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博物馆》 第一章 卧虎腰牌 “您好,这里是中正街派出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您的?” “您现在是处于不方便讲话的情况吗?” “……不,不是,我,我有事情,要报警,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呜呜呜,我好害怕!你一定要救救我!” “女士您具体地址是在哪里?” “我家在中正街富春小区这里,三单元七十二号,你们快点来,快点来,再不来就迟了!!” “好的,我们已经让距离你最近的同事赶过去了,女士您先冷静一下,注意保护好自己,请和我们保持通话状态,我们能够问一下,您遭遇了什么吗?是劫匪,还是其他威胁到您人身安全的人?” “不,不是人,我……呜呜呜,警官,我,我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去招惹它的,它,它就死死跟着我不放。” “不干净的东西?女士请镇定一下。” “放心,我们的同事已经赶过去了,要相信科学,是没有鬼的,可能是您最近心情不太好,有些想多了。” “……不是,那真的是,是不干净的东西,是一双红绣鞋。” “红绣鞋?” “嗯,对,红,红绣鞋,古时候的那种,三寸金莲鞋,我是一个民俗设计师,给一些店铺设计些小众的衣服饰品,前一段时间没什么灵感,什么都画不出来,就去江南旅游散心,在一家小店里看到那双鞋,它真的很美,对,就是,就像是艺术品一样,上面的描金绣花让人移不开眼睛……真的太美了……” “女士?” “啊,对不起,我又是这样,呼呼,我,我几乎像是入魔了。” “没关系,您刚刚说,红绣鞋?” “对,红绣鞋,就是它,我把它买回来了,我觉得自己的灵感喷薄出来,当天就设计了两款新的鞋子,现在在淘宝卖的很火,因为按照签约,卖出的量超过一定数额,我是有提成的,所以我当时很开心,我喝了点酒,然后做了梦,梦,呜呜呜……” “女士您可以不用回忆了,冷静下来,我的同事已经快过去了。” “不,不用,我要继续说。” “我当时梦到了一个女人,不,女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黑头发披在后面,还滴着水,一身的红衣服,脚上就穿着那双红绣鞋,她,她就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第二天醒过来没有当一回事,只当做了噩梦,可是第二天我又梦到了她,而且她靠得更近了……” “有多近?” “一开始有五米,后来三米,前一段时间,几乎贴着我的脸,你能想象吗?我能看到她的眼睛,看到她头发上往下滴水,还能看到她脸上有斑点,那是尸斑,尸斑,她已经死了!死了!我被吓醒了,我,我下床想要喝点水,可我看到那双红绣鞋,就在我床头,脚尖对着床。” “鞋对床,鬼上床,她是要害我,她要害我。” “我明明把它放在工作室,它是自己走过来的!” “……女士,女士?请冷静一下,可能是您不小心放在那里,然后自己忘了。” “忘了,不可能,对,那天,好像没有拖鞋,是我穿过来的?” “那您怎么处理了这双鞋?” “处理?我,我把它烧了,老人们说用火能祛除不干净的东西,它就不敢来了,然后好几天都平安无事,可是刚刚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外卖到了,可猫眼里面根本看不到人,我,我就看到那双鞋子站在门口,地上湿了一片。” “是她,她回来了,她要来找我!警察你们快点来,怎么还不来,呜呜呜……我,我听到开门声了,她来了,她进来了!” “女士您冷静一点,我的同事已经上楼了,请您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您现在在哪里?我的同事进来会带你离开这里。” “我藏在里屋窗帘后面的衣柜里,快点来。” “………” “警官?” “………” “警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原来,你在这里啊。”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语气变化,让报警的女人脸色一下子惨白。 吱呀……… 衣柜门缓缓打开。 外面一双小巧的红色描金绣鞋,周围滴答滴答滴着水。 “啊啊啊啊啊啊!!!” …………………… “嘟,嘟,嘟……” “您好,这里是中正街派出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您的?” “您现在是处于不方便讲话的情况吗?” 