个跟冯峥关系好的男生弱弱出声,“越姐,再,再打下去就要出事了......” 吴越不听也不停,因着家世摆在这,再没人敢当那出头鸟去劝。 反正冯峥是个庶出败家子,冯家的产业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继承。 吴越就不一样了,本来家世就是顶尖的那一茬,而且最主要是已经开始接班。 敢惹她不痛快之前,先在心里先掂量掂量着自己的份量。 最后一下,黑啤在冯峥头上炸开花,玻璃碎一地。 冯峥一脑袋全是血,破开的口子咕噜咕噜地冒出血,场面相当瘆人。 人当场昏迷,不省人事。 吴越这才住了手,把剩下的黑啤颈子随手一丢。 胸膛起伏喘着气,一抬手将挡住视线的头发往后一捋。 露出张因为发怒发力,逼出妍丽血色的脸,深邃的眼底压着狠,下颌绷得紧紧的,杀出两道锋利的线条来。 凶艳到了极致。 整栋别墅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吴越的喘息声。 尚未完全收敛锋锐和狠厉的眼直直地望向蓝梦绿,她下巴处还有飞溅的血,模样怪瘆人的,可蓝梦绿的目光却无丝毫闪躲之意。 可怜巴巴又充满希冀地望着她,好像她是那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目光一扫,看见尚未被裙摆盖住的膝盖上的一抹红,应该是慌乱中不小心磕到的,在她白皙得过分的肌肤上呈现出一种撕裂的暴虐感,再配上她惊慌胆怯的眼神以及潮湿的泪意,吴越觉得这一幕的小哑巴竟然该死的性感。 才压下去的怒以另一种形势蹿起,燎得她血气直往脸上涌。 垂眸,抿唇,稍稍稳了些心神。 “走吧。” 20今天的雨下得一点也不可爱 那只修长骨感的手再一次地朝她伸了过来。 蓝梦绿把手搭上去,另一只攥着纸巾的手怯怯地擦着她的下巴,把那点血蹭掉。 神情认真到让吴越以为她在擦试一尊不容被玷污的神像。 挺有意思的。 唇角稍稍地勾出了个弧度。 “你衣服呢?还是就是这样过来的?” 蓝梦绿指了指后厨的方向。 “嗯。” 吴越牵着她,视若无睹地从同样面色苍白满眼惊恐的小白面前擦肩而过。 冯峥人躺在沙发上都快死了,等吴越的身影消失后,死寂的大厅这才喧闹起来。 “医生呢?管家!” “叫管家有屁用啊,赶紧叫救护车啊。” 说着就推了一把旁边的人,那个女孩被吓懵了,大脑完全没法运转,哆哆嗦嗦地问。 “救护车什么号码来着?110还是120?” 那人瞪了她一眼,“120啊!脑子被驴踢了吗?” “噢噢,这就打这就打。” 本来有个人一直在跟贺莹视频实时播放的,看到吴越朝冯峥脑袋上一瓶子轮下去后吓得手抖哪还敢拍。 贺莹是见过吴越发脾气的,很恐怖,但到底没见过吴越这么暴虐的一面,也被吓得直吸凉气。 晃动的视频戛然而止,贺莹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发去消息。 “再拍啊,怎么结束了?断网了?” “越姐太吓人,我怕被看到连着我一起打,实在不敢拍了,那个包我不要了。” 贺莹唇角抽搐,“废物啊废物,这有什么不敢拍的!” 这话只是嘴上说说,吴越什么德性她多少也清楚,骂归骂,怨归怨,却再没逼迫人家继续拍了。 车才刚开出去几公里,头顶云层的雷声炸响,瓢泼大雨随之落下。 “哗啦啦——” 顷刻间,视野模糊。 雨刷器启动,机械地左右摇摆着,发出的沉闷声响是除了风雨外的唯一动静。 暖气暖而不躁,光着腿和手臂的蓝梦绿不觉得冷。 她还穿着那身侍应生服装,自己的衣服在脚边的纸袋里,脚无意间碰到,轻微的动静淹没在如晦的风雨里。 吴越的西服外套则丢在后排,薄针织衫贴合身体,勾勒出纤细的身形。 如此纤瘦的手臂和腕骨,是怎样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把一个成年男性打得还不了手。 蓝梦绿看似望向窗外,实则余光里全是吴越。 眸色沉沉,深不可测。 在幽寂沉默的车厢里,蓝梦绿的心情由一开始的激动到慢慢地陷入了死寂。 她很感谢吴越能在她最危急也最难堪的时候出现,可又难过自己最不堪的一幕被吴越看到。 吴越知道她身体的缺陷,知道她的残疾,知道她不能说话,知道她是个哑巴。 难以启齿的缺陷血淋淋地摊开在爱慕之人面前,实在自惭形秽。 尤其爱慕对象还是那样完美、万众瞩目的一个人,挫败、自厌的情绪翻涌而来,压得胸口喘不过来气,压得眼睛胀疼。 缓缓呼出口浊气,蓝梦绿眨着湿润的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雨雾。 今天的雨下得一点也不可爱。 她想。 21温柔?自己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之为温柔吗? 磅礴的大雨下了一路,且有越下越大的迹象。 拥有着流畅线条的车身缓缓驶入大学校园,在开阔的校园主干道上行驶着。 “小梦住哪栋宿舍楼?” 在跟自己说话吗? 车里就两个人,这话自然是在问她。 蓝梦绿有些紧张地舔舔唇,在手机上敲下四个字。 ——德雅3栋。 吴越侧目瞥了一眼,“嗯。” 声带闷闷的震动,却叫蓝梦绿心尖重重地跟着一颤。 车没停在宿舍楼大门口,而是百米外的僻静路边,一颗粗壮的大槐树下。 葳蕤的槐叶被风雨打得零落,深褐到近乎墨色的树干却巍然不动,在模糊的光影下深沉地屹立着。 风雨如晦,车内愈发昏暗、沉闷,坚固的车门车窗将危险阻隔在外。 熄火,发动机彻底安静了下来,雨刷器躺倒后再也没有起来过。 车厢里安静得能听清心跳和呼吸声。 蓝梦绿不知所措,甚至因为没法发声缓解沉默而内疚,她抠着手,寂静中一两秒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吴越侧身,面对着蓝梦绿。 朦胧的灰白色暗光从她前后左侧的窗户泄进来,她的脸被模糊,被柔化,成了梦里看不清的一帧。 “抱歉,让你看到那样暴虐的场面,其实我不是那样凶残的一个人。” 抱歉? 吴越为什么要感到抱歉? 蓝梦绿诧异地瞪大了眼,她看着吴越脸上蒙着的厚厚阴翳,心脏又涌出酸软的粘汁。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点动,郑重地翻转过来给她看。 ——学姐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一直都知道的。 温柔?自己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之为温柔吗? 吴越从来就不觉得自己能跟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小哑巴真好玩。 唇角勾了点弧度,又很快地隐匿下去。 目光无意间落在小哑巴被撞红的膝盖上,原本一根手指宽的红已经漫漫地延伸成一片。 拇指压着食指碾了一下,吴越轻浮地想,这么敏感的皮肤,痕迹弄上去好久都消不了吧。 她隐隐有些期待,期待在这身白皮肤上留下数不胜数的红印,期待小哑巴顶着满身的痕迹可怜兮兮又仰慕地看着她。 光是想想呼吸都有些热。 ——谢谢你救我,如果你没有出现,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哑巴又咬唇,红着眼,呼吸颤颤,一副要哭的模样,稍稍蜷缩的姿态,只占了不起眼的一点空间。 如此可怜又弱小。 吴越消停下的施虐欲又狠狠地翻腾了一番,尾骨蹿起酥麻的电流。 唇微张,无声地呼出口湿热的气。 削瘦的一只手轻轻抚上小哑巴白皙的颈项,眼底压着叫人猜不透的晦色。 “嗓子是不能说话吗?” 吴越的声音很轻,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伤痕累累的水晶。 果然,她知道了。 即使蓝梦绿猜到吴越大概率已经知道她是个哑巴,可听到吴越亲口说出又是另一回事。 世界天旋地转,褐棕色的眼瞳骤然瑟缩,眼泪夺眶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接连不断地往下掉。 那些人围着她说出那样羞辱的话她都没哭,吴越温柔的一句话就能让她泪流不止。 风雨呼啸着覆在车窗上,窗户被水雾覆盖,世界混沌幽暗成一团,好似末日将至。 小哑巴哭起来很好看,肉嘟嘟的唇微张着,上面咬着交错的牙印,黑葡萄似的眼睛雾蒙蒙的,蓄得大颗大颗的眼泪直直地从眼眶掉下,晕红的眼尾和鼻尖给她寡淡的脸增添了不少动人的色彩。 