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声说爱我》
第1章
《你的心声说爱我》作者:橘子信【cp完结】
简介:
*读心术/脑回路清奇/假出轨系统
*听不了真话攻x说不了真话受/腹黑狼狗x傲娇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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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衡听见联姻对象的心声,误会他出轨系统。
逐渐,他发现自己有病,总是听反好意和恶意,江树燝对他的恶语相向,顿时变成有口难言的爱意。
–
两人逐渐凑近,他听得见心声的事却败露彻底。
江树燝告诉他,心声是系统,他相信了。
不过,这系统的名字怎么和江树燝的曾用名一模一样,还说他会死。
–
命运在他们身上开个玩笑,上一辈的遮羞布遭揭开,解决一摊龌龊事,江树燝突然把他推远,告诉他:“我们离婚,从此再无瓜葛。”
*前期涉及贝雕内容,受前期女装
镜刚破就开始圆、he、先结后恋爱、互宠、甜宠
第1章 “我不需要你”
几张模糊的照片和清晰的对话录音在网上疯传,一度冲上热搜前几,所有人都在指责照片里唯一露脸的江树燝。
贺新衡怎么可能相信,只是几张照片和视频,这一年间,江树燝嘴上不说,对他的关心不掺半分虚假,尽管他们只是协议婚姻。
从昨晚开始,他的手机疯狂弹来消息和电话,大家都十分关心:“怎么回事?”“你没事吧。”他只觉得无奈,一一解释:被传出轨又不是真出轨,不用那么紧张。
所以贺新衡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没有过问什么,还在吃饭时同江树燝闲聊起了明天拍摄综艺的准备。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他觉得江树燝准备好了总会告诉他的,他也相信江树燝会告诉他的。
多亏了这个习惯,他们这一年过得十分安稳,几乎从没吵过架。
只不过,今天的拍摄似乎不是很顺利。
制片人为了流量选择直播拍摄,毕竟,出轨舆论自带流量,贺新衡又自带争议,没有什么他们更能引流了。
直播设备和摄像机直晃晃地向着大木桌,桌上放着一块尚未开始雕刻的贝壳,和许多画废的杂乱纸张。
两人身前的纸张依旧一片空白,迟迟定不下草稿。
墙上投影里,弹幕不断滑动着,江树燝看起来似乎非常烦躁,时不时用余光瞟几眼,网友的谩骂和嘲讽没有一条溜出他的眼底,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回放。
工作室很小,却塞满了拍摄机器和人,江树燝压根静不下心来思考。
贺新衡紧张地观察着江树燝的反应,手中的笔悬停在半空中,迟迟落不到纸上。
“要歇会出去走走散散步吗?”他试探地问道,眼眸紧盯着江树燝的脸色。
江树燝没有回答,只是低头默不作声地画着草稿,又皱起眉将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一并擦掉。
看来是默许了,他想。
同往常一样,江树燝依旧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每回都能准确地猜中,或许应该说,是江树燝都会迁就他。
但这回似乎不一样。
“走吧。”他说着,伸手将江树燝拉了起来,牵着他准备往外走。
手上传来一阵拉不动的力度,贺新衡讶异地回过身去,只见江树燝眼眸微垂,神情恹恹的。
“我不想出去。”江树燝声音淡漠,却猛地将手用力甩开,贺新衡没站稳,一个趔趄跌进了一旁的沙发里,抬起头一脸怔愣地看着江树燝。
正值下午,耀眼的阳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洒进满桌狼藉的工作室,刻着江树燝的轮廓,清透出一股凌厉来。
落地窗开了一条缝,江树燝深棕色的长假发随风微动着,干净挺秀的脸上眉间皱起,眼神微眯,反倒削弱了少许疏离感。
“我不需要你。”江树燝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但贺新衡知道,江树燝所说的“不想出去”和“不需要你”,是指他“不想被他打扰,想静下心来画画”。
更何况为了更有话题,江树燝被温雁棠逼着穿上了女装,他烦躁也是应该的。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贺新衡了然的点了点头,准备再开口问点什么,却突然听见一些异样又熟悉的声音,直冲他的脑海。
江树燝无奈:「序同,贺新衡是不是受虐狂啊?怎么会有人被这么骂还无动于衷的。」
江树燝:「真可怜。」
江树燝:「你要是他就好了,那我就不会有愧疚感了。」
另一个声音:「闭嘴演你的。」
“可怜……”贺新衡微微瞪大了眼睛,无意识地低声重复着江树燝的心声,第一次感受到了江树燝的恶意。
“你要是他就好了。”
江树燝希望不是他,江树燝想把他换掉。
他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黑褐色的头发狼狈地散落,他用手拽着沙发边缘,青筋暴起,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贺新衡不会认错的,江树燝独特的清冷嗓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伴随着另一个些许唯唯诺诺的声音,商量着要换掉他。
贺新衡扯起嘴角艰涩地苦笑了下,嘴角却支撑不住,很快便垂落了下去。
他倒是从来不知道,江树燝竟然这么讨厌他,原来,协议结婚的这一年间,江树燝对他的好,全都只是逢场作戏。
江树燝出了轨,早就想换掉他了。
第2章
周围的摄像机明晃晃地对着他们拍,打光板反射着炽热的白光灯,晃得他眼睛疼。
滑落在一旁的手机延续着昨晚的盛况,偶尔发出几声刺耳的提示音,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信息不见消停。
其中最多的一句便是问他:“江素景出轨了?怎么回事?
旁边的投影屏正延迟播放着他跌在沙发上的那一幕,弹幕疯狂地充斥着整个页面,网友讨论着同节目主旨无关的内容,隔着屏幕都仿佛能看见他们打字时的眉飞色舞。
他想错了,温雁棠逼迫他上综艺的时候,尽管百般不情愿,但为了脱离控制,为了替江树燝澄清,他也还是答应了,他不信江树燝会出轨,所以也默许了实时直播拍摄。
没想到,却当着观众的面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贺新衡支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越过江树燝想要往外走,却猝不及防地被江树燝拽住了手,抬眼便瞧见江树燝一脸疑惑。
江树燝:「怎么回事?这里他不应该误会我只是想要自己待着,然后殷勤地问东问西吗?」
心声:「完了树燝,这回他貌似听懂了。」
贺新衡听着两人的对话,轻轻挣脱开江树燝的拉拽,神情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眼底情绪纷杂,嘴唇微抿。
江树燝似乎有些受打击,堪堪往后退了一步,伸出的手无助地悬停在空中。
江树燝:「听懂了?我刚要和他炒cp他就听懂了?怎么办啊序同。」
心声:「先正常往下演吧。」
贺新衡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
网友都在替他打抱不平,甚至还给他编造了一整套的悲惨经历,在弹幕里异常显眼。
“你们不知道,贺新衡他是真有病,他会把话听反,好话听成坏的,坏话听成好的。”
“他对他老婆那么死心塌地,他老婆不知道私底下对他有多坏呢。”
“他们的婚姻好像也是假的,江素景还和他的师傅搞一起了,只是为了利用贺新衡才和他假意结婚。”
“那他上一季那样也是情有可原了,谁遇上这档子事不扭曲啊。”
“啧啧啧,真可怜。”
贺新衡倒是从来都不觉得这是病,听不懂恶意能免掉好多麻烦,但也有例外,比如弹幕里的那句“真可怜”,只要看到这句话,话语附近的恶意都会像海水倒灌一样灌入他的脑海中,让他没由来地觉得难受。
温雁棠就常对他说这句话,他也最害怕从她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她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哭,又突然冲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双目圆瞪,发丝混乱地糊满她整张脸。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小孩!你把他还给我,把他的名字也还给我……”
嘶吼着哭了一阵后,温雁棠会发疯似地笑出声来,阴森森地对他说:“你现在也生不如死吧,哈哈,真可怜。”
类似的经历不知道在他的前半段人生里上演过几百回。
如今铺天盖地的“可怜”朝他涌来,话语中的恶意与同情如同汹涌的潮水淹没他的头顶,充斥着他的心脏。
连他以为真心待他的江树燝,也说着可怜,要抛弃他。
摄像机仍在工作,工作人员没人敢说话,现场沉默极了,贺新衡现在只想逃离这空气稀薄的工作室。
一旁的主持人见状不对,连忙请求拍摄暂停,将两人拉到直播拍不到的角落,叫工作人员先关掉直播声音,让他们都先去歇息歇息。
温雁棠就站在那里,一脸看戏,张口满是刻薄:“让你参加综艺是来挽回名声的,不是让你来丢人的,摆出一副可怜样给谁看?”
贺新衡闻言,拿着水杯喝水的手一顿,囫囵吞枣地吞了一口,猛地将盖子合上,响声清脆,仿佛无声地抗议: “我不拍了。”
温雁棠:“这可由不得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贺新衡阖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满脸疲惫。
温雁棠神色复杂地眯了眯眼睛,抬眼望向不远处不断滑动的屏幕,略带讽刺地笑道:“怎么?被江树燝出轨伤到了?你不会把那协议当真了吧?”
“我当然知道只是协议。”贺新衡睁开眼睛,睫毛微垂,出神地望着不远处混乱的雕刻桌。
他自然记得这只是协议婚姻,下个月就到期了,只不过,他原以为,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他们应该早就心意相通了,要不然江树燝怎么天天关心他有没有生病,还变着法夸他。
事实却是,江树燝早就厌倦他了,还想着要把他换掉。
今早他刚折去珠宝店拿到定制许久的戒指,在车上傻笑着摩挲戒指盒,回忆了很久很久,那盒戒指还躺在副驾驶座的抽屉里。
他原本打算,等协议结束,等脱离了温雁棠的控制,他就正式向江树燝求婚,向所有人出柜。
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贺新衡轻声开口:“协议下个月便到期了,这综艺也没有参加的必要了吧。”
温雁棠淡漠:“协议是要到期了,但我们的约定还在。你现在还是贺家的人,别丢尽贺家的脸。”
“这是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解决,不会连累他。”站在一旁许久未开口的江树燝终于说了话。
温雁棠斜眼瞥向他,眼底笑意满满:“这也由不得你江素景。”
第3章
“我叫江树燝。”江树燝似乎忍耐许久,有些咬牙切齿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嘭”的一声,温雁棠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眸狠戾。
“记住你的立场。”温雁棠伸手,指甲迅速刮过江树燝的脸颊,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耳廓。
锋利的美甲在江树燝的脸上划出了长长的口子,细密的血星星点点地浮现在他的脸上,温雁棠轻笑:“从协议开始,你就是江素景,可别忘了。”
贺新衡眼底浮起一丝担忧,手习惯性地掏出衣袋里的创可贴,朝前迈了一步,却又突然兀自停在了原地。
江树燝:「可恶,要不是为了贺新衡,我才不受这气。
心声提醒:「注意言行举止树燝。」
江树燝抬手蹭了蹭脸颊,自嘲地笑了两声,眼底却没有笑意:“我当然记得,你最好也守好你那珍视如宝的贺家名声,小心一个月后,人人喊打。”
温雁棠闻言,丝毫没有生气,反倒朝江树燝扯起嘴角微笑道:“我很期待。”
接着,她转向贺新衡:“只要你们继续参加综艺,揪出引导舆论的人,你,我会还给你你想要的自由,为了自由你连婚都结了,再参加个综艺算什么难事?”
“而且,你也不想……亲生父母的坟被挖吧。”
贺新衡闻言抬眸,眼里的不情愿妥协了少许,温雁棠每次威胁都用的同样话术,亲生父母同他没有交集,他并不在意,他只是对温雁棠愧疚。
照片是剧组见面那天偷拍的,在准备的仓库里,本来就不是旁人能随意进出的地方,所以拍照的人,大概率就在节目组里。
贺新衡撇过头去,双手交叉胸前,没有讲话。
“至于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好好拍综艺,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温雁棠转头对着江树燝说道。
江树燝也只是瞥了她一眼,闭嘴不言。
温雁棠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轻声哼着歌离开了工作室,门一合上,空气瞬间安静了。
“你们谈了什么协议?”贺新衡突然出声,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却迟迟得不到回答。
抬眼却只见江树燝踌躇地拽着衣角,嘴巴微张,半天只蹦出一个字来:“我……”
“算了,我不感兴趣。”贺新衡收回眼,冷漠地打断了江树燝的话,眼底却因为难过而泛起泪光。
工作室空气太稀薄了,待得他难受,于是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工作室,却被江树燝一把拽住。江树燝注意到了贺新衡眼里的水光,有些在意地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你没事……”
声音戛然而止,江树燝松开了拉着他的手,怔在原地,脸色宛若窒息一般,冰冷得像块石头。
贺新衡没有理会,径直离开了工作室,留江树燝一个人微微睁大眼睛站在原地。
一阵血气上涌,江树燝突然弯下了腰,慌忙冲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猛地吐了口鲜血,捂着嘴压下咳嗽的声音,身体因为咳嗽而不自然地抖动着。
自从他莫名其妙地绑定上了这个反话系统后,就没遇上一件顺心事。
心声冷漠:「树燝,我提醒过你,说真话是会死的。」
不远处的弹幕疯狂地刷着些什么,分享着窥见秘密的欣喜与狂欢。
画面角落,主播的声音显示着开启。
作者有话说:
滴滴~
贺新衡和江树燝之前的聊天由于认知误差(具体由于什么误差后面会讲到),所以就算不同频也能对的上波,不是两人不开口讲话,是之前不开口也能同频。
第2章 “我不喜欢他”
贺新衡出了门,径直走向停车场。
江树燝有个小习惯,在画设计图的时候,江树燝总会无意识地抓着一只玩偶。
那只玩偶是贺新衡送给他的,那天敲定结婚后,江树燝看起来闷闷的,贺新衡为了安慰他,从路边买来了这只玩偶。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玩具哄。”江树燝郁闷,扭过脸不接。
说着不喜欢,隔天贺新衡却在江树燝的房间里看见了这只玩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树燝就总是抓着玩偶画画了。
但这次拍摄前,江树燝将玩偶落他车里了,贺新衡也没想起来去翻翻抽屉,所以整个设计的过程江树燝都显得很烦躁。
综艺的制片人老付似乎和他师父很熟,他肯上综艺,有一部分原因在他师父。
师父的工作室最近单子一下子少了很多,整间工作室都有些颓废,他上综艺宣传宣传,多少能给工作室拉点名气。
这次直播老付让他们随意发挥,设计贝雕,工作室里什么都有,工具先进,参考齐全,却唯独缺少一个能让他们静下心来思考的空间。
按老付的话来说,直播是为了顺便澄清江树燝的舆论,观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家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只要他们两个正常聊天,舆论就会不攻自破。
老付曾夸他:“背负着这么多舆论还不难过很强大。”但归根到底,他根本就没有受影响,他只觉得这是网友对他的评价和意见。
也就是所谓的“听反坏话”。
网友说他“白莲花圣母”,他理解成“善解人意”,网友说他“不干正事”,他理解成“能干很多事”。
他就在周围人惊奇的眼光中,沐浴在网友的“夸赞”下。
第4章
只有江树燝懂他。
有回他们走在路上,遇见一位网友,指着他大叫:“你装什么老好人啊,作秀。”
他笑着朝网友道谢,周围纷纷投来讶异的眼光,网友瞪眼:“有毛病啊你。”
江树燝忍着笑,替他解释道:“他感谢你夸他是好人。”
但老付说,这次的舆论针对到江树燝身上了。
他们坐在桌前设计贝雕,眼前的弹幕都是“舆论”,本来玩偶不在手上,江树燝就很烦躁了,多看一眼弹幕,江树燝就越烦躁一分。
后来江树燝一把推开他,怒道:“我不需要你。”
往常江树燝烦躁时就常对他说这句话,在他眼里,“我不需要你”就是“我现在不需要,后面才需要你”,所以他完全没当一回事,也没有受伤。
直到他听见了江树燝的心声,才将一切连了起来。
弹幕说“他们的婚姻好像是假的”,他本来以为,网友知道了他们只是形婚,还小小地诧异了一下网友的信息灵通度。
后来他才知道,他们是在说“江树燝对待这段婚姻的感情是假的。”
协议婚姻是温雁棠给他加的一层束缚,为了锁住他的自由,看他痛苦的束缚,他心甘情愿地被锁了二十几年,却不想再被锁住了。
他不想江树燝也跟着他被锁在这里。
在协议婚姻前,他们就曾在海边一座灯塔里见过面。
那时他们工作室的收入差到不行,许多学徒见没有前途纷纷跑路,还留着的也大都随时准备着跑路。
贺新衡一边被甲方客户劈头盖脸一顿骂,指责他赶不上交付的时间,另一边和师父吹瓶,喝醉的师傅滴着眼泪,抱着求他不要离开工作室。
贺新衡压力大到爆炸,心情郁闷,大半夜跑到工作室旁的海边散步。
衣服有些薄了,贺新衡在沙滩上缓缓踱步着,海风袭来,他不由得颤了颤,裹紧了外套。
“你很冷吗?”身后传来声音,贺新衡闻言回头,看见一个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微微歪头看着他。
围巾厚实地包着这个人的脸,露出的部分脸颊被刺骨的寒风吹得泛红。
女生?男生?
声音中性,有点像男声,一头秀丽的棕色长发随风摇摆,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扫进了他的心里,五官精致到只露出一角,贺新衡就脑补出一张可爱的脸蛋来。
“你看起来很暖和。”贺新衡朝女孩笑了笑,抬手指向她的围巾。
女孩闻言,咧开嘴跟着笑了笑,取下围巾,一层一层帮他绕上,香味扑鼻,精致的五官瞬间占据了贺新衡的所有视线,他屏住了呼吸,却止不住打鼓般吵闹的心脏。
不知是不是这寒风过于犀利,他的脸上也被刻上了一抹粉红,划至耳廓。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轻轻扣住女孩的手腕,轻声道:“围巾你围着就好,我只是来散散步。”
女孩执意:“满脸通红了还不冷,戴着吧,不用你还。”
围巾传来洗衣粉清香,贺新衡心底又漏了一拍,他那时才刚确认了自己的性取向,又因为这漏掉的一拍,开始怀疑自己。
他明明喜欢男的,怎么会对一个女生心动。
女孩双手平举着保持平衡,在沙滩上挑着坑跳着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么冷的天都要来海边散步,你很喜欢海边吧。”
“我不喜欢。”
贺新衡眼眸微垂,一路踩过,望着陷进去的沙子,没来得及跑走的昆虫,就会被他直接踩进沙子里。
宛若生活和家庭给他施加的压力一般,他来不及逃走,也无处可逃,压力像沉重的鞋底一般落下,将他埋进沙子中,无论他怎么使劲挣扎都爬不出来。
女孩回头,贺新衡以为女孩会疑惑,但女孩的眼神只有担忧。
“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想找人倾诉的话,不妨和我说说吧。”
贺新衡闻言,眼前不受控地蒙上水雾,心理防线顿时被击破,一股脑将自己的遭遇吐出了大部分,除了家庭。
女孩沉默地听着,时不时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来到了这片海最边上,一座废弃的灯塔前,越过警戒线走了进去。
“现在暖和多了吧。”女孩关上灯塔门,打开了一旁的灯,回头朝他笑了笑。
“私闯警戒线,没想到你这么不守规矩。”贺新衡有些无奈地跟着勾起嘴角。
“我问过这里巡逻的大爷了,围起来是因为,这上边发生过命案,我又不怕鬼,我更怕冷。”说着,女孩突然转回脸来对着他,紧张地眯起了眼,抬手朝他比了“嘘”,让他不要四处伸张。
贺新衡却误以为有什么东西,吓得捂住嘴噤了声,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下一秒,他就听见女孩爽朗粗狂的笑声。
“哈哈哈!抱歉让你误会了,你一大高个怎么还怕这个啊。”
贺新衡却没有说话,伸手缓缓拍了拍她,眼神死死地盯着女孩背后,抬手指着,一脸惨白。
女孩并不信,打趣着让他别挣扎了。
突然,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女孩吓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往后看。
什么都没有,只是灯塔门没关紧,被风猛地带上发出的响,贺新衡拍着大腿,爆发了郁闷好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大笑。
就算是如今想起,贺新衡也仍旧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毕竟,和江树燝的相遇,是他那段暗不见光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了。
第5章
他开始有事没事就跑去灯塔待着,把那里当作他们的秘密基地,江树燝则一身男装,大大咧咧地就跑来,还被他笑过没有一点女孩样。
两人就待在灯塔里画图,讨论设计,那一单贝雕多亏有江树燝支招,超出了顾客预期,也替工作室揽来了新单子,工作室的收入总算是稳定了不少。
他曾试探地问过江树燝是做什么的,却每次都被江树燝以“失业的自由设计师”含糊地糊弄过去。
但很快,他便知道了江树燝的身份了。
温雁棠逼迫他协议结婚,以放他自由做威胁,这是他和温雁棠据理力争五个月以来,温雁棠头一次放了口风。
在这之前,一旦提起搬出去,温雁棠都会采取各种极端做法。
但贺新衡这回不想答应,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在海边遇到的女孩。
温雁棠看他一脸不愿,似乎早就料到了,半捂着嘴轻笑道:“有喜欢的人,不想和别人结婚了?这好办呀。”
温雁棠拍了拍手,贺新衡就看着女孩被捂着嘴,绑着手,推搡了进来,眼底只有恨意。
“就是她吧。”温雁棠笑着朝女孩走去,猛地撕开女孩嘴上的胶带,又轻轻地帮她一点一点解开绳子,“这样问题就解决了,和喜欢的人结婚,这不是你想要的?”
“我不喜欢她!”贺新衡当即喊道。
女孩闻言,眼睛猛地眨了眨,染上了一丝难过。
贺新衡满脑子只想着,不能将女孩牵扯进来。
本来他以为,只要这么说温雁棠,就会放弃了,可没想到,温雁棠却笑得更欢:“好哇!那更好!不喜欢,我更要逼迫着你和她结婚,你过得越不好,我越开心。”
说着,她一把将女孩从地上扯了起来,却被女孩挥手猛地挣脱。
“我才不会妥协。”说着,女孩抬手扯下了头顶的假发,愤愤地甩在了桌上,彻底毫不掩饰声音,眼神鄙夷地看着他们道,“我是男的。”
贺新衡呼吸一滞,一脸不可置信。
江树燝的本意是让温雁棠后悔,却被贺新衡眼里的吃惊触痛。
温雁棠并不生气,她迈着轻快的步子捡起假发,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慢条斯理地戴回他的头上,只要他想挣扎,一旁的保镖便会上来按住他的手。
“我在物色人的时候,怎么可能不调查。江树燝,你的所有经历,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江树燝仍和保镖对峙着,一边又对着温雁棠嘲讽道:“既然你调查过,那就更应该知道,我的身世配不上你们贺家的人。”
温雁棠似乎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一般,扯着喉咙放声大笑,笑够了,收起脸色轻声对江树燝说道:“怎么会呢?你对外称父母双亡独身一人,却又是集团老板的私生子,和我们家这个一样不堪入耳。”
“你那藏着掖着的父亲,可是和我有过交易的,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准备就会绑你过来吗,我和你父亲早就谈过的,不,应该说,就是你的父亲把你卖过来的。”
“只要我能让你闭嘴,不拿私生子的事乱伸张。”
江树燝闻言,轻轻垂下了头,沉默了几秒,又抬起头来恶狠狠道:“你又有什么办法封住我的嘴?”
温雁棠:“我有的是办法。”
她让保镖将贺新衡支开,同江树燝详细地聊了协议,协议内容,贺新衡后来无论怎么问,江树燝都只是闭口,只字不提。
两人聊没多久,温雁棠就带着妥协了的江树燝走了出来,笑着说要带他们外出挑件西装。
从那时候开始,江树燝便是江素景了。
贺新衡拿起玩偶沉默地捏了捏,放了回去,暗自下定决心,既然江树燝只想快点结束婚约,把他换掉,那他也没必要事事都替他着想了。
手机屏幕亮光频频亮起,贺新衡随意地瞥了一眼,看见师弟发来的信息。
撒哈拉沙漠的孤狼:衡哥,你们休息怎么没关声音啊,聊的天全被听到了,弹幕都刷疯了,现在还在播。
贺新衡脸色一变,瞄了一眼信息发来的时间。
20分钟前。
还没来得及动作,一条消息又弹了出来。
撒哈拉沙漠的孤狼:衡哥衡哥,怎么回事啊?听工作人员的声音,江素景吐血了?
贺新衡滑动屏幕的手一顿,慌忙打开直播,弹幕上五花八门地谈论着说话的内容,贺新衡丝毫不感兴趣。
他忙急忙慌地将直播间的时间条往前拖,看到在他离开下一秒,本来还站在屏幕外的江树燝,突然弯着腰冲到了垃圾桶边,趴着呕了呕。
工作人员围上去关心,有人惊呼:“江小姐,你怎么吐血了?”
但隔着屏幕,贺新衡也听到了江树燝的心声:
「树燝,我提醒过你,说真话是会死的。」
第3章 老婆替我说话,老婆爱我!
贺新衡撒起外套和玩偶,拔腿往工作室跑,猛地推开了门,江树燝坐在一旁,皱着眉头喝水,手轻轻捂着不起眼的喉结。
“没事吧?”贺新衡走近,将外套和玩偶递给他,满眼担忧。
江树燝接过,抬眼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神情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会突然吐血呢?”贺新衡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抬手给江树燝顺了顺背。
江树燝收回视线,没有回答,垂了垂眼睫,不动声色地在心声确认道。
第6章
江树燝:「撒谎也算是说反话吧。」
心声肯定:「只要不是有关感情的真话就好,树燝你知道的。」
贺新衡看着江树燝有些失了血色的脸,沉声,“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江树燝这才安慰地拍了拍他道:“我没事,只是来前红酒喝多了,工作室太闷,一时难受吐了而已。”
贺新衡闻言,抬眼四处张望,眼神落在不远处的窗台上,窗已经被打开了。
他这才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出门前憋着的那口气又浮上心头,贺新衡别扭地往外大跨了一步,在离江树燝远点的地方坐下,得空好好思索刚听见那几句话的意思。
说真话会死?撒谎也算是反话?
意思是说,江树燝一直在对着他说反话?所以江树燝并不是想要换掉他?
想到这里,贺新衡神色欣喜,抬眼望向江树燝,却又在瞬间收起了笑脸,神色僵硬。
如果江树燝一直说的都是反话,那就说明,江树燝刚刚吐的也不是红酒,他在骗他。
江树燝吐的就是血。
江树燝看着贺新衡短短几秒间脸色千变万化,不由得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没等江树燝开口,贺新衡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他,嘴里不停念叨着“去医院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江树燝眉头皱起,话语有一丝不耐烦。
江树燝:「他又干嘛……不是都解释了我喝多了吗?」
心声:「关心则乱吧。」
江树燝无奈:「明明前一秒还对我爱答不理的。」
心声:「所以你要狠心,不能同情。」
江树燝:「嗯?不是要我炒cp吗?」
心声:「哦,看你们闹不愉快申请改回去了,反正最终目的都是伤害他。」
江树燝:「……」
自从江树燝在心声说他“真可怜”以后,心声里的恶意他都能听懂了。
江树燝要说反话,可是心声也算说话吗?如果不算,那心声里就是明晃晃的恶意。
他们还是商量着要伤害他换掉他,让他离开。
贺新衡松开了抓着江树燝的手,颓然坐了回去,肉眼可见的低落。
江树燝只是疑惑地看了几眼,没有开口。
“得开拍了哦。”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朝他们喊了两声。
两人坐回桌前,眼前的大屏幕上,弹幕疯狂地滑动着,赤裸裸地讨论起他们刚刚不小心泄露出去的“秘密”来。
江树燝看着弹幕,眼眸微沉,他抿了抿嘴唇,脸色很难看。
“我的天,没想到连结婚都是假的,怪不得还能上综艺,但婚姻期间出轨……这居然不算污点吗。”
“什么什么,发生什么了?我就走了一会怎么天翻地覆了。”
“给刚刚不在的朋友们补补:一、结婚只是协议,女方出轨确有此事。二、男方上综艺是为了挽回名声,确实扭转了舆论。三、双方都和男方他妈有约定,女方是顶替的。四、女方上演吐血,吐的竟是昨夜未归酒。总结:都是作秀。”
江树燝的手微微抓着衣尾微微颤抖,瞳孔睁大看着闪过的弹幕。
“这么刺激,上综艺扭转舆论,他们相互利用啊?”
“毕竟好好的结婚对象变成了其他女人,谁乐意啊。”
“还假装吐血博眼球,昨天一晚上未归去酒吧喝酒了吧。”
“你怎么不说是被人灌酒的呢哈哈哈哈哈。”
贺新衡看着所谓的舆论,除了复述他们聊天的部分,其余的弹幕传到他脑海里,都过滤成了没有恶意的话,但他知道,这些话一定恶心极了,因为江树燝露出了十分难过的表情。
他伸手轻轻捂住了江树燝的眼睛,轻声道:“不要看,我们不用被影响。”
江树燝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不停地蹭着贺新衡的手掌,挠得他心痒。
贺新衡手掌的温度逐渐融化了江树燝脸上的僵硬,感受到江树燝逐渐冷静了下来,贺新衡因担忧而皱起眉间也跟着松开,松了口气,收回手来,拿起刚刚没有完成的草稿,准备继续往下画。
心声提醒:「树燝,记得。」
江树燝纠结:「他才刚安慰我,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似乎挣扎了许久,江树燝才勉强开口道:“我才不用你安慰。”
“嗯。”贺新衡头也没抬,从鼻腔里哼出了个音节,接着又从底下抽出张纸递给他:“快画吧。”
江树燝满脸不可思议地接过纸,沉默了好一会,没说什么,低头托着脸,跟着思考了起来。
贺新衡笔下的纸却涂满了混乱的铅笔线条。
他一边欣喜着,江树燝对他说的话是假的,一边又难过,心声里的恶意是真实的。
一来一回撕裂着他的感官,将他整个人都拉扯得麻木了不少。
过了好久,久到弹幕都基本不动了,贺新衡的纸上仍旧只有粗略的草稿,和一堆杂乱无章的线条。
主持人发现弹幕锐减,赶紧上前没话找话,“新衡,你画的这个是……什么?”
摄像机凑近拍摄,却只拍到了一份劣质草稿。
江树燝瞄了一眼,眼底满是意外。
江树燝:「他怎么没画出来?」
心声:「为情所困呢罪魁祸首,早点让他断了念想,他就早一分有灵感。」
江树燝:「现在怎么断啊……」
第7章
主持人似乎是故意的,拿起贺新衡的草稿,朝直播的摄像头摆正道:“新衡的设计我看不大懂,是有什么寓意吗?”
“屏幕前的大家看得懂吗?”
沉浸许久的弹幕像突破泥土的新芽一般,瞬间蹭蹭地上涨,疯狂地嘲笑着这画得狗屁不通的设计。
“设计的什么东西啊,实在不会设计,旁边不是有个会的吗?”
“手艺人不会设计,说出去笑死人了,手动能力和设计能力成反比是吧。”
“这手动能力也不行啊,是不是贝雕师啊,不会真是个披虎皮的猫吧。”
“影响不小啊,本来以为他只是利用那女的,看来魂都被勾进去了。”
“只会围着女人转,真可怜。”
字眼浮沉着从贺新衡的眼底溜走,那三个大字再一次清晰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中。
“真可怜。”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恶意朝他袭来,他看懂了那些疯狂耻笑他的弹幕。
网友说他画得像狗屎,说他手动能力不行,说他被江树燝勾走了魂。
“只会围着他转……”
贺新衡无意识地低声重复,却被一旁的江树燝听了进去,明显地怔了一下。
江树燝:「这下连弹幕都看懂了?我还以为他只能听懂我说的话。」
心声:「好机会树燝,开口。」
江树燝无言:「……」
“嘭”的一声,江树燝猛地拍了一把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神狠戾地看着主持人,“这么吵闹的环境,怎么可能静下心来作画。”
心声无语:「江树燝,不是让你做这个。」
江树燝:「火上浇油我做不到,私底下再说吧,这口气我忍不了。」
贺新衡看着江树燝做着和心声相悖的行为,微微睁大了眼睛。
江树燝为了他反驳了另一个人!
贺新衡眼底的阴霾瞬间就被清扫而空,什么出轨什么心声,他只知道老婆为我发声。
心声:「好感度上涨了江树燝,你干的好事。」
江树燝慌张:「什……什么?他怎么心理防线那么低的啊?」
江树燝在原地胡乱挠了挠头发,矛头一转指向了贺新衡,开起了地图炮:“你,画你的……作为一个贝雕师这么容易受干扰,能不能行啊?”
噢!老婆说他容易受干扰,老婆夸他听得进话!老婆关心他!
贺新衡笑眯眯地朝江树燝点了点头,灵感上涌,拿起张空白纸,大手一挥,三两下就画完了一份新的草稿。
给一旁的江树燝看得目瞪口呆。
心声讽刺:「干得好事啊江树燝。」
江树燝:「算……算了,反正画得出来是好事,也不急着现在打压他吧。」
贺新衡正高兴着,刚刚还占满整个大脑的事情,突然得到了解决,他不用再纠结了。
贺新衡一边在草稿上补充起了细节,一边终于想起要聊聊贝雕,开始讲起了贝雕的制作步骤。
“贝雕的设计其实只占了一小部分,完成一个精细的贝雕,往往需要好几个月的精雕细凿才能完成。”
“贝壳的选取也很有讲究,不同的贝壳能刻出来的东西大相径庭,单个能刻出新意,堆叠也能成画。”
讲到熟悉的领域,贺新衡整个人都变得闪闪发光起来,垂眸作画也掩盖不住的神采飞扬。
可好不容易沸腾起来的弹幕,突然变得死一般沉寂,偶尔刷过几句“好无聊啊”,就再也激不起什么水花。
贺新衡还在自顾自地讲解,一边拿过锤子和锯子,准备将贝壳敲打成薄片。
主持人欲哭无泪,原先定好的剧本全部作废,直播综艺剧本根本定不了,更别说他们拍的是个慢综了。
也不知道制片人是怎么想的,就为了蹭流量,硬将第一期改成线上直播,还叮嘱他多找找热点。
他拿头找。
“对不住了,贺新衡。”
主持人在心里念叨了几句,犹豫着开口:“还得是贝雕继承人,了解得很多嘛,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
“但我听说你们家里并不是做贝雕的吧,那你又是怎么踏上雕刻贝壳这一条路的呢?”
“是因为你母亲和师父的关系吗?”
敲打的声音兀自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狂欢的弹幕。
“他母亲和师父也有关系啊?什么关系啊?不是江素景才和他师傅有一腿吗?”
“我靠天大的消息啊,老婆母亲都被师父抢走了,他还在这替他师父卖命打贝雕,也太惨了吧。”
“师父人生赢家啊,这直播果然没让我失望,再来点,我爱看!”
主持人咬咬牙狠下心道:“听说,你不是贺家的小孩?”
一阵轻微的碎裂声响起,贺新衡手里的锤子落下,锤断了薄如蝉翼的贝雕。
第4章 偷来的人生
主持人话一出,弹幕彻底沸腾了,铺天盖地的猜疑嘲笑和可怜充斥着整个直播间。
贺新衡再听不懂,也知道主持人为了博取眼球,在打探着他的隐私,窥探着他的家庭,并且他成功了。
“他不是贺家的小孩?什么意思,他是捡来的?”
“大胆点,他是顶替的。”
“不是吧,前有江素景顶替结婚,后有贺新衡顶替别人,我天,绝配,祝你俩锁死。”
“好像是真的,很久之前源城有家医院被查了,爆料出在那四年之前,一小孩被医院掉包换走,原来的小孩死了,但是没写相关信息。”
第8章
“我查到了,时间对得上,贺新衡28岁,医院被查是24年前的新闻。”
“不是吧,这么刺激的?”
贺新衡握着锤子的手微微颤抖,桌子上碎裂的贝雕不断扎着他的眼。
“这贝雕师的名号不会也是虚的吧,亏我前面还可怜他,真是好心喂狗。”
“说不准呢,只能说两人绝配。”
江树燝脸色一沉,手指轻敲木桌,“别播了关掉。”
没等他话音落下,老付就已经将直播关掉了,他也很清楚,再播下去,后果他担负不起。
“你搞什么?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你不清楚吗?要不是今天只是拍个序章小短片,我看你怎么往下圆。”老付对着主持人一阵痛骂,主持人缩着肩膀,一个劲点头道歉。
虚无缥缈的歉意根本飘不进贺新衡的耳朵里,他脚下浮沉,踱步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满脑子回放着方才的弹幕。
路人的猜测看似离谱,却没有错,他就是个顶替的,他抢走了别人的人生。
连贺新衡这个名字,也不属于他。
他的生母是贺家的保姆,贺家对她一向很好,比别人高出一截的薪水,独立的一间房间,还允许她将她的老公一块住进来。
贺家夫妻两人都喜欢真性情的人,他的生父生母从小生活在农村,性子淳朴,没什么见识,贺家夫妻总是想方设法哄骗着他们一块游山玩水,体验生活。
贺家夫妻大概也不会想到,他们未来的生活,会因为这对农村夫妇,翻天覆地。
生母巧合地和温雁棠在相近的时间段怀了孕,贺家人念着保姆费心费力不少,温雁棠又和她合得来,让她陪着温雁棠也好,便一块安排进了同一家医院,多雇了几个人悉心照料。
温雁棠总是闲来无事便跑去找他生母聊天唠嗑,一块被推着下楼散步,互相同对方胎中的宝宝说话。
温雁棠还说,等肚子里的孩子出来,要让他认保姆为干娘。
却没想到,他的生父母动了歪念。
两个小孩同一天出生,临盆前,温雁棠激动地拉着他的生母说这是缘分,同她打气:“等他们出生,一定要让两个小孩一起长大,当一辈子好朋友。”
他的生父生母却觉得,温雁棠在看不起他们,一块出生的小孩,该定下的是娃娃亲,只有性别相同,才会定成好友。
温雁棠从没提过,分明是觉得他们只是没有见识的农村人,只是寄人篱下的保姆,配不上贺家。
恨意贪念重叠,鬼使神差地,他们偷偷联合医院院长,走出了那一步。
小孩出生,几人指使医院的医生护士,偷偷换走了贺家的小孩,用贺家给他们的、高出常值的薪水,封住了那群医生护士的嘴。
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不接受他们的贿赂,执意要告发他们。
他的生父生母求也求了,钱也花了,这个人不买账。
好不容易小孩已经换到了手里,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为了掩盖真相,伪造现场,将这个人抹掉。
可贺家原来的小孩有先天性心脏病,他们顾着瞒天过海,没来得及发现,也没来得及让他治疗。
换过来的小孩死了。
两人顶不住压力和道德的谴责,无论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最终畏罪自杀。
贺新衡四岁那年,他的养父作为反贪污局的警察,负责这个医院院长贪污的案子,意外撞破了当年的真相。
四岁之后,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这个家因为他的生父生母,因他而分崩离析。
他害他的养父母丢了他们亲爱的小孩,害他的弟弟没了亲爱的哥哥,还温雁棠整个人时不时变得疯疯癫癫。
过往的他想过一死百了,但即便养父母恨他,仍尽心尽力地养着他,生活上物质上该有的一样不少,他若不负责任地寻死,是更过分的行为。
更何况,看着他难受,贺家人多少也会舒心些。
于是贺新衡就这么一边挣扎,一边忍耐。
可温雁棠活得一年比一年疯狂,总是没由来地给他找茬,在家里撒泼,质问养父,对着弟弟大吼大叫,养父终于受不了,带着弟弟离开,留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温雁棠。
他开始想着逃离。
温雁棠过往的好友,也就是他的师父找上了他,想让他跟着学刻贝雕,告诉他这样既能赚钱,又能脱离温雁棠的掌控。
贺新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师父的工作室接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单子,他作为个初出茅庐没屁点名气的贝雕师,也跟着沾了不少光赚了钱,但总归是新人,赚的只够他苟活,至少正常生活没问题。
于是晚上闲暇时,他总会偷偷跑去兼职打工,不止为了赚钱,更为了从温雁棠密不透风的控制中吐口气。
日复一日,贺新衡的雕刻技术硬了起来,他也不需要再晚上跑兼职了。
他在社交网站上发布动态后,偶尔会有人来找他定制贝雕,征得师傅的同意后,他也靠此赚了不少外快。
在27岁那年,他将一笔大数目交给了温雁棠,感谢了他长久以来的养育之恩,提出想要搬出去住。
温雁棠脸色大变,贺新衡连忙解释,“我并不是想彻底同贺家断了关系,只是单独搬出去住而已,会常回来的。”
第9章
“你分明还打着离开的主意!”
温雁棠像发疯了似的将他锁在房间里不让他出门,当他每次据理力争地尝试同温雁棠协商的时候,温雁棠都会用刺耳的尖叫声拒绝。
他只好不再提起,并保证一段时间内不再提起,才得以出了门。
可工作室却天翻地覆,学徒丢失,订单缺乏,整个贝雕工作室都陷入了困境。
他一边面对工作室的各种麻烦,一边回到家还要顶着温雁棠那变态的控制欲,身心俱疲。
直到有一天温雁棠突然放了口风和他约定,只要他肯协议结婚,协议结束便放他自由。
眼看协议期限将至,温雁棠蠢蠢欲动的控制欲又占了上风,他在师父的央求下上了档展示职业综艺,按老付的话说,他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然他毫无察觉。
温雁棠趁机加码,要他参加接档的综艺。
“如果我去参加了,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出尔反尔。”看着协婚后许久不曾找过自己的温雁棠,贺新衡满脸不耐烦。
“你败坏的是贺家的名声,本来就是你该去处理的事情,不过放心,约定好的事情我不会反悔。”
温雁棠现在一定在某处津津有味地翻看着直播的记录吧。
什么挽回贺家名声,找出乱放消息的人,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次要的,她就只是想看贺新衡难受,借机延长协议,满足自己变态的控制欲罢了。
贺新衡放下锤子,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老付猛地拉住。
“新衡啊,对不起啊,连累你了,你别把弹幕说的放心上。”老付一边说着,一边挑着眉观察贺新衡的反应。
没等来他一句“我没放在心上”,只看到他一脸郁闷,老付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震惊,“你……看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贺新衡闻言一脸古怪地看向他,脸上皱起的五官仿佛在说你说的是什么屁话。
老付掩饰地咳了咳,抬手拍上了他的肩膀,“主持人我骂过了,下一回拍摄会换个新人的,节目组也会帮你发条动态澄清,真的抱歉哈,这是我们这边的问题,没说明白。”
贺新衡从鼻腔哼出来个“嗯”,算是回应了,不再讲话。
老付当意思传达到了,“至于雕刻的问题,下一次拍摄就不搞实时直播了,参加一个现场雕刻活动就好,等下一期剪辑出来,有实力网友总会看得见的。”
说完,老付用力拍了拍贺新衡的背,象征性地顺了两下道:“行吧,回去好好准备,明天就拍,要是实在难受找我喝酒聊聊也行,啊。”
贺新衡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抬腿便往门边走去,路过江树燝时,却被江树燝一拽抓住。
贺新衡偏头,等着他开口,却半天都听不到一个字。
贺新衡心早就沉到谷底了。也是,他们只是协议婚姻,双方并不了解对方的情况,往好了说就是搭伙过日子,往普通了说就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和江树燝从来没有好好聊过,但他对江树燝有求必应,而在他的印象里,江树燝也时有时无地关心他,变着法夸他。
还得多亏江树燝的心声,要不然他都不知道,江树燝究竟厌恶了他多久。
他可能真的有病,对于那些恶心的恶意字眼,他会用另一种方式将它们理解成好的。
那在他们相处的这一年间,在他理解不到的时候,江树燝又对着他说了多少饱含恶意的话。
他以为是在过日子,可对江树燝来说,他真的就只是一个陌生人吧,还是强行绑着他结婚的陌生人。
“我不会烦你的。”贺新衡想扬起嘴巴微笑,可眼角的酸涩扯着嘴角,他堪堪苦笑了两声,“这一个月,我们好好合作,一个月期限一到,我不会再绑着你。”
江树燝似乎想开口,纠结了一番后,只憋出了个音节,“好。”
这样就好。
把一切都拨回正轨,这样就好。
表面勉强维持着风平浪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风浪被掀起,朝他们汹涌地袭来。
社交网站上沸沸扬扬地传着一张图:拍摄现场,江树燝坐在工作室桌前,刻着贺新衡没刻成的贝雕,标题大大的黑字写着#协议结婚只为盗取创意#。
下面列举了江树燝的一系列抄袭作品。
第5章 灯塔里的小小秘密
贺新衡在车里待了好一会,却只等来江树燝先走了消息,他苦笑了两声,转动钥匙发动了汽车。
也是,江树燝现在肯定并不想见他。
想着,他驱车驶离拍摄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海边。
白天的海边不同于夜晚,尽管现在天气渐冷,沙滩上也还是有许多人跑来晒太阳玩沙子。
海浪潮起潮落,和晚上深不见底的海水相比,阳光将浑浊碧绿的海水透得清澈,海水少了一丝神秘,显得温柔多了。
贺新衡停好车子,沿着海边长廊缓缓漫步,一边扭头望着不远处的沙滩,心头有什么东西卡得他闷闷的。
几个路人走过,捂着嘴,悄悄伸出手指指了指他,歪头窃窃私语,他目光跟着追了过去,谈论的声音更明显了几分。
“他,啊,真的是他,亏了这一张脸,没想到这么会算计。”
“嘘,被看到了,快走。”
指着他的手指缩了回去,一个人慌忙将另一个人拽走,没过多久,背后响起“咔嚓”一声,伴随着忘关声音的懊恼。
第10章
贺新衡眉间紧蹙,微微吐了口气,拿出黑色口罩戴上,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人认出他来,频频朝他投来目光。
或许是因为这档综艺在源城有知名度些,这里的居民会更关注些,同在一个城市,难免会碰上。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夜之间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当然是贬义的焦点。
“宣传也没宣传成,连带着师父也被质疑,还被当成笑话,师父肯定会骂我一顿的吧……”贺新衡低下了头,快步往前走。
果然应该晚上来的,光线昏暗,就不会有人注意他了。
贺新衡很清楚这份关注只是暂时的,而且他现在戴着黑口罩,将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脸,又埋头走路,看起来就像个形迹可疑的嫌疑人,怀疑的眼光少不了。
但撇去打量和怀疑的目光,剩下的既刺寒又入骨,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剖析透彻,再暴露到日光下,审判在大众前一般。
通往沙滩的楼梯近在眼前,贺新衡三两步走到附近,抬手将帽檐往下压了压,低头扶上扶手,拐了个弯往下走,却差点撞到人。
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贺新衡抬眼,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习惯性开口,“江树燝,你怎么在这里?”
江树燝往上拉了拉外套拉链,眼神没有目标地聚焦在前方,又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贺新衡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心声:「树燝,好时机。」
江树燝:「我不想说。」
江树燝的心声也有了感情波动,听起来十分烦闷。
贺新衡等了好久,江树燝都没有动静,只见抬起头瞥了他两眼后,将头往下埋,错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新衡转头看着江树燝离开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算了,热脸贴冷屁股,有什么意思。”他猛地摇了摇头,加快步伐走向灯塔。
走到灯塔附近,贺新衡在灯塔旁蹲下,伸手抚上外围那片白色水泥墙,墙上有一块掉了皮,露出里面的灰白色水泥。
水泥层被彩蜡石涂画上了一层浅白,这层浅白让他与周围融入了不少,至少不那么格格不入,可水泥终究还是水泥,和白墙不一样。
就像他表面和别人并无二致,头顶却牵着几根细密的白丝线,温雁棠拉着那一头,他挣脱不开。
靠牵引动起来的人偶,怎么能称作人呢。
和江树燝第一次见面那天,他们离开灯塔前,江树燝发现了白墙露出的这块皮,指着他惊呼,“你看!这个图案像心脏。”
“是很像,像被丝线拉扯着的心脏。”贺新衡点了点头。
几根由“心脏”延伸出来的线,让贺新衡想起了操控人偶的白丝,他轻声道:“看见上面的线了吗,它是被拉扯着跳动,只是一颗人造心脏。”
“就算是人造心脏,他也会有独立跳动的一天,只要他能挣脱开枷锁。”
贺新衡闻言,意外地望向江树燝,江树燝眉眼弯弯,笑得一脸温柔。
随后,江树燝捡起一旁的彩蜡石,一笔一划地将那颗“心脏”填满白墙的颜色,除去了那几根延伸出来的线。
“……这样,”江树燝站起来,声音也跟着用力,“它就挣脱这些白线了。”说着,江树燝叉上了腰。
后来他们每次约着去灯塔的时候,江树燝总是会缝缝补补给他涂上白色。
只不过,他们结婚之后,江树燝便再也没来过这里了,那灰白色水泥层在这一年间,经历风吹日晒,不牢固的颜色逐渐褪去,一直都是灰白样子。
现在却又重新被涂上了一层浅浅的淡白,只不过画画的人似乎很烦躁,涂了半颗“心脏”后,胡乱地画了几条杂乱的线,就放着剩下的半颗“心脏”不动了。
兜兜转转又忆起相遇的那一天,贺新衡不由得轻轻笑了两声,捡起地上的彩蜡石,仔仔细细地将那半颗“心脏”画完。
连带着那几根牵引的线。
彩蜡石摩擦着那块水泥层,发出沙沙的响声,贺新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落寞地垂眸,“我还是没挣脱。”
走进灯塔的那一刹那,一阵暖意瞬间包裹上了他,他浮动的心总算沉了下来。
贺新衡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灯塔,每踩一步,清脆的声音就多一分,犹如落地回响的晚钟。
不知晚钟回响了多少下,他站在了紧闭的灯塔门口,手搭上了门把手。
门把手冷得像块冰冻过的铁,仿佛是渐晚的冷风,从外面透过门把手,将冰冷传到了他的手上。
贺新衡不由得打了个颤,轻轻拧开了把手。
门却纹丝不动,冷漠地将他挡在了外面,就好像江树燝对他封闭的心一般。
贺新衡低头苦笑了两声,将手揣回兜里,转身往回走。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响起一阵突兀的铃声。
“喂,怎么了?”贺新衡接通了师弟打来的电话,问道。
“衡哥,怎么回事?江树燝怎么被锤抄袭啊?他那些作业啊设计什么的,不是在我们这完成的吗?还有说和你协婚是为了抄你灵感的,都编的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
“我看看。”贺新衡打开扩音,一边在社交软件上查看词条。
“就那条,#协议结婚只为盗取创意#那条,说江树燝在他之后发的动态,抄袭他,但是在那之前,江树燝就在我们这做完了啊,只是没有及时放上去而已。”
第11章
贺新衡划动着图片,眉头微微皱起,正准备开口,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合上了嘴没有说话。
“这个被抄的谁啊,只有个网名,我看他才是抄别人的吧,我们怎么帮树燝证明衡哥?”
“你问江树燝了吗?”
“没啊,怎……怎么了?”似乎是听出贺新衡话语里的不愉快,师弟的语气微弱了好几分。
“你也有他的电话,你自己问他,他的事别来找我了。”说完,贺新衡就挂断了电话,留给对面一阵忙音。
他们现在只是合作关系,互相合作达成目的,一个月期限一到就各奔东西,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去帮忙,到头来吃力不讨好,还落得一个被替换的结局。
贺新衡微微低头看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踩,走到了底层打开门,外面的阳光折射了进来,不知什么晃了一下,照到了他的眼睛。
贺新衡条件反射地眯上了眼睛,微微偏头避开那倒光线,关上了门朝反射光线的角落望去,那里正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箱子。
黑布稀稀拉拉地盖在箱子上,箱子里有不少东西,将盖子撑高了不少,连带着黑布也跟着撑高,露出里面精致的物品。
这里不会有其他人进来的,他们曾问过巡逻的大爷,“这里之前来过人吗?”
大爷没好气,“要不是被你们知道了这上面发生了命案,我才不会放你们进来,也不知道你们小年轻怎么想的,上赶着找鬼是吧。”
没有人进来,这个箱子就只能是他们两个人的,他从没在灯塔里放过东西,那这个箱子就是江树燝的。
贺新衡放缓了脚步,睁着眼睛确认了无数次这里的确有个箱子,走近蹲下,轻轻拉开了那层黑布,掀起了箱子盖。
一堆精致的打印成品就这么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江树燝放在这的?为什么会放在这里。
箱子布满灰尘,贺新衡移动的时候不小心往外蹭了蹭,箱子往外移了一公分,显露出来的地板颜色蒙上一层白雾,干净极了。
这个箱子很久之前就在这里了。
他们之前每次来都是大晚上,光线一点也不好,而且每回都有江树燝陪着他说话,他没分过心去关注周围的幻觉,从来没有发现过这里的箱子。
就算是协婚后他自己来,也只是沉闷地坐在第一层楼梯上,偶尔喝喝酒,待一会便回去了。
贺新衡从箱子里拿起一个打印的成品,一眼就认出这是江树燝被打上抄袭的作品之一。
贺新衡转着看了一圈,打印的成品并没有刻上任何日期。
他将上层的打印成品一个个拿出来,想从底下找出些蛛丝马迹。
拿走顶上最后一个成品后,底下一片的废弃贝雕,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贺新衡一怔,翻动的动作凝滞了。
他分明记得江树燝并不会刻贝雕,每次他开口问江树燝想不想学的时候,都会被江树燝搪塞过去,不了了之。
但这箱子里废弃的贝雕数都快赶上他练习的量了,江树燝又是怎么在同一间屋子里,背着他一点一点地练习贝雕的。
贺新衡掏出手机,打开刚才的页面,仔仔细细地查看主词条的配图,照片上,江树燝在刻他今早刚画好的设计图。
“这个方向……”贺新衡看着照片陷入了沉思,守在那台摄像机前的工作人员,应该就是节目组里的内鬼了吧。
好像是一个戴着黑口罩黑色鸭舌帽的人,看不清脸。
贺新衡用手托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睛,手臂搭在箱子边缘,一个不稳,又将箱子往外推了几分,一张压在箱子底下的纸条露出来了一角。
贺新衡抽出来一看,这是张小票,上面写着一年前的日期和公司名称。
森格3d打印公司。
第6章 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帮你
贺新衡拿着小票,来回对照翻看打印成品和小票上面的名字数目,发现有几件成品果然对上了上面的条目。
这是张证据。
但只有这一张小票可能会被说成伪造,而且上面有的记录也只能证明其中几件成品,要想彻底证明没有抄袭,还得再找其他东西辅证。
最好能有个方法能将那抄袭完还倒打一耙的抄袭狗,彻底揭露在大众跟前,把他锤到坑底。
贺新衡打开手机搜索这个公司的相关信息,眼神逐渐染上了一丝狠戾,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攥紧。
这些设计明明是他看着江树燝一点一点,从冥思苦想画草图开始,一步一步逐渐完成的,却成了看官添一把火的木柴,成了趁机调动网友情绪,倒打一耙的利剑。
就算江树燝现在可能出了轨,准备把他抛下,那也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但这些作品,是他们协婚前的回忆,本来就摇摇欲坠了,他不想让任何人再给它踩上一脚。
他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
贺新衡抬手拨打了森格公司的咨询电话,却意外地被对面直接挂断。
贺新衡皱了皱眉,再次拨打了电话,这回对面终于接通了。
“我都说了我和那位素景小姐没有关系,我们只是合作,她来找我打印,我帮她打印而已,别再打来了!”一阵暴躁的男声响起,连珠串般地蹦出一长串话,就准备再次挂断。
“等等,我不是来追责的。”贺新衡连忙出声。
第12章
对面沉默了一阵,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问道:“办理业务?来找我们打印的?我们公司现在在外头可是在风口浪尖上,你应该也知道吧,确定要找我们合作吗?”
贺新衡再次将电话扩音,一边打开社交软件滑到词条界面,果然看见一条显眼的词条挂在顶上。
#森格3d打印公司帮抄袭者打印#
下面是义愤填膺网友们的疯狂抵制。
“这家无良公司帮抄袭者打印抄袭品,现在还在他们主页上挂着呢!”
“怎么找到的啊?”
“原作者找他们公司打印,结果被告知之前其他人打印过一模一样的东西,不让印了。”
“万一是江素景先打印再发布的呢?”
“谁先打印再发布啊,肯定是心虚啊。而且她都出轨了你还信她的人品,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这作品看着就不像女生的手笔。”
贺新衡舌头舔过后槽牙,兀自咬紧了压关。
如今大家的版权意识越来越重,那个人居然能找到栽赃口,趁机将事情推大出来。
本来江树燝出轨可能就只是在看综艺的观众里传,涉及抄袭一下子就严重起来了,若没得到及时解决,综艺可能都要被连累取消。
贺新衡面色微沉。
是温雁棠吗,但这不就与她口中看重的“贺家名声”相悖了吗。
“这也并非贵公司的错吧,给钱办事而已,谁会去深查抄没抄袭。”贺新衡说道,声音满是打抱不平。
对面的人像沉浮海面抓到浮木的人一般,瞬间大倒苦水:“对啊,我们怎么知道谁抄袭谁没抄袭,一开始打印的时候也说过,发生此类事情概不负责,结果网友就是不信,现在公司一下子丢了好几个大单,这个月算是彻底完蛋了……”
“我能帮贵公司挽回名声。”贺新衡趁机道。
“挽回?怎么挽回?”
“只需要你们帮忙找个数据就好,一年前的交易数据,你们还有保存吗?”
“一年前?有的,五年内的数据公司都没有删,你是替……那个被锤抄袭的人来找的吗?不会是要用来干什么事吧,那要出示对方的许可哦,我们公司可经不起折腾了。”
“会的,我现在联络他。”
贺新衡说着,给江树燝发了条信息。
dxb:你还有一年前和森格的交易记录吗?
对话框上很快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收到信息。
隔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jsj:没有,手机坏过,记录清空了。
dxb:那把你的信息发过来,交易用的账户,身份证照片。
jsj:这是要干什么?
dxb:帮你澄清,要不然综艺没了我们怎么离婚?
贺新衡看着头顶来回显示了好几下“对方正在输入中……”,又恢复安静,沉默了好一会,几张截图发了过来。
dxb:好。
贺新衡拨通了刚才的电话,联系客服发了截图过去,对面也将交易记录发了过来。
交易记录上显示的时间,都在那个人发的时间之前。
但江树燝手上并没有交易记录,这份证据还是不足以证明。
贺新衡打开手机相册,漫无目的地胡乱翻着,想从相册里揪出些什么来,滑到了一年前,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张照片是一年前,他带着江树燝去工作室玩的时候留下来的合照,合照角落的一个快递盒子异常显眼。
贺新衡忆起,好像是江树燝说快递寄到家老是被偷,就先寄到工作室来。
“那箱快递就是打印的作品吧……”
贺新衡将作品一件一件收回箱子里,铺上黑布盖好,一边拨通了师弟的电话,一边出门朝就在附近的工作室走去。
“喂,衡哥,怎么了?”
“师傅那台电脑还保留着一年前的照片吧。”
“应该还在……难道照片存在里面?”
“你翻翻一年前的记录有没有,我记得那个时候师傅不在,我是想拍下来给他看,才放到他的电脑上的。”
“我看看……啊有了衡哥,这里……”
师弟话说到一半却噤了声,贺新衡心不由得跟着咯噔一跳,看了看显示仍在通话中的屏幕,轻轻咽了口唾沫,忐忑地问道:“喂,怎么了?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对面还是没有说话。
“喂?”贺新衡加大音量问了声,快步往师父的工作室走去。
“不说话我报警了啊。”贺新衡威胁道,对面总算有了动静。
师弟发出气音:“等等,突发情况。”
熟悉的声音传来,“手机给我。”
是江树燝,看来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有什么好躲的,给他。”贺新衡说道,沉重的脚步放慢了少许,带着些许轻快。
对面响起一阵骚乱,江树燝接过电话,“电脑里有记录吧。”
“对。”贺新衡这声说得十分轻快。
“密码多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嘟,嘟,嘟——”
贺新衡本意是想让江树燝开口求他,没想到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他微微低头看着屏幕变黑,映照出自己无奈好笑的脸。
“合作而已。”贺新衡垂睫,低声轻语,将手机收回口袋,迈步朝工作室走去。
第13章
路上收到师弟弹出来的一条消息。
撒哈拉沙漠的孤狼:衡哥对不起!江树燝刚刚打电话来我不小心说漏嘴了,说你不想帮他,他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你们只是吵架对吧……呜呜呜我真该死啊。
电梯门正好打开,贺新衡一抬头就看见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脸。
笑得很勉强。
江树燝不开心也是因为他没把密码告诉他而不开心吧。
贺新衡刚推开工作室的门,就看见江树燝和师弟起争执。
江树燝双手撑在桌面上,脸上浮上些许不耐烦,“告诉我密码,不然我就告诉你师哥。”
师弟往后退了退,也撑起一个硬撑气场的笑容:“那也得让我先发条消息问问。”
贺新衡靠在门边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心声无语:「树燝,不是让你在现在当恶人……」
江树燝:「……」
江树燝听劝地呼了一口气,收回了撑在桌面的手,转身正准备要走,却看见了靠在门边看好戏的贺新衡,僵在了原地。
“江小姐可真有气势,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在逼迫别人帮你伪造文件呢。”
江树燝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脸上难看极了。
江树燝疑惑:「他怎么一天一个样,听懂我说话之后好难搞啊。」
心声:「你现在就可以当恶人了。」
江树燝轻轻换了口气道:“不是为了解除合约吗?密码多少。”
贺新衡微微挑了挑眉,语气冷漠:“是这样没错,但就算你拿到了证据,打算自己发吗?有人会相信吗?”