接听电话的男性警察微微皱眉,他们这个派出所里,全员都是男性,一个女同事都没有,他转过头看向周围的同事示意: “没有人说话,信号好像受到干扰了。” “派人去看看吧,最近事情出的比较多,看一看也不费什么功夫。” “嗯,查一查电话号码号主的居住地。” “好。” “查到了。” “哪里?” “富春小区三单元七十二号。” ……………… 警察找来房东,取了钥匙打开死死锁住的门,一行人奔入屋子里。 喊声没有人回答,打过电话,过了一会儿了一阵女声铃声响起: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高粱抬。” “抬上红妆,一尺一恨,匆匆裁……” 音乐莫名有些阴冷。 一众警察奔入里头,然后齐齐失声,红木圆凳子上,坐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正是屋主,一头黑发垂落在后,双手叠放腹部,脚上硬生生穿着三寸金莲红绣鞋,不断往出流血。 滴答,滴答。 黑发往下滴水。 ……………… 哐! 卫渊听了听外面的警笛声,顺手将东西往旁边堆起来,呼了口气。 “成了。” 这儿是他家老爷子住过的地方,隔壁就是富春小区。 再往旁边直接入了市区,当年就盼着拆迁能拆了这地方,钱怎么花都想好了,可惜人家就在他旁边街道上画了条线,就一条小巷子之隔,当初端着碗蹲门口吃饭的老弟兄们日子就一个天一个地,把老头儿气的不轻。 年纪大了之后去卫渊大伯家住着,前两年去世,也算安享晚年。 现在卫渊这个小辈回泉市找工作,大伯就把钥匙给了他。 找到工作之前暂住也行,一直住下去也没事。 反正也就是个小平房,地方不大,只是老爷子当年穷过苦过,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卫渊好不容易才收拾干净,腰酸背痛,也找出来点东西,比如几个古代钱币,一个老旧的青铜腰牌,几本绝版了的老书。 值不了几个钱,不过做来收藏还好。 卫渊随手拨动着那些东西,准备去洗个澡。 转过身,外面警车又离开,背后突然哐啷一声响,卫渊隐隐似乎听到一声低沉虎啸,如同被挑衅而激怒了似的,或者发现入侵的警惕声,卫渊转过头来,什么都没有。 那一面腰牌倒似是换了个位置。 将有虎首吞牌的一面露出来。 卫渊有些好奇打量着这令牌。 难道说自己刚刚没有注意随手放反了? 把腰牌拿起来仔细端详。 上面也不知是隶书还是篆书,写着几个字,大汉,司隶校尉,背面则是一个大字,卫,似乎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腰牌有些发黑,仔细去看,却又有点像是深沉的红色,像是干涸的鲜血。 卫,是祖上的玩意儿? 卫渊心底狐疑,准备放下的时候,手指一痛,手指指尖似乎被什么刺破,流出一滴殷红鲜血,落在那腰牌之上,因为刺痛下意识松手的缘故,腰牌当一声落在了桌上草稿纸上。 明明是普通的草稿纸,却有一行行肃杀文字自然浮现出来。 兹有乱事,巫蛊之祸,邪佞恶气沾染神州,大汉司隶校尉所属。 犯我神州者,虽怪力乱神,皆缉捕诛杀之。 卫渊双目失神,下意识伸手去接这个通缉令,却如同被火焰灼烧一般,无边刺痛,猛地收回手,文字旁边浮现出一双红绣鞋,妖异真实,像是通缉令一样。 ps:新人新书求支持~ 第二章 梦 异象很快消失不见。 卫渊回过神来,捂着手指,迟疑不定地看着桌上的东西。 那面腰牌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和刚刚一模一样。 但是原本的白纸上却真真切切出现文字,还有那一双红绣鞋,红底描金,看上去像是微微泛光,相当地妖异诡异,而卫渊手指上传来的灼热感还没有消散下去,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不是自己的臆想。 所以,这腰牌是大汉司隶校尉的身份证明,现在自己拿了这令牌,就得捉这红绣鞋?嗯,捉鬼? 这事情哪哪儿都透着一股古怪。 他自小胆子大,伸手抓起那腰牌翻过来覆过去打量,也没有什么异样,再去触碰白纸,也不会有刺痛的感觉,卫渊皱了皱眉,视线落在旁边的电脑上。 ……………… 片刻之后。 卫渊手指敲击在键盘上,搜索器将有关于司隶校尉的记录显示出来,双眼眨也不眨盯着上面的文字,旁边就放着那古怪诡异的卧虎腰牌,还有那一张多出许多文字的白纸。 “司隶校尉,旧称卧虎。” 是华国古代时的武官。 职在典京师,外部诸郡,无所不纠。 封侯、外戚、三公以下,无尊卑。 入宫,开中道称使者,每会,后到先去。 卫渊看完这些资料,闭了闭眼睛。 别的不说,入宫朝会,后到先去,位高权重是真的,但也只是古代监察官啊,和这白纸上写着的,纠察巫蛊之事,斩杀怪力乱神完全搭不上边。 除非他们监管的不只是人,还有各州郡的妖精鬼怪。 敲击了下键盘,让资料翻页,继续看下去。 是名单。 有汉一朝,最后的几位司隶校尉。 