最难能可贵的是很安静,最多能听到一点粗重的呼吸声,闷闷地挠着耳膜和心尖。 不似她以前的那些女友,都是被家里捧在手心娇惯着长大的,稍有不顺心,就恨不得闹得全世界都知道。 小哑巴越品越有味道。 吴越垂下眼,扯出好几张抽纸,给小哑巴擦眼泪。 “抱歉,联谊会那晚说了那样的话,请见谅。” 她嘴上说着动情的话,心底却一片漠然,全是算计。 她是老练的猎手,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去围捕不同的猎物。 蓝梦绿摇摇头,哭得更凶了。 她的手被握住了,很软很暖的一双手,带着鼓励和安慰意味地贴着她、包着她。 指尖被泪水浸湿,吴越幽幽叹出一口气,明白再多的言语在此刻都无济于事。 遂低头在她肉嘟嘟的唇上吻了一下。 极轻柔的一个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留给蓝梦绿的只有唇上若有似无的酥软触感和极浅淡的温柔木质玫瑰香。 是做梦都不敢梦见的场景。 微张着唇愣愣地看着吴越,在极大的震惊中忘了哭。 挺呆的,但又是可爱的。 22接吻 吴越笑了,指腹抵上她的唇,轻轻摩挲。 “我为我冒昧的举动道歉,但是如果你不拒绝的话,我可以再吻一下吗?” 压低的声音不骄不躁,幽幽地漾开。 蓝梦绿怎会拒绝。 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上一时间杂糅着惊喜、期冀、害羞以及不敢置信,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直到这一刻,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小哑巴像一张白纸,什么情绪都往脸上写,无需揣摩,便将全部的真心拱手相让。 唾手可得。 吴越闷闷地笑出声,染上急促笑意的眼格外深邃,带着欣喜的小调皮。 “那....我亲咯....” 说到后面叁个字时唇已经压了上去,触碰着、摩挲着,湿热的呼吸煨着嘴唇和周围的肌肤。 碾在唇上不可思议的酥软让蓝梦绿战栗不已,也忘了呼吸,得死死攥紧手稳住身体才不至于发出狼狈的颤抖。 从身体到灵魂像是给热油炸了一遍,又像是被丢进冰桶里泡了一圈般抖若筛糠。 在过于激烈的反应中,蓝梦绿下意识地想逃、想回避。 却被一只手扣住后颈,指腹轻柔地摩挲颈部一小片敏感的肌肤,掌心却不容抗拒地往下压。 在这股不可撼动的力量下,蓝梦绿的唇主动地压上了吴越的唇。 这一次,触感尤为清晰。 褐棕色的瞳孔再次骤缩,心跳声响彻云霄。 “这个时候就不能逃跑了哦。” 下唇被轻轻地咬了一下,转而变成吮吸。 近在咫尺的距离并不能看清对方的脸,可直觉叫蓝梦绿看到对方那双盈着笑的亮晶晶的眼。 潮湿与柔软破开齿关,一同闯进来。 太过了...... 是电影里那种叫人脸红心跳的吻法。 是湿吻,也是法式舌吻。 蓝梦绿的手死死揪住裙摆,裙下的一双腿也绷紧了。 她仰着脸,被迫承受着,哼出细细的鼻音,脸憋得通红。 胶合的唇分开,吴越轻轻咬了下她的鼻尖。 “要呼吸呀,小笨蛋。” 含笑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宠溺,像对待那种笨笨的乖巧小孩。 于是蓝梦绿的脸更红了,简直快要熟透。 深呼吸,胸膛鼓起,又带着颤音地呼出。 她看向吴越,在窥见对方眼里无奈时,像做错事般愧疚地垂下眼,眼睫不安又难过地颤着,虚虚的一点暗影落在瓷白的下眼睑,慌得厉害。 如果她真是一朵蘑菇的话,此刻她的菌盖就会沮丧地耷拉下来。 一颗心被胡乱的揉吧揉吧,酸热闷胀不已,小哑巴的反应总是出乎她的意料,却又格外地戳中她隐晦的爽点。 吴越餍足地呼出口气,伸手抹去她唇边的一点水意,声音稍稍夹了一点。 “你好可爱啊......” “怪我,没有教你。” “接吻是可以正常呼吸的,不要紧张,紧张容易忘记呼吸。” 蓝梦绿怎么可能不紧张? 吴越的手落在她砰砰乱跳的心脏上,指引道。 “来,小梦听我的,慢慢吸气,屏息一秒,然后再缓缓呼出。” 她引导着蓝梦绿做了几个回合,蓝梦绿全程都很乖,很听话,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双狭长迷人的眼愉悦地笑眯了起来,“就这样,待会儿我们亲的时候也要保持住哦。” 还、还要亲吗? 正当蓝梦绿诧异时,她又被那股木质玫瑰香彻底包裹,陷入了那份湿热的缠绵。 吴越吻她还不够,逐步增加要求。 “可以配合我吗?很简单的,就像那晚的华尔兹,你跟着我就好了,我会带着你的。” 舌尖怯生生地缠上去,被一口叼住大力地吮。 软舌被撷住,就像白兔落入了狼窟。 “好乖,就是这样,再大胆一点好吗?” 蓝梦绿真的很害羞,可为了讨吴越欢心,她什么都愿意做,仰着脖子努力迎合。 有时候吴越的动作会突然变得急切,有时候又会像华尔兹舞步一样慢悠悠地进退自如,口腔化身成为舞池。 蓝梦绿很快又变得晕晕乎乎的了。 和吴越亲吻是一件极浪漫且甜蜜的事情,蓝梦绿觉得比小时候物质生活最贫瘠时好不容易吃到的奶糖还要甜。 23我可以成为那个跟你谈恋爱的幸运者吗? 雨下得很大,天与地的界限融为混沌的一体,能见度十分有限。 校道上空无一人,没有人的动静,整个学校好像空掉了,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儿。 蓝梦绿却并觉得可怕,甚至有些庆幸。 在这一方小小的温暖天地里,她在不够走运的生命里能短暂地拥有过吴越,便不枉此生。 即便这有可能不是真的。 在那场咄咄逼人的羞辱里,她真的被救了出来吗? 吴越真的有吻过她吗? 蓝梦绿不敢断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被拯救这个词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的。 多少次她陷入被围堵、被戏弄的绝境里,她日夜期盼的拯救者都没能从天而降。 她遭受极痛苦的羞辱,灵魂的凌迟。 在那些恶劣的小孩散去时,艰难地爬上树,取下书包,然后拾起地上印着黑脚印的课本、作业本,塞进书包里。 捧着一颗破碎的心,独自舔舐。 如果此刻是梦,她祈求神让这个美好的梦再长些。 因为缺氧,蓝梦绿有些失神,眼睛雾蒙蒙的没法聚焦。 嘴唇却特别红,在灰蓝的色调里,呈现出诱人的饱满色泽。 吴越又吻了她一下。 吻完也不离开,额头抵着额头,湿热呼吸相互缠绕。 扣着蓝梦绿后颈的手往下滑,落在她侧颈轻轻摩挲那块软肉。 “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希望我的感觉没有错,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语气里染了黯淡的低落。 听到她说这话的蓝梦绿一下就急了,即使在”梦里”她也不要让吴越伤心。 急于证明般,她下意识地做着手语,做到一半才想起吴越看不懂,眼睫扑闪闪地扇着,抓起手机,却被阻止。 吴越牵着她的手,张开手心,唇角腻着温柔的笑。 “可以在我手心写。” 她的眼成了漫无边际的海,无限包容,甚至可以容纳一个哑巴的缺陷。 ——喜欢的。 羽毛似地搔刮掌心,却是一笔一划郑重地描绘。 “以前谈过恋爱吗?” 小哑巴摇摇头。 吴越当然知道她没有谈,一个哑巴,怎么谈? 这么容易喜欢她的话,以后要分手了,小哑巴可怎么办啊。 压下那份残酷的戏弄,吴越捻了捻小哑巴莹白的一点耳垂,压低的声音满是认真和深情。 “我可以成为那个跟你谈恋爱的幸运者吗?” 蓝梦绿重重点头,眸底晃颤,激动得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相比于她的无措很紧张,吴越就显得很是游刃有余。 “跟我呆一会儿再回寝室好不好?” 她把手心伸了过去,无需提示,蓝梦绿就知道在她手心里些笔画了。 ——好。 “会觉得太快了吗?毕竟我们才见过叁次面。”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学姐了。 吴越在学校确实挺出名的,小哑巴知道她也不出奇。 她轻笑一声,脸往小哑巴颈窝里蹭蹭,嘟囔道。 “那好不公平啊,你认识我比我认识你早好多。” 老实的小哑巴不知道该怎么回,又窘又急,一双手绞在一起,做不了动作,只能发出一点极细微的哼声。 等把人逗弄了个遍后,吴越才好心地放过她。 “没关系,我以后还有好多时间可以认识你。” 吴越讲话真的很容易让人脸红。 蓝梦绿摸着发烫的脸,隔着水雾,不出意外地在后视镜里看到一抹淡淡的红色。 “小梦是学什么专业?” ——我是学特殊教育专业的大四生。 字数太多,蓝梦绿在手机上敲下了给吴越看。 眼睛闪了闪,“你们现在开始找工作了啊,我可以帮忙的。” ——谢谢学姐,我已经打算要去一家特殊学校工作了。 吴越状似开心地给了小哑巴一个拥抱。 “这样呀,真是恭喜了,工作内容是教小朋友吗?” ——是的,一些有着不同缺陷的小朋友。 吴越其实有点好奇,小哑巴自身作为一个残障人士又该怎么教同样是残障的小孩。 但这个话题对于小哑巴来说实在太残忍,吴越虽然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好人,但也不至于坏到这般地步。 语气轻快地引入了一些轻松的话题,两个人有来有回的聊得也开心。 电话响起,吴越说了声抱歉后接通,没一会儿神情就变得严肃。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处理,我这就过来。” 蓝梦绿知道她有事,等她刚挂断电话,就把手机屏幕给她看。 ——学姐你有事的话你先忙,谢谢学姐送我回来。 吴越的目光落在小哑巴皓月似的颈项,看她颈侧那抹不易察觉的浅红痕迹,自己捻出来的痕迹。 身上的气味干净、柔和,性格乖巧又不闹人,挺好的。 吴越对这小哑巴挺满意的,谈着玩一段时间再说吧。 她展露出舒展的笑,捏着手机晃了晃。 “加一下微信好吗,还有电话。” 嗯– 小哑巴一一添加了她的信息,瞄到小哑巴给她的备注是”学姐”。 比起吴越阿越这样的称呼,学姐这个正经的称呼被吴越品出了隐隐的暧昧含义。 心情不错。 24再见啦,小女友 “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小哑巴摆手表示不要,在手机上慌忙打出。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别耽误你时间了。 “我坚持。” 看过来的那一眼里深沉漆黑,蓝梦绿的双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线给压制住了,动弹不得。 吴越绽出笑来,迷人的眼笑得眯起,抬手蹭了蹭她的脸颊,声音温和宠溺。 “听我的。” 车里有一把很大的长柄伞,容纳叁人都绰绰有余。 强有力的雨点狠狠砸在伞面上,劲风席卷而来,蓝梦绿能感受到那股下沉的带着摧毁性质的力量。 伞很有可能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被掀翻。 瘦削修长的一只手却把伞撑得很稳,不见丝毫摇晃。 一种稳稳的安全感无声地弥漫开来。 两人并排着,伞下还有富余的空间。 吴越换了只手撑伞,空下的手一伸,蓝梦绿就被她护在怀里。 沉稳的声音落下,“过来点,别淋到雨了。” 眼眶悄悄发热,蓝梦绿眨着眼,抬手压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太需要这般不由分说的保护和偏爱,大概这辈子都在追逐小时候得不到的东西。 宽大的伞将雨水和潮湿隔绝在外,情动和暧昧正缓缓升起。 蓝梦绿仰头看她,努力记住这个视角下的吴越。 努力记住将她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又充盈她灵魂的人。 六年前,她隔着水雾看吴越远去背影,明白两人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六年后,她们共撑一把伞,是接过吻,嘴唇还散发着肿热的恋人。 在这样的雨天,认知很容易变得失真。 蓝梦绿好怕这一切是她太过渴望吴越而产生的幻觉。 她听说精神分裂症的病患会产生无法与现实区分开的幻觉,很多病患终其一生都陷在自己的幻想里,与现实世界脱节。 自己会不会也有精神分裂的迹象? 毕竟她姥姥就是确诊的精神分裂,终其一生都在服用阿立哌唑、奥氮平等精神类药物。 她摸着自己依旧发热的唇,用力地咬了一下指尖。 很疼。 所以应该不是幻觉。 从小蓝梦绿就有比同龄人多的多的幻想,大概是现实生活太过贫瘠,残障这个事实又太过残酷,所以她便一头扎进绮丽的幻想里。 目光稍往右下瞥,余光里的小哑巴又在看着她发呆了,傻傻的,很好骗也很好摆弄。 唇角勾起,更亲昵地拥着小哑巴,几乎半抱着带她跨过一小处水洼,偏过头来叮嘱。 “小心水坑。” 对上吴越深邃迷人的眼,小哑巴终于”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直勾勾的注视后忙垂下眼,紧盯着被雨水浸泡得油光发亮的黑石板路。 “嗯-” 小哑巴细微的气音像是往吴越心尖上吹了口气,还未等她有所察觉便被肆虐的风雨吞噬,只留下一点浅薄的怅惘。 可就是这点浅薄的怅惘最勾人,让人回味无穷。 由此,吴越的心思也沉了下来。 安静地走过一小段雨路。 宿舍楼下,狂风骤雨侵袭不到的地方吴越仍撑着伞,笑着说。 “赶着去处理事情,就不送你上去了。” 蓝梦绿连忙点头,怕耽误了吴越的事。 吴越明明有事还能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对于这份重视她已经很感激了。 小哑巴眼睛圆圆的,小巧鼻头圆圆翘翘,就连嘴唇也是圆圆的,小白蘑菇成了小呆金鱼。 吴越还真没碰到过这么纯的,兴致又起,用伞挡着在小哑巴唇上偷了香。 “再见啦,小女友。” 等伞再次扬起时,只见她笑着朝小哑巴挥挥手。 小哑巴明显被吓到了,脸上飞出两片粉霞,慌乱了一阵后才想起用手机打字。 ——注意安全。 手机屏幕上蒙了水雾,连带着最顶上的”学姐”二字也变得朦胧,犹如镜花水月。 小哑巴的眼睫也被溅上了许多细细的水点,扑闪闪地眨着,可爱极了。 吴越笑弯了眼,揉了揉她的发顶。 “好,多谢关心,等我忙完了微信上跟你聊。” 25蓝梦绿怎么敢招惹吴越的? 蓝梦绿摸着发热的嘴唇上了寝室,装衣服的袋子不断拍打着她的小腿她也没留意,猛一抬头看到墙壁上鲜红的”5”字时才意识到自己多走了一层,敲敲脑袋调转方向下楼。 一开寝室门,叁个室友都在。 下雨,大家都猫在宿舍里,各玩各的。 1号床的文静依旧是把床帘拉得紧紧的,里面亮着一盏小灯,王星橙敷着面膜盘着腿在跟朋友煲电话粥,陈瑜则专注地在峡谷里厮杀,听到动静扭头时双手还点得飞快。 一见到是她就把耳机摘了,手机倒扣丢在桌上,游戏也不玩了。 一双眼X光似地往走进来的蓝梦绿身上扫,操心地皱着眉头。 “不是说去兼职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穿成这样?” 出门时穿的裤子,回来时穿的裙子。 还好她摘掉围裙,套上自己的外套把拉链拉到下巴,挡住侍应生裙的款式。 蓝梦绿把袋子放在自己的那张椅子上,腾出手心情很好地做着手语。 ——下雨了,客人都要回去了,所以结束得比较早。老板人比较讲究,所以让穿成这样。 那道不友善且八卦的视线黏在蓝梦绿身上,被站起身故意倚着爬梯的陈瑜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怎么不换好衣服再回来?” 话音刚落,陈瑜又觉得不对劲了,拧着眉头问。 “谁送你回来的?” ——一个朋友。 提到这个,蓝梦绿抿唇笑笑,愉悦的双眼月牙似地弯着,很是清纯无害。 她手指瘦瘦白白的,手语做得标准又好看,可这个时候的陈瑜已经没有心思欣赏她漂亮的手指了,满脑子都是自家小白菜被人拱了的心烦意乱。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阿瑜你先别问了好不好,我过段时间再告诉你好吗? 她那柔柔弱弱的室友哀求地望着她,攥了她的一点衣摆轻轻扯扯。 陈瑜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从来不含糊,神色坚毅地扣住蓝梦绿的肩,沉沉地压着她。 “不行,你今天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的话,你就把今天下午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蓝梦绿深呼吸,咬着唇,十根手指用力攥紧,手背上凸起的关节骨绷着薄薄的皮肤泛出青色。 