江树燝沉默了看了他许久,点了点头,“你继续。”
“我来说自然也是不起效的,最好是我们以外、又牵扯其中的人。”说着,贺新衡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电脑,道:“以这间工作室的名义,总比我们两个发的澄清有用。”
江树燝脸上闪过一丝空白,顿了一会,像理解了意思般准备开口,却突然被贺新衡截住了话头。
“当然,凡事都是有代价的江树燝,我师父和这间工作室都没必要趟这浑水,想要帮忙……”
贺新衡说着,松开环在胸前的手,朝江树燝一步一步走来,抬手伸向江树燝的头顶。
江树燝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瞳孔微微睁大看着靠近的手。
贺新衡的手蹭过发丝,剥下一片黏在头发上的碎叶子,嗤笑了声,“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帮你。”
贺新衡眯眼微笑,朝江树燝举了举手中的叶子。
江树燝微微站定,轻轻撇过头眨了眨长睫毛,垂眸思考着什么,突然,他眉间皱起,抬头一脸疑惑。
“用的你师父的账号,答应的也应该是你师父的要求吧。”
“没错,如果师父要另提要求的话,”贺新衡顿了顿,“但你现在要答应的要求是我的。”
江树燝:「怎么又一秒一个样,不是已经只是为了合作了吗,怎么又开始提要求了?」
心声:「有效果了,你答应他看看他要干什么。」
心声听得贺新衡很烦躁,他冷笑着微微扬起嘴角,“虽然说只是为了合作,但我也没必要趟这浑水。”
“你要我做什么。”江树燝说道,却突然话锋一转,“事先说好,感谢我是不会感谢的。”
心声紧张:「你这是干什么……」
江树燝解释:「万一是真心感谢不就完了,而且不是你让我当恶人的吗?」
贺新衡眼眸一沉,又突然眯起眼睛,明媚地朝江树燝笑道:“我也不要你的感谢,我只要你——”
“在综艺表现出很爱我的样子,就像我之前对你一样。”
江树燝脸色倏地一白。
第7章 你别凑那么近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工作室里沉默着,贺新衡扬起的嘴角已经松了下去,靠回门边,一脸冷漠地等着江树燝的反应。
江素景只是站在原地,原本放松垂落的手攥起了拳头。
江树燝:「他这是在……试探吗?」
心声冷漠:「他的表情看起来可不像试探。」
听见心声,贺新衡的表情更冷漠了少许,鼻尖呼气,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道:“我没有私心,只是为了彻底解开我们各自和温雁棠的约定,第一步就是挽回各自的名声吧。”
“当然,网上说你什么我并不感兴趣,但我们一开始宣传的便是夫妻合作吧,谁愿意看关系不好的合作呢?”
“那你呢?”江树燝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微不可见的颤抖。
贺新衡只当是他不情愿,觉得有些讽刺地苦笑了两声:“我把真心端在你跟前一年,你都没有看过一眼,我已经累了。”
“反正,大家也觉得我可怜,觉得你出轨对不起我,我态度冷一些也正常。”贺新衡不想再看他,别开了脸。
在一旁正襟危坐的师弟这时没忍住蹦了一句:“可是要破除谣言不应该一开始就表现他没有出轨吗?”
“那有什么意思。”贺新衡冷言道,眼神从江树燝的攥紧的手渐渐上滑,锁在了江树燝的喉结上,“我还要帮师傅宣传贝雕,我也需要流量,没有话头的综艺谁愿意看。”
贺新衡再次扯起嘴角,迈步走到电脑桌前坐下,摁下开机键。
“各取所需互相利用而已,但这件事是你欠我的。”
第14章
“我对无关的人向来都是计较到底、睚眦必报。”贺新衡说着,将手指放在了密码的第一个字母上,再次开口:“我没有耐心江树燝。”
心声着急:「……你别答应啊,若是答应了,你知道后果的。」
江树燝:「只要我没有做和想法相符合的事就好吧。」
心声无语:「你还不了解你自己吗?」
贺新衡微微眯了眯眼睛,按下了密码解锁,在相册里找到了所有的照片,一键删除。
“等等,我答应你。”江树燝听到一连串的按键声,没有时间细想,连忙先答应。
一旁的师弟变了脸色,眼睛在电脑屏幕和江树燝略微有些着急的脸上来回浮动,一脸不可思议,断断续续道:“……衡哥你,真删了啊?”
江树燝闻言连着吸了几口气,一把冲到电脑边,看着已被删掉的相册页面愣在了原地。
“你……你们不是只是吵架吗?这几张照片可是压倒性证据,发生什么了这么绝情?”师弟说着,已经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双手撑在墙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贺新衡。
贺新衡没有理他,只是抬眼观察着江树燝的反应。
江树燝有些难过地轻轻低下了头,眼睛已经浮上了一层水雾,却仍倔强地抿着嘴唇,又再次抬头似乎想确认照片是不是真的被删了。
“他一直在刻贝雕不会用电脑就算了,你不是一直用软件做作品吗?不知道删除能找回?”贺新衡出声,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抬手在键盘上按了撤回,几张照片瞬间回到了文件中。
“你的作品是自己做的吧?”贺新衡挖苦道,起身在一旁站着,将座位让给江树燝。
江树燝看到照片回来,脸上浮现了劫后余生的放松,似是贺新衡的话终于传进他的脑海中,江树燝有些沉默地垂眸。
过没一会,贺新衡就看见江树燝抬起那双小鹿似的眼睛坚定地看着他道:“是我们一起做的作品。”
贺新衡身形一僵,脸上的淡漠有了一丝松动,眼底好像有什么在闪。
心声紧张:「江树燝,别雪中送炭。」
江树燝:「……反正后面他会更难受。」
贺新衡眼底的光又消失了,一瞬间自己的欣喜让他觉得异常讽刺。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找着蛛丝马迹给他开脱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掏出手机编辑着一会要发的动态。
但江树燝却一直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回应。
“还不需要开始演江树燝,这里没有摄像机。”他把江树燝一把按在座位上,敲了敲电脑,“抓紧,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江树燝闻言,眼眸黯淡了少许,开始在照片里找出那些被列进抄袭的作品,将时间找出来截图。
贺新衡沉默地看了一会,低头翻起了那位被抄袭者的词条。
摆烂万岁:谢谢谢谢,太谢谢大家为我发声了,我在一年前就曾尝试在网络上诉说被抄袭的事实,可是却没有人相信我。
摆烂万岁:终于,他抄袭的恶行被发现,正义得到了声张,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只能向各位网友道声沉重的感谢,若是你们也有被抄袭的经历,不妨告诉我,我替你们发声。
贺新衡垂眸思考了一阵,轻轻勾起了嘴角轻声道:“有趣。”
抄袭者要帮被抄袭者声张正义,这不就是杀人犯帮受害者呼救,监守自盗吗。
贺新衡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仔仔细细地将这位抄袭者的动态看了个遍,锁定目标后,他打开了私聊窗口,打了一长串的“诉苦”发了过去,对面果然一直盯着词条,秒回信息。
摆烂万岁:你也被江素景抄袭了?也被明目张胆地放在动态上?岂有此理,真不知道这些抄袭的人是怎么想的,心肠这么坏,别人的劳动成果说偷就偷,没有一丝底线。
摆烂万岁:放心,你把信息发过来,哥帮你发条动态!不惯着那群抄袭狗,之后要记得立马报警哦。
贺新衡不由得笑出了声,抬手打下几个字。
康瓜酒类什:嗯,我现在就报警。谢谢哥帮我,等我整理整理。
整理整理,让你彻底身败名裂。
“如何?”贺新衡说着,一只手扶上了江树燝椅子的椅背,故意地朝他凑近了少许,假装看着电脑屏幕,余光瞄着江树燝的反应。
江树燝肉眼可见地整个人僵硬了不少,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抬手将他往一旁推了推道:“别凑那么近……”仔细听尾音还有一丝微妙的颤抖。
贺新衡伸手一把握住了江树燝搭在他胸前的右手,猛地将江树燝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
江树燝一个没稳住,左手勉强撑住了贺新衡座椅的把手,整个人却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跌进了贺新衡的怀里,却仍硬撑着不让自己彻底跌进去。
贺新衡微微俯身,在江树燝已经红至耳根的耳朵边上,以只有两个人听得极其清晰的音量说道:“我还以为你对我的凑近没感觉呢。”
刚上完厕所回来的师弟,一来就看到了这么劲爆的一幕,连忙伸手捂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嘴巴,却还是漏了两声出来。
“你们……”
江树燝闻言借着贺新衡椅子的力,反推坐了起来,抬着手臂捂着鼻子嘴巴,眼里盈满恼羞成怒的泪水,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若是在不久前,贺新衡可能会心疼到手足无措,胡乱撒起纸巾毛巾就要帮他擦。
第15章
但此刻的贺新衡只是翘着二郎腿,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还好心地指了指一旁的餐纸盒道:“纸巾在那,需要自取。”
江树燝此刻手正好伸到了一半,突然怄气地收了回来,用衣服袖子简单地擦了几下眼泪后,便坐回电脑前继续截屏。
“看到下面的聊天窗口了吗,截完先发那传给我。”贺新衡说着,指了指电脑桌面。
江树燝没有看他,只是手上的动作停了一阵后,又继续动力起来。
贺新衡撇了他一眼,当他听见了,也坐回椅子,翻出了这件工作室账号的动态。
动态里有一条是上传照片到电脑那天,江树燝在工作室用三维软件做的贝雕设计,被贺新衡抢先发在工作室动态里,还恶趣味地附上了句:“还是别人的电脑最好用。”
江树燝哭笑不得,最后也沿用了这个文案。
贺新衡看着这条动态,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微微翘了翘。
但这些一想起来脸上就会不由自主挂起笑容的回忆,基本只存在于他们协婚之前。
协婚之后,江树燝就没再和他一块来过工作室了。
他还以为是江树燝太忙,没时间去。
现在想想,只是江树燝厌恶不想去而已。
贺新衡的嘴角垂了下去,抬手给这条动态截了图,又找出江树燝一样文案的动态截图。
“摆烂万岁”似乎等不及了,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问他整理得怎么样了。
贺新衡抬头瞥了一眼角落的时钟,晚上九点,正值流量最大的时候。
还不是时候。
康瓜酒类什:抱歉哥,刚刚在处理报警的事,现在来整理整理,手头还有一些事,可能会比较晚,麻烦哥等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摆烂万岁:没关系,多晚我都会等你。
当然没关系。
贺新衡轻轻笑了两声。
明天便是综艺拍摄,能在综艺开始前再给江树燝锤一击,他多晚都会等的。
“那个放出谣言的人,多半也和这个抄袭者有点关系。”贺新衡看着聊天记录自言自语道。
师弟过来瞟了一眼,有些惊讶地指着聊天记录问道:“……报警?衡哥你怎么还报警了?证据什么的不是还没彻底调出来吗?”
江树燝闻言,也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我还没报,每天可能得请你帮我个忙,”贺新衡说着站了起来,拍了拍师弟的肩膀,“帮我报警。”
江树燝疑惑:「他是这么恶趣味的人吗?」
心声:「对你以外是的。」
江树燝:「……现在对我也是了。」
贺新衡听见心声,低头同江树燝对上了目光,笑得一脸温柔道:“放心,公事公办,我没有其他心思。”
江树燝没有回应,只是回头继续看向电脑,截下了最后一张图。
贺新衡手机震了震,老付的消息发来:明天综艺拍摄被叫停了,抄袭影响太大了,刚刚又发了一篇……
他打开社交软件一看,最顶上便挂着一条热议词条#江素景再抄袭,被抄袭者预发声#
点进去便是摆烂万岁的动态。
摆烂万岁:「有位同病相怜的小兄弟找上我,他也被江素景抄袭了,明天十点,揭露真相。」
贺新衡一脸愉悦地看着动态。
和抄袭者想法不谋而合真让他恶心。
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没听到话就这么听话的人。
“明天十点,可是场腥风血雨。”
第8章 抄袭者证实自己抄袭
江树燝的手机也收到了老付的信息,还附带着一条询问。
“你抄袭了吗?”
江树燝沉默地看了一会,就将手机锁了屏。
他深吸了口气,在电脑上把整理好的截图全部发给了贺新衡。
“衡哥,怎么回事,那个抄袭者说还有人被抄?”师弟将手机面向两人,抬起手指点了点。
“明天就知道了。”贺新衡接收传来的截图,将它们拼接在一块,并在时间上划了重点。
另一边找出“摆烂万岁”所谓的被抄袭作品,也一一截图拼在了一块。
万事俱备,只等天黑。
贺新衡站了起来,朝两人挥了挥手道:“时候不早了,都先回去吧,剩下的……”
“记得明早看词条。”
两个人都听得一脸疑惑。
“衡哥,你计划什么呢?”
“明天就知道了。”贺新衡说着,推开了工作室的门。
“对了,江树燝,今晚我不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还有,明天的综艺不出意外还是会拍的,记得你答应我的事。”贺新衡抬眼象征性地朝他笑了下,关上了门。
贺新衡一走,暗中剑拔弩张的工作室瞬间冷下来了不少,师弟许久没和江树燝聊过天,他咽了咽口水,还是踌躇着开口。
“……树燝,你和衡哥……”
“抱歉,”江树燝微微低着头,散落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给你们添麻烦了。”
吃过晚饭后,贺新衡开着车在明天的拍摄地点附近随意找了间酒店,简单办理了入住。
“差不多了。”贺新衡看着时钟上指着的十二点,将事先编辑好的说辞和照片发给“摆烂万岁”。
当然,是那条写着“还是别人的电脑最好用”的动态。
那几张关键性证据还不能现在发,他要想办法,让那个人自己锤死自己。
第16章
康瓜酒类什:哥,抱歉我来了。这个设计是我曾告诉江素景我要做的,所以做完发了动态我就第一时间告诉她,结果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拿过这个设计就去投了比赛,还得了奖。
康瓜酒类什:我很气愤跑去质问她,她居然反过来威胁我,不让我发声,我又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摆烂万岁:放心兄弟,她现在已经被证实人品不行了,等明天一定帮你讨回公道,你发过来的东西我一定给你打码,不会泄露你的信息的。
康瓜酒类什:但是哥,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想自己发,我想出这口恶气。
对面似乎挣扎了许久,半天没发来一条消息。
贺新衡抬手在对话框上打了几个字发过去,眼神狠戾,仿佛正看着一条即将上钩的大鱼。
康瓜酒类什:我会配合好的,哥打算明天再发,我可以先仅自己可见,让哥先转发,等明天到时间了哥解开就行。
康瓜酒类什:我真的想亲手锤她……要是哥觉得麻烦的话那就算了吧。
说着,贺新衡赶在两分钟内撤回了上边的照片,对面果然没想到他来这一出,连忙发话。
摆烂万岁:别啊兄弟,我懂你的,答应你答应你,我们互相关注一下,你发一条仅我们两个可见的就好,明天十点再变成所有人可见。
上钩了。
贺新衡轻轻勾起嘴角,发了个好。
稍稍编辑了合适的文案,发了一个仅两人可见的动态。
康瓜酒类什:这是被抄袭的记录,抄袭者在抄袭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吧,@摆烂万岁,我还要谢谢为我发声的所有人,谢谢。
/图片//图片/
*仅我和好友可见
“摆烂万岁”很快就转发了,尽管时间已晚,但被锁定的动态一下子就激起了网友们的关注。
摆烂万岁:/转发/江素景抄袭证据+1,正义会迟来,但永远不会迟到。@康瓜酒类什:/内容被博主锁定/
评论:摆烂万岁:明天早上十点,大家拭目以待。
下面是瞬间已经积攒起好几百条的评论。
贺新衡看着这条动态,内心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在很久没感受到他人的恶意以来,他已经做了很久随和温柔的好人,这次的抄袭事件就像一个契机,打开了锁住恶意的门,将他内心深处的阴暗想法放出来了不少。
他本来还打算以太晚为由,劝他挑一个大家都醒着的时机再发,才能彻底将对方锤到毫无反击之力。
没想到,抄袭者太心急了,急着将江树燝彻底摁在地上,居然自己主动提出要在综艺拍摄前发出,还提前一天就在社交网站上发了预告,酝酿了一整天的风暴,提前将大家的视线集中到这条即将出现的动态上。
集中到这条即将彻底将他自己锤入地狱的动态上。
贺新衡轻轻笑了笑。
既然这样,那我就再往里面扔一把柴火吧。
隔天早上将近十点,抄袭者已经激动到不行,连珠串地给他发来了一长串的消息,每一条都看得出他等着天等了多久。
摆烂万岁:终于快到十点了,你可千万要在十点准时解开动态。
摆烂万岁:我做梦都想看到江树燝是什么表情,他终于要身败名裂了!
摆烂万岁:我盼这一天可太久了!
贺新衡看着不该出现在对话中的名字,轻轻眯了眯眼睛,打下了几个字。
康瓜酒类什:江树燝?这又是谁?
对面沉默了一阵后,再次弹出了条信息。
摆烂万岁:打错了打错了,是江素景。
“看来还是老熟人啊。”贺新衡若有所思。
江树燝这个名字,除了江树燝之前认识的人和与他们有关系的人以外,没几个人知晓。
又是期待很久又是拍到了节目里的照片,看来这个人和江树燝渊源不浅。
还剩五分钟,那条动态下面积攒的评论已经积攒到了好几万。
贺新衡也打开了编辑窗口,编辑好文字图片蓄势待发。
他先前就嘱咐过师弟报警,告诉江树燝在十点他更改内容出现在抄袭者转发里的时候,要记得立马截图,因为他反应过来一定会删除。
十点前几秒,贺新衡迅速将内容换成江树燝作品的时间截图和抄袭者的作品时间合集,加上同打印公司的交易记录,卡在十点的时间点将动态转成所有人可见。
内容就变成了抄袭者转发锤自己抄袭的动态。
果然,对面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评论区一片问号,不到一分钟“摆烂万岁”就删了动态。
只是不用贺新衡去问江树燝要截图,网友帮忙的截图就在词条上满天飞了。
#被抄袭者证实自己抄袭#
贺新衡换上了自己的账号,将昨晚编辑完的动态加上词条一同发了出去。
贺贺贺贺贺:#被抄袭者证实自己抄袭#眼见不一定为实。「视频」
是昨天贺新衡趁机拍下的,江树燝愤愤地用袖子抹眼泪后,继续盯着电脑截图的视频。
瞬间也被网友们顶了上去。
各种猜疑谩骂与被欺骗的愤怒瞬间淹没了那位抄袭者,短短几分钟内,抄袭者便顶不住压力,删号跑路了。
但警察怎么会放过他,占用公共资源,肆意利用群众的好心,发动舆论攻击他人,他逃不掉的。
师弟很快就发来消息:衡哥,警察在追踪了。
第17章
老付的消息也很快地如他所料发了过来。
老付:新衡,上面放话让我们继续拍摄了!你昨天让我准备着我还不信/赞//赞/。
老付:下午一点集合,活动地点好像换了,我一点前发你。
dxb:知道了。
“接下来,该你了吧。”贺新衡坐在酒店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盯着和江树燝的聊天页面。
jsj:你偷拍?
来了。
hxh:帮你拉回形象。
jsj:我不需要。
hxh:为了合作。
对面沉默了一阵,贺新衡就看着顶上的聊天框由“对方正在输入中”变回名字,又变成输入中,在反反复复许久后,弹出了一条消息,和贺新衡发出的几个字一前一后重叠在了一块。
jsj:谢谢。
hxh:轮到你发了。
「jsj撤回了一条消息。」
贺新衡看着瞬间撤回的谢谢,有些可笑地哼了两声,打下了一行新的字。
hxh:你答应我的,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hxh:简单的方法,刚刚那句“谢谢”,请往动态里发。
贺新衡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得出江树燝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得勾起嘴角笑了两声。
他点开江树燝的动态主页,很快便看见了一条置顶动态。
jsj:这次的澄清如果没有@贺贺贺贺贺的帮助,仅凭我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是没办法做到的,真的非常感谢@贺贺贺贺贺,如果不发那个视频就更感谢了@贺贺贺贺贺。
这条动态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丝不爽与不满,但评论区的网友丝毫没有察觉,一反常态地开始乱舞。
“难道真的是我们误会了?你们看起来也不像网上说的那样不合啊,感觉你们的相处好好玩啊,这么看来江素景就不像出轨嘛。”
“磕起来磕起来磕起来!善解人意贝雕师x口是心非设计师!”
“哟哟哟,那条转发还说“正义不会迟到”,是不会迟到,抄袭就该死!森格公司也是清白的。”
当然,依旧存在着一些牛马并不承认,在评论区乱喷。
“好玩个屁,我看他们就是威胁那个人了,劝你们这群墙头草擦亮眼睛。”
“这两人就是品格有问题,发几条澄清动态都在暗讽,看“摆烂万岁”急忙删除的速度,肯定也是被他们坑的啊。”
“江素景出轨可没解释,她品格就是有问题。”
只不过,很快也被网友怼到不敢发声。
“我看你才像墙头草,还看不得别人好,别是那抄袭狗花钱买的水军吧。”
“这么轻易就下定义别人品格不好的你像个素质不好的,这年头狗都有触碰手机了吗?”
“江素景澄清过,自己翻上一条动态,没长眼睛。要是真出轨贺新衡还会帮他澄清?那他会巴不得让江素景身败名裂。”
贺新衡手停在了这条评论上,只见悬浮在手机屏幕上空,迟迟没有动静。
江树燝澄清了,他怎么没有印象?
他退出评论区,翻到江树燝的上一条动态,却只看到了好几个月前最后发的设计。
贺新衡的心脏又不受控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退出了登录,再次点开了江树燝的动态,滑到第二条动态。
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江树燝的自辩。
江树燝:我没有出轨,照片上我们并没有做任何亲密举动,视频的语音被人恶意剪辑过,非我们的原意。
他屏蔽了他,仅他不可见。
可是又是为什么不想让他看见。
贺新衡截图,点开同江树燝的对话准备问,顶上弹出来的一条信息,瞬间将他此刻要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老付:活动新地点在源城南湖镇平遥景区别墅小木屋旁边。
源城南湖镇平遥景区别墅小木屋。
贺新衡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不少。
四岁那年,一个女人拿着报纸从木屋里走出来,拍在了他的脸上。
自那以后,他的生活翻天覆地。
第9章 童年的噩梦
一双陌生的手在绘本上滑动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小贺新衡的耳边响起。
“汤姆和爸爸妈妈一起,建了一座又大又漂亮的沙滩城堡,将小妹妹放了进去,小妹妹挥着小手,看起来开心极了。”
小新衡的注意力却被绘本后方的背景吸引了过去,一整片蔚蓝色的大海,若隐若现的海平线,还有雪白的浪花,把小新衡看得目不转睛,不由自主地伸手碰了碰那一片蓝色。
保姆注意到了他的手,笑着打趣道:“小新衡喜欢大海呀,你有去过海边吗?”
“没有,我想去!”小新衡说着,朝他并不熟悉的保姆挥起了双手。
一旁刚刚醒来的弟弟跌跌撞撞地沿着墙走了过来,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后看见哥哥举着双手,也跟着举起了手,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也,想去!”
恰好温雁棠从楼上穿着睡衣走了下来,听见了两个小孩的声音,温柔地问道:“想去哪里呀?”
小新衡拿起绘本冲到温雁棠身边,朝温雁棠高高举起书,指着书上那一片蔚蓝色道:“海边!妈妈我想去海边一家人一起去!”
弟弟见状也跟着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叉着腰鹦鹉学舌道:“一家人!”
温雁棠似乎觉得这幅场景过于可爱,捂嘴轻轻笑了两声,蹲在两个小孩身边,抬起双手各自揉了揉他们的头发,声音更温柔了一分:“好呀,我们找个时间一家人一起去海边吧。”
第18章
贺家原来并不住在海边的源城,而是在一个内陆城市里,贺新衡从小又身体不好,所以他们一家人也很少有机会出去玩,出远门大多时候都是带着他四处找中医调理身体。
在贺新衡四岁前不久,他的身体总算调理得差不多,好转了不少,身体好转之后的小新衡,最期待的就是像绘本上画的小朋友一样,四处旅游,去遍没去过的地方。
其中小新衡最期待的,就是绘本上常常出现的大海和沙滩。
四岁的生日近在咫尺,爸爸出了远门出差,本来答应他一定会在他生日当天赶回来,可这次的调查似乎十分棘手,爸爸给他们打来了视频电话,遗憾地说着自己没办法在生日当天赶回来的事实。
“抱歉啊宝贝们,爸爸这边工作实在赶不回去,第二天爸爸一定补给你一个超级盛大的生日宴好不好?”视频里的爸爸双手合十放在跟前,一脸歉意地询问道。
小新衡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
爸爸出差后,见不到爸爸的日子一只手已经数不过来了,本来答应好的一起过生日也要泡汤了。
“我只是想爸爸了……我只想和我们一家人一起过生日。”小新衡委屈地嘟起嘴巴低声说道。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欣喜地抬头:“爸爸!你过不来,我们可以去找你呀!我现在身体已经不生病了,我能出远门了!”
弟弟本来看到哥哥眼眶红红,眼泪也跟着盈满了眼眶,听到这句话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兴奋地挥舞双手说道:“对呀,我们去找爸爸!一起出去玩!”
温雁棠抱着两个小孩若有所思,对着视频里的人轻声询问道:“我记得你出差是在……”
“在源城。”
“明天就是衡衡生日了,我们现在收拾完,明天开车过去,也能去源城找你。”温雁棠眉眼弯弯,一脸温柔地看着两个小孩,“而且源城在海边,我们隔天还能带两个小孩去海边玩玩,正好衡衡和小桪也心心念念好久了。”
“真的吗?想去海边吗小朋友们?”电话里爸爸的声音也一下子亮了起来。
“想去!”
“我也想去!”
两个小朋友争先恐后地在视频前举起了手,惹得贺向明哈哈大笑。
“好!两位小勇士,前往源城路途遥远,你们有信心克服吗?”
“有!”两个小孩异口同声。
小新衡歪头想了想,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傻笑了两声道:“爸爸你这样好像等待我们解救的公主哦。”
温雁棠在一旁没忍住笑了两声,贺向明闻言也愣了一下,继而爆发了更爽朗的笑声。
“对对对,爸爸现在是被一个叫‘工作’的怪物禁锢在这里,等着两位小勇士来解救爸爸喽。”
“我要去打败这个叫‘工作’的怪物!”
“爸爸等我们!”
“好哦。”
哄好两个小孩,贺向明转向温雁棠说道:“抱歉啊老婆,得让你带着两个小孩跑这么一趟了。”
温雁棠轻轻摇了摇头,笑得一脸开心:“没什么比一家人能团聚更重要的了。”
此时正值正午,挂了视频通话后,温雁棠便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和贺向明商量着明天先去哪里庆祝生日并过一晚,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隔天下午,她将贺新衡和贺桪安置在安全座椅上,细心地帮他们系好安全带。
小新衡看着不远处拖着行李箱出门朝他们走来的保姆和管家,眼底浮起了一丝不解。
“妈妈。”
“嗯?”
“为什么原来的保姆阿姨走了呀?”
“咔哒”一声,温雁棠调好了安全座椅安全带的长度,帮他搭了上去,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阿姨也有她的家庭呀,她也有自己的小朋友要照顾哦。”
“阿姨也有小朋友了呀,那我想去找阿姨和小朋友玩。”小新衡说着,开心地举起了手。
温雁棠正在帮贺桪系安全带,小贺桪似乎也没感受到温雁棠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愉快地摇了摇悬空着搭不到地的腿,像个跟屁虫一样也跟着举起了手:“我也要玩!”
“会的,我们会带你去找他玩的哦,坐好哈,我们准备要出发了哦,前往源城解救爸爸!”
“解救爸爸!”
两个小孩在车上睡得天昏地暗,一睁眼,车子已经驶到了小木屋附近。
小木屋看起来很新,浅木色的墙壁上爬满了一墙碧绿的爬山虎,屋前有一个小花园,花坛里面种着许许多多争奇斗艳的鲜花,草坪长着一片绿油油的草随风摇摆,边上还有一座怪石嶙峋以假乱真的假山。
但小新衡却只是四处张望着想寻找大海。
“妈妈,怎么没有看到大海呀。”贺新衡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安全带往下一跳。
温雁棠打开靠近小贺桪的车门,一边伸手帮他解开安全带一边回答:“今晚我们现在这里等爸爸来后,一块给你庆祝生日哦,等睡一个饱饱的觉之后,明天就去海边玩一整天。”
小孩子忘性大,小新衡也只是一开始时不时嘟囔着想去海边,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至脑后,和小贺桪一块在花园里玩得不亦乐乎。
“妈妈,这个给你!爸爸什么时候来呀?”小新衡用草和落花简单地编了一个花环,递给温雁棠问道。
“啊谢谢衡衡,妈妈好喜欢这个花环!爸爸工作结束,晚上就过来了,你先带着小桪一块玩玩哦,妈妈要去布置布置小屋子,把它布置成十分<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的样子,晚上呢,我们一家人就在温馨的小木屋里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第19章
温雁棠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揉了揉小新衡的头发。
小新衡点了点头,拉着小贺桪就往外跑,保姆连忙跟上。
小新衡和小贺桪一起,像好奇宝宝一样,一路走着一路发出惊叹。
“哇,你看上面有鸟巢!”
“哥哥!有好多蚂蚁!”
“这里有一条小河,还有贝壳!”
两人在附近的小树林里玩得不亦乐乎,常常一个准备伸脚踩进泥土,被保姆一把拉回来后,一个不注意,另一个就扑进了泥土里。
没走出多远,就变成了两个小花猫。
保姆没办法,只好以到吃饭时间了强行拖着两个小孩回到小木屋,准备先给两人洗个澡。
小木屋的后门走几步就直达浴室,为了不破坏温雁棠精心准备的惊喜,保姆拉着两个小孩绕道了后面进了浴室。
天色已晚,外面停着另一辆显眼的白色车,小新衡一眼就认出了是贺向明的车,兴奋地指着车说道:“是爸爸的车!爸爸回来了!”
本应亮着灯的小木屋此时却关着灯,从外面看不出里面的情况。
保姆自然而然地觉得是温雁棠不想那么快让小新衡发现,便一把拉住想从正门进去的小新衡说道:“我们现在浑身脏脏,先去冲个澡好不好。”
说着,保姆便拖着两个小孩走进了小木屋的后门。
浴室和前厅中间被很多箱子和行李挡住了,看不起那边的状况,却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温雁棠小声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和贺向明起了争执,整间屋子只有厨房的灯开着,管家在煮饭。
小新衡耳尖听见了温雁棠的声音,对着保姆指了指没开灯的前厅,眼神似乎在说着担心想去看看。
在保姆来的这几个月里,她从没见过贺向明和温雁棠起过争执,一时也有些意外。
“没事没事,爸爸妈妈一定是在给你们准备惊喜呢,我们要洗香香去迎接惊喜哦。”无论是在吵架还是在讨论惊喜,都不能让两个小孩看见,保姆想着,推着两个小孩进了浴室。
小新衡还是担心,在洗完澡保姆还在帮他擦头发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门猛烈敲打在墙上的声音。
小新衡一把挣脱开保姆的禁锢,撒腿就绕着小木屋跑到了前门,突然站在离小木屋正门几百米远的地方不动了。
温雁棠正摇摇晃晃地从小木屋里走出来,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里满是红血丝,手上的报纸被她拽得变了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门外,他的爸爸正沉默地坐在阶梯上,垂落着头,一声不吭。
小贺桪也跟着哥哥的脚步跑了过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到,趔趄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到了花坛里,刚洗完的衣服又染上了肮脏的泥土。
一阵猛风吹过,小木屋里挂着的一条庆生横幅被吹落在地。
小新衡就眼睁睁地看着向来温柔的温雁棠,拖着步伐顶着满眼狠戾,将报纸一把拍到了他的脸上。
第10章 你把偷走的人生还回来
小新衡闭上了眼睛,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辣得他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变红了少许,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报纸从他的脸上滑落,他伸手接住,一脸懵懂地抬头望望看起来恐怖至极的温雁棠,又低头看看那份被揉破了个大洞的报纸。
破了的洞穿过报纸上的照片,一个微笑着的小男孩的照片,破洞穿过的眼睛往后折叠,只留下了翘起微笑的白牙。
小新衡好一会都没有动静,一阵扭曲到有些许恐怖的声音突然在他的头顶炸响,小新衡被吓得在原地抖了抖。
“你好好看看。”温雁棠的声音满是恨意,话说得十分咬牙切齿。
小新衡从来没听过温雁棠发出这样的声音,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妈妈一直都非常的温柔优雅端庄,和他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仿佛绘本里描绘的气急败坏想要<a href=https:///tuijian/fuchou/ target=_blank >复仇的巫婆。
小新衡呆愣地拿着报纸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在他身后不远处,呆愣了许久的小贺桪看着突然变得恐怖的妈妈,一口气喘了上来,害怕得开始啜泣。
温雁棠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只见她低着头缓缓地蹲了下来,轻轻抬起双手搭上小新衡的肩膀。
沉默地搭了好一会后,温雁棠突然奋力地来回摇着他的肩膀,瞪红着双眼,目眦欲裂地朝小新衡吼道:“你看呐你看呐你看呐!”
小新衡终于憋不住,噤声哭了出来,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他温柔的妈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们明明是来解救被‘工作’困住的爸爸,然后一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地给他庆祝生日,好好睡一觉再一起去海边踩水玩耍,在沙滩上建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城堡。
那个名为‘工作’的怪物真可恶啊,不仅困住了爸爸,还把他温柔的妈妈变成了这个样子。
被怪物控制了的妈妈还在使劲地摇晃着他的肩膀,扯着嗓子对着他嘶吼道:“你看啊!”
坐在小木屋阶梯上一言不发的爸爸见状站了起来,朝他们迈出了一步,却又突然停在了原地,一脸难受地撇过了头。
爸爸也被怪物控制了吗?
身后小贺桪的哭声越发清晰地传进了小新衡的耳朵里,小新衡抽泣着哭了一会,猛地止住了哭声。
第20章
他要保护弟弟,要从怪物手里救回爸爸妈妈。
“我看……我看……”小新衡扯着颤抖的哭腔,举起报纸,将破洞里被折起的一角掰了回来,一张熟悉的照片映入了他的眼帘。
尽管照片被打上了马赛克遮住了眼睛,小新衡也认得出来这是他乖乖喝药后,温雁棠为了奖励他带他去拍的一组证件照。
他很喜欢这张照片,甚至还把它和全家福一块藏进了他的百宝箱里。
如今却被印在了报纸上,还被他的妈妈抓破了洞。
小贺桪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滴,打落在报纸上,瞬间打湿了一小片。
他才刚开始认字,绘本上的字都没看懂几个。
保姆总是有些着急,但他的妈妈会很温柔地揉着他的头说道:“没关系,我们衡衡肯定很快就能认很多字的,慢慢来。”
温柔的话语变成了锋利的剑,不住地扎着他的心脏,要他看懂报纸上的字。
小新衡睁大着眼睛,奋力想辨别上面的字,断断续续认得的几个字在他的脑海里组不成完整的句子,无目的地漂浮在报纸上。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紧紧盯着上面的字,可上面的字还是像天书一般。
他读不出分毫。
“你读啊?你怎么不读?你读啊!”
嘶吼声再次响起,小新衡被吓得抖了一下,委屈地压着声音啜泣道:“我……我看不懂呜呜呜。”
“读不懂?你要是真是我的孩子怎么会读不懂。”
温雁棠对着他吼道,却又突然像失了力一般,伤心地颓坐在地上哭着,一边轻轻摇晃着小新衡道:“你还我,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把偷走的人生换回来……”
小新衡手足无措,只是跟着温雁棠一起一直哭一直哭。
“妈妈,我没有偷东西,你相信我。”
“你没偷……你偷了!你的亲生父母偷了,他们用你换掉了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小孩!我也不是你的妈妈!”
温雁棠一把把小新衡推开,坐在地上像个小孩一样号啕大哭。
贺向明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来,在温雁棠身边蹲下,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安慰道:“衡衡也不知道,他也是被换的那个,我们不要在小孩跟前说这件事了好不好?”
“连!贺新衡这个名字都不是你的!”贺向明一番话却宛若火上浇油。
温雁棠一把将他推开,拽起了小新衡的领子吼道。
吼完,温雁棠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带着可怜嘲讽的眼神对他说:“你不是想去找保姆阿姨和小朋友玩吗?我告诉你吧,保姆阿姨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他死了!他把我的孩子也害死了!哈哈哈哈哈,真可怜,你真可怜啊贺新衡。”
贺向明连忙一把将温雁棠往一旁拽了拽,严肃道:“小孩子哪里有错?不该告诉他的!”
温雁棠闻言转身使劲推了一把贺向明,转而对着贺向明吼道:“他哪有错?在你眼里谁都没错……这个保姆也是你说熟人推销招进来的,他们杀了你的小孩,你的亲生骨肉!你竟然还对我说他们畏罪自杀已经受到了惩罚!”
“那我怎么办?我冤死的小孩怎么办!我又能去怪谁……”
温雁棠扯着哭腔说话,被贺向明沉默着拉进怀里抱着安慰,并对着僵硬站在一旁的保姆指了指小孩挥了挥手。
保姆沉重地点了点头,将两个小孩一块从地上拉了起来,安慰地摸了摸他们的头,一手一个将他们抱起,走向后门重新帮他们洗了个澡,安排着带他们进房间睡觉。
小新衡从洗澡开始就一直不住地颤抖。
直到保姆拉着他路过客厅上楼回房间时,墙上大大的“happy birtherday”映入他的眼帘。
他看不懂英文,但他看懂了一旁挂着的生日蛋糕气球。
还有交错填满了整间客厅的横幅和彩带,绑在边上的鲜花气球,都是他最喜欢的大海的颜色。
桌上放满了他最爱的零食,和惊喜为他准备的大餐,中间放着一个已经融化了少许的冰淇淋蛋糕。
落在地上的巧克力写着一行字“生日快乐,我的宝贝衡衡。”
只不过这块巧克力被强行掰成了两段,桌上的零食和菜肴也被毁得一团糟。
小新衡没忍住,呜咽了两声,他赶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声,但泪水还是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门外传来动静,保姆连忙拉着他们回了房间。
小新衡缩在被窝里,一直冰冷的手穿过被子握住了他的手,小贺桪的声音在被窝外轻声响起:“哥哥,这个怪物实在是太难打败了,我们要一起加油,我不会被这个怪物控制的!”
被窝里的小新衡哭得更凶了。
但是二十几年后,贺桪恨他恨到了极点。
那时发生的事情部分深刻地刻进了贺新衡的脑海里,部分又像打上了马赛克一般,任由贺新衡怎么仔细想都想不起细节,若隐若现,犹如云雾一般。
他记得突然变得恐怖扭曲的温雁棠,记得她多少次摇着自己的肩膀对着自己大吼,却丝毫记不起她说了什么内容。
除了那段话——你真可怜。
温雁棠用这一句话,将他是个人生小偷的事情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身体里,无时无刻提醒着他,刺痛着他。
还有那装饰精美的客厅,一片蔚蓝色,贺新衡每每回想起来只会觉得刺眼。
第21章
他在那之前没去过海边,四岁之后他讨厌大海。
温雁棠对他非常守信,隔天天空刚刚露起鱼肚白,小新衡就被温雁棠拽着起了床。
她一声不吭地帮两个小孩穿好衣服,把热好的牛奶塞到两人的手里,就将他们塞进车里收拾行李出了门。
一路上,温雁棠没有讲话,小新衡和小贺桪也大气不敢出,管家默默地开着车,保姆坐在两个小孩中间一言不发,就这么到了海边,和开着自己车的贺向明集合。
时候还早,尽管在放暑假,海边却没有几个人。
温雁棠拉着他快步往海边走,小新衡被拽着不由得加快脚步跟上,拘谨地迈步踩着沙滩,一边抬眼紧张地撇着温雁棠的背影。
走近海边,看着雪白的海浪翻涌着冲上海边,又再次落回海里,小新衡一瞬间看入了迷。
现实看到的大海和绘本上的不一样,没有那么漂亮精致,却也令他大受震撼,稍稍安抚了自昨晚以来忐忑不安的内心。
温雁棠在一旁轻声说道:“这是你喜欢的大海对吧。”
小新衡闻言一顿,不知此时是否要做出反应,就只是这么僵硬着站在原地。
温雁棠朝他抬起了手,一把拽起他的领子,猛地发狠把他往远处的海里一丢,小新衡顿时被正好卷来的海浪吞没,沉入海底。
呼吸道被堵住,他求救般地张开了嘴,却接连喝了好几口海水。
求生意识催促着他伸手扑腾,似乎脚勉强踩到了沙地上。
但没学过游泳的小新衡只是慌张地摆着手,在及肩的海水里上下浮沉,又灌了好几口咸出眼泪的海水。
温雁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你就在这里和你最爱的海水待在一起吧。”
恍惚间,小新衡看见温雁棠拽着小贺桪离开,贺向明想上前,却被温雁棠甩了一记眼刀,说了什么话,站在原地不动了。
小新衡脚一滑,沉进了海底。
耳边传来一个小男孩焦急的声音,小新衡奋力抬起眼皮,看了看四周好像城堡一样的昏暗的环境。
模模糊糊间,他似乎看见身边的小男孩见他睁眼对他微笑,两眼一闭再次不省人事。
再醒过来时,看见的就是小木屋的天花板和贺向明的脸了。
贺新衡站在设立在小木屋边上的集合地点,看着布满回忆变得沧桑几分的木屋,心中百感交集。
恍惚间,他看见小木屋的正门前,江树燝正被一个男人抱着说着什么话。
男人安慰地抬手揉了揉江树燝的头发,江树燝将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往里埋了埋。
贺新衡颤抖着拿出手机,翻出词条上那张偷拍的“江素景出轨照片”,男人的身影和照片里的背影重叠了起来。
第11章 我喜欢他刻的所有贝雕
贺新衡踩在潮湿软塌的泥土上,好像被泥土拽住了双腿一般,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脸上瞬间褪去了不少血色。
他总是反复颠倒地梦到那天的场景:
梦见拿着报纸的温雁棠怒气冲冲地将报纸扔到他脸上,梦见贺向明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梦见那报纸上写着看不懂的字却突兀地印着他的照片。
梦见他被一巴掌打倒在了地上,耳边是刺耳尖叫的咒骂声。
那是贺新衡头一次听见耳鸣声。
小木屋看起来一直有人修缮,颜色只是比当年深了一点,其他并没有什么两样。
周围环绕着许多高耸入云的树,在雾气里显得仙气飘飘,仔细听还能听到不远处的流水声。
一切都一切都同他当年的记忆一模一样,贺新衡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江树燝还靠在那个男人的肩上。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时尚的衣服,仅仅是背影也能看出一丝轻快阳光的气息,一头棕色微卷发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但贺新衡只觉得这头发丑炸了。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沉重地往前走。
刚下过一场雨,地上的泥土湿漉漉的,踏上去犹如踩在棉花上,贺新衡每一步都走得轻飘。
似乎走近了心声范围,一阵突兀的心声在贺新衡的脑海中敲响,缠住了他的脚步。
他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江树燝无奈:「唉,我为什么要答应他的要求,这不就是在给自己找苦吃吗……」
江树燝:「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心声:「注意分寸。」
注意分寸?注意什么分寸,注意演出来的爱我分寸吗?
原来连演出爱他都样子,江树燝都觉得是痛苦。
贺新衡心底泛起一股酸涩,那股酸涩像一条白线,拉扯着他的心脏,遍布他的全身。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江树燝。
江树燝似乎靠着那个男人的肩膀低声说了什么话后,抬起头对着男人扯起嘴角笑了笑。
眼神一瞥看到了贺新衡,江树燝的瞳孔骤缩,瞬间抽身远离了身边的男人,趔趄地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被男人伸手拉住。
男人似乎觉得好笑极了,轻笑了两声对着江树燝说道:“站都站不稳吗?”
“投怀送抱倒是有一手。”贺新衡冷着脸说道。
男人听见声音,转头望来,在看清来人之后,竟一把将江树燝往怀里拽了拽,一脸挑衅道:“真要说有一手,谁比得过您啊。”
“喂……”江树燝被猛地一拽,脸上有一丝愠怒,眼睛示意地往一旁撇了撇。
第22章
江树燝:「有人在拍,我是不是得……演一演?」
心声:「记得你的目的就行。」
男人随着江树燝的示意往一旁看了一眼,微不可见地“啧”了一声,松开了抓着江树燝的手。
看着男人行为和江树燝的心声离奇地合上,贺新衡的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江树燝有些难为情地四处乱瞟,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迈开步子朝他走来。
一个袋子猛地拍在他的胸前,贺新衡垂眸,江树燝的视线和他对上了一秒后,迅速移开。
“给你的。”这句话的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贺新衡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江树燝逐渐变红的耳朵,他对江树燝的演技已经见怪不怪了。
甚至开始好奇起他是怎么能够控制自己随时随地看起来害羞的。
他的手垂落着,迟迟没有接过袋子。
江树燝低着头却一直没看见贺新衡抬起垂落在一旁的手,有些疑惑地再次抬眼。
对上了贺新衡沉默看着他的表情,江树燝拽着袋子的手无意识地往回缩了缩。
江树燝疑惑:「他给我提了要求,怎么不给反应?」
心声沉声:「大概是想……」
另一个声音只说了一半的话便噤了声,因为贺新衡将袋子往江树燝怀里推了推。
“我怎么知道是给我的,还是别人不要剩的。”
贺新衡故意提高了音量,周围准备器材的工作人员顿时停下朝这边瞥了好几眼,嘈杂的环境变得沉寂。
静得江树燝拽紧袋子的声音都异常清晰。
一阵脚步声响起,男人走到两人边上,故意挡住了摄像机,拿过江树燝手里的袋子,抓起贺新衡的手,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哎哟,不要吓人啦,明明今天早上还帮树燝澄清,树燝刚刚可是和我说了好多夸你的话呢。”
男人说着,还抬手拍了拍贺新衡的肩膀,笑得一脸阳光。
却又迅速凑近,假装好奇袋子里的东西,一边用小声的音量说道:“又要故技重施让江树燝陷入舆论吗?”
接着男人抬头朝贺新衡笑了笑,太阳溜过男人头上固定头发的夹子,晃到了贺新衡的眼睛。
“我不会再让你得逞的。”
虚伪。
贺新衡暗地骂了一句,却也只是抬眼回了个笑脸,拿出袋子里的盒子打开。
盒子里放着一个没什么新意的贝雕,贺新衡却一下子看愣了神。
这是昨天他在直播上,只完成了草稿却刻不出来的贝雕。
江树燝帮他刻出来了。
“你……”贺新衡微微皱了皱眉看向江树燝,话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他想起了放在灯塔里的那箱刻坏的贝雕,想起江树燝本来不会刻贝雕。
却在短短一天内,将他这个简单又没有新意的贝雕刻了出来。
“我帮你刻出来了。”江树燝抬起低着的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贺新衡的眼睛。
心声惊呼:「喂,我说过不能乱来!」
江树燝安慰:「放心,我有对策。」
“虽然设计得不怎么样,但也是你的心血。”江树燝伸手碰上贝雕上的沟壑,眼神温柔。
“你不想刻,我来帮你。”江树燝说着,脸上眉眼微微弯起。
贺新衡一愣神,协婚之后,江树燝笑的频率实在是太低了,更别说是说着这么温柔的话,带着这么温柔的笑。
仿佛回到了他们刚见面的沙滩上。
心声惊讶:「居然避过去了,怎么做到的?」
江树燝:「我并不觉得他刻得不好。」
江树燝:「我喜欢他刻的所有贝雕。」
贺新衡抓着贝雕的手抖了抖,微微睁大了瞳孔,一股委屈酸涩从他的心头淌过。
他已经忘记很久了,忘记原来江树燝温柔对他原来是这种感觉。
协婚之后,在他的眼里,江树燝对他也一直带着一股疏离的好,从不抗拒他的触碰,却也从不主动。
甚至有时贺新衡听着江树燝说着关心他,夸他的话,他一抬眼,看见的却是江树燝有些许冷漠,或者恼怒的表情。
他已经很少再看见江树燝温柔的神情了。
知道江树燝出轨,知道江树燝从前对他说的话都是反话之后,贺新衡才在一瞬间知道,江树燝表情的淡漠与恼怒,才是他话语的真实写照。
他本来以为他再也不会看见江树燝的这个表情了。
贺新衡低头摩挲着贝雕,重新仔细地端详了一遍。
贝雕明显是急急忙忙刻好的,只刻出了基本的雏形,还没进行打磨,边缘还很锋利。
但他还是把贝雕紧紧地攥在了手里,抬头干笑了两声。
“他确实是个失败品,你不用帮我刻的。”
“但是,我会把他好好收起来的。”
贺新衡肉眼可见江树燝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不少。
江树燝叹气:「总算对我态度好点了……」
心声沉声:「你在酝酿一波大的吗?」
江树燝:「……」
贺新衡刚刚挑起的感动,顿时被一盆冷水浇了个灭。
“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贺新衡朝江树燝迈了一步,暧昧地帮他把假发绕至耳后,声音清冷,“你刚刚为什么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吃醋了,老婆。”贺新衡看着江树燝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僵硬,越发肆无忌惮。
第23章
“辟谣了之后,当着我的面出轨吗?”
第12章 心声里溢出的爱意
江树燝的身形明显地一僵,在贺新衡的步步逼近下,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手抚上了贺新衡的胸膛,欲止住他往前的脚步。
江树燝紧张:「他……又突然怎么了?我说不出口。」
心声:「想想办法。」
贺新衡的手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小的握力,男人紧拽着他的手,隐隐带着一股威严。
贺新衡也毫不客气地使上劲,同他僵持着,却又不约而同地扬起轻松的笑颜。
“让你误会了真的不好意思,我和素景之前认识,只是朋友。”
“我并没有恶意,只是看素景不大舒服的样子,新衡你又还没来,借肩膀给他靠靠而已。”
“你们两人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不知有意无意,男人的重音咬得有些刻意,听出了一丝讽刺。
江树燝微微皱起眉头望向他。
嗯?突然在这个时刻说我们感情好,是为了维护自己在电视台上的形象吗?
贺新衡脸上笑意更深。
江树燝就很会演了,没想到这个男人更会演。
“江素景可从来没和我说过他有什么朋友。”
“不想让你乱误会吧,毕竟新衡你看起来就很容易吃醋。”
“停停停。”一双手腾空横在两人中间,硬生生地将越说越激动的两人分隔开。
“综艺还没开始拍,别把关系闹僵了嘞。”老付无奈地抬手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介绍一下哈,这位是上面赞助的主持人徐舟呈,专业素质硬,绝对不会出现上次一样的情况,而且他性格随和阳光,很好相处……吧。”
老付指着此刻沉着一张脸的徐舟呈,对他们介绍道。
徐舟呈立马扬起嘴角,换上一张开朗的笑脸对他们说道:“你们好,能作为节目的主持人是我的荣幸。”
“我不会让你们再陷入毫无根据的舆论中的,特别是有人故意引导的舆论。”
徐舟呈加重了“故意”两个字的字音,朝两人伸出了手,眼睛紧盯着贺新衡,话语中的指示不言而喻。
江树燝:「他是不是也误会了?我记得贺新衡并没有想控制舆论的意思吧。」
心声:「刚刚的聊天还不能说服你吗?相信他的判断。」
但贺新衡只当徐舟呈在对他们做出承诺,表情浮上一丝意外,脸上虚假的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握上了他伸出来的手。
“没想到徐主持竟是这么具有正义感的人。”
徐舟呈闻言有些不解地眯了眯眼睛。
“只不过,综艺节目没有爆点,又靠什么来吸引观众呢?”
“我们也不希望节目被砍,至于那些舆论——趁机招揽一波观众也不错。”
贺新衡说完,握着的手传来阵痛,徐舟呈握着他的力气加大了少许。
贺新衡脸上仍带着微笑,却无意识地紧咬后槽牙,额头微微有青筋暴起。
短短几分钟,他对徐舟呈的印象宛若过山车般跌宕起伏。
他以为徐舟呈就是和江树燝密谋把他换掉一肚子坏水的人。
一来一回的推拉中却发现徐舟呈责任心很强,只是想让他们避开莫无须有的舆论。
印象刚刚好转,又得知徐舟呈大概不是心声里的另一个人,却和江树燝缘分不浅。
他再怎么听不懂话,手上的痛感并不会骗人,这是徐舟呈对他敌意的体现。
两人就这么握着手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硝烟的气味,现场再一次陷入寂静。
“我……我来介绍下吧,这位是……”
“我知道,贺新衡先生嘛,澄清的英勇事迹我听素景说了,自导自演真是辛苦你了。”
贺新衡听不出语句中的恶意,只听到了徐舟呈说他辛苦,尽管印象再不好,他也礼貌地对着徐舟呈说了句:“谢谢。”
愣是徐舟呈也没绷住,脸上的阳光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和疑惑。
“你没事吧……”
一旁传来轻笑声,又倏地没了声。
江树燝笑了:「哈哈哈,真诚就是必杀技,徐舟呈也顶不住。」
心声提醒:「你也可以真诚地做一下恶人。」
笑声吞了回去:「让我歇会吧,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勤快……」
心声:「树燝,后面你完成过恶人的任务吗?」
江树燝:「……」
贺新衡斜眼一撇。
哦?江树燝竟然没有完成另一个人的要求吗?
明明已经把他的心划得七零八碎。
“唉好了好了,活动就快要开始了,有问题的叙旧的拍完再说好吧,我们小木屋集合一下过下剧本,就要开拍了。”
老付一把切断空气中剑拔弩张,将几个人往小木屋里推,却发现贺新衡根本推不动。
“怎么不走?”老付疑惑,江树燝也抬眼望向他。
贺新衡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小木屋。
时隔多年,他还是没有勇气踏进去。
江树燝顺着贺新衡复杂的眼神看向了小木屋,脸上也跟着浮现了一丝不忍。
江树燝:「他也太惨了,网上说他小时候曾撞见母亲和他师傅幽会,被丢在了这片树林里。」
江树燝:「这座小木屋这么有记忆点,肯定是触景生情了吧。」
第24章
心声:「是挺惨的。」
贺新衡:“……”
网友的想象力真丰富,毫不相干的两件事都能硬给他串起来。
贺新衡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开口道:“这间小木屋是有主人,不能随便用的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木屋敞开着大门。
“哦,忘了和你讲了,活动主办方和小木屋主人联系了,赢得活动的奖励之一就是在小木屋过两天。”
“我们帮忙打扫了小木屋,那边也允许我们借用房间讨论剧本了。”
贺新衡听到活动的奖励,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胸膛上下浮动。
他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从他知道换地点到站在小木屋前的间隔太短了,没有给他做足心理建设的时间。
虽然他想靠网友的讨论来增加节目流量,但他并不想拿自己的过去当话题。
答应温雁棠挽回贺家颜面是一方面,不想靠这件事博同情也是一方面。
江树燝眼神一直紧盯着贺新衡的表情,过了少许,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拉住了老付,语气藏着些许试探。
“刚刚坐车闷太久了,我有些不舒服,能不能换个室外通风点的地点,里面看起来很闷。”
老付转回身,仔细地端详了好久江树燝的脸,有些担忧地问道:“脸色确实很不好啊素景,用不用休息?活动可能避不开,但是后面的可以改天再拍。”
江树燝摇摇头,解释只需要找通风的地方歇会就好,趁老付不注意,轻轻松了口气。
却被贺新衡瞧见了。
江树燝思索:「我的猜想是真的,我不能说有关感情的真话,但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假话代替。」
心声淡漠:「确实可以,但是你要记得你的目的。」
江树燝:「知道了……」
自己的假话?
贺新衡看着江树燝松口气后,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轻松,这才发现江树燝的脸色真的有些差。
可他心声里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用他自己的假话?所以他并不需要通风的地方换气,难道是……为了他?
仿佛是前几回猜想江树燝对他好时,欣喜都毫不掩饰地写在他的脸上,怕再次丢失这份心情,贺新衡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他甚至不敢确定江树燝拥有这份想法。
“不是吧。”贺新衡低声自言自语。
江树燝的脸色这么差,果真是不舒服才会这么说。
“怎么了?”江树燝听见了他的低声呢喃,抬眼问他。
“你……”贺新衡欲言又止。
他怕江树燝回答他:“是的,我不舒服。”
更怕听到江树燝解释:“我只是看你可怜。”
他本来应该对江树燝死心了才对。
明明只认识了一年半,明明只朝夕相处了快一年,戒断应该轻而易举才对。
但印象里总是浮现江树燝有意无意在细节里对他的好。
晚回到家,总能看见的热气腾腾的满桌菜肴,尽管里面可能还是冷的。
晚上睡前洗澡出来,放在房间床头的一杯热牛奶,尽管牛奶可能没完全融进去。
早晨起床管家熨烫好的衣服里,也总是放着两颗柠檬糖,但管家并不知道他有不严重的低血糖。
昨天他并没有回家,早晨起床低血糖,昏昏沉沉的,一摸钱包里竟也被塞了两颗柠檬糖。
所以他总是无意识地在给自己催眠,如果是误会呢?万一江树燝真的对自己好呢?
却又不敢相信。
这一次江树燝给他营造起来的假象,他也不敢开口询问。
他怕他一问,又要再次失落。
要是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他想。
“怎么了?”江树燝神情微微有些紧张。
该来的总会来的。贺新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问出了想问的话。
“你……是真的不舒服吗?”
“不是。”
“化妆师给我打底的时候故意打厚了,看起来气色不好而已。”
“所以……你说要在室外是……”
“……想和你一块在室外透透气。”
“行……行了,别问了?走吧。”江树燝耳根微红,拉着贺新衡赶上走出好远的大部队。
贺新衡思考了好几十遍这句话的意思,就这么僵硬地被江树燝拉着往前走。
心声讶异:「你说出来了?原来不是这个意思吗?」
江树燝:「我看他脸色难看,肯定是想到难过得不想进小木屋。」
江树燝:「谁想和他在外面透气啊……快入冬了这风像刮刀子一样呼呼的。」
怕冷的感官胜过了关心的想法。
但这一回,贺新衡终于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贺新衡:那天天气那么冷,为什么还说要去室外透气?
江树燝:你不是听得到吗,别问我了……
贺新衡:我就想听你亲口说。
江树燝:……
江树燝:我只是不想看你难过。
贺新衡:什么?我没听清?
贺新衡:欸,别拿枕头砸我呀。
江树燝:……你,烦死了,今晚出去,不许进来!
贺新衡:呜呜老婆,你怎么舍得( д)
第13章 柠檬味的吻
江树燝说他只是想在外面和他一起透透气,心声却又反驳了这个说法。
第25章
他说,他只能说反话,天气逐渐变冷了,他才不想在外面待着。
他说,他知道他不想进小木屋。
贺新衡脚步停顿在原地,连着猛拽了一把在前面拉着他走的江树燝。
江树燝被他这么一拽,一个没站稳,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腰间突然环上了一双温暖的手。
贺新衡伸手扶稳江树燝后,一把将他转了过来,用力地拥进了怀里。
“你……突然抽什么风?”江树燝被吓一大跳,嘴上不饶人,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在贺新衡背上拍了拍。
贺新衡将脸埋进江树燝的颈间,更用力地往里抱了抱,仿佛要将江树燝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一般。
江树燝惊讶:「他怎么突然抱这么紧?怎么回事?」
心声迟疑:「你给他错觉了吧。」
江树燝:「……」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贺新衡仍埋在江树燝的肩上,低声说道。
怀里的人却没有动静。
心声:「及时打消误会树燝。」
江树燝顿了顿:「这怎么能算误会……」
感受到江树燝搭在他背上的手僵硬地顿了顿,过了少许,贺新衡听见江树燝的声音通过骨传导,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会离开的。”
背上搭着他的手却往里绕紧了少许。
“我会离开的。”
声音有股硬撑的冷漠。
心声满意:「就该这样。」
江树燝无言:「……」
明明近在咫尺,江树燝的声音却听起来远了不少。
话会骗人,身体可不会。
贺新衡轻轻松开了抱着江树燝的手,微微附身将视线同江树燝平齐,沉声开口。
“我不信。”
贺新衡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一把将江树燝拉近,两人的鼻尖一瞬间临着擦过,冰冷互相刺激着彼此的感官。
呼出的鼻息温暖地弥漫在两人周围,贺新衡的手试探底线般,逐渐探上了江树燝的后脑勺,假发的发丝缠绕着他的手指,温暖的温度充斥着他的掌心。
感受到眼前人的身形顿了少许,像木头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感受到的温暖鼻息也消失了。
江树燝屏住了呼吸。
明明江树燝就从不厌恶他的触碰。
贺新衡眼底掀起波涛汹涌,视线从江树燝的眼睫毛到江树燝的鼻尖,缠绻地下移,直到停留在江树燝被妆造故意涂苍白不少的嘴唇上。
他轻轻抬起手,在江树燝的嘴唇上停留了少许,猛地一擦,手上的白粉瞬间被带走了不少,露出微微泛红的嘴唇。
“苍白的嘴唇可不好看。”
贺新衡低声轻语,语气轻佻,攀上江树燝后脑勺的手一用力,唇齿相碰,一片冰凉。
江树燝被压制着,眼睛紧闭,为了保持平衡,一只手搭上贺新衡的衣袖,紧紧地攥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贺新衡并不想让他逃,伸出另一只手钳制着江树燝的腰。
贺新衡的气息完全包裹着江树燝,他发狠着撬开江树燝的嘴唇,肆意侵略着他的一切。
似乎是犹如暴风雨一般突如其来的亲吻令江树燝措手不及,江树燝意识浮沉,嘴间满是柠檬糖的味道。
“唔……”
一声难隐的声音泄出,温热的气息灼烧着两个人,唇舌间盈满柠檬味。
贺新衡握着江树燝腰的力度加重了少许,绕着江树燝发丝的手逐渐下移,掠过江树燝的脖子,亲密地抚上了他的耳垂。
耳朵被指尖冰冷的手指不断摩挲,冰冷刺激得他没忍住颤抖了下。
江树燝有些呼吸不畅,抬手欲把贺新衡往外推,却手软丝毫使不上劲。
贺新衡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满脸通红的江树燝,发狠地对着他嘴唇咬了一口后,松开了钳制着江树燝的手。
“你!”