先是张飞,张飞死后则是诸葛。 曹操当年也曾领司隶校尉之职。 要说这几位能斩妖除魔,卫渊倒是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 他看了看那安静的腰牌,又随手在浏览器上敲下红绣鞋三个字开始搜索,可是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除了贴吧里那些似是而非的鬼故事,就是某宝首页几个热卖的描金红绣软鞋,看上去古色古香,很有那么几分古代味道。 正当他准备关机的时候,突然瞥到贴吧里一个帖子,随手点开。 【泉市富春小区发生命案,死的是个年轻姑娘,唉,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市里的大家伙儿都小心点,搞不好又是个变态杀人狂之类的,小姑娘晚上别出门,独自在家也都把门锁好!!!】 富春小区? 那不就是隔壁? 卫渊动作顿了顿,滑下网页继续看,点开那个帖子,看到一张有点模糊,应该是偷拍下来的照片,一个女人被白布蒙了脸,只能看出乌黑浓密的长发,似乎才洗过,还往下滴水,脚上一双鲜血淋漓的三寸金莲红绣鞋。 让现代人穿古时候的糟粕三寸金莲,难怪说是变态。 “可惜了,这么年轻。” 卫渊心中叹息一声,注意力落在那红绣鞋上,红底描金,只觉得妖异诡异,又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风流美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浮现,卫渊转过头看去,和那白纸上的红绣鞋一模一样,细节处都没有差别,他下意识点开放大,却看了个寂寞,照片已经被管理员删除了。 但是他能够确认,刚刚死者脚上穿着的绣鞋和白纸上画的一模一样。 回忆刚刚的帖子,还有听到警车鸣笛之后,腰牌才起了反应,很明显那红绣鞋已经被带走了,卫渊心里多少安稳下来,没有了刚刚的惊疑和隐隐的恐惧。 这是生活在现代华国的人对警察的天然信任。 那双鞋已经被警方带走,他没办法去弄到手然后缉捕归案,而且,就算是没有被带走,他也不打算去真按照白纸上文字去缉捕这红绣鞋。 就是手上有几膀子力气,对面吃不吃物理超度还两说。 更不必说他还没多少力气,就这么傻乎乎去找那红绣鞋鬼,不是打着灯笼上厕所,纯粹找死么,有多大的胃口吃多少饭,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惹不起,躲得起。” 卫渊嘀咕两声,随手关了网页,打开招聘网继续发简历,考研失败,又误过了招聘期,现在招人的公司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泉市地方不大,也不怎么发达,就更是没多少地方要人,找了一圈儿,发了几封邮件。 然后继续收拾这个小屋子。 忙活完之后已经晚上,卫渊随便泡了碗面囫囵吃了,合身躺在床上。 今天累了一天,搬行李,打扫屋子,精疲力尽的卫渊很快就沉沉睡去。 那卧虎腰牌的所谓缉捕令,他是完全没有打算去蹚浑水,不过隔壁小区出了命案,还有可能有鬼,想起来还是有点心里发毛,看到这东西能够甄别鬼物,心里面有了把这卧虎腰牌当做护身符的打算,随手放在了床头柜。 卫渊很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 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是一座楼,三层高的木楼,楼上挂满了红色的缎子。 有雾,白丝丝的雾气罩在楼周围,隐隐约约还传来清脆的声音,是在唱戏,女声,旦角儿,唱得可好听,周围好像……还有河,小河,水流的声音浸润在雾气里面,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卫渊不受控制在这雾气里往前走。 走到一座四合院子。 来时的路消失了,周围四栋三层高的木楼,围起来了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原本挂满了的红色绸缎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色,在雾气里面飘啊飘的,抖动出哗啦的声音。 中间是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已经枯死了,树枝树杈上挂满了白绸子。 那树下是口井,四方石井。 水流的声音就从里面穿出来。 一个女人坐在井边,低着头看着卫渊,脚下踩着一双红底描金三寸软鞋。 卫渊不受控制往前走去。 他和那女人之间,隔了的四方水井,水声越来越清晰。 忽然。 