像是用了很大的决心,她双手突然张开,飞快地做着手语。 ——我和吴越学姐交往了。 云层里酝酿着的一道巨大闪电撕破天空,女寝有女生吓得发出尖叫。 陈瑜面对着宿舍的窗,森白的闪光映得她咬牙瞠目的模样有些狰狞。 心脏的某个位置像是给活生生地挖走了一块似的,空荡荡地灌着风。 深吸一口气,疼到肝颤。 陈瑜把这理解为对弱小者的心疼和保护。 寝室死一般地沉寂着,陈瑜知道身后王星橙的一双眼和一对耳都在密切地关注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造谣、信口雌黄,是寝室那小人惯用的技俩,为着这些破事,陈瑜闹过辅导员办公室好几次。 红血丝爬上眼球,陈瑜一把抢过蓝梦绿的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动,然后将屏幕翻转给蓝梦绿看,面色严肃到近乎严厉。 “交往?和吴越?你们才见过几面就要交往了?你是认真的吗?” ——阿瑜你别管我了好不好,我很开心的。 陈瑜紧抿着唇,”我不放心你啊,吴越那样的人你把握不住的。” 被玩死了都不知道。 蓝梦绿怎么敢招惹吴越的? 陈瑜脑海中飞快地闪现联谊会那晚和蓝梦绿并排站在一起的吴越,或许蓝梦绿早已成了对方眼中的猎物。 ——可是光是能和她待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看着蓝梦绿傻笑的模样,陈瑜就想知道吴越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咬牙切齿地戳着蓝梦绿的脑门,每一下都戳出红印子来。 “我怕你会被伤得很深,你不够她玩的,真的,不要执迷不悟。” 蓝梦绿把陈瑜的过度反应视作朋友间的关心,被戳疼了也不躲。 屏幕的冷光映亮她的脸,白皙不设防的脸上绽出柔柔一朵笑来。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的话,我想能跟她有过一段时光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陈瑜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她冷着脸摇头。 “你太傻了,以后有得你哭的。” 与此同时莫名的失落灌进来,堵都堵不及。 陈瑜弓着腰,不动声色地喘了口气。 26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任她涂抹 蓝梦绿想不明白中了人生超级大奖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哭。 不过她这人也有自知自明,知道像她这样有缺陷的人是没可能跟吴越走到最后的。 可即便这样,她也很开心,她不是个贪婪的人,相反,她蛮知足的。 踮脚安抚地拍拍好友的肩,蓝梦绿笑得温和。 ——真的不用担心我。 ——我先去洗澡,鞋子湿了不舒服。 “去吧,这个点也来热水了。” 虽然这样说,但陈瑜炯炯的目光里分明写着:你别想着逃避,这个事还没完。 刚挪步给蓝梦绿让出地方,就撞上王星橙望眼欲穿的眼,陈瑜凶神恶煞地瞪过去,把人吓得直缩脖子。 ** 吴越车开到半路,吴女士的电话就进来了,一开口就是。 “怎么把冯峥打了?” 吴女士消息怪灵通的,也是,吴越都快把人打死了,她妈要不知道才出奇。 “他找打。” 面色冷了下来,冷酷和无情的底色浮现,吴越整个人都笼了一层厚厚的阴霾,跟蓝梦绿心中的形象判若两人。 吴女士戏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听说你是为了一个哑巴?你喜欢人家?” 知女莫若母,当妈的知道大女儿不爱出风头,更不是善心泛滥的大善人。 她出手帮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利可图”。 她能从一个哑巴身上获得什么利? 不是利,那自然就是情感了。 “还好吧,不赖。” 锋利狭长的眼眸朝右下瞥了眼空荡荡的副驾驶,前不久上面还蜷着朵小白蘑菇,安静乖巧,连接吻换气都不会的笨蛋,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任她涂抹。 极大地满足了吴越的掌控欲。 可这样的小哑巴却被冯峥当众羞辱,想到这里吴越刚要起暖的脸色便彻底冷了下来,阴森森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谁让冯峥那种烂人心思龌龊。” “啧,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吴越毕竟年轻,不比她老谋深算修炼成精的母亲,冲动行事也能理解,王女士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栽培她,让她成长为吴家真正的掌权者、话事人。 “一时没忍住。” 吴越哼笑出声,蔑视的神情残酷极了。 单手把着方向盘流畅拐弯,她忽而想到什么,问。 “死了吗?” 话语平静得不像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倒像是在谈论一只蚂蚁。 她母亲神情未变,同样的冷漠。 “没,还在ICU呢。” “要我去道歉?” “私生子也配?” 吴女士冷笑的方式跟吴越如出一辙,又因着母女的顺位关系,应该是吴越照着她模子刻出来的才对。 “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嗯,谢谢妈咪帮我收拾烂摊子。” “玩归玩闹归闹,注意分寸。”吴女士叮嘱。 “我注意着呢,不然他还能活着进ICU?” 吴越笑声轻快,拔高的尾音倒有几分跟母亲撒娇的口吻。 “你这泼丫头。” 电话那头的吴女士骂她,语气里却充满了对女儿的骄傲和欣赏。 “挂了,手边还有点事要处理。” “嗯呐——” 27吴越不主动,蓝梦绿就犯了怯 分别时说微信联系的,新加的微信号却一整晚都没有动静。 吴越不主动,蓝梦绿就犯了怯,心神不宁,焦躁不安,却没法做出行动。 编辑了好几句话,诸如早点睡,晚安,还在忙吗?注意休息这些简单的关心问候,最后都被她一一删除。 吴越正是忙的时候,她怕这些琐碎的没有实质作用的信息惹吴越烦。 整晚的期待落了空,没睡好,眼下挂着黛青。 好在第二天没课,工作的事情也沟通得差不多了,蓝梦绿就没打算出去。 她不喜欢待在床上,到点起床、洗漱,泡了杯燕麦喝,捧着杯子坐着发了会儿呆就开始收拾。 她东西不多,摆放也整齐,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 但她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满脑子就都是吴越和吴越没发消息这件事。 她等让自己忙起来,挽起袖子把盥洗台收拾干净,又把寝室的地扫了、拖了。 开门一通风,整个寝室洁净、清新。 她心情却不见好,眉眼依旧耷拉着,提不起精神。 其实让她心烦意乱的事情真的很小,小到说出去都会让人皱眉,并发出由衷的一句感慨,有必要吗?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你要想她你就给她发消息就好了,何必钻牛角尖。 可是,对于蓝梦绿这种内向拧巴又过度思虑的人来说,这事就是天大的事,是无解的局。 唉。 陈瑜有约会,本来想带着蓝梦绿一起去的,蓝梦绿不要。 ——我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不用成天挂在你身上啦,老去当你和嘉哥的电灯泡,他都要有意见了。 陈瑜很是霸道地搂着她,眉一横,“他敢?” 蓝梦绿轻轻推她,摇摇头。 ——我真不去,你们玩得开心啦。 “行吧,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昨天心情不是很好吗?怎么今天一下就萎靡不振了?” 陈瑜满脸狐疑地看着她,同时心里有些窃喜,是不是吴越反悔了? 虽然这样揣测人家的感情很不道德,但陈瑜就是不想蓝梦绿跟吴越谈。 至于原因她不能也不敢深究。 ——谢谢,我没事的,可能是昨晚下雨打雷没睡好。