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相亲指南》 第1章 《剑灵相亲指南》作者：annyal【完结】 简介： 【现代仙侠】 蓝错，一个失去了剑身的剑灵。 本应在剑身崩毁的瞬间魂飞魄散，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又苟延残喘了许多年。 只是，无剑之灵终如无源之水，总有干涸的一天。 为避免魂飞魄散的结局，最终，蓝错在好友的撺掇下，同意了与一柄无灵之剑相亲。 据说，这柄无灵之剑，曾是剑尊的本命剑，在百剑谱上的名号更是震古烁今。 这种上古名剑多少会有一些异于常剑的古怪脾性，蓝错对相亲并不抱有希望。 谁料，到了地方一看，面前这个长发翩翩、温润如玉、完美踩在蓝错审美点上的男人是谁？ 可惜蓝错对自己的定位向来准确，他从不幻想自己得不到了东西。 就在蓝错想着如何礼貌的结束这场相亲的时候，对面却主动伸出了橄榄枝：“我觉得我们很合适，要不要签订契约？” 蓝错：？？？！！！ 蓝错结契了，朋友们纷纷来打听结契后的日子有什么改变。 但与朋友们预想的不同，蓝错的“后”生活堪称平淡。 剑是好剑，愿意给他提供灵气滋养，也愿意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他，就是他们的关系不像是结了契的剑与剑灵，反倒像是什么互助小组的组员。 直到剑冢因为一柄即将诞生灵智的古剑而动荡，蓝错孤身深入，救下了所有剑冢中的弟子。 看着剑冢中因为这场事故与自己中意的弟子失之交臂的剑灵，一个想法逐渐诞生在了蓝错脑海中： 他要开一家专门为如他们这般法器与器灵服务的相亲会所。 听闻沧澜宗山门下开了一家特殊的相亲会所，专为无主的法器、流离的器灵、需要本命法器的修士寻觅良缘。会所成立不久，因其匹配成功率高、服务态度好，背后还有天下第一大宗背书，无数有需求者蜂拥而至。 面对火爆的生意，蓝错当然高兴。 只是，有一点不好——他总要花整宿的时间，去向某把剑证明，他虽然每天看上百份灵剑简历，但在他心中，世上最好的剑永远是与自己结契的那一把。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灵异神怪仙侠修真甜文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蓝错，沧溟┃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剑灵的相亲对象当然是剑 立意：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不要放弃希望，或许转机就在下一个拐角 第1章 指南一 “为什么不想活着呢？”咖啡厅的卡座中，广袖黑袍的长发男子正襟危坐，身体微微向前倾着，认真地凝着坐在对面的蓝错，眼神中似有疑惑。 这是剑灵蓝错今天的相亲对象，沧溟剑。 面对沧溟的提问，蓝错轻轻摇头，悬于右耳的孔雀尾羽样耳饰跟着轻轻摇晃。 他矢口否认：“没有不想活。” 只是不太有所谓活不活而已。 “但我听宗内长老说，你并不想来与我，呜……相亲？是孔雀公爵硬押着你来的。”与温润的外表不同，沧溟的性格中似乎有些不依不饶的固执。 沧溟口中的孔雀公爵，是蓝错的弟弟，蓝安。 面对如此直白的提问，蓝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毕竟沧溟的这句话是真话。在听到蓝安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是谁后，他确实不想来。尽管这几乎是他续命的唯一方法。 至于他最后为什么还是出现在了这里……那全是因为蓝安后来直接跑到了他家，告诉他自己为了联系上沧溟剑花费了大量的资源，如果蓝错不去，他的工夫就全白费了。 而蓝错，本质上还是很节省的，虽然他内心完全不认为这件事能成。 沧溟剑，曲灵仙尊的本命佩剑、九州混战时期与主人一同立下了赫赫战功，即使后来剑灵消散，在百剑谱上也依旧能够位列前三，堪称震古烁今。 而现在，在重新修出灵识后，更是一出剑冢便被沧澜宗客客气气地请上山，成了他们的护法长老，享受除宗主以外最顶级的待遇。 与之相比，蓝错已经崩毁的剑身“错”，在百剑谱上仅排八十九，虽在大混战中也有些功绩，但与前者放在一起，却实在是不够看。 即使是现在，也仅仅只是“两界速达”物流公司的一名普通员工，可以说是丢进人堆中便不见了的存在。 其实他始终没想明白，沧溟剑到底是为什么同意出山与自己相亲的。 但身份的差距并不是蓝错不愿意相亲的主要原因。 在一个人拉扯蓝安长大的两百多年里，他也独自应付过不少所谓名垂青史的大人物，而这些大人物，其中不少，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癖”。 作为外人尚且觉得难以应付，何况是与之结契、在未来百千年里都将成为彼此间最亲密的存在呢？ 光是想想，都觉得有够可怕的。 