卫渊耳边,一阵低沉愤怒的虎啸猛烈地炸开,吼得他眼前一阵昏花,闷哼一声,整个天地都寸寸崩裂,卫渊只觉得身子一沉,猛地坠下去,最后那穿着红鞋的女子尖啸出声,惨白惨白的脸,漆黑的眼睛没有半点眼白。 “嗯……几点了?” 泉市的屋子里,卫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肉眼凡胎,见不得鬼物,也难以记住鬼梦,他完全不记得刚刚梦里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惊醒,往枕头下面一掏掏出手机,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古之寅时,阴气盛极,即将转而衰微,阳气即将升腾,昼夜交替。 也是阴气极盛的时候。 外面有狗狂吠不止,夜猫嚎叫如同婴儿啼哭,卫渊打着哈欠,起身倒了杯温水,觉得地面似乎有点湿,像是打翻了水杯,床头柜上卧虎腰牌安静躺着,他葛优躺在床上,靠着枕头,习惯性刷了刷手机,也就只有这种光映照在脸上。 “叮咚,您有一封新邮件。” 卫渊微有诧异,这个时候回邮件? 点开邮件。 是应聘通知书,一月五千,管吃管住,目的地是…… 他打开邮件附带的照片,刷了绿漆的老式窗台,因为风吹日晒,漆皮有点脱落,窗户后能看到许多货架,最近的一个上面有几个白色的纸人,嘴唇血红血红,似哭似笑。 “民俗博物馆……” 第三章 工作 现在是凌晨三点一刻,古代的寅时。 晴。 我刚刚逃出了我儿子留下的民俗博物馆。 我觉得……我觉得我撞鬼了。 这半年里,已经有三个雇来的人跑了,他们说他们受不了,说半夜总是有敲门声,说墙壁上会流出血来,说会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但是靠近了又会消失,他们说,他们不干了,要走。 有鬼? 我不相信。 这是我儿子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就让这个地方这么荒废掉,没有人看守,那我就自己去看守,我关着门,在这里等着,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 可是,敲门声真的响起来了。 我大着胆子去喊谁在那里,没谁回话。 可我真的看到有个人在那里。 是恶作剧。 我想,肯定是那些人想要提高工资才搞出这一出。 我有点生气,握着手电筒走过去,怒气冲冲打开门,可外面什么都没有,我想着,该不会真的有鬼吧,我转过头去,可是后面也什么都没有,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关上了门,锁好。 我打算回去再睡一会儿。 可是才躺下没有多久,卫生间的灯亮了。 我抬了抬头,这里不算太大,卫生间距离床只有十几步,但是我有点迟疑了,不过,这肯定是电路老化,明天早上再看。 滴答,滴答。 卫生间好像漏水了。 嗒,嗒,嗒—— 像是穿着拖鞋踩着水,在木地板上走的声音。 它近了,越来越近了。 滴水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了。 我睁开眼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我闭上眼睛。 脚步声又开始慢慢靠近。 五步,三步。 它停下来了。 过去了好几分钟,它没有动静,我慢慢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只是个塑料袋,给风吹了,我真的松了口气,出了一身汗。 有点冷,是不是窗户没有关好。 我把被子裹得紧了紧。 可一股冷气还是吹过来,我想看看窗户是不是真的漏风了。 我转过头。 它在我的被子里。 ……………… 方宏博藏在自己的车里,回想起刚刚经历,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被水泡涨了的脸,就在被子里贴着自己的身子,往自己脖子里吹气,说自己有点冷,借你的阳气暖暖身,阳气那东西是能借的吗?! 方宏博手掌死死抓紧了方向盘,因为惊怒恐惧,脸色甚至于有些狰狞。 不要了! 这邪性的屋子,阿阳年纪轻轻没了,肯定就是鼓捣这些东西害的! 不管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去! 但是他又想到自己儿子临死前和自己说,希望自己能保护他的心血,又有些狠不下心来,可说是这样说,要他再进去他绝对不肯了,一时间脸上神色挣扎,哆哆嗦嗦点了根烟,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凌晨三点多。 邮箱app上一个明显的红点。 有人发了邮件。 