你快走吧,不是说要迟到了吗? “迟到?哼,让他等着吧,等几分钟能要他的命?” 话音刚落,催促的电话便响起,拔高的声音染了怒。 “催催催,催什么催,已经在下楼了!” 一边说一边拎着包风风火火地出门。 人闲下来后,时间就变得莫名难熬,蓝梦绿被缥缈的失落笼罩,心口闷得慌。 一本《残障儿童心理生理教育干预案例的研究》被翻来翻去,最后重重合上。 她没有事情做,抱膝发呆地望向窗外,静静的,一动不动的,整个人都是灰败沉郁的模样。 被陈瑜大动静吵醒的王星橙敢怒不敢言,等人出门后窝囊地睡了个回笼觉,十一点多被膀胱胀醒,睡眼惺忪地爬下床,迷迷瞪瞪脚步虚浮地去厕所。 走到后半段一偏头突然对上蓝梦绿失神的空洞洞的眼,脸色苍白,像怨灵。 她直接被吓得往后蹿了一步,抚着胸口大声抱怨。 “哎呦,吓死个人!” 蓝梦绿无意惹事或针对,性格软弱得近乎怯懦,看到室友脸色都被吓得发青,也不管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内疚的情绪瞬时蔓延。 着急地做着手语:右手五指并拢,贴于前额的一侧,行礼状,然后伸出小指在胸部点动几下。 她重复地做着对不起的手语,道歉且自责,可王星橙压根不理她,也不领她的情,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卫生间的门摔得发出砰响。 等人重新上了床,把床帘拉得哗哗作响,蓝梦绿心里还是很难受,沉重地呼出口气。 外头是个灿烂的艳阳天,雨后的天蓝得格外喜人,很多学生结伴出行,欢声笑语。 蓝梦绿的心情却持续低落,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独自忧伤着,心口闷闷的难受。 桌上的手机突然发出嗡的一声震动,尤为突兀地撕破了寝室的安静,蓝梦绿也跟着一震,心脏紧缩。 她瞥见屏幕上的消息来源,黯淡的双眼突然迸射出炙热的光亮,手臂弹射般抬起,下一秒手机就被她抓在了手里。 “昨晚一头扎进去,处理完事情都半夜了,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有跟你说晚安。” 是吴越发来的消息。 蓝梦绿激动得手都在抖,犹如一抔被重新吹燃的灰烬,迸发出生命的活力。 ——没关系的,你的事情要紧,这些都是小事。 没一会儿一条语音跳了出来,蓝梦绿将手机贴着耳朵播放。 “这几天还要忙,等我忙完后再约会好吗?有想去的地方吗?餐厅呢?很期待跟小梦的第一次约会。” 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带着沙哑的质感,又因为蓝梦绿的手机便宜,沙沙的声音还掺杂着细微的电流,就像吴越贴着她的耳朵讲话。 从耳朵的位置蹿起一阵酥麻,半边身子都软了。 最要命的是她说完后溢出一声极轻的笑。 即使吴越不在场,蓝梦绿的脸也红透,起伏的胸膛又热又闷,有些喘不过来气,不由得微张着唇呼吸。 心脏成了蹦哒的小兔,疯狂跳动着,两只脚踩在一起,脚趾蜷得紧紧的。 无意间看了眼窗外。 今天的天真的蓝得很可爱,蓝得喜人。 她抿着羞怯的笑,给吴越发去消息。 ——我也很期待。 “地方呢?” ——学姐定就好了,我都可以的。 28她是真的很想把小哑巴绑起来,把她折腾到 紧接着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从未接过视频电话,夜鲜少接电话的蓝梦绿差点把手里的烫手山芋丢出去。 她慌忙去找耳机,在桌上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后才意识到耳机昨晚被她拿到了床上,于是连忙爬上床拿了耳机。 踩着要挂断的尾巴尖尖接通了视频通话。 吴越上过妆的脸闯了进来,鲜妍明丽,又是锐利有攻击性的长相,第一眼的视觉冲击真的很大。 蓝梦绿心脏骤缩,眼神慌乱,害羞得不行,不经意的一抬眸,在屏幕右上角小小的一块位置里看到自己依旧泛着红的脸,并很快意识到自己这张羞红的脸在吴越手机里放大的模样。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躲开镜头,留在画面里的就只是她一点削瘦的肩颈,因着胸膛剧烈起伏的带动,发出轻轻的晃颤。 小哑巴急促的呼吸声闷在耳朵里,吴越戏谑地看着画面里白皙的肩颈似乎也染上了羞怯的薄粉。 小哑巴真的很容易害羞。 “别躲啊,让我看看你,挺想你的。” 画面先是定住,紧接着是肩颈愈发明显的晃颤,耳边的呼吸声也带了喘。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小哑巴怎么了呢。 吴越咬了下舌尖,无声地”啧”了一声,手覆在喉间,解了颗纽扣。 手还没放下,都用不着催,手机屏幕上便展露出张云蒸霞蔚的脸,抿着唇,眼神怯生生的都不敢看她。 整个人都是拘谨,像刚进门的小媳妇。 可是就算再害羞,怕丢丑,也还是乖乖的听吴越的话。 小哑巴似乎天生就少了根硬骨头,整个人都是软的、绵的,由吴越捏成任意的形状也不生气,不知反抗为何物。 逗弄小哑巴太有趣。 长长地呼出口热气来。 高眉骨挡着光,在眼眶打下大片阴影,在一片浓重的暗色里,盯着小哑巴的眼神充斥着隐晦的深意。 “小梦想我吗?” 耳机传出来的声音愈发低沉,莫名的有压迫感,蓝梦绿抬眸飞快地瞥去一眼,又极快地敛下神色,重重点头。 不故意逗小哑巴之后,脸上的粉云慢慢地消下,暴露出休息不足的苍白和疲态,眼下的黛青在她尤为白皙的肤色上就显得愈发明显。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吴越问。 小哑巴发出一点点气音,画面开始晃动,她看着小哑巴垂眸不知道在做什么。 几秒后,答案揭晓。 镜像翻转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清隽的字迹。 ——有一点。 “为什么呢?” 画面中的那只握着笔的手顿住了,蜷缩了。 就算不看她的脸,她的眼,吴越也能猜透她的心思。 “我要听实话,小梦会告诉我实话的对吗?” 吴越看着她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到。 ——因为想你。 啧。 吴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四个字,一时无话。 如果是别人这么做,吴越只会觉得真有够装的,可这事要由小哑巴做出来的话,她是信的。 可笑的真心,也是真心。 在等待她回复的这段时间,小哑巴的笔尖点在白纸上,泅出好大一个墨水印。 “好了我看完了,把镜头翻过来吧。” 对上女孩的脸,吴越问。 “是在等我的晚安吗?” 蓝梦绿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落入吴越眼中又是怎样的光景。 刚浮起的那一丁点怜惜瞬间烟消云散,一股势不可挡的施虐欲蹿起,烧热了吴越的眼。 她是真的很想把小哑巴绑起来,把她折腾到哭,求也求不了,哭也哭不出,该怎么办呢? 肯定可怜死了。 可她就想看小哑巴哭得可可怜怜的该如何是好呢? 怪就怪小哑巴吧,长得那么纯,却又那么骚,勾得她青天白日里起了腌臜的念想。 缓缓呼出一口湿热的浊气,慢腾腾地挪了点位置。 一副好皮囊尤其是那迷人的眼让人忽略了她眼底压着的狠,更别提她还说着动人的情话。 “以后每天都会跟小梦说晚安的......” “秘书送文件进来了,我先挂,天放晴了,希望小梦今天过得开心。” 屏幕息屏了很久,蓝梦绿还是捧着发热的脸发呆,傻笑。 29亲我一下 吴越忙起来后大半周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这次被蓝梦绿置顶的微信头像终于频繁地发出动静。 似乎竭力地弥补那晚的疏忽。 蓝梦绿的社交能力有限,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不怎么会聊天。 但吴越很会找话题,也很会引导,就算她回复得生硬,吴越也会主动帮她找补回来。 跟她聊天既甜蜜又舒心,蓝梦绿总算能够理解晚上宿舍楼下那些搂抱着久久不舍分离的情侣了。 “客户家的小摆件,我看着像你,所以厚着脸皮讨要了来,放我车上,这样每天都能见到我心爱的女孩了。” 附着一张人形小摆件放在车里的照片。 