江树燝连着退了好几步,堪堪用发软的腿站稳了后,抬起手臂捂着下半脸,却怎么也遮挡不住满脸的通红。
还有生理性泛红的眼眶。
“这样气色不就好多了。”贺新衡笑着说道,眼神满是愉悦。
心声无语:「……你怎么不推开他。」
江树燝紧张:「身……身体反应我克制不住。」
心声:「这一年你就没有克制住的时候吧。」
江树燝:「你也闭嘴!」
果然,江树燝并不是讨厌他。
“身体是不会骗人的江素景。”贺新衡说着,朝江树燝走近了好几步。
江树燝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满是恼羞成怒,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低声重复道:“江素景……”
他这才反应过来,朝四周慌张地看了一圈,发现就在他们不远处,一台摄像机正明晃晃地拍着他们。
江树燝瞬间像烧开的水壶一样,故意画得苍白的妆容也挡不出他鲜红欲滴的脸颊。
“流氓……”江树燝捂着脸低声咒骂。
江树燝微怒:「他在演戏,可恶。」
心声了然:「看来只是想调戏你。」
江树燝:「……」
贺新衡眼神随着江树燝的表情浮动,有些使坏地指了指后方说道:“啊,徐舟呈。”
江树燝一怔,瞬间转过身去,看见徐舟呈正迈着步子朝他们走来,好不容易缓和不少的脸色,一瞬间又泛起了粉红。
第26章
徐舟呈刚刚转过转角回头来找他们,刚刚的那一幕他并没有看到,此时看着两人站着不动看着自己,一脸疑惑。
但江树燝以为他看到了。
“诶,你还会担心被看到吗?明明摄像机都拍了,大家迟早都会看到,早晚的事。”
贺新衡看着江树燝一脸完蛋的样子,不由得想逗逗他。
江树燝却像语言系统下线了一般,语无伦次:“我……你……真是乱来。”
心声:「在挖苦你,看来伤害还在。」
江树燝:「我的内心也很受伤好吗。」
贺新衡头一次这么想听江树燝的心声。
如果江树燝真的没有骗他,真的一直想方设法地对他好的话,那心声对面的那个人就很可疑了。
说到底,先不管他突然就听得见江树燝的心声,有人能在江树燝的心声里同他说话,控制着江树燝的一举一动就十分可疑。
但无论是尚在暗处的爆料出轨人,还是仍在追踪调查的销号跑路抄袭者,亦或是江树燝心声里故意控制着他一举一动的可疑者,在他尚未查清楚前,都不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既然心声里那个可疑的人要江树燝让他受伤,那他就配合一下好了。
“怎么在这里傻站着,大家在等你们了。”徐舟呈走近问道。
“没有,走……走吧。”江树燝越过两人,自顾自地往前走。
“你们这是避开大家暗戳戳给观众撒糖吗?”徐舟呈眼神追随着江树燝离开的脚步,微笑地看着贺新衡。
对了,他还差点忘了这个主持人。
绯闻照片上的另一位主角。
“什么?我们就单独聊聊天。”贺新衡摆出一脸疑惑的样子,等着徐舟呈说下一句。
“摄像机都拍到了哦。”
“这里居然有台摄像机?”
贺新衡拿准徐舟呈在摄像机前不会说什么,对他的装傻也只是打趣地混了过去。
这件事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贺新衡想。
这期的剧本有两个版本,根据不定的活动结果,制定了两条路线。
“活动结果不定?”徐舟呈发出疑惑。
“对后期的剧本影响不大,上一场直播新衡被怀疑能力,这场活动是有路人的,这样总能打消一些猜疑。”老付解释道。
“会有人觉得我们肯定做了手脚。”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江树燝反驳。
徐舟呈有些意外地瞥了江树燝一眼,没有再说话。
“是这样,所以我们也应对不同的结果,对后面的剧本进行了调整。”
“这一期主要是关于贝雕行业的改造,素景是学产品设计的,所以我让他来辅助你,主要是你新衡。”
“能拿下票数当然是最好的,后面的剧本就是在小木屋里研究贝雕的改造。”
“当然没有也没关系,只要展示出你的手艺就足够了,到时候就换成附近的一间工作室。”
“地点变了而已,大致剧本还是按我们之前聊过那样,其他的靠你们自由发挥。”
“活动雕刻的主题是小木屋,刻贝雕的只有我们,新衡,好好准备。”
贺新衡垂眸望向不远处正在布置活动场地的活动场地,微微握起了拳头。
他当下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
他不想刻小木屋。
第14章 你很顽劣
“我很好奇,为什么想着要参加这个活动呢?”三个人并排走在林间大路上,摄像机跟前对着他们拍。
徐舟呈带起了话题,眼神看着贺新衡,等着他接话。
但贺新衡只是垂头走路,默不作声。
一旁的江树燝神情复杂地瞥了他一眼,避开摄像机,在死角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帮他接话道。
“节目的主题是改造贝雕职业。”
“我们想通过活动让大家看到贝雕的简易雕刻与制作过程,也想观察一下别人的雕刻,看看能不能借鉴借鉴。”
“偷师学艺说得这么高级。”
“参考而已嘛。”
贺新衡背上传来一阵暖意,猛地将他从回忆里拽离。
“我之前和素景一块工作过,老是听你和我吹嘘新衡刻的贝雕有多多多多——精巧,然后又不给我看照片,尽吊我胃口。”
“万一给你看了给你偷学了去怎么办。”
“哇伤心了素景,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吗。”徐舟呈说着,假装抹了抹眼泪。
两人一来一回地瞎扯,总算让贺新衡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咧嘴笑了几声。
“啊!新衡你放心!我对素景绝对没有想法,我也没有想偷学你的手艺。”徐舟呈神情紧张地抬手发誓。
“你交钱也不是不给你学。”贺新衡打趣道。
“谈钱伤感情了兄弟。”
徐舟呈说着,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搭上贺新衡的肩,一边用收音收得到的音量和贺新衡“大声密谋”。
“要不这样,我用素景和我吹嘘你有多厉害的聊天记录和你交换怎么样?我还挺感兴趣的。”
大声密谋真的很大声,江树燝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微红,撇了撇嘴控诉道:“你明明答应我不捅出去的……”
“要是你能教我……我就现场让新衡夸你,怎么样?”
“我才不需要……而且,我又不会刻。”江树燝反驳。
第27章
“你会的吧。”贺新衡眼眸深深地望进江树燝的眼底,声音低沉,“昨天我没刻完的贝雕,不就是你帮我刻完的吗?”
“……那个完成度不够,只能算是个半成品。”江树燝小声回答。
徐舟呈微微勾起了嘴角,眉眼弯弯接话道:“耳濡目染果然不一样,昨天又为什么没有刻完呢?”
在开拍前,徐舟呈找他们聊过走路时聊天的话题,提出要趁走路聊天把昨天直播留下的问题解决了。
“你也说过,要靠它来吸引观众,但吸引来的只是暂时为八卦而来的路人而已。”
“这件事不用担心。”贺新衡说着,微笑着看着江树燝说道:“有其他视频会掀起话题的。”
江树燝有些难堪地扭过头去。
“就算是利用舆论,我也要改变贝雕的现状。”
“也是为了顺利解除合约。”
一双手在贺新衡跟前晃了晃,徐舟呈又提了一遍问题。
“心情不好。”贺新衡回答。
“具体呢?”
“周围环境太嘈杂了。”江树燝帮他接道。
“还有闹心事情太多了。”贺新衡补上一句,不顾两人奇怪的眼神,自顾自地往前走。
“人生在世总有不称心的事嘛,别太放在心上。”徐舟呈笑了几声,抬手猛地拍了拍贺新衡的背。
力度不小。
贺新衡不想让网友讨论的热度降下去。
看似同江树燝不合的后台,像刻意报复的亲吻,加上他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他很确定一定会有网友怀疑。
就算没有,有些公众号也会故意挑起对立话题的,当初出轨抄袭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有疑似续集的续集,他们会抓住机会各种猜想编造。
况且,当前这档节目讨论度这般高,据他所知,同期里有几对搭档似乎也惹出了不少具有争议性的话题。
似是老付在他们的出轨抄袭事件告一小段落时豁然开窍,指导其他人也试着闹出些争议来。
有搭档吵架不愉快不拍了的,有逐步按自己想法改造遭遇抵制的,有路上宣传成品被举报的。
只要有冲突,就会有讨论。
节目一旦结束,吃瓜八卦的路人很快就会四散开,这波流量会很快便降下去,就算被说炒作,他们也会尽量制造出话题留住观众的目光。
就像为了留住日渐稀少继承人的各项手艺,手艺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创新,尝试着将手里的手艺和现代结合,匆匆忙忙地赶上时代。
“我现在没那么纠结了,多亏了素景给我的贝雕,只不过——”
“作为我的老婆,你明明可以直接来问我,为什么要偷偷练习后,藏在灯塔里呢?”
江树燝被重新补上苍白妆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几分。
江树燝迟疑:「他怎么知道灯塔的贝雕?」
心声冷漠:「我之间提醒过你早点转移的。」
江树燝:「我晚上去移走了,白天那么多人,我端着箱子很像被揭露秘密掩埋证据的嫌疑人……」
“那是……”江树燝微微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下去。
“哦!那里就是活动现场了吧。”徐舟呈指着不远处播放着音乐的场地说道。
“看来我们到了。”
江树燝轻轻松了口气,血色回归了少许。
“活动是现场雕刻对吧,那我是不是也能现场偷学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学一样东西最快的就是上手尝试,”说着,贺新衡猛地一拍徐舟呈的背,将刚刚那一下还给了他,“这个参赛名额让给你了。”
徐舟呈被他拍得一个趔趄,看起来十分好脾气地说道:“你真的挺会偷换概念的。”
话里带刺,明确地指向了贺新衡转移舆论。
可惜贺新衡完全听不懂。
“偷换概念”只听到了“换概念”,他朝徐舟呈绽放了一个友好的笑容,感谢道:“谢谢你夸我,我也觉得我很会举一反三。”
“没在夸你。”徐舟呈维持了一路的微笑面具终于要戴不住了。
江树燝闻言,又扭头笑了两声。
“你平时和新衡聊天都这样吗?问话牛头不对马嘴的。”徐舟呈求助般转到江树燝身边,苦恼地询问。
“他是这样的,但他……”江树燝话说一半,又突然噤了声。
江树燝:「又被消声了……」
心声着急:「江树燝!你说话了吗?」
江树燝解释:「没,我就说了“但他很”,应该……不算。」
心声松了口气:「能不能长点心。」
徐舟呈脸上顿时浮现了微微紧张的神色,却又瞬间消失,贺新衡看在眼里。
“强扭的瓜不甜,强夸的话不鲜,我才不要听你们秀恩爱!”徐舟呈说着,捂住了耳朵,自顾自地往前走。
留贺新衡和江树燝在后面并排。
“但他很什么?”贺新衡沉声道,眼神紧盯。
江树燝瞥了他一眼,闷闷地答了句没有。
“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啊,你不仅吊他胃口,还吊我的胃口啊。”贺新衡一脸丧气。
江树燝的心声似乎抓住了机会,连连提醒。
心声:「树燝,快,就趁现在。」
但没等他的心声响完,江树燝的话便脱口而出了。
“别什么都攀比……”
看来这句是真心的,都不用心声提醒就蹦出来了。
第28章
“也是,毕竟我们是要离婚的,我没资格问话我知道。”贺新衡说着,闭上了一只眼睛,用另一只偷偷瞄着江树燝的反应。
江树燝在听到话的一瞬间,迅速转头望向他,神情有些难过,贺新衡急忙闭上眼睛。
“……又没什么。”他低声呢喃道,“但他很欠揍。”
“很什么?”贺新衡装成一副没听清的样子,在江树燝跟前蹲下,将耳朵凑到江树燝嘴边。
一瞬间,他的耳朵轻轻划过江树燝的嘴唇,留下了一阵冰凉。
“很……很顽劣!”江树燝说完,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闹得贺新衡笑得直不起腰。
“我聊天有那么顽劣吗?”贺新衡直起身子问他,双手叉腰。
“谁问问题……凑嘴边啊……”
“那是你声音小,我没听清。”
“明明就不小。”
“oi!”徐舟呈站在不远处,朝他们拍了拍手,一脸被秀到的无语。
“我跑走了就嚯嚯观众啊,到时候节目没播完都要被观众冲完了。”
“快到活动开始时间了,走吧。”徐舟呈无奈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场地。
两人应了声,一前一后哦往前走。
“啪嗒”一声。
走最后的江树燝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手背捂住了鼻子。
他抖着手将手松开,手背上一片殷红。
第15章 我只想你好好的
心声紧张:「怎么回事!怎么流鼻血了?」
江树燝顿了顿:「……上火。」
贺新衡脚步顿住,猛地回头张望,就看见江树燝一脸沉默地看着手背。
他快步走上前去,用力抓过江树燝的手,看清了他手背上的血。
“怎么会……?”
贺新衡声音微微夹着些许颤抖,握着江树燝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少许。
远处徐舟呈意识到不对,连忙要求暂停拍摄。
“怎么回事?怎么了?”徐舟呈也快步走过来。
“没事,可能是昨天没睡好,流鼻血了。”江树燝说着,朝贺新衡笑了下,似乎是想让他放心。
“真的吗?”贺新衡语气满是怀疑和担心。
“真的。”
江树燝安慰的话刚出,几滴鲜红的血漏出鼻腔,“啪嗒”几声瞬间滴落到了地上,江树燝连忙抬起另一只手捂住鼻子。
“树燝……低头,听我说,你先低头,来。”贺新衡松开抓着的手扶着江树燝的肩,声音佯装镇静。
江树燝照做后,他拿开江树燝捂着鼻子的手,努力回想着小时候,自己时不时流鼻血后温雁棠的处理方式。
“身体前倾,对,然后张口呼吸。”贺新衡说着,抬手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了他的鼻翼两侧,往后上方按压。
江树燝前倾着,整个人大半重量压在了贺新衡的手上,贺新衡不得不往前探了探,环上了江树燝的肩膀。
他手指感受到江树燝的鼻尖冰凉,但他的指尖更凉,还有些微微地颤抖。
周围有人惊呼道:“流鼻血了让他仰头啊,仰头!”
“仰头会造成鼻血倒流,容易流入呼吸道造成窒息,有没有常识!”向来以好相处出名的徐舟呈此时也变得严肃起来,话语间满是不客气。
“有没有冷毛巾?”贺新衡盯着跟前江树燝低垂的眉毛,出声问一旁的工作人员。
“最近的厕所距离不近,已经有人拿着压缩毛巾过去了。”工作人员回答。
按压了好一会,贺新衡松开手,可鼻血似乎没有要止住的意思,仍源源不断地往外滴。
每滴一下,贺新衡的心就要颤几分。
“纸……先拿纸塞住。”
贺新衡声音终于压不住颤抖,他慌张地翻着口袋想找出张面巾纸来,却只摸到了口袋里却只放个几片创可贴。
“没事啦,小时候也流过,捂会就好了。”江树燝似是要安慰他,声音温柔了好几分。
却没想到起了反作用。
“什么?小时候流鼻血,没人给你处理?”
贺新衡语气里满是惊讶,一只手帮江树燝捏住鼻翼暂且堵住,又颤抖地抬起另一只手拉住江树燝的手臂,欲言又止。
江树燝从来没和他过讲过他的过去,之前他只注重当下,只当江树燝还不想说。
后来他以为江树燝出轨了,便觉得江树燝只是不想和他说而已。
既然江树燝只是只能说反话,那为什么从和他讲他的过去呢?
难道过去也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藏的吗?
心声踌躇着:「树燝,这不是现在该说的话,你……」
江树燝:「我知道,放心。」
“这里有纸。”徐舟呈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纸巾递给江树燝,担心地询问道:“给,拿纸先擦擦,难受吗?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江树燝接过纸巾简单擦了擦,卷成条状堵住了流血口,轻轻摇了摇头。
“没关系,真的只是上火,比起这个,活动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
“还想着活动,先去医院,我陪你去。”贺新衡微微皱起了眉头,语气强硬。
“不行,这次拍摄主要是为了展示你的手艺,你不打消观众的质疑就会牵连素景被骂。”徐舟呈一脸严肃。
“我陪素景去,这次的活动你还是得参加。”
说着,徐舟呈就要拉着江树燝走,却发现拉不动他。
第29章
“我真的没事,而且节目组一开始给我画了个苍白的妆,不就是想引起观众的同情吗,这样正好。”江树燝摆了摆手拒绝。
心声沉默:「……」
江树燝安慰:「真的没事。」
心声:「……」
江树燝的心声里,对面一句话没有说,江树燝却一个劲地在解释自己没事。
贺新衡仍抓着江树燝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江树燝只能说反话,那就不能说真话。
他从流鼻血之后就一直在强调自己没事,只是上火。
说明这根本就不是上火。
工作人员递来一条浸过冷水的毛巾,贺新衡接过,拿下塞在江树燝鼻子上的几乎被染遍的纸巾,将冷毛巾敷在了江树燝的鼻翼上。
江树燝习惯性地想要抬头,却被贺新衡制止。
“低头。”贺新衡声音低沉,江树燝闻言照做。
“你会没事的吧。”贺新衡小声呢喃,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江树燝却听见了,抬眸看着他道:“我会没事的。”
但贺新衡宁可江树燝说他快要死了。
他不清楚江树燝是什么情况,协婚后他以为他们一直相敬如宾,却爆出江树燝出轨。
他以为江树燝真的出轨了,说服自己放弃,对江树燝冷漠,却发现江树燝只是在说反话。
当下江树燝说着反话告诉他没事,鼻血不止。
纸巾上染满着鼻血,此刻捂着的毛巾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惹得他没由来地开始害怕。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纵着事情的发展。
不远处有工作人员跑来询问情况,说那边活动在催人了。
“你得去医院,流血流太多了,这不正常。”徐舟呈的声音也不容置疑。
“已经没在流了。”江树燝试探地拿开毛巾,鼻子没有鼻血流出。
“先参加活动吧,若是真的再流我就去医院。”江树燝做了保证,抬手同时拍了拍一旁担心的两人。
心声沉声:「树燝。」
江树燝:「不会流了,我小心点。」
两人还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主办方又叫人来催,徐舟呈才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行吧,但是活动结束就得马上去医院检查。”他做出了让步。
“综艺不拍了?”
“若是真的着急拍,就让贺新衡一个人先拍着。”
江树燝闻言,抬眼看了看身形顿时僵硬了不少的贺新衡,又瞄了瞄余光里的小木屋,垂眸思索了一阵道:“我不敢一个人去医院,都是他陪我去的。”
谎话连篇。贺新衡想。
他从来没有陪江树燝去过医院,甚至他都很少见江树燝有生病的时候。
他小时候自己身体就不好,四岁前的每天,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喝药了,他讨厌苦,温雁棠每次都会拿着两颗薄荷糖哄他喝药。
四岁之后,他不怎么生病了,也没再吃过薄荷糖。
直到协婚后的某一天,那天他躺在床上烧得意识迷糊,什么也吃不下。
江树燝拿着小米粥强行喂下去了半碗,过了小半小时后,便端着中药让他喝。
贺新衡迷迷糊糊地抓起被子捂住头不喝,江树燝从口袋里拿出两颗薄荷糖,塞进了他的手里哄他喝。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作祟,又或许是江树燝握着他的手给烧得浑身发烫的他带来了一丝凉意,贺新衡皱着眉喝完了药。
却在吃到糖的那一刻,反胃地吐了出来,连带着刚刚喝进去的大半中药。
“怎么把刚刚喝进去的都吐了……不喝药不会好的。”江树燝声音严肃。
“……恶心。”
贺新衡无意识地呢喃道。
他眼前一片迷糊,额头的高温有些影响思维。
但他明显地看见江树燝顿了一下。
“什么?”尾音有些莫名地抖。
“那颗糖的味道……我吃得犯恶心……”贺新衡摇了摇头,似是要让自己清醒几分,搜寻着合适的词对着江树燝解释。
江树燝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拿走贺新衡手里残留的那颗薄荷糖,起身走出了门外。
在这间断,贺新衡又睡死过去了。
等他醒来,手里塞着两颗柠檬糖,地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盖着的被子也被换了一套新的。
他担心过江树燝身体会不好,但江树燝从来没表现出身体不好的情况,甚至还有闲暇时常记得给他带两颗柠檬糖。
这次江树燝突然连着流了不少鼻血,贺新衡真的不敢放心。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很少在网上看到过。
正因如此,他才更害怕。
一个平时身体强壮的人,会毫无征兆地流这么多鼻血吗?
但是。
贺新衡抬起头,略过江树燝望向远方的小木屋,眼底复杂。
“我陪你去。”徐舟呈对着江树燝说道。
“不好吧,徐主持,万一这回被人拍到了脸,这绯闻可就变成板上钉钉了。”贺新衡在一旁开口。
徐舟呈本来就没在笑的神情变得更不悦了少许。
贺新衡不想让江树燝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了。
假出轨也好,真出轨也好,他只想把江树燝绑在自己身边。
第16章 他的紧急制动器
“素景的身体更重要吧。”徐舟呈说道。
第30章
“他要我陪,所以我陪他去。”贺新衡回答。
“综艺也不拍了?贺新衡,只参加活动是堵不上有些人的嘴的,他们会钻空子寻找蛛丝马迹给你套上不好好拍综艺的名头,你别太任性了。”
“徐主持突然这么严肃我还有点不习惯。”贺新衡微微错了错身,挡在江树燝跟前,语气毫不客气,“之前你也说过不会让舆论肆意发酵,但你让江树燝缺席拍摄,不也是把他往舆论上推吗?”
“什么?”徐舟呈眉头皱了皱。
“有关他出轨的舆论可是还没解决呢,想让网友加上一条无故缺席吗?”
“我会替他解释。”
“大家会信吗?”贺新衡堵住了徐舟呈的话。
“若是让大家发现照片上的另一位主角就是你,不说江树燝会怎样,你的名誉也保不住了吧。”
“又或者说,徐主持是故意让大家误会的?”贺新衡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道。
徐舟呈没有讲话,眼底似乎一瞬间酝酿起了暴风雨,却又在转眼间消失殆尽,阴天转晴般地扬起了笑脸。
“新衡你这是……在吃醋吗?我只是担心素景的身体而已,你说得对,有你在轮不到我担心。”
看着毫无征兆一转话头的徐舟呈,贺新衡不由得疑惑地连着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想看清眼前是不是换了人。
要不然怎么跟人格分裂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直到贺新衡身体僵硬地站在活动现场布置的木桌前时,才清晰地忆起活动要他做的东西。
刻小木屋。
他出神地望着不远处在树林里若隐若现的小木屋,手无意识地抓着桌角,愣是将木桌的木块硬生生扣下来了一块。
活动开始了,不远处主持人正大声地宣布着活动的规则,沿着顺序一一介绍着不同领域的雕刻者。
充斥着整个会场的声音却似沉入深海一般,在贺新衡耳边忽远忽近,回响又消失,组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压迫着他的感官,侵蚀着他的呼吸。
他脸色苍白了不少。
主持人越来越近,贺新衡抠下的桌角木块被江树燝拿走摁了回去,紧接着,略微冰凉的温度触上了他的神经。
江树燝握着他的手,安慰般地摩挲了两下,试探着往里塞了什么。
塑料袋扎着他的手掌,刺激着贺新衡迟钝的神经。
他打开一看,不出所料的,里面放着两颗柠檬糖。
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般,江树燝匆匆忙忙地将他的手合上,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轻声喃道:“再抠就得赔钱了。”
心声满意:「很好树燝,不过,你刚刚往他手里塞什么?」
江树燝:「紧急制动器。」
心声:「啥?」
是了,是他的紧急制动器。
贺新衡垂睫,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江树燝就是他的紧急制动器。
手心里的糖果似乎还藏着经手的温度,刺激着他的皮肤,却又透过细密的手掌纹路溜进了他的心底。
犹如哄小孩一般,贺新衡只觉一阵暖意淌过,心尖酸酸涩涩的。
只需要两颗柠檬糖,就能把他从那噩梦中短暂地拉出来。
贺新衡轻轻低下了头,将江树燝没来得及抽走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嘴角满是掩不住的笑意。
当然,是只有江树燝才有用。
节目组的一台摄像机恰好晃过,毫不掩饰吃八卦的心明晃晃地对着贺新衡的手直拍,从背后还传来了熟悉的打趣声。
“哟!什么东西?夹带私货,还没赢得比赛就有奖励吗?”
说着,徐舟呈看戏般地从摄像机后探出头来。
明明还在介绍其他嘉宾,徐舟呈没控制住音量的声音一出,现场凑热闹的观众顿时将视线移到了他们身上。
“舟呈不愧是专业的主持人,不仅声音洪亮清晰,还能瞬间引起大家都注意,不如你过来这边,我们一人一句当相声讲,把气氛炒得更热些怎么样?”
徐舟呈闻言望向那边正在介绍的主持人,不好意思地将摄像机递给工作人员,换上了小型摄像机。
“唉抱歉抱歉,我就是爱凑热闹,哇!鸡蛋,是你的幸运物吗?怎么都夹带私货啊,我的幸运物呢!”
“这是蛋雕,用鸡蛋雕刻,不过他雕完就是你的幸运物了,三百一个包你天天好运。”
“还没到手就先破财的幸运物?”
底下被戳中笑点的观众发出稀稀拉拉的笑声,总算是缓和了刚刚的尴尬。
这边,贺新衡一直牵着江树燝的手不放开。
“喂。”江树燝低声道,试图轻轻挣脱开,却反被拽紧了不少。
“紧张什么。忘了你答应我的要求了吗?”
“更何况,刚刚都亲了,还差牵个手吗?”贺新衡也跟着压低了音量,说出来的话却丝毫没有收敛点意思。
江树燝闻言,耳根又微微泛起了红,假装看桌上的工具和参考,往贺新衡边上更凑近了些,蹭着贺新衡宽松的衣服有意无意地遮挡着两人紧握的手。
“……要牵多久?”江树燝说着,抬眸望向贺新衡,却猝不及防地同他对上了眼睛。
贺新衡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树燝,仿佛在脱离了证明怪圈后,要将他的眉眼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刻进眼底一般。
看得江树燝撑不住别开了眼睛。
第31章
还是太苍白了。
就算他刚刚故意找机会逗了一下江树燝害他脸红,却也遮不住他脸上泛起的病态般的白。
那厚重的妆容或许起到了些许作用,可江树燝整个人仍隐隐透出了些许弱不禁风。
就在短短一天之间。
贺新衡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起刚刚江树燝嘴里的“反话”,垂眼沉思着,丝毫没有发现两位主持人已经站到了自己跟前。
“我们来看看下一组,叫夹带私货组不错吧?”活动主持人打趣。
“夹带私货?夹带我吗?我很公平的。”徐舟呈不要脸地推荐自己道。
“同为主持人你有这么多粉丝就已经很不公平了……两位帅哥美女想必宣传起贝雕来也毫不费力吧?”
主持人说着,将话筒递到了贺新衡跟前,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你夸帅哥他可能都没反应过来。”江树燝连忙接话。
“哦?为什么?”
“我们这行比较喜欢被夸看起来老成,就像医院里抽血的医生一样。”
“这种夸赞每行都喜欢吧哈哈哈。”
他的手被紧握着轻轻抓了抓,捂热了少许的指腹在贺新衡手背上拍了几下,他这才回过神来,接上主持人的话,老成地介绍起了贝雕相关。
“不错不错,果然老成。”主持人朝贺新衡竖了竖大拇指夸赞道。
“那么接下来,我们雕刻活动就要开始了,时限一天,现场雕刻,期待各位老成雕刻师们的作品。”
略微拥挤的会场一下子变得清冷了不少,很多观众只是恰巧路过来看一看,大多数人绕着会场走一圈就离开了,少有路人愿意一直待着等他们刻完。
雕刻本来就不是件省时省力的容易事,尽管节目给出的要求只需他们以自己领域的风格,简易地刻出小木屋。
正常的步骤从构思,草稿到起型都可能需要不止一天的时间。
考虑到这一点,节目组事先告诉各位雕刻者活动的题目和照片,就是想帮忙缩短构思和起稿的时间。
但贺新衡不仅活动参加得晚,还因为各种破事影响了他的思绪。
就算是现在,他也因为满脑子想着江树燝的苍白脸色,提心吊胆地注意着江树燝的一举一动,蹦不出任何灵感。
有步骤快的已经拿着画好的草稿开始着手雕刻了,周围也围上了一大群观众,摄像机不得不钻着空子拍摄。
步骤稍慢些的也拿着画板徒步前往小木屋,还没走到附近便文思泉涌,边走边洋洋洒洒地在画板上作画。
贺新衡在原地拉过椅子坐下,一言不发地望着桌上大大小小的工具出神,丝毫不抬头看远处的小木屋一眼。
江树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拉过另一只椅子在贺新衡旁边坐下。
似乎是动作过于干净利落,呆滞的眼神像极了交卷后的放空,大家总觉得他们已经画好了草稿,路过时无一不例外地伸长脖子,好奇地往桌上的白纸张望,又在看到是空白时狐疑地瞄了他们几眼。
其中还有几位看过综艺的围观人员,上前问他们怎么不开始画。
“我们有自己的步调。”江树燝答道,余光偷偷瞄了几眼贺新衡,眼神满是担心。
周围围观的人都挂着看戏的表情,在附近站定,像看笑话一般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桌上一尘不染的白纸。
“唉小伙子,不是我说啊,你们会不会刻呀?不会刻就不要在这里傻傻坐着啦,四处走走看看他们怎么刻哩。”一位好心的大妈在旁边出谋划策道。
人群中几声细微却又刺耳的嘲笑声传来,伴随着压低声量的话语。
“他刻不出来啊,直播的时候好歹还能画个草图,怎么现在连图都不会画了。”
“搞不好直播也是骗人的,中间不是休息了会吗?那会儿换的图吧。”
“真逊哈哈哈。”
江树燝闻言,神情紧张地往一旁瞟了瞟,却只看见贺新衡镇定自若地撑着下巴,眼神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江树燝松气:「他没听懂就好。」
心声:「别多管闲事。」
贺新衡的确没听懂那几个人说的话,他也没有间隙去考虑了,当务之急,是要找个方法逼着自己将画画出来。
他还需要完成温雁棠的要求,好脱离温雁棠的控制。
至于婚约,口袋里的两颗柠檬糖足够让他相信,江树燝说反话只是迫不得已了。
但这协婚还是得解开,他要带着江树燝一起逃离温雁棠的控制后,和江树燝从头再谈一次恋爱。
本来他们的恋爱就不应该和协议扯上关系。
贺新衡低垂着眼眸,铅笔搭在白纸上许久,只留下了一个不显眼的灰点。
他知道他当下需要好好画一副设计图证明自己。
但他画不出来。
他不想回忆有关小木屋的一切。
贺新衡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纸上的小灰点变成几条没有规律的线段,在围观群众和摄像机下显得异常显眼。
窃窃私语变得清晰了起来。
贺新衡再听不懂,语气中的讽刺与嘲笑也刺痛到了他。
他缓缓放下笔,呢喃着发出气音。
“……我做不到。”
躺在桌上的铅笔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拿起,放进他的手中,连带着将他的手一同握住。
第32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树燝同样用气音说道,温柔的声音在贺新衡的耳边响起,手背上温暖的温度传来。
那是他刚刚握暖的手。
心声笃定:「他刻不出来的,小木屋对他的影响太大。」
江树燝:「他可以。」
江树燝:「不要想着小木屋就好了。」
贺新衡沉寂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光。
第17章 反握的手
手上的暖意传来,贺新衡稍稍转了下手,同江树燝十指相扣。
手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僵直了半晌,轻轻挣扎着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贺新衡握得更紧了些。
“害怕被看见?”轻描淡写的声音掠过江树燝的耳朵,交叠的双手隐藏在宽松的衣尾间,又若隐若现地露出了少许。
不远处的摄像机似乎晃了过来,贺新衡明显地感受到手心的手瞬间紧张僵硬了起来。
江树燝此时正微抿着嘴唇,耳朵泛红,贺新衡看着他,眼眸温和了不少,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轻轻松开了紧握的手。
还不急。
引导舆论才是当务之急。
他将手松到一半,被松开的那只手突然猛地攀了上来,熟悉的暖意再次袭来,贺新衡有些吃惊地转回身子,江树燝凑近的脸瞬间放大在他的眼前。
“……答应你的,我才不想被你说我耍赖。”眼眸对视的一瞬间,江树燝便有些别扭地微微低下了头。
轻声说完,江树燝便往后退了一步起身,拉着贺新衡一起。
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就这么展露在大众跟前。
“实地考察,我陪你。”江树燝说着,撒起桌上的画板和笔塞到贺新衡怀中,不由分说地拉着贺新衡往外走。
留下仿佛吃到大瓜的观众们面面相觑。
“网上不是说江素景出轨了吗?这看着两人也不像啊。”
“这两天热搜换得比你掉发速度都快,早就从出轨到被锤抄袭,再到澄清没有出轨抄袭了,虽然出轨还没完全说清楚。
“哟,什么事情这是?”围观的大妈捕捉到惊天大瓜,操着大嗓音追问着事情经过。
他们走出了好几米远却都能听到不远处谈论他们的声音。
江树燝拉着贺新衡埋头赶路,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少许,似乎想赶快逃离这四处钻空入耳的讨论声。
贺新衡就这么被江树燝拉着往前走,翘起的嘴角根本压不下来。
“走太快拍不到了。”贺新衡出声,眼前的人身形一顿,回过头来,眼神有些不满。
江树燝发牢骚:「我在这帮他考虑这考虑那的,结果他居然在担心摄像机跟不上?」
心声打断:「帮他考虑什么?」
江树燝:「……」
心声无奈:「江树燝,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江树燝脸上的不满在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只有沉默着半张脸的垂睫。
连带着压下了贺新衡翘起的嘴角。
心声对面说过的话?只能说反话?可江树燝刚刚也没有说反话。
对面跟谜语人一样,说过的那几句话倒是宝贝得很,愣是不肯多重复几遍。
摄影师扛着摄像机赶上了他们,似乎是长时间扛着跑负荷过大,手中的摄像机也在不住地晃动着。
拍出来的气氛显得剑拔弩张,紧张极了。
江树燝低垂着头,轻轻松开了贺新衡的手,深吸一口气后,抬头望向贺新衡,似乎准备开口,却又发不出声一般,开开合合了许久,再次缓缓合上了嘴。
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许,江树燝垂下眼睫转回身去,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贺新衡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江树燝顿住了步伐,迟疑地往贺新衡的方向望来。
两人相隔几米就这么对望着。
似乎是耐不住这寂寞,江树燝轻轻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眼手机,低声说道:“再不走没时间了。”
“可我不想去……”贺新衡说道,满脸抗拒。
江树燝垂落的手指微微蜷起,身形朝他靠近了少许,却又在瞬间顿住。
心声:「既然你说不出口,那我教你说:不想去也得去,我没耐心。」
江树燝迟疑:「我答应他要表现出……爱他的样子。」
心声:「别太在意了江树燝。」
心声对面一直在发出警告,可江树燝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江树燝争辩:「你也知道小木屋对他有影响,又怎么能强迫他去。」
心声:「为了让他彻底放弃你。」
江树燝:「……」
江树燝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手上拳头紧握,指甲扎入掌心,在手掌留下斑驳的痕迹。
他轻轻张开了嘴,似是准备要说话。
贺新衡也跟着屏住了气息,等着江树燝接下来准备说出口的话。
“不想……”
“江树燝!贺新衡!你们在哪?”
不远处徐舟呈的声音响起,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了。
江树燝说到一半的话突然被打断,贺新衡低头十分不满地“啧”了一声,转头朝声音来源瞥了几眼,徐舟呈似乎在拐角附近,还没看到他们。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江树燝走去,一把拉过江树燝的手腕就往小木屋走去,还朝摄影师也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
第33章
“你……”
“我不想让他发现我们,你和他走太近了。”贺新衡说着,余光偷偷观察着江树燝的反应。
江树燝眼底一瞬间浮起一丝意外,刚刚的难过似乎在一瞬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当然我也不知道你和他是不是有一腿,搞不好现在在他眼中,我才是那个小三呢。”
“……没。”江树燝闻言,嘴里蹦出一个字,又突然闭上了嘴。
心声了然:「看来他还在恨你,短时间内不用说了。」
江树燝声音闷闷:「……真过分。」
心声:「演好你的角色,收好你自己的情绪。」
看来骗过心声对面了。
两人沉默地走过这一段长路,踏进了熟悉的庭院大门,贺新衡脚步瞬间停住了。
刚刚顾着考虑演戏,拉着江树燝的手便往小木屋走,直到两人来到小木屋前,暂时被遗忘的回忆在一刹那间卷土重来,充斥着他的身体,夺走他的呼吸。
大海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贺新衡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海底,气泡的响声刺破鼓膜,钻进了他的脑海,将他的视线染成一片深色的蓝。
突然,一双手举起,盖住了他的视线,带着一股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贺新衡顺势闭上了眼睛,紧绷的肩膀和屏住的呼吸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想什么?”他开口轻声问道。
“什么?”江树燝有些怔愣,覆在贺新衡眼睛上的手远离了几分。
贺新衡握住江树燝停在他眼前的手缓缓拉下,垂眸摩挲了少许,抬起眼睛望进江树燝的眼底道:“刚刚走路的时候,你说你不想什么?”
“……说。”江树燝的眼睛染上一层朦胧的雾,无意识地从口中蹦出来一个字。
“不想说?不想说什么?”
江树燝:「糟糕。」
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江树燝将手迅速抽了出来,捂着嘴往后退了几步,低下了头,眼神聚焦在地上,手微不可见地发抖。
他用力地闭上眼睛,眼角挤出了皱纹,似乎在害怕着什么的到来。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树燝:「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
心声:「是因为没有完整地将三个字说出来吧。」
江树燝松开紧捂的手,脸上明显放松了不少。
“为什么这么害怕。”贺新衡脸色沉了不少,一字一顿,音色低缓。
“你在害怕什么?说了又会怎样?”贺新衡朝江树燝迈出了一步逼问道。
江树燝往后退了半步,本就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些,避开了贺新衡的眼神,将脸撇过一边去。
“哪有害怕,我只是坐车来不舒服,刚刚一下子反胃……”
“拿来骗老付的话这下也要拿来骗我了吗?”
江树燝没说完的话被贺新衡截了话头,一时噤了声。
空气瞬间凝结,摄影师都屏住了呼吸,扛着摄像机尽力保持着一动不动,若是现在给他一件隐形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套上。
凝固的空气过了几分钟迎来了第一次破冰点,贺新衡冷漠地往后退了一步道:“谢谢你。”
江树燝蓦然抬头。
“提醒我该做什么了。”
毫无音调起伏的话犹如一把利剑扎进了江树燝的心里。
“那就好。”
江树燝佯装镇定轻声回应,却藏不住声音里止不住地颤抖。
贺新衡别开了头,低着头朝小木屋走去。
他只能这么做。
江树燝蹦出真话之后,后怕地捂住嘴证实了他的猜想。
往离奇了猜,江树燝大概说真话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刚刚的鼻血大概率也是如此。
那这一切和心声对面的人脱不了干系。
他为什么能控制江树燝的身体?为什么不让江树燝说真话?为什么要让江树燝伤害他?
又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他被伤害后离开江树燝。
他满脑子的疑问,却不敢轻举妄动。
若他的猜想证实,那说真话的江树燝便十分危险。
他不想再把江树燝置于危险境地了。
推开小木屋虚掩着的门,贺新衡迈开腿走了进去,略微紧张地环顾四周,小木屋的布局仍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本来四岁的小孩便不怎么能记住事,但贺新衡却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每一幕。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份沉重的记忆总是重复地出现在他的梦里,一帧一帧地上映。
他果然还是高估了他自己,贺新衡身子僵硬了不少,停在了门口。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阵风吹来,深棕色的假发蹭过贺新衡的肩。
江树燝在他身边站定,迟疑着瞥了他一眼,低声开了口:“既然是合作,就不要单独行动。”
贺新衡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朝江树燝笑了笑,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声音沙哑。
“……谢谢。”
从摄像机的角度来看便是贺新衡不想再同江树燝虚与委蛇,应付地笑了几下一般。
但只有他们知道,这是颗酸涩又温暖的柠檬糖。
第18章 没过成的生日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江树燝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眼神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熟悉的清香围绕在贺新衡周围,听见熟悉的声音闻见熟悉的气味,他凝固的血液总算回温了不少。
第34章
他摇了摇头,抬腿往里迈了一步,眼神停留在进门就能看见的木桌上。
上面没有一丝灰尘,也没有一丝生气。
二十几年前,这张桌子曾被叠满了大包小包的装饰用品,后来变成了满地的狼藉。
桌脚旁的木板墙上,还刻着几个字。
“过shēng日。”
旁边附带着画得歪歪扭扭的房屋和开心的一家人。
这是贺新衡溺水被救回来后,和贺向明在小木屋待着的隔天,他捡来花坛里的小石头,抽泣地捂着嘴巴,一笔一划刻下来的。
在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过过一次生日。
贺新衡一手搭着木椅椅背,有些出神地盯着角落的刻痕,睫毛微垂。
一阵洗衣粉清香倏地钻进他的鼻尖,棕色的长发溜过他的眼底,简约的米色衬衫在他跟前滑落。
江树燝正蹲下凑近仔细端详着那布满灰尘的刻痕。
贺新衡的眼神就这么跟着他下坠,犹如慢动作一般,沿着头发丝,落在露出一截的白皙脖颈上。
他垂眼移开,有些尴尬地讪笑了几声,尝试移开话题。
“不知道是哪个小孩乱涂乱画的东西,我们换个地方看看吧。”
江树燝扭回头去,抬眼望向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眼眸间的试探蹭进了贺新衡的眼底。
“你想过生日吗?”
“为什么这么问。”
贺新衡轻声呢喃,却又在瞬间反应过来,硬生生扯起嘴角拒绝道:“我都多大了还过生日,没这个习惯。”
“跟年龄没有关系。”江树燝撑腿一用力,从地上站了起来,越过贺新衡走向不远处的书架,眼神在一排书上漫无目的地游移着。
“去年……你也没过生日。”江树燝游移的手随着话语一块顿住,睫毛微垂,语气染上一丝不起眼的寂寞。
“没这个习惯而已。”贺新衡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自顾自地走向不远处的窗边。
小木屋弥漫着的低气压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虽然不喜欢过生日,却也费尽心思打听到了江树燝的生日,给他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在里面藏了自己的小心思。
但那段时间江树燝不知道在忙什么,直到时钟走过12点,才推开门姗姗来迟。
贺新衡原本打算偷偷站在门后吓他一跳,却因为等得太久了,就这么缩在门后垂头合上了眼睛。
“醒醒。去房间睡。”
江树燝抬手拍了他许久,甚至有些担忧地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冰凉的体温袭来,他这才打了个寒颤,睁开了困倦的眼睛。
松口气的声音掠过,短暂又迅速,等到贺新衡抬眼望向江树燝时,江树燝脸色微怒,沉声质问。
“身体很好吗?就算现在快夏天,晚间气温还是不低的。”
“嗯,晚上很凉爽。”贺新衡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仿佛喝了假酒一样。
江树燝嘴角扯了扯,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
怎么能把身体刚好当心再感冒听成晚上凉爽,江树燝想了几百遍都没想明白。
江树燝伸手一把拉起坐在角落的贺新衡,准备把他拽回房间。
春夏交际的晚风袭来,不远处开着的窗被吹开,打在墙壁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发丝跟着飞起,贺新衡一瞬间被吹醒了不少,这才想起正题,伸手反将江树燝往回一拉。
“等等,晚饭……”
“我应该发消息给你说过我晚饭不回来吃的,而且现在也已经很晚了。”
贺新衡闻言,拿起放在门关的手机,按开屏幕一看,上面躺着一条未读消息。
jsj:晚上不回去吃,不用等我。
时间是17:45分。
他顾着准备惊喜,不让管家插手,从五点开始忙前忙后整整准备了将近三个小时后,就蹲在门口等江树燝回来。
他以为江树燝生日,他会回来得早一些的。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贺新衡突然的沉默,江树燝询问着开口:“有什么想给我看的东西吗?”
“没有,就是可惜饭菜都凉了,没事,放着明天当早餐。”
但隔天一大早,江树燝便不见了人影,放在冰箱里的饭菜也没有动过。
后来江树燝也没有提过生日相关的话题,所以贺新衡也就顺其自然地也觉得江树燝不喜欢过生日。
身后没了动静听不见响声,贺新衡回过了头,见江树燝正呆滞地站在书架前,眼神瞬间变得空白,手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怎么了?”贺新衡问道,却没有得到回应。
不远处摄像机仍直勾勾地对着他们拍。
贺新衡余光撇过摄像机,抬脚边往江树燝的方向走去,语气戏谑道:“想和我过生日吗?”
江树燝仍旧没有讲话,沉默连带着贺新衡的心也“咯噔”了一下。
他走近了才发现,江树燝停在半空的手前,是一本自传。
著作者是bth集团的老板。
贺新衡抬手将书往里推了推,不动声色地拉回了江树燝垂在半空的手,打圆场道:“看集团大老板的自传也不能跟着创业的。”
大概这就是温雁棠当初说的将江树燝卖给她的那位集团老板了。
他很清楚什么该隐瞒,江树燝的身世他都尚不清楚,露出点奇怪的苗头怕不是又要招惹一顿无意义的议论与猜疑。
第35章
被推进去的书蹭过塞在一旁缝里的一封信,信微微翘起一角,露出贺新衡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温雁棠。
“诶……?”他眼神染上一丝迷茫,鬼使神差地伸手拉出了那封微微发黄的信,连带着掉落了一张报纸。
信上没有寄信者的署名,只是单调地写着“温雁棠 收”,和一个久远的日期。
是二十四年前,他们准备去小木屋庆生的那一天。
怎么回事?
贺新衡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一瞬间大脑空白。
“这是……什么?”江树燝蹲下身子去查看掉落在地上的报纸,身形顿住。
摄影师似乎是抓住了机会,连忙抬着摄像机上前,想要拍清报纸上的内容。
报纸却被江树燝一把抽走藏到了身后。
一晃神间,贺新衡看见有些起皱发黄的报纸上的破洞,和印着的他的照片。
这是当年温雁棠拍在他脸上的那份报纸。
可是当年这份报纸不是已经被丢掉了吗?
当初隔天被贺向明带回小木屋的时候,他明明看见了躺在垃圾桶里、被揉成一团的报纸。
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贺新衡的手脚一瞬间变得冰凉,脸色发白,一股酸涩顺着他的神经,绕上他的指尖,漫进他的心脏。
仿佛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拉出来审判处刑。
“没什么东西,别乱拍。”江树燝眼神撇过戴着黑口罩将脸挡得严严实实的摄影师,冷冷地开口。
紧接着,他将报纸塞回缝里,连带着贺新衡手里的信一起。
江树燝松了口气:「拍摄的大叔还挺会抓热点,还好我快了一步。」
心声:「他的身份还不能在这里被捅破,你的也是。」
江树燝:「……」
“没开灯什么也看不清,我们出去。”
说完,江树燝便拉着贺新衡往外走,还时不时斜眼观察着贺新衡的一举一动。
走到院子门口,贺新衡停下了脚步,拽得江树燝一个趔趄,转过来的脸没有愠怒,只有隐隐的担心。
“陪我在周围走一圈吧。”贺新衡反握上江树燝的手,嘴角扯起微笑,装成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他不想在江树燝面前狼狈,也不希望看到江树燝这个表情。
仿佛在可怜他一样。
“在这里走吗?”江树燝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可置信,又向他确认了一句。
“对,你陪我。”贺新衡轻声回应。
摄像机反射的太阳光照进了他的眼底,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再次扬起嘴角。
“还是说,你不想陪我走,怕被别人误会?”
“毕竟,这里可是你和徐主持互诉心声的地方。”贺新衡垂头趴在江树燝耳边,呼出的鼻息将江树燝的耳朵烫得发红。
江树燝眉头微蹙,有些不满地瞟了贺新衡一眼,错过他径直往前走去。
江树燝隐隐透着生气的背影,和轻而易举就被他调动的情绪,打散了他刚刚的心烦意乱。
贺新衡嘴角的微笑变得真实了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迈开步伐跟上,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
突然,走在他前方的江树燝停了下来,在路边蹲下,手指拨弄着野草。
“怎么了?”贺新衡疑惑。
“这里有四叶草。”江树燝声音有些开心。
贺新衡顺着江树燝拨弄着的手望去,在一群三叶草里,藏着一颗小小的四叶草。
“真的四叶草。”贺新衡从来没见过四叶草,一时也被吸引了目光。
“四叶草寓意着幸运和健康。”江树燝说着,将那株小四叶草轻轻折下,递到贺新衡跟前。
“给你。”
“你好不容易找到的,就这么给我了吗?”
“……”
江树燝微微张了张嘴,没有讲话。
江树燝恼怒:「我又讲不出来,收就收了还说那么多话。」
心声:「因为你做多余的事了。」
贺新衡表情缓和了不少,接过那株四叶草,捧在手心,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眼神不错,藏得那么深还那么小株的四叶草都能被你找到。”贺新衡抬手抹了抹四叶草上的水珠,声音温柔地夸赞道。
“嗯,不然那天在海边,也不会看见沉底的你了。”江树燝被贺新衡眼底许久未曾流露的温柔吸引了目光,话不经过大脑便蹦了出来。
“什么?”
贺新衡一顿,疑惑着抬起了头,眼底染上几分复杂。
江树燝:「完了。」
第19章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贺新衡猛地一把抓住江树燝的手腕,逼迫着江树燝向着自己,眼底淌过一丝质疑。
四岁溺水那天的记忆他其实已经记不大清了。
小时候贺新衡的身体并不好,好不容易靠中药调理完,又紧接着溺水,害得他之后连着发了好几天低烧。
但他仍旧记得那天把他从海底拉出来的是一双和自己一样稚嫩的手。
那天的沙滩上本就没有多少人,他也不知道离开的贺向明又是在什么时候赶回来的。
反正不是在他溺水的时候。
被小男孩救起后,他就被拖着进了一个昏暗的地方,可惜这段记忆迷迷糊糊,他只记得焦急的小男孩在见他醒来后便绽开了松口气的笑脸。
“是你吗?那一天救我的是你吗?”
第36章
贺新衡语气略微急促了起来,拽着江树燝的手劲也大了少许,将江树燝断断续续地往自己身边拉近。
眼尾染上了点点红。
如果,如果真的是江树燝把他救了起来,甚至记到现在。
贺新衡呼出的鼻息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一个小孩怎么会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独自一人待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海边沙滩上。
在他们没认识的间断,江树燝又是怎么过的?
“你……”贺新衡哽咽着开口,却犹如被卡住了喉咙一般,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江树燝只是低头沉默着,嘴角轻轻咬着嘴唇,似乎在忍着什么。
“……你是指我们在海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江树燝开口询问,贺新衡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天是因为有团队在附近拍宣传片,你哭丧着一张脸游客都要被你吓跑了,所以……才向你搭话的。”
“哭丧着脸?”
贺新衡一愣神,开始回想,才记起江树燝说的是他第一次见男扮女装江树燝的那天,也是在那片海滩。
“前年的时候?”
“你说的不是这个吗?”
贺新衡嘴角动了动。
原来江树燝说的是那个时候他看起来情绪沉底。
“倒也没错……”他那个时候的确情绪低迷,是江树燝拉了他一把,“就是刚刚没听懂你的意思。”
“你也好意思说听不懂……”
贺新衡轻轻松开了手,江树燝手腕上漫着一片压出来的红痕,指印分明。
他还是有些怀疑。
江树燝不是不能说真话吗?万一,刚刚的话也是在骗他。
他在等江树燝和心声的对话。
却什么也没听到。
可江树燝不能说真话啊?难道,那天和他搭话的原因是借口?
贺新衡正准备再开口问些什么,江树燝便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腿往前走了几步。
“走吧。”
现在还在镜头前,不好多说什么,等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好好问问吧。
贺新衡压下心头的疑惑,也跟着起身迈步朝前走。
这片树林和他记忆里没什么区别,高大雄伟的香樟树遍地,随着天色渐晚,林子里逐渐漫起了雾气,连带着气温也跟着降了不少。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相视而笑,紧接着又看到拿着摄像机的摄影师也跟着冷得抖了抖,三人不由得一起笑出了声。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贺新衡指着一旁的树问道。
“香樟树。”江树燝瞥了一眼,不假思索答道。
“这么熟悉,之前经常来?”贺新衡试探着反问。
江树燝有些无语地看向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之前你们工作室不就接了个单子和树林有关,我们不是还专门跑去考察了吗?”
经他这么一说,贺新衡这才忆起这件事。
他们把附近的树林都跑了个遍,观察树林里树的品种和布局。
南方的树林里几乎都是香樟树,于是他们后来就在香樟树上发散思维完成了客单。
江树燝那时候闲出屁了,天天在家里躺着,被贺新衡硬拽着拉出了门。
也是在协婚之后,江树燝唯一参与了他们工作室的活动。
协婚前江树燝也常常混进工作室,和他们一块因为客单出门。
一路上江树燝总是时不时同其他人开开玩笑,其余时间都他待在一块,天马行空地乱扯,然后笑成一团。
协婚后那唯一一次,江树燝也只是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只有有人找他说话,他才会开口回答几句。
同时在场的工作室同事,后面都跑去问他。
“衡哥,你……和江素景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你们结婚之后她不怎么开心了。”
知道江树燝真实身份的师弟都会出来帮他打个马虎眼。
他现在的确还没法完全确定江树燝被他的心声限制住了才做出那些举动,但他唯一看得见的是协婚之后江树燝偶尔变得沉默多了。
两人绕着小木屋,一前一后地在树林里漫步。
江树燝在他跟前走着,踩过潮湿的干枯落叶,在寂静的氛围里,沙沙的闷响异常清晰。
“你说的……也没错。”江树燝轻声开口,却没有停住脚步。
“我之前常来这里。”
“这里人烟稀少,空气清新,又靠近海边,我常常偷偷溜过来很多次。”
“偷偷?为什么要偷偷过来?”
贺新衡快步走到江树燝身边,眼神跟随着江树燝,有目地沿着江树燝的耳廓逐渐滑动至他的眼睛。
江树燝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不自然地往反方向一撇。
这是江树燝准备说一个没底的谎前常有的小动作。
在他刚听见江树燝的心声时,他也观察过江树燝的小动作,想通过小动作给自己证明江树燝是在说谎。
但江树燝丝毫不慌。
直到后来他对江树燝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了,江树燝眨眼撇开的频率直线上升。
他又要说谎了,贺新衡知道。
“之前不怎么能出门。”江树燝解释着,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那又偷偷跑过来做什么呢?”贺新衡并不想轻易放过他。
他想知道江树燝的过去,但江树燝从来没提过。
第37章
试探的想法让他忘记了此刻还在拍综艺,对江树燝步步紧逼。
摄影师抓到点,举着摄像机更凑近了几分。
江树燝抿了抿嘴,有些不自然地瞥了几眼摄像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心声:「怎么不讲话树燝?」
江树燝:「我总不能说我跑过来捡贝壳吧……」
心声:「因为摄像机?」
江树燝:「没有摄像机也说不出来。」
贺新衡听见许久不闻的心声,一时反应过来,换上淡漠些许的声音道:“偷偷跑来找谁?”
“我自己来的。”
江树燝似乎还说了什么话,但贺新衡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在回放着江树燝心声里说的那句话。
“我总不能说我跑过来捡贝壳吧。”
他想起灯塔箱子底层那些刻坏的贝雕,除去手法不对的问题,那些贝壳大多数都不是刻贝雕能用的贝壳。
符合条件能用来雕刻的贝壳都有因为太过于脆弱而刻坏的风险,更别说质地根本不过关的贝壳,简直不堪一击。
贺新衡也试着想过江树燝去哪找来的贝壳雕刻。
江树燝除了工作以外几乎很少出门,就算贺新衡因为工作出门,只有江树燝独自在家。
按管家的说法,江树燝也只是在房间里待着,接接稿弄弄作品,偶尔出来倒水喝。
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江树燝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刻的贝雕,又是在什么时候将箱子放到灯塔里的。
灯塔里移开箱子露出的那块地板十分崭新,箱子肯定已经放了好些年了。
难道江树燝在遇见他之前就试着刻过贝雕了?
那为什么又要骗他从来没接触过贝雕。
每次贺新衡有想法想让江树燝试一试雕刻的时候,总是被江树燝糊弄过去,不是说没接触过不感兴趣,就是还有工作没有时间。
却在直播拍摄之后,帮他刻出了刻不出来的贝雕。
明明那一箱子里,没有一件完整的贝雕作品。
贺新衡很小的时候就被温雁棠塞给他师傅,跟着学习贝雕了,他知道从头开始学这门技艺有多困难,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他在直播拍摄时候画的贝雕设计稿不是特别复杂,毕竟直播就要刻出来的东西,过于复杂根本刻不完。
但要在短短的一天内把它刻出来,少说也得有三四年的学龄。
尽管江树燝交给他的贝雕打磨得还有些粗糙,但里面有几步明显很有他雕刻的风格,比如靠打磨轻薄和镂空来达到凸显层次的手法。
江树燝不仅很早就开始刻?还是模仿他的刻法?
贺新衡微微偏头,眼眸落在江树燝的手上,没看到任何伤口。
又或者,江树燝找了别人帮他刻。
注意到贺新衡眼神有些迷离地聚焦在他的手上,有些趔趄地往一旁撤了一步,将手有些不自然地藏到身后,僵硬地问道:“怎么了?”
心声:「为什么要躲?」
江树燝:「指缝有血。」
贺新衡准备开口,听见心声却一愣。
他本来打算打趣问江树燝是不是找别人刻了贝雕,不如干脆给钱找他刻内部消化。
一瞬间全都抛到了脑后,他伸出手一把将江树燝藏起的手拽了过来。
手指指甲里有一层没洗掉的血渍。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后来贺新衡想起,跑去问江树燝。
贺新衡:上综艺第二天你不是给了我个贝雕,怎么不直接找我帮你刻?
贺新衡:我不收你钱,你知道的,我只需要一点奖励。
江树燝:……明明你那个时候跟我说什么,只是合作。
贺新衡:那正巧我生日要到了,你送我个贝雕吧,我帮你刻。
贺新衡:只不过,也需要一点小小的奖励。
江树燝:要求真多。(象征性地亲了一下
贺新衡:不够。
江树燝:喂!
第20章 又在骗我
指甲缝里的血渍看起来已经干渴了许久,呈现暗红色分布在江树燝刚剪短不久的指甲里。
什么时候?
贺新衡眉间微皱,目光在江树燝手上游离着。
昨天在工作室里明明没有,他只是一天没有回去。
“怎么搞的?”贺新衡问道,声音有些不明显的沙哑。
“昨天……吃完饭我想着帮忙收拾收拾,不小心摔了。”
江树燝撇开眼解释着,声音有些颤抖,显得十分没有底气。
又在骗我。
贺新衡倒是早就做好了会被骗的准备,毕竟刚刚江树燝毫无征兆地流鼻血给他整得有些后怕,他没有逼问,只是等着心声告诉他答案。
但这回好像不一样。
江树燝轻轻拍了拍贺新衡拽着他的手,似乎是想让他放心,他弯下腰,将裤腿一截一截挽起,露出了膝盖的伤口。
伤口被处理过了,却仍旧触目惊心,大面积的皮肤被蹭破,显眼的红色布满膝盖,尽管被消毒处理过了,却还是看得出刚摔伤时的血肉模糊。
还好没有流脓。
贺新衡没想到江树燝是真的摔伤,有些僵硬地蹲下来检查伤口,确认有好好处理过后,才松口气站了起来,眼底复杂。
“蹭到什么了能摔成这样?”
只是收拾餐具,怎么能将膝盖摔得血肉模糊。
第38章
他们又不是在崎岖的山洞里住。
“盘子没拿稳摔了,我……”江树燝说到这里有些难为情,脸色尴尬,声音更小了一分,“我也没站稳磕上去了。”
“什么?”贺新衡惊呼出声,后怕地弯下身再查探了一遍,仔仔细细地找寻有没有遗留的碎屑。
怪不得伤口宛若被刀割了许多层一样,从膝盖的大范围血肉模糊来看,江树燝甚至摔了之后还蹭破了几下。
可江树燝不是不能说真话吗?
“手上的血呢?”
“自己处理的时候蹭到的。”
贺新衡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自己处理的?”
话音未落,贺新衡整个人像弹簧一般,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江树燝的手就准备要把江树燝拉去医院。
他从来都不相信江树燝的生活技能。
生病了就躺着睡一天等它自己好,偶尔洗个碗做个饭都能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就连必要的时候洗件衣服都能把自己也洗了一遍。
俨然一个生活白痴。
管家每回总是迟迟才发现,懊恼地问他怎么不让他来,江树燝就会说,他想试试。
可在这之前,既然江树燝对外称无父无母,那便肯定是自理生活,怎么会什么都不会?就好像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江树燝似乎也知道自己立下多少“丰功伟绩”,瞬间理解了贺新衡的意图,连忙摆摆手朝贺新衡解释道:“那会赵叔在厨房,我就先自己处理了。”
“……”
贺新衡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严肃。
“以后不懂的事情叫一声,总比你自己瞎摸索好。”
贺新衡微微皱了皱眉头,犹豫着还是松开了手。
江树燝轻轻点了点头,贺新衡垂眸看向江树燝,眼神有细微的光芒在闪,似乎在等着什么。
心声:「概念偷换得不错。」
江树燝敷衍:「嗯。」
心声如贺新衡所料出现了,却什么都没有说清楚。
江树燝和心声对面的人心有灵犀一般闭口不谈。
是不想谈还是不敢谈?
贺新衡回想着过往心声出现时他说过的话,踌躇着开口。
“今晚需要我回去吗?”
江树燝闻言,身形一顿,转头看他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惊讶。
心声讶异:「嗯?他这是在关心你?」
江树燝:「……」
贺新衡一怔,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
好不容易给心声对面制造起了假象,这下前功尽弃了。
懊恼间,江树燝有些沉重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江树燝:「他要是回去……会被发现的吧。」
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着,贺新衡一时有些怔愣,无意识地轻声开了口。
“发现什么?”
“oi!终于找到你们两个了!”
肩膀被两只手搭着,徐舟呈整个脸都凑到了他们两人中间,声音犹如惊雷打破了刚刚的沉默。
也惊醒了贺新衡。
他微微低下头捂住了嘴。
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
如果真的不小心说出了口,他也不知道怎么和江树燝解释。
但比起这个,心声对面的人肯定也会知道。
若对面的人就是这一切的策划者或者参与者,那他前面所做的,就真的全部前功尽弃了。
得控制好自己。
“怎么样两位,有想法了吗?那边在问进度了喔。”徐舟呈似乎没有受两人之间的古怪氛围影响,自顾自地问道。
江树燝没有讲话,只是看着他。
贺新衡闻言,转头望向一旁的小木屋。
此刻正值傍晚,太阳一纵一纵地往西落去,橙红色的天空将小木屋映照得柔和。
金黄色落日的余晖洒在满山的香樟树上,透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树木,将零星的碎屑轻柔地抚上他们的脸颊,犹如一双温暖的手,驱散了渐晚的冷风。
贺新衡顺着小木屋望去,微微睁大了眼睛。
在他的眼里,金黄色的太阳此刻正挂在小木屋的避雷针上方不远。
犹如一颗新鲜拆开的柠檬棒棒糖。
“柠檬糖……”贺新衡低声自言自语道。
江树燝一时没理解贺新衡的意思,顺着话问他:“你想吃糖吗?”