与之对比，蓝错觉得还是让他剩下的十年过完直接魂飞魄散更让人容易接受一点。 哦，他是剑灵，并没有魂魄这种生灵方才能拥有的东西，用魂飞魄散这种词形容似乎并不合适。 但无所谓，反正是那个意思就行。 但“觉得你可能会是个老变态所以不太想来”这种原因肯定是不能直说的。 蓝错思考着如何更加优雅体面地表达上述观点。 第2章 不过沧溟显然比蓝错认为的要更加敏锐。 “你不能在还没见面的时候就擅自给我定罪。”沧溟说话的语速并不快，即使是控诉也是不疾不徐的。 被戳破心思的蓝错：…… 大家都几百上千岁的，彼此之间不应该留点余地吗？ 咖啡杯中的孔雀拉花被搅散，蓝错紧急思考对策。 沧溟所属的沧澜宗是人族负责镇守人妖两界边境的宗门，而蓝错所在的“两界速达”物流公司想要成功开展生意，少不得要沧澜宗这边为其大开绿灯。 蓝安是公司董事之一，蓝错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让蓝安的生意难做。 “我……”往日里蓝错也算巧舌如簧，但偏偏面对沧溟的时候就像吃了哑炮一般，怎么都找不出一个圆滑的解释。 好在沧溟并不介意蓝错的失礼，他的提问更像是单纯地因为疑惑，见蓝错实在回答不出，也很从善如流地将这一页揭过：“那你现在见到我了，你觉得还可以吗？” 蓝错：“……” 坦白说，他觉得很可以。 古装、及腰长发、温润如玉的外貌、温厚和缓的嗓音、藏锋于内的剑气……可以说，沧溟的外在条件，几乎条条都完美踩在了蓝错的xp上。 站在感官动物的角度，面对沧溟，蓝错扪心自问，他一眼倾心。 实在是沧溟太符合他想象中的完美人设了，所以客观来讲，这并不能怪他动心太快。 但心动可以是感性的，站在长远的角度做决定却要用理性来思考。 蓝错心里清楚，人的表面和实际是可以相去甚远的，沧溟的外表踩在自己的xp上，并不代表真实的他也是这样，更不代表他们之间的相性相合，适合建立长期而亲密的关系。 毕竟他们要缔结的契约，是要让蓝错成为沧溟剑的剑灵。而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关系，比许多道侣之间都要来得亲密。 或者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沧溟的真实性格确确实实是蓝错心中的完美性格，那么……这么完美的沧溟，他蓝错又凭什么得到呢？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剑灵也一样。 蓝错决定找借口结束这场相亲了。 他假意掏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件中的工作群，准备找借口说公司有事要回去加班。 “啊，很抱歉，沧溟前辈，我——” “我觉得我们之间很合适，要不要考虑签订契约？” ——刚刚突然被通知有工作没做完，现在要赶回公司加班。 蓝错眼睛微微睁大，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看向坐在对面的沧溟。 沧溟很明显看出来了他的逃避举动，但还是抢在他话说完整之前开了口。 若不是沧溟剑的名气实在太大，蓝错高低要评论一句，这也太上赶着了吧？ 毕竟与如果不赶在体内能量耗尽之前找到合适的剑结契就要消散的自己不同，沧溟剑虽无灵，但对于他来说，没有剑灵至多是体内能量无法完美控制、不能发挥出全部实力，他本身并没有什么消散的风险。 但怎么现在看起来……对方反而是更着急的那个？ 在五百年的生命里，蓝错难得有想不通一件事的时候。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让人一见面就不忍放下的魅力。 面对沧溟的邀请，蓝错下意识反应道：“这也太快了吧？” 说完的一瞬间，蓝错就想敲自己脑袋一下。 这句话听起来好拿乔。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蓝错试图补救。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沧溟善解人意道，“那这样好吗？我们可以先缔结一个临时契约，先相处一段时间试试，如果可以的话，再转成正式契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再拒绝就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蓝错点头：“那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结契呢？” “现在，你有空吗？”沧溟从袖子中掏出手机，点出名片递给蓝错，“你灵识不稳，结契也自然是越早越好。”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蓝错：诶？！ 第2章 指南二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蓝错被沧溟一路带着领上了沧澜宗后山。 