蓝梦绿一眼便留意到摆件摆在最方便驾驶座看到的地方,再去看摆件小人,确实挺像她的。 对方不只是说说而已,是真的有在想她。 蓝梦绿是在课上看到这条消息的,脸颊瞬间升起热度,心口毛毛躁躁的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陈瑜跟她坐一块儿,凑过来想看时,蓝梦绿眼疾手快地把手机倒扣,眨巴着眼。 一气呵成,防贼似的防着人。 陈瑜心碎了,哀怨地嘘她。 “谈恋爱后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蓝梦绿窘得直摆手。 ——不是。 陈瑜撑着下巴,努了努嘴。 “还说不是呢,那为啥脸红。” 又跟着陈瑜来上课的男友探出个脑袋,眼瞳惊喜地扩张着,浮起的笑压都压不住。 “梦绿谈恋爱了?!” 太好了,蓝梦绿谈恋爱了,他们约会吃饭什么的女友就不用总想着要带上蓝梦绿。 天降惊喜! 陈瑜反手给他胸口来上一锤,发出好大一声砰响,惹来注视。 她却掏着耳朵翻起白眼,“哔哔啥,就你能吵吵,耳朵要给你吼聋了。” 老师往她们这块看了一眼,叁人都收敛了来,坐得规规矩矩。 回寝后,蓝梦绿给陈瑜道歉。 ——对不起,课上我那样对你,真的很抱歉。 陈瑜苦笑着摆手,“是我不对,你谈恋爱了嘛,我就不能再随便看你消息了。” 无足轻重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蓝梦绿抛到脑后,她眼睛里、心里,只装得下她年少时便暗恋的女神。 吴越是情场老手,哄小女生的话信手拈来,只花上一点点算不上小心思的小心思,就能把蓝梦绿哄得心花怒放。 “想亲你,宝宝。” 压着声音发出这句语音,想象着小哑巴脸红害羞的反应,吴越笑了。 镜面映着她戏谑的脸,一种冷酷的狎玩姿态。 她走出电梯,鞋跟扣在地上,漾出不易察觉的回响。 想了想,按住 说话。 “可以通话吗?想听听你的声,你的呼吸声,想感受到你的存在。”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显得有几分缥缈,咬得轻的尾音更像是一声呵在耳边的叹息。 贴着耳朵的扬声器传来这么一句时,蓝梦绿心口紧了紧,寒风中的脸热腾了起来。 连忙翻书包拿出耳机,解耳机线。 她有些急,手也就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就这么点着急的颤抖却很是误事,平常叁两下就能解开的耳机线,这下废了很大的劲才解开,后颈窝着潮潮的薄汗。 插上耳机,她这才缓了口气,回复消息。 过了十来秒,吴越已经开车门舒舒服服地坐下,手机顺势卡进支架。 亮起的屏幕弹出句。 ——可以的。 紧接着语音通话就进来了,按下按钮点火后,指尖轻触屏幕接通,细细微微声音漾了出来,充斥着车厢。 蓝梦绿戴着耳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迎着风,加上刚才那一折腾,呼吸声有些沉闷,有线耳机触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吴越又笑了,低低的笑声里透出缱绻的柔情,蓝梦绿不由得屏住呼吸,抓着手机的手指也攥紧。 “下课了吗?” “嗯....” 蓝梦绿能发出的声音有限,她捏着有线耳机的麦克风位,闷闷地发出点声音,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有。 “这个点,我记得你有课,所以,不难猜。” “刚才是在找耳机吗?” 她竟然知道。 蓝梦绿心脏猛地一跳。 “抱歉宝宝,我的突然兴起给你带来了麻烦。” 当然不会! 蓝梦绿发出一连串焦急的气音,拿着手机指尖点击得飞快。 一点也不麻烦,耳机在书包里,我一伸手就拿到了。 真的,收到学姐的信息我很开心。 无外乎是那些解释的话。 吴越不经意的一句,就让她恨不得全盘托出。 信息接连弹出来,吴越没去看,自顾自地开车,等听够了小哑巴紧张、焦灼的气音和愈发沉闷的呼吸声后,唇角的笑意加深。 “亲我一下。” 30谢谢宝宝,好乖 蓝梦绿把耳线的线控模块贴在唇边,轻轻抿住。 细微又短暂的摩挲,贴得太近呼吸声里带着喘,湿乎乎地煨着耳朵,有些痒,吴越蹭了蹭耳朵。 沪市标志性的建筑一闪而过,温凉的眸底也跟着闪过一道华丽繁复的色调。 “拍照发我,看看宝宝是怎么亲的。” 于是难得的,蓝梦绿边走边快速地自拍了一张。 刚好遇着等红灯,吴越保持车距停下,点开小哑巴发来的照片。 小哑巴还是那副怯软的模样,眼睛柔柔亮亮的,圆而无害,脸很白净,在干燥的阴天里也泛着莹润的光泽,很像黑丝绒首饰盒里盛着的珍珠,温润而柔美。 长度到锁骨的发散着,细细软软的发质柔顺且蓬松,露出一点白皙的耳朵尖尖,灰色的卫衣帽歪在颈后,整个人看着特别乖的样子。 吴越把图放大,细看她的眼又看她抿着耳机线的唇,天生的浅粉唇,肉嘟嘟的好亲。 下意识地抿唇,忆起小哑巴嘴唇的肉感,亲不到,有些惋惜地咬了点唇肉。 一抬眸,对上那个和蓝梦绿很像的小摆件,吴越喟叹出声。 “好可爱。” 蓝梦绿心口热极了,低着头走得飞快。 于是呼吸声也变得更重了些。 “害羞了吗?” “怎么办,更想亲你了。” 轻笑声漾开,羽毛似地挠着蓝梦绿的耳膜,她抬起手,很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藏在头发下面的耳朵热得发烫。 吴越的笑声熄了下去,无话。 安静得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和缥缈的背景音。 就像吴越一开始说的那样,她在感受小哑巴的存在。 吴越很会从这些细微的地方表达她给的爱。 从教学楼走回宿舍,要花15分钟,这一路,蓝梦绿都很甜蜜。 这样的通话一时将蓝梦绿拽入现实和梦幻之间的模糊地带,光是听着耳机传来的轻微动静,就能引发她的无限遐想,一路甜蜜。 后面风大了,蓝梦绿把卫衣帽子戴上,抽上系绳,盖住额头和下巴,只露出五官,双手插在兜里,耳机挡住了外面的声音。 她像是跟这个世界隔开了,只通过耳机跟吴越连接着。 刷卡进宿舍楼,跨上阶梯,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 咚–咚呼–呼 象征着生命力的声音传来,让吴越联想到某种皮毛软软绒绒的,跑起来吭哧吭哧的小动物。 想揉揉小哑巴的发顶,故意弄得乱糟糟的,然后看小哑巴顶着一头炸起来的头发,纯白无辜地看着自己。 长长地呼出口气,不能让小哑巴再撩自己了。 “我这边快到地方了,谢谢宝宝,很乖。” 蓝梦绿害羞地发出一小串意味不明的气音。 咕咕哝哝到底要说什么呀。 想把手指插进小哑巴的嘴里,堵住她的咕哝,又感受她舌头的搅动...... 多好玩。 以后有机会要试试的。 吴越笑出声来,红唇舒展,眼下的泪痣在笑眼的涟漪里一闪一闪的。 “挂了,过两天见。” “嗯....” 自从和吴越确定关系后,蓝梦绿经常会捧着手机露出羞怯的傻笑。 陈瑜看在眼里,只能叹气,纵使多次动了想劝说蓝梦绿不要跟吴越搅在一起的念想,甚至想到说吴越坏话的阴招。 可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陈瑜经历过的,苦口婆心、尽心尽力,最后落得个朋友跟她闹掰的下场。 这事忒操蛋。 恋爱的人没有是非黑白的概念,脑子也被狗吃了。 和暗恋了好些年的学姐谈恋爱的蓝梦绿更是了。 陈瑜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并祈祷吴越做件人事,别把蓝梦绿伤得太深。 31这才真成那种眼睛湿漉漉的小狗狗了 第一次约会是在确定关系后的第二个周日,蓝梦绿本来要去”爱宠”宠物店兼职,但时间起了冲突,她难得向小羊老板请了假。 蓝梦绿请假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小羊老板担心地问。 “怎么了?生病了吗?还是有别的什么急事?” “没有,今天要约会。” 发出这条消息的蓝梦绿抿着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柔光。 “约会???!!!” 小羊老板一下从床上蹦下来,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你谈恋爱了???” “和谁?” “是你暗恋的那个人吗?” 