说完,江树燝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柠檬糖,塞进了贺新衡的手里。
感受到掌心一阵刺挠,贺新衡低头,正巧撞见塞完糖果的江树燝,抬头望向他。
洗衣粉的清香袭来,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眸倏地撞进他的眼底,那眼眸染上大片的橙红,倒映着天边的落日和他,在他心底泛起了层层涟漪。
经久不歇。
江树燝一时有些怔愣,仰着头顿住,喉结上下滚动了几许,犹豫着开口。
“两颗够吗?”
“不够。”
贺新衡声音沙哑着吐出两个字,抬手捂住分别别在两人领子上的录音设备,侧身挡住摄像头。
他紧盯着江树燝边缘微微泛白的嘴唇,恶趣味地往上凑了凑。
在察觉到江树燝身形僵硬时,贺新衡才微微错身,在江树燝的耳边低声道:“我想吃你嘴里的。”
江树燝抿着嘴唇,半晌才断断续续吐出了一句话来。
“我现在没有在吃。”
“那眼底的。”
第39章
“什么?”
江树燝仿佛上了发条的人偶,只不过这发条似乎有些生涩,跳过中间帧一般拉拽起了他垂落的头。
“你眼底的柠檬糖。”贺新衡说着,指了指天边的落日。
江树燝将眼神从贺新衡的脸上移开,望向了不远处的落日,这才反应过来贺新衡话里的意思。
刚刚两人一来一回拉扯了半天,这太阳又往下溜了不少,正好和小木屋的避雷针接在了一块。
理解归理解,刚才那一顺溜江树燝属实差点没顶住。
“……流氓。”越想越气,江树燝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和老婆说悄悄话怎么能算是耍流氓呢。”贺新衡语气轻快,似乎江树燝的反应令他很开心。
“啊,我叫你老婆只是因为我们的婚姻关系,你别多想。”
“……”
江树燝抬眼瞪了他几眼,有些委屈地撇过脸去,掏出手机记录不远处的“柠檬棒棒糖”。
“有想法了吗?”江树燝开口问道。
“有了。”贺新衡回答,靠在一旁的树边,提笔在画板上起了草稿。
四岁的小木屋的确仍旧如噩梦一般如影随形,但他们现在不在小木屋里面。
就像江树燝说的,只要不把这个小木屋当成那年的那间小木屋就好。
更何况,现在在他身边陪着他冥思苦想的是江树燝,他拿着画板的手里还握着江树燝给他的两颗柠檬糖。
笔下停停走走,贺新衡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
从江树燝给贺新衡塞糖开始就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的徐舟呈,这时才上前张望贺新衡的草稿。
犹如柠檬糖的半截落日和波浪般的糖果花纹,上面伫立着被简化的小木屋,整幅设计稿都洋溢着甜蜜的气息。
“喔~,好甜的气息,好闪的草稿。”徐舟呈夸张地,却还富含暗示地多说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想着什么画的。”
“江素景。”
“啊?”
“想着江素景画的。”
摄像机还在拍,徐舟呈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你再说一遍?什么什么!”仿佛刚刚话里藏刀的不是他一般,徐舟呈的这份欣喜俨然是自然流露。
“反正想的不是你。”贺新衡朝他笑了笑,继续低头画稿。
江树燝在一旁脸红得都快要能揭开锅了。
心声:「你都要熟了。」
江树燝:「闭嘴……」
心声:「他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是在演戏吗?可他前面不还对你冷言冷语的。」
江树燝找补:「或许……他在演一个精神失常的人?」
心声:「……?」
贺新衡落笔的手一顿,扬起的嘴角瞬间往下跌了不少。
好哇,现在江树燝也开始给他安病了。
“这样如何?”草草打完草稿,贺新衡将画板递给江树燝。
“……”江树燝沉默地看着画板,心声却在疯狂斗争。
江树燝感叹:「我喜欢他的设计。」
心声冷漠:「你不喜欢,给我清醒点江树燝。」
江树燝提议:「我换个说法夸,让我想个直接的。」
心声依旧冷漠:「说不喜欢最直接。」
江树燝似乎想到了措辞,扬起头准备开口,却被贺新衡抢先了话头。
“喜欢吗?”
江树燝一怔,简单的点头动作愣是卡了三回。
心声:「喂。」
江树燝:「鼓励式鼓励式。」
心声沉声提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树燝似乎对对面的威胁置若罔闻,沉思着道。
江树燝:「不过……我没说出口就没有影响。」
心声:「你的选择时时刻刻影响着结局。」
江树燝:「推动剧情也是重要的吧。」
心声到这里戛然而止。
江树燝抬头看他,踌躇着开口问道。
“你想在这里过夜吗?”
第21章 你模仿我,你喜欢我
天色渐晚,傍晚的霞光跟着黯淡。
贺新衡抬头,江树燝站的位置正好背光,贺新衡看不清他的脸色。
“想在这里过夜吗?”江树燝问。
活动的奖励之一就是在小木屋住两天,江树燝在问他想不想拿奖。
贺新衡眼眸微动,望向没了落日映照后,逐渐变得黯淡无光的小木屋,轻轻攥紧了手。
他怎么会想,但是。
贺新衡想起小木屋书架上,江树燝不小心蹭掉的自传,和一封写给温雁棠的信。
四岁那时的记忆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他依旧记得,那天他们刚到小木屋的时候,书架上面什么都没有,是温雁棠拿着从家里带来的书,将空荡荡地书架填满了不少。
小新衡疑惑:“妈妈,为什么要带书来呀?我们不是只在这里待一天吗?”
温雁棠一边放书,一边温柔地朝他低头笑笑:“这是叔叔暂寄在我们家的书哦。”
“叔叔?”
“对,叔叔。”
温雁棠放完书蹲了下来,抬手帮贺新衡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叔叔是妈妈的大学同学,这间小木屋就是那位叔叔的喔。”
“叔叔的小木屋好漂亮!”小新衡愉悦地抬起手,两眼放光。
“那我们一起逛逛吧。”
后面温雁棠就再也没有提起这位“叔叔”了。
第40章
叔叔怎么会有bth老板的自传,又怎么会塞着一封尘封多年的、写给温雁棠的信。
他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些东西和当年的事情、甚至是现在他们遇到的事情有着藕断丝连的联系。
更何况,刚刚摄像机一直在拍,他还没来得及翻看信里的内容,也没有打开那本自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所以“在小木屋过夜”这个奖励,他不想也得想。
理性告诉他得尽量夺得奖项,可生理性厌恶还是让他勉勉强强只憋出了一个字来,“嗯。”
江树燝似乎欲张口讲话,犹豫了半晌,还是堪堪合上了嘴,低头沉默地看着那张设计稿。
江树燝:「这表情分明就不想。」
心声:「别乱开口。」
贺新衡一怔,垂眼望向江树燝,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个温柔的角度。
不开口也没关系。
我听到了。
“你了解过这间木屋的主人吗?”江树燝问道。
“稍微搜过,没仔细了解。”
贺新衡奋力地回想昨晚草草的搜索记录,疑惑道,“为什么要了解?”
“他也是活动的评审之一。”
“这么说吧,如果我们想要拿奖,官方和屋主的要求至少得靠近一个。”
“要求?”
江树燝点了点头,将画板递还给贺新衡,拿出手机在搜索上点了几下,打下一行字,递给贺新衡。
上面是屋主发布的一条社交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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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甜品店,3……3d打印甜点?”贺新衡语气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惊讶,“3d打印甜品,这项技术不是最近才研发出来吗?”
“对。所以下面写了有森格的赞助,这次雕刻活动也是森格赞助的,在你帮他们澄清后。”
江树燝解释完,抬起手指敲了敲屏幕,示意贺新衡回归主题,“所以,看出什么要求了吗?”
“宣传文物甜品?”
“嗯,你的草稿很有甜品的风格,这点不……还,还行。”江树燝说到一半犹如舌头打结一般,中途改口。
江树燝:「不什么还没说出来,万一是不好看呢,应该不算吧?」
江树燝在心声里紧张地询问道,贺新衡也跟着紧张。
心声无奈:「……勉强过去了,长点心。」
两人都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贺新衡的动作却被江树燝察觉到了,疑惑的眼光投来,贺新衡连忙将头望向小木屋,表现出一副沉重的表情来,混淆视听。
江树燝:「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听得到我们聊天。」
江树燝:「果然在小木屋过夜太勉强他了吗?」
心声:「只是个奖励,又不是一定就得在这里过夜。」
江树燝了然:「有道理,难得你也能提出点有用的意见。」
心声:「……」
听着江树燝和心声拌嘴,却处处围绕着他,贺新衡嘴角又有些压不住了。
“我的建议是,把小木屋的部分改的更复古些。”江树燝继续说道。
贺新衡的嘴角瞬间以百米每秒的速度下坠,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建议?说了这么多最后就只是建议?
就像甲方劈头盖脸提了一堆意见,最后说你自己看着办一样,只不过这个甲方是有经验的甲方。
“喔~,学过产品设计果然不一样,对这类要求很敏感嘛。”徐舟呈在一旁不住感叹。
贺新衡沉默了几秒,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开口:“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刻的所有贝雕吗?结果还……”
“我什么时候说过?”江树燝慌张的声音响起,连带着贺新衡也一同紧张了起来。
完了,怎么回事,他今天怎么连着两次不经大脑就将话吐了出来,他又忘了,这是江树燝在心声里说的话。
但好在江树燝一时半会并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担心起了另一件事。
江树燝:「我说过吗?难道昨晚的……是因为我对他说过这句话。」
心声否定:「没有,昨晚的不是。」
昨晚?对了,江树燝指甲缝里的血。
怪不得江树燝能直接地告诉他摔伤的事,不需要任何隐瞒,因为指甲缝里的血根本就不是在膝盖蹭上的,而摔倒后还往外蹭,他没猜错的话,是江树燝为了掩盖吐血或者流鼻血的事实。
正常人在摔倒了之后,肯定不会再动了,江树燝却在摔倒受伤后,还猛地一蹭,拉大了伤口。
贺新衡猜想,江树燝是想要掩盖突然出现的血,才狠心让自己的膝盖流血。
想到这里,贺新衡颤抖着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希望这个猜想是真的。
但很快他就把这个猜想抛之脑后了,因为江树燝开始怀疑他了。
江树燝狐疑:「我是没说过,那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真的……」
心声:「……」
第41章
心声戛然而止,江树燝转头望向贺新衡,眼底泛着考究的深邃,“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贺新衡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摄像机晃过,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沉默了好久后,沙哑着开口,“忘了你给我的贝雕了吗?你刻贝雕的手法简直就是我的翻版。”
“不喜欢又怎么会模仿呢?”
江树燝的脸色一白,半天没有讲话。
江树燝:「对了……我之前告诉他我不会刻……」
心声:「转移话题,不要让这个话题继续。」
“这里怎么改,你有头绪吗?”江树燝开口,语气僵硬。
“不要扯开话题,我还想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贝雕?”
“……”
空气弥漫着寂静,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了,两人脸上没有打光,根本看不清脸色,显得格外剑拔弩张。
“哎呀,素景想给你个惊喜嘛,就来找我帮忙,找了个熟人学着刻啦。”徐舟呈连忙打圆场,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灯在画板上方打开,工作人员也打开了打光用的灯。
“这样。”贺新衡语气冷了下来。
没成功延续话题,贺新衡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拿起画笔翻面画了起来,潦草地修改了一番后,便递给江树燝。
江树燝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灯光大开的活动现场道:“走吧,回去。”
江树燝感叹:「不愧是天赋型选手,一点就通。」
心声难得肯定:「确实厉害。」
江树燝夸他了。
贺新衡脸上的不开心瞬间被冲淡了好几分,收拾收拾着,便跟着往回走。
“评审不止小木屋屋主吧,为什么只关注屋主的要求?”徐舟呈跟在一旁疑惑地问道。
“嗯,是还有主办方那边的评审。”江树燝赞同地点了点头,“主办方肯和木屋合作,我猜,大概也是因为木屋主人要开文物甜品店。”
“这次活动的目的也是给文物甜品店增加曝光,奖项里隐瞒的哪一项应该就是和甜品店合作了。”
“合作?”
“嗯,甜品店有3d打印技术,产量不成问题,但缺乏产品。”
徐舟呈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
贺新衡只是沉默地走着,余光撇过江树燝,轻声道:“你知道的挺多。”
江树燝瞬间噤了声,过了一会才支支吾吾地解释:“都是网上说的。”
“网上说的就都是对的吗?”
“刚刚评审区也挂着评审名字。”江树燝回答。
“原来是这样。”贺新衡收起脸上的严肃,朝江树燝咧嘴笑了笑。
江树燝:「吓死我了。」
心声:「动用关系而已,他欠你的,你不用心虚。」
原来真的是有关系的,怪不得江树燝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了解到这么多。
是谁?
温雁棠?徐舟呈?还是他那个徒有虚名的父亲?
见两人都不讲话,徐舟呈问起了他们对于改造贝雕的想法。
“还记得节目的主题是改造贝雕职业吗,今天参加了这个活动,观察了其他不同的雕刻工艺,有没有什么收获和想法?”
“问早了徐主持,我们一整个下午都在这里瞎晃。”贺新衡将话题推了回去。
“那也能先谈谈想法嘛,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想法和目标,记录下来也很有意思。”
一行人正巧走到路口,这里小路汇上大路,不远处另一条路上,摊铺机正霸道地横铺着,身后是已经铺好了的沥青路面。
只不过天色已晚,摊铺机已经停止了工作。
“所以,有什么收获呢?”徐舟呈不死心。
贺新衡将手指向了路面上的摊铺机问道:“那是什么?”
“听我讲话!”
“我是在回答。”贺新衡一脸无辜。
牛头不对马嘴。
徐舟呈叹了口气,很自然地将贺新衡的行为归结到他清奇的脑回路上,耐心解释:“3d打印铺路,森格公司支持的新兴技术,更便捷迅速。”
“正是因为这项技术,工人们不需要白天长时间晒太阳,晚上也不用加班加点,需要的人手也减少了。”
“便捷迅速……”贺新衡低声呢喃。
“有什么好想法吗?”江树燝知道贺新衡有想法了。
“改造贝雕。”贺新衡欣喜地说道:“我们可以用3d技术打印,降低成本增加产量。”
“那就不是贝雕了吧。”徐舟呈疑惑。
贺新衡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道:“打印不会取代手工艺,质量就已经比不过了,但是能起到宣传的作用。”
贺新衡说完,掏出手机,拨打森格公司的电话,向他们表述了合作的意思。
对面很爽快地答应了,在贺新衡提起借打印设备时,森格的工作人员说:“你们那附近就有一台,我没记错的话,就放在小木屋的仓库里。”
贺新衡拿着手机的手一顿,嘴巴开开合合,终于蹦出了两个字。
“……什么?”
第22章 “没有改变”
几人按着森格工作人员的说法绕到小木屋的后门进去,在浴室对面发现了卫生间的房门。
从后门的卫生间往里望去,温雁棠和贺向明的声音在一瞬间炸响在他的脑海中。
贺新衡拿着手机的手僵了一下,意识被抽离般眼神空洞地定在原地。
“贺先生?找到了吗?”
第42章
手机对面连连发问,却听不见什么动静。
“我来吧。”江树燝试探地伸手拍了拍贺新衡的肩膀,接过通话中的手机。
“我们走进来了,是卫生间后门对面的这扇门是吗?”
“是的,那台机器就在里面,门没有锁。”
“谢谢,”江树燝道了谢,转开门把手,声音却冷了几分,眼眸微沉,“我有点好奇,为什么这台机器在这里。”
“谁放的?为什么放这?你们又是怎么那么清楚的?”
江树燝瞥了一眼僵在门前的贺新衡,一股脑问出了连珠串的问题,并拦住了准备进门的徐舟呈。
“怎么了?”徐舟呈用气音问道。
江树燝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眼神警惕地看着一片漆黑的杂物间。
“啊,是老板的老朋友啦,和木屋主人也认识,和我们借走机器后就一直寄放在木屋里面。”
“最近准备回收,老板一问才知道他还放在那里面,我们也在活动现场这边,准备顺带带走的。”
江树燝打开了扩音,电话那头的解释充斥着整个空间,他接过徐舟呈拿来的手电往屋里一照。
杂物间只是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与杂物,粉尘气重到仿佛轻轻一挥手就能带起一片灰尘。
“我们不能保证那台机器还能用,但大概率没有问题,如果不能用,你们再联系我们,我们叫附近的工厂送一台新的来。”工作人员继续补充道,语气诚恳。
“谢谢了。”贺新衡硬生生扯起嘴角感谢,江树燝的眼眸染上一丝担忧,眉间轻轻皱了皱,抬手挂断了通话。
18:45分。
距离活动结束只剩为数不多几个小时了,他们没时间再耽搁,戴上防尘口罩便进门找那台机器。
似乎这台机器常用,靠近门边的一个大箱子上明晃晃地写着“3d”两个大字,贺新衡将箱子打开,果然看到了一台3d打印机器。
“找到了,插上电先看看通不通电。”江树燝说着,在箱子里寻找着充电线。
但箱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台机器。
江树燝被一旁吸引,箱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点的箱子,上面写着“打印必备”,东西过多似乎合不上,从箱子顶上隐隐约约露出了一条黑色的电线。
“在这。”江树燝说着,蹲下身子打开了那个小箱子,却在打开时又瞬间将它合上。
“怎么了?”贺新衡问道。
“……”江树燝没有讲话,垂眸思索着,眼球不断左右滚动。
江树燝疑惑:「里面怎么会有我们的作品?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
心声:「复制品,用这台机器干的,树燝,这是线索。」
贺新衡听见江树燝的心声一怔,上前将盒子打开,除了上方放着不同的打印材料和机器电线,下面满满的都是一比一模仿的作品。
而且模仿的几乎都是他们的作品。
他们并不是多有知名度的艺术家或者手工艺者,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于模仿他们的作品,甚至一比一复刻。
忠粉吗?不是吧。
里面有些作品他们都没放到网上,甚至有一个贝雕他刻坏了之后觉得还挺好看就摆在工作室里了。
那个刻坏贝雕的复制品也躺在这个箱子里。
“是周围的人……”贺新衡轻声自语,伸手将材料和电线取出,拽着露出一角的本子,缓缓将它抽离了出来。
是一本日记,而且是一本奇怪的日记。
江树燝和徐舟呈也跟着凑上来看。
里面每一页上面的字,都是打印在纸上再用订书机印上去的,仿佛害怕被发现字迹一般。
第一页,没有写他去做什么,只是写着他在这一天看见了一个他好喜欢的作品,就复刻了下来。
比起只有寥寥几行的描写的复刻过程,前面洋洋洒洒的十几行字,都在描述他看到那个贝雕的感动和兴奋。
他写着,他从这个贝雕里感受到了爱的温暖。
描述的并不是贺新衡刻过的贝雕,而是那箱子里为数不多的他人的作品。
第二页开始出现他和江树燝的作品,同样也是洋洋洒洒地夸了一片。
徐舟呈惊呼出声:“原来是模仿你们的作品,还是个死忠粉啊,有机会你们要不要见见这位粉丝,毕竟这台机器可是雪中送炭。”
贺新衡没有讲话,江树燝也只是敷衍了两句。
这些作品给他们的感觉并不舒服,他们并不是不同意别人学着他们刻。
但是所有作品一比一复刻,连尚未发布到网上的作品也不曾幸免,让他们不由得联想到了跟踪狂。
而且夸赞的语句有些过了头,看得他们心里有些发毛。
贺新衡往下翻了好几页,字数越来越少,直到倒数第三页,模仿的贺新衡的作品,夸赞部分只是简简单单地写着一行字:
还是个贝雕。
下面加上一成不变的复刻步骤。
贺新衡轻轻皱了皱眉头,纸上的日期前后不过两个月,两个月内一个人的态度就会变这么多吗?
继续往下翻,逐渐减少的字数又在瞬间暴涨,充盈着他们的视野。
除了第一句正常地写着模仿江树燝的新作品,余下的一整篇都在发疯似地各种质问和辱骂,整篇扫一眼下来看得最多的字便是“为什么?”
为什么做出这种东西?为什么没有爱?为什么抛弃我?
第43章
为什么变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气息,江树燝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贺新衡这才反应过来,在摄像机过来前,翻过这一页。
下一页却是用画画用的hb铅笔,烦躁地几近涂满一整页的横线纸。
怨恨和厌恶从那张纸张里透露了出来,无处可藏。
日记停在了江树燝好几个月前的新作品上,后面的页数空空如也。
贺新衡干脆将本子合上塞了回去。
眼不见为净。
他轻轻抿起了嘴巴,抬手拍了拍呆滞地蹲在原地的两人,低声道:“找到东西,该走了。”
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对视了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拍走落在身上的灰尘,帮着搬起机器,准备离开。
贺新衡和江树燝没有说话,难得徐舟呈也紧闭着嘴不发声,眼神严肃,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
这个人不仅是认识他们的人,甚至可能是他们认识的人,而且是恨他们的人。
在短短两个月内对他们态度大转变的人,贺新衡翻遍脑海也找不出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是障眼法吗?难道是为了给综艺制造爆点的?
贺新衡抬眼瞥向一旁的摄像机。
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也只是尽职尽责一言不发地拍摄着。
不知道。
难道是这两天栽赃江树燝抄袭的那个“摆烂万岁”?
不管如何,既然这个人能将机器放在小木屋里,说明他和木屋主人关系不错。
那屋主就是突破口。
他现在非常想见一见屋主的真面目,是谁有这个能力,将有关温雁棠、bth集团老板和似乎牵扯进这场舆论风暴的线索全部存放在了这间木屋里。
他很好奇。
贺新衡更好奇的是,有什么能够让江树燝和徐舟呈犹如被打破计划一般慌张。
他刚刚捕捉到了那一瞬间两人对视的视线。
慌张又害怕。
心声沉声:「事情还是往这个走向走了,没有改变。」
江树燝咬牙:「还没结束。」
改变?
贺新衡一愣,迟疑地望向了江树燝。
什么改变?
第23章 你明明也很爱我
注意到贺新衡投来的视线,江树燝有些不自然地回望。
“怎么了?”
贺新衡收回视线,垂眸沉默了少许,压下心头的疑惑摇了摇头。
“走吧。”
活动现场已经打起了白灯,给一片寂静的夜晚点上了少许明亮。
现场许多组的作品已经稍见雏形,各有风格特色。
主持人见他们终于回来,上前询问。
“离开了这么久,进度如何了?”
三两口扒完节目组拿来的晚餐,贺新衡挥了挥手里的草稿,扬起个不好意思的微笑:“草稿画完了。”
“草稿?”主持人惊呼,抬头望了望渐晚的夜空,无奈道:“要加快进度了喔,截止时间是晚上十点。”
“很快的。”
“什么?”
江树燝突然蹦出来一句话,让主持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刻贝雕很快的,只要确定好草稿。”
江树燝解释,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贺新衡直接呆滞在原地,眼眸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这是真话?江树燝能说真话?难道是假话?
江树燝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撑着微红的脸颊象征性地咳了几声,抬手拍了拍贺新衡的背,换上严肃的语气。
“别愣着了,赶紧开始。”
心声:「说话不经脑子啊树燝。」
江树燝:「这是不带情感的事实,他真的刻得很快。」
“事实……”贺新衡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轻声声音重复道,嘴角弯起了微不可见的弧度。
四舍五入就是江树燝夸他了。
还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夸。
一句夸奖犹如加速剂,贺新衡干净利落地将3d打印机搬出来放到桌子上,环顾四周找不到插头后,向节目组要来了排插。
绕了一圈回来的主持人有些懵懂地指着机器问道:“这是什么?”
“3d打印机。活动有说需要的话可以带额外工具。”贺新衡边给机器插上电边答道。
“是这样没错,但是3d打印所需的时间可不短。”
“那是大物件,大物件的打印通常需要一两天的时间,贝雕属于小物件,加上有森格公司的技术,几分钟就能搞定。”
贺新衡说着,朝活动的摄像机比了个大拇指。
不远处坐着的森格公司负责人似乎也听到了他的话,也笑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最大限度利用能用的工具,不算作弊吧?”贺新衡询问道,语气间却满是对规则的熟稔。
周围好几组朝他投来目光,隔壁组有人抬头看了看贺新衡带来的贝雕样本,又低头比对了下自己不算小型的木雕,愤愤低声开口:“净钻空子。”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巧弥漫在这一片区域,钻进这附近每个人的耳朵里。
嘈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了不少,站在一旁的路人皆大气不敢出,瞪大着眼睛来回望。
连江树燝都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贺新衡。
但贺新衡只是自顾自地调试着机器,顿了一会才像反应过来一般,抬头微笑着对隔壁组的小哥道谢:“谢谢,也只是正巧贝雕用的上这个空子。”
第44章
这句话一说,大家都以为他在阴阳怪气,空气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隔壁组的小哥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有些恼羞成怒地指着贺新衡的鼻子道:“你……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
江树燝在一旁没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只有他知道,贺新衡不是在阴阳怪气,他大概是在真心表达感谢。
“他理解话容易偏颇,刚刚应该是觉得你在夸他很会在规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空子吧。”
“哈?”
听着江树燝出面替他解释,贺新衡停下手中的动作,这才发觉周围的环境有些寂静。
难道他又理解错什么了?
心声无语:「和隔壁桌解释什么呢树燝?」
江树燝:「他们误会他了。」
江树燝:「可能是觉得用3d打印太像作弊了吧,而自己的木雕又太大,打印费时久用不了3d。」
听着江树燝心声里的解释,贺新衡抬眼看了看隔壁桌木雕的大小,终于了然。
原来那句“净钻空子”是在说他用偏门旁道作弊啊。
“抱歉,刚刚可能没理解对你的意思,不过,”贺新衡顿了顿,压下嘴角的微笑,语气诚恳“我们可是用上了‘空子’才和你们踩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实不相瞒,我们在思考草稿的时候就卡住了,所以才需要想其他的方法补上。”
“但你们不钻空子,对观众活动负责,观众反而会更有好感。”
真诚果然是最大的必杀技,隔壁组的小哥听得一愣一愣的,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商业互夸道:“其实你们的贝雕刻得也很精美。”
贺新衡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内心却有些无语。
他们还没刻呢。
他说的话其实没有在唬人,他们这种做法的确败观众好感。
但在评选中,观众的好感票是最不值的,他的主要目的是评审的高分票。
当然,观众的好感,他有的是方法拉。
不出他所料,周围很快就有路人反应过来质问。
“就算你用这个机器打印,那打印出来的和雕刻出来的哪能一样啊?”
“是啊,打印出来的摸起来就不一样了嘞。”
“这个活动主要就是看你们刻的吧,你这样怎么能算上是个手艺人哦。”
贺新衡只是连连点头,手上调试的动作不停,一边出声解释。
“没错,大家很懂哦,打印出来的的确和刻出来的区别很大。”
“但是我们并不是单纯打印。”
贺新衡说着,指了指一旁已经打开电脑里的三维软件,顺着贺新衡画好的草稿开始建模的江树燝,继续补充道。
“主要负责3d打印的是他,我只是帮忙调试器材。”
“活动方都给我准备了材料和刻具,我肯定会刻的。”
“那还搞什么3d打印嘞?”路人疑惑。
“我们是头一回参加这种大型活动,想着多打印几份送给支持我们的大家嘛。”
贺新衡眉眼弯弯,说出的话在观众耳朵里听来瞬间好听了不少。
“真的啊?”
“哎哟小伙子还挺有心。”
“我也要!”
“还挺会收买人。”
搞定了。
贺新衡微微松了口气。
他并不是想要收买多少人心,至少他想保证观众对他们没有太不好的印象。
但贺新衡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对他们没有恶意,毕竟他听不出恶意。
特别是因为那场直播拍摄来的,更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话了。
这倒是贺新衡在发现自己听不懂恶意之后,头一次觉得这听不懂话的毛病还挺不错。
要是听懂了,他不敢说自己内心有多强大,多少肯定会影响到他的雕刻。
测试着将3d打印机的五个点都调平到同一高度后,贺新衡将温度调到200度给机器预热,装上耗材将里面的残余排出,并调整到出丝流畅。
“不要凑太近,”贺新衡剪掉打印机排出的耗材,一边挥了挥手让周围的观众退远一些,“它的温度很高。”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贺新衡就放着让机器预热,拿起贝壳和锤子,将贝壳打薄。
想起昨天的失败经历,贺新衡手还是微微有些颤抖,但在他敲下去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觉回升,止住了他的颤抖。
如鱼得水般,他控制着合适的力道,一下一下将贝壳打薄。
江树燝一边建着模,一边总是用余光不停地往这边撇来。
“老婆。”
贺新衡突然发声,江树燝吓了一跳,手一滑按了下鼠标,周围一阵担忧的惊呼。
“再看我,打印出来上面都要有我的脸了吧。”
贺新衡停下手中的动作,微笑着指了指电脑。
电脑上空空如也,只有主屏幕。
“啊,不小心按到关闭了。”江树燝低声自言自语,耳根微微泛红。
观众在一旁紧张得不行。
“那怎么办,刚刚看起来都快搞完了。”
“放心各位,他按保存了,不然会弹出窗口问你保不保存的。”贺新衡出声安抚,垂头继续雕刻。
虽然有贺新衡的一句话,但大家还是提心吊胆地紧盯着江树燝的电脑屏幕,直到江树燝重新打开了文件,大家才松了口气。
“要专心哦老婆。”贺新衡没由来地想逗一逗他。
第45章
“不用你说。”江树燝咬牙切齿地堵了回去。
徐舟呈此时正巧绕了一圈回来,指着不停工作嗡嗡作响的机器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预热。”贺新衡回答得言简意赅。
“现在预热?你们不是刚确定了草稿……”
徐舟呈话说到了一半,突然噤声。
江树燝的电脑上,贝雕基本已经成型了,只差些小细节。
贺新衡抽出闲隙瞥了一眼徐舟呈一脸怔愣的表情,微微扬起了嘴角:“预热至少半小时起步,树……素景建模快的时候不用半小时,特别是不用刻细的贝雕。”
周围发出一阵惊呼,贺新衡却也被自己说的话怔住。
对哦,江树燝建模早就很熟练了。
昨天他刻不出来的贝雕,江树燝明明可以找森格用3d雕刻,不用大费周章地自己去刻或者找别人刻。
但江树燝没有。
贺新衡盯着江树燝随风微动的假发发丝,看得有些出神。
按江树燝心声的说法,江树燝的任务应该是要让他伤心死心。
但他却总能从江树燝的行为和心声里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爱意。
你明明也很爱我,不是吗。
一片落叶飘来,粘在了江树燝的假发上,贺新衡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将落叶取下。
手离江树燝一厘米不到,突然从不远处跑来一个行色匆忙的工作人员。
贺新衡有些心虚地猛然将手缩了回去,掩盖性地挠了挠头发。
工作人员走到徐舟呈身边,压低着声音说道。
“主办方那边接到举报,说我们作弊。”
“什么?”
第24章 被抽掉的内存卡
“为什么说我们作弊?”贺新衡问,“3d打印只是一项辅助技术。”
“3d打印没问题,那边接到的举报说我们这台打印机是从其他地方拿过来的,没有经过审核。”
“的确是我们从其他地方拿来的,不过,审核……”
他们的确没有。
“只是缺少审核好办,主办方现在在叫人过来了。”工作人员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同走过来的审核人员。
“但是,举报说这台机器里有东西,说我们备份抄袭。”
“什么?”贺新衡宛若听到什么离奇的事一般,眼睛微微眯起,眉间紧蹙。
江树燝闻言,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走了过来。
“你不用管这边,继续建你的就好。”贺新衡俯下身子,调试着机器内存卡里的内容,一边抬手想拍拍江树燝。
伸过去的手掠过江树燝的衣角,尽管贺新衡已经尽力抬高了几许,却仍高估了自己俯下身子的角度。
一阵不熟悉的触感袭来,透过衣物带来了一丝温热,余光瞥到江树燝的身形顿了顿,贺新衡的手也跟着僵硬了少许。
他搭在他的腰上了。
“喔~,大庭广众之下收敛收敛。”
徐舟呈笑着退开了一步,观众的目光顿时都被他搭在江树燝腰上的手吸引。
打量窥探的目光袭来,贺新衡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修长冰冷的手指沿着衣物,轻轻划过江树燝的腰。
江树燝僵硬的身体也不由得跟着抖了抖,猛地一把拉开贺新衡的手。
却在准备甩开的时候顿住,收了力道轻轻撒开了手。
“我继续了。”江树燝一脸难为情,眼里似乎有水汽氤氲,脸颊上的红晕在炽光灯的照射下显得诱人,仿佛一颗熟透的苹果。
贺新衡喉结上下滚动了几许,眼眸顺着通红的脸颊滑落到他的脖颈,又顺着那件碍事的衣服落到江树燝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啪嗒”一声,贺新衡抬手握住了江树燝的手腕。
“你……”江树燝有些不解地回头,却在对上贺新衡的眼眸时吞回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贺新衡的眼眸深邃,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他的眼底浮动,毫不掩饰眼里的炙热和深沉。
江树燝怔在原地,神色迷茫,紧张地等着贺新衡的下一步动作。
似乎刚才一瞬间的侵略感只是江树燝的错觉,贺新衡很快便换上了笑颜。
“加油。”
他说,并松开了手。
江树燝一瞬间吸入了一大口空气,沉重地悬挂在心脏上的链条似是松了不少。
江树燝惊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把我给吃了。」
心声冷笑:「仔细看看剧本,万一就是大灰狼吃小白兔的剧本呢?」
江树燝:「……这个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吧。」
江树燝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如释重负地扯起嘴角敷衍了轻笑两声。
贺新衡也跟着扯了扯嘴角,低头继续按起了按键,眼底刚刚压下去的深邃又浅浅地浮了上来。
异样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头。
他想把江树燝压到墙角,藏起他脸上的红晕,蒙上他的眼睛,用绳子将他们两个死死地绑在一起,不让他逃走。
“这两人都这么亲密了,真的不能再真了。”
“可我怎么觉得刚刚贺新衡的动作有些发狠呢?”
观众讨论的声音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不对,这不对。
贺新衡轻轻甩了甩头,抬手扶额。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和想方设法控制着他和强行逼迫他们结婚的温雁棠有什么区别。
第46章
贺新衡深深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吐了出来,压下心头的想法,继续查看内存卡。
“你们是贝雕组吧。”审核人员的声音响起,内存卡的东西也正巧被他调了出来。
熟悉的东西在一瞬间充斥着他的视野,贺新衡愣了一秒,手疾眼快地关掉页面拔出了内存卡。
周围的人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吓了一跳,纷纷朝他投来不解的眼光。
审核人员的眼神一下子凌厉地锁定了他,朝他伸出了手,要他交出手中的内存卡。
“先生,请配合我们的审核。”
贺新衡的脸色犹如黑水般沉寂。
他现在能够彻底确认,那个想方设法想把他们搞垮的人,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引领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入他设立的圈套。
那内存卡里放着的正是他们的作品。
准确来说,是模仿他们的作品。
但他刚刚明明将原来机器的内存卡拔下来,换上崭新的空无一物的新内存卡了。
贺新衡抽手拿起内存卡仔细端详。
这是那个老旧的内存卡。
被调换了。
什么时候?
贺新衡微微攥紧内存卡,环视四周。
能察觉到他们的想法,并且抢先一步设下圈套让他们毫无察觉地落入陷阱。
这个人说不定就在他们附近。
贺新衡看着站在一旁神色有些紧张的徐舟呈,沉底的怀疑再一次翻上了水面。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徐舟呈走到他身边,低声询问道。
贺新衡垂眸看了他许久,打量着徐舟呈的这句询问带了几分真心。
“先生。”审核人员脸上浮起了一丝不耐烦。
如果只局限于这场活动,里面是他们的作品并不能说明什么,他们也能拿出证据证明这是他们的作品。
但他们身上还有综艺拍摄遗留的舆论。
无论是对江树燝抄袭的猜疑,或是对他技艺的怀疑,都会重新被翻上来。
他前面的反击就全是徒劳。
可若是他不交出去,他们能不能继续参加活动更是个大问题。
打的一手好牌啊。
贺新衡咬牙切齿地想。
“怎么了?”
江树燝寻着声凑了过来,从徐舟呈口中简单地了解了事情原委后,江树燝的视线落在了贺新衡手里的内存卡上。
“举报者的意思是,我们用内存卡抄袭?”
“是的。”
审核脸色已经有些不满了,满脸写着“看你们能编出什么名堂来”。
“这不是我们带来的内存卡。”江树燝话说得没有一丝压力。
“哦?理由呢?”
贺新衡闻言,也跟着紧张地望向了江树燝。
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并没有任何记录能够证明这不是他们带来的内存卡。
换个说法,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张内存卡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江树燝抬手指了指徐舟呈的手机道:“他的手机里有。”
不仅其他人一脸懵逼,徐舟呈脸上也浮现出不可思议来,惊讶地指着自己道:“啊?我……我的?”
“对。”
江树燝接过徐舟呈递来的解锁了的手机,打开了相册,找到了他们刚刚画完的草稿图。
“这个才是我们带来的内存卡。”江树燝说着,举起手机放大了画面。
在画板的边缘一侧,贺新衡的手拿着的内存卡露出了大半部分,被一块拍了进去。
贺新衡也记起来了,徐舟呈在回来路上走到一半,突然说要拍照,贺新衡只好一手拿着画板,用拿着内存卡的另一只手扶住了另一边。
徐舟呈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暗暗朝江树燝竖起了大拇指。
江树燝:「还好刚刚让徐舟呈拍照了。」
心声:「对面这次急了。」
江树燝让徐舟呈拍的照?他又是怎么猜到的?
贺新衡一瞬间联系起来了前面江树燝说过的“改变”。
这个是改变吗?
“有什么区别吗?”审核瞥了一眼两张内存卡,疑惑着开口。
“花纹不一样,我们那份上面有凸起的花纹。”江树燝抬起手指敲了敲屏幕一角。
审核没好气地敷衍了几句,指着打印机问他们:“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既然这不是你们的内存卡,那你们要用这台机器总需要卡吧?”
“这里!”一位戴着黑口罩黑帽子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大跨步跑了过来,手里举着一张内存卡。
“我刚刚去找森格借来张空的。”工作人员说着,将内存卡递给贺新衡。
贺新衡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一旁拍摄的工作人员,又看了看送内存卡过来的工作人员,低声嘀咕道:“原来都是黑口罩……”
“什么奇怪的关注点。”徐舟呈忍不住吐槽。
不远处森格的负责人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贺新衡点了点头,结果内存卡插进3d打印机里。
审核检查了一遍,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才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转身离开。
贺新衡收回目光,拉过椅子坐下准备继续雕刻,却看见江树燝仍旧站在打印机跟前捣鼓着什么。
“你继续建模吧,这边放着就好。”
“我建完了。”
江树燝说着,拔走了内存卡。
贺新衡瞥了一眼时间,此刻正值晚上快八点,微微扬起了嘴角。
第47章
果然很快。
他低下头继续雕刻。
不知过了多久,徐舟呈的惊呼声传来。
“怎么会没有了?”
“怎么了?”
贺新衡抬头,却看见江树燝站在打印机前一脸放空。
“这张内存卡有病毒,存进去的文件不见了。”徐舟呈语气十分着急。
“怎么会这样?”贺新衡走近查看,打印机里的内存卡空空如也。
“换张卡把文件重新拉进去。”贺新衡说道,四处张望寻找着森格的负责人。
“没了……”江树燝低声说道。
“什么?”
“……源文件也打不开了。”
第25章 马脚
“怎么会打不开?”贺新衡移来鼠标,点了点放在桌面上的文件。
文件弹出了加载页面,却又瞬间闪了闪,显示文件丢失加载失败。
“什么时候开始的?”贺新衡问道,语气紧张。
“刚刚内存卡插进去后。”
确实是内存卡里的病毒。
贺新衡微微蹙起眉头,眼疾手快地将电脑断开了网,抬头环顾四周。
“怎么了?为什么要断网?”徐舟呈不解。
“内存卡上存在的病毒却波及到了源文件,说明卡里的病毒已经蔓延到电脑了,文件打不开就是证明。”
“不断网病毒就会顺着网络波及到其他的电脑。”
两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口凉气。
“我们刚刚才证明这张内存卡是我们拿来的,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病毒波及到其他选手……”徐舟呈脸色惨白了些,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我们大概就彻底翻不了身了。”贺新衡低声说道,仔细地观察着周围使用电子产品辅助的选手的一举一动。
万幸,没有人表现出受影响般的懊恼与愤怒。
在一旁看了全程的路人有些惊讶:“那你们这样怎么办?”
“对啊,电脑有病毒了,岂不是打印不成了?”
“放心各位,这不是什么大事。”贺新衡朝围观群众扯起了嘴角安抚地笑了笑,“打印只是锦上添花,我们也能赶在时间截止前刻完。”
贺新衡跟前正放着基本刻完雏形的贝雕。
江树燝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个贝雕,眼底似乎有些自责。
江树燝:「我应该先检查检查的。」
心声安慰:「我们每一步都踏在那个人的圈套里了。」
贺新衡抬眼瞥了一眼情绪低落的江树燝,抬起手搭上了他的背,安抚地轻轻拍了两下。
“不是你的错。”
江树燝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贺新衡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江树燝刚刚塞给他的两颗柠檬糖,往江树燝的手里塞了一颗。
感受打开手心的异样,江树燝微微扬起了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吃颗糖开心点。”
贺新衡说着,举起手搭上江树燝的头顶,轻轻揉了几下,收回了手。
江树燝脸上的表情更意外了。
心声咬牙切齿:「喔豁,安慰你呢,前面的柠檬糖给得好啊树燝。」
江树燝:「我那么伤他的心他还安慰我……温序同你真是坏事做尽!」
心声:「上面布置的任务。而且就是因为他人好才会被你骗不是吗?」
江树燝:「……」
贺新衡听见江树燝心声,一时也有些怔愣。
对面的人叫……温序同?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却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上面布置的任务?在他上头还有人?
算了,先解决完眼前的事情。
贺新衡眼睛微微沉了沉。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问。
江树燝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拿着那颗柠檬糖,眼神掠过贺新衡手里的另一颗糖果,又抬眼看了看贺新衡。
“这两颗是你给我的,我总得留一颗吧。”贺新衡将手里的糖往里收了收道。
“本来就是给你的糖。”江树燝伸出手,好似打算将糖还回去。
贺新衡将他的手往回一推,抬起另一只手握住。
“你拿着安心点也好。”
“放心,就算文件丢失了,你建模的过程也都被摄像机拍下来了。”
“我不是担心我被质疑。”
“我知道。”
贺新衡止住了江树燝的话。
“我知道,就当帮我保管一下。”
“……”
心声突然发声:「什么温度?」
江树燝怔愣:「什么?」
心声:「他给你的糖果什么温度?」
江树燝依旧不解:「?啊?」
江树燝:「……暖和的。」
心声沉声:「这个温度是对的吗?」
江树燝:「……」
心声:「还好你之前的积分还能撑一段时间,江树燝,没有积分你一样脱不了身。」
江树燝垂落在一旁的手缓缓蜷起了少许,糖纸被他的掌心摩擦着,嘎吱作响。
犹如一把凌迟的刀不住地扎在他的心脏上。
贺新衡停住了雕刻的手,余光紧盯着仍僵硬站在一旁的江树燝。
积分?什么积分?为什么没有积分脱不了身?
为什么要脱身?
手中的刻刀被攥紧了些,却迟迟没有落在刻出了些许细节的贝壳上。
第48章
意思是说,江树燝现在需要靠对他说反话来换取积分。
虽然不知道心声里的“脱身”指什么,但贺新衡担心江树燝若没有按对面说的做,又会像之前一样无缘无故地就吐血。
他宁可江树燝狠心点。
贺新衡压下沉重的心情奋力扬起嘴角,弯起眉眼转向江树燝说道:“老婆,一直盯着我我可是会紧张的。”
“谁看你了。”江树燝反驳道,收回眼光。
心声松气:「这次勉强算你过了……」
心声自动弹了出来,贺新衡轻声松了口气,重新提起刻刀继续往下雕刻。
江树燝也跟着松了口气:「还好有他这句。」
心声顿住:「诶?」
江树燝疑惑:「怎么了?」
江树燝突然猛地转身,一口气吞到一半突然屏住了气息,微微睁大着眼睛紧盯着贺新衡。
心声:「难道他……」
江树燝:「什么?」
贺新衡也跟着呼吸一滞,雕刻的动作迟钝了一秒。
被发现了?
扶着贝雕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抖,贺新衡轻咬着嘴唇,尽力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
虽然他知道他现在看起来非常不自然。
但江树燝关注的角度似乎有些奇怪。
江树燝:「嗯?他卡住刻不出来了吗?」
心声:「你也是个创作者,应该知道灵感不是源源不断的吧,正常。」
江树燝:「也是,我总觉得他最近态度变得有些快了。」
心声无语:「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在给他希望。」
混过去了。
贺新衡紧悬在头顶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装模作样地拿起草稿端详了一阵后,抬起刻刀准备继续往下刻。
心声:「我果然还是觉得……」
“那个——”隔壁组的声音同时响起。
“咔嗒”一声,贺新衡没控制住手劲,不小心给贝雕开了个比草稿大的口。
“啊……”
贺新衡看着突如其来的“自由发挥”,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询问隔壁组的小哥。
“怎么了?”
内心却在庆幸,还好他开了口。
江树燝此时的注意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你们需要电脑吗?”隔壁组的小哥指了指边上的背包,“我们可以借你们。”
“可以吗?”江树燝询问,语气满是欣喜。
周围的群众似乎有些紧张。
“他们那个内存卡可是有病毒,借给他们不怕电脑也中病毒吗?”
“用新的内存卡就好了,而且,”小哥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发道:“我们刚刚把人误会了,能帮忙的我们不得伸手帮一帮。”
说着,小哥把电脑从背包里拿了出来,递给了他们。
贺新衡接过,朝他们道了谢。
那就只剩内存卡的问题了。
正巧森格公司的负责人听说了中病毒的事情,朝这边赶了过来,向一旁的工作人员问起了详情。
“嗯?”
现场的人有些多,但贺新衡还是敏锐地发现周围似乎少了位工作人员。
“少了个人。”江树燝说道,眉间微微蹙起。
“你也发现了,是刚刚给我们送内存卡的人。”贺新衡附和。
虽然这些工作人员都戴着黑口罩和黑帽子,但只有刚刚急匆匆给他们送内存卡工作人员的头发尾巴长出来了一截。
贺新衡很熟悉这个发型。
“留着狼尾。”贺新衡轻声说道。
没来得及细想,周围似乎吵闹起来了。
“这不是我交给工作人员的内存卡。”森格负责人抬手撑着下巴,端详着着桌上那张有病毒的内存卡说道,将新的内存卡递给了江树燝。
“是那个狼尾!”贺新衡一把抓住一旁拍摄的工作人员问道:“刚刚那个给我们送内存卡的工作人员呢?”
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似乎被吓了一大跳,紧张地回答。
“他和导演说他不舒服,提前走了。”
贺新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又带着一丝抓住线索的惊喜。
终于露出马脚了。
第26章 只要你在就够了
按贺新衡之前的想法,节目组里的内鬼是他们认识或者见过的熟人。
他低头沉思了好一会,脑海里却只能找到唯一一位留着狼尾的熟人。
他的那位师弟。
“不可能啊……他能有什么动机。”似乎是被自己的猜测吓到,贺新衡无意识地出了声。
“你也想到了你的师弟?”江树燝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炸响,吓得贺新衡一激灵。
“啊,嗯。”贺新衡答道,伸手关上了别在领子上的麦。
“认识的人,留有狼尾,还有其他候选吗?”
贺新衡伸出手,数数般准备把食指往下掰,却迟迟没有用上力。
“可他有什么动机呢?”
“有点奇怪。”江树燝低声道。
“哪里?”
“这么快就漏出尾巴来。”
江树燝一番话瞬间点醒了贺新衡。
存在病毒的内存卡的确出自这位狼尾工作人员手中,但顶着狼尾惹眼容易被记住,他们想得到,对方怎么可能想不到。
就好像,在故意引着他们往这边想一般。
“又是个圈套吗。”贺新衡皱了皱眉。
“你师弟的嫌疑也没完全消,他有些行为确实奇怪。”
第49章
“哦?比如呢?”
“……”
江树燝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堪堪合上了嘴巴。
心声:「话说一半吊胃口很没道德的。」
江树燝反驳:「真要论没道德,还是你更胜一筹。」
心声无奈:「那天在工作室挂断贺新衡电话之后,他师弟突然就不闹腾了,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心声:「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江树燝顿了顿:「他,他安静下来后问我:女装穿着不会难受吗,问我要不要换衣服,还把他的备用衣服给我。」
江树燝:「他师弟之前就没怎么和我说过话。」
心声肯定:「确实奇怪,讲出来也好。」
江树燝:「不行,说了他绝对会问我他师弟哪里奇怪,我……怎么编。」
心声:「实话实说,恰好能够伤他一把。」
江树燝沉默:「……」
不让我知道,但我还是全知道了。
贺新衡笑着眯起了眼睛,却只是皮笑肉不笑,隐隐约约泛起了一股生气的氛围。
“看你一脸说不出口的样子,我师弟撩你了?”
“……”
江树燝正准备张口辩解,一旁突然闪了个人进来。
徐舟呈在两人中间挥了挥手,又指了指桌上的贝雕和电脑,催促道:“两位选手,要八点了,别扯些家长里短有的没的了……”
突然他又像想起什么小声嘀咕:“啊,也有可能是在调情哦。”
“不是!”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江树燝脸上微微有些恼羞成怒,贺新衡则是一脸冷漠。
“哎呀总之,抓紧时间吧两位,完不成可不仅是你们口碑下降的问题了。”
“徐主持还怕自己口碑下降啊?”贺新衡话里带刺,却听话地坐了回去重新拿起刻刀。
“那我还是更怕你乱说话一些。”徐舟呈朝他们扯了扯嘴角,象征性地抬手拍了拍两人的背,就跑去和老付说些什么去了。
“你……”
江树燝话说到一半,突然又收住不说了。
贺新衡回过头,语气无奈。
“你今天怎么说话总说一半。”
“我以为打扰到你雕刻了。”
“画好设计稿后的雕刻和抄写没什么区别了,不会影响的,怎么了?”
“刻坏的地方怎么办?”
江树燝说着,指了指贝雕上开得比草稿上要大的镂空处问道。
“放心,我有办法。”
“那我建模用不用按照你的新想法来?”
“不用。”贺新衡说着,低头继续雕刻,在开大的镂空处对面也搞了个对称。
“手刻总会和打印有区别,这样更直观。”
江树燝似乎还有些担心,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江树燝担忧:「真的没关系吗?和草稿刻得不一样不会被质疑能力不行吗?」
心声:「贺新衡随机应变能力还挺强的,这点你得相信他。」
“怎么了?想多拿颗糖果吗?”贺新衡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似乎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江树燝嘴角轻轻抿了抿,喉结微动,犹豫着坐回椅子打开电脑。
这场活动参加得一波三折,好在这之后没有再出什么岔子。
江树燝有上回建模的经验,熟能生巧,只用了不到上回一半的时间便完成了,很快就将文件导入内存卡里,准备打印。
“终于到这一步了,不容易啊。”
“是啊,一晚上发生好多事情,又是被举报抄袭,又是内存卡中病毒的,看得我们心脏都不好了嘞。”
“你们心态不错嘛,很冷静就解决了问题。”
观众一路跟着他们一块浮浮沉沉的心似乎也终于落了下来,语气满是心跳落地的放松。
“还是因为大家在这陪着,没有大家帮忙我们可能已经卷铺盖走人了。”贺新衡笑道。
回应了大部分,除了夸他心态好的。
他心态一点也不好,要不然怎么会总是无意识地跟随着江树燝起起落落,一边被拉扯,一边又自主地粘合。
短短两天,他就体验过一瞬间从天堂到地狱的痛处,体验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突然透光的曼妙。
体会过充斥着口腔和心脏的酸涩,牵动着他那颗逐渐沉寂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
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算策划一切的人仍旧躲在暗处,想方设法想让他们一步一步地步入他的圈套,就算他们现在还没找到突破口,毫无还手之力。
但他确认了江树燝的心。
他只要江树燝就够了。
至于那什么心声,什么要让他伤心死心的任务,他会慢慢地把江树燝从里面拽出来。
只要江树燝一直在他身边就够了。
时钟不停运转着,转眼便到了晚间十点。
贺新衡如期刻完了贝雕,江树燝也打印出了好几十份打印品,等评委看完后,一一送给一直陪在他们周围等到现在的观众们。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江树燝将打印品递给一位围观群众,嘴里叮嘱道。
“哎呀我家就在这附近,回去很快的,谢谢啊。”
“那方便的话,给我们也投投票呗。”贺新衡探出头道。
“投啦,三张都投给你们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还没那么没良心。”
第50章
“哇,这么拉票不怕被骂啊?”徐舟呈也跟着探头。
“给。”贺新衡拿起桌上一个打印品递给徐舟呈。
徐舟呈一脸吃惊。
“给,给我的?”
“对,快拿着吧,贿赂你,赶紧闭嘴。”贺新衡说着,将小贝雕塞进了徐舟呈手里。
徐舟呈顿时喜笑颜开,欣喜地捧着小贝雕来回转动着,语气满是藏不住的喜悦:“精致小巧,又有寓意。”
“就是可惜没来得及上色。”
“纯白色也很好看了,真让我大开眼界了。”
“主要负责打印的是树……素景,我只是提供了原稿。”贺新衡咬了下舌头,连忙改口,伸手滑上了江树燝的背,轻轻把他往前推了推。
“素景小姐真的厉害。”
“中间电脑中了病毒也不慌张,迅速又重新做了新的,专业素质够强。”
江树燝似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僵硬在原地,一顿一顿地抬起手摆了摆,语气紧张得发抖:“没有,也是他的设计稿画得好。”
“哦哟,‘他’,都老夫老妻了还叫得这么生疏。”
“你懂什么,这叫保持恋爱的新鲜感。”
江树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炸红了,语无伦次了起来。
“那是……我们也不是老……不对……我……”
贺新衡笑着揽上跟丧失表达能力一般的江树燝,火上浇油道:“啊呀,大家真是火眼金睛,我们关系也没那么好啦。”
“没那么好揽得那么紧,跟生怕我们把你老婆抢走一样哦。”
贺新衡笑着不讲话,将嘴角压下去了几许,撒开了揽着江树燝的手,脸上挂上了微微疏离的神情。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就算他确定了江树燝的心意,但为了综艺热度,他得制造话题冲突。
贺新衡能保证,刚才的表情变化,一定会有人大做文章,标题他都想好了:老婆出轨却依旧相敬如宾?全是演戏!
再等等。
贺新衡微微垂眸,余光瞄着一旁正在送打印品的江树燝。
再等等,等彻底揪出策划一切的人,脱离温雁棠的控制,他们就能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活动告一段落,评委席那边也在评选了,来,让我们问问每一组选手们的设计灵感吧。”主持人拿着话筒带着摄像机一组一组地问了过去。
大家都回答大都将小木屋和各式各样的东西联系了起来,几组查过资料的也投屋主所好,在创意里加入了甜品。
“你们的设计灵感又和什么相关呢?”主持人问道,将话筒伸向了贺新衡。
“和我老婆有关。”贺新衡言简意赅,却惹得周围一阵惊呼。
江树燝一愣,有些懊恼地抬手猛地拍了一下贺新衡,低声责备:“好好解释。”
贺新衡吃痛地揉了揉背,语气委屈极了:“那确实和你有关啊。”
“实不相瞒,我一开始完全没有灵感,多亏了江素景,他陪我在……木屋周围逛了一圈,恰好他的眼里印上落日和避雷针。”
“嗯?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去看她的眼睛?”
“那就是付费话题了。”
贺新衡咧着嘴胡说八道,惹得江树燝又拍了他一下。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起来,主持人连忙控场:“那希望有机会能和我们分享分享哈。”
“那边评委席好像已经评选完了,让我过去看看。”
票数已经出来了,贺新衡的贝雕和隔壁组的木雕以相同的总票数居于并列第一。
“居然有两组共同处于第一位,不过贝雕得到的评委票高,木雕得到的观众票高。”
那木雕的观众票可不是一般的高,一张评委票抵五张观众票,木雕组果然如贺新衡所想的一般招揽了不少友情票来。
还好他们后面也拉了一波好感,不然现在就已经输了。
就只剩木屋屋主的一张票了。
“这是决定胜负的一票,究竟花落谁家呢?”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木屋屋主的票,没人注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那台本应该散热后关闭的3d打印机,自己动了起来,缓缓打印出了一个底座。
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摆烂万岁”。
第27章 “你们都有病”
木屋屋主接过话筒,却没有讲话,似乎十分纠结。
“两组的作品我都很喜欢,若只看创意,我会偏向木雕。”
木雕组采用了新的手法,以浮雕壁画的形式将木屋展现得十分具有空间感。
远处的树林抹上了一层粉,犹如雾气般显得若隐若现,显得十分磅礴大气。
木雕组的小哥脸露微笑,一脸欣喜。
徐舟呈有些惋惜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没关系,至少你们也闯入了决赛圈,说明你们的设计也是可圈可点的。”
贺新衡没有讲话,嘴角翘起的弧度也没有放下。
活动的惯用手段罢了。
既然木屋主人会想着在网络上推销自己准备起建的甜品店,就说明他对网络有一定了解。
为了话题度,他一定会先抑后扬。
果不其然,屋主话锋一转,指向了一旁的贝雕。
“但是,若加上创新,我会更喜欢贝雕组的作品。”
“如果有在网上搜索应该不难查到,我打算在木屋打造一个文物甜品店,答应主办方投资这场活动也是想为甜品店寻找长期合作的对象。”
第51章
“贝雕的设计同其他组相比少了些沉稳的气息,在我看来,里面更多饱含的是更加贴近现代的轻快。”
“但不止贝雕组做到了这一点,评审会挑选他们的原因,我觉得得归功于他们利用的工具。”
木屋屋主说着,指向被贺新衡身后的3d打印机。
打印机正发出沙沙的打印响声,机器不停运作着,在打印台上逐渐打印出了一个底盘。
“哦?贝雕组现在也还在打印吗?”主持人询问道。
贺新衡却只是愣在原地,看着没人操控的3d打印机自顾自地动了起来。
“不是你在打印吗?”贺新衡朝江树燝说道,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我以为是你。”
没人控制它,它怎么会动。
打印机上还插着森格负责人递给他们的内存卡,江树燝拿到时也检查过了,里面什么文件都没有。
除了他们后面放进去的贝雕。
贺新衡朝打印机走近了几步,四个字晃进了他的眼底。
“摆烂万岁”。
怎么会?
贺新衡倒吸了口凉气,眼底满是迷茫。
那四个字异常扎眼,嚣张跋扈地映进他的眼底,似在吹着号角告诉他,你没有成功。
短短四个字,满是挑衅。
节目组的摄影师以为能够拍到他们用3d打印的现场,扛着摄像机哐哧哐哧地就赶到打印机旁。
却在正对着拍摄到打印出来的底盘后,明显顿了顿手。
来不及阻止了。
贺新衡眼底沉了沉,微微抿了抿嘴,上前查看机器旁的控制台。
上面有个熟悉的标志正不停地闪动着。
是蓝牙。
“有人用蓝牙远程……”贺新衡朝摄影师挥了挥手,眼神紧盯着蓝牙标志,却突然噤了声。
在摄像机凑近时,蓝牙的标志消失了。
远程控制的人犹如实时看得到现场一般,关掉了蓝牙。
沙沙作响的机器停了下来,只剩满场沉寂。
人在现场?还是有眼线在现场?
贺新衡抬起头扫视周围,周围的人无一例外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没有贺新衡料想中挑衅亦或是胜券在握的眼神。
线索又一次钻回了暗处,他又跟丢了。
“啊,这是有什么新想法蹦出来了吗?”主持人的声音重新响起,微微带着些不易见的颤抖。
他可还记得,昨天直播的那个主持人就是因为乱说话被炒的。
今早的抄袭风波他也略有耳闻,本来想着只要好好主持完活动就好了,却还是莫名其妙地被扯进了抄袭风波里。
“我们可一直在仔细听评奖哦,机器开小差可不关我们的事。”
徐舟呈笑着打起了马虎,木屋屋主也心照不宣地跟着转移了话题。
“我正夸到重点呢,贝雕组的3d打印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贺新衡用余光瞄着不远处停止工作了的机器。
就算转移了话题也已经迟了,这是现场转播,对这两天抄袭风波有印象的肯定也反应过来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贺新衡微微低下了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了社交平台。
什么果不其然已经被有关“摆烂万岁”的讨论刷了屏。
“我靠,你们有看那场活动的现场转播吗?贺新衡参加的那场。”
“光看他们雕刻太无聊了,没看。”
“可戏剧了,评委在夸他们巧妙用了3d打印的时候,打印机打印出了“摆烂万岁”的作品。”
“什么?那个人不是抄袭吗?我听说他现在还在警察局接受调查嘞。”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说了只是还在接受调查,谁抄谁还不一定吧。”
“不会他们其实是一伙的,用来炒作而已吧?”
“那可说不准哦。”
一伙?炒作?什么意思?他们一起炒热气氛吗?
又是他看不懂的话,看来不是什么好话了。
贺新衡垂眸,按下了息屏,收起了手机。
的确炒热了,只不过是以他不喜欢的方式。
仿佛正中对方下怀一般,事情都朝着利于对方的方向发展。
会是谁呢?对着他们这么百般刁难。
贺新衡正绞尽脑汁地整理着这两天发现的事情,周围突然喧闹起来,对着他连连恭喜。
“嗯?怎么了?”
“那一票投给我们了。”江树燝言简意赅地解释。
“但是他想和你们双方都合作。”徐舟呈补充。
隔壁组的小哥也朝他伸出了手恭喜道:“恭喜你们,我们这下也算是合作伙伴了。”
贺新衡伸出手反握住,却仍旧一脸不解。
“我们赢了?”
“对。”江树燝回答,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瞟了瞟贺新衡,“虽然没完全赢,不过奖励拿到了。”
“赢得光彩吗你们?”一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哪里不光彩。”江树燝沉声呛了回去。
“刚刚打印机打出来的底座上写着‘摆烂万岁’吧,你们锤他靠的就是捂嘴吗?”