他迟疑着,儿子期望的眼神在他眼前晃着,最后下了个决定,打开了邮箱,心里想着—— 如果有人投简历应聘,那就看看,自己年纪大了身子虚弱,如果是个年轻男人,也许就不害怕那些鬼怪了,之前半年那些男人们也没有出事,如果是个年纪大了的,或者阳气不足的女人,那就是老天要自己关了这博物馆。 点开邮箱,打开简历,看向证件照。 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脸庞。 卫渊。 方宏博胸膛重重起伏,最后不知是侥幸还是遗憾,极端复杂地呵出一口气,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击,将工资从三千变成五千,管吃管住,给对面的人发了过去。 然后掐了烟,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想动。 …………………… “吓走了么?” “吓走了。” “很好,这下子就没事了,哼哼,这儿还是咱们兄弟几个的地方。” “善哉,善哉。” 民俗博物馆里面,几个肉眼不可见的身影彼此击掌,脸上神色欢欣鼓舞,一个是浑身沾泥带水的,也不知在哪个水库给泡死的水鬼,那边则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古装,心口上戳一个狰狞伤口,还有一女人面色发青,不知道是吃了什么毒物死的。 最后还有两个纸人儿彼此手拉手在空中旋转。 纸人儿脸庞鼓起,费劲了死力气,打开了小冰箱的门。 然后摇摇晃晃抱出一个易拉罐,打开之后,里面插了三根点燃的香。 几个鬼凑在那边儿围了一圈儿,满脸迷醉地呼吸着,那一瓶可乐仍旧完好无损,但是如果有人喝一口,就会发现已经发臭,发馊了,完全没法子喝了。 那穿着古装,心口上狰狞伤口的老鬼抚掌叹道: “上善,此物每每饮之如饮佳酿甘霖,往日从不曾喝过。” 泡胀的水鬼得意道:“哼哼,那是自然,这可是可乐,你那个时代可没这个,这次把那老家伙吓唬走,这儿就归咱们了,库房还有不少。” 古装男子舔了舔嘴唇,又迟疑开口: “可要是他又找了人来怎么办?” “那还用问?” 水鬼伸出手在脖子上一拉,咧嘴一笑,狞笑道: “这儿,爷的地盘!” “谁来抢,揍死他丫的!” ……………… 方宏博在亡命逃开民俗博物馆之后,就在车里呆了一宿。 车里狭窄的空间和弥漫的烟草香味,让他多少能有一点安心的感觉。 直到从那个叫做卫渊的年轻人那边得到确切的回复,才长呼一口气,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就在民俗博物馆附近,而到天边亮起的时候,才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等到中午的时候,他看到了投简历的年轻人。 穿着一身套头卫衣,运动服,看上去倒是结实。 稍微打听了下有没有女朋友,得到否定的回答,心里再稍微松了口气,二十来岁的单身汉,阳气更足点,搞不好还是童子身,大白天的,和这样一个年轻人,总不至于再撞上鬼,这样的年轻人和自己也不一样,未必会给吓住。 他带着卫渊慢慢驱车前往民俗博物馆。 一边停车,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伙子,你怕不怕鬼?” 卫渊瞅着那绿漆皮都掉了不少,痕迹斑驳的窗户,道: “鬼吗?我们是唯物主义者,世上哪有什么鬼?” 他微笑回答,双手揣在兜里,右手抓着一面卧虎腰牌。 民俗博物馆,还有那照片里的纸人有点邪气。 为了防止倒霉催地为了五千块钱一脚踏进麻烦地,他专门把卧虎腰牌带在了身上,出现问题就走人,不干这份工作,看这样子,还真有点可能? 方宏博把车停在旁边。 “……我们到了。” 第四章 尝试 博物馆的门没锁。 靠近了看,窗户上绿漆剥落了很多,过年贴的窗花已经有点褪色,红色里透着苍白,年逾半百的方宏博看了看后面的卫渊,伸出手推在门上。 吱呀一声。 略有些锈迹的防盗门往里打开。 现在已经入春,外面已经挺暖和的,里面还是有点阴冷,木质的架子摆满了民俗物件,都是现代社会已经不常见的玩意儿,屋子的面积不小,内外分开,外面是民俗博物馆,里面住人。 住人的地方一室一厅一卫,显然原本是主家自己住的。 卫渊还看到桌子上一瓶打开了的可乐。 在这里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儿,卫渊右手始终扣着那卧虎腰牌,只要一有异动,立刻走人,但是似乎只是他想多了,或者被那红绣鞋弄得有点一惊一乍,卧虎腰牌始终懒洋洋地没有丝毫变化,就像一个铁疙瘩。 也是,哪儿可能走一处见一处鬼?又不是柯南。 方宏博看向在屋子里走了一遍的卫渊,擦了擦汗,道: “怎么样?如果觉得待遇不行,还可以再提一提。” “也不用你做什么事,只要开着这家博物馆就行,水电费我会替你付了,每个月的菜钱八百也会打给你,泉市很难找到比这个更轻松的活儿了。” 