作为镇守人妖两界边境的宗门，沧澜宗后山一向不允许外人进入，这么多年以来，蓝错也只是在当年大混战时期跟随主人进过后山外围。而其余时候，即使是因为生意往来，也只堪堪上到过宗门外围的议事厅。 但现在，在沧溟的带领下，蓝错直接飞跃群山，降落在了后山山脉核心区域偏西一座山的山顶。 这里距离剑冢入口，仅有不到百里的距离。 身为护法长老，沧溟按照规格享有独占一座山头的权利。 想必，这便是分配给他的山头。 山顶，有一座小屋。 站在小屋的树篱外，蓝错左右转了转眼珠，迅速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景象。 小屋从外表上看，并不奢华，但胜在清新雅致，配上庭院中的小桥流水与凉亭，看上去就像是什么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的隐居之所。 而与精心设计过的庭院相比，没被树篱圈出的外围，就显得颇为砢碜。 除了院落入口处有一条由几块鹅卵石稀稀拉拉铺就的小路，其余地方，靠近小院的地面看起来一开始是被清理过一遍，空出了一大块空地，但因为久无人打扫，现在已经杂草丛生；更远处就不用说了，完全是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纯天然，完全无人工雕琢痕迹的那种。 第3章 整个山头，充斥着一种精致的敷衍。 蓝错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选择偏头看向站在身边的沧溟。 偏偏沧溟像是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一般，感受到蓝错的视线，他微偏着头低下与其对视：“还满意这里吗？不满意的话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让他们换。” 蓝错：？ 你的住所，为什么要来问我？ 沧溟看出了蓝错眼神中的疑惑，但对其疑惑的内容解读得很失败，他想了想，补充道：“放心，里面电源wifi电脑电视之类的全都有配，下山我也会给你专门辟一个传送法阵，你不必担心住不习惯。” 蓝错：？？ 我什么时候说我们要同居了？ 见蓝错疑惑未消，沧溟再次尝试解读，并不出意料地再次失败：“放心，房子是一整套法器直接变的，这种法器沧澜宗有很多，换一个也很方便，不用担心麻烦他们。” 蓝错：？？？ 你不要在这里自说自话啊！你看我刚刚有说话吗？ 看起来那么正常，原来怪癖在这里啊！ 沧溟自认为自己的安排既合理又体贴，实在不明白蓝错还有什么需要疑惑的地方，他想了想，最后选择直接问当事人：“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当了一百多年社畜的蓝错早就被社会磋磨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他早就发现，相比起弯弯绕绕的打机锋，沧溟似乎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沟通方式。 因此，眼下沧溟问了，他便也选择实话实说：“我只是没想到结契还需要住在一起，我完全没有做过这样的准备。” 这次，倒是换成沧溟疑惑了。 他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正面面对蓝错站立：“我以为，我说结契的时候，你便应当明白，我们结契后是需要住在一起的？” 蓝错：？ 他为什么会明白？ 这么想，他便也这么问了。 见蓝错是真的不明白，沧溟微微皱眉，似乎是在谴责他空活这么多年竟然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明白：“你我本不同源，在刚刚结契的一段时间我们需要通过亲密接触来提升彼此的磨合度。你不是我的原生剑灵，无法进入剑身，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居住在一起，每天近距离接触。” “你的神识距离溃散已经不远了，因此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在结契后暂时停止外出工作，每天尽可能长时间地待在我身边，这样也有助于帮助你稳定神识。” “你们年轻人现代不是有一个词叫做……嗯，试婚吗？在正式结契之前，你姑且可以认为我们是在进行试婚。” 蓝错：…… 沧溟的意思蓝错听懂了，但是，不是，谁试婚是要停止工作、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五个小时待在一起的啊！ 而且，蓝错敢保证，这件事如果让蓝安知道了，他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蓝错暂停工作安心跟着沧溟，甚至以他对这家伙的了解，这家伙说不定会直接利用董事的权限给他办理一个长期的带薪休假。 