蓝梦绿一想到吴越就开心,“嗯。” “我天哪,你小妞,挺有两下子的嘛[坏笑][坏笑]。” “准了准了,玩儿去吧,要开心啊[飞吻][含泪挥手绢]。” “嗯,我们会开心的。” 跟吴越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很幸福。 蓝梦绿摸着笑疼了的苹果肌想。 她很重视和吴越的第一次约会,提前去学校后街的烘焙坊做了小蛋糕,用漂亮的包装盒装起来,两个并在一起,用薄荷绿色的纸袋子装着。 她动手能力还可以,陈瑜每次都把她带回来的小蛋糕一扫而光,嘴巴塞得满满的,夸她小蛋糕做得很好吃。 第一次约会,她想给吴越尝尝自己做的小蛋糕,不管怎样都是自己的心意。 吴越的车刚驶进学校通往宿舍楼的支路,远远的就看见了蓝梦绿,穿一件奶黄色的厚毛衣,浅蓝色直筒牛仔裤,裤脚做了翻边的设计,脚上是一双干干净净的小白鞋,提着个薄荷绿的纸袋子。 色彩柔和地从树下跑过来。 “等很久了吗?天这么冷,不是说了我到楼下了你再下来么?” 小哑巴鼻尖被冻红,呵气成雾,眼睛里却浸满了笑,很是喜人地摇摇头。 “学姐,我给你带了小礼物。” 手机和纸袋子一起送了过来,连带着奶奶的醇香也飘到了鼻尖。 吴越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再望向纸袋时已经大概知道她带了什么。 接过纸袋,她问。 “是什么?小蛋糕?” 小哑巴低着头,被冻得发红的指尖在屏幕上点击着,好似欢快的小精灵。 ——嗯,我在学校后街烘焙坊做的。 将手机屏幕调转给吴越看,压下满心的期冀,蓝梦绿有些不安地抿着唇。 眼瞳和唇一同微张,吴越惊喜道。 “小梦做的?手真巧啊。” 拉开纸袋的提手,吴越往里面看了一眼,再抬眸时眉眼间盛着秾稠笑意。 “谢谢小梦带的蛋糕,我很喜欢。” ——学姐喜欢就好。 放好蛋糕,点火启动,吴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扭过张满含期待的笑盈盈的脸来。 “先去餐厅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小梦亲手做的蛋糕了。” 太过明艳又太过敞亮的笑容让蓝梦绿一下不自信了起来,担心小蛋糕可能没陈瑜说的那么好吃,又担心小蛋糕不合吴越的口味。 总之哪哪都不好。 最主要的是吴越什么好吃的蛋糕没吃过,她自己做的又算什么。 做蛋糕时的一腔热血在此刻被冷水浇了个透,越是用心,失落感也就愈强烈。 短短一两秒的时间,蓝梦绿就推翻了自己精心、用心准备的一切。 飞快地打了字,将手机屏幕转给吴越看,同时低下头,乌云笼上心头。 ——可能做得不太好...... 小哑巴突然的失落太过明显,原因也根本用不着猜。 吴越没少收到女友精心准备的礼物,但那都是对方花钱买的,要说第一次约会就送亲手做的蛋糕确实也是头一回。 对小哑巴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吴越倒也挺乐意哄她。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转而托起小哑巴的尖下巴,让低头的人儿大方、坦荡地抬起头来。 沉静、耐心的目光直直地望进蓝梦绿灰蒙蒙的眼睛里,吴越真诚且笃定地说道。 “怎么会?小梦做的就是最好的,我真的很开心能收到这份心意。” 吴越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毫不刻意地把叁分情意包装成十分然后再展示出来,没人不吃她这一套。 对于蓝梦绿,则更甚。 因为伤感而变得灰蒙的眼一下亮了起来,如果蓝梦绿有尾巴,此刻一定欢快地摇成了螺旋桨。 抬起女孩下巴的手一转,托住了她半张侧脸,吴越眼睛里浸着浅淡的笑,叹息着开口。 “刚才的小梦像难过的小狗狗,我很心疼。” 抚着侧脸的手很软也很温暖,指腹摩挲着的肌肤泛起了痒意,蓝梦绿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满眼都是仰慕、信赖。 这才真成那种眼睛湿漉漉的小狗狗了。 笑意蔓延,吴越一路都是好心情。 32不要把她弄坏 吴越提前订了家口颇有格调的西餐厅,装修是脱离人民群众的奢华贵气,就连服务生都是精心装扮,穿得笔挺,脸上挂着疏离的客套微笑。 乍一看确实挺唬人的,吴越去惯了无所谓,但顾虑到小哑巴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场合,她非常体贴地牵着蓝梦绿的手进来,拉开椅子让她落座,周到地点好餐。 等服务员离开,她双肘撑在铺着桌布的桌面上,交迭的手托着下巴,双眼期待地眯起。 “那么,饭前先让我尝尝小梦做的小蛋糕吧。” 蓝梦绿小心地将蛋糕拿出来,放在桌上。 包装用的细细蝴蝶结散开,露出一只还没巴掌大的精致小蛋糕。 卖相很是不错,确实是一份相当用心的礼物。 只不过吴越从来就不喜欢吃蛋糕,准确来说她讨厌奶油的质地。 在小哑巴小心翼翼的期冀下,她强迫自己吞咽下满嘴滑腻的奶油,笑着说。 “小梦做得很好吃。” 密密丛丛的眼睫掩下了一闪而过的生理性不适,展现出来的只有吴越想让小哑巴看到的惊喜、愉悦情绪。 蓝梦绿当然很开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朝吴越笑得怯软。 国人吃西餐,氛围、环境重要过食物本身。 用餐环境雅致,水晶灯璀璨,摆放齐整的餐具擦试得铮亮,插在花瓶里的大马士革玫瑰飘洋过海远道而来,为着这份娇艳欲滴、热烈绽放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身侧就是一整面阔落的落地窗,放眼望去是蜿蜒的江景和错落有致的钢铁森林,往上,粉霞漫无边际。 人的脸也被粉霞映得浪漫、唯美。 吴越用自己用过的那把叉子舀了蛋糕,送到小哑巴嘴边,声音和眼尾一起上扬着。 “试试?” 蓝梦绿只攥紧手犹豫了不到半秒,便稍稍倾身张嘴含住那一小块蛋糕。 露出一点牙齿,随后又马上合拢了来,上唇压着银叉,挤出肉感,垂下的眼睫不由自主地细细颤着,搅散粉霞。 吴越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加深,锋锐地从她可爱颤栗的眼睫末梢逡巡到沾了点奶油的肉嘟嘟唇瓣,捏着银叉的手用了些力道,下意识地抿紧唇。 银叉划过上齿,奶油在高热的口腔化开。 亲昵举动叫蓝梦绿害羞极了,脸上飞出两团不亚于窗外霞光的粉晕,眼睛也格外湿润,比融化了的春水还要软,还要多情。 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夹在耳后的发落了下来,柔顺地贴着脸颊,她含着一口醇香的奶油尚且还没咽下,两腮稍稍鼓起,本身就偏短的脸因着这圆线条看起来就更圆更短,生出几分幼齿的味道。 啧。 喂个蛋糕而已,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捏着小叉子的手添了力道,瘦削手背上的细骨从薄薄的皮肤底下绷出,身上的气压也跟着低了几分,眼睛里黑沉沉的,就连光都照不亮。 在小哑巴看过来的时候,吴越用秾稠的笑意掩下心里生出的那些腌臜念想。 “好吃吧。” 蓝梦绿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抿着乖巧的笑。 撑着下巴的手落在小哑巴握成拳的手背上,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拨出来,然后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她的手心里,一根根地把玩着小哑巴因为不知所措而变得僵硬的手指。 “西餐上菜慢,我们有很长的时间聊天,刚好可以吃完这个小蛋糕垫垫肚子。” 避开奶油舀下松软的蛋糕胚,送进嘴里,舀给蓝梦绿的却是满满颤颤快要掉下来的一团奶油。 送进嫣红口腔的小叉子用了几分力道地压着那全然承托的乖软的舌面,舌尖抵着银叉的震颤传至指尖,吴越的眼底暗了又暗,强忍着施虐欲才没有把叉子更深地往她口腔里送。 不要把她弄坏。 可是一想到小哑巴被弄坏,红着眼哭得凄惨的模样,吴越便感觉头皮上有电流蹿过。 抽出的速度也过于缓慢而显得不正常,小哑巴察觉到了异样,但却不知道这其实是对方的亵玩。 