卫渊手指摩挲着卧虎腰牌上纹路,腰牌冰冷沉寂,点了点头: “那就签吧。” ………………… 合同的要求很宽松。 甚至于有些宽松地过分。 方宏博最后说,如果不想干了的话就和他说,这家博物馆也该关了。 然后开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卫渊目送他离开,从方宏博的反应里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是卧虎腰牌是红绣鞋路过都会有反应的古物,现在他已经站在这里,卧虎腰牌安静如常,显然这里没有什么冤魂厉鬼。 可能是方宏博心思敏感,加上年纪大了,胡思乱想吧。 说起来,民俗博物馆,纸人儿,这些东西确实是有点邪气。 卫渊忙活了一阵子,把铺盖之类的带过来,把那瓶开了口却没喝的可乐扔到了垃圾桶,重新开了一瓶,有了工作,心里就安稳多了。 ……………… 肉眼不可见的几个鬼凑在一起,盯着不速之客嘀嘀咕咕,满脸不善。 “没有想到这第二天就来人了,还是个阳气足的。” “还不是你那张破嘴,乌鸦嘴投胎么?” “这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 “是他自己来的,你去怪他啊!” “你……” “都别吵了!” 水鬼听得头痛,将两个吵起来的鬼物分开,看向喝可乐的卫渊,眼神不善,道:“先把这活人给吓出去再说,这阳气太重,待在这儿,咱们住的不舒服。” “行,那要怎么做?” “半夜阴气重的时候咱们才能勉强显形,先吓唬吓唬他,让他心里害怕了,晚上才能把这个也吓得屁滚尿流爬出去。” “好,就这么做!” “并肩子上!” 卫渊正在闭目养神,肉眼凡胎,大白天更是见不着鬼,也听不到那几个鬼的嘀咕,然后他就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打开的防盗门一晃一晃,缓缓闭合。 声音阴森诡异,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这屋子里比较暗,就是白天也开了灯。 白炽灯开始忽闪。 一明一暗。 滴答,滴答—— 卫生间传来水声。 啪嗒…… 是拖鞋踩着水的声音。 卫渊已经察觉不对,半眯着眼睛,右手死死抓住了卧虎腰牌,但是卧虎腰牌却始终没有反应,对这怪异现象视而不见,卫渊脑海对比红绣鞋和现在这情况,隐隐约约把握住了一点关键点。 红绣鞋是杀人的厉鬼,会让卧虎腰牌产生反应。 这里有鬼,但是不会让缉捕鬼怪的卧虎腰牌反应。 也就是这里的鬼基本无害? 虽然如此,但是卫渊还是决定先出去。 也没想到,心血来潮带上了卧虎腰牌,这里竟然真的有鬼。 几个鬼看到卫渊的动作,欢呼一声,那水鬼得意洋洋,伸出双手抓向卫渊的肩膀,凑到他脖子那里,打算吹口气,吓唬吓唬这个阳气足的家伙,一边伸手,一边朝着其他几个鬼挤眉弄眼。 “看我的……” 发黑的指甲碰到了卫渊的肩膀。 却像是抓住了烧红的烙铁。 水鬼一哆嗦,双手发红,卫渊就感觉到手中的卧虎腰牌颤动一下,传来灼热感觉,有低沉的虎啸响起,懒洋洋的,有点提不起精神的意思。 卫渊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背后的东西。 本能转身,抓着青铜腰牌,像是抡着搬砖,猛地一挥。 那水鬼正捧着自己手吹气。 看到卫渊的动作,躲也不躲。 鬼是精气残留,肉身根本碰不着。 不要说是个铁疙瘩,就是刀剑和枪子儿都只能从身子上穿过去。 它只是龇牙咧嘴,冲着旁边几个鬼道: “不行,点子扎手,这家伙阳气忒……” 话没有说完。 一个青铜质地的腰牌像是板砖一样,结结实实按在了他脑门上。 当!!! ……………… 砸鬼的手感怎么样? 如果要卫渊形容,有点像拿着木棍子敲击一大团棉花糖。 或者捏尖叫鸡那样的感觉。 手感还行。 挺舒服,挺解压的。 如果在现代都市开个活动应该挺能挣。 在砸了那鬼一下之后,卧虎腰牌微微嗡鸣,卫渊有所感,找了张白纸,将有卫字的一面按在了白纸上,白纸上浮现一个个隶书文字,但是和之前针对红绣鞋的缉杀文字完全不一样。 “游魂,不曾吃过血食,无有怨气,不曾杀生,无害。” “不需诛除。” …………………… 片刻后,卫渊拉过一把椅子,靠着墙坐着。 左手搭在桌上,右手揣兜里,握着仍旧散发灼热气息的卧虎腰牌。 前面墙角抱头蹲着一排鬼。 握着腰牌热力,他能勉强看到一圈儿鬼的轮廓,但是鬼一动就看不清了。 一共五个,三个鬼,两个纸人儿阴物。 因为只能勉强看到那三个鬼的轮廓,话都听不到,卫渊用卧虎腰牌给这几个脑袋上都敲了一下,然后把卧虎腰牌按在白纸上,出来的文字和红绣鞋那种厉鬼完全不一样,都是没有怨气的普通游魂。 卫渊对卧虎腰牌也多了点猜测,看来这腰牌只是对那种怨魂厉鬼反应很大,对于无害的游魂野鬼没有兴趣。 