毕竟很多时候，蓝错都觉得蓝安比他自己还要担心他会不会死掉。 不过这也能够理解，毕竟蓝安是他亲手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 五百年前，以妖族精血为引炼器风靡人族，那时的炼器师认为，这种方法可以给法器增加灵性，使其更容易诞出器灵。而那时的妖族，刚刚结束内乱，即使是贵族，兜里也不剩几个铜板。于是，许多妖族选择与人类炼器师合作，用自身精血换取利益。 而蓝错的本体错剑，在铸造时所加入的，则正是蓝安的父亲、上任孔雀公爵的精血。 后来，在大混战后期一场战争中，错剑为保护主人崩毁。 可惜即使是付出了断剑的代价，他也依旧未能拯救自己的主人。 主人不愿蓝错随着被毁的错剑消散，找来了当时同样身负致命伤的孔雀公爵，一人一妖自刨金丹与妖丹，通过这种方式强留蓝错于人间。 而孔雀公爵答应献出妖丹的条件，是要求蓝错替自己照顾当时还是一颗蛋的蓝安。 蓝错此前从未照顾过孩子，因此，说蓝安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也不算是在冤枉他。毕竟小蓝安确实跟着他吃了不少冤枉苦。 不过，即使是这样，蓝安也依旧相当依赖蓝错，即使他现在已经成功继承了孔雀公爵的爵位、成为了一方大妖。 蓝错陷入了思考。 他在权衡。 回家将自己常用的东西打包搬到山上来，麻烦； 去找屁事奇多的领导打假条，在公司跑上跑下跑请假的流程，很麻烦； 和冤种同事们交接未完成的工作、花费大量口舌讲解他的工作进度、还要随时回答他们的问题，非常麻烦。 但是。 在已经答应了缔结临时契约后反悔，苦思冥想说服沧溟，超级麻烦； 应付蓝安的电话轰炸、绞尽脑汁找借口搪塞他，无敌麻烦； 最重要的是，只要自己一日不脱离随时go die的风险，蓝安就会源源不断找来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在他身上做实验，超级无敌特别麻烦！ 而蓝错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最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抬头看向沧溟：“那好吧，我明天去办休假。” 哦，顺便还要通知蓝安一声，免得他继续为自己担心。蓝错一边想着，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给蓝安发消息。 第4章 刚刚点开蓝安的对话框，头顶便传来沧溟的声音：“现在就去请假吧，我陪你一起去。” 正准备打字的蓝错：？？？ 沧溟剑，陪他一起去请假？ 别的地方蓝错不知道，但作为主营跨界物流业务的公司，蓝错敢保证，他们公司的每一名员工，都对沧澜宗所有不能得罪的大佬的脸倒背如流。 心中警铃大作，他抬头看向一脸认真的沧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要，我不想引起围观。” 围观就算了，蓝错敢打包票，一旦他和沧溟同时出现在公司，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到时候肯定乱七八糟一堆人闻着味就过来了，想通过他找沧澜宗高层的关系。 蓝错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他要每天疲于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麻烦！大麻烦！超级大麻烦！ 他说过了，他讨厌麻烦！ 第3章 指南三 沧溟显然没有明白为什么他陪蓝错去一趟公司会引起围观，他缓慢地眨眨眼，似乎要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蓝错手中的手机震了两声。 被震动声吸引注意，蓝错与沧溟同时低头向手机界面看去。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刚刚凑齐路过咖啡店，看见哥哥已经不在了，是结束了吗？】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看着蓝错的手机屏幕，沧溟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念完，转头看向蓝错，“这位是……？” 问完，突然又想起来沧澜宗中的小弟子曾经告诉他，对于现代人来说，手机就像是底裤一般，随意看对方手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于是又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看的。” 