叉柄两侧覆着一层薄薄的奶油,沾了唾液要化不化的,突然的兴起,叉柄稍稍歪斜,上面的奶油则顺势抹到蓝梦绿唇角、以及旁边的皮肤。 小哑巴生得白净,一时间不知道是她更白,还是奶油更白些。 “唇角沾了奶油。” 放下叉子,吴越笑着指了指她唇边奶油。 蓝梦绿探出一点红舌尖,根据提示在唇上飞快地舔了小半圈,却没舔掉皮肤上的那点奶油。 那尾红舌尖在吴越的注视下缩了回去,小哑巴抿着唇乖乖地看她,似乎在问可以了吗? 吴越轻笑着摇了摇头,说。 “还有一点儿.....” 没给蓝梦绿反应的时间,她接着说。 “我来吧。” 33想说什么,别着急,慢慢来 然后蓝梦绿就感觉到一团熟悉好闻的玫瑰香云朝自己袭来,遮挡光线,阴影从她搭在桌上的指尖快速覆盖她的眼睛。 眼前一暗,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唇角旁边的皮肤就贴上了柔软的唇,一点湿润的舌尖舔了一下她的脸。 蜻蜓点水似地,吻得快,退得也快,这次,舌尖漾开的腻甜却不再让她反感,甜丝丝的,甚至回味地扫过上颚。 笑容舒展大方,“很甜,就像小梦一样,我很喜欢,小梦喜欢我吗?” 蓝梦绿不出意料地闹了个大红脸,发出不知所措的嗯嗯哼哼的气音,下意识地去抓手机,手一打滑,才抓起的手机又掉回桌面。 出错让她更慌乱了,每个毛孔都透着无措。 一只手轻轻覆在蓝梦绿的手背上,往上,是沉静包容的一张脸。 一半的脸被水晶灯照得柔和光亮,另一半的脸则被灿烂的粉霞映得浓郁,艳得近乎妖冶。 这样一个妖孽似的人,却很是耐心地安抚着她。 “想说什么,别着急,慢慢来。” “可以用手语,我学了几天,基本的都能看懂,但是,还是需要小梦教我的。” 说到后面,吴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蓝梦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微张着嘴,连一点点气音都发不出来。 她的恋人为了迁就她的残缺,在百忙之中学习了手语。 怎能叫人不动容? 蓝梦绿眼眶都发热了。 看到小哑巴满脸惊讶、感动的模样,吴越心里却有些发笑。 学手语不是因为上心,只是碰巧那天晚上客户失约,她闲得无聊就学了起来,学得大差不差纯粹也只是因为脑子好。 而且也不是几天,是一晚上。 可她不说,谁又知道到底是多久呢? 松开手,吴越看着她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女友,眼里满是期待。 蓝梦绿手有些发抖,刻意放慢了些速度。 等她做完后放下双手,心情忐忑地望进那双笑意愈发秾稠的眼时,她的心脏就被击中了。 吴越完全明白她表达了什么。 红唇轻启,自信而耀眼。 “小梦说的是我也很喜欢你,学姐,是吗?” 低低声音很蛊惑,自己的话由吴越转述出来让蓝梦绿心口发颤,一双手绞着,好一会儿才伸出右手。 中指搭在食指上,在吴越的注视下,向下轻轻按压。 ——是的。 蓝梦绿做着手语的手被吴越牵住了,细细地吻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笑着往脸上贴,轻轻地蹭了蹭。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蓝梦绿看,看得人害羞,紧张得鼻尖冒汗。 在吴越炙热的眼神下,蓝梦绿感觉自己像是在热油里滚了一遭,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喷发着。 大脑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乱了阵脚。 心也完全地沦陷了。 一顿饭吃了近叁个小时,看完电影已经十点半,吴越送她回校。 车没停在宿舍大楼门口,而是五十米开外的槐树下,树叶挡了大半的路灯,光线就显得昏暗。 月牙挂在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周遭幽寂,跟百米开外热闹的景象隔绝开。 吴越趴在方向盘上,望过来的眼神凝着深意,锋利地划破黑夜,像某种蓄势待发的大型猫科动物。 她不说话,蓝梦绿读不懂她的意思,人一下就变得窘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双手绞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搜刮了一圈话,最后表示。 ——学姐再见,开车小心。 解开安全带,顺势要推车门。 吴越却拉着她的手不让走,扬起下巴,昏暗光线底下的笑眼亮闪闪,声音亲昵。 “宝宝,亲我一下再走好吗?” 34有时间约会,没时间骗上床噢 勇气战胜了害羞,蓝梦绿倾身靠近,嘴唇正正好地贴上那抹暗色的红。 柔软挤压,心动转化为剧烈心跳。 亲完要往后撤,却被一条手臂锢着腰。 低低的笑声水似地漾开,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唇肉被用了些力道地吮吸、碾压,尤其是下唇,麻麻的微疼感蔓延开,湿热的舌头和嘴唇不停地往她口腔里面挤,温柔又强势地入侵、占领。 “呜呜——” 蓝梦绿被亲得往后仰着,鼻腔里哼出叫人害羞的甜腻声音。 她一被亲就忘了今夕何夕,晕晕乎乎,迷迷瞪瞪地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也忘了呼吸,把脸憋得发烫。 吴越发觉她的异样,主动松开了嘴,忍不住发笑。 “宝贝儿,呼吸,别把自己憋坏了。” 指腹摩挲她被吻热的红唇,搂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贴。 抱了好一会儿才放人离开。 剩下的另一个小蛋糕被吴越拿回家,却忘记放冰箱。 第二天家政上门打扫卫生时拿不定主意,打电话问她。 “吴小姐,岛台上的蛋糕是放了一整夜吗?还要吗?” 薄荷绿色一闪而过,吴越这才想起那个被小心翼翼放进纸袋里的小蛋糕,漫不经心道。 “不要了,丢掉吧。” 反正也不会再吃了。 中午跟周青媚她们几个约了饭,本来在谈公司的事,姜随却突然插空岔开话题,问。 “阿越跟小哑巴进展怎么样了?” 一时间另外叁双八卦的眼望了过来。 吴越随口回了句,“还能怎样,确定关系,约会了呗。” “神速!”周青媚朝她竖起大拇指。 贺莹吸溜着杯底的百香果籽,声音嘟嘟囔囔的。 “谁让阿越英雄救美来着,拿下小哑巴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什么英雄救美?” 周青媚满脸问号,姜随脸上却没了笑,她想知道点蓝梦绿的什么消息,就只能从吴越嘴里套。 眉一挑,丢下吸管,贺莹来了兴致,音调跟着拔高两个度。 “这你都不知道?阿越就是为那小哑巴把冯峥打得半死,这小子才出ICU不久。” 周青媚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在吴越身上打量。 “我就听不知道谁说了一嘴冯峥被打进ICU,这不跟他不熟就没听完后半部分,没想到竟然是阿越打的。” 靠在周青媚肩上起腻的苏苏啧啧出声,眼睛骨碌碌地一转,笑嘻嘻地问。 “什么时候睡?” 吴越撩起眼皮,嗤了一声。 “怎么我睡个人还要跟你报备啊。” “我这不是好奇得厉害嘛。” 手机来了消息,吴越拿起手机看,随口敷衍。 “过段时间吧,最近忙。” 苏苏却有不依不饶的架势,“有时间约会,没时间骗上床噢。” “苏苏。” 周青媚难得冷下声来喊她,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苏苏遂噤了声,抱着周青媚撒娇地哼哼唧唧。 半搂着苏苏安抚,周青媚跟吴越聊。 “城南的地皮吴女士怎么说?” 指尖还在屏幕上点着,发送消息,吴越神情冷淡,抽空回答。 “她想竞下来。” “我听说姓王的也盯上了,这可是块硬骨头,怕是一场硬战哦。” 周青媚脸上染了些忧虑,吴越却毫无波澜。 “嗯。” “我妈想要的,从来都不会失手。” 她把手机放下,脸上依旧冷淡的没什么表情,但从骨缝里,从皮肉底下透出了不可一世。 “我想要的,也是。” 她声音很轻,但没有人会质疑她话中的分量。 她是狂,但她有张狂的资本。 一时席间无话,大家都安静地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