没法子听到它们说话,卫渊虽然对这些无害的鬼有点好奇,也还是拎着卧虎腰牌把他们威逼利诱地赶到了另外一个屋子里,把门锁上,权当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 这几个鬼第一次见着了能揍鬼的人,估摸着想到了除鬼道士之类的,吓得不轻,也不敢出来。 卫渊翻看手里那卧虎腰牌。 腰牌两次反应,一次是疑似厉鬼的红绣鞋路过外面,一次是那个倒霉鬼接触到自己,有点像是标准的‘输入输出’模式,通过外界的某些信息,来作出反馈。 作为鬼怪会让它产生反馈。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它可吸了自己的血。 卫渊对这前所未见的世界生出莫大兴趣,右手扣着腰牌,想了想,一般来说,输入输出应该有联系,于是模仿那白纸上的文字语气,道:“司隶校尉所属,目不能直视阴物鬼怪,有何法?” 卧虎腰牌毫无反应。 不该啊。 卫渊想了想,回忆起第一日那白纸上的文字,若有所思,又满脸肃然道: “今有怪力乱神,犯我神州,吾欲缉捕诛杀。” “奈何肉眼凡胎,见不得鬼物,有何法?” 这一次,卧虎腰牌微微震颤亮起。 卫渊心跳微微加速,感觉自己真的踏入一个新的世界。 真的可以…… 第五章 开眼 卧虎腰牌上出现灼热之气,卫渊经历过两次,已经有了经验,找到一张白纸,将有卫字的一面按压在白纸上,一个个文字再度开始出现,卫渊抬眼看过去。 “凡司隶校尉所属,可斩妖诛鬼,以功勋入大汉宝库取诛邪宝兵。” “司隶校尉未曾斩杀妖鬼,捉拿乱祀,无有功勋,宝库无法开启。” 卫渊微微一怔,注意到文字微妙的地方。 是不可开启大汉宝库,也就是说,有可能这个时代还存在大汉宝库? 没有来得及思考,文字继续浮现出来。 “录有五类旁门,可不需道行,开启眼力,勘测阴阳。” 然后接下来密密麻麻浮现出的文字,就是如何让一介肉眼凡胎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鬼怪灵体的方法,确实是不需要道行的旁门法子,其中第一种方法是牛眼泪,但是不是用普通家畜的眼泪滴进眼睛。 那只能把自己送到眼科医院去。 要找到黄牛,去乱坟岗割一把长出的墨草。 回来喂牛吃下,在第二天阴气最重的寅时,如果牛开始不安叫唤,就把它杀了,取牛黄,与薄荷,甘草,晨露,混合阴物碎片,如果是通灵阴物,可以降低其他材料要求,最普通常见的阴物则是骨灰。 将混合出的液体擦在眼眶,七天之后,能够具备相当长时间的阴阳眼。 这种方法没有太大隐患,效果也长,但是卫渊却只能遗憾放弃。 只是一头黄牛的价钱,就让他望而却步。 没法,穷。 第二种方法,见效快,效果长,只是略有隐患。 传闻夜鸦可见生死,故而于午夜子时和寅时之间,捉坟头枯树上的青眼乌鸦一只,将那眼瞳活生生剜下来,在热水当中泡过之后吞服,切记不可咬破。 服下之后可见生死阴阳。 但是有高概率出问题,招惹来夜鸦群报复,甚至于夜鸦妖物的追杀。 是汉武时期司隶校尉所得左道之法。 施法者皆被夜鸦妖啄瞎双目后,死于群鸦啄食,遍体腐肉。 卫渊觉得背后冒出一股冷气。 看向剩下的三种。 第三种,寻找见过鬼的黑狗,必须是纯黑,一根杂色都不可,于子时一刻前杀死,用桃木匕首捅进心脏,取心头血滴入眼中,此法九死一生,熬得过就能开启阴阳瞳术,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失效。 但是大部分熬过去的人都希望从不曾开启此法。 第四种,于阴气最重的寅时,在山下摆八卦阵,十二盏明灯照周身左右,中间放晨露一碗,取无名指指尖血,混入露水,心中念诵法咒‘天地乾坤,眼见阴阳’,可见鬼物。 但是需要护持,否则一盏灯熄灭,自己也会变成孤魂野鬼。 大汉永建五年,初代天师张道陵所传,能让凡人得见游魂鬼差。 卫渊心中再度将这两种排除。 隐患太大。 自己真的不打算进眼科医院,也找不来天师护持。 他看向最后一种方法。 柳叶擦眼。 柳枝打鬼矮三寸,柳叶抹眼也能短暂开启阴阳瞳术,但是前提是身具道门道行,如果是肉眼凡胎,则需要提前准备,以晨露浸泡混合阴物,将柳叶浸泡其中,浸泡到子时,阴气浓重即可成功,以柳叶沾此水擦眼眶,可见阴阳。 持续时间,一盏茶。 每次开眼需要重复擦眼。 除去准备繁琐之外,无论是隐患还是成本,都是卫渊可以接受的程度。 “……就这个了!” 卫渊眼睛微亮。 莫名其妙住进了有鬼的地方,而且虽然打定决心不去管那红绣鞋,但是隔天就又撞了鬼,再胆大心里也有点发毛,再不济,开了眼跑路也方便点,而另一方面,也多少有点好奇。 …………………… 材料已经备齐。 柳叶好说,新开春,刚刚抽芽的柳树叶子多的是。 现在已经下午,露水没有,可以用蒸馏水。 