蓝错当然不至于误会沧溟是在故意窥探他的隐私，将手机解锁，一边回消息，他向沧溟解释道：“这是蓝安，备注是他拿着我的手机自己改的。” 【lc：嗯，结束了。经过协商，我们决定结契。】 蓝错不打算告诉蓝安他们现在只是临时结契，否则这家伙肯定又要问东问西，然后不断催促问他什么时候正式结契。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好哦！太好了！那哥哥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呢？】 【lc：去公司请一段时间的假，搬到沧溟的住所和他一起住一段时间稳固神识，剩下的到时候再看吧。】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哇，就同居了？好快的进展！】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好哦，那哥哥需要我帮你直接批个假吗？这样你就不用来公司了。】 【lc：不用，说好了不在公司说我们的关系的。】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那好吧t-t，哥哥有需要让我帮忙的随时叫我哦~】 【lc：嗯，会的，你忙去吧。待会不是还有会要开？】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是的，哥哥我去忙啦，记得想我——】 结束于蓝安的对话，蓝错一抬头，就看到沧溟正以一种难以言表的表情看着他。 蓝错：？ 怎么了这是？ 沧溟发誓，他不是故意要看蓝错聊天的。 在蓝错与蓝安聊天的时候，见他们一时半会似是结束不了，他是打算先回屋一趟，去看看准备给蓝错住的客房是否收拾整洁。没想到，修行者视力太好，在从蓝错身后绕行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一错身，就不小心瞥见了聊天界面的内容。 真是没想到…… 想到蓝安独自上山找他谈判，摆出各种筹码希望他同意与蓝错见一面时候的那种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样子，沧溟唇角微微抽搐。 最终，面对蓝错的疑惑，他也只是再次道歉：“抱歉，不小心看了一眼。只是没想到，孔雀公爵私下竟是这副模样。” 见沧溟再次为看到他的手机屏幕道歉，蓝错忍不住笑了笑：“不小心看到而已，我手机里没什么秘密，并不介意。蓝安他也就在我面前这样，在外面还是很靠谱的。” “所以，”他冲沧溟眨眨眼，“可以请前辈帮他保守这个秘密吗？” 沧溟点头，很严肃的样子，似乎真的认为这是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事情：“嗯，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 看着沧溟一脸认真的模样，蓝错心中忍不住笑了笑，但面上不显：“快中午了，我想赶在午休之前回公司请假，前辈能给我开通出入宗门和上山的权限吗？” 沧溟：“下山之前先进去看看你的房间吧，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提出来，我让他们改。” 既然已经接受了他和沧溟要从今晚开始同居，蓝错便也不再扭捏，他跟着沧溟，穿过院落，进入了房子内部。 这栋房子本质上是一件空间法器，虽然从外面看上去并不大，但内部却极为开阔敞亮，让身处其中的人都仿佛受到感染，心胸跟着开阔了起来。 沧溟带着蓝错参观了一圈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住所，最后将其引到属于他的房间门前：“我想让你住这间房，隔壁就是我的卧室，这样即使是晚上我们的距离也不会太远，你觉得呢？” 蓝错：…… 他能说什么，他只能点头同意。 毕竟刚刚也看过了，房子虽大，但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的功能，并无再多的空余房间给蓝错作为卧室。 沧溟拉开门，邀请蓝错参观自己的卧室。 第5章 踏进房间，首先进入视野的并不是代表卧室的标志性家具床，而是一个占据了半面墙的电视。 蓝错此前从未在谁的家中见到过这么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电视，他微微睁大眼睛，盯着黑色的液晶显示屏看了好一会，视线才从这个巨大的电视上移开，转而观察起房间的其他布局来。 有冰箱，有沙发，有茶几，有餐桌，有阳台，但就是没有床。 蓝错：？ 为了防止自己看错了，他踏进房间，准备再将这个房间仔细地观察一遍。 进到房间中，蓝错方才看见，原来在冰箱后面，阳台门的旁边，还有一扇关闭着的推拉门。 将推拉门推开，寻觅良久的床终于出现在眼前。 而与床一同出现的，还有卧室三件套中的衣柜与床头柜，以及一间小型浴室。 看着眼前的景象，蓝错喂喂倒吸了一口气。 