贺新衡笑着解释道:“捂嘴?我们没有不让他说话,我们反倒很希望他出面解释。”
说着,他将眼镜男拉了过来,问他:“他不解释我要解释了哦,你要不要拿手机记录记录?”
第52章
“解释就解释拖拖拉拉的……”
“看好这个作品的样子和导入的时间。”贺新衡打断了眼镜男的话,放下了翘起的嘴角沉声道。
又一边抬起另一只手,调出早上放在社交平台上的作品合集,找到一样的作品摆到他跟前。
“看清了吗?认得上面的字吧?”
“你什么意思,嘲讽我不认字?”
江树燝在一旁语气淡漠:“认字就不会随便栽赃了。”
“你……”眼镜男指着江树燝,一脸气愤。
“什么?你不认字?”贺新衡一愣吃惊地抓住眼镜男的手移开,挡在江树燝跟前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找个老师教教你,我小时候有个老师教得特别好……”
“你们都有病!”眼镜男气急败坏地一通乱骂,“怎么知道这上面的日期你们没有动手脚。”
“我们有监控视频,你又有什么证据来泼我们脏水?”江树燝忍无可忍道,语气满是愤懑,“就是因为你们轻而易举就能被舆论带动,不讲究事实,才会让小人得志。”
“你这么对我说话,怪不得会被骂!贺新衡也是个贱的!你都出轨了还跟护宝似的护着你!”眼镜男明显破了大防,开始逮着无关紧要的事情破口大骂。
“先生先生,来来来,这里是活动现场不是斗牛场啊,在这吵架明天就上头条了哈。”
“况且,咱说话要讲依据不是?有证据大家会为你撑腰,没有就不要造谣了。”
徐舟呈一边打着圆场缓和现场气氛,一边推着眼镜男往外走了几步。
贺新衡似乎还没接收到眼镜男的意思,有些着急地赶上前去一把拽住眼镜男的手臂,焦急地问道:“你真的不认字吗?我真的能帮你介绍老师,不认字在现在很容易碰壁的。”
“神经病啊你。”
好不容易眼镜男被安抚下来的情绪却因为贺新衡一句话再次破防。
徐舟呈有些无语地瞪了贺新衡一眼,顺着眼镜男的背顺了顺道:“他听话容易听岔,你说你一开始招惹他干嘛。”
眼镜男没好气地挣脱开徐舟呈,朝几人比了比国际友好手势,转身离去。
贺新衡仍旧一脸担忧。
“他真的不需要语文老师吗?”
“你认真的?”
徐舟呈一脸不可置信,江树燝则扭过头去笑得发颤。
“不是这个意思吗?”
“……啊对的对的,是这个意思,他有眼无珠,眼瞎。”
“什么?他看不见?”
“……”
徐舟呈欲哭无泪,抬手捂住了眼睛,有些无奈地朝江树燝求救道:“你帮我和他讲讲吧,他到底是怎么理解的?”
“我也没办法。”江树燝摊了摊手,微微转身面向贺新衡言简意赅道:“你什么都不用管,他是个正常人。”
贺新衡点了点头,似乎了解了。
“原来不用给他解释啊。”徐舟呈也跟着松了口气。
“只是我相信树燝说的所有话而已。”贺新衡抬手关掉了麦,轻声道。
不远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在收拾设备了,但摄影师似乎不想错过所有素材,仍尽职尽责地扛着摄像机对准着他们。
“你还是别太相信了。”江树燝漠然道,故意提调的声音在关麦后沉下去了少许。
贺新衡一顿,神情复杂地望向江树燝。
“也对,合作关系,太信任容易被倒打一耙,谢谢你提醒我。”贺新衡这句话说得没有一丝感情,甚至带上了些许讽刺。
心声满意:「对你还是这样的态度,看来听不见我们说话。干得不错树燝。」
江树燝游离:「要是听得见就好了……」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贺新衡差点欲抬手抱住江树燝,告诉他我听得见。
但他克制住了,他知道还不可以,还没到时候。
“两位这又是什么情趣,我也是你们放闪中的一环吗?”徐舟呈有些无语地咂了咂舌道。
却又在一瞬间抬起手指猛地指向贺新衡,语气满是狐假虎威的凶狠:“你!最好给我保持今天拍摄这样,要是让我逮到你自导自演的蛛丝马迹,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看着徐舟呈抬手抹一抹脖子,贺新衡犹如看到装老虎的虎皮猫一样觉得好笑,还不忘带上一句:“我一直都是这样。”
徐舟呈不想回答,直接略过他的话,朝摄影师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拍后,压低声音对两人说道:“刚刚我去问老付那个狼尾相关信息了。”
“是温雁棠安插进来的。”
第28章 发烧
“真的是温雁棠安插的人?”贺新衡有些不确定地再次确认,语气伴着若有若无的急促。
徐舟呈点了点头,眨着眼警惕地巡视了一圈后,才继续开口道:“老付说是温雁棠给他发的消息,要临时安排进来一个人代替她盯着你们。”
贺新衡眉头轻轻一跳,抬眼紧盯着徐舟呈问道:“你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多少?”
“差不多知道一些吧。”徐舟呈回答着,抬手有些不自然地刮了刮鼻头。
“具体呢?”
“你想听吗?”徐舟呈反问。
“我倒也没那么脆弱,听你讲一遍不会怎样。”
徐舟呈吐了口气,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后,踌躇着开口。
“简单来说,我知道你们是合约结婚,而且是被温雁棠逼迫的,我也知道素……树燝是被迫男扮女装的,但具体你们和温雁棠还有什么合约,我就不清楚了。”
第53章
看来他知道得差不多,基本都了解。
贺新衡收起逼问的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
江树燝也跟着点了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样了。”
贺新衡却一愣,神情复杂地看着江树燝。
江树燝松了口气:「还好,没全捅出来。」
心声:「他有分寸的。」
没全捅出来?说明徐舟呈还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
而且。
他知道江树燝男扮女装。
贺新衡心底的危机感猛地腾升。
他抬起手指在两人中间晃了晃,皱着眉头道:“你们……”
“我们真的没关系。”
徐舟呈立马知道了他要讲什么。
“照片和视频都是造谣。”
照片指的是那张造谣江树燝出轨的照片,造谣者似乎为了让照片更可信,还将他们的对话录了下来,稍加修饰裁掉了一部分,听起来暧昧极了。
“我和树燝原本只是高中同学,最近有交集也是因为我和老付关系不错,他又被迫拍综艺,来找我商量而已。”
“哦。”贺新衡冷漠地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江树燝疑惑:「徐舟呈说什么了吗?他脸色变得这么快?」
心声也疑惑:「你没找他商量吧。」
要上综艺宁可找一个主持人商量,却不找他,他嫉妒得要疯了。
江树燝突然猛地上前拽住了他的手,问道:“你去哪里?”
“我回……”
贺新衡话说到一半突然噤了声。
他想起了活动的奖励,想起了小木屋里的线索。
“不想待在小木屋……”江树燝顿了顿,微微垂头整理了表达方式后才再度开口,“也没人逼你。”
徐舟呈跟着紧张而轻轻怂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开玩笑般拍了拍江树燝的肩膀:“话不要说得这么没人情味啦,很容易被误解的。”
心声:「虽然避开了但是树燝,话里带刺的意味不够。」
江树燝恼怒:「你好烦。」
心声依旧还在说:「徐舟呈也是个碍事的,还给你找补。」
江树燝:「……」
看着徐舟呈明显跟着起落的紧张心情,贺新衡轻轻抿了抿嘴唇,别开了脸。
徐舟呈也知道江树燝不能说真话。
他甚至可能知道更多。
但心声里的另一个人似乎对徐舟呈满是敌意,大抵也排除了对面是徐舟呈的猜想。
对面叫什么来着?温序同。
姓温。
难道和温雁棠有关?
“你怎么想?”江树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贺新衡垂眸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道:“去吧。”
“你没问题?”
“嗯。”
“有些东西得去确认确认。”
贺新衡说着,低头收拾起了东西,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停下了动作。
“你也去吗?”贺新衡问徐舟呈。
徐舟呈疑惑地眯了眯眼:“我去干嘛?”
“我还没那么不识趣,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放心,我和节目组都在附近的酒店,木屋只有你们两人住,有什么紧急事情随时通知我们。”
徐舟呈说着,意味尽显地看着江树燝。
“我现在感觉很好。”
“那再好不过了。”徐舟呈松了口气,“反正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们,我们就在附近。”
“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洗个澡休息了,明天下午还要继续拍摄。”徐舟呈说着,大力地拍了拍两人的背,推着他们往前走。
贺新衡被徐舟呈推着走,一边撇过脸打量着江树燝的脸色。
看起来还是不大好。
“真的感觉好吗?”他伸手拉住了江树燝的手臂。
江树燝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苍白的嘴唇道:“妆容效果。”
贺新衡没有安下心来,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以他的常识,口红部分是最容易脱妆的地方,就算化妆师给江树燝补上了妆,经过一晚上这么折腾,嘴唇上的妆早就脱得差不多了。
但江树燝的嘴唇还是有些泛白。
“不舒服要及时说。”贺新衡叮嘱道。
江树燝点了点头,问他:“需不需要打个电话探探你的师弟?”
“师弟?”徐舟呈闻言探出了头来,“你师弟和温雁棠有关系吗?”
“还不清楚,但他是我们认识的人里,唯一留着狼尾的。”贺新衡答道,当机立断地拨通了视频通话。
“怎么打视频……”
“更直接。”
没想到对面秒接,师弟那张被设计摧残得半死不活的脸豁然占满了整个屏幕。
“你没事吧?”贺新衡问道。
“啊,衡哥。”师弟将手机摆好位置,抬手揉了揉些许杂乱的头发,语气有气无力:“没事,就是今晚得通宵了。”
“通宵?”
“多亏你了衡哥,工作室接到单了,分了一份给我做……就是客户难缠,一个草稿驳回二十几份,我真的要做吐了。”
似乎痛苦极了,师弟越说越委屈,语气哽咽了起来,低头捂了捂脸。
“什么时候谈成的?”
“下午三点。”
“那你现在在做第几版?”
“二十五。”一直盯着那个数,师弟就算不用抬头也能脱口而出。
“二十五版啊衡哥!从来没有客户这么难搞,我前几个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想出来的方案,居然全都被否了,还被说想太久。”
第54章
“后面想得快了些,又被说太快肯定没好好想,我真的要疯了衡哥……”
不用贺新衡开口,师弟就主动举起手机对着电脑上那二十四个文件,一一拍给他们看。
“真真实实的二十四个啊,没一个能用,我脑细胞都死光了。”
“要求高下次找找设计师想方案啊,为什么要来为难我们做手艺的。”
二十四个文件发出去的日期维持着相近的间隔。
看来不是他。
“甲方的要求,就当锻炼了啊,不懂问问师傅。”
“师傅有个更苦恼的。”
“加油,开张能吃一年。”
“贬值成这样算了吧。”
安慰了好一阵后,贺新衡问了让他报警的详情后,便挂断了电话。
“不是他。”贺新衡说道,江树燝也跟着点了点头。
徐舟呈在一旁震惊得目瞪口呆。
“设计师这么累的吗?现在可是晚上十一点了。”
“我们不是设计师,我们只是手艺人,树燝才是。”贺新衡纠正道,“偶尔会遇上些客户要求我们顺便设计,但要求改这么多版的还是头一回。”
“这个时候你们会向设计师求助吗?比如……树燝?”
“之前会吧,他常来串门的时候。”
贺新衡回答,眸间隐隐染上了一丝落寞,江树燝也没有说话,只是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
意识到空气不对劲起来,徐舟呈连忙转移了话题,拍了拍两人道:“好啦,时候真不早了,东西节目组已经帮你们放到木屋门口了,酒店在另一边,我就不陪你们过去了。”
道过晚安,徐舟呈便径直转身离开。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小木屋门口,贺新衡才开口说道:“你先去洗澡吧,把这一身……换下来,我把东西拿进去。”
江树燝没有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过贺新衡递来的换洗衣物,走向了木屋后门。
贺新衡看着江树燝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低头拿起行李进了门。
简单地摆放好后,贺新衡在木屋里头不怎么待得下去,便跑到院子里的木椅上坐着,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望着不远处的花坛出神。
紧绷了两天的弦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放松了,脑子里的零件似乎宣告停机,滚烫的发动机终于得到了喘息的空间,不断地冒着过载的黑烟。
贺新衡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都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尽,头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这么呆坐了多久,肩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温度,湿热的水汽扑面袭来。
“可以去洗了。”
贺新衡迟钝地接收着信息,转头朝江树燝望去。
江树燝头上的深棕色假发已经摘掉了,沾湿后吹干不少的深棕色微长发盖住耳朵。
水滴沿着发尾往下滴,“啪嗒”一声,拍打在了贺新衡看得有些入迷的脸上。
“衣服……”贺新衡抬手指了指江树燝穿着的睡衣。
“我带错了,将就穿吧。”江树燝说着,闭上眼睛抓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半干半湿的头发,又轻轻甩了甩。
似乎刚从热气腾腾的淋浴间里出来,江树燝的脸颊微微发红,看起来有气色多了。
身上的那套深蓝色睡衣是他的,袖子似乎过长了,掩盖过江树燝垂落的手,裤子也略微有些拖地,就仿佛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般。
“我们身高相差不多吧,怎么你穿我的衣服显得这么不合身。”贺新衡喉结上下滚动了几许,伸手将袖子往上拉了拉,戏谑地说道。
拉上去的袖子固定不住,顺着江树燝的手臂往下滑,却又在一瞬间被抽开。
江树燝愤愤地抬手猛地挽了一把袖子,露出骨节分明却有些细瘦的手臂,没好气道:“是啦,我是撑不起来啦。”
贺新衡有些无奈地笑着道歉,将江树燝挽起的袖子拉下。
“外面风冷,别着凉了,我去洗澡,你也赶紧进屋子,里面暖和。”
“……不用你说。”
贺新衡弯起眉眼,抬手揉了揉江树燝的头发,走进木屋拿起衣服便进了淋浴间。
似乎真的是这一天接收的信息过多,现在已经过载了,贺新衡刚活跃了一会的脑子又变得空白,就这么脑袋放空地洗完了澡。
擦着滴水的头发走出来,却看见江树燝躺在客厅的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贺新衡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江树燝身边,找了块空地坐下,轻轻将垂落在江树燝鼻尖的头发撩开。
看着眼前人熟睡的脸,贺新衡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许多,微微扬起了嘴角。
江树燝脸色好了许多,看起来终于不那么病态了。
临近冬天,晚间气温骤降,房间开着暖气,不在里面待着却跑到外面客厅来睡。
贺新衡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摇了摇江树燝。
“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手上传来一丝异样的温度。
贺新衡扬起的嘴角一瞬间坠了下去。
他有些慌乱地支起身子,抬手探上江树燝的额头。
哪有什么气色变好。
江树燝发烧了。
第29章 不去医院
“树燝,醒醒。”
贺新衡轻轻摇了摇江树燝的肩膀,神色着急。
江树燝睫毛微微颤了颤,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张开,反而将头往里蹭了蹭。
第55章
贺新衡有些手足无措地再次伸手覆上江树燝的额头,温烫的温度舔舐着贺新衡的掌心。
很烫。
“树燝,听得见我说话吗?”
贺新衡轻声说道,似乎是贺新衡掌心的温度过于舒服,江树燝只是抬手握住了贺新衡的手背,如视珍宝般往手心里收了收。
“树燝,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贺新衡没有抽回手,任由江树燝握着,另一只手发力将江树燝从沙发上轻轻拉了起来,挽进怀里。
江树燝整个人都陷在贺新衡怀里,禁闭的眼睛微微张开了细缝,无意识地低声说道:“不去医院。”
“为什么不去?”贺新衡温柔地询问着,抬手揉了揉江树燝的头发。
江树燝往他怀里靠近了少许,整张脸都埋到了他的怀里,闷闷地说道:“医院太贵了。”
“我带你去,生病得去看医生才会好的。”
“不去。”江树燝缓缓支起身子,手仍旧搭在贺新衡的肩膀上维持着平衡,“我不去医院也能好。”
“发烧而已。”
他轻声说着,又眯起眼睛靠回贺新衡怀里。
贺新衡眉头微微皱了皱,一手抱着江树燝,抽出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搜索着:发烧需不需要去医院。
手机很快给出了答案——只是不严重的发烧就不用。
但他还不知道江树燝烧到几度,有没有其他不适反应。
先抱回房间吧,房间开着暖气。
贺新衡轻轻将烧得有些迷糊的江树燝抱了起来,上楼梯回了房间。
放到床边,江树燝撑着手呆坐着,脸颊微微泛红,眼眸低垂,似乎满怀心事,沉默了一会儿,又摇摇晃晃地下了床,准备往外走,被贺新衡一把拉住按回床上。
“去哪里?发烧就不要乱走了。”
江树燝坐在床上,抬起弥漫着雾气的眼眸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话。
“我去找医药箱,你在这里坐着乖乖等我回来。”
贺新衡说完,见江树燝没有动作,只是呆愣地看着他,又低下了头,将脸凑近了少许,轻声问道:“有听到吗?”
江树燝垂下眼眸,重重地点了点两下头。
贺新衡松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出门找医药箱。
他对这间小木屋并不熟悉,但当初贺向明带着他回来后,曾拿过医药箱给他擦拭腿上的淤青。
他却没有印象贺向明是从哪拿出来的医药箱。
“喂,是我。”贺新衡一边在木屋漫无目的地翻找着,一边打通了徐舟呈的电话。
“你知道木屋的医药箱在哪里吗?”
“在书架最底层,怎么了?树燝怎么了吗?”徐舟呈的声音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没事,就是想给他腿上摔伤的地方上上药。”
慌撒得脸不红心不跳。
贺新衡一点也不想让徐舟呈掺和,不想让他看见江树燝这个样子。
“哦,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盼点好的。”
“……以防万一。”
挂断电话,贺新衡从书架底下拖出医药箱,稍微翻看了少许药品的日期,意外地发现竟然都没过期。
“节目组换的吧。”他低声自言自语着,拿起医药箱走上楼梯回了房间。
江树燝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履行着和他的约定,见他回来,抬眼看向他,似乎等着他的夸奖。
贺新衡无奈地笑了笑,将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坐到江树燝身边,夸赞般拍了拍他的背道:“嗯,没有乱跑,很乖。”
江树燝似乎很受用,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朝他扯起了一个笑脸后,轻轻靠在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气息微微泛在两人周围,贺新衡微微低头蹭了蹭江树燝的发旋,放低音量说道:“我们先测下体温树燝。”
“怎么测?”江树燝轻声开了口,声音带着些有气无力的沙哑。
“我帮你测。”
“来。”贺新衡将江树燝从怀里扶了起来,从医药箱里拿出温度计,在空气中甩了甩,轻轻拉起江树燝的领子,将温度计放了进去。
冰冷刺激到了感官,江树燝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一动也不敢动,有些无助地等着贺新衡的指令。
“夹住就好。”贺新衡开口,眉间却微微皱起,问他:“之前没用过体温计吗?”
江树燝按要求夹着体温计,犹豫着摇了摇头,发丝微微落下,遮住了他的眼睛。
怎么会没用过?
贺新衡轻轻眯了眯眼睛,扯过一旁的被子给江树燝围上一圈,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那之前有生过病吗?”他放下遥控,眼神盯着江树燝的反应。
江树燝明显地顿了顿,却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
算了,不为难病号。
贺新衡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江树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新衡总觉得江树燝的声音有些哽咽。
“给你倒杯热水。”贺新衡回头对上江树燝的眼眸,试图从里面找出些什么,却只有熬夜泛红的血丝。
贺新衡在厨房拿着热水器接过滤水,看着源源不断往外流的水,一时出神。
江树燝不想去医院,觉得浪费钱,甚至没有用过体温计。
可他明明是bth集团老板的私生子,为了堵住他的嘴,他那没人品的爹应该会想方设法把他好生养着才对。
第56章
又怎么会怕花钱。
至于生病,这一年里他的确没见过江树燝生病,江树燝一生病会迷糊到这个程度,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是身体好,还是害怕生病?
冰凉溢出的水将贺新衡的思绪拽了回来,他连忙关掉水龙头,拿起布擦拭了壶身,将电热水壶放下去煮。
十分钟有余,贺新衡拿着两杯温度正好的温热水回了房间,江树燝还坐在床沿,把头靠到了围在他身边的被子上,一动不动。
“到时间了,我把温度计拿出来,你先喝热水。”
贺新衡将包裹着的被子解开,拿过温热水递到他手上,另一只手拉过江树燝的衣领,拿出了温度计。
江树燝就这么任由他的动作,没有反抗,也没有不情愿,只是垂着头。
39度,还好没有特别高。
贺新衡将温度计甩了甩,放回医药箱里,低头询问江树燝。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树燝没有讲话,只是摇了摇头,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被甩了出来,落在被子上,发出“啪嗒”一声的响声。
贺新衡看着那滴眼泪出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江树燝哭了。
他低头凑近了些,轻轻抬起手抚上江树燝的脸,帮他拭去眼泪,佯装镇静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39度不算特别高,但如果有严重的不适反应,39度就很危险了。
“树燝?”贺新衡又开了口,语气间的镇定消散得一干二净。
“……”江树燝抬手抹了抹眼泪,缓缓捂住眼睛沙哑着道:“头疼……”
似乎有些脱力,杯子差点从他的手中脱落,贺新衡连忙抬手接过,将杯子放到了一旁,将江树燝拉进了怀里,不住地拍着他的背。
“还有其他难受的反应吗?比如想吐之类的。”贺新衡犹豫着开口,语气满是胆战心惊。
江树燝头埋在他的肩上,轻轻蹭着摇了摇头。
只是头疼那就还好。
贺新衡松了口气,抬手在江树燝背上安抚着,柔声开口安慰道:“没事啊,痛一痛就好了,那是体内的细胞在和病毒抗争呢。”
埋在肩上的头轻轻点了点,贺新衡微微低头,在江树燝耳边轻声道:“喝点热水睡一觉会好得更快。”
他拿过床头的水杯,递到江树燝手里,示意他多喝几口。
江树燝很听话地往下灌了大半,钻回了被窝里。
贺新衡帮他掖了掖被子,打开床头柜的台灯。
“我去找浸温水的布来帮你降降温,你先睡。”
江树燝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贺新衡不由得微微扬起嘴角,伸手轻轻撩开江树燝额头有些杂乱的刘海。
好乖。
看着江树燝逐渐熟睡的脸庞,贺新衡缓缓起身,踩着轻盈的脚步往外走,关上房间灯,轻轻将门合得只剩一条缝。
过没一会,他便拿着一条浸过温水的布回来,帮江树燝擦了擦脖颈、肘部和手心。
温热的布逐渐变凉,贺新衡将布放到医药箱上,帮江树燝重新盖了盖被子,坐在他一旁沉默地看着他。
好像之前他生病发烧的时候,江树燝也是这么在他旁边坐着陪了他一个晚上。
他们除了特殊的时候,其余时候江树燝都要求分房睡,说是晚上可能要熬夜通宵容易影响对方。
那天他隔天醒来时,烧已经全退了,手心却感受到一阵温暖。
是江树燝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睡着了。
似乎被他的动静惊醒,江树燝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手抽开,欲盖弥彰地抬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说道:“你醒了。还烧吗?”
然后就被他骂了一顿。
现在想来,得亏那个时候是夏天,江树燝过后也没有表现出不舒服来。
陪着他那么睡了一晚都没有生病,怎么今天会病得这么突然。
突然,贺新衡想起江树燝受伤的膝盖,轻轻从医药箱里拿出药膏,帮他抹了抹。
不知道是江树燝睡得熟,还是他上药力度轻,江树燝全程都没有动一下。
对了,他还要去问管家江树燝的膝盖到底是怎么蹭伤的。
这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完全不像是意外扎伤,更像是故意蹭开的。
他曾猜想江树燝是不是因为说了真话遭反噬,为了掩盖真相才故意这么做的,却一直没找着机会问。
贺新衡简单地收拾收拾,拿着医药箱和布轻轻关掉台灯扣上门,一边下楼一边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喂,是我,昨天晚饭的时候,树燝是不是摔倒了。”
“是的贺先生,吓死我了,我去厨房端饭菜出来,一出来突然看见江先生捂着嘴趴在地上……”
“捂着嘴?”
贺新衡打断了管家的话。
“是的。”
和昨天直播综艺的时候一样,分明是遭反噬吐了血。
贺新衡缓缓换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他手上有血?”
“这个……我那时急着放下盘子过去看,等我过去的时候,江先生的手正盖在膝盖上,移开的时候一片血肉模糊。”
描述过于详细了,贺新衡不忍地眯了眯眼,叹了口气,气息微微发抖。
“我知道了,谢谢。”
“好的,时候不早了,贺先生该早些歇息了。”
挂断了电话,贺新衡感受到手脚有些发软,他摇摇晃晃地坐回沙发,俯下身子用手撑着额头,却揉不开皱起的眉间。
第57章
不远处传来不明显的拖鞋擦地声,贺新衡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起身往发出声响的楼梯口走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他一把抓住了正准备开溜的江树燝。
“你怎么……在这?”
第30章 苦涩的糖
贺新衡手一使劲,将江树燝往回一拽,抬手垫着他的头,将江树燝摁在了墙上。
“嘭”的一声,贺新衡的手用力地拍在木屋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木屋的木板墙不堪重负地抖了抖,连带着江树燝也被吓了一跳。
“既然你听见了,那我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贺新衡抓着江树燝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气,眼神犹如锁定了猎物般不断紧逼。
江树燝靠在墙边,却仍将脚往里缩了一步,眼神似乎清明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惊慌与害怕。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
“为什么要掩盖吐血的事实?你知道吐血有多严重吗!”
贺新衡拔高了音量,几乎吼着说出了这句话。
江树燝颤了颤,贺新衡从来没对他这么生气过,他一时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贺新衡,眼里好像有泪光在闪。
“我说过的,那是昨晚喝了红酒……”
“还在撒谎。”
贺新衡打断了江树燝的话,准备再开口,视线却落到了江树燝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他皱了皱眉,顺着江树燝的手腕往下滑,在触碰到江树燝指尖的一刹那,感受到了一阵冰冷的凉意。
他刚刚太过于着急了,没注意到江树燝甚至连睡衣外套都没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打底衫,已经冷得微微发抖了。
“你……”责备的话一时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贺新衡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江树燝肩上,一边放低声音轻声问道:“为什么突然跑下来?”
江树燝轻轻垂了垂眼眸,支支吾吾:“睡不着……”
“怎么会睡不着,做噩梦了?还是房间温度太低?”
“都不是。”
一句话似乎卡在江树燝嘴里,半天说不出口,往常这个时候,江树燝的心声都该出现了,贺新衡却没有听见半点声响。
从江树燝生病之后,他的心声就没有再讲话了。
江树燝犹豫着,抬头望向贺新衡,却又慌张地移开,不停四处乱瞟,就是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是什么?”贺新衡追问。
“是……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树燝脸上的红晕似乎更明显了些,叫人分不清是病情加重还是害羞。
贺新衡似乎忘了什么,只是微微扬起嘴角,逼着江树燝开口。
他大抵已经知道江树燝想说什么了,但他就是想让江树燝自己说出来。
却忘了江树燝不能说真话。
“是我想你……唔……咳咳咳。”江树燝话说到一半,突然死死地捂着嘴唇蹲到了地上,闷着声音不住咳嗽,眉毛紧蹙,睫毛不断颤抖着,神情痛苦。
贺新衡这才反应过来江树燝不能说真话,慌张地跟着蹲了下去,搜肠刮肚地给江树燝找补。
“我知道了,是你怕黑要我陪你对不对?”贺新衡焦急地开口。
按他前面的经历,只要靠他说,并且和江树燝想说的话相反,就可以克制住说真话带来的反噬。
但这回似乎没起作用。
江树燝眼睛依旧紧闭着,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他捂着嘴疯狂地摇头,却说不出一句“不是”。
完了,江树燝真的怕黑。
怎么办?
贺新衡只能无助地抱着江树燝,慌张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那是温度太低了要我上去调高对不对?还是被子太薄了要我帮你多加一床?”
贺新衡语无伦次地疯狂找补,江树燝却只是靠在他的肩上,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江树燝似乎缓过来了,轻声张嘴说道:“没事,只是想……找你帮我倒杯水。”
贺新衡轻轻松开,微微垂眸看着江树燝,眸间满是难过。
他抬手覆上江树燝的额头,温度并没有降下去多少。
江树燝捂着嘴的手也已经松开,手上却没有任何血渍。
“……行,我去帮你倒水,你在这里等我,我待会陪你上去。”贺新衡说着,紧盯着江树燝的嘴唇,等着他开口。
但江树燝只是点了点头。
“要温水还是热水?”
“差不多就好,我去上个厕所。”
江树燝微微张嘴回答,口腔里血丝一闪而过,靠近牙龈的牙齿已经被血浸润了。
江树燝把咳出来的血吞回去了。
贺新衡一把拽住准备起身离开的江树燝,跟着站起身来,抬手抹掉嘴唇上残留的一抹血丝。
那是江树燝说话的时候不小心粘上的。
“这是什么?”贺新衡哑声道。
江树燝没有讲话,只是僵在了原地,撇过头不看他。
似乎是知道瞒不住了,江树燝颤抖着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准备才开了口。
“我……因为一些原因导致吐血,我去医院查过的,医生也查不出原因。”
江树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上面乱点一通后,将一张照片摆在贺新衡跟前。
第58章
那是一张医院的检查结果证明,上面写着江树燝的名字,且各项指标一切正常。
“但是导致原因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江树燝说到一半,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止住了话,埋头在手机上打起了字。
亮光再次在贺新衡的跟前亮起,照亮了他的脸颊,连带着微沉的眼眸也亮不少。
手机便签上打着几个字。
“你相信我。”
贺新衡一愣神,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凑到他跟前发着亮光的手机屏幕,似乎在尽力地将江树燝的话和手机上的字凑起来。
江树燝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蜷缩,顿了顿往回收,微微垂下头,泄露出一丝难过来,语无伦次地低声道,声音带着些许着急的哽咽。
“我知道,出轨的事情你没法信我,我也没办法证明我没有,但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一阵不属于晚秋季节的凉风袭过,贺新衡抬手将江树燝抱进了怀里,一只手攀上江树燝的头发,一只手紧紧地揽着江树燝的腰。
“我知道……”
什么狗屁等一切结束再说,他现在只想将江树燝彻底揉进自己的怀里。
“我知道的,我信你。”贺新衡的声音也跟着沙哑了起来,手轻轻探入江树燝的发丝,将江树燝的头微微抬高,俯身吻了下去。
明明已入深秋,却猛烈得犹如夏季的暴雨一般,他微微附身,一股咸咸的铁锈味袭来,盈满着扩散。
江树燝睫毛微微颤了颤,迎合着仰起了头,手不由自主地攀上贺新衡的背,指尖紧攥着贺新衡的衣服。
背上滚烫的温度陡然脱离,贺新衡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江树燝正在把肩上的衣服往下褪。
贺新衡的眼眸微沉,却一把抓住江树燝的手,顺带着往上一拽,替他穿好了衣服,甚至还往里别了别。
江树燝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手上顿住的动作将他的不可思议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还没那么没理智,大冬天对着个发烧的病号下手。”贺新衡别开脸,沉声道。
“我去倒水。”他胡乱揉了揉垂着头的江树燝,转身离开。
迫使他停下的不止有温度降低的客厅,还有在他脑海中回想的江树燝的话。
江树燝向他解释他没有出轨。
但江树燝明明不能说真话。
贺新衡攥紧的手一颤。
余光瞥见贺新衡走进了厨房,江树燝猛地靠回墙上,沿着木墙缓缓地坐到了地上,曲起腿将头埋了下去。
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疼痛又开始叫嚣了。
贺新衡拿着水杯回来,映入眼帘的是江树燝曲着腿埋头坐在墙角的场景。
“还喝水吗?”
贺新衡在江树燝身旁蹲下,江树燝抬起头来接过水杯,堪堪喝了几小口,就将几乎没少水的水杯递了回去。
“喝不下吗?”
“嗯。”
“那回房间吧,早点睡,我陪你。”
贺新衡坐在床沿,看着再次熟睡的江树燝,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睫。
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在一瞬间,只因江树燝的一句话便分崩离析。
他又开始怀疑起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江树燝在演戏的来。
他的心情已经跟着浮浮沉沉了两天,不断地否认过去的所有体验就将近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好不容易听见江树燝心声泄漏出来的爱意,尝到了酸涩的柠檬糖后,却发现糖里含苦。
苦得他不知道该继续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了。
摆在床头柜上江树燝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屏幕亮起,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不少。
贺新衡斜眼一撇,伸出一半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徐舟呈:还好今天控制住了局面。
徐舟呈:要不然就被他发现了。
谁?
第31章 止痛剂
贺新衡拿起床头的手机,亮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出几分阴沉来。
他划到密码界面,却突然顿住了手,稍稍低头看向一旁沉睡的江树燝。
江树燝的手机密码很好记,就是他的生日年月份,但又不完全是。
他身份证上登记着的不是他的真实的出生年月日,贺新衡就曾闹过乌龙,举着蛋糕等江树燝下班回来,却被告知他的生日不在今天。
“什么不是今天?”贺新衡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撇向一旁的日历,2月13日被他红水笔圈了起来,进门的电子时钟上正明晃晃地写着今天的日期。
没错啊,今天就是2月13号,是江树燝身份证上写的日子,为什么江树燝说不是今天。
“身份证上的日期是假的。”
江树燝将装满一大袋的日用品放到进门的台上,抬手褪下肩上的背包带,熟稔地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贺新衡没心思去探究江树燝为什么又拿回来一大袋日用品,瞪大着眼睛疑惑着:“什么?”
江树燝有些出神地望着贺新衡跟前的蛋糕,低声说道:“我的身份证是……后来才补办的,生日不是今天。”
“这样啊。”贺新衡弯起眉眼温柔地笑了笑,没有追究为什么江树燝的身份证是补办的,还用了一个错误的出生日期。
当初为了让江树燝能和他结婚,温雁棠还给江树燝搞了一张名字栏写着“江素景”三个字的身份证。
只不过这张身份证的生日只是很随便地填上了办证当天的日期。
第59章
“那这个……”江树燝抬手指了指贺新衡跟前的蛋糕,欲言又止。
“啊蛋糕,没事,就当庆祝其他的了。”
“庆祝什么?”
“庆祝情人节。”贺新衡说着,扬起嘴角朝江树燝笑了笑,“刚好明天就是14号,蛋糕上面也有巧克力,值当了。”
“先吃饭吧,我把蛋糕放冰箱。”
贺新衡说完,拿着蛋糕就往里走,却突然被江树燝拉住了衣角。
“960421。”江树燝说。
“什么?”
贺新衡没听清,转回半个身子,微微俯下身子凑得更近了些,似乎是想听清。
“960421。”江树燝提高了些许音量复述道,“是我的手机密码。”
手机密码?
贺新衡笑着疑惑地扬起音调嗯了一声,一时没理解江树燝在说什么。
“也是……我的生日。”江树燝红着脸难为情地撇回头去,顿了一会又猛地回过头来补上一句,“只是为了紧急情况你能打得开我的手机而已。”
贺新衡有些怔愣地睁大了眼睛。
“我可以随便打开你的手机吗?”
“哈?我可没有这么说吧。”
江树燝佯装生气地皱了皱眉,接过贺新衡手里的蛋糕,径直走向厨房。
留下贺新衡独自一人站在门关傻笑着。
960421,4月21日,江树燝的生日。
他在心里默默地记下这串数字。
可到江树燝生日那天,精心策划的生日宴也没吃成,甚至主人公都没及时回来。
屏幕一直亮着,贺新衡的手指顿在数字9上已经很久了,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他上一回打开江树燝的手机已经是在好几个月前了。
江树燝一边抓耳挠腮地在电脑上双手并用疯狂敲打键盘画着设计稿,一边歪着头用耳朵和肩膀抵着手机正同听筒里吵着些什么。
贺新衡拿着一碗水果和一杯酸奶停在了门口,迟疑着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将碗和杯子放在桌上就准备离开。
电话里传来一阵怒吼声。
“就是你这种自作主张不听劝的说话做事态度,这单才会黄!”
“啪嗒”一声,对面挂断了电话。
江树燝将手机放到桌子上,拉下眼镜,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眼睛,朝贺新衡伸出了手,示意他将酸奶递过来。
贺新衡的手还没从杯子上脱离,连忙又一次抓起杯子递到江树燝手心里,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客户吗?”
“不是,是介绍人。”
江树燝接过杯子抵在唇边微微抬起,却在一瞬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猛地将杯子拍在桌上,发出“嘭”的一阵闷响。
“有了。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说我有办法了。”江树燝说着,忙急忙慌地动起了电脑。
“什么?怎么打?”
“打开手机打,我告诉过你密码的。”江树燝抽空瞥了他一眼,移动鼠标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下来。
贺新衡连声应下,拿起江树燝的手机,滑到了密码页面,忐忑地按下了那几个数字。
屏幕解锁,历史通话页面瞬间弹了出来。
“第一个号码。果然还是你比较……”江树燝时不时敲打着快捷键,吐出口的话却猛地停了下来。
贺新衡按下第一个号码,将手机放到耳边,另一只耳朵却也紧张地竖起着,期待着江树燝继续往下讲。
但江树燝沉默了很久,直到手机另一边响起了冷漠的声音,江树燝的话才脱出了口。
“喂。”
“算了,我对你也没太大期待。”
“一接通就听见丧气话。”对面不满道。
贺新衡眼底却有光。
江树燝说他对他没有太大期待,不想给他压力。
“您好您好,我是贺新衡,是树燝的……”两个字卡在贺新衡的喉咙里,半天说不出口来。
他也不知道他们算什么。
毕竟是温雁棠逼迫着他们结的婚。
江树燝冷漠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催促道:“别客套了说重点。”
贺新衡这才重新开口,用温和的方式解释了江树燝的新想法。
距离那个时候已经将近半年多了,人总是在变的,贺新衡突然没了信心。
他不知道江树燝会不会早就将手机密码改掉了。
今天的失望已经攒得足够多了,他不想再失望了。
收回浮在数字九上方的手指,贺新衡将手机划回锁屏页准备锁屏,徐舟呈的下一条消息好巧不巧地蹦了出来。
徐舟呈:你告诉他你的事了吗?
手指停在锁屏键上迟迟用不上力,一行字犹如炸在夏季夜空中的响雷一般,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里。
什么事?江树燝又瞒了我什么事?
还是徐舟呈也知道的事。
贺新衡眼睫不受控地颤了颤,犹豫着挣扎了少许,还是滑动了屏幕,深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般一顿一顿地摁下那几个数字。
每按一个,心脏就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一分。
960421,手机如愿解锁了,进到用着系统壁纸的主屏幕里。
他点开江树燝的社交软件里,同徐舟呈聊天的对话框,试探地往上滑了滑。
上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消息记录。
高中同学,最近又因为综艺的事情找徐舟呈商量,怎么可能会没有聊天记录。
第60章
屏幕的冰冷钻进贺新衡的指尖,贪婪地侵蚀着他的皮肤,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在一瞬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们应该聊过什么东西,但江树燝即聊即删,从来不留下任何可能被他发现的机会。
平时他也很少能碰到江树燝的手机,他们从来都是分房睡,就算偶尔擦枪走火,江树燝也从不会将他的手机放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为什么江树燝毫不掩饰地就将手机密码告诉他,因为手机里没有任何东西。
这台手机是他买给江树燝的新婚礼物之一,快一年了,主屏幕壁纸还是系统壁纸。
明明江树燝上一台手机是有壁纸的。
原来手机的壁纸似乎是一张男生侧脸,但他没来得及看清,江树燝就迅速将手机锁了屏。
主界面上的软件也寥寥无几,除开一些必要的软件外,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在告诉他,江树燝在他这里并没有归属感,随时都有可能销声匿迹一般。
若不是今天江树燝生了病,恰巧徐舟呈发来消息,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贺新衡沉默地抿了抿嘴唇,看着屏幕上突兀出现的三行消息,贺新衡狠下心来,在屏幕上打起了字。
徐舟呈:你告诉他你的事了吗?
jsj:没有,他不知道。
jsj:要告诉他吗?
微不可见的,贺新衡打字的拇指在微微颤抖着,就算他放下了手机试图将指尖摁住,也不起丝毫效果。
徐舟呈:告诉他干嘛,告诉他前面我们做的全部白搞。
贺新衡眯起眼睛看着徐舟呈发来的话,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崩坏。
jsj:告诉他好点吧。
徐舟呈:哪里好了?被他知道你和温雁棠还有江尚清勾结吗?
徐舟呈撤回一条信息。
徐舟呈:不是勾结,但在我看来大差不差就是了江树燝。
徐舟呈:早点睡吧,小心点说话,再吐血危险了。
徐舟呈果然知道江树燝频繁吐血的事。
对面连着发了一连串后便没了人影,贺新衡独自看着手机屏幕,眼神紧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眼。
勾结。
什么意思?
贺新衡又看不懂了。
合作吗?江树燝和温雁棠还有……
江尚清又是谁?
熟悉的名字,贺新衡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拍下这页对话后尽数删掉,打开搜索输入江尚清三个字。
词条很快弹了出来,明晃晃地写着——bth集团ceo。
对了,把江树燝卖了的那个爹。
江树燝还和他合作?
贺新衡不解地眯了眯眼睛,关掉了江树燝的手机放在一旁,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江树燝。
江树燝还在熟睡。
他轻轻伸手覆上江树燝的额头,发烫的温度再次钻进他手心的皮肤。
还在烧。
贺新衡垂下眼睫,确认江树燝真的睡熟了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出门。
这次他没有关掉床头柜的台灯,也没有将门完全盖上,虚掩着的门缝显得房间不那么昏暗。
再次站在楼梯口往下望,随处可见的木墙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站在哪里。
一股不可思议油然而生。
他这回在木屋里待了这么久,却一分也没回忆起那场噩梦来。
江树燝犹如止痛剂一般,止住了那铺天盖地的汹涌潮水。
第32章 他现在只想见江树燝
贺新衡踩着有些老化发出嘎吱响声的木梯,一步一步往下走,眼神逐渐锁定住不远处的书架上。
该处理正事了。
他垂了垂眼眸望向在一旁木桌上摆放着的小时钟,时钟刚刚迈过“一”。
明明已经深夜,贺新衡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困意,好不容易得以空闲的大脑又开始咔哒咔哒地运作了起来,思索起傍晚在木屋发现的那些小线索来。
写给温雁棠的一封古早的信,本早该被销毁却意外存在的报纸,和不该出现在温雁棠带来的书里的江尚清的自传。
一切都奇怪又巧合地出现在这一间小木屋里,越往下查探,迷雾就越深。
挥手也赶不走前方弥漫的白雾,仿佛遮住眼睛的眼罩,他们只能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逃离白雾无形的禁锢。
贺新衡将江尚清的自传从书架里拿了出来,连带着被江树燝慌忙夹在书封里的信封和报纸。
还好节目组没来收过。
这本自传很破旧,一看就是在这里放了很久的书。
温雁棠带过来的书。
他翻开书封,抬手拿出夹在里面的信封和报纸,却在拿起的一瞬间怔了几秒,微微睁大了眼睛。
信封还是那封微微发黄的信封,上面也仍旧写着温雁棠的名字和二十四年前的日期,但里面的纸却将这破旧得有些摇摇欲坠的信封硬撑起了不少。
不对,他记得傍晚时候拿到的信封分明只有薄薄的一张,不知道是不是沾过水,看起来还有些软趴趴的,质地也不像现在这般这么硬。
被换了。
贺新衡喉结上下滑动,艰难地吞咽下口水,慌张地从信封里掏出纸张打开。
是两张折叠着的崭新a4纸,上面一片空白。
两张空白的a4挑衅意味尽显,和原件厚度都不一样,生怕他们发现不了一般,就快把“我在你们附近”写在纸上了。
第61章
很好。
贺新衡勾起嘴角,却紧咬着后槽牙。
他拿起信封来回翻看,想从附近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但这只是封普通的信封。
贺新衡抬头朝附近望了望,但小木屋没有监控。
他将信纸装回信封,若有所思。
既然将信纸换得这么明显,费尽心思就想让他们发现信纸被调换了,他不觉得这只是为了挑衅他们。
他们第一次见到信封的时候是傍晚小木屋里,在他们走之后,木屋里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除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可能会过去。
贺新衡拿起手机,给老付发了条消息。
dxb:老付,晚上拍摄的时候,有谁突然折回去小木屋吗?
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贺新衡抬头看了看时间,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应该都在睡觉了。
他将手机放到一旁,准备在周围找找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老付打来了电话。
“喂,你怎么……”
他正想开口问老付怎么这么晚没睡,背景音就告诉了他。
徐舟呈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大声的欢呼,穿透酒店房间的墙和手机,直冲贺新衡的耳朵。
“听到了吧,我刚被吵醒。”
老付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似乎又通了一关,徐舟呈又发出了一声欢呼,老付忍无可忍,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开门声。
老付压着声音也尽显怒气:“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背景音安静了下来,老付叹了口气,一步步挪回了房间。
“他怎么这么晚还在打游戏。”
“借口说是怕江树燝出事,他今晚熬晚一点。”
贺新衡眼睛微微眯起,疑惑地问道:“一个电话就能叫醒的事,怎么需要熬。”
“所以我说是借口啊,还叫了他的发小来陪他,我看他就只是想打游戏。”话题打开了就合不上了,老付开始叨叨起来,贺新衡找不到插入口,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被打断了好几次。
等老付连珠串似的把徐舟呈骂了一顿,他才吐了口气缓缓道:“所以呢,你问的那么问题什么意思?”
“我就问问在我们离开小木屋后,有没有谁突然折回去。”贺新衡问出声,一边继续在周围找着东西。
老付沉思了一会,像想起什么一样,猛地一拍手,说道:“有一个工作人员说是忘拿东西了回去过。”
贺新衡正巧将手伸到了书架的底部,冰凉又像塑料一样的东西触碰着他的手,他反手一钩将东西拿了出来。
是内存盘。
他眼眸沉了沉,心里的答案有些了然。
“温雁棠安插的那个?”
“对……诶,你怎么知道。”
“徐舟呈说的。”贺新衡毫不犹豫地就将徐舟呈卖了出去,果然听见老付传来低声咒骂。
“为什么要瞒着我。”他说。
“这是什么需要瞒着的事吗?”
贺新衡将手上的内存盘攥得更紧了些,仔细地端详着上面的花纹。
是他们一开始拿着的内存盘没错。
老付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凑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怕你们知道了之后情绪不好影响拍摄,我可不能冒这个险。”
“太小看我们了。”
老付敷衍地敷衍了他几句,便嚷嚷着困了要睡觉,挂断了他的电话。
像极了借口。
算了,他想知道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简单来说,就是温雁棠为了不让他脱离掌控,故意从中作梗,安插人干扰他们拍综艺,意外被他们撞见这封信后暗中调换。
那又为什么要换得这么明显让他知道。
就好像故意引导着他这么想一样。
不管怎样,信里肯定有重要的东西,才值得那个人冒这个险将信封里的东西换走。
至于另外的东西。
贺新衡拿起一旁的报纸和自传,不含期待地沉默着翻了翻,突然顿住了手,将报纸翻了回来。
报纸上的内容的确是报道当年那件事的那份,且报纸纸张泛黄,看起来像是放了很久老化了一般。
贺新衡将手搭在报纸上摩挲着,眼底微沉。
他对东西的材质十分敏感,新闻纸用的原材料一直都是木材,放久就容易发黄,报纸上的确有发黄的痕迹。
但二十年前的旧报纸质感更像布,这张报纸尽管也软趴趴的,却还夹杂着一丝脆硬。
贺新衡伸手拿来书架上的毛笔和墨水,拿出信封里的a4纸,轻轻沾了沾水和墨后便分别在纸上留下一横。
同样的墨水,在看似不同年代的纸张上却近似相同。
“根本就不是二十年前的报纸。”
贺新衡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年代久远的纸很吃墨,含水量低,墨水下沉的速度基本相同,会显出层次感来。
看起来渗透感更强。
但这张报纸上的墨水只是浅浅地浮在表面上。
至于上面的泛黄,大概是做旧。
贺新衡拿起纸张浅浅地闻了闻,闻到了一丝淡得有些不明显的刺激性气味。
这是张复刻的旧报纸。
为了什么?
为了让他在节目出丑,还是为了揭发这件事情。
不得不说很成功,一开始都把他骗到了,但也被他抓到了把柄。
第62章
很多做旧的商家为了节省成本,会用茶叶、咖啡、醋或者酱油浸泡,再散散味。
但总归没有用三氯化铁逼真。
要骗到他,就必须做得逼真,但这种化学药品不便宜,愿意做的商家几乎没有,小工作室就更不可能了。
但贺新衡印象里有一家靠逼真发家的商家,他们之前曾有一单要做旧曾和那家工作室合作过。
手机里联系方式还在,贺新衡划开和对方的聊天窗口,简单地表述了需求发了过去。
发完,他收起手机,简单地将东西收拾起来放回书架后,一猛地坐回木沙发上,抬起手臂捂住了眼睛。
终于告一段落了,他想。
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刚刚在找线索的时候,过去的回忆一分一秒都没有钻入他的脑海。
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口,不停运转的大脑终于得到再次歇息。
他想歇息,困意已经浮上双眼。
可回忆却突然见缝插针地侵入他的大脑,拉扯着他的神经要他清醒,不断冲击着他的内心。
睡着了就好了吧,贺新衡阖眼想着。
久远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炸响。
“连!贺新衡这个名字都不是你的!”
贺新衡猛地睁开了眼睛,支起身子,颤抖着抬手捂住了脸。
不行,再想真的睡不着了。
可四岁那一天早就变成时常叨扰他的噩梦了,他又怎么把它从脑海里赶出去。
贺新衡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颤抖着呼出的气都得断断续续分成好几回。
“咳咳咳……”一个没注意,口水呛到了喉咙,贺新衡捂着嘴轻声咳着,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找纸张。
一阵熟悉的刺挠感袭来,顿时驱散了他脑海里的林林总总。
他掏出来一看,是江树燝给他的两颗柠檬糖。
贺新衡轻轻阖上了眼眸,扯着嘴角苦笑了两声,眼眶顿时变得温润了少许,撑着沙发起了身,缓缓朝楼上走去。
他现在只想见江树燝。
迈出的步子逐渐变得轻盈起来,内心的苦涩被两颗柠檬糖搅得酸涩。
同样是涩,但柠檬糖是甜的。
他只想抱抱他。
门依旧虚掩着,贺新衡却有些怔愣。
这分明不是他掩着的角度。
他有些焦急地推开了门,光一下子洒进了房间里。
床上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好噜,剧情要起飞噜
第33章 不听话会被抛弃
“江树燝?”贺新衡试探地喊了一声,打开门朝里面走了进去,猛地掀开了被子。
什么都没有。
他怔在原地,僵硬着抬头四处张望了少许,房间里只有仍然亮着暖光的台灯,和被风吹地飞起的窗帘。
“窗怎么开着。”贺新衡低声自言自语道。
他明明记得他为了开暖气,早就把窗关紧了。
贺新衡拖着步伐走到窗边朝下望去,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大片树叶。
院子里的那棵树很古老了,枝繁叶茂,遮得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转回身迈步出了门,一间一间推开二楼房间的门,连带着卫生间,却没有发现江树燝的身影。
江树燝三个字他都要喊得口干舌燥了,推门的动作越发急促紧张,可整间屋子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去哪了?怎么凭空消失了?
“江树燝?”
贺新衡火急火燎地踩着木楼梯下了楼,慌乱地四处找着。
一楼淋浴室,没有。
厨房,没有。
杂物间,也没有。
他甚至趴到地上慌张地往木沙发底下张望,拉开书架后的缝隙找,摸索着墙有没有暗门。
但都没有。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突然消失在了这间小木屋里。
一些不可能的突然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恐惧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难道那个换信的人一直都在木屋里面?
那大开的窗户不就是……
贺新衡脸色一变,顾不上多想,匆忙跑到厨房撒起小刀藏进衣服,手机按出了报警页面,三步并作两步就开门冲了出去。
花坛边,没有。
大门处,没有。
后门,也没有。
贺新衡手脚变得有些冰凉,无意识地发颤,迷茫地环顾四周,吞咽了好几回才咽下这一口气。
去哪儿了?
他抬头望向木屋二楼,却只看到禁闭的窗户,一时怔在原地。
窗户怎么关上了。
对了,刚刚从楼下往下望看到的是……
一棵古老的大树。
贺新衡落下眼眸往不远处望去,木屋后院一棵葱葱郁郁的大树正露出一角,晚风袭来,随风不停摇摆着。
只剩那块地没找了。
本应该迈开步子迅速跑过去的贺新衡,此刻却停在了原地,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要是江树燝不在那怎么办?他还能去哪里找?
他藏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攥紧了小刀,另一只手的手指也堪堪停在拨打按钮上。
又深吸了一口气,贺新衡终于迈开了僵硬的脚步。
绕过小木屋逐渐靠近后院,贺新衡时时刻刻眼睛紧盯着古树,一个不留神被石头拌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连着往前跳了好几步,他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一抬头,便发现不远处树下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63章
江树燝埋头缩在树下睡着了。
贺新衡停在了原地站定,心有余悸地喘着气,不知道是由于差点摔倒还是满屋子都找不到人,但浮动不已的心跳声总归逐渐平息。
他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迈开脚步转身走回木屋去,将小刀放回木桌,拿着江树燝的外套疾步走了回来。
“怎么在这睡着了?不冷吗?”贺新衡在他跟前蹲下,一边念叨着一边将外套披到江树燝肩上。
在触到江树燝的那一瞬间,连衣物都透出了一丝逼人的寒冷,钻进了贺新衡的指尖。
他眼眸沉了下去,眉间微蹙,帮着裹好衣服后,贺新衡抬手摇了摇江树燝的肩膀,语气染上一丝生气:“是想明天接着烧吗?冷成这样都不回屋。”
江树燝没有回应,指尖越发用力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往树边缩了缩,埋在手臂里的脸颊微微抬起了少许,露出不断颤抖着的眼睫来。
“树燝?”贺新衡又喊了一声,江树燝还是没有回应。
他只好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将江树燝抱回去。
贺新衡一手揽上江树燝的腰,一手穿过他的双腿,将江树燝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准备将江树燝抱起来。
但江树燝好像有些抗拒,挣扎着抬手将他猛地往外推了推,低声道:“不……”
本来江树燝178的身高,他抱起来已经需要费上不少劲了,被他这么一挣扎,贺新衡只好松开手,手足无措地蹲在一旁。
“怎么了?外面真的很冷江树燝,房间里有暖气。”
他才在外面站了没几分钟,深夜的冷风已经透过厚外套沿着衣袖衣角见缝插针地往里钻,冻得他指尖都变凉了不少。
他不知道江树燝什么时候出来的,但江树燝身上已经摸不到体温的衣服足以告诉他,江树燝在外面待很久了。
“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贺新衡压下内心的火气,蹲下身在江树燝跟前商量道。
江树燝还是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低声重复着什么话,将头埋得更深了些,身体微微发颤。
“什么?”贺新衡没听清,往江树燝边上又凑近了少许,抬手在江树燝背上顺了顺。
“……不敢了。”江树燝轻声呢喃道。
贺新衡顺背的动作一顿,有些怔愣地望向江树燝,冷气透过江树燝的背钻进贺新衡的手掌心。
他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终于意识到江树燝是在说梦话了。
“什么不敢了?”贺新衡试探着往下问,抬手将江树燝往自己怀里拉进了几分。
一阵刺骨的冷意袭来,一瞬间,他都要怀疑自己抱着的不是人,而是冰冷的机器了。
“……不敢不听话了。”
江树燝的声音颤抖着,甚至几个字说着说着被消了声,只剩下冲破喉咙的哽咽。
贺新衡将手探上江树燝的额头,温度没降下去丝毫,还是那么烫,但好在似乎没变得更烫。
他将江树燝彻底揽进怀里,抵着他的发旋,安慰地揉着他的发丝,神情也跟着低落了不少。
江树燝说的大概是听心声的话。
“不听话会怎样?”他轻声问道。
“会被……抛弃。”
声音满怀压抑,听得贺新衡心脏也跟着一揪。
“我不会抛弃你的。”他说。
但江树燝似乎并没有接收到,他整个人埋进了贺新衡的身体里,似乎很贪恋着冷风中温烫的温度,却仍旧发着抖低声自言自语着。
声音透过骨传导传进了贺新衡的耳朵里。
满是哀求。
“别打我……我会乖的……不要丢下我……”
贺新衡只感觉自己呼吸一滞,抱着江树燝的手不受控制的轻轻发颤。
他以为江树燝说的是心声,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却是他的过去。
他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张着嘴酝酿了许久,才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来。
“谁打你?”
但江树燝没有动静,只是沉默着轻轻摇着头。
贺新衡颤抖着将江树燝松开,江树燝仍旧低着头紧闭着眼,眼泪从他的眼眶滑落,瞬间就迷失在了黑夜里。
他双手抓着江树燝的肩膀,轻轻歪头往前探了探,一字一字地缓缓柔声询问道,生怕江树燝听不清楚一般。
“温雁棠?江尚清?徐舟呈?”
江树燝只是不停地摇着头,压抑着时不时漏出来的哭声,和憋不出的换气声。
宛若一把无形的刀,一片一片地剖着他的心。
“那是谁?”他问道,但江树燝依旧没有说话。
从他们认识以来,除了生理眼泪,贺新衡从来没看江树燝哭得这么伤心过。
哭得他的心也跟着抽痛着,止不下来。
“那,”他换了下说法,“你现在在哪里?”
“……福利院外面的大树下。”江树燝终于有了反应,说出了个地点。
“怎么会在福利院外面呢?”他压下声音的颤抖。
怎么会在福利院呢?
“他们把我赶出来了……因为我没有人要……”
“因为我是私生子。”
一阵苦涩涌上心头,他想起江树燝被江尚清当做同温雁棠谈判的筹码,为了所谓的公司前途逼迫江树燝和他形婚。
他本来以为江尚清会为了名声将江树燝好好养着,就算没法带在身边也会尽力掩盖任何暴露的可能。
第64章
却没想到江尚清会直接把江树燝塞到福利院里面。
甚至江树燝还因为被发现是私生子,而被赶了出来。
可社会上并没有关于江尚清私生子的新闻,那福利院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谁告诉他们你是私生子的?”他问。
似乎触发了关键词,江树燝闻言大幅度地抖了抖,手指抓着裤子,沉默不语。
“是打你的那个人吗?”贺新衡大概也猜出了一二,抬手一上一下地安抚着他,柔声询问道。
江树燝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睁开了泛着一层迷茫水雾的眼睛,满眼通红支支吾吾:“是……不……不是他……”
“不要害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悄悄告诉我,我不告诉其他人。”江树燝满脸泪水,看得贺新衡心忍不住抽痛了一下,轻轻抬手帮他拭去了眼泪。
外面气温很低,贺新衡的手有些冰冷,触上江树燝脸颊的那一刻,江树燝似乎被冻得抖了两下。
“抱歉,我的手很冷,吓到你了吧。”贺新衡也跟着被吓了一跳,不自然地缩回了手,连连道歉。
江树燝却慌张地一把拽着他收回去的手,声音哽咽到得靠接连喘上几口气才能继续发声,却仍奋力压下哭腔佯装镇定道:“我……我都告诉你,你不要抛下我。”
“你要是讨厌的话,我就不哭了,我很听话的。”
语气几近低声下气的哀求,仿佛少说了一句就会被抛弃了一般。
“我不会抛下你的。”贺新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心疼得七零八落,就快要拼不起来了。
什么时候江树燝用过这样哀求的语气说过话。
什么时候他的宝贝要低声下气地哀求着不要抛弃他。
“哭也没关系的树燝。”他努力扯起嘴角,想笑着对江树燝讲,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眼角泛红,五官都难看地皱在一块了。
“对我哭也没关系的,我不会嫌弃你,更不会赶你出去。”
贺新衡一句话说得越来越哽咽,尾音还在微微颤抖着。
跟着他疼得不行的心脏一起颤抖。
就算他误会江树燝出轨了,他也舍不得让江树燝离开,舍不得抛下江树燝。
可他舍不得抛下的宝贝,却被别人打,不停地看别人脸色,被赶出福利院,哀求着让别人不要抛下他。
他拉过江树燝,轻轻拉进了怀里,一遍又一遍温柔地顺着他的背,揉着他的头发,安慰道:“我把你当宝贝都来不及,怎么会抛弃你。”
江树燝靠在他的肩上,身体微微颤抖,拳头紧攥着,似乎正极力掩盖着抽泣哭腔。
他将手试探地搭上贺新衡的背,在感受到贺新衡并不抗拒后,终于敢用力拽起贺新衡的衣服,抽泣声也终于憋不住,断断续续地溜了出来。
贺新衡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感受着肩上不知道是江树燝烧烫的额头温度,还是落下的温热的眼泪。
穿过厚外套,直冲他的心底。
烫得他也跟着滴了几滴眼泪。
他曾想过江树燝过去复杂,却没想到江树燝是被抛弃长大的。
所以在温雁棠和江尚清逼迫他和他形婚的时候,江树燝才没有抗拒。
因为对他来说,被逼着结婚也比被抛弃好一百倍,就算对方是个男的,就算他被逼着男扮女装。
就算对方可能根本就不爱自己。
他也要在夹缝中寻找痕迹。
贺新衡将江树燝往怀里抱得更紧了少许,心底泛起的酸涩却酸得他手有些发软,顺背的动作都颤抖了少许。
就这么一直抱着安慰着,直到江树燝的抽泣的声音消失,他才将江树燝放开。
“是周浔说的。”江树燝擤了擤鼻涕,低声回答了刚刚的问题。
“周浔?”贺新衡跟着复述了一遍,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是他的养父告诉他,他跑回来和大家说的。”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江树燝补充道。
贺新衡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迟疑了好久才开口:“养父?”
“嗯,刚领养了他的贺叔叔。”
贺新衡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周浔,贺浔。
怎么会?
是他的……弟弟?
可他明明有四岁那年的记忆,他的弟弟才两岁,刚刚牙牙学语。
贺新衡张着嘴,迟迟说不了话。
第34章 他只有江树燝了
江树燝脸色似乎有些疲倦了,软塌塌地靠回贺新衡的怀里,没了动静。
“等等,树燝。”他轻声在江树燝耳边说道,迟疑着还是问出了嘴边的话:“你说的贺叔叔……是叫贺向明吗?”