虽然肯定比不上晨露,但是有通灵的阴物的话,其他材料可以适当放宽要求,反正也是尝试一下,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损失的。 而在这五类方法当中,最常运用的阴物就是骨灰。 用骨灰,卫渊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再说阴物,这屋子里就有的是。 那两个纸人儿本身就是阴物。 其余三个鬼物,和他们相关的物件里也有的是阴物。 人怕鬼,是怕未知,当真正接触之后,也不会多怕。 这句话是卫渊说的。 至少他现在是一点都没有害怕这屋子里几只无害游魂的意思,坐在桌子上,右手轻轻叩击腰牌,在他前面,两个纸人儿阴物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剩下几个老鬼也都老老实实的,在卫渊的要求下,不大情愿把自己的阴物拿出来。 这种物件,大概率是杀死他们的,或者,对它们来说执念最深的。 亦或者就是它们本身。 那两个纸人哆嗦着准备往水里跳。 被哭笑不得的卫渊用手指轻轻拨开,道: “别,我还不至于让你们泡进去这种事情。” 两个小纸人屁滚尿流远离那水碗,抱成一个团子瑟瑟发抖。 卫渊看向其他几个鬼扣扣搜搜拿出来的阴物,其中一个是一团发臭发黑的烂渔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一个是一个大绿瓶子,足有手臂那么大,卫渊转过去看了一眼,看到上面敌敌畏三个字,眼角跳了跳。 吃这玩意儿死的? 他抬头看向第二个鬼的方向,勉强看到轮廓低了低头,伸手拨弄了下头发。 从那鬼的动作里,他居然能看出一股不好意思的娇羞。 嘴角抽了抽,把这沾染了阴气的敌敌畏扒拉开。 这东西泡水里,太磕碜了。 最后看了个遍,是一把断裂的八面剑,就剩个剑柄和一小节剑身,长度和匕首类似,还勉强让卫渊满意。 他把剑泡在水里,又摘了几枚柳叶放进去,在纸人儿的引导下放到阴气最重的地方,算是完事儿,接下来也就是等时间了,一直到子夜,就代表着已经完成。 想着时间还长,就又回去了老屋子一趟。拿了点东西,回来的时候路过富春小区,看到好几辆车,小区门口围了一圈儿人,隐隐约约传来了女人的哭嚎声音。 “媛媛啊,你走了让妈怎么活啊媛媛……” 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头发有银白发丝的女人,像是失了魂一样大哭着。 凄厉绝望,让人心里发沉。 卫渊想到那张图片,还有妖异的红绣鞋,停了停。 “是死了闺女的那户人家……” 周围的人群里能听到议论声。 “这大姐年轻找了个混子,给祸害大了肚子,不愿意打掉孩子,就和家里闹掰了,那混混进了局子,她也是倔,好不容易一个人把闺女拉扯大,眼瞅着享福了,闺女给害了。” “唉,是啊。” “不知道是谁干的。” “总之小心点,听到了没,就说你呢,晚上别一个人出门。” 议论纷纷。 卫渊抿了抿唇,抱着东西离开。 一阵忙活回到家里。 然后满脸期待地等到了午夜子时,一手拎着卧虎腰牌,让对面几个鬼物老老实实呆着,左手拿起柳叶,很有仪式感地在眼眶一刷。 一股凉丝丝的感觉渗入眼底。 卫渊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 他看到了肉眼凡胎看不到的东西。 虽然卫渊心里有准备,也差点被对面那三个鬼的尊容给吓了一跳。 左边儿那个被泡得发胀,一看就是个水鬼。 右边儿那大姐一张脸发青,指不定就是误食农药去世的。 还有一个穿着古代衣服,心口上戳出个狰狞伤口,却是个刀兵鬼。 卫渊徐徐吐出一口气,心里还是有点荒谬和紧张的余韵感觉,然后就有一丝丝兴奋。 真活见鬼了! 在他能看到这些鬼的时候,柳叶水里的阴气作用,耳朵也听到了之前听不到的声音,滴水的声音,前面几个鬼交谈的声音,这些声音一开始模糊,逐渐清晰起来。 那水鬼瞅了瞅卫渊,道: “我说,这位爷好像听不到咱们说话啊。” “是啊,我觉得他也听不着,长得还挺俊……” “可他能打到我,下手还挺狠的。” “还是说这位爷不愿搭理咱们。” 水鬼忧郁地道:“你看他出去那趟带回来的妹子也不说话不是。” 卫渊本来绷着脸上表情偷听,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背后发毛。 滴答,滴答…… 水鬼在前面坐着。 水声却从后面传来。 入夜了,阴气升腾,凡人退避。 ??! 卫渊头皮发麻,朝着前面踏出一步,与此同时回过头去看。 他背后有鬼。 一身黑发,身穿长裙,脚上踏着一双红底描金的三寸金莲。 低着头,不说话。 黑发往下滴水。 滴答,滴答。 入夜子时,阴气升腾,凡人退避。 有些肉眼看不到的客人会在这个时候上门。 嘘…… 小声些,不要回头。 你背后,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