这里看上去不像是一间卧室，而像是在大房子中嵌套的一套小房子。 更令人感到悲伤的是，即使是这样一套房中房，面积也比蓝错辛苦工作几十年，好不容易攒钱买下的小公寓面积要大。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蓝错微微摇头，在心中自嘲，没想到，他拿的居然是灰姑娘嫁豪门的剧本。 “怎么样，有哪里不满意想改的吗？”身后，见蓝错看完了房，沧溟询问道。 蓝错：…… 蓝错：“不用不用，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那就好。”沧溟道，“那我们现在下山吧，你先去请假，然后我们一起去你家帮你搬家。” 见沧溟依旧想陪自己一起下山，蓝错连忙拒绝：“不必了，我已经很麻烦前辈了，前辈只用帮我开通权限就好，其余的事我自己去弄就好了。” 沧溟看着蓝错，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对面的沉默，让蓝错有些困惑，又莫名有些心虚：“……前辈？”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明明之前他们相处得还行啊。难道是他刚刚哪句话说错了，惹对方不高兴了？ 蓝错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方才有那句话会让人感到冒犯。 是他的态度不够谦卑，还是他说话的时候肢体动作幅度太大？总不可能是因为刚刚他右脚踏进房门吧？ 果然，他就说，这些久负盛名的老资格，总是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脾性，一点都不好交流。 又过了好一会儿，沧溟终于开了尊口：“以后不要叫我前辈。” 战战兢兢，左等右等，最后却等来这么一句的蓝错：“……啊？” 第4章 指南四 “我说，以后不要叫我前辈。”见蓝错一脸没听懂的样子，沧溟很有耐心地又将自己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不叫前辈，那叫什么？总不能直接叫大名吧，那多不礼貌。 蓝错眨眨眼，有些疑惑：“那我应当如何称呼呢？” 沧溟此前一直是以“沧澜宗开山先祖曲灵仙尊的佩剑”这一身份存在，因此即使是现在重新生出灵智，一时之间，也并未获得独属于自己的尊号。 之前媒体报道的时候，对沧溟多使用“沧溟仙剑”或“曲灵尊剑”一类的称呼。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种称呼当然没问题，但身为沧溟某种意义上的同族，蓝错却不适合使用这种称呼。 “叫我沧溟就好。” “嗯？” “我有名字，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沧溟看着蓝错，脸上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蓝错：“那怎么可以！” 沧溟摇头：“你还真是在人类世界里混久了，把他们论资排辈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 蓝错：…… 怪他咯。 沧溟：“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上下级前后辈之间的关系，更何况，我们是即将结契的关系，你这样叫，让我感觉很生分。” 说完，沧溟微微俯身，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微垂，他盯着蓝错，表情认真，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蓝错的嘴唇终于动了动：“……沧溟。” “嗯，我在。”听到想听的内容，沧溟终于直起身，他眼角微弯，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向蓝错伸出手来，“好了，我们现在下山吧？我跟你一起去你家，帮你搬家，顺便帮你把连通山上和你家里的转移法阵开出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沧溟说要陪蓝错一起下山了。 事不过三，蓝错想了想，最终也没再说什么，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沧溟的手上。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产生肌肤接触。 沧溟的手很凉，在握上的一瞬间，蓝错就能感觉到，那股独属于沧溟的、厚重而凝练的剑意，正顺着他们接触的地方，丝丝缕缕地扩散开来，一点点地缠绕在两人的手掌之间。 一边给蓝错开通出入权限，沧溟一边御风而起，带着二人飞越重重群山。 沧溟的速度很快，虽然市区空中飞行限速，但十分钟后，他还是带着蓝错降落到了蓝错工作的“两界速达”物流公司楼顶的停剑坪上。 