但江树燝只是哼了个鼻音,分不清是还是不是。
他实在困得有些招架不住了,沉在贺新衡肩上的重量越来越重。
感受到肩膀上一股浓浓的睡意,贺新衡只好压下心头的艰涩和无奈,轻叹了口气,扯过江树燝的手把他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
冷风不住地往衣服里钻,贺新衡把江树燝往上背了背,沉默地走着。
178的身高,这点重量会不会太轻了。
从前好几次抱着熟睡过去的江树燝去厕卫生间清理身体时,他便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是冷风把他吹得过分清醒,还是因为江树燝刚刚无意吐露的过去,这个想法更加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第65章
带着他的心底泛起了一股酸涩。
一个还需要福利院收留的小朋友,却因为是私生子就被大家嫌弃,赶出门外。
他还是个小孩,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为什么要去树下待着呢。”贺新衡低声自言自语道。
背上传来一阵窸窣,江树燝闷闷地答道:“树不会赶我走。”
“它会给我挡雨,帮我遮阳,它哪里都不会去。”
“店铺也能帮你挡雨。”
“他们嫌我脏。”
贺新衡呼吸一滞,微微瞥过头看着趴在他肩上的江树燝,深棕色的微长发丝扫过贺新衡的脸颊,挠得他心痒。
“不脏。”他沙哑着道,“脏的是他们的心。”
江树燝没有讲话,也没有动静,只是沉默地趴在他的背上。
贺新衡心疼得快要死了。
“那……吃饭怎么办?”他问。
但江树燝没有回答。
直到贺新衡背着他打开了小木屋的门,江树燝才突然回了句:“后来就有人收留我了。”
却闭口不提收留前的日子。
贺新衡压下心底的酸涩,苦涩地开口道:“以后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
“我帮你挡雨。”
但他心底知道,树怎么可能能帮他挡雨,小雨挡挡,大雨起不到任何作用。
江树燝只是需要一个心里依靠罢了。
背上的人轻轻地发出睡着的呼吸声,刚刚的话似乎压根就没穿进他的耳朵里。
贺新衡垂眸温柔地笑了笑,背着江树燝上了楼。
没关系,这次没听见他还会说下一次,下一次没听见他还会再说下下次,说道江树燝彻底听见为止。
他会告诉他,他可以在他这里得到毫不吝啬的爱,得到不需要哀求的爱。
只不过,见缝插针地隐瞒江树燝的心声表达爱意实在困难。
贺新衡一想起江树燝那莫名其妙就要拆散他们,还给江树燝下死命令的心声,头止不住地疼。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了。
至于有没有出轨,在他的心底好像一下子就变得不重要了。
他不相信江树燝会出轨,因为江树燝只有他了。
他也只有江树燝了。
至于徐舟呈,还有他发给江树燝那莫名其妙意味不明的信息,顶多只能说明江树燝有现在暂时不想告诉他的事而已。
他没由来地相信江树燝会告诉他的。
就像今晚一样。
他背着江树燝用膝盖撩开皱成一团的被单,轻轻将江树燝放到床上,跟着钻进了被窝后,帮他掖好了被子躺下。
似乎是离开了被窝太久,被窝已经没有了温度,彻底感受到凉意后,江树燝缩着哆嗦了两下,眉间微微蹙起。
贺新衡抬手覆上了江树燝的额头,额头温度还是那么高。
“明天可怎么办。”他用气音轻声自言自语道。
不过万幸的是,刚刚没穿外套就跑到冷得不行的院子里一顿折腾,江树燝都没有烧得更厉害。
似乎又做起了噩梦,江树燝的睫毛有些痛苦地颤抖着。
贺新衡朝江树燝凑近了少许,把他揽到自己的怀里,抬手在江树燝的背上有一阵没一阵地拍着,拍两下顺两下,感受着江树燝传来的手脚的冷意和额头的温烫。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顺着,江树燝冰凉的手脚逐渐变得温热,紧蹙的眉间也逐渐松开,额头也不再那么滚烫。
贺新衡松了口气,抬手点了点一旁的手机,凌晨3:45。
他却完全没有困意。
他轻轻掀开被子,脚刚放到床底穿上拖鞋,身后的衣服就被猛地拽住。
一阵惺忪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丝紧张:“你去哪?”
贺新衡无奈地回过了头,看着迷迷糊糊还睁不开眼睛都江树燝。
这是在他身上装gps了吗,他就只是动了一下。
不过看起来清醒多了,刚刚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在树下时的委屈黏腻。
好事。
但又不完全是好事。
这说明心声又要出来了。
而且江树燝清醒了就很难套话了。
“我去刷个牙就回来。”
“哦。”
“怎么了?我走了你睡不着吗?”
“嗯。”
贺新衡一愣,他只是随口调侃了一句,没想到江树燝却清晰地回答了他。
“睡不着。”似乎是担心他没听懂,江树燝又重复了一遍。
“放心,我不走。”贺新衡低声说道,“那昨天我不在家……”
“我几乎没睡着。”江树燝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脸颊。
所以才会试探地问他今晚回不回家。
贺新衡眼底似乎有什么在翻涌,他将手撑在江树燝边上凑过去问道:“可我和你一直都在一间屋子里,我今天也没有离开。”
“我们之前可是分房睡,你又是怎么睡着的?”
江树燝轻轻垂了垂眼眸,闷闷地说道:“所以我会去看你。”
“看我?”贺新衡愣神。
江树燝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合上了眼睛,顿了好久却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抬手隔着被子捂住了嘴巴。
“不……不是……”
贺新衡嘴角的笑容都要压不住了,抽过另一只手在江树燝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说道:“看来烧退了不少,说话都清醒了。”
第66章
心声也还没出现,那应该没事。
江树燝有些懊恼地看了他一眼,重新闭上了眼睛。
贺新衡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收回手起身走向了厕所。
一切突然犹如直通车一般瞬间串通了起来。
之前有过好几晚,迷迷糊糊间他总是看到房间的门被开了一条缝,站在门外的人影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再次将门轻轻关上。
找不出原因又没有威胁,他便只当自己看走了眼,现在想来,原来是江树燝睡不着跑过来偷看他。
草草地刷完了牙,贺新衡便收拾着钻回了被窝。
似乎是得到了贺新衡会回来的肯定,江树燝又沉沉地睡过去了,侧睡着面向他,半张脸埋在被窝里,露出的长睫毛放松地舒展着,眉间一片平坦。
贺新衡眼尾带笑,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用气声道:“终于睡着了。”
他一天的精力也几近被耗完了。
困意爬上眼皮,贺新衡帮江树燝掖了掖被子,伸手揽着熟睡的江树燝,翻着翻着,也跟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手机闹钟还没响,贺新衡就睁开了眼睛。
他撒起手机一看,早上七点,他还睡不到五个小时。
要命了。
眼皮子依旧很困,但大脑却已经开始活跃了,疯狂传达着“我睡不着”的信息。
江树燝还在熟睡,贺新衡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放下心来。
还好,已经不烧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了房间,在被子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光痕,贺新衡干脆起身下了楼,从冰箱里翻出节目组给他们预存的食材,着手开始准备早餐。
赢得了比赛,接下来的宣传任务应该就要在木屋开展了,拍摄应该下午开始,至于拉到的木屋主人的赞助,那就是他师傅才需要考虑的事了。
上午就让江树燝再好好睡一觉吧。
他大概也能猜到江树燝生病的原因了,前晚几近一整晚没睡,大概率也跑到外面找了棵树待着了,舟车劳顿地跑到树林里来,加上由于心声的干涉又是吐血又是流鼻血的,免疫力本来就低的不能再低了,又受了凉。
怎么可能不生病。
贺新衡垂了垂眸,在两本锅里都倒上清水,一边放上隔蒸,盖上盖子等着水烧开。
一旁的手机响起了滴滴两声,贺新衡放下锅铲洗了洗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起手机划开一看,是他昨天发给做旧报纸工作室的信息有了回应。
erato设计:前几个月是有这么一单,但不是你要求的吗?
贺新衡一愣,抬手打了几个字过去。
dxb:什么?
erato设计:你弟弟帮你和我们联系的,说你要准备参加综艺没有时间。
erato设计:但想复印一份当年的报纸和您的夫人好好聊聊当年的事。
erato设计:/图片/
似乎是怕他误会他们胡编乱造,对方甚至翻出了当初的聊天记录发了过来。
和他们复述的几乎大差不差。
彻底否定了贺新衡觉得只是同名的想法。
就是贺浔。
可为什么?
第35章 你也要走吗
贺浔,他的弟弟,逐渐长大接触真相之后便一转态度厌恶起他来,但也只是在分居后鲜少的见面里,对他摆脸色而已。
他们几乎没有交流的机会。
那贺浔为什么又要这样费尽心思地编造江树燝出轨的误会,引导着他们一步一步落入圈套。
贺新衡脸色一僵。
为了提高话题度后,才能告诉大家,他的哥哥是个冒牌货,是个偷走别人人生的小偷。
贺浔的话的确有这个动机。
他也无可奈可,他的确偷走了别人的人生,这点他认。
但他不想让贺浔把江树燝也一同拉进来。
从一开始江树燝就一直被迫掺和进他们的家庭恩怨里,被迫形婚,被迫和他一起参加综艺,甚至被泼上了出轨的脏水。
他虽然是贝雕师,大部分时候只是接受客户的要求机械地雕刻,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名声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有多重要。
贺浔不该把江树燝拖进来的。
甚至还想将他们的视线引向温雁棠和他的师弟。
如果是贺浔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的这个弟弟一向厌恶时不时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怎么正常的温雁棠,当初才会选择跟着贺向明。
又因为温雁棠和他的缘故,贺浔也知道有一个和他关系很好的、留着狼尾的师弟。
昨天在现场的狼尾,根本目的就是要引导他们的视线。
要不是他昨天在报纸上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们指不定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贺新衡发消息感谢了erato的回答后,反手拨打了贺浔的电话,对面却一直显示忙音。
贺新衡沉着脸挂断了电话,直到看到手机显示的时间他才反应过来。
现在时间才不到八点,贺浔可能根本就还没醒。
dxb:贺浔,等我拍摄结束我们找个时间聊聊,我有些事要问你。
发完消息贺新衡关掉了手机,这才注意到两边的热水都沸腾了,连忙都关到小火,一边将准备好的蛋液放上蒸隔,另一部边将小米倒进锅里。
江树燝平时口味并不挑,什么都吃,贺新衡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第67章
毕竟生病后总会想吃点自己想吃的或者清淡的,他也只能在一堆适合的菜谱里挑出两个江树燝可能会吃的了。
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好一阵,他端着鸡蛋羹和小米粥走到了饭厅放下,就看见江树燝揉着眼睛扶着墙走下来。
“早。”他说着,解下了身上的围裙。
“还想着让你多睡会儿,等放得差不多温了再上去叫你。”贺新衡扯起嘴角朝江树燝笑了笑。
“闻到味道就醒了。”江树燝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拉开椅子在餐桌上坐了下来。
“刷牙了吗?”
“嗯。”
江树燝说着,看着眼前的两个碗,面露难色。
“我吃两份?”
“要是吃得下就都吃,里面还有。”
“吃不下。”江树燝说着,将小米粥往外推了推,拿起汤勺往鸡蛋羹上舀了满满一勺,正准备送进嘴里,突然被贺新衡止住了手。
“等等,你先回答我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昨天说到一半的,你和周浔是什么关系?”
“啪嗒”一声,被舀起的满勺鸡蛋羹掉了回去,拍打出了响声。
在没人说话的空气中刺耳极了。
心声愠怒:「昨天?你昨天是不是生病了?你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怎么让他知道周浔了?」
江树燝支支吾吾:「我……我都没印象了……我怎么知道。」
心声又出现了。
贺新衡不耐烦地咬了咬后槽牙。
“忘了?昨天明明说了一个晚上,现在忘了?”
心声:「一个晚上?!老底都被你透出来了吧江树燝!」
江树燝:「我是真的烧糊涂没印象了……」
江树燝紧张地抓着勺子,抿着嘴唇没有讲话。
“忘了也没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和周浔是什么关系。”贺新衡一字一顿地说着,观察着江树燝的反应。
江树燝还是没有讲话,轻轻垂下头不看他,嘴唇抿得更紧了。
“怎么不说话?”贺新衡问道。
“……忘……忘记了……”江树燝支支吾吾。
“忘记了,记得这个人却不记得你们的关系?”
贺新衡笑了两人,讽刺意味至极。
心声无语:「你又不记得昨天说了多少,怎么混过去?」
江树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贺新衡眼眸微沉,松开抓着江树燝的手,拉开椅子在一旁坐下,抬起另一只手撑着脑袋。
“也是,我们只是合作,我不该过问你的人际关系。”
“吃吧,早点吃完早点收拾,下午还要拍摄。”
“衣服穿暖和点,我可不想再照顾你一晚了。”
迫于心声压力,贺新衡只能半真半假地吐露真话,也不知道江树燝能听得进去几分。
心声:「看来已经开始对你失望了,没我在你也能做得很好啊江树燝。」
江树燝:「……」
江树燝紧张:「什么意思?」
质问:「你也要走吗?」
心声沉默:「……」
贺新衡准备起身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江树燝,眼底有些不可思议。
心声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扯其他话题意图搪塞。
江树燝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瞬间变得低落,拿着汤勺的手微微发抖。
也?为什么是也?
明明他还在这里。
“怎么了?要我在这陪你吃饭吗?”
贺新衡出声,江树燝似乎没意料到,怔愣着抬头望向他。
但他知道江树燝的性格,昨晚说得出口只是因为在发烧,江树燝不会说的。
所以他也没等江树燝回答,便径直走向厨房拿来勺子,将桌上放在一旁的小米粥移了过来,一声不吭地就开始吃。
江树燝就这么一直紧盯着他的动作,直到他开始吃饭了,也没收回眼神。
似乎怕他迅速扒完马上离开一样。
“再看我鸡蛋羹都要凉了。”贺新衡无奈地抬手指了指江树燝眼前几乎没动的鸡蛋羹提醒道。
“哦。”
“还是你想吃小米粥?厨房还有。”
“鸡蛋羹就好。”江树燝闷声回答,重新拿起了汤勺。
一顿早饭折腾了半天终于吃完了,差不多差不多就得收拾着下午拍摄了。
徐舟呈准时十点给他们打来了电话,问他们起床了没。
“你昨晚玩那么晚今早还能起得来简直是奇迹。”贺新衡调侃道。
“不要把我说的像死猪一样好吗。”徐舟呈冷冷地笑着反驳。
“行李简单收拾收拾就好了,衣服什么的有一两件够换就行。”
“不是简单地去拍个摄,怎么还需要带衣服?”
“你没看消息吗?老付应该和你说换地点了才对。”
“又换地点了?”
按之前定好的行程来说,他们今天下午应该是在小木屋拍摄。
二楼有间房间已经被收拾出来了,放上了雕刻所需要的东西,他们的任务就是在房间或者院子里思考怎么改造贝雕。
结果临到拍摄却又变了?
“没办法嘛,投资方的意思。”徐舟呈无奈。
贺新衡将手机按回主界面,点开聊天软件,十几条消息一同跳出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早上给贺浔发完消息后,不小心将整个软件都关掉了。
第68章
“软件被我关了,收不到消息。”
“你居然还搞这种设置……”
现在的手机就算把软件关了也可以在后台弹消息出来,但前天江树燝被爆出出轨的时候,他的手机就没消停过。
稍微知道点关系的都跑来问他怎么回事。
附带上新闻、照片、视频、词条。
每点一次他就得再看一遍。
他哪受得了。
于是他就把后台消息提醒给关了。
可现在一打开手机,看着手机上的红点他还是头疼,只好在夹缝中找自己要看的对话框。
贺浔似乎也醒了,给他发来了消息。
加贝水寻:不用那么麻烦。
加贝水寻:下午就能见面了。
dxb:什么意思?
贺浔没有回他,他退出两人的聊天界面,点开老付发来的消息。
老付:新衡,下午地点换了,新资方想让你们去他旗下的职业主题游乐园宣传,正好符合我们的主题。
dxb:新资方?
老付:对,说是看了昨天的活动,突然感兴趣的,你拉的一手好赞助啊新衡。
dxb:是哪一家?
贺新衡心底的异样感不住地敲击着他。
老付:bth。
“咚”的一声,心脏似乎被猛烈地敲击了一下,三个字母意料之内又意料之外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bth……”贺新衡无意识地低声重复着,突然猛地抬起头来,四处寻找江树燝的身影。
整间客厅除了他空无一人。
刚刚吃完饭江树燝说要上去收拾东西,楼上房间活动了一阵后,就没发出半点声响了。
对了,手机。
江树燝吃饭的时候没拿手机,现在应该看到了消息。
贺新衡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步两台阶地跨上了楼,跑到房间门口。
江树燝正坐在床沿低头看着群里不断发出的消息,散落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他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地上的行李箱大开着,床上丢着从里面掏出的几件厚衣服。
“树燝?”
贺新衡试探地叫了一声。
江树燝怔了一下,微微张开嘴巴,过了一会才轻轻点了点头,弯下腰从行李箱多拿出一套衣服来。
心声提醒:「有些地方你不能去,还记得吗树燝。」
江树燝敷衍:「嗯。」
心声:「随机应变。」
江树燝:「嗯。」
江树燝连回应心声也变得敷衍起来了。
贺新衡只是站在原地,皱了皱眉,手足无措。
群里弹出了几条消息,他拿起手机一看。
老付:资方说安排了鬼屋环节,你们记得准备准备@<a href="mailto:dxb@jsj">dxb@jsj">dxb@jsj</a>
酥炸鱿鱼徐:鬼屋怎么宣传?怎么要求这么奇怪。
老付:好像因为职业主题,资方把鬼屋改造成密室逃脱了,加上了职业相关的问题。
老付:反正你们好好准备,按你们的知识储备没问题。
“密室……”
江树燝看着手机,低声重复着,声音有些微不可见地颤抖。
酥炸鱿鱼徐:哪个小天才指明要他们参加的啊,尽整些有的没的,雕雕刻不就好了。
老付: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贺新衡的弟弟提的建议。
什么?
贺新衡看着消息呼吸一滞。
又是贺浔。
第36章 他会死吗
明明是江尚清刚刚投资的项目,贺浔怎么能直接指名道姓地要求他们参加什么活动。
贺新衡眉头微微皱起,重新打开同贺浔的聊天界面,在编辑栏打下一行字来。
dxb:你和江尚清什么关系?
手指落在发送键上方却迟迟按不下去。
他们才刚刚发现了这条线索,这样不异于打草惊蛇。
贺新衡稍稍移动了手指,在删除键上长按,将打完的字一溜烟地删除。
等他再找找联系。
如果贺浔真的和江尚清、温雁棠有联系,那从他们开始拍摄以来的所有舆论和遇到的事情,大概率都是他们一手操控的。
至于目的。
贺新衡收起了手机,在床边坐下,眼眸沉了沉。
他能想到的只有温雁棠的目的,无非是不想让他逃离控制。
他不知道贺浔恨他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江尚清到底是怎么看待江树燝的,不好猜他们的目的。
但肯定是冲着他们来的。
“你和江尚清……”贺新衡抬眼望向江树燝,询问的话却只说了半句就被他掐断了。
江树燝在听见江尚清的名字时,明显地顿了一下,仍依旧低着头无言地望着手机。
贺新衡原本想问问江树燝现在和他那个爹的关系,看到江树燝犹如应激般的反应,一时说不出口,堪堪作罢。
对了,昨天徐舟呈还说江树燝和他们有勾结。
这幅样子可不像勾结啊。
他往江树燝边上挪近了几分,抬起手把江树燝的肩膀往自己方向转了过来,强迫着抬起江树燝的头。
江树燝的眼底淌过几分畏惧。
“在怕什么?”他问。
江树燝没有回答,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
从刚刚看到消息的时候江树燝就已经不对劲了,可那条消息哪有什么得以让他害怕的东西。
“贺浔?还是应该叫周浔?”贺新衡微微眯起了眼睛,沉声说道,“我没叫错吧。”
第69章
“我怎么知道。”
江树燝依旧嘴硬。
“不是要责怪你。”贺新衡轻叹一声,松开掰着脸颊的手说道。
直到江树燝投来震惊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说得过分暧昧了。
“他要是设计想搞你,下一个是我,毕竟我们还有合约在身。”
贺新衡连忙东拉西扯地胡乱解释,抬眼瞄着江树燝的反应。
江树燝只是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再次移开视线。
“所以,他对你做过什么吗?这么害怕他。”
贺新衡放柔了声音轻声问道。
江树燝轻轻眨了几下眼睛,微微垂下了眼睫,眼神有些不自然地四处乱瞥,手攥着衣角,指甲不安分地扣着衣服上的缝线。
贺新衡没有出声催他,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等待他开口。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江树燝微微深吸了一口气。
心声微怒:「喂。」
“叮铃铃……”
心声和手机铃声陡然响起,打断了江树燝准备说出口的话。
贺新衡无奈地合上眼睛,朝江树燝说了声抱歉,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一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江树燝两眼。
江树燝的心声在他脑海中浮现。
心声:「你不要命了吗?」
江树燝:「……」
什么?难道这也是不能说的东西?
本来以为江树燝和贺浔的矛盾应该是在福利院时期留存下来的,可心声这么着急,看来又是不能说的东西。
和他有关的真话都不能说。
那这件事到底牵扯了多长时间。
贺新衡眼眸微垂,朝电话那头客气地说了声“你好”。
“请问是贺新衡贺先生吗?”
“是的。”
“您好,这边源城公安局,打电话通知您一声,对方接受了您的条件,同意和谈。”
“什么和谈?”
贺新衡摸不着头脑,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一阵惊呼。
江树燝被吓得一跳,也跟着疑惑地回过头来。
“不是您让代理来协商和谈的吗?”
“我一直在等警方联系,没找过代理。”
电话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响起一阵翻资料和敲打键盘的声音。
“贺先生,警方在昨天上午10:11分接到萧先生在现场帮您报的案,于10:46分确认完毕,在下午16:27分将造谣者带回公安局后,于16:52分给您打了三个电话,您都没有接。”
“随后,您的弟弟拿着您的签名和聊天记录截图要求代理。”
又是贺浔。
贺新衡抓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几许,眉间染上几分怒色。
“我没有允许他代理。”
贺浔这回又是怎么做到的。
“好的,请您稍等,我向上反映一下。”
贺新衡坐立难安,在房间来回踱步着,超出控制的事情似乎令他十分烦躁。
“怎么了?”江树燝出声问道。
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烦躁得过了头,贺新衡停下了脚步,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来。
“没事。”
他干脆快步走到床边,抬手搭上窗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久等了贺先生,这边问了一下,下午的五点左右,bth就已经将人带走了,询问了一下那边的意思是希望和您私下解决。”
都到警局报案了却还要求他私下解决。
而且又是bth。
贺新衡大概清楚,江尚清应该把他和江树燝的关系拿出来讲了。
若是毫无由来的陌生人造谣,警方的干涉会更强硬,但扯上血缘关系,就通通可以归为家事了。
搞不好闹大了还会被骂用家事占用公共资源,落得和“摆烂万岁”一样的下场。
真狠呐江尚清,江树燝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就算把私生子的事情捅出来,江尚清肯定也有办法脱身。
而他们只会落得一个两方不讨好的局面,惹人唾骂。
更别说他并不想暴露江树燝的身份了。
“我们现在去不了公安局。”贺新衡将手机移开眼时间说道,换了地点之后路上花费的时间更长了,他们没有办法在拍摄前折去公安局一趟。
原来改地址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对方的负责人提出他们会在下午三点前来协商,您那边的时间呢?”
他们怎么可能有时间?
下午都在拍摄,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过去。
贺新衡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抱歉,我们下午没有时间,可以另外约谈吗?”
“那可能就需要您私下同他们联系了,这边会告诉您负责人的电话号码。”
警局大概已经认定这只是略微在网络上掀起小风波的家事了,贺新衡只好闷声应下,记下警局给的号码,挂断了电话。
他轻叹了一口气,朝窗外望去,天气渐冷,榕树也开始掉黄叶子了,只不过一眼望去依旧葱葱郁郁。
贺浔既然有能力伪造他的签名文件和聊天记录,那前天出现在热搜上的所谓“江树燝出轨视频”大概率也是经由他的手。
还有昨天他们在找打印机时,那位日记本里展现出对他们由爱生恨的狂热粉丝。
只要将他和bth连接起来,一切都合理了。
对他们由爱生恨,按日记里写的就是觉得他们后面刻的东西没有灵魂,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于是和bth一拍即合,趁机在网上造谣。
第70章
所以“摆烂万岁”才会说,他想看到江树燝身败名裂,如果他没挽回这一波,那下一个就轮到他自己了。
更何况,他知道江树燝的真名,说明他肯定也知道江树燝是江尚清私生子的事,这对他们来说,可是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这颗炸弹目前对bth尚有威胁,所以江尚清不会轻举妄动。
但若真的让江树燝落入万人唾骂的局面,那引爆这颗炸弹,江尚清他们肯定能想方设法全身而退,甚至趁机宣传公司。
没多少时间了,他想。
得在bth将视线转移到他们身上、给他们安罪前脱控抽身。
“是抄袭的事?”江树燝轻声问道,拉回了贺新衡的思绪。
他朝行李箱迈了几步,猛地在床边坐下,双手撑在洁白的被单上,仿佛想让自己整个人都彻底陷进去。
“是,我们被顶替和对方和谈了,警方那边管不了,要我们私下联系。”贺新衡斟酌着用词,隐瞒了江树燝的身世被抖出来的部分朝他解释道。
“那造谣抄袭的人是谁?”
“还记得那个写日记的作者吗?”
“打印机的吗?他就是……”
贺新衡没有讲话,无声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江树燝有些怔愣地垂下头,轻声自言自语。
“想知道?”贺新衡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他和贺浔——不,应该叫周浔你更熟悉,有关。”
江树燝的身形不明显地一抖,贺新衡撑着被单将身体支了起来,朝江树燝逼近了少许。
江树燝只是垂头僵着,眼底的恐惧却一览无余。
“你,和周浔到底有过什么过节?”
贺新衡轻声说道。
江树燝一脸苍白,眼神不自然地往另一边瞥去。
他知道他得不到答案,只因为这份答案和他有关。
或许,或许心声能告诉他。
他期待着,反而听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
心声哗然:「又是贺浔,我们还是没能改变事情发展。」
江树燝:「贺新衡会死吗?」
江树燝的声音又重复着响起:「他会死吗?」
一句话,在江树燝的心声里反反复复地问了好几遍。
第37章 昨晚的事还记得多少
贺新衡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喉结,似乎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
心声和江树燝说,他会死。
他很吃惊,但更让他吃惊的是为什么心声知道他会死。
那个叫温序同的心声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能看见未来?还是能编写故事——写完会成现实的那种?
亦或者,心声谋划着要把他杀了,却没有告诉江树燝,所以江树燝才会拉着心声不停地问“他会死吗”。
可心声说“我们没能改变过去”,似乎想着改变过去。
难道他之前死过?
所以这是平行世界?
他又想起心声之前曾说过要让江树燝伤害他后抛弃他,说这是任务。
所以……为了救他,才要让江树燝离开他?
开什么玩笑。
心底涌过一丝复杂,贺新衡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被突然告诉了他会死,还是在不知道真假的情况下,他都不知道是该不该相信心声说的话了。
心声没有回答江树燝的话,江树燝有些难过地垂了垂头,攥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摁在屏幕上的指尖泛白。
“算了。”贺新衡对江树燝说,也对自己说。
他们刚刚还在谈论贺浔的问题,现在问题直接变得迷幻了起来。
不想算也得算了,扯着没有头绪的想法胡思乱想根本想不出什么来。
“你慢慢收拾,离出发还有段时间,我在楼下。”
江树燝没有讲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贺新衡担忧地看了他两眼,还是迈步下了楼。
他的行李在楼下,只是去游乐园,除了一套换洗衣服衣服,其余就什么要带的了。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玩与水有关的项目。
对了,江树燝的腿上还有伤,如果不小心沾水又闷着就容易化脓。
还得带上擦拭的药品。
贺新衡环顾了四周,从书架底层拖出医药箱,拿出昨天帮江树燝膝盖上药的药膏。
“还得防沾水。”
他顿了顿手,轻声自言自语着,又在医药箱里翻找了起来,找出了纱布。
“还有两瓶水。”贺新衡皱着眉自言自语。
节目组会给他们提供矿泉水,但他还是得多带两瓶,万一江树燝伤口真的沾到水了,换药的时候还是用自己带来的水好。
省得被某些有心人说他浪费节目水资源。
本来不会出现在贺新衡脑海里的想法顺其自然地弹了出来。
但贺新衡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逐渐听得懂别人话里的恶意了。
他满心都在埋在怎么寻找线索上。
在找到他们之间的蛛丝马迹前,他不能再让舆论翻倒他们了,他想。
原先想利用舆论掀起轩然大波的想法就这么不做数了,甚至贺新衡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若他真为了脱离控制不择手段地继续扩大舆论,也只是正中江尚清和贺浔的下怀而已。
他们有的是方法在他扩大舆论后致他们于死地。
可他若是突然转变了态度对江树燝好,江树燝的心声又会开始猜测他是不是听得见他们说话,说不定还会用那什么任务干涉他们。
第71章
进退两难。
贺新衡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往后仰,将头靠在沙发边上,抬手捂住了眼睛,尝试着放空歇息会。
耳边传来下楼的声音,江树燝已经重新戴上了假发,穿上了休闲运动服,提着一袋东西下了楼。
“坐。”
贺新衡抬手招呼着,又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江树燝坐下。
江树燝将袋子放在楼梯边上,也没有询问贺新衡想做什么,只是走了过来坐在贺新衡身边,疑惑地望着他。
贺新衡抬手揉了揉江树燝的头发,在他跟前蹲下,指了指江树燝的膝盖轻声道:“我给你的伤口包扎一下,防止沾水化脓了。”
江树燝眼底满是吃惊,却仍旧缓缓地点了点头。
贺新衡帮他提着膝盖上方的裤子,轻轻撩起裤脚,拿出药膏和棉签,先帮他上药。
膝盖上的伤口依旧有些触目惊心,除去部分凝固成了血痂外,其余地方依旧鲜红。
前天管家给他处理的时候应该也有用纱布包扎,才没有流脓。
看来是江树燝在洗澡的时候把他解开的了。
“管家应该给你包扎了吧,为什么不找我换纱布?”贺新衡一边缠着纱布一边问道,抬眼看了一眼江树燝。
江树燝一脸怔愣,贺新衡不用猜也知道他在疑惑为什么需要重新包扎。
对了,江树燝是生活白痴来着。
他无奈地笑了笑,又想起江树燝从前的经历,扬起的嘴角一瞬间滑落,微微垂眸。
“伤口在没愈合的时候,如果不小心沾了水是有感染细菌的危险的,所以要及时包扎,一般两三天换一次纱布,但是掉了就要换新的。”
绑好了纱布,他抬眼看向江树燝问:“知道了吗?”
江树燝似乎也知道自己缺乏常识,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小声地解释道:“我没想把它解开,只是洗澡的时候它不小心脱落了。”
“嗯,下次找我包扎。”
贺新衡说着,将剩余的纱布卷了起来放回包装袋,连同棉签药膏一起放进了袋子里,犹豫着多拿了几个压缩毛巾和几张纸巾塞进口袋,起身收拾起了医药箱。
留江树燝一脸吃惊地看着他,瞳孔睁大得不能再大了。
江树燝:「他怎么突然这样,吃错药了?」
心声:「这就得问你了。」
江树燝:「应该是怕我在给他招惹麻烦吧。」
心声同意:「有道理。」
贺新衡转过身去,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江树燝帮他找补了,那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他的关心了。
收拾着放回了书架底,他回过身问江树燝:“昨晚的事还记得多少?”
“……烧迷糊了没印象。”江树燝回答。
“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早上的也是?”贺新衡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江树燝迈近了两步。
“早,早上?”
“对,说你睡不着得去房间偷看我才唔……”
贺新衡话说一半就被江树燝慌忙地抬手捂住了嘴巴,声音颤抖:“记得记得,你别说了。”
心声:「好不容易让他失望,别又给回去了。」
江树燝恼羞成怒:「他只是想看我难堪。」
噢,真的在给他找补。
贺新衡被捂着的嘴角悄悄向上翘了翘,朝江树燝弯起了眉眼。
要不干脆趁江树燝给他找补,一次性多说一点吧。
他正打算开口问江树燝为什么会睡不着,门外响起大力敲门的声音,和几乎要穿透耳膜的呼喊声。
“收拾好了没啊两位!化妆老师来了!”
又是徐舟呈。
江树燝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覆在贺新衡嘴上的手。
贺新衡抬手揉了揉因不耐烦而皱起的眉头,转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哥,门铃就在旁边,你摁一下我们就会听得见的。”
徐舟呈只是一脸吃惊道:“我比你小。”
贺新衡:……
重点在这吗?
“别磨蹭了,赶紧化妆吃饭出门。”徐舟呈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的态度,推搡着贺新衡进了门。
简单地收拾了一阵,吃过午饭后,他们便坐着节目组的车前往游乐园。
路上贺新衡打开许久未打开的社交网站翻看着。
他们昨天参加的线下活动虽然还没到剪辑完放出来的时间,但有现场直播,还是有人在讨论。
包括他恶意亲吻江树燝的路透。
“贺新衡表情像演的,恶心死了吧老婆出轨还要和老婆一起演戏。”
“都澄清了还搁这出轨呢。”
“都怪你们这些键盘侠,昨天直播江素景都吐血了你们还不放过她,看不出来她脸色很不好吗?”
“哎呀会装就是好啊,散粉一扑谁还知道你脸色红润,而且出轨澄清在哪了?就凭她自己一张嘴?”
“贺新衡说的你就信了?能别对女生这么大恶意吗?
“没看路透吗?他们可是在不知道摄像机拍摄的时候亲的,这难道也是演戏?”
“怎么不讲话了?我看你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你这张嘴。”
“作秀罢了,镜头感不错。”
果然众说纷纭,吵得不可开交。
贺新衡关掉手机屏幕,抬起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他们已经驶离了树林,上了高速公路,还有快一个小时的路程。
第72章
徐舟呈坐在前座,不停地同司机师傅闲聊着,仿佛怕他睡着。
因为坐在后面的三个人,老付已经睡死过去了,贺新衡和江树燝也一脸倦意,昏昏欲睡。
睡会儿吧,贺新衡想,眼皮子已经疲倦地耷拉下来了。
肩膀突然一沉,棕褐色的假发丝轻轻掠过他的脸颊,他微微朝边上一望。
江树燝正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也是,昨晚他明明很晚才睡,今天一大早八点就闻着味起床了,也该困了。
贺新衡垂眸,在江树燝的发旋上轻轻蹭了蹭,也靠着江树燝合上了眼睛。
江树燝心声炸响:「他他他他他……」
心声吓一跳:「好好说话。」
江树燝:「他拿他的脸蹭我。」
心声:「……」
心声:「这又是在干什么。」
贺新衡控制不住地微微扬起了嘴角,意识迷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脸颊的冰凉,贺新衡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上盖着一件衣服。
汽车已经停稳了,车窗拉下了一半,略微有些冷的风掠过车窗直呼呼地往他脸上吹。
江树燝坐在他身边任由他靠着,将贺新衡身上的衣服往上拽了拽,抬起手机默不作声地打着字。
“几点了?”他沙哑着开口。
“快两点,还没准备开始拍,你可以再睡会。”江树燝轻声说道。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靠着江树燝多睡了半个多小时候,突然猛地弹起身,无奈地回头说道:“你可以叫醒我的。”
“昨天你不是很晚睡。”
所以想让你多睡会。
江树燝没有说出的下半句话,贺新衡自动给他补上了。
“谢谢。”他说。
江树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终于醒啦!”徐舟呈突然一惊一乍地出现在窗前,朝他们大声说道。
刚刚氛围安静过头了,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贺新衡往里靠了靠,却听见江树燝轻声发出痛呼。
“怎么了?”他着急地回过身询问。
“没事,只是手麻了。”江树燝将刚刚被靠着的手微微举起悬在空中,他自己也不想碰它。
贺新衡松了一口气,打开了车门说道:“先出来吧,不要在里面闷着了。”
江树燝点了点头,跟着出了车门。
“好久不见两位。”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一下子都怔住了。
贺浔正招着手朝他们走来。
“送给你们一周年的礼物还喜欢吗?”
第38章 他没有偷走任何东西
贺浔迈步走到两人跟前站定,扬起笑脸看着他们。
“什么一周年礼物?”贺新衡迟疑地问出了口,眼眸深邃。
贺浔一脸惊讶,轻轻捂了捂嘴巴,问他:“哎呀,你没有收到电话吗?公安局的电话。”
原来说的是公安局。
“你顶替我们和谈,为什么?”贺新衡问道,声音带上了轻微的沙哑。
贺浔见他说出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假意赞扬道:“还以为才不到一年不见,哥都变傻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是我。”
“为什么。”
贺新衡打断他的话。
“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贺浔收起脸上虚伪的笑容,眼底淌过一丝恨意。
“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你啊。”
“明明偷走了我真正的哥哥的人生,却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享受生活。”
“你凭什么!”
胸前的衣服一皱,贺浔猛地冲上来拽着他的衣服,眼眸间的恨意都要溢出来了。
贺新衡无话可说,只是任由他拽着,不为所动。
他早就做过心理建设了,他知道贺浔一直都对他偷走别人的人生耿耿于怀,这一天的场景在他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
在家里,在公园,在海边,甚至在小木屋。
他无数次想过贺浔会怎么对他说出真正的想法,会讽刺,会辱骂,甚至是动手。
但他都认。
他的确偷走了别人的人生,无论是温雁棠贺向明亦或是贺浔,都需要一个恨意的出泄口。
他一直都在当这个恨意的接受者,毫无怨言。
也无口说出怨言。
“偷走什么?”江树燝上前拽着贺浔拉扯衣服的手质问着。
江树燝的手明明还在颤抖。
贺新衡看在眼里,扯起嘴角苦笑,拍了拍江树燝的背,安慰地朝他笑了笑,告诉他没事。
似乎是苦笑着扯起的嘴角很难看,江树燝看了贺新衡一眼,瞬间眼眸微沉,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咬着牙道。
“他没有偷走任何东西。”
“你知道多少?”贺浔问他。
“贺新衡告诉了你多少?形婚而已,怎么看你们都一副上心的模样。”
“真恶心。”贺浔笑着说,手松开了贺新衡的领子。
“连‘贺新衡’这三个字都不是他的,他换走了我的哥哥。”
贺浔在江树燝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江树燝吓得一抖,不可思议地望向贺新衡。
隐瞒已久的事就这么被当众揭露出来,还被最不想让知道的人知道。
贺新衡脸上已经失了血色。
“我的哥哥明明有美好的人生,却因为你,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死了!”
第73章
“是他主动换的吗?”江树燝对着贺浔说道,佯装镇定。
“是或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他偷走了别人的人生,间接导致了别人的死亡,这就是他的错。”
“这不是。”江树燝皱着眉反驳。
徐舟呈有些紧张地朝前迈了一步,想伸出手拽一拽江树燝,却苦恼着氛围停在了半空中,堪堪收了回去。
贺新衡注意到了徐舟呈纠结的动作,猛地回想起江树燝不能说真话来。
“那是什么?”贺浔逼问着朝江树燝迈近了一步。
江树燝身体似乎有些微微发抖,却扔抬头对上贺浔逼问的目光,张嘴吸了几口气,酝酿着准备要说话。
心声着急:「江树燝!适可而止,现在帮他说话,反噬的是你。」
江树燝:「明明不是他的错,他也是被换的那个啊。」
“足够了,树燝。”贺新衡说。
他抬手把江树燝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又轻声重复道:“这样就足够了。”
有你帮我说话就足够了。
江树燝神色一顿,微微抿了抿嘴唇,扭过头去不再出声。
贺浔见江树燝不讲话了,笑得前仰后合,又突然立住
“你看!连为你辩解的人都说不出来话,真悲哀啊。”
“你恨我我没有怨言,但是你为什么要把无关的人牵扯下来。”贺新衡沉声道。
“无关的人,谁啊?徐主持的话——我应该没搞你吧?他啊?”贺浔环视了一圈,指上了江树燝。
“他怎么能算是没关系呢?”贺浔歪着头往江树燝跟前探了探,贺新衡脸色一沉,跨了一步挡在江树燝跟前,眉间微微皱起。
“一个人生小偷,一个私自出生,你们简直是绝配,顶配。”贺浔被贺新衡一个错身挡住了视线,不由得感叹道。
贺新衡不满:“私自出生?出生是能选择的吗?”
“没错,不能,但有一对偷情不讲信用没有责任心的父母,小孩又能好到哪去呢?”
“我说得对吧江树燝,你欠了我多少承诺,你可还记得?”贺浔咬牙切齿地说道。
“什么?”贺新衡一愣,视线疑惑地在他们两人间游离。
“那是因为你——”江树燝似乎忍很久了,一开口,音调都有些奇怪,却又悬崖勒马,堪堪闭上了嘴。
“因为我什么?”贺浔反问。
“你先开始的江树燝,我只是报复。”贺浔无奈地摊了摊手,语调轻快。
江树燝一脸苍白,徐舟呈也一脸担忧。
留贺新衡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他只知道贺浔之前和江树燝曾在一间福利院待过,至于贺浔为什么会在福利院,他暂且没有头绪。
现在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纠结有什么过节,才会让江树燝有这种反应。
“忘了你们待会还要拍节目,要是影响到你们的心情可就不好了,抱歉哈徐主持,不是故意的。”贺浔笑着往后退了两步,眼底薄凉。
“好好享受给你们准备的一周年礼物。”他说,“要好,好,享,受,哦。”
“等等!”贺新衡一个健步拉住了准备要走的贺浔,“信纸在哪里?”
“什么信纸?”贺浔微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空白。
贺新衡眼眸微沉,解释:“你调换的信。”
“喔喔喔那个,没想到你真的有发现诶,不愧是我心思缜密的哥、哥。”贺浔讽刺般说道,重音落下的地方,意味不言而喻。
“在鬼屋里。”他继续说道,“你们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鬼屋里的每个角落,别漏掉了。”
说完,他一把甩开贺新衡拉着他的手,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压在心头的胸闷感终于消散了少许,贺新衡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口气来,垂眼看向江树燝。
江树燝一脸苍白,眼神没有聚焦地望着某处。
“不舒服吗?”贺新衡问。
江树燝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去趟洗手间。”转身就往不远处走去。
徐舟呈在身后喊了声:“还有半小时开拍,难受发消息告诉我啊。”
贺新衡:“应该是告诉我吧。”
徐舟呈手一顿,连忙补了一句:“不对,是告诉新衡。”
“口误口误。”他说完,讪笑着挠了挠头发。
贺新衡正想挖苦他两句,却突然顿住,眼眸染上担忧和恐惧,望向江树燝的背影。
心声:「叫你悠着点又不听,这下好了吧,都没反应过来哪句说错吧。」
江树燝:「啧,我明明每句都斟酌了,到底是哪一句。」
心声:「“他没有偷走任何东西”。」
江树燝烦躁:「这句话有什么错?!」
心声:「没错,但你为他辩解就会带上私人感情。」
什么?
贺新衡一怔,思索着江树燝心声的意思。
直到看到江树燝的背影抬手捂了捂鼻子,他才反应过来,江树燝又说了真话。
“等等。”
他轻声说道,也不知道为了说给谁听,迈开步子冲到江树燝身边,猛地将江树燝拽了回身。
止不住的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江树燝的鼻腔里落下,掠过嘴唇,滑过下巴,一路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昨天一样。
第39章 得亏他好骗
“怎么回事?”他哑声说着,慌张地抬手想帮他抹去流出来的鼻血,又手忙脚乱地伸到下巴接着不断低落的血滴。
第74章
江树燝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住了,眼神胡乱瞟着,看起来十分心虚。
江树燝:「是我的动作太明显了吗?我都跑到这么远来,才抬手捂住的。」
心声:「别管为什么会被发现了,先混过去再说。」
江树燝病急乱投医:「快使点什么让他失忆的魔法让他失忆啊。」
心声:「当我是潘多拉宝盒还是阿拉丁神灯啊,我的任务就是监督你完成任务。」
贺新衡垂了垂眼眸,还是将心底的疑惑压了下去,掏出口袋的纸巾帮他塞住,轻声帮他找补:“因为昨晚发烧了又没睡好?”
江树燝一愣,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先去厕所处理处理。”说着,贺新衡带着江树燝走向厕所。
江树燝:「嚯,还好昨天生了病。」
心声:「得亏他好骗。」
江树燝:「……」
游乐园从来不缺游客,此时正人声鼎沸,女厕门前更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来。
江树燝此刻正穿着女装,实在不好大摇大摆地走进男厕所。
幸好外面有单独分隔的水池,贺新衡朝附近的人说着抱歉,拉着江树燝来到水池边。
被挤过的人神色都有些不满,但都在看到江树燝鼻子上塞着的染血纸巾时,纷纷噤了声。
贺新衡拿出出门前多留了心眼带出来的压缩毛巾,用冷水打湿了覆在江树燝鼻翼处,紧张地观察着流血情况。
压缩毛巾依旧被鼻血染湿了一大片,但出血量看起来比昨天少了很多,很快就不滴了。
“好像不流了。”贺新衡说着,试探着松开了按压的手,拿着染血的毛巾放在下方胆战心惊地接着。
直到确认江树燝不再流鼻血,贺新衡才放松地松了一口气,将压缩毛巾丢进了垃圾桶。
江树燝没讲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开拍前找个地方睡会吧,调整调整身体。”贺新衡说着,抬手拍了拍江树燝的背。
游乐园里四处洋溢着小孩子们欢乐的笑声和大人愉快的交谈声,不远处上空被甩起的游乐设施上的游客放肆地大喊着,一波又一波。
他们却得坐在这有些封闭的房间里,陪小孩子们拼小贝壳。
房间摆着好几张木桌子,小木桌前放着好几张木凳,桌子上放着资方准备的批发小贝壳,看起来廉价极了。
贺新衡跟前放着切割贝壳用的打磨机,小朋友告诉他想讲贝壳刻成什么形状,他就会用机器打磨出来。
“那哥哥我要一个奥特曼!”一个小男孩兴奋地举起手中的贝壳。
“哥哥可没办法帮你磨出个奥特曼来。”贺新衡无奈地笑了笑,提议道:“但那位g……姐姐可以陪你拼一个奥特曼。”
小男孩顺着贺新衡的手望向江树燝,有些害羞地垂下了脸,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那我还是拼一个洋娃娃吧。”
“为什么呢?”江树燝温柔地揽过小男孩的肩膀问道,小男孩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姐姐你的声音好帅啊。”出神地感叹了一句后,小男孩自己把话题拐了回来,红着脸道:“因为我想拼完送给姐姐。”
江树燝一愣,紧绷了一天的眉眼放松了下来,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贺新衡听见江树燝放松的笑声,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打磨完了手里的贝壳。
“来,拿好哦,这个贝壳刚打磨完有点锋利,小心不要割到手。”
“哥哥,为什么要关窗呢?”一个小女孩从他手里接过刻成花朵模样的贝壳,闷闷地埋怨道:“这样子很热诶。”
“外面的风很冷的,一直吹容易着凉哦,热的话哥哥给你开个缝好不好?”
“好!”
贺新衡从地上起身,将窗户开了个小缝,对着自己这边。
他关窗是怕江树燝吹冷受凉又流鼻血,开窗让风往自己这边吹就好了。
不知道帮小朋友打磨了多少,带着小朋友们拼了多少个,外面洒进来的阳光已经变得有些橙红。
小朋友们也开始扮演起卖货的商店老板来,拿着拼好的贝壳画框们,推着车出门推销。
“哥哥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去鬼屋呀?”一个小男孩拉着他们的一角问。
“听说你们要在鬼屋里面答题,还有直播呢!我要去看!”
贺新衡笑着蹲下身子,揉了揉小男孩的头耐心答道:“快了哦,四点半就要开始了,我们现在就要去准备,一定要来看哦。”
小男孩开心地点了点头,转而望向江树燝,却收起了笑脸。
“怎么了姐姐,你是不开心吗?”
贺新衡顺着小男孩的话转头。
江树燝的脸上已经失了血色。
第40章 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怎么了?”
看着江树燝失去血色的脸颊,贺新衡不由得紧张地问出了声。
但江树燝依旧神色僵硬地望着窗外不远处的鬼屋,没有说话。
工作人员已经围在了入口前,和周围的观众解释鬼屋围起来是在准备拍摄,调试着各种设备。
大屏幕连上了鬼屋里某一处的摄像头,红外摄像头将鬼屋里的一切都展现得十分清晰。
这是实时转播的设备。
贺新衡顺着江树燝的眼神朝鬼屋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抬起手在江树燝跟前晃了晃,担忧地问了一句。
第75章
“你没事吧?”
江树燝一怔,似乎才回过神来,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道:“没事……”
心声沉声:「最好找方法推掉,进去会发生什么你清楚。」
江树燝:「都到这个节骨眼了怎么推?」
江树燝:「贺浔怎么会突然改地址?」
心声:「既然他敢主动跳出来朝你们示威,我不信他不会在鬼屋里动什么手脚。」
江树燝:「他都不需要动手脚……」
心声响得莫名其妙,贺新衡听得也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推掉?又为什么说贺浔不需要动手脚?
但他还不能暴露自己听得见江树燝的心声的事实,毕竟心声对面的人身份依旧存疑,他忍下了询问的冲动。
“怎么在这里傻站着?”徐舟呈朝他们走来,一脸疑惑,“大家都在等你们了,先过一遍剧本。”
“剧本?”贺新衡重复。
“临时改地址,剧本也得跟着改,就算我们半开放,也得有个基调。”徐舟呈解释着,一把拽过两人往外走。
“我……”江树燝踌躇着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徐舟呈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停下脚步来望向他问道:“怎么了?你说。”
贺新衡看着江树燝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下决心般开口:“不舒服吗?不舒服就不要强求了,我自己拍也可以。”
虽然不知道心声说的有几分真假,对江树燝又有几分好处,他只知道江树燝脸色很不好。
他不愿意看他难受。
说着,他的手轻轻抚上了江树燝的腰,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似乎就等着他说一句“我拍不了。”
江树燝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他,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了不忍。
贺新衡不用听心声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
江树燝也不想留他一个人拍摄。
“没事的,身体不舒服不能强求,我自己也能拍,答题而已。”
手安慰地在江树燝背上顺了顺,鼓励着他说出那句话。
江树燝轻轻吸了口气,似是终于决定了一般开口道:“我有点难受可能拍不……”
“欢迎我们的首两位参赛选手!”
“噔咚”一身,鬼屋前那又大盏又刺眼的聚光灯猛地投射到他们两人身上,贺浔的声音通过音箱传了出来,响彻整个游乐园。
他们有些受不了地挡住了刺眼的灯,脑子一片空白。
周围一片沸腾,大家似乎期待这场活动很久了。
因为贺浔会营销。
他给了每位观众一项福利,只要参与活动并投给自己认为最终会获胜的队伍,就能返还50%的票费。
若是猜中了队伍中分数更高的那一方,更是能直接返还100%的票费。
贺新衡看着一旁摆放着的福利说明愣住了。
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贺浔偷偷地将福利宣传给了大部分人。
但他清楚,贺浔摆明了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江树燝看起来很抗拒鬼屋,里面一定有他所害怕的东西。
对了。贺新衡脸色一沉。他记起来了,昨晚发烧江树燝要开着台灯才能能睡着。
江树燝怕黑。
可揪着别人的弱点不放有什么意思,非得逼着他们参加这场活动吗。
贺新衡抬起手朝工作人员示意了暂停,一旁举着摄像机的小哥疑惑地探出头来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新面孔?贺新衡疑惑,一直以来跟着他们拍摄的小哥都是同一个,可这个小哥他从来都没见过。
“树……素景不舒服,可能参加不了。”背景声里贺浔还在说着什么,贺新衡顶着嘈杂的声音向小哥解释道。
小哥没听清:“什么?”
“我说!”贺新衡提高了音量,“他……”
“你们加油啊!”一旁突然跑来一位女游客,兴奋地拽着江树燝的衣袖,“我今天占卜过的,我的运气特别好,星座运势也是五星。”
没有人问她,她喋喋不休地念着:“你们是搞贝雕的,这些问题难道还难得倒你们?”
“我们全家的免费游可都靠你们了!”
另一位游客附和:“对啊!首位出场压力最大,但我信你们可以!越前的题目肯定越容易!”
贺新衡听得头大。
才不是题目容不容易的问题,江树燝怕黑,怕是连题目都看不到。
“看来大家对我们两位首发选手都寄予厚望啊,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两位能否开个好头,一马当先!”
贺浔说着,朝他们抬手摆起了请的姿势,分明不给他们说话的时机。
贺新衡关掉领子上夹着的麦,走到贺浔身边,脸色微沉。
他低声道:“江树燝不舒服,参加不了。”
“现在才提,太晚了,”贺浔假装关掉手麦,冷漠地说:“我话都放出去了,大家的票也都投给你们了,现在才说参加不了,不觉得很扫人兴致吗?”
“况且。”
贺浔微微眯起眼睛笑着。
“bth方可是很想看你们参加这个活动的,为此还专门投资了这个节目,可不能让金主爸爸失望啊。”
贺新衡沉声:“是你想让我们参加吧。”
“什么意思?”贺浔装作一脸不解,朝鬼屋伸了伸手,“进去吧,已经开始计时了。”
贺新衡沉声: “我们还没对剧本。”
第76章
贺浔微笑:“对什么剧本,比赛还要什么剧本,你们要作弊?”
不远处徐舟呈有些慌张地和老付说着些什么,老付只是摇了摇头,指了指贺浔。
看来老付也决定不了,bth作为投资方,临时改了地址,那便什么都得听他们的。
手也伸得太长了。
贺新衡仍旧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迟迟不愿迈步走进去。
“走吧,我其实也没那么不舒服,可以的。”江树燝走到他身边轻声道。
但贺新衡依旧没有往里走。
周围投票给他的游客有些不满,愤懑道:“你走不走啊,搁这放水是吧?”
“有内定吗?不会是那个什么小朋友队吧?内定有什么意思。”
“站在这不动是要气死我们吗?”
本来大部分游客只是轻声疑惑纳闷着,一开始出现充满戾气的埋怨声,大大小小的谩骂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贺新衡眼眸微沉。
贺浔在逼他们。
进去,江树燝怕黑绝对会出问题,节目效果有了,身败名裂也有了。
不进去,放水内定耍大牌不配合拍摄,贺浔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
够有手段。
“新衡。”
江树燝喊了他一声,贺新衡回过神来,眉间因担忧而微微皱起,踌躇着望向江树燝。
“走吧,我可以。”江树燝坚定地对他说。
贺新衡轻轻咽了咽口水,抬手拉过江树燝的手紧紧握住。
“怕的时候就闭上眼,我不会松开你的手。”他说,攥着江树燝的手却微微发抖。
他不知道里面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未知的事物永远都是最令人恐惧的。
江树燝感受到了贺新衡颤抖的手,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盖住,笑着说:“怎么感觉你更像是害怕的那一个呢。”
“你别离开我身边,我就不怕。”贺新衡说。
他也顾不得心声误会或者其他有的没的了,他只知道现在需要给江树燝安全感,不能让江树燝害怕。
心声听见贺新衡的话疑惑:「嗯?」
江树燝:「你懂个屁,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心声:「……我还没开口。」
贺新衡撇过脸去轻轻笑了两声,牵着江树燝走进了鬼屋。
两人都是不怕鬼的主,一路穿过忽而变宽又忽而变窄的石头长廊往前走,鬼冲出来便避一避,头发垂下来便拽一拽,手从地上窜出伸向他们的脚踝便躲一躲。
他们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了石头长廊,来到了一间偌大的房间里。
除了刚进鬼屋眼底被漫无边际的黑暗漫过时,贺新衡明显地感觉到紧握着的手僵硬地顿了顿。
但不知道是江树燝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他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起了作用,很快江树燝便放松了下来。
房间依旧昏暗,看起来像是间破败的实验室。
一旁关着一个满眼通红,脸上血迹斑斑,嘶吼着要出去、看起来发狂了一般的人。
他晃着摇摇欲坠的栏杆,时不时锤几下,似乎随时都会冲破牢笼向他们冲来。
他们除了刚进来时被大力的锤击声吓了一大跳,便没有再表现出一丝害怕来。
整得npc也觉得没意思,锤击的力度小了不少。
房间里挂着个大屏幕,倏地亮起,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上面显示着“预备”两个字。
屏幕传来解说者的声音:“恭喜两位来到第一个答题节点,该房间有十道职业相关题目,往后数量随机,只有答对八成及以上才能通过,没达到足够数量一旁的牢笼便会自动打开。”
“好运。”
“预备”两个字闪了闪,在一旁显示出了开始答题前的时间,还有一分钟。
江树燝环顾起了四周,故作镇定地调侃道:“你竟然不怕鬼。”
“那我还是更怕你松开我的手一些。”贺新衡说着,垂下眼眸看他。
江树燝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眨了眨眼便也没了下文。
心声:「还挺善良,怕你害怕一直在安慰你。」
江树燝:「我没怕。」
江树燝强调:「我一点也不怕。」
贺新衡也跟着愣了愣,这还是头一次心声给他找补。
一旁的敲击声停了下来,npc无奈地正常开口说了话:“真是受够你们小情侣了,赶紧答完题滚滚滚滚滚!”
又认命般敲起了栏杆。
“哥。”贺新衡朝npc笑了笑,和他商量道:“你看我们也不怕你,干脆就别费手了,歇会儿。”
贺新衡继续:“我和你商量个事。”
npc停下动作:“什么事?”
贺新衡商量:“我们不难为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前方有什么东西啊?我们好做个准备。”
npc挖苦:“你们不是不怕鬼吗?还,‘我更怕你松开我的手’,能有我什么事。”
挖苦归挖苦,尽管捏着嗓子模仿了一通,npc还是提供了些许情报。
“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双人房了。”
贺新衡不解:“这是酒店?”
npc:“……”
npc:“我的意思是说,从下一间房间开始,就是分开的两条路线了,也会加上需要先找线索再开启答题的模式。”
“牵着的手要松开了喔。”
两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第77章
第41章 金主爸爸
“滴滴滴滴——”一分钟倒计时结束,不远处的屏幕响起了提示的声音。
“倒计时结束,请准备。”
也顾不上担忧下一关了,房间的摄像机对着他们,摄影师也扛着节目的摄像机,外面的大屏幕能清晰地看到他们当前的一举一动。
如果为了避开后面分开房间的关卡,他们只需要在这里输掉就行了。
但是贺浔刚刚介绍他们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疯狂吹嘘接触过贝雕的他们对贝雕一类的手艺有多熟悉,外面又有那么多人拉满了对他们的期待值。
撇开游乐园现场,他们要防止贺浔钻空子让他们身败名裂,那他们就不能在这里输掉,无论是为了谁的名声。
可若是真的分开走,江树燝明显有些害怕了。
“开始答题。”机器说道,屏幕上出现了一道选择,机器也跟着念起了题目:“问:贝雕出现的时期。a、河套时期,b、彩……”
江树燝打断:“c。”
屏幕上响起一阵掌声和喝彩,重复着正确的选项。
“答对了,正确答案是c、山顶洞人时期。下一题。”
贺新衡有些讶异地看向了江树燝,一旁的npc见状调侃:“你们组队前不串通串通的吗?怎么他答对了你这么惊讶。”
但江树燝知道他的担心,也知道他在纠结着输掉这一关。
于是他拍了拍贺新衡说:“我没事。来都来了,不多答几道题多亏。”
心声:「真的没问题吗?后面就要分开走了。」
江树燝:「屏幕这么亮,房间也不会暗到哪里去,不用担心。」
屏幕上已经显示着题目了,但贺新衡依旧迟迟没有动静。
江树燝看着贺新衡,肯定地朝他点了点头,贺新衡这才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抬起头望向已经读完的题目。
“a。”
屏幕又响起庆祝的声音。
十道题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一人一半,各自迅速地答完了五道题,看得一旁的npc目瞪口呆。
“恭喜通关,实验场大门已经打开,请前往下一关。”
npc震惊:“一人一道,还答得又快又准,你们是打算让所有选择了你们的游客都免单吗?”
贺新衡笑道:“这不好吗?”
npc口直心快:“怎么会不好,我最喜欢看资本家亏钱了。”
贺新衡脸色一变,迅速关上了领子上的麦,也帮江树燝关掉了麦。
江树燝问道:“那你会被扣钱吗?”
npc:“上电视还没给我出场费呢还要扣我钱,那我可要举报了哦。”
贺新衡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摄像机,npc似乎知道他在提醒什么,爽快地一挥手道:“害,到时候让他们切了就成,那监控也听不到声音。”
“你们刚刚不也关了麦,声音传不出去的。”
“那个……昨天就换上加装拾音器的红外监控了。”摄影师犹豫地开了口。
npc脸色直接变了,怔愣了许久,猛地抬手朝监控求情。
“金主爸爸,我只是口嗨!”
“节目效果不就有了,bth不会介意的。”贺新衡安慰道。
npc却愣住了,问他:“bth?不是森格打印公司和木屋文物甜品店吗?”
说着还抬手指了指一旁贴着的logo。
的确印着森格和一个从没见过的logo。
贺新衡也跟着愣住了。
第42章 “我在,你不要怕”
森格一直都和这间以主打职业扮演的游乐园合作,重点是旁边那个没见过的logo,竟然是小木屋的主人准备开办的木屋甜品店?