这是专为御剑上班的员工准备的降落点，沧溟虽已化为人形，但还是很自觉地在此处降落。 现在是上班时间，这里除了他们，再无其他员工，因此并不用担心被同事看到。 沧溟对蓝错道：“你去请假吧，早点去早点弄完。” 第6章 蓝错有些犹豫：“那你呢？” 沧溟从乾坤袖中取出一把椅子坐了上去，冲蓝错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我就在这里等你，正好继续看昨天没看完的电视剧。” 蓝错：…… “好，我尽量快。” 虽然嘴上说会尽量快，但深知自己顶头上司是个什么德行的蓝错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他不觉得自己一天就能把假给请下来，今天来最主要的任务是给领导说明情况，并问清楚请这种长假所需要准备的所有材料——除了公司明文规定所需要的材料，还有领导自己突发奇想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材料。 他给自己规划的顺利请假用时是一周。 但没想到，今天的领导居然意外地好说话，他甚至什么都没问，就直接给蓝错批了假，整个过程都没有超过五分钟。 走出办公室，看着手机上员工状态栏上代表长期休假的灰色状态栏，蓝错有些恍惚。 这……领导是被夺舍了？他要不要跟蓝安说一声，让他查查最近公司有没有什么邪祟入侵？ 哦，对，蓝安。 蓝错点开蓝安的对话框： 【lc：我请假的事你帮我提前打过招呼了？】 那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什么？我没有。哥哥你都说了不让我插手，我哪里敢？】 蓝安虽然随时蠢蠢欲动想给蓝错的生活大开绿灯，但只要他说没有，那就是确实没有做。 收起手机，蓝错低头思索。 突然，沧溟的脸出现在了蓝错脑海中。 会是他吗？ 思及此，蓝错微微有些皱眉。 快步返回楼顶，他直直向依旧坐在远处看手机的沧溟走去。 感受到蓝错的气息，沧溟在蓝错走近前便收了手机和椅子，站起身来看向他：“请假还顺利吗？” 沧溟比蓝错要高一个头，双方都站立的情况下，蓝错必须扬起脑袋才能与之对视：“你帮了我吗？” 沧溟对于自己的行为倒是很坦荡：“嗯，你下楼的时候我查了一下，发现你们大区的总经理是我的老熟人，就跟他说了一声。你放心，我特意叮嘱过，没人会来找你问东问西的。” 大区经理，那是蓝错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了。 听沧溟这么说，蓝错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的是因为一件事找了关系后续牵扯到的一系列人情往来，但如果有人愿意在这些小事上帮他开开方便之门，他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不过……”蓝错看向沧溟，“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虽然沧溟保证了不会有人麻烦蓝错，但麻烦并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蓝错不用承担这些，那么沧溟就要承担这些。 然而沧溟只用了一句话就打消了蓝错的疑虑：“我救过他的命。” 蓝错：…… 那没事了。 沧溟：“你放心了？” “嗯？”蓝错没有意识到沧溟的话是什么意思。 “眉头。”沧溟指了指蓝错的眉心，“刚刚一直蹙着。” 蓝错：…… 他刚刚还真没意识到。 “咳咳。”他转移话题，“既然假已经请好了，那现在去我家吧。” 蓝错的小公寓距离公司并不远，从一个屋顶御剑到另一个屋顶更是不需要多久，很快，沧溟在蓝错的带领下来到了蓝错的家门口。 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临到头了，蓝错才想起来，他的家，好像似乎大概，有那么一点点凌乱。 但他认为这不能怪他，这全都要怪该死的公司每天加班时间太长，下班时间太晚，导致他每天都没有时间整理家里。 嗯，对，都怪公司，绝对不是因为他犯懒。 “怎么了吗？”身后，见蓝错迟迟不开门，沧溟有些疑惑地发问。 该来的总会来，蓝错闭了闭眼，认命地开了锁：“没有。” 随着大门发出“吱呀——”一声长叹，蓝错的家彻底呈现在沧溟眼前。 家小，东西多，只要稍微不注意收拾就会显得乱。 比如蓝错的家，就是很典型的这种情况。 在来之前，沧溟确实有想过要帮蓝错整理打包，可惜到了现场一看，才发现这项工程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 倒不是说打包东西这种事本身有什么难度，让沧溟无法插手的主要原因，是二人观念上的冲突。 蓝错这家伙，简直是断舍离的反义词。 