可老付和他们说的时候明明提的bth。
贺新衡脸色一变。
硬要将所有的都牵扯起来就只有一种可能。
不止贺浔和bth有联系,连木屋屋主也是他们那边的,甚至bth为了能全身而退,连投资都不愿亲自来。
江尚清才更有可能是策划一切的人。
贺浔和木屋屋主可能都是被各种好处哄着加入的,若不是老付在群里提了一嘴,他们可能都不知道是bth赞助的。
这么说来,他从来到这个游乐园开始,就没有看到任何与bth有关的东西,就连所谓的资方赞助的贝壳,也没提过具体赞助者。
江尚清究竟在打算什么?江树燝不都已经百般顺从了吗?让结婚就结婚,让闭嘴就闭嘴,从始至终江树燝都对他造不成威胁,甚至他亏欠江树燝的从没补上过。
如今却犹如要把江树燝赶上绝路一样,费尽心思设计,拉拢人疯狂甩锅就只是为了让江树燝身败名裂。
还不如猜江尚清和温雁棠勾结就只是为了不让他脱离控制更有说服力些。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树燝,发现江树燝也正看着自己,一脸猜测。
心声:「居然不是bth,想脱身吗?他应该也不想被抖出私生子的事来。」
江树燝:「我不是都答应他的条件了,他到底想干嘛。」
心声:「如果贺新衡脱离控制了,你说他会不会带着你走,你有了靠山江尚清就不好约束你了。」
江树燝:「……那究竟还要我做什么。」
心声:「所以我让你伤他的心,他们发现你和贺新衡关系不好,就不会为难你了,更何况你们也做过类似约定吧。」
江树燝:「那贺新衡呢?」
第78章
江树燝:「难道要让他自己去面对吗?」
江树燝:「我做不到。」
心声:「你知道的,这是为了救他。」
江树燝:「……」
听着两人在心声谈论起了自己会死,贺新衡有些艰涩地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将江树燝的手越发攥紧了几分。
门大开着,外头和被屏幕光亮照亮的实验室相比一片漆黑。
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屏幕“咯噔”一声暗了下去,整个房间恢复了黑暗,和门外融为一体。
江树燝抖了抖,握紧了贺新衡的手。
npc朝他们挥了挥手:“好运两位,要是真的获胜了见到金主记得帮我说两句好话。”
贺新衡笑道:“放心,会的。”
踏出实验室的门框,踩在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色水泥地上,眼睛迟迟没有适应,身体仿佛都要被黑暗吞噬干净了。
“欢迎二位。”冷漠的声音在他们跟前骤然响起,叩击着两个人的心弦,两人不由得双双停住了脚步,警惕地望着前方。
两盏犹如油尽灯枯般泛着微弱橙红光的灯一闪一闪地跳动着,照亮了前方的两扇门,也照亮了站在门中间戴着面具引路人的脸。
“从下一关开始,需要二位分开合作闯关。”声音冷漠得犹如机器人,听起来没有任何情感起伏。
“哪位是贺先生?”引路人问。
贺新衡迟疑着开口:“我。”
引路人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左边的门道:“你走这边。”又指了指另一扇门对着江树燝说:“江小姐走这边。”
贺新衡:“不能一起走同一边吗?”
引路人:“抱歉,里面有需要在不同房间寻找线索合作的部分。”
贺新衡又问:“我必须得走这边?”
引路人淡漠:“是的。”
“为什么?”贺新衡疑惑。
“安排。”
贺新衡追问:“谁安排的?”
引路人:“主持人。”
两人皆一愣,第一反应都以为是徐舟呈。
江树燝:「徐舟呈不是我们这边的吗?怎么回事?」
贺新衡也疑惑地等待着江树燝心声的回答。
心声无语:「又不是节目组搞的活动,说的是这里的主持人……」
这里的主持人那不就是……
贺浔。
果然。
贺新衡一路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贺浔会在哪里给他们下套,引路人这句话一出,他猜中了大半。
这里面的房间不一样,有一条路是针对江树燝的,或者是他的。
江树燝的心声同他猜想的想法不谋而合。
心声:「房间里肯定有东西,别去。」
江树燝:「我也想到了,但万一他们也猜到我们的想法……」
“我和他换。”贺新衡试探地说道。
引路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抱歉,主持人交代过绝对不能换的。”
心声:「问得好,这么怕我们换,绝对有鬼。」
江树燝:「但我还是有不好的预感。」
心声:「又怕黑了?」
江树燝愤懑:「谁怕了!」
只要换路走就好了。
贺新衡松了口气,笑着对引路人说道:“这有什么换不了的,换哪条路不都是走,正常流程都应该让我们选,难道说,你们主持人……”
他故意将话停在这里,没说出口的话令人浮想联翩,引路人无奈道:“我问问。”
说着引路人便走到一旁拿起了对讲机。
“走吧,趁现在。”贺新衡说着,却拉过江树燝拥进了怀里。
“没事的,现在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了,等进去开始答题房间也会亮起来,不用害怕。”他轻拍几下江树燝的背柔声道。
江树燝将头埋进了他的颈肩,闷闷地应了一声。
趁引路人还在用对讲机讲话,两人分别打开分配给对方的房间门走了进去。
摄影师被拦在了门外,因为房间并不大,加上还要找线索,根本容不下扛着摄像机的小哥。
小哥只好分别将手拿红外摄像机递给两位,独自走快速通道前往终点。
门看起来像轻盈的木门,却满有几分重量,在他们松手后,重重地扣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回荡在空旷阴森的鬼屋里。
引路人闻声回头,手机听筒里传来贺浔的声音:“没关系,那就算了。”
从本就沉暗的环境进到另一个更加昏暗且密不透风的房间,贺新衡都要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
他试探着往前走,抬手摸索着,“哐当”一声,似乎有什么被他踢倒在地。
贺新衡蹲下身子近看,是一把破烂的小木凳,上面用刻刀歪歪扭扭地刻着字,他将摄像机翻转,利用摄像机看清了上面的字:“安和儿童福利院”。
他抬起摄像机环顾了四周,这里俨然一副破败的样子,歪七八倒地放着小长桌和小木凳,旁边还有窗户和一排放东西的柜子,柜子里放着已经粘上灰尘的玩具。
贺新衡走到窗户前,尝试着推开,却发现窗户纹丝不动,他这才看清窗户外面被糊着水泥的墙封死了。
怪不得他总觉得喘不上气来。
他敲了敲一动不动的屏幕,屏幕并没有亮起,旁边贴着张纸提示需要开机密码。
贺新衡环顾了下四周,开始在房间里翻找了起来。
第79章
突然,脑海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心声:「深呼吸树燝,冷静,听得到我说话吗?」
心声:「江树燝!」
江树燝:「……」
贺新衡翻找的动作一滞,朝隔壁的方向望去,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他还听得到江树燝的心声,说明距离并不远。
“素景?”他提了几分音量,走到靠近另一件房间的墙边敲了敲。
没有人回答。
但他知道江树燝听得见。
心声:「听见了吗?贺新衡在叫你。」
贺新衡抬起手来,在墙上猛地敲了敲,大声说道:“听得到我说话吗?”
说完他整个人趴在墙边听着那边的动静,似乎有人低声嘟囔了什么。
心声:「大声一点,这样他听不见。」
“我在。”贺新衡连忙道,“我陪你说说话,你不要怕。”
第43章 他一直都很关心我
“你那边是什么情况,可以给我描述一下吗?”贺新衡试探地问道。
“福利院的教室。”江树燝微微提高到了正常音量回答,这下贺新衡听得清了。
“我这边也是福利院的教室,看来我们虽然进了不同的房间,但场景一样,你也是安和儿童福利院吗?”贺新衡说着,开始在靠近江树燝这边的柜子里探查。
江树燝却没再说话了。
“树……素景?”贺新衡停下翻找的动作,紧张地喊了一声。
江树燝还是没有说话。
心声沉声:「安和……这个贺浔,真会挑名字。」
江树燝:「……」
贺新衡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习惯性地想掏出手机查一查这个所谓的“安和儿童福利院”。
直到他把手揣进口袋才会想起来,节目组为了不让他们作弊,在进鬼屋前就把他们的手机收走了。
贺新衡贴上墙:“这个名字应该不重要,我们找找其他线索吧。”
江树燝:“好。”
心声担忧:「没事吧?」
江树燝:「没事,假的。」
心声:「话说回来,你们第一个闯关,房间不都被你们玩透了,后面的人都知道密码不用解密直接输入,很不公平吧。」
江树燝:「所以我们并没有见到他们,他们在候场,手机也被收了,没有消息来源。」
贺新衡听见心声,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江树燝还能冷静地思考,说明受的影响不是很大。
他要和他多说说话。
“素景,你那边有没有块大屏幕,答题的。”
“有,怎么了?”
贺新衡俯身翻找:“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提示?我这边什么都没有,倒是两边有很多放着积灰玩具的柜子。”
江树燝疑惑:“柜子。”
江树燝:“我这边没有柜子,只有一套大桌椅和放餐具的架子,架子上面没有东西。”
贺新衡:“看来是得靠我们两人一起才能解开。”
江树燝沉默了一阵,突然惊呼:“有张纸条……但我看不清。”
贺新衡提醒:“用摄像机看的吗?红外摄像机看得见。”
心声嘲笑:「好笨你。」
江树燝:「你也半斤八两。」
贺新衡轻笑了一声问道:“怎么样,看得见了吗?”
“看到了,屏幕是连接着的,密码八位数,然后……画了个爱心桃?”江树燝越念越疑惑。
贺新衡思索:“爱心桃的拼音有多长?”
江树燝掰起手指数:“一、二……正好八位数,你试试。”
贺新衡起身走到屏幕边,却发现键盘被锁在了一个透明抽屉里,上面挂了把锁。
“开了吗?”江树燝问。
贺新衡研究了起来:“等等,键盘上面有把锁。”
江树燝:“啥?”
“我找一找钥匙先,你也看看你那边有没有钥匙状的东西。”贺新衡无奈。
江树燝也跟着在房间里翻找了起来。
贺新衡叮嘱:“小心地上的椅子,别摔倒了,你腿伤还没好。”
结果话才刚出,隔壁传来一阵巨大的移动桌子响声,和一声闷响。
心声:「刚说完你就摔了哈哈哈哈哈,丢人。」
江树燝恼羞成怒:「闭嘴!是他说晚了。」
“没事吧?”贺新衡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担心着江树燝的膝盖。
“没事……诶?”江树燝故作镇定,却犹如看到什么一样发出了惊呼。
贺新衡刚落下的心瞬间又被抬到了嗓子眼:“怎么了?”
江树燝:“桌子底下有个小箱子,里面是……”
贺新衡屏住了呼吸。
“是钥匙!”
贺新衡:?
心声:「?」
贺新衡哭笑不得:“怎么还得摔一回才看得见,他怎么保证每个人摔倒后都能推开桌子啊。”
江树燝:“我没摔!”
心声:「诶对对对你没摔,你是提前看见了,为了节目效果所以才故意摔了一跤。」
江树燝:「……」
“怎么递过去?”江树燝没理心声,对墙另一边问道。
贺新衡回头看了看禁闭的大门,试着抬手往外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
“门被锁死了。”贺新衡无奈,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和隔壁连通的部分。
江树燝:“他不是说屏幕是连着的吗?”
第80章
贺新衡闻言也跟着走向屏幕,在附近摸索着,果然敲掉了一块海绵伪造的砖。
江树燝的脸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他跟前。
“好久不见。”贺新衡笑得开心,眉眼都弯起来了。
江树燝无奈:“这算什么好久,明明刚刚才见过。”
贺新衡继续夸:“好聪明啊老婆,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江树燝难为情地撇过脸,嘴上依旧得理不饶人:“那是你太笨了。”
“给。”他回过半边脸来,将钥匙递给贺新衡。
键盘很快就被取出来了,江树燝就这么一只手扒在唯一打开的洞口上,探头看着贺新衡的动作。
贺新衡却顿住了手,迟疑地回望江树燝。
贺新衡:“刚刚说的密码是什么来着?”
江树燝:“……爱心桃拼音。”
贺新衡:“要求数字。”
江树燝:“那就用九宫格替换。”
贺新衡了然的点了点头,敲了敲键盘,屏幕亮起,照亮了两间房。
江树燝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喉结艰涩地上下滚动了少许,神情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心声:「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你现在还是看着贺新衡吧,别看那些破东西了。」
江树燝:「这个时候不伤害他了?」
心声:「他关心了你一路,我没眼瞎。」
江树燝:「他一直都很关心我,就是你眼瞎。」
贺新衡敲键盘的手一抖,按错了最后一个数字,屏幕顿时泛红,提示他只剩两次机会。
江树燝被吸引了目光:“密码错了吗?”
贺新衡解释:“不是,是我打错了。”
江树燝:“没事,再试一次。”
贺新衡默念着“爱心桃”的拼音,按九宫格转换成数字。
“ai–24,xin–946,tao–826,24946826。”
屏幕依旧泛起一阵红色,提醒他只剩最后一次机会。
贺新衡茫然:“错了。”
江树燝:“看来不是直接用拼音。对了,那些玩具,你翻翻看有没有爱心桃样或者印着爱心桃的东西。”
贺新衡拿了一盒玩具下来,在里面翻找着,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爱心桃的积木,背上写着一个字:“我”。
他举起来给江树燝看:“有了,应该是上面字的拼音。”
江树燝没有讲话,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柜子上放着八盒玩具,正好对应八个密码,贺新衡将里面的爱心桃积木通通找出来,很快拼成了一句完整句子。
“我,最,爱,安,和,福,利,院。”他一字一顿地说,抬起头来询问江树燝的意思。
屏幕的亮光只照亮了江树燝半张脸,看起来就像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贺新衡手里的积木,眼眸深邃。
心声:「贺浔故意的,就算换了路线,只要需要合作,我们就逃不开。」
江树燝:「嗯。」
顿了顿,江树燝重新抬起头来对贺新衡说:“你试试。”
贺新衡:“最后一次了。”
江树燝:“试吧,不要有负担。”
贺新衡点了点头,重新念着拼音首字母敲下了键盘。
“w–9,z–9,a–2,a–2,h–4,f–3,l–5,y–9,99224359。”
屏幕“噔”的一声解了锁,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迅速地各自回答了抽取到的题目,打开了门。
“下一间房间见。”贺新衡说着,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抬手伸过屏幕旁的洞口,轻轻揉了揉江树燝的头发,“这回可要注意听我的声音。”
江树燝闷闷地回答:“知道了。”
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江树燝突然发现屏幕前的抽屉里放着一个爱心桃状的盒子。
贺新衡也被吸引了目光,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江树燝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一张画,画着一张大桌子和好几张椅子,一个盒子藏在桌子底下,画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我的宝藏。”
角落还有署名。
江树燝。
江树燝握着纸的手微微颤抖着,纸张被攥出了皱痕。
江树燝:「这是……我的画。」
江树燝:「“安和”也是……我和周浔一起想的名字。」
第44章 “老婆,是我”
贺新衡听见江树燝的心声一愣,眼神跟着落在那张被攥得发皱的画上,踌躇着开了口:“上面画了什么?”
江树燝突然“啪”地一声把画合上,胡乱塞进盒子里,盖上盒子放回去。
“没什么,是线索,上面写着‘宝藏’,画着木桌下。”江树燝言简意赅。
贺新衡却听得摸不着头脑:“什么线索?”
江树燝:“刚刚的钥匙。”
贺新衡这才了然,原来钥匙也给了提示,只要顺着爱心桃多翻找翻找就能看到这个盒子,并不是像江树燝那样摔一跤才能看见。
但比起这个,心声更让他在意。
心声:「画上面有不能给别人看到的东西树燝,你的名字,你不会拿摄像机去照,但下一个人会。」
江树燝:「监控在拍。」
心声:「死角,扣下角落的名字就好。」
心声:「万一被拍到了怀疑到你头上,男扮女装,这可是欺骗观众的重罪。」
江树燝停住了准备出门的脚步折了回来,重新将画从盒子里取出。
第81章
贺新衡:“担心下一间房间也和这张画有关吗?”
江树燝愣神,点了点头,趁着监控死角手稍稍一用力,扣下了角落的名字。
两人各自穿过长长的回廊,进入了下一间房间。
意外的是,往后几间房间他们走得畅通无阻,顺利地对上话,顺利地合作解了迷,顺利地各自答了题。
除了江树燝在刚进入黑暗环境时会有些明显地害怕,他总是会扯着嗓子大声和他说话外,解迷答题部分根本不是问题。
虽然越到后面,喊话越来越费劲,直到倒数第二关,江树燝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房间间隔越来越远了。
江树燝连心声都在发颤:「好黑这间房。」
心声:「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对话的东西,不要怕。」
心声:「或者你试着喊喊他。」
江树燝照做,大声地对着外面喊了句:“喂!”
心声:「喊名字啊!」
江树燝:「他听到会听懂的。」
心声无语:「你们两个偶尔能对上真的很奇怪。」
贺新衡虽然觉得很好笑,但又觉得不好笑。
因为他根本听不见江树燝的“喂”,江树燝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贺新衡抬起红外摄像机在偌大的房间里四处寻找着能够联络的东西,很快就让他找着了——对讲机。
“呼叫呼叫,听得见吗?”贺新衡按下对讲机的按钮说道,对讲机却迟迟没有传来江树燝的声音。
对面没打开。
怎么办?
江树燝也在问:「怎么办?」
心声安慰:「别着急,先冷静,找找有没有能够通话的东西,像上一间房间一样。」
江树燝:「好。」
贺新衡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过没多久,终于看到手里的对讲机发出对上信号的红光。
江树燝试探的声音传出:“喂?”
贺新衡一时想恶作剧,于是捏着鼻子,满嘴口音地说话:“哎哟,这啥子嘛,听筒缩话嘞。”
江树燝:「……连的不是贺新衡。」
江树燝哽咽:「怎么办?」
连心声都慌乱了。
意识到自己玩过了头,贺新衡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老婆,是我。”
对面的呼吸明显一滞,再然后,哽咽的声音传来。
“吓死我了……”
江树燝似乎后怕极了。
一个谎只能用另一个慌弥补,贺新衡只好深吸一口气,撒谎道:“刚刚有个老伯找到给我的。”
江树燝疑惑:“老伯?你那边还有其他人?”
……还得再撒一个。
“嗯,现在走了。不管这些了,速战速决。”贺新衡催促道。
倒数第二关很快也通过了。
贺新衡对着对讲机:“好了,我这边答完了,你那边呢?”
江树燝:“我也是。”
贺新衡:“最后一关了。”
江树燝:“嗯。”
没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了。
只不过,贺新衡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哪里奇怪。
除了前面两关,后面的房间过得未免太安逸了些。
江树燝也没有觉得难受的地方,他就更没有了。
跆拳馆,甜品店,按摩店……
这些房间除了都一样破败外,没有任何联系,像是将毫无相关的东西胡乱杂糅在一起一样。
准备打开下一关的门,江树燝的心声却出现了异样。
心声:「不觉得我们这一路太畅通了点吗?」
心声:「树燝?」
第45章 救命
心声着急:「江树燝!」
江树燝回神:「什么?」
心声:「走什么神呢?」
江树燝:「越来越窄了。」
心声:「指什么?」
江树燝:「房间。」
江树燝:「越来越窄了。」
江树燝:「我有点……呼吸困难。」
贺新衡一怔,这才逐渐忆起,他所经过的房间正好和江树燝相反,越来越大。
明明都是同样的场景。
比起疑惑这个问题,他更担心的是江树燝。
是因为房间过于密不透风了吗?
贺新衡慌忙大声地喊了一声江素景,但两个房间似乎离得太远,江树燝并没有回话。
心声也没有再说话。
“恭喜两位进入最后一关,最后一关是合作答题模式,积分平分,好运。”介绍什么都没有。
对讲机已经通不上话了,贺新衡现在和江树燝是失联的状态,唯一能够了解到江树燝的只剩心声。
江树燝疑惑:「门打不开。」
贺新衡也犹豫着转下把手,咔嗒一声,他的门开了,门外一片漆黑。
心声:「再试试。」
江树燝:「还是打不开。」
贺新衡走到空旷的地方,大声喊道:“素景?”
回应他的只有层层叠叠的回音。
“这里是山洞吗?也太空旷了吧。”听着自己的声音一直回弹,贺新衡无奈。
江树燝的心声一阵惊呼:「呜哇!怎么门在地下。」
心声:「下面有海绵垫,没事。」
接着贺新衡便听见不远处的房间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原来江树燝刚刚在上面,怪不得他们根本听不见对方讲话。
贺新衡试探:“树燝?”
第82章
江树燝:“是我,这是哪儿啊。”
贺新衡:“很暗吗?”
江树燝:“暗。”
贺新衡给他打定心剂:“我就在附近,等等,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远处传来一声手掌拍上门的声音,江树燝没有再回话。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顶上突然泛起了柔和的蓝光,贺新衡停下脚步顿在原地。
江树燝:「怎么……回事?」
江树燝:「怎么……这么窄……」
江树燝的心声都在不停地颤抖,逐渐急促的呼吸声从门里传来,伴随着拍打着门的声音。
江树燝:「……救命。」
但贺新衡也无暇顾及他了,他站在原地,瞪大着双眼看着周围的环境,嘴巴微张。
山洞被做成了深海的模样,加上头顶的深蓝光,仿佛置身海底一般。
熟悉又陌生的海浪没过头顶,将他拖拽着往下沉。
贺新衡吸不上气了,耳边似乎被海浪灌满,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救……命。”
海水的冰冷细密地钻入他的脑海中,肆意吞噬着他的感官,贺新衡的手脚都变得冰凉,眼前昏暗的环境沉重地朝他袭来,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温雁棠拉扯着他,将他狠狠地丢进了海里。
脚下的沙子滑落,连带着他也一块往下沉,他拼命挣扎着,胡乱挥着手,在海面浮浮沉沉了许久,咸到不行的海水疯狂往他口里灌,堵塞着他的呼吸道。
恍惚间,他看见温雁棠拉着贺浔往回走,贺向明想上前来,被温雁棠丢来了一个眼记,悻悻地站在了原地。
他手脚被灌上了重铅,越挥越重,直到最后,他再也挥不动了,失了力气沉了下去。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声音,贺新衡顿在原地的身体抖了抖,回过神来,但他还是抬不起手。
明明只是处在犹如海底的环境,就这么难受。
脑海里的声音由远及近,终于敲响:「贺新衡。」
是江树燝的声音。
手上的压力少了不少,贺新衡依稀看到一个小孩子正奋力地拉着他的手,将他往上拖拽。
像那天一样,他沉了底,咸味的海水充斥着他的口腔,他就快要闭上眼睛了,突然,从口中吐出气泡的缝隙里,他看见了一个身影,奋力在海水中走着,扛着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挣扎着将他朝他伸来了手。
抬手,抬手就好了。
贺新衡抬手捂着喉咙,大口地喘着气,尽管手还在发软,但总归动了起来,他四处环视,不停暗示自己,“只是个山洞,不是海。”
暗示有效,他神色缓和了不少,手伸进口袋里找纸张,突然摸到了江树燝塞给他的两颗柠檬糖,糖果没有温度,但交给他的手有,贺新衡深吸了口气,拆开一颗塞进了嘴里,沉下心来寻找线索。
心声一片空白地闯入脑海:「」
贺新衡一愣,朝不远处紧闭的门望去,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沙哑着试探:“江树燝?”
门里没有回应,心声也没有。
贺新衡呼吸一滞,踩着满地沙砾,快步走到门边拍了拍,声音焦急:“江树燝?听得见吗?喂!”
他刚刚明明听见江树燝的心声了,那一声就是江树燝喊的,他喊了他的名字,现在却没了反应。
贺新衡又拍了拍门,里面还是没有回音,“树燝,里面很暗吗?能听得见我说话吗?没事的,我在这,我找人开门。”
还拍什么破综艺,江树燝都没声响了。
贺新衡起身,在身上摸索着寻找有没有能同外面沟通的设备,可是身上什么都没有,哦,还有个麦。
贺新衡摸了摸,确认麦依旧打开着,朝麦大声地喊了一句:“我们弃权。”
顶头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贺浔的声音通过山洞边边角落里的音箱传了出来:“到了最后一关弃权吗?为什么?再坚持坚持就过了呀。”
贺浔声音听起来很焦急,满是恨铁不成钢和鼓舞。
但贺新衡知道他在演,“是你吧,设置场景的是你吧,你明明知道——”
他收了声音,不行,现在说出来对他们没有利,“树……素景现在是什么情况,外面屏幕应该看得到吧?他怎么样了?”
“他在等你找线索,等得快睡着了。”
“放屁。”贺新衡冷冷地驳了一句。
毫无征兆地不讲话,这怎么可能,外面没有什么动静,若真是出了事,现在应该都有人冲进来了,大家不会放任不管的。
虽然这个世界烂得要死,但贺新衡还是相信,真发生什么事,会有人站出来。
所以江树燝大概真的只是坐着不动而已,他先找找看怎么样把门打开吧。
第46章 有他陪我
贺新衡从门前站了起来,迈开脚步往外走,边走边四处张望,尝试从四周的环境里找到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刚走出没几步,从身后门里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声音,“别走。”
贺新衡顿住身子,立马转回身去,在门前蹲下,“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你能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了吗?”
江树燝的声音消失了,又没完全消失,脑海里传来江树燝的声音。
江树燝:「贺新衡。」
贺新衡:“我在。”
「贺新衡。」
第83章
“我在。”
「贺新衡。」
“我在。”
……
江树燝在心声里连着喊他了好多句,声音忽大忽小,此起彼伏,越来越哽咽。
“我在。”贺新衡每句都回应,回到最后,声音也跟着沙哑了起来。
心声对面没有说话,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喘不上气。”江树燝的喘气声透过门缝,微弱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等等,我马上叫人开门。”贺新衡轻声安抚,再次对着麦,“叫人来开门,贺浔。”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素景怎么整个人躺在地上捂着头呀?”贺浔故意。
贺新衡听得心头一紧,拳头紧握,“叫人开门。”
贺浔语气严肃,“已经叫了,但前面他们着急布置下一对场景,有机器坏了,现在人过不去。”
“你故意的?造这么个场景就是为了把我们两个人都困在这里?”
“说什么呢?场景不是我布置的。”
贺新衡也懒得和他争夺场景到底是谁布置的话题,“不管你,现在怎么办?算不算你们的疏忽?要是江树燝出了什么事,我们就等着法庭见。”
贺浔不满地“啧”了一声,“还真是跟你那个妈一样,偏执到恶心。”
“还有办法,这本来就是解迷就能打开的门,门里有线索,让她找。”
贺新衡愠怒:“你应该知道在哪的吧?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贺浔:“我只是个主持,怎么知道?”
“找工作人员。”
“我在独立开的房间里,这里没有设置关卡的工作人员。”
“所以让你去找啊!”
贺浔嘟囔了两句,音箱里没了声音。
贺新衡都要气懵了,就贺浔这脑瓜子,真的能想出那么多用来搞他们的手段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附近四处翻找。
山洞涂着壁画,加上打光就很像海底,除去他进来的那扇门,江树燝待着的房间是唯一存在的门,其余地方很多都布满了杂草,前几个房间里的桌椅设备,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被拉长拉变形,歪七八扭地四处吊挂着,仿佛浮在水底一般。
门后传来轻敲,“怎么了?我在这里,只是去找东西了。”贺新衡快速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木门上,侧耳倾听。
江树燝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这里面有线索,我找到了。”
“嗯,很棒。”贺新衡立马夸了一句。
“有张纸条,上面首列写着——绿洲红河。”
“为什么只说了首列?”
“其他字读不通顺。”江树燝被口水呛到,咳了两声。
“绿洲红河,绿桌红盒。”贺新衡看见远处角落里一张被吊起足有两米高的绿色桌子,内心了然,他轻轻敲了敲门,“我看到了,等我回来。”
“好。”
口中的柠檬糖已经化完了,贺新衡从衣袋里掏出另一颗放进嘴里,走到绿桌旁,两米还是高了点,贺新衡的眼神落在一旁的桌子上,这张桌子矮,他能踩得上去。
他抬手拽了拽绑着的绳子,测试了下硬度和弹性,确认没问题后,一个大跨步跨上了桌子,扒到了绿色桌子的边。
头顶的音箱响起贺浔的声音:“我问过了贺新衡,他们说只要找角落里的绿色桌子就好。”
贺新衡拿盒子的动作顿住,无语地看着摄像头,“你看我还需要吗?”
“你叫我去问的。”
贺新衡懒得再多说,从桌子底下拿出红色盒子,跳下了桌子,边往回走边打开。
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和一张只剩半张的信,信的背面写着几个字:收 温雁棠,寄。
到“寄”就没有了。
贺新衡眉头微皱,山洞里太暗了,他看不清信上面的字,只能先收到口袋里,拿着钥匙打开了门。
靠在门上的江树燝就这么倒在了他的怀里。
贺新衡抬手环住他,轻轻顺着他的背,“好了,没事了,门打开了。”
江树燝仍旧禁闭着眼睛,指尖发着抖,贺新衡轻轻府下了身子,将口中的糖喂给了他。
喉间一股酸甜弥漫开来,江树燝眼睫微颤着轻轻睁开,贺新衡的脸就摆在他跟前,一脸焦急地望着他。
贺新衡:“你还好吗?”
脱离密闭的小房间,尽管四周仍旧是暗的,但手心温热的温度裹着他,喉间酸甜的柠檬糖刺激着他的味蕾,江树燝摇了摇头,阖眼疲倦地靠在贺新衡肩上。
贺新衡没再说什么,抬手将江树燝往里揽了揽,蹭过江树燝的发丝,耳垂,最后轻轻在他的发旋上落下一吻。
心声兀然:「刚刚发生什么了。」
江树燝:「……」
心声:「你现在在干什么?」
江树燝:「……」
贺新衡一下又一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江树燝的背,又安慰地顺了顺,仿佛没听见心声般,他不打算松手。
缓了许久,江树燝似乎回过神来,却没有挣脱开,轻咳两声沙哑着开口:“我还能继续。”
贺新衡:“不用勉强,这个活动不重要。”
“我可以的。”江树燝坚持。
心声:「你可以个屁。」
江树燝:「剩最后了,好不容易到这里,放弃就太可惜了。」
心声:「待会可是还要回到那间屋子,你想清楚。」
第84章
江树燝:「有他陪我。」
贺新衡拍背的手一顿,怔愣了两秒。
江树燝起身,不自在地瞥了他几眼道:“走吧,最后一关了。”
贺新衡还坐在原地,嘴角勾起不易见的弧度来,傻傻地笑了两声,惹得江树燝蹙眉回望。
第47章 你听得见心声
“你走不走?”
“走,”贺新衡赶忙回答,又坏心眼地暗戳,“可是还要回那间小屋子里去,你可以吗?”
通关的题目在里边,出去的门也在里边。
江树燝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样,嘴唇一张一翕,一句话卡在喉间半天吐不出来。
江树燝:“你……”
心声冷汗:「你悠着点。」
江树燝:「……」
江树燝:「我清醒得很。」
贺新衡眉梢都快飞到天边了。
是挺清醒的,清醒着瞪了他一眼,然后闭上嘴自顾自往前走。
恼羞成怒一般,真可爱。
江树燝停在房间门口,脚步一顿,回过身来,“腿瘸了?”
贺新衡:“刚刚抱你抱太久,腿有点麻。”
江树燝:“……”
心声:「我看他挺乐呵。」
江树燝:「啧。」
心声:「我看你也挺乐呵。」
江树燝:「?」
江树燝:「你理解能力挺有问题的。」
听着江树燝和心声对呛,贺新衡嘴角压不下去一点,轻笑了两声。
江树燝闻言抬眸,眼神打量。
江树燝:「他笑什么?他听见了?」
贺新衡身形一僵,瞬间就不笑了。
心声:「笑你蠢。」
江树燝:「?」
话题被心声扯开,江树燝同心声吵闹起来,没再追究他听不听得见的问题。
贺新衡松了口气。
差点太得意忘形了,还不能让心声发现他听得见。
贺新衡收起一脸笑,沉声开口:“走吧。”
最后一关没什么难度 加上贺新衡急着带江树燝出去,轮到他答题的部分更是答得飞速,三两下就解决了最后一关的二十题。
“咔哒”一声,沉重的门打开,外面细细密密的讨论声传来,给着密闭又令人难受的空间增添了一丝生气。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里头没什么光,暗得要命,外面的阳光泄进来,他们一时还适应不了,只得堪堪抬手遮住眼睛。
贺新衡余光中瞅见一个黑影闪到他们跟前,神色焦急,却又突然在离他们两三步远的地方站住。
眼睛适应了柔和的光,徐舟呈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贺新衡撇了撇嘴。
徐舟呈:“干嘛?我可是在门口守了好久,你什么表情。”
贺新衡:“一出来就看见你这张脸是挺烦的。”
徐舟呈欲哭无泪,假情假意地抹着泪,就要往江树燝身上扑,被贺新衡一把捞起丢到一旁,微笑着警告:“离我老婆远点。”
徐舟呈:“……”
江树燝站在他旁边,方才在里头的慌张和恐惧总算消失干净了,只剩下疲倦的柔和,听着两人一来一回地斗嘴,扯起嘴角轻笑了两声。
“你们没事吧?”站在不远处的观众围了上来,有些着急的看着他们。
贺新衡瞥了一眼正在实时直播的大屏幕,他和江树燝的脸还在上面挂着。
他们两人在里面表现得都不大好。
的确是不大好,贺新衡想起里面那一眼故意设计的环境就犯恶心。
现场大家会担心,网上就不一定了。
说不定谣言早就满天飞了。
但无所谓。
贺新衡轻轻摇了摇头,依旧攥着江树燝的手,朝徐舟呈说道:“我们得歇段时间。”
要及时止损,他也好找时间理理思路。
徐舟呈点头,“知道,老付刚刚也同我讲了,你们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再考虑继不继续拍摄的问题。”
贺新衡艰涩地扯起个苦笑来。
他倒是想考虑不再参加了。
既然江尚清想把自己摘出去后彻底封上江树燝的嘴,让江树燝身败名裂,他们此刻退出拍摄才是最优解。
但温雁棠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说是完成拍摄就会给他们自由,但他并不相信温雁棠会这么轻易地放他走。
甚至温雁棠口中所谓的“败坏贺家名声”,都说不定是她同江尚清一手策划的。
他们现在很被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贺浔。
贺新衡眼眸落在不远处驻足的贺浔身上。
贺浔也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徐舟呈还在一惊一乍地同他们说着什么,但贺新衡并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在思考,贺浔在这个鬼屋策划里占了几成。
就他刚刚那么蠢的表现,贺新衡不相信贺浔在里面有起到多大的策划主导,他更像是一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一颗即将遭遇丢弃的棋子。
况且,贺浔的身份很奇怪。
明明是他的弟弟,可为什么江树燝会说之前在福利院见过贺浔。
那个时间点,江尚清正好打算着带贺浔离开,有这么会突然从福利院里蹦出来另一个“贺浔”,到底哪个贺浔才是真的。
贺浔看了他许久,突然扯起嘴角,对着他比起口型。
贺新衡跟着念了出来——小,偷。
第85章
他一愣,沉默着重新合上了嘴。
贺浔一瞧他这副模样,得意地晃回身子,准备继续主持去了。
贺新衡想起,小时候的贺浔还说过要保护他,长大却突然变了态度。
到底是因为得知了真相,亦或是……
贺新衡艰涩地咽了口唾沫,为脑海里蹦出的猜想而感到恐惧。
——亦或是换了个人。
他得找时间去福利院看看。
「你在想什么。」
贺新衡一回神,发现江树燝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周围的群众早就四散开了,那边关卡调试完,下一组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徐舟呈也被老付叫走,早就嘟嘟囔囔着离开了。
“没什么,”贺新衡看了看四周,拉着江树燝往前走,“走吧,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歇脚。”
江树燝却站在原地不动。
贺新衡疑惑地转过头来,发现江树燝脸色难看死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还能不能走,用不用我背你?”江树燝一表现出不舒服他就紧张,也顾不得什么‘不让心声怀疑’,焦急开口询问。
「你听得见。」
肯定句。
贺新衡脸上的表情如坠冰窖。
刚刚江树燝那句分明用的心声问的。
手上一脱力,贺新衡松开了攥着江树燝的手,没了力支撑,江树燝的手倏地垂落。
“我……”贺新衡语无伦次,“什……什么听得见,你在说什么。”
先前面不改色说谎的本领在江树燝跟前消逝得一干二净,他突然不会说谎了。
“我没说话。”江树燝出声。
贺新衡脸色彻底变得惨白。
刚刚这句也是心声。
心声:「你果然听得见。」
心声:「什么时候开始的。」
犹如被上膛的枪对准了心脏,贺新衡呼吸停滞,脑袋一片空白。
说不出半句苍白的辩驳。
第48章 尽情骂我,我喜欢挨骂
贺新衡双脚似被水泥地锁住了般,沿着他的身体往上,掐住了他的喉咙,封住了他的呼吸,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计划被打乱了,他被发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时机,毕竟,他还没探清楚心声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尽管都是要揪出对面的人来。
可揪出来后呢,他怎么保证他不会对江树燝做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这几天观察下来,心声好像也没打算要做什么。
心声:「怎么愣住了,信号不好?」
江树燝:「你当无线电啊。」
江树燝还在看着他。
贺新衡咽了口唾沫,沉声开口:“你和他什么关系?”
江树燝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心声:「哟,反客为主,还没回答呢就反问,问问题不该拿出点诚意来吗?」
心声:「先回答我们的话。」
江树燝:「……」
江树燝:「别跟个老赖似的。」
心声:「?」
心声:「你还帮他说话,江树燝,你胳膊肘往外拐啊!」
江树燝没理,“所以,你真的能听到?”
贺新衡点头。
心声:「那……1加1等于几?」
江树燝:「……」
江树燝:「能不能问点有技术含量的。」
心声:「让他听我说话又不是考奥数。」
拌嘴听着实在好玩,贺新衡不由得轻笑了两声,答道:“2。”
心声:「猜的。」
江树燝:「问都问了你又不信。」
心声:「不是,我之前没遇过这种情况啊。」
心声:「我和主系统确认过,明明我只能带一个人进来,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江树燝:「你又知道他不是这里的了?」
对话日常得熟稔,但贺新衡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主系统。
“主系统是什么东西?”他问。
心声:「我不信你听得见,你再回答我道题。」
贺新衡无奈:“说好一人一道。”
心声:「那我不信你,前面就不做数。」
贺新衡扯着嘴角苦笑了声。
这无赖劲和发烧的江树燝还挺像。
江树燝也无语:「他都回答你这句了你说他听不听得见。」
心声:「……」
心声恼羞成怒:「你真向着他。」
江树燝:「你太蠢了。」
心声哽咽:「有了老公就抛弃我了,我知道。」
江树燝:「……」
江树燝:「有病?」
贺新衡也跟着一愣神,顺着朝江树燝望去。
江树燝脸颊微红,耳根也随着浮起红来,看起来垂涎欲滴。
好想咬一口。
似乎是视线过于强烈,江树燝扭回头来盯着他,看透他似的,也骂了他一句:“你也有病。”
嗯?他说出口了?
贺新衡慌忙捂嘴,神色苍白道:“我没说出来吧?”
心声:「哦吼。」
心声:「这下说没说好像没什么两样了。」
心声:「你总和我夸他聪明,也不过如此。」
夸他聪明。
贺新衡脸颊也跟着烫起来了。
老婆夸他了。
而且老婆经常夸他!
江树燝忍不了:「闭嘴吧。」
贺新衡心里美滋滋,眉眼弯弯,嘴角翘得没边问:“所以是怎么回事?主系统又是什么?”
第86章
仿佛有一个惊天巨糖在等着他,他已经摩拳擦掌等着迎接了。
江树燝剜了他一眼,有些欲盖弥彰地别过眼去,深吸了口气,指尖微微蜷缩,似乎做了很久很久的准备,才继续开口道:“温序同是我的系统。”
温序同?
贺新衡大脑宕机了一秒,后迅速反应过来——是那个心声。
“什么是系统?”贺新衡追问。
心声:「耍赖,轮到我了。」
江树燝不耐烦:「你闭嘴,我还没说完。」
江树燝清了清嗓子,便往休息区走去,边继续道:“他给我布置任务,我完成就能脱离。”
江树燝一顿,看了他一眼,“既然你听得见我们说话,那你肯定也知道我的任务了。”
那可太知道了。
贺新衡嘴一咧:“知道,你爱我但不能说。”
江树燝:“……”
江树燝:“你也闭嘴吧。”
心声搭茬:「简单来说,就是你们最后不能在一起,且树燝说真话会遭反噬。」
贺新衡:“就是前边的吐血……”
心声:「对。」
果然和他的猜想一模一样。
心声:「一两回没什么大碍,看做换血也行,但江树燝……啧。」
似乎太过于恨铁不成钢,心声语气沉重:「他没把握住,吐好几回了,加上流鼻血,可能多吐个两三回就要出事了。」
“不会的,”贺新衡接话,“老婆,你可以尽情骂我,我喜欢挨骂。”
江树燝:“?”
前不久还对他冷言冷语,现在又喜欢挨骂了?
贺新衡现在心里美得紧,半晌才回想起心声说的那句话来——你们不能在一起。
“等等,我们不能在一起?”
心声:「嗯。」
“为什么?是结局吗?”贺新衡问。
江树燝也只是沉默。
心声:「不是,但影响到结局。」
贺新衡没理解。
“既然你听得到我们聊天……”江树燝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曾和系统说过什么话,脸“嘭”的一下通红,像烧开了的热水壶,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应该听过我们讨论——按原来的走法,你会死。”
“听过,”贺新衡点头,话锋一转,“但是,那是听不到你们说话的贺新衡。”
他一摊手,“我现在听得到,这就是个变数,有变数未来就不确定。”
顿了顿,贺新衡又说,“更何况,你们也半治好了我的毛病。”
心声疑惑:「什么毛病?你还是一样蠢啊,还恋爱脑。」
贺新衡脸上扬起微笑,手倏地收紧。
果然,拳头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温序同说话是真欠揍。
“挺欠揍的吧,”江树燝仿佛找到倾诉口,“我们趁早完成任务,早点把他踹了。”
心声不可置信:「你们?这才刚知道他听得见,就你们了?还要把我踹了?」
江树燝有一次置若罔闻,随心声在那里念念叨叨,问他:“什么病?”
“听话听反的毛病。”贺新衡答。
江树燝兀自笑起来:「那不算毛病,挺好玩。」
说完又吃惊:「知道你听得懂后好交流多了。」
心声添柴:「其实也没听错,江树燝的意思是你理解那意思。」
江树燝:「闭嘴。」
贺新衡推开休息室的门,帮江树燝拉着,嘴角弧度迟迟没下去。
真要说,他还得感谢这个毛病,虽然差点闹出离婚风波来,但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江树燝有多爱他。
贺新衡:“等协议结束,我们重新结婚吧。”
江树燝:“又得了脑补过度的病?”
吐槽归吐槽,江树燝却是笑着说的。
贺新衡也跟着笑起来,一把揽住江树燝,“是啊,怎么办老婆,我现在觉得你好爱我啊。”
江树燝也没挣脱,轻叹了口气,真情实感:“该去医院看病了。”
心声:「噫。」
心声:「酸臭味。」
江树燝:「……」
“说起来,”贺新衡正了正身子,松开搭在江树燝身上的手,“我之前也听你们谈论过,我们想得一样,都在猜是不是贺浔和温雁棠故意的。”
“不过。”
该先解决掉这个问题了。
“之前说的,你和江尚清勾结,是什么意思?”
江树燝脸上挂着的笑陡然一坠,落入无底深渊。
第49章 都是为了你
僵持半天,两人都没有再讲话。
贺新衡不急,等着江树燝开口。
似乎斟酌许久,久到不远处传来下一队选手出来的欢呼声,江树燝才松开紧攥的衣角,轻声开口:“不是勾结……我没有和他勾结。”
“嗯,我信你。”贺新衡立马说,等着江树燝说下一句。
江树燝没有用嘴说,而是用心声。
江树燝:「……这都是为了你。」
江树燝:「还不能告诉你。」
心声也跟着说:「是的,关乎结局,也关乎你的性命。」
经他们一说,贺新衡想起来了,他还被预言会死呢。
“好,”贺新衡一笑,“等你们觉得可以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说完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休息处,说道:“走吧,去歇会儿。”
“嗯,我去趟厕所。”江树燝说。
第87章
等贺新衡越走越远,江树燝转身往厕所走,却越走越慢,拐进人烟稀少的地方,扶着墙弓下腰。
啪嗒一声,鼻血从他的鼻尖滴落,砸在墙角的小草上边。
他胡乱一抹,低头出神地望着地上沾血的草叶。
江树燝:「这是生病的症状吧,我刚刚明明什么都没说。」
心声沉默。
江树燝:「你骗了我?」
心声:「没有。」
但心声还说:「我也没说过你最后能活着。」
那天的活动,他们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因为密室逃脱里的差错,没等贺新衡提出停拍,上面就要求节目组停止拍摄了。
网络上对他们的讨论似乎好多了,那些恶言恶语依旧在,贺新衡选择跳过不看——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些没有意义的造谣,没点新意。
但也出现了些声音,觉得节目组、活动主办方做得过分,两人困在里面,外面半天没派人进去,甚至还在持续拍摄,简直不把两人的安危放在首位。
节目组一下子被冲到浪尖上,包括活动主办方,也就是游乐园和背后资方bth。
一时间bth股票下跌好几个点,游乐园也被封起来,要求重新检查设施。
至此,贺新衡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江尚清应该不会、也没有精力对他们做什么,他们现在是安全的。
于是,贺新衡找了一天,驱车前往江树燝曾经待过的福利院——安和福利院。
院长一开始当他是来领养小孩的,好心问他年龄,提醒他领养小孩需满30岁。
“我是来问点事情的。”
“什么事情。”院长错愕。
“您认识江树燝吗?”贺新衡问。
一问出口,他就看见院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一张一翕,半晌局促挥手,断断续续蹦出句话:“不认识,不认识,你请回吧。”
料到院长不会承认,毕竟按江树燝的回忆,江树燝当初可是被他们赶走,量院长也没敢承认。
于是贺新衡换了个说法。
“那周浔呢?”
院长脸色更难看了,支支吾吾:“什么周浔,我不认识什么周浔,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没事就走吧。”
“啪嗒”一声,贺新衡从袋子里拿出一份资料扔在桌上,指着问院长:“那这是什么?”
上面是一份领养证明。写着贺向明领养周浔,曾用名周锦鑫。
这份是他伪造的,那时父母分居,甚至一度闹离婚,温雁棠让他把贺向明送来的离婚申请送回去,并要他转告贺向明——她不离,打死也不离。
贺向明似乎很头疼,敲着电脑,指了指书架二层其中一个收纳夹,让他放进去。
贺新衡照做,意外的,还带出了一张纸,摇摇欲坠,飘着掉到地面,贺新衡弯腰去捡,还没看清,就被贺向明抽走了。
“那是什么?”他看见了一张陌生人的照片,和一晃而过的两个字——贺浔。
贺向明回答他:“你弟弟的升学文件。”
“小浔不长这样。”
“你们有段时间没见,认不出来正常。”
贺新衡没纠结,“哦”了一声离开了。
但一晃而过的不止是“贺浔”两个字,还有“收养”。他那时候顾着应付温雁棠,就算让他反应过来,贺浔是领养的,他大概也不会去追究。
直到贺浔原来叫周浔,互联网一搜很快就能搜到周浔的信息,原名、照片。于是他伪造了一份领养证明。
上面其实漏洞百出,但院长看见那几行字开始便心神不定,哪还有心去顾及这张纸上有什么漏洞,颤颤巍巍抓住他的衣袖,全有脱身之意:“都是那位贺检察官让我做的,我就是按指令办事,出什么问题不能算到我头上啊。”
“我不是来追责的,只是来问点情况,”贺新衡说,“我是贺向明的儿子,也是贺浔的哥哥。”
说着,贺新衡收起那份领养证明。
这个时候正值午休,但他们的动静有些大,可以看见窗户边上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们。
院长指了指里面,“我们去里面说吧,在这说不好。”
“好。”贺新衡应下,率先往里走。
“你想什么?”给贺新衡倒了杯茶,院长在他对面坐下,喝了口茶,故作镇静问他。
“当年发生了什么?”贺新衡直切主题。
“你拿来这张纸,也该知道贺检察官领养了个小孩。”
“我问的是另一件事,”贺新衡说,“周浔在的时候,为什么欺负江树燝,江树燝又为什么被你们赶出去?把小孩赶出去,你们想过后果吗?”
“都是贺检察官要求的。”院长说,蔫蔫地垂下头。
“为什么?”贺新衡一愣。
“贺检察官在我们这里领养了周浔,还提了一项要求,要我们把树燝也赶出去,他说,他也是受人所托,还给我们塞了不少钱,官大势大,我哪敢不答应。”
“……”大概是那份钱着实诱人。
贺新衡无语,“你知道这是犯罪吗?”
院长无奈:“江树燝一开始来我们这里,就没进行登记。”
“什么?”
“而且,他改过名字,原先也不叫这个名字。”
“原来叫什么?”
院长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温序同。”
第88章
第50章 你的弟弟是假的
贺新衡一怔愣,半晌过后,才从喉咙挤出声音重复:“温序同?”
“对。”
“……”
江树燝原名叫温序同,那他口中的“系统”又是什么?又为什么骗他,系统叫温序同,江树燝是否知道自己改过名字,且原名就叫温序同。
“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这我不清楚,只是登记写过曾用名。”
贺新衡垂眸思索了阵,干涩地咽了口唾沫,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一边。
他又问:“江树燝又是谁送来的。”
“贺检察官。”
贺新衡倒吸一口凉气,咬着嘴唇的死皮,稍使劲握紧了拳头,似要把指甲潜入掌心一般。
“为什么。”贺新衡轻声呢喃。但他知道院长给不出答案。
他不理解。
他的爸爸在他的心里从来都是正直的代言,就算他夺走了别人的名字、生活,但贺向明从没怪过他,在温雁棠发疯要他去死的时候,贺向明总会拉住温雁棠,也不算护着他,但至少没让事态再进一步恶化。
可现在他却得知,贺向明做过这种勾当。
那原来的贺浔呢?他原来的弟弟呢?
“还有,周浔欺负江树燝是——”
“周浔说是江尚清让他做的。”
贺新衡只觉难以呼吸,瓮声瓮气地朝院子道谢,起身快步离开,边走,边掏出手机打算给贺向明打电话,却猛看见江树燝给他转发的一条讯息——贺浔被推出来,成了众矢之的。
游乐园和bth的人都一口咬定,一切都是贺浔策划的,管理不当也是贺浔的锅,节目组这边也只是按照他们给的方案执行,接收计划,但无法更改计划。
更别说,他们群里的聊天不知道被谁爆了出来,截的那一段正巧是老付通知他们临时改变地点的通知。
替死鬼推了出来,bth很快采取了措施,发布通知宣称已经辞退了贺浔,向各位道歉,并虚心接受大家都批评,承诺会严加管理,大力整顿之后,再重新开放游乐园。
众怒熄灭不少,大家一举将矛头指向贺浔——意图操控舆论的人,最终也被舆论淹没。
再拍到贺浔,是刚下飞机,他看起来很疲倦,眼眸无光,似乎很累。
词条刷到底,往下是千层万层的评论,贺新衡刷了几条,无心再看,他突然想起件事,回了江树燝后,收起手机快步折返,重新找到院长。
“周浔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贺检察官领养他的时候——”
“不是这个名字,是他原来那个,”他有预感,“周锦鑫。”
院长心虚地瞟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说:“在被领养前三个月。”
“那时候知道贺向明要来领养小孩了?”
“我哪记得……改名是周浔自己的意思,我可没有干涉!”院长急着撇清。看来他这波折返,着实把院长吓了一跳,刚刚还散漫坐着的坐姿一下子绷紧,背挺得笔直。
“我说过我不会追责,别太紧张,只是,”贺新衡顿了顿,继续说,“若是贺浔到时候打电话来确认,请实话实说。”
“当然,勿要提前通风报信,若是被我发现,我会报警。”
院长连声应好,把他这尊大佛送了出去。
找贺向明算账的事被他稍稍往后推,冷静下来贺新衡才发觉,他手中没有任何证据,此刻硬刚贺向明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会引起贺向明的警惕。
当下有更合适的方法。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此刻落魄的贺浔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他手里握着把柄,贺浔不会拒绝他的。
如他所料,贺浔先不答应,还犹如一点即燃的炮仗,声音蹿得老高,警告他:“你当我被利用了就会帮你吗?江尚清能给我钱,给我房子给我车,你能给我什么我就得帮你做牛做马。”
“我不能,但我能让你吃牢饭。”贺新衡出示那段福利院录音。
贺浔沉默地听完,咧开嘴角笑了两声,转而捂住脸,边笑边弯下腰去,越笑越癫狂。
“自作孽,自食其果哈哈哈哈哈,”贺浔笑着笑着,歇了会,问他,“失望吗?你的弟弟是假的,你的爸爸也是假的,假正直。”
贺新衡看着他,没有答话。贺向明总归对他不错,若贺向明真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没资格多说。江树燝才有资格批判。
没被贺浔针对,没被赶出福利院,江树燝或许都不用过着低头弯腰、有上顿没下顿还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生活。
“你想知道什么,想我怎么帮你。”笑累了,贺浔瘫进沙发,半死不活般看着他。
贺新衡忽视四周布满地板被扫落的、大大小小的物件,朝贺浔开口:“当年发生了什么,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语毕,又补充:“我知道你不想真心帮我,但你也不甘心就这么被利用丢弃吧,帮我,你就能扳回一局。”
他不能保证能拉江尚清下来,毕竟,他能坐到这个位子,有今天的企业,离不开殷实的家底和宽厚的人脉,但他能让江尚清吃瘪,因为他还有江树燝。
“好啊,听完别冲动。”贺浔冷笑。
周浔得知,一位叫贺向明的高官,准备要来福利院领养一个小孩,为了代替他的二儿子。
他从小圆滑,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院长给他透露了这个信息,让他机灵点儿。
第89章
周浔趁一天外出采购,溜到公园角,这探探那掺和,跟着大妈痛骂渣男,又把阿姨们夸张了天,终于从一个阿雅嘴里得知,贺向明的二儿子叫贺浔。
做事最忌讳张扬,周浔没改姓,只是改掉周姓后面的“锦鑫”,同贺向明他家二儿子一个名字,一看就很显眼,至少在吸引注意这一关,要先做好。
其次,他还得知,这小孩聪明但谦虚,嘴角总是挂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周浔回到福利院,天天对着镜子练习发亮的眼睛和挂笑,而检验成果最有效的便是——连从前挨他欺负的小孩,在看见他毫无危害的笑脸后,都试探着向他凑近。
当然,为了维系人设,他不再胡乱欺负人,除了江尚清交代给他的任务——狠狠欺负江树燝。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惹到了江尚清,明明都用同一个姓,但江尚清会给他钱,给他带吃的,还答应给他找个好人家,更别说,江树燝天天绷着个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看着就不爽,这份任务他完成得容易。
准备了许久,终于等到贺向明来的那一天。
果然,贺向明一眼就在几张纸里,看到了他的名字。
第51章 “把江树燝赶出去”
他摆出乖巧的模样,攥着衣角,又在看见贺向明那一刻,腼腆又阳光地露齿笑了起来。
“您好。”
贺向明一见他就愣住了,嘴里念着“好,好,好”,轻轻拉着他的手,往跟前一带,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眼底满是笑意:“像,太像了。”
院长合掌胸前,俯身看向贺向明,眼尾带笑:“像吧,他可是我们这里最乖的孩子。”
“你叫周浔?”
周浔点头。
“连名字也这么合适。”贺向明感叹。
“是啊,改个姓就好了,多方便。”
贺向明没有犹豫,也没有再看其他小孩,当下就觉得要他。
手续并不正经,贺向明身份一码事,重要的是,他有两个小孩,他来福利院领养小孩,就只是为了找个小孩,替代已经不在的贺浔。
“请问,原来的贺浔发生什么事了呢?”贺向明牵着他往外走,周浔问。
“他不在了,”贺向明笑,提起亲生儿子不在,贺向明居然笑了,叮嘱他,“放心,贺浔升学,正巧我工作变动,去了一个陌生城市,妈妈和哥哥与我们分居,没有人认识我们,你做你自己就好。”
“谢谢爸爸。”周浔立马说。
贺向明揉了揉他的头,送他上了车,像忘了什么一般折回去。
恰巧司机去上厕所不在,周浔心念一转,躲躲藏藏也跟着走了回去,藏在墙后偷听贺向明和院长讲话。
“江先生要我转告一件事。”
“江尚清先生?您说。”
“把江树燝赶出去。”
“这……树燝可还是小孩,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可是会被抓进去的。”
“做干净点就好。”贺向明语气很愉悦。言下之意便是——只要没人再见到他,就不用怕被发现了。
“贺检察官……这个我们真的做不到。”院长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那很遗憾,我们只好请人代劳了,若是给福利院带来麻烦,请见谅。”
院长一怵,神情痛苦地挣扎半天,认命地垂下来头来答应。贺向明拍拍他的肩,哈哈大笑:“不用紧张,这边会派人来指导你的。”
院长苦笑。
“之前江先生交代任务的那个小孩在哪?”贺向明又问。
院长指了指园外停靠的车子说道:“刚刚被您带走了。”
周浔呼吸一滞,指甲嵌入掌心。
“周浔?”贺向明明显很意外,转而反应过来,顿时开怀大笑,还拍了几下手掌,“他倒是个聪明人,很好,很合我意。”
“那是再好不过了。”院长一抹冷汗。
蹲在墙边偷听的周浔偷偷勾起嘴角,趁贺向明还在和院长寒暄,蹦蹦跳跳地回了车上。
“我讲完了。”贺浔摊手。
贺新衡沉默地喝着茶,“哐当”一声,把茶杯放在茶托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骗你做什么,”贺浔说,“你也应该听院长提过不少了。”
“除了这些呢?贺向明为什么把江树燝送到福利院,他们怎么认识的,江树燝为什么要改名字。”
“我怎么知道。”贺浔无语。
“你真没瞒我?”
“哥,”这声“哥”喊得阴阳怪气的,“除了和江尚清、贺向明接触外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贺浔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他欺负江树燝除了江尚清的要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江树燝不给他碰。他想抱江树燝,江树燝一个飞踹给他踹飞好几米,他伸手摸江树燝的脸,江树燝拿着铅笔就要往他手掌心扎,他把人关在杂物间,想要亲亲江树燝的脸,挨江树燝往下半身猛踹了一脚。
他不甘心,江树燝凭什么不给他碰,他夸过他很多次,说他很喜欢江树燝的脸,想和江树燝当好朋友,但江树燝只会拒绝他。
若江树燝没有拒绝他,他也不会动真格欺负他。
但他不打算和贺新衡说,说了就是自讨苦吃——他们会结婚,贺浔功不可没,本来只是想看贺新衡吃瘪,却没想到,两人这日子越过越真,给他气得牙痒痒。
“那和江尚清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你欺负江树燝?”
第90章
“我也不知道,江树燝是他私生子,为了警告江树燝不把这件事乱说吧。”
“……”贺新衡沉默了许久,径直起身往外走。
“喂,你不用说声谢谢啊。”
贺新衡转回半个身子,甩给他一记眼刀:“没揍你,你就偷着乐吧。”
贺新衡还是忍不住,他直接打电话给贺向明,问他现在可否有时间。
很久不曾接到儿子电话的贺向明语气都掩盖不知乐呵,忙说:“来啊,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呢。”
贺向明头发剪得十分干练,一双眼睛似玻璃,他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几回夸贺向明眼睛好看的,说只有清明的高官才有这样的眼眸。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怎么突然想着来找我。”贺向明一刻也停不下来,又是煮水,又是洗杯子,拍拍沙发,擦擦桌子,在茶几前坐下,又泡起了茶叶。
“有些事想找您聊聊。”
贺向明泡茶的手一顿,眼神警惕:“雁棠让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的事。”
贺向明表情一秒柔和,笑出的皱纹重新爬上眼角,他说:“你说说看,爸能帮忙的一定帮。”
“您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把树燝送去安和福利院呢?”
贺向明动作一顿,继续故作镇静地拿热水壶冲了一圈茶壶,目不斜视回答:“江尚清和我说,他没爸爸妈妈了,很可怜,又没户口,让我帮忙找找关系,找间福利院安置。”
“他没爸爸妈妈?”
“我和江尚清交情不深,利益关系,那时候哪里知道江树燝就是江尚清的私生子,”贺向明拿起茶壶,熟练地往茶杯里倒茶,“等他要和你结婚,我才知道的。”
“那你知道贺浔在福利院欺负他吗?”贺新衡问,并没有喝茶。
贺向明茶杯都放到嘴边,撮着嘴准备喝一口,闻言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他。
贺新衡也不掩饰了,直奔主题:“真正的贺浔究竟在哪里,为什么需要去福利院找人代替?”
第52章 没想离开你
“他不在了。”贺向明说得轻飘飘,重新拿起茶杯凑近,喝了一口。
“怎么不在法。”
“需要我说得这么清楚吗,”贺向明笑,眼尾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死了。”
“我问原因。”
“先天性心脏病。”
贺向明蹙眉,“那你为什么要隐瞒,温雁棠也不知道吧。”
“不想让你妈妈伤心,不行吗?她已经丢了一个孩子,若是知道小浔也没了,怕你妈妈真的疯了。”
这话说得简直矛盾。温雁棠现在就已经疯疯癫癫的,据贺新衡所知,温雁棠精神出现大幅不稳定,是在贺向明带着贺浔分居的时候。在那之后,贺新衡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温雁棠拽着他、警告他——不许离开她。
“你不分居,她也不一定会这样。”
“继续跟她住在一起,我怕我疯。”贺向明说。
“……”贺新衡觉得陌生。
分居后,他便和贺向明来往不深,贺向明在他印象中,一直都是和蔼可亲、温润有礼的代名词,现在却让他觉得陌生害怕。笑着说“贺浔死了所以找小孩替代”、“担心自己疯了所以分居”的贺向明,仿佛能够毫无负担的清除自己前进路上的所有障碍——包括老婆孩子。
他甚至怀疑起了贺浔的真正死因。
硬碰硬不是个好抉择,贺新衡及时止损,朝贺向明微微一笑说道:“那我没什么其他问题了。”
但打草惊蛇的杆子打出去到底收不回来了,贺新衡客套两句就要走,被贺向明留下。
“走那么急做什么,还没聊聊你呢。”
贺新衡硬着头皮坐下,“您随便问。”
“节目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个小浔啊,他做事是有点毛毛躁躁的,也挨bth辞职,承担了后果,在福利院就这副样子了,你别和他计较哈。”
他刚刚才说贺浔福利院时期欺负江树燝,这么快忘记,贺新衡是不信的,这就是摆明了告诉他——贺浔他会保。
他和贺浔两人,一个是遭交换的小孩,一个是福利院接来的替代品,说不准贺向明更应该保谁,但他手里握着贺浔的把柄,就算贺向明为了贺浔对他怎样,贺浔也会拦下。
毕竟贺向明和江尚清该是一类人,江尚清能因为利益将贺浔当棋子抛弃,万一他出了什么事,福利院的事情泄露,贺向明肯定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贺浔会再次成为替罪羊。
贺浔若是想得清楚这一点,就不会冒这个险。
但就游乐园这件事来看,他对贺浔能否有如此深思熟虑产生怀疑,这小子看起来就像脑瓜子不聪明但还硬要装聪明的样子,一遇上事情就慌,自乱阵脚,拉拢是否有益,他还需考究。
“我没和他计较,毕竟名义上还是我的弟弟,他不碰树燝,我不会对他怎样。”
“那你可得亲自叮嘱他。”
“会的。”
贺向明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书房的门突然“啪嗒”一声打开,一个男人垂头,用干巾揉搓着刚洗完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光着上半身,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
贺新衡回头,似乎看到一张意外的脸,微微睁大眼睛,讶异道:“师父……”
边鹤抬眸见他也是一愣,转而笑着问候:“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第91章
等看到贺向明,边鹤又反应过来似的自言自语:“也对,这是你爸的家。”
“你和我爸认识?”
“我和你爸妈都是同学,高中玩在一块的。”边鹤朝他走来,用未干透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头发,忽地摆出一副上级样子对他说:“节目也没在录了,还有心思跑这来,今天怎么不去工作室。”
“有点事情要处理……师父你不也在这。”
“我那是要和你爸谈点事,工作室那么多单子等着你呢,反响不错,辛苦你了。”
“辛苦就给我放假啊……”
边鹤哈哈大笑应下:“放放放,我还以为你拍节目是度假去了。”
“很累的好吧。”
“快回去休息吧。”
贺新衡得令,简单说了两句,就走了。
边鹤送走他,继续拿着干巾揉搓湿发,靠在书桌边和贺向明搭话:“你儿子还挺有孝心的,放着休息日不休息,节目拍完马不停蹄地就跑来找你了。”
“得了吧,孝心。他倒是敏锐。”
“什么?”边鹤一愣。
“没什么,”贺向明移开话题,“下午去钓鱼吗,我推掉高尔夫局。”
“是你不想去着局,才拿我挡牌吧。”
“你就说当不当这挡牌吧。”
“当当当,我还有一笔大单握在贺老板手里呢,贺老板说什么我敢忤逆。”
“算你识相。”
贺新衡回家,江树燝正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曲着脚刻起了贝雕,神色严肃,似乎刻到了困难的地方。
“怎么在这里刻?”贺新衡问,放下单肩包,落掉外套挂在落地架上,朝江树燝走来。
“这里舒服。”江树燝说,眉毛蹙起,聚精会神地雕刻。
心声泄密:「因为他想第一时间知道你回来。」
江树燝:「?」
江树燝:「你有病是吧?」
心声:「骂来骂去就只会这一句,能不能有点新意。」
江树燝:「用来骂你够了。」
心声:「万一我不在了,有人骂你怎么办,还拿这句骂人吗?当心别人讹你,向你要医药费啊。」
江树燝:「……」
江树燝不再说话,心声自知说过了头,悻悻道歉。
心声:「对不起……我没想离开你。」
这个还没哄好,另一个又生气了闷气。
贺新衡闷闷地说:“你不想离开他,你要当我们两人之间的第三者吗?”
两人皆一愣,一时没意识到贺新衡听得见心声。
心声:「哦,忘了你也能听得见,哄哄而已,别当真。」
江树燝:「没关系,没了你,我也还有贺新衡。」
简直是以牙还牙,自损八百!
心声嘟嘟囔囔半天,赌气不再说话了。
“温序同他……”贺新衡担心。
“别管他,让他安静点也好,话那么多吵死了。”
贺新衡闻言笑了两声,也拿过桌上的贝雕抚摸着。
“温序同”这个名字一叫出口,贺新衡回想起今天在福利院听到的信息——江树燝的旧名叫温序同。
“温序同……”他又低声念了一遍。
“他怎么了吗?”
“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系统设置吧,区别系统用的。”
“你会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心声突然出声:「喂!别说!」
但贺新衡没听到,自顾自开口:“你曾用名不就叫温序同吗?”
江树燝有一瞬间宕机,眼眸似一滩死水。
“什么?”他说。
第53章 我喜欢你
「……」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淌过,断断续续含着“温序同”的几句话,紧接着,心声彻底断了联系,系统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树燝一瞬慌忙,在心底喊温序同。
江树燝:「喂,温序同?」
江树燝:「听得见我讲话吗?喂!」
可心声没有回应。
贺新衡也自知创下大祸,脸色不住变换,朝江树燝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江树燝看了他一眼,摇头:“还不能下定论,不要自己吓自己。”
说完,江树燝继续在心声里喊温序同,突然顿住,像想起什么来似的,望着贺新衡。
贺新衡:“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江树燝抓住他,眼神真挚:“我喜欢你。”
贺新衡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一大跳,四个字在他耳边盘旋,半响落不进他的耳朵里。
“什么?”他问。
但江树燝没有说第二遍,而是聚精会神地等着心声的声音。
但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江树燝不解地自言自语:“不应该啊,我说的是真话。”
“喜欢我是真话?”贺新衡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在说什……么……”江树燝顿时耳廓通红,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找补,“心声没有反应,才不是真话。”
贺新衡才不管这么多,他拉住转身就要走的江树燝,很认真的说:“等这一切结束,我们离婚吧。”
江树燝脸色一白,“为什么……?”
“我们重新结婚,去国外结婚,用你的身份,用你的名字,我们——”
第92章
“别幻想了,”江树燝挣脱开他的手,“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只会分道扬镳。”
贺新衡一愣。
“我们不是一路人,说到底,我是为了利益才和你结婚。”
“你现在骗得过我,那你的心声呢?你之前在心里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吗?”
“对,都是假的,”江树燝回话会得有些慢,眉头微蹙,好像在回忆些什么,“温序同……的确是我的曾用名,他是我的系统,也是我的过去。”
系统消失,江树燝便想起一切了。
似乎回忆起来有些头疼,他吃痛的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还记得灯塔里那一箱贝雕吗?”
“……记得。”
“我小时候见过你,从那时候起,就开始计划,偷偷学刻贝雕,和你认识,让你喜欢上我……”
“你在说些什么?”贺新衡听得一头雾水。
“贺新衡,我曾用名姓什么?”
“温。”
“你妈妈姓什么?”
“……也姓温。”
江树燝轻笑:“我被冠的温雁棠的姓。”
贺新衡眼眸瞪大,哑口无言。
“温雁棠一直以为自己的小孩被换了,但是没有,在保姆换小孩前,就被换过一轮了。”
“谁换的?换了谁?”
“江尚清。我是江尚清和你家保姆的私生子。”
“……什么?”
“江尚清一直以为,他把你换了过去,于是就骗我说,我的生母姓温,给我冠上了温雁棠的姓。”
“……”贺新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个小孩,当年不是说他先天心脏病……”
“是,但没死,”江树燝抚上心脏,“我这里还有心脏手术留下的痕迹。
……!
怪不得每次做的时候,江树燝都执意关灯,还不让他乱摸!
“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依靠系统吗?”系统如今在贺新衡脑海里无所不能。
“母亲说的,在我被送到福利院前。”
江树燝小时候也有个温馨的家庭,不宽不窄恰到好处的家,独属于他的小房间,温和的妈妈和和蔼的爸爸,在他的记忆里有小小的一寸地。
但这存底并没有持续向外扩建,他只记得,他还没餐桌高,躲在桌子的柱子后边,紧张地看着爸爸妈妈站在门口和来人争辩,吵着吵着,突然指着他,要他回房间,但他被吓到了,什么都没做,从门外突然冲来一个男人,一把将他捞起就要走。
妈妈拉着男人请求:“你们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商量,只要你们不带他走。”
“他是江家的小孩,应该回江家生活。”
“他也是我的小孩!”
几番拉扯下,那个被称为“保镖”的男人接了一通电话,离开了,剩下江树燝吓得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一点一点哭出声来。
但没人安慰他,爸爸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妈妈靠在门口的木柜旁,眼神躲闪。
没几天后,他的爸爸自杀了,他和妈妈被赶出了那间房子。
妈妈带着他四处谋生,找了份包住的工作,把他安顿在里面,白天他就一个人在那员工宿舍里坐着看书,晚上妈妈和同宿舍的阿姨一起回来,轮流给他讲故事,讲课本,过段时间,又换工作,妈妈便带着他换住所。
他只上过一段时间幼儿园,自跟着妈妈四处奔波后,他就没去过幼儿园了。
不是妈妈不让他上,去一处新地方,妈妈总是会拉着他去镇上的幼儿园问,还有没有空位,能不能让我儿子进去读?
院长总会开出高价,妈妈就会问,可不可以晚些交,同意就下一步,不同意就拜拜。
可那些同意的幼儿园,都无一不在过段时间,在他入学前拒绝他的入学申请——说是一位姓“江”的大人不让他读。
妈妈总是没办法,沮丧地带他回家。
往后,他会偷偷翻进小学,藏在那些教室阳台里,偷听老师给学生上课,他听不懂,没有书,但是在老师喊“上课!”的时候,他也会跟着偷偷站起来,混在学生懒散无力的声音里,跟着说“老师好!”
被校长或者老师发现,就会导致妈妈跑来一趟,还得挨骂,所以他很小心,只被抓到过两次。
但好景也不长,妈妈突然生了重病,好像是过分吸入了粉尘,咳个不停。
工厂嫌他们一直赖在宿舍占地方,给他们丢了点钱,赶他们离开。
妈妈拖着疲倦的身躯,拉着他的手,来到福利院门口,告诉他,帮他找到了一个可以上课的地方。
但他认得那几个字,他听小学里面的老师讲过,这是“福利院”,是收养别人不要的小孩的地方。
他滴着眼泪,求妈妈不要抛弃他。
妈妈不忍心,带着他走了。
两人饱一顿饥一顿,一件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总是缩在桥洞下,和那些流浪汉挤在一起,有些流浪汉看他们可怜,总是朝他们递来暖和的被子。
可没过多久,妈妈刚刚和他讲过一个故事,便离开了他。
妈妈告诉他:“我走后,你就去求那个叫江尚清的男人,求他收留你,叫他爸爸,他会收留你的。”
江树燝还没去找,那个男人就找到了他。
第54章 同妻
温雁棠高中认识贺向明,贺向明那时不像现在这样和蔼温柔,活脱脱一个小霸王,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伤,这里贴创可贴,那里绑绷带,是让老师级长都头疼的坏学生。
第93章
温雁棠的家教很好,上下学靠家里接送,但有回司机接父母参加晚宴,没法来接她,温雁棠不想让司机来回跑,便打算搭公交回家,可没走到公交站,她就被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精神小伙围住,盛情邀请她一起去街角的冰店吃颗冰淇淋球。
温雁棠还没来得及害怕,她跟前的人突然被踹飞,贺向明挡在他跟前,一抹鼻尖,不屑地说:“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什么姿色也敢出来撩妹。”
边鹤拉住她的手,低声说“走”,拉着她一路狂奔。温雁棠频频回头,不知跑出多远,边鹤松开拉着她的手,两人站在巷子拐角喘气。
温雁棠问:“他呢?你不用回去帮他吗?”
边鹤无奈地笑了笑,还没回答,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也太小看我了。”
温雁棠回头,见贺向明正拿着两根冰淇淋朝他们走来,将其中一根递给她,“一群怂包,见领头的被我揍了,全都跑了。”
温雁棠接过冰淇淋,说了声谢谢。
那天,贺向明和边鹤送她上了公交车。
他这才注意到同班的边鹤,和隔壁班的贺向明。
贺向明简直是个神奇的存在,天天打架,天天被请家长,然后次次拿全级第一。
温雁棠逐渐和贺向明、边鹤有了来往,一起学习,帮贺向明上药……一来二往,两人看对了眼,贺向明和她表白,她也便答应了。
两人在读研究生时结婚,结婚后,贺向明周身狠戾的气质收敛不少,越发温和,曾经的好友见了,都得说上一句:“你老婆管教的好啊,一看就是妻管严。”
两人生活过得滋润,准备要小孩,好巧不巧,保姆也同时有了小孩。
可没想到,两人的好意对待却换来了保姆的背刺,小孩遭调换,保姆夫妻双双畏罪自杀,两个家庭皆破裂。
这是市面大家知道的说法,保姆却知道更多。
贺向明和江尚清都是爱玩的主,江尚清爱玩女人,贺向明爱玩男人。
他和边鹤有一腿。
本没什么,不让别人发现就好了,可恰恰家里人发现了他们之间的私情,勒令贺向明同边鹤断绝关系。
贺向明反应快,立马为自己辩解——他只是玩玩,没对边鹤动情,另一边和边鹤绞尽脑汁想办法。
机会很快来了,那天他们看到温雁棠落单,于是便找来一堆狐朋狗友,要他们装社会青年去截温雁棠,他英雄救美,进而同温雁棠发展关系,两人逐渐步入爱情,应该说,是温雁棠单方面落入爱情。
边鹤一边暗地同贺向明来往,一边又大力支持两人的婚姻。
结果结了婚后,贺向明告诉她,他没有生育能力,给温雁棠当头一棒。
两人拖拖拉拉,温雁棠带着贺向明去过好几次医院,但那些医生早被贺向明买通了,告诉温雁棠,他们也没办法。
一来二往,温雁棠似乎想放弃了,贺向明也跟着放松警惕。
有一天,两人一起喝酒,温雁棠把贺向明灌醉,可她忽略了一件事,贺向明喝醉了,他们上不了床。
温雁棠一咬牙,狠心去找了边鹤,为了同贺向明有个小孩,她和边鹤上了床,拿着孕育棒欣喜告诉贺向明:“我们有宝贝了?”
贺向明笑脸僵在脸上,不断确认:“我们什么时候做过?”
“你忘了吗,上回喝酒的时候。”
贺向明没反应过来,顾着让温雁棠去打掉,说孩子可能是畸形的,温雁棠早料到如此,告诉他:“孩子已经成型了。”
她等到腹中胎儿四个月才告诉贺向明。
贺向明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温雁棠顺利地生下来了贺新衡,与此同时,他的保姆也生下了江树燝。
江树燝不是保姆和她丈夫的种,或许保姆随正主,保姆和江尚清有一腿,小孩也是江尚清的种。
所以刚换下来,贺向明只对贺新衡觉得万分厌恶,得知江尚清也不想要这个儿子,于是便联手偷偷调换,却没想到,保姆想让自家小孩受到更好的教育,也偷偷换了两个小孩。
换来换去,最后没换。
一次不成功,温雁棠打算再来一次,要一个真真正正属于她和贺向明的孩子。
她联系了国外的医生,想做试管。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拿到贺向明的精子。
他和贺向明提过试管,但贺向明的意思是,贺新衡没有出问题纯粹是运气好,再要一个小孩可能会畸形,拒绝了她。
温雁棠无论怎样也要试,恰巧,同边鹤聊天时,她说起这个问题,边鹤答应他,帮他拿到贺向明的精子,方法保密。
温雁棠没多想,答应了。
这次她仍旧故技重施,灌醉贺向明,当然,为了不让贺向明起疑,她还拉上了边鹤。
过了近一年,温雁棠又将孕育棒递给贺向明,说:“我们又有一个。”
这一次贺向明明显慌乱很多,怒斥她:“为何不早点发现,早点发现,我们还能早点解决——”
“他不会有问题的,我保证!”温雁棠打断他。
于是,贺浔出生了。
但是贺向明厌恶死这个有他血脉的小孩了,正巧温雁棠因贺新衡的事情大受打击,他趁机提出分居,住到他给边鹤买的那套房隔壁,带着贺浔一起。
然后,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带着贺浔去一片危险的海域游泳。贺浔自此消失。
第94章
为了不让温雁棠起疑,他从福利院又找来了个“贺浔”,不是他的骨肉,他总算舒心多。
听完妈妈讲完故事,江树燝只觉得吃惊和恶心,原来当初自己在海边救起的小孩,和他竟有如此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福利院后面的部分,皆是他从福利院附近的大妈大叔口中听来的。
好景不长,妈妈在和他讲完这个故事没多久后,便与世长辞,他被留在了福利院。
至此,真正成为一个没人要的小孩。
第55章 我爸和你爸有一腿
“我讲完了。”江树燝摊手。
搅成一团的关系网在贺新衡脑海里胡搅蛮缠,他滞在原地,半天没理清关系,大脑似一瞬间迟钝了,转不过来。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是温雁棠和边鹤的儿子,而边鹤又和贺向明有一腿,三人是高中同学。”
“是。”
“然后,你是保姆和江尚清的私生子,保姆出轨了江尚清。”
“嗯。”
“我们被江尚清和贺向明换过,也被保姆换过,最后没换。”
“对。”
“贺向明让真正的贺浔消失,让周浔替代贺浔,还把你赶出了福利院。”
“嗯。”
“那你后来怎么办?”贺新衡问。
江树燝沉默半晌,轻声开口自言自语:“你的脑回路真的很奇怪。”
“哪里?”这下轮到贺新衡问了。
“你爸是同性恋,骗你妈说他有生育障碍,且你爸你妈都和你的师父有一腿,你不该是这个反应。”
“我和你过日子,不是和他们过日子。”贺新衡说道,听不到江树燝的心声让他有些焦灼,一时发觉自己之前过度依赖听取江树燝心声去了。
“节目差点出了事故,应该会被叫停,温雁棠要求的‘挽回贺家名声’也做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评论,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在游乐园赞助商和节目组上,我们成了受害者,目的达成了,至少目前,大家为我们愤慨,站在我们这边。”
“所以呢?”贺新衡觉得江树燝扯远了。
“所以,我们的合约就要结束了,我们即将离婚——”
“然后,我们就可以以真正的身份,重新结婚。”贺新衡截断他的话。
江树燝沉默了会儿,看着他,眼底似有淡淡的悲伤。
“我们不会再结婚,我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和你结婚只是为了自由,江尚清答应我,只要结婚,他就不再干涉我,也不再处心积虑算计我,你们家仍旧和他有牵扯,我不会自讨苦吃踏进去。”
“江树燝。”他轻喊了一声。
江树燝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别开眼眸。
贺新衡离开沙发,跟着江树燝坐到沙发旁的地板上,攥着江树燝的手,往跟前一拉,手落在一旁的茶几上,锁着他。
贺新衡看着他,看得很认真,他说:“江树燝,你想清楚了。”
“我很清楚。”
“你不清楚,你的心声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树燝一愣,支吾:“我……的心声已经消失了。”
贺新衡抬起手指,轻轻点在江树燝心上,“那这里呢?”
“……”
“你从前曾在心声里说过的那些话,就这么作废了吗?”
“那是任务需要。”
“若真只是任务需要,那你在不能说真话的时候,对我说的应该全是甜言蜜语。”
江树燝眼神躲避。
“树燝,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贺新衡直觉,“温雁棠还是江尚清又威胁你了?”
“没有,他们现在拿什么威胁我,”江树燝有些不耐烦,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拍在他跟前,“这是我拍到的照片,本来我打算自己去,现在告诉你了,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分道扬镳,彻底两清。”
贺新衡拧眉,准备继续同江树燝争论,被江树燝按着看手机屏幕。
上面是一段聊天对话的照片。
边鹤:周末我们去旅游吧。
贺向明:行啊,不过新衡似乎回来了,可能回来找我,我们周日再去。
边鹤:好,温雁棠那边没露馅吧。
贺向明:没,她现在有了新的执着对象。
边鹤:新衡?
贺向明:对啊,这个儿子搞出来还真有用,温雁棠又恨他又离不开他,等我找个机会,和她离婚,我们就不用地下恋了。
边鹤:哈哈,等你。
边鹤:酒店我定吧。
边鹤:【酒店地址】
贺向明:哎哟,情趣酒店,挺会选嘛宝贝。
边鹤:【玫瑰】
看得贺新衡直蹙眉,没一会就把手机抛开了。
“所以我们去酒店蹲他们。”
“带着温雁棠去。”江树燝说。
“嗯,”贺新衡应下,给温雁棠发消息,抽空问江树燝,“你又是怎么拍到的。”
江树燝沉默了一会,没看他。
“刚刚你不是问我,被赶出福利院后去了哪里吗?”
贺新衡等他继续说。
“我在外面流浪了一个星期左右,快饿死的时候,被边鹤捡走。”
“边鹤捡了你?他和贺向明住在一起,那你——”
“没有,贺向明和贺浔住一起,他们只是另买了一套房,经常去哪待着而已。聊天记录是我前不久拍的。”
贺新衡顿感复杂。
第95章
这中间的关系还真的乱得可以。
贺新衡没事先告诉温雁棠,有些东西还是得亲眼见最为刺激。
所以他只告诉温雁棠,要带她去旅游,温雁棠很开心,对着他温柔了不少,在他回家一趟后,揉着他的脸说了好多好听的话。
贺新衡仍由温雁棠对着他叨念,一时觉得温雁棠可怜。
这场闹剧最无辜的除了他和江树燝外,就属温雁棠了,本来只是贺向明和边鹤的龌龊事,可就为了避开家里的念叨,贺向明盯上了温雁棠。
温雁棠成了同妻。
还是不明不白地当了二十几年的同妻,被一件一件事逼得临近疯癫边缘,而她所谓的“老公”,竟是造就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们搭上了去往三亚的车,温雁棠见到江树燝并不惊讶,甚至还心情好到调侃了他们两句。
住进酒店,安顿好后,趁温雁棠不在,贺新衡有些动摇,问江树燝:“要不还是和温雁棠交代一下吧,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万一温雁棠一激动,现在就跑去开门了呢?”江树燝拒绝,“我们需要把把柄握在自己手上,才有资格提条件。”
“……”贺新衡无法反驳。
深夜,江树燝先下去探情况,过会儿,他给贺新衡发来了“ok”。
贺新衡去温雁棠房间,把温雁棠叫醒,说楼下有间认识的房客过生日,正巧碰上了,邀请他们下去吃蛋糕开party。
或许是旅游着实让温雁棠感到高兴,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跟着贺新衡到了楼下。
江树燝提前敲门,压低帽檐,压低着声音说:“客房服务。”
边鹤开门,一边吐槽:“这么晚了什么客房服务,”又朝里面喊了句,“你买套了?”
一转回头,满脸汗津津地对上他们的眼睛,僵在原地。
“没有啊,我带够套了,今晚一定给你喂得饱饱的,嗯?怎么了?”一只手攀上边鹤的肩,贺向明露出半张脸来,汗珠顺着脸颊“啪嗒”一声滴落。
他也滞住了,半晌,从喉咙挤出声音来:“雁棠……你怎么在这?”
第56章 我们离婚,各走各路
温雁棠滞在原地,愣了半晌后,有些不受控地颤抖。
“你们在干什么?”所以从温雁棠喉间艰涩地溜了出来,仔细听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咬牙切齿。
贺向明在看到温雁棠的一瞬间就把搭在边鹤肩上的手迅速抽回了,还不动声色地把边鹤往后带了带,钻到边鹤跟前,把边鹤挡住。
但无论他怎么挡,都挡不掉边鹤身上的红痕,在走廊暖光灯的照耀下异常显眼。
“雁棠,你听我说——”
“啪——”
温雁棠抬手给了贺向明一巴掌。
“你跟他怎么回事,”温雁棠轻声说道,贺向明被打得一晃神,半天没回过神来,温雁棠突然怒吼了声,“你说啊!”
“我来说吧。”边鹤说着,要从后面走上前来。
“不用你说。”贺向明说。
“我不想听你说,边鹤。”温雁棠说。
温雁棠怒视着贺向明,伸出去打他巴掌的手还悬在空中,另一只手早已攥成拳头,似乎气到极致,不住抖着。
“我和他做了,我逼他的。”贺向明解释,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眼眸满是无所谓,似乎在说一件同他毫不相关的事。
温雁棠猛喘了口气,不可置信:“你是……同性恋?”
“对。”贺向明说得轻松。
温雁棠却需要用很久,才能把贺向明说的这一个字听进耳朵里。
“什么时候的……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温雁棠攥住贺向明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把贺向明往她跟前一拉。
“和你在一起之前。”贺向明说。
“和我在一起之前……那是——”
“我和边鹤被我爸发现了,要是和家里翻了脸,我也没法有今天,”贺向明笑,“要怪就只能怪你太好骗了,怪你自己没发现。”
眼泪从温雁棠眼角滴落,她又抬手给了贺向明一巴掌,再次举起手时,被边鹤拉住了。
“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向明。”边鹤眉头蹙起。
“哈哈哈……”温雁棠气极反笑,甩开边鹤的手讽刺道,“你们还挺长情的,二十多年……恶不恶心啊,你们恶不恶心啊!”
“我恶心,你就不恶心吗!”贺向明把边鹤往后一推,拍开温雁棠的手,项链应声断开,落到地上。
“我再恶心能有你们这么恶心?”
“是谁给我灌醉,就为了生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恶心我们两个的种,我已经再三和你提过,我生不了,你却还硬要。”
“……什么?你恶心谁?”温雁棠声音沙哑。
贺向明往后一指贺新衡,说道:“贺新衡,贺浔,我都恶心。你大概不知道吧,当年保姆换小孩前,我就换过一回了。至于贺浔,他早就不是当初的贺浔了。”
“你……不是当初的贺浔,那能是谁?”
“这个贺浔,是我从福利院捡回来的,原来的那个,不知哪一天就在树林里走丢了。”贺向明说,说完还冷冷地笑了两声。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是人,他是个人!”
“那又怎样!说不定他被人捡走,现在不知道活得多好呢,至少比在这里面混着好多了,”贺向明说着,从地上捡起项链,“这条项链,是我们之前蜜月的时候买的,一对,你应该不会知道,我买了两对,我们这一对并不是匹配的。”
第96章
项链里的月牙从贺向明手中落下,在温雁棠眼前晃了晃。
“蜜月,呵,”贺向明笑,“说到底,也是因为和你结婚,对贺家好,老头子又一直在给我施压,要怪就怪他们口口声声说的门当户对,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就不能在一起,同性恋就是病毒?同性恋就那么见不得光吗?”
“你们不能在一起,是我导致的吗?”温雁棠也吼了回去。
“不是你导致的,所以我也尽到了丈夫的义务,”贺向明稍稍平复了情绪,“我不是个好父亲,但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好好想想,你要什么不是有什么?和你分居也是因为你一直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我看是你想和他一起住吧。”
“……”
“那不好意思,你口中恶心的‘亲身骨肉’倒是被你害死了,这个,”温雁棠拎过贺新衡的领子,甩到两人之间,“是你情人的儿子。”
“什么?”贺向明一愣。
“你和我说你不能生,还表现出一副很想要但要不了的表情,我还就信了你的戏,和边鹤生了一个,你一直在替情人养儿子,这下该不恶心了吧。”
贺向明猛地回头,一脸错愕地看向边鹤,边鹤错过脸去,不同他对视。
“你告诉我,是真的吗?”贺向明抓住边鹤的肩膀晃了晃。
边鹤沉默了会儿,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你的情人和你的老婆出轨了,惊不惊喜贺向明,哈哈哈哈哈哈。”温雁棠已经有些疯了,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站稳,江树燝上前扶住温雁棠的腰,防止她真的摔了。
“你……为什么?”贺向明欲言又止。
“……”边鹤也说不上所以然。
“离婚,贺向明,”温雁棠收了笑,“等我回去,立马给你寄离婚申请,我现在想到和你当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我就觉得恶心。”
“我很早就和你提过离婚了。”
“你早坦白,我肯定离。”温雁棠眼泪还在滴,却双目圆瞪地看着贺向明。
“那套房子给你了,钱我也会给够——”
“怎么,贺警察,这是要贿赂我?怕我把事情捅出去?”
“你是个聪明人。”
“可我不想当这个聪明人,”温雁棠说,“你就等着被查吧。”
“温家好像也有人当官吧,”贺向明丝毫不紧张,“你觉得,我手里会什么都没有吗?”
“你……!”
这场闹剧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各自捏着把柄,温雁棠不可能和贺向明彻底撕破脸,贺新衡看着无趣,拉着江树燝往外走。
“不听了?”
“不听了。”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着,直到走出酒店,来到酒店后边包着的那一片海滩上,沉默地并排散步。
“你对师父……对边鹤,什么看法?”贺新衡突然问。
“什么看法……他给了我住所,给了我一个家,我肯定还是感谢他的。”虽然没多久后,就被江尚清发现了他的行踪,时不时给他来个下马威。
“嗯。”贺新衡沉默。
他对边鹤的看法,也很复杂,在温雁棠和贺向明都对他明显有了隔阂的时候,边鹤对他很好,教他刻贝雕,给他找了份工作,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好友,在工作室相处的日子,至今想起也万分愉快。
“不过这样一来,温雁棠应该也不会再难为我们了。”贺新衡说,倒不如说,他现在要更担心温雁棠些。
“嗯,这样我们就两清了,”江树燝说,停下了脚步,“既然这样,等离婚的时候我们再联系吧。”
“什么?”
“搞不好,还能和贺向明温雁棠一块离婚呢。”说着,江树燝笑了笑。
贺新衡上前攥住他的手,神色错愕:“为什么?”
“我说过的贺新衡,”江树燝拉开他的手,“接下来各走各的阳光道,我们就不要再有瓜葛了。”
“我不要!”他抱住江树燝,把头埋进江树燝颈间,使劲蹭了蹭,声音发抖,“你明明喜欢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
“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江树燝轻声说道,推开了贺新衡。
贺新衡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
“快回去吧,温雁棠更需要你,”江树燝说,“我走了。”
江树燝回头往回走,任由贺新衡在后面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贺新衡接起电话,电话那边温雁棠整个情绪都崩溃了,一直问他在哪里,想见他,想让贺新衡带她走。
贺新衡没办法,只得折回酒店。
见脚步声远去,江树燝在沙滩上停住,缓缓转会半个身子去,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尾落下,埋进夜色的沙滩中,再也找不着。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嘴角紧绷着,不让自己大幅度抽泣。
鼻尖滴落眼泪,混着鼻腔中流出的温热的血,他抬手捂住,血却丝毫不见停。
没事的。他想。换个人死而已。
还好把贺新衡救回来了。
第57章 你把他怎么了?
往后,贺新衡很长一段时间都联系不上江树燝,电话打不通,去工作室问边鹤,边鹤也说江树燝没回去。
问徐舟呈,徐舟呈也不知道江树燝在哪。
回到家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树燝就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整间别墅没有留下一丝江树燝的痕迹。
第97章
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温雁棠和贺向明提离婚提得坦荡,签得也坦荡,直到一切尘埃落地,突然像失了气力一般,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不时微微扬起嘴角笑两声,又很快嘴角下垂滴下两滴眼泪,宛若精神失常。
贺新衡联系国外的心理医生,带着温雁棠往国外跑了一趟,往后的治疗皆是线上视频。
温雁棠总算好了很多,但依旧整天浑浑噩噩。
江尚清来找过她,提及两人的合同,他站在温雁棠跟前,提出要解除合作,温雁棠心思似乎没放在上面,什么也没听进去。
“什么合作,为什么要解除。”倒是倒茶来的贺新衡问了原因。
“现在不适合合作,况且,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需要再合作了,”江尚清一笑,“温雁棠也不需要了,不是么。”
温雁棠抬眸看他,又漠然低头,轻轻点了点。
一开始她提出和江尚清合作,就只是为了让贺新衡留在他身边,并且,挽回贺家名声,帮工作室招揽客户。
现在,贺家的名声与她无关,工作室的好赖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贺新衡也没再提过要走。
她不需要同江尚清合作了。
贺新衡自然也想得通,可他想不通为什么江尚清突然就不要合作了。
毕竟,对江尚清来说,只要江树燝活着,他就会有被爆出私生子的危险。
除非江树燝死了。
贺新衡喉间一哽,吞咽唾沫似乎变得有些困难,他微微抬头问江尚清:“你的目的达到了?你的目的是什么?”
江尚清微微一笑,语气轻松:“你说呢?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清楚。”
贺新衡上前抓住江尚清的领子质问:“江树燝怎么了?你们把江树燝怎么了?”
江尚清摆出一副无辜表情,抬起双手上举道:“可不能乱冤枉人,我什么都没干,只不过——”
江尚清拨下他的手,在他耳边轻语:“穷弩之末,怎么掀得起燎原星火呢。”
“什么穷弩之末。”
江尚清没再回答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信步走出房间。
“你说清楚!”贺新衡在他后面吼道,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江尚清拽了回来,“什么叫穷弩之末!”
“字面意思,”江尚清拉开他的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贺新衡慌慌忙忙又跑到工作室找边鹤。
“你也联系不上树燝吗?”贺新衡一拍边鹤的工作桌。
“嗯,他没回家,也没联系我,我也联系不到他,”边鹤头没抬一个,“放心,他有分寸,是不是你缠他缠过了。”
“师父,江尚清说他不和温雁棠合作了。”
闻言,边鹤雕刻的手一滑,手中的贝雕遭雕坏了一处,破着个口,异常显眼。
“什么意思。”
“是你把树燝捡回去的,你应该也知道是江尚清让贺向明把树燝丢掉,知道树燝是江尚清的私生子,他一直都怕树燝把私生子的事情捅出去,他现在这么说,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边鹤拧眉,“我再打打他手机看看。”说罢,边鹤找出江树燝的电话拨过去,毫不意外,对面传来关机提示。
“不行。”
“报警吗?”贺新衡说,凭空消失了个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
贺新衡摁下报警电话,边鹤突然出声:“等等!”
“怎么了?”贺新衡摁电话的手顿住。
“我垃圾信箱里有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
“我看看。”贺新衡凑近。
短信来自陌生人,内容只有一句话——我没事,散心去了,不用找我。
短信并不完全可信,若真的是江树燝,为什么不接他们电话。
边鹤似乎松了口气说:“树燝没事。”
“不一定,你打这个电话看看。”他担心,这是江尚清故意发来混淆他们视野的。
边鹤点头,播了出去,电话“嘟嘟”两声,接了起来,边鹤连忙摁下扩音,江树燝淡漠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喂。”
“喂,你没事吧,你现在哪里?”贺新衡问。
“……”对面似乎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无奈又无语,“不会看短信上的字吗?”
“你告诉我在哪。”
“在国外,具体在哪——我说过,我最近想一个人歇一歇,散散心……别再打电话来了。”说完,“啪嗒”一声,江树燝挂断了电话。
至少人没事,或许是江尚清把人送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贺新衡总算松了口气,接过边鹤递来的客单,坐回位子开始雕刻。
工作室只剩下雕刻的声音,还有机器高速运转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边鹤和他搭话:“你妈妈……还好吗?”
虽然他也对贺向明边鹤联合欺骗温雁棠感到不满,可上一代的恩怨,他没有资格替温雁棠说些什么,更何况,边鹤捡回了江树燝,又给了他份讨口的工作,他没法坚定地站在任何一个立场上讲话。
顿了顿,他回答:“一直都不算好。”
“……”
边鹤没再说话,知道温雁棠不好,好像他也不能去看她。
沉默又持续很久,工作室今天只有他们两人,师兄萧弦青没来。
第98章
“萧师兄呢?今天单子这么多,他怎么没来。”
“他请假了,说是要去医院看望个老朋友,”边鹤回答,一指萧弦青桌上的日历,“上面写着。”
贺新衡顺着边鹤手指,望向萧弦青桌前的记事板,上面去医院的日子,写着今天的日期。
这样。
贺新衡移开眼眸,正准备重新低头雕刻,又突然顿住。
刚刚一晃而过,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号码。
贺新衡缓缓抬头,看向那块记事板。
他的记忆里向来很好,于是,他很自然地看到了那串号码——拍摄节目时,警察交给他们要求私下解决的号码。
第58章 怪不得不要我了
“他……怎么把号码记在这里……?”贺新衡轻声呢喃。
“什么号码?”边鹤闻声抬头。
“之前陷害我们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边鹤拧眉,放下手中的贝雕朝他走来,在那块记事板前驻足,轻轻蹙起眉来。
“我好奇问过,弦青说,这是他一个朋友的电话。”
“朋友?”贺新衡抓到关键词,“什么时候写上去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你去参加节目后,前几天他来过一趟,说要把黑板上的数字擦掉,但是找不到黑板擦,又接了个电话,匆忙擦了一手后就走了。”
那串数字尾巴确实有遭擦拭的痕迹。
贺新衡清楚,这哪是萧弦青的“朋友”,有什么“朋友”的电话号码不放在手机里,而是写在外面,为了及时看到。
他们之间熟悉,会互相翻翻手机,彼此不膈应,现在看来,这是为了让他放轻警惕呢。
贺新衡微眯起眼问边鹤:“他那天还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吗?”
边鹤手托下巴回忆:“刚来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问对面病房号是多少,然后写下来了,我那时候还纳闷,因为弦青表情看起来很愉悦,我就问他,是朋友进医院了吗。”
“他怎么说。”贺新衡有不好的预感。
“他说不是,是碍事的人进医院了。”
宛若雷鸣在耳边落响,贺新衡呼吸一滞,握住轻颤的右手指尖,逼着自己冷静:“他那时候写在哪里?”
“一本笔记本里……”边鹤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愣住问他,“你觉得,他说的是树燝?”
“还不确定。”没有证据,没法下定论,但他肯定要去医院一趟。
贺新衡走到萧弦青桌前,四处翻找,终于在电脑桌下的第二格里,找到了萧弦青的本子。
他慌乱地翻找,却停在了某一页,上面是萧弦青的日记,日期缺失,写日记的人似乎不屑于记日期。
12.
果然令我很失望。
我本来以为他们很有天赋,做出的东西有爱,有灵魂。
结果只是垃圾。
13.
亏我费尽心思进这间工作室,亏我曾经那么崇拜他们的作品。
我就是小丑。
为什么?为什么?????
14.
江树燝做的东西越来越空了,空有其表,没有内涵,自从他和贺新衡在一起后,做出来的作品都很烂,贺新衡的也烂。
我抛弃他是对的,他不值得我付出。
……
没翻几页,贺新衡便知道了,萧弦青就是之前那本“粉丝日记”的归属者。
而当初那个狼尾工作人员,就是萧弦青没错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惹人耳目混过去的。
想起来,边鹤也在旁边,贺新衡就顺便问:“我们拍节目第二天,萧弦青在工作室吗?”
“在啊,但中间出去过一会儿,回来接着设计了。”边鹤说。
果然是他。
贺新衡咬紧后槽牙,继续在本子里翻找,很快,越过零零散散几页记得无规则的日记后,他看见了很随手记的几行字。
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楼2108
下面潦草地写了几行字加时间,字有些潦草过头,贺新衡奋力眯起眼睛分辩了许久,还是没看懂。
“这写的什么?”贺新衡问边鹤。
“……”边鹤也眯起眼睛辨认好久,继而顿住,瞪大眼睛,有些怔愣地望向贺新衡,“应该是……化疗。”
贺新衡和边鹤风风火火地赶到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楼21层,这一层是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楼顶层,2108房是层楼病房,也就是无菌房。
恰巧护士从里面走出来,贺新衡拦下,问她:“里面住着谁?”
护士瞥了他们一眼,看了看手中的表回答:“江树燝。”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护士见他表情难看,狐疑地挑了挑眉,问他:“你们是他的家人吗?”
“……是。”
“怎么才来,”护士语气似乎很埋怨,“化疗很痛苦,最好要有家人陪着一起。”
“他瞒着没告诉我们。”贺新衡艰涩地咽了咽唾沫回答。
“……”护士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护士似乎要走,又转过身来,多管闲事地说了一句:“你们还是来陪陪他吧,其他人都有人陪,他每次都硬撑着,又没人陪着他,看着很难受。不过,还好他发现得早,还是自己找过来的,情况暂时稳定。”
“……好。”贺新衡应下。
“他得的什么病?”边鹤问。
“白血病。”
层流病房进不去,他们只能通过走廊上的透明玻璃往里看,江树燝正躺在里面睡着,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做了噩梦。
第99章
贺新衡凑近玻璃,轻轻将手搭了上去,隔着玻璃蹭过江树燝的脸,落寞垂眸,轻轻笑了声:“怪不得说不要我了呢。”
“我在这陪他吧,你先回去。”边鹤说。
“没事,我在这待着就行。”贺新衡拒绝。
“我也算是他爸,你们已经结束联姻关系了,不用在这守着。”
“我没同意,”贺新衡说,“结束婚姻关系只是暂时的,等他治好……等他治好,我们就重新结婚。”但能不能治好,说实在,他心里也没底。
“树燝已经拒绝你了。”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生病了,”贺新衡顿了顿,调整呼吸,“我会和他好好再说一遍。”
“……”
层流病房家属其实也并非完全进不去,只要做好消毒措施,戴好口罩等,也能进去。
贺新衡一直在外面等着,那张纸条上面写的时间就快到了。
果然到了时间,护士叫醒了江树燝,告诉他该化疗了。
等江树燝起身,贺新衡才发觉,只是一段时间没见,江树燝整个人都瘦了很多,本来就瘦,这下更是皮包骨,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江树燝似乎没发现他,愣愣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鼻血径直从他的鼻尖坠落,“啪嗒”几声,落在沾着血渍的洁白被子上,似乎是常态了,江树燝没惊奇,也没制止。
“哎呀,又流血了。”护士发觉,拿来布止血,准备扶他下床。
江树燝摇摇晃晃起身,抬头一瞬间,对上玻璃外贺新衡的眼眸。
宛若时间静止,两人都停滞了。
第59章 前男友寻仇
陪着江树燝做完化疗,贺新衡按护士的话消毒,戴上帽子手套和口罩,进了门。
“有什么问题按铃,我就回来。”护士交代,走了。
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默契在这时候突然派上了用场,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疼吗?”
“你怎么会来这里。”
两人皆一愣,江树燝微微低头,晃了晃脑袋说:“今天不疼了。”
但贺新衡明明看见他额角还冒着冷汗,嘴唇发白。
“你呢,怎么知道这里。”
“我知道是谁陷害我们了。”
“陷害?”
“嗯,你还记得吗,拍节目的时候,不是有个狼尾工作人员。”
“你找到他了?”
贺新衡点头,神色严肃,“就是萧弦青,我的师哥。”
江树燝闻言也一顿,脸色有些难看,僵硬地扭过头去。
贺新衡捕捉到,眼睛轻轻一眯,问他:“你认识他?”
“……”江树燝没说话,僵硬地扭了扭头。
“不认识反应这么奇怪?”
江树燝还是没说话。
贺新衡叹了口气,在江树燝床边找来凳子坐下,隔着透明窗帘,他双手紧握说道:“树燝,温雁棠的合同已经解除了,江尚清目前也威胁不了我们,我们是安全的,若你真的和萧弦青有什么过节,我希望你讲出来,一个人难办,但我们两个人,总能解决的。”
“没什么特别的……”江树燝说得含糊,眼神也闪躲。
“你的病,我听说了,不是晚期,只要找到匹配的骨髓,就有机会。”
“找不到的,”江树燝很肯定,顿了顿,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贺新衡,“这是必然的结果。”
“没试着找,怎么能放弃,”贺新衡说,“我陪着你找,陪着你治。”
“没什么必要。”
“有必要。”
“……”江树燝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你听过温序同说过,我们两个总会死一个。”
“他是你的前半生——”
“但他也是系统,”江树燝打断他,“我们曾经经历过一回,那次……没能救回你。”
“但我这次不是活着了。”
“……所以,我活不了。”江树燝脸色更白了几分。
“你也还没死,还有机会。”贺新衡说。
江树燝没有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贺新衡语气似乎有些哀求:“不要放弃,树燝,我不想失去你。”
“就算……试完可能得不到好结果呢?”
碰不到江树燝,贺新衡轻轻搭上透明布帘,“至少试过了,就不会有遗憾。”
江树燝笑了,眼角泛红。
当晚,贺新衡就坐在病房外守着。
江树燝似乎和护士说了什么,护士走出来,对他说:“贺先生,江先生让我转告您,今晚早点回去吧。”
贺新衡微微一笑,“我今晚在这里陪他。”
说完,他对上江树燝看过来的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江树燝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来得匆忙,医院没有空余病房给他住。
贺新衡在外面坐着,直到江树燝躺下睡着了,贺新衡才双手环胸,轻轻阖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响起轻微的走步声,走廊有人走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这走路声过于鬼鬼祟祟,不像是普通的过路人。
贺新衡被吵醒,将眼睛轻微眯开了条缝,只见一双深色帆布鞋一步一步地从他眼底过去。
坐在这里避免不了有人走来走去,他睡眠弱,困得不行,于是没多想,重新合上眼。
病房门被打开了。
贺新衡浮浮沉沉地想,大概是护士吧。
第100章
直到门合上,贺新衡再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了,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困意顿时消散,他慌张地抬头,病房里没开灯,什么都看不见。
他突然想到一点,护士在医院统一穿白鞋,怎么会穿深色帆布鞋。
进去的人不是护士。
贺新衡从椅子上腾了起来,环顾四周,撒过放在包里的水壶,也不顾没有消毒戴帽子口罩,推门就冲进去。
那人影正拿着把刀,撩开透明布帘,欲往江树燝身上扎。
“江树燝!跑!”他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水壶往黑影头上一丢,精准命中黑影的头。
黑影被砸得有些恍惚,扶着额头顿了顿,江树燝也惊醒了,往反方向一翻,拽开手上的吊针,从床上滚落下去。
黑影扎下去的刀顿时扎了个空。
贺新衡“啪嗒”一下打开灯,整间病房亮堂起来,他走到江树燝跟前,和江树燝保持距离,挡在江树燝跟前。
似乎是光太亮,黑影不得不拿起一只手挡住眼睛,手没放下,声音就先出来了:“居然让你躲过去了。”
萧弦青的声音。
贺新衡垂下眼眸。
“你什么时候发觉的,又怎么找到这里的。”萧弦青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要杀他?”
“我好像教过你,对待长辈要有礼貌吧,没回答我的问题,还问问题。”
“你配当长辈吗?”
“我可是你师哥,长兄如父。”
“你明知我和树燝结了婚,为什么还要动他。”
萧弦青摊手,“对啊,你们婚姻存续期间,我并没有对他动手,但你们现在解除关系了,不是吗?”
“这和你动手又有什么关系。”贺新衡说。
“有什么关系……”萧弦青轻轻笑了两声,“你可以理解成,前男友寻仇。”
“……什么?”贺新衡一愣。
“诶,江树燝没告诉你吗?我和江树燝处过呢。”
“你放屁!”江树燝靠着墙,头有些晕,“你什么时候承认过这段关系。”
“现在啊。”萧弦青说得轻而易举,迈着步子握着刀朝他们走来。
“你做什么?就算你们过去有过节,江树燝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贺新衡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没有,倒不如说,他很单纯,所以被我耍了。”
“那你做什么。”
“没对不起我,但对不起他爸啊。”
“江尚清……?”
萧弦青冷冷笑了一声,语气惋惜,“你说你,找个地方偷偷了结自己不就好了,骗江总你活不长,其实偷偷跑来治疗。”
“喂,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贺新衡试图制止萧弦青继续朝前走。
“晚期,哈哈,还好江总查了一通,你也学坏了,会骗人了啊江树燝。”萧弦青越逼越近,趁贺新衡不注意,一把拉住江树燝的领子往外一拽,挥起到就要往江树燝身上捅。
贺新衡不顾三七二十七,把自己横隔在两人中间。
噗呲——
刀刺破皮肉的声音。
一阵凉意传来,贺新衡低头朝下望,那把刀正明晃晃地插在他的腰间。
第60章 在心底偷偷说爱我
明明在陆地上,贺新衡却觉得自己好似掉入了深海,耳边声音逐渐模糊,他好像听见江树燝在喊他的名字,病房外好像来了什么人,对着里面大喊着什么。
他又听不见了,只剩下咕哝咕哝的声音,就像掉进了大海里,眼前被黑暗覆没,意识消失殆尽。
扑通——
他倒下去前,抓住了萧弦青欲要逃跑的腿,带着萧弦青一起跌在了地上。
再醒来时,他躺在病房里。
徐舟呈面色难言地看着他。
“树燝呢?”
“什么时候来还找江树燝,你腰上还有个大口子,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伤行不行。”徐舟呈话说得难听。
但贺新衡执意问:“树燝呢?”
徐舟呈没回答他,起身按下铃。
医生护士进来帮他检查,他只好作罢,转移话题:“那天发生什么了,师哥……萧弦青他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似乎更雷,徐舟呈脸上的表情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死了。”
“死了……?”贺新衡回想,他好像也没拿刀子划他啊。
“啧,没死,被带走了,但确实受了重伤。”徐舟呈说。
“怎么受的伤?”
“树燝见你躺下,拿过床头的水果刀,疯狂往他身上扎,警察都拦不住,”回想起来,徐舟呈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发现他不对劲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嘶……”换药确实不舒服,贺新衡眯了眯眼睛,继续道,“是萧弦青有问题,不是你有问题。”
“我和他认识,我们是发小。”
“……?”贺新衡一愣,顿时忆起,江树燝发烧那天,徐舟呈三更半夜和发小打游戏。
“我不知道,所以一直都被他利用。”徐舟呈似乎有些懊恼。
“那也是他的问题啊,和你有什么关系。”换完药,听完医生叮嘱,贺新衡朝医生道谢,重新躺回床上。
徐舟呈似乎还是很郁闷,没回他的话。
“所以,树燝呢?”他问。
徐舟呈脸上表情有一丝僵硬。
贺新衡心一惊,起身攥住徐舟呈的衣服,又扯到伤口,不由得汗津津躺了回去。
第101章
“你别激动啊。”徐舟呈说。
“你倒是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你躺了很久。”徐舟呈说。
“我躺了很久,可树燝的病情还算平稳呢吧。”
“他必须待在无菌房里面,那天进去那么多人,都不带消毒的,一下子就恶化了……”
贺新衡呼吸一滞,沙哑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徐舟呈面露难色,嘴唇紧闭,似乎被下了禁令,说不了半句话来。
贺新衡欲下床:“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找。”
“找什么找,就你这破烂身子找什么找。”徐舟呈把他摁了回去,“真让你去找了,树燝知道不得把我弄死。”
“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贺新衡顿了顿,缓了好久才继续说,“你告诉我。”
“……”徐舟呈面色都要皱成一团了,“树燝离开前交代过我,不让我说。”
“离开……”贺新衡一瞬呆滞,攥着徐舟呈衣服的手脱离,坠了下去,“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为什么他昨天没醒过来。
“他在医院吧,在停尸间吗?我要去,我要去看一眼……”贺新衡挣扎着要下床,徐舟呈没拉住,他整个人都跌到了地上,刚换上的绷带染上了点血。
“什么跟什么啊,你去停尸间看啥啊。”徐舟呈蹙眉。
贺新衡没管,甩开他的手,扶着隔壁空床起身,拖着步子一点一点挪到门边,准备开门前,门突然“哗啦”一下开了。
江树燝就站在外面,戴着口罩,穿着病号服,看着他。
这么快吗,他才刚知道,就出现幻觉了。
贺新衡本来想忍住的,眼角的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滴了下来,他抬手,隔着口罩轻抚江树燝的脸颊,却又不敢真的碰上去。
真试着碰后发现碰不到,不明摆着告诉他,这是幻觉,他不要,他宁可不碰。
“我要是,早一天醒来就好了……”
“早一天醒来也不会早一天出院的。”
?
幻觉。
“明明我都帮你挡下了那一刀,却没能救你回来……”
“挡刀你真的蠢死了!”
?
这幻觉有点激动。
“我要是能早一点知道是萧弦青在搞鬼,我一定不会让他有机会进病房……”
“就算早知道,也改变不了。”
?
这幻觉也太杠精了吧。
贺新衡顿时蹙眉,眼泪早就硬生生被气回去了,刚刚那么好的气氛,愣是被这杠精幻觉毁得一干二净,他伸手握住江树燝的肩来回晃,似要把里面的杠精晃走。
贺新衡:“里面谁啊,能不能不要毁江树燝在我心底的样子啊,他怎么会这么跟我说话,死了能不能让我想点好的。”
江树燝:?
江树燝:“你咒我死?”
手上握得住的触感袭来,贺新衡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这是梦!
“原来是做梦啊。”贺新衡松了口气。
江树燝:……
江树燝:“大白天做梦?”
做梦就好办了,贺新衡直接上手,把江树燝往怀里一抱,抱得很紧。
“我爱你。”他说。
“瞎说什么——”
“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正式地在一起,想保护你一辈子,想和你撒娇,想和你好好过完剩下的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想看你笑,看你哭,看你表面说不爱我,心底却偷偷说爱我的样子。”说到最后,贺新衡还扬起嘴角笑了笑。
江树燝:?
江树燝:“谁在心底偷偷说爱你了……”
“没有人对你好没关系,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贝雕刻不出来刻不好,我慢慢和你一起刻,生病了,我就陪你慢慢治病。”
“……”
“别丢下我了,我都被那么多人抛弃,你别再丢下我了……”贺新衡说得哽咽。
“我要是想抛弃你,就不会过来了。”幻觉说。
贺新衡眼泪滴了几滴,心想这才对嘛,这才对气氛。
江树燝从他怀里挣脱,捧着他的脸颊说:“等我出手术室,我们就结婚。”
“……?”贺新衡愣住,瞪大了眼睛,“什、什么意思?”
江树燝二话不说就往他脸上掐了一下,贺新衡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是真的?”
第61章 完结章 还好后来遇到你
“不然呢。”江树燝无语。
贺新衡短暂地回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东西,脸顿时腾红,像cup干烧了一样,恨不得立马在地上掏个大洞钻进去。
“我以为是幻觉。”贺新衡捂着脸靠到江树燝肩上,耳朵红得能掐出血水来。
“还咒我死……”
“对不起……”贺新衡欲哭无泪,猛地抬头,指向坐在那里一脸无辜的徐舟呈,埋怨道,“都怪他,要不是他表述有误,我也不会误会。”
徐舟呈笑眯眯摊手:“要不是我,你们也没法这么快说通不是,互诉衷情,啧啧啧,恋爱的酸臭味。”
“放屁,都变成我单方面求婚——”贺新衡突然顿住,忆起什么似的,愣愣地望向江树燝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我怎么记得。”
第102章
“你再说一遍。”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再说一遍嘛,树燝,我刚刚没听清。”
“没听清就去治耳朵。”
“是不是我没说你不开心,你等我!”贺新衡不顾腰腹还痛着,三步并作两步溜回床边,从果篮里拆下两条木条来,编着编者,编出了个简陋戒指。
他挪回江树燝前单膝跪下,将那简陋的截戒指递到江树燝跟前,郑重其事道:“你愿意接接受我的求婚吗?”
“……”江树燝没说话,半晌,他抬起头来看贺新衡,眼眶红红,“谁像你这么求婚的。”
“戒指我没带在身上,等我们回去,再换,”贺新衡说,“想让你现在就开心开心。”
“贺新衡,”江树燝声音有些沙哑,“等我做完手术出来,就答应你。”
手术风险不小,能不能出来很难说。
所以江树燝也没敢给他承诺,他只能说,若是能出来,就结婚。
可贺新衡的耳朵仿佛是个过滤器,通篇只听见了“答应”。
他拉过江树燝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江树燝中指上,抬眼温柔:“那我先透支。”
“……随便你,后果我可不负责。”
贺新衡起身,轻轻环住江树燝。
“什么时候手术。”
“一个小时后,所以我来看看你。”
“我等你出来,”贺新衡说,“我在外面陪着你。”
“嗯。”江树燝闷闷应了一声,伸手戳了一下他受伤的腰腹,贺新衡顿时疼得“嘶”了一声,蹙着眉头跳开。
“你还是乖乖在这里待着吧,等我出来,再告诉你一件事。”江树燝说,去床头按铃。
“什么事。”
“那可不能让你提前知道,”江树燝笑,“这样我就会想着,我还有事情没告诉你了。”
江树燝的骨髓移植手术很成功,贺新衡腰腹的腰伤反倒反反复复,在家修养好久了也不见好。
家里的家务一开始是江树燝自告奋勇要做,但在江树燝摔坏第五个盘子,第十个杯子的时候,被贺新衡制止了,找来管家,让管家帮忙,叫江树燝好好待着。
江树燝似乎有些郁闷。
“你小看我。”江树燝说。
贺新衡:“我这是担心你受伤,你刚恢复好,过几天还得去医院复查,要是又受伤了感染什么病毒了怎么办。”
当然,也是担心江树燝在这么摔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因为买餐具而倾家荡产……
江树燝似乎接受这个解释,斜着眼眸瞅了他一眼,别扭关心:“你的伤怎么样了?”
今天好多了,但贺新衡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哎哟,还是疼。”
“怎么还是疼,医生不是说会好的吗?”江树燝神色难得的紧张。
“不知道啊……”贺新衡装出一副丧气的样子,靠在江树燝肩上,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没关系,我可以忍忍,你让我靠靠就好。”
“真的吗。”江树燝担心得不行,一边伸手在贺新衡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让管家帮忙拿绷带和药来。
“拿那些干什么?”贺新衡一愣。
“帮你重新换药,肯定是绷带绑太紧了,我给绑松一点。”江树燝说。
要是真换了,他就没法这么正大光明地赖在江树燝身上了,管家过来前,他一直在给管家使眼色,管家了然,藏起绷带和药,走过来对江树燝说:“树燝,绷带和药用完了。”
“用完了?怎么会,不是刚拿新的来吗?我去看看。”
江树燝要起身,贺新衡连忙喊疼,江树燝就只好坐回去,给他顺背。
“我靠在你身上不动就好了。”贺新衡说。
“好吧……”
“我去医院拿新的。”管家找了个借口,溜了。
走前,和贺新衡交换了个大拇指。
贺新衡靠在江树燝身上,也没影响江树燝刻贝雕。
看着江树燝越发熟练的技术,贺新衡有些出神:“你能刻了?”
“嗯,多亏你了。”
“那就好。”贺新衡笑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他往江树燝身上凑近几许,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和我说。”
“嗯?什么?”江树燝问,仍旧目不转睛地刻着贝雕。
贺新衡盯着江树燝的嘴唇许久,猝不及防地凑近咬了一口,果不其然,被江树燝抬手打了下手臂。
“你做什么!”
“嘶——,你别只顾着刻贝雕,把我晾在一边嘛。”
江树燝无奈,问他:“不晾你,你说。”
“你做手术前,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贺新衡问。
“好像是……”江树燝忆起来,似乎有些难为情。
“不能耍赖!”嗅出点耍赖的苗头,贺新衡连忙说,凑近江树燝,“你要是耍赖,我就一直亲你,亲到你说为止。”
“……听起来还不错。”江树燝小声说。
贺新衡:“……”这时候怎么不傲娇了。
“那就反过来,你不说,我就不亲你了。”
“也没什么,”江树燝放下刻刀,“你还记得,你四岁那时候溺水,有个小孩救你起来吗?”
“嗯,记得,”贺新衡顿时反应过来,“是你呀。”
“是我。”到这里倒没什么,直觉告诉贺新衡,江树燝想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第103章
“还有呢?”他问。
“没有了,就这个。”江树燝推开他的脸。
“骗我,就这样,你好意思拿出来吊着我。”他往江树燝脸上啃了一口,说:“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边鹤,去问工作室的人,去问——”
“我、我说,我说,”江树燝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眸,“救你起来后,没过多久就在边鹤的工作室见到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关注你了。”
宛若在他心底炸开礼花。
他的老婆,在四岁的时候就看上他了。
“就这样,我要继续刻了。”江树燝推开他,贺新衡才不让他推开,他趁机往江树燝脸颊上又嘬了一口。
“你这样,客单完不成,我会挨骂……”
“这个顾客是我。”贺新衡说。
“什么……?”
“所以,顾客同意你晚点再交成品,当务之急是培养感情。”
“谁和你培养感情!”还是熟悉的江树燝。
“你啊,”贺新衡一脸无辜,摩挲着江树燝手指上的戒指,一把翻身把江树燝压在沙发上,“戒指都戴了,你肯定不舍得拒绝我的吧。”
江树燝还在担心他的伤口:“喂,你的伤……假装的?”
贺新衡觉得他简直可爱到不行,撩起江树燝前刘海,往额头上亲了一口:“不假装,怎么让你说真话嘛。”
“贺新衡!……”
……
江树燝一脸郁闷地缩在茶几边上刻着剩下的贝雕,任由贺新衡怎么叫他,都不给反应。
“你就这么狠心,明明刚刚还夸我好棒……唔。”
江树燝丢开刻刀,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闭嘴!”
贺新衡眼眸落在江树燝眼眶上,红红的,顺着下滑,嘴唇也被他亲到红红的,脖颈也红红的,加上上目线,简直受不了。
贺新衡举手投降,江树燝才松开捂着他的手,扭回头去继续刻贝雕。
贺新衡乖乖坐到江树燝边上,准备骗江树燝再来一次。
“对了,既然你从小就被边鹤收养,边鹤不教你,那些师哥师姐没教你刻吗?比如像萧弦……青。”
似乎提到不该提到的名字,江树燝刻贝雕的手有一瞬间僵硬。
贺新衡顿时忆起,萧弦青冲击病房里说的那几句话——“前男友寻仇”“我和江树燝处过”。
他很相信江树燝,倒是什么都没问过。
“你和萧弦青怎么回事?”他问。
“没怎么回事。”但江树燝似乎不想说。
“……”贺新衡一瞬间丧气,“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不如他,都跟我在一起了还想着前男友——”
“谁是他前男友啊!”江树燝反驳,“啪嗒”一声,刻坏了一角。
贺新衡在江树燝边上坐好,乖乖等解释。
江树燝又刻了好一会儿,那缺角越看越不舒服,干脆不刻了,放下来,靠着沙发边,断断续续开口。
“我一开始的确是和他学的贝雕,小时候没什么人爱我,边鹤把我捡回去,也只是给我提供住处和一日三餐,穿衣保暖,很少管我。”
“所以我那时候很依赖萧弦青,他的行为动作又很暧昧,明显已经过界了,还和我保持朋友关系,但个时候不知道他只是想和我玩玩,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后面我就看到他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了。”
两人都在原地坐了很久,贺新衡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抱住江树燝,靠着他的肩膀,骂了一句:“渣男。”
“嗯,渣男,”江树燝也跟着说,说完就释怀地笑了两声,“所以,还好后来我又遇到你了。”
“虽然也是联姻。”贺新衡也笑了两声。
“嗯。”
贺新衡松开他,在他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说道:“现在是真的了,我对你的爱也是真的。”
江树燝愣了愣,眼眸好像蒙上一层水汽,他也主动回亲了一下,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