就比如说： 看着蓝错将书架上厚厚一沓用了一半的本子装进箱子里，沧溟表示不理解，询问蓝错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扔掉，还要到处搬，蓝错振振有词地回答：“这些本子后面都是空白的，直接扔了多可惜啊。” 再比如说： 沧溟帮蓝错拿喝水的杯子，询问蓝错为什么架子上摆了一排喝奶茶剩下的塑料杯不扔，蓝错表示这些都是各种ip联名的杯子，都是他一点点洗干净了收集起来的，最后还把这些杯子像宝贝一样摆的整整齐齐地装箱收到了床底下。 再又比如说： 沧溟打开餐桌上的盒子，看见里面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各式各样包装的一次性筷子，转身看向蓝错。这次，不需要他开口，蓝错自觉解释并上前将盒子重新盖好收到了准备带走的箱子中：“这些都是点外卖的时候多出来的，我想着万一哪天就能用上呢，就一直攒着。” 第7章 看着蓝错收拾出来的要带走的东西越来越多，沧溟试图劝阻：“我那里什么都有，有些东西你可以不带的。” 蓝错一边点头，一边又往箱子里扔了十几条毛巾：“好的，我知道了。我只带必须要带的。” 沧溟：…… 最终，他选择老老实实地坐下，一边捧着蓝错用一次性杯子泡的茶一边看着蓝错忙前忙后整理东西——他试图帮蓝错将他收拾出来的东西打包，但蓝错以“他不知道什么东西应该放在一起”为由拒绝了他。 虽然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衣服和键盘可以归为一类。 虽然与断舍离无缘，但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生活习惯了，蓝错收拾东西的动作很快，几个小时后，站在垒起来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箱子边，蓝错对沧溟道：“不好意思，久等了，我整理好了。” 看着因为几乎被搬空而突然变得宽敞起来的房子，沧溟再次：…… 不过，最终，他也没再对蓝错的行为发表什么个人见解：“好，那我现在帮你开转移法阵吧，你想开在哪里？” 蓝错想了想，挥手将自己整理好的大包小包收进了储物戒指中：“就开在客厅就好了，麻烦你了。” 法阵很快就开好了，看着凭空出现在客厅地板上的阵法，蓝错对沧溟道：“沧溟，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吧，我请你，你想吃什么？” 一起吃饭，这是两个陌生人之间相互了解增进感情的最好方式，他们彼此还不算熟悉，蓝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以最不容易出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谢。 当然，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沧溟会对今天刚刚认识的自己这样好，但他对自己的帮助是毋庸置疑的、肯定不是一顿饭就能相抵的，这一点蓝错心里很清楚。 但是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就让他从今天这顿饭开始，一点点地想办法回馈对方。 第5章 指南五 对于蓝错的主动邀请，沧溟表现得格外从善如流。 吃饭的位置是他挑的，是一家口碑还算不错、价格又在蓝错承受得起的范围内的餐厅。 蓝错与沧溟都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二人都将这顿饭作为了彼此了解的良机，天南海北的什么都侃，希望能从中窥探出对方的脾性，找准日后的相处之道。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蓝错手机响了一声，他点开屏幕看了一眼，发现是新闻软件的自动弹窗。 下意识地，他念出了弹窗中的内容：“铁路交通速度再创新高，据测算，下月即将投入使用的音速蜗牛号新型悬浮列车完成横穿人界全程仅需十五天时间，较以往缩短了近五天日程……” 弹窗能够显示的内容有限，余下内容并未显示完全。 但仅是前几句话的内容，就足以让沧溟感到惊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现在的公共交通已经这样快了吗？” 蓝错：“嗯？” 沧溟解释道：“九州时期的大型公共交通只有灵舟，不仅驱动一次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而且速度并不快，我记得，那时乘坐灵舟横跨人界，大约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即使是御剑飞行，在不眠不休的情况下，最快也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而现在，不依靠灵力，还一次运输这样多的人，居然只需要十五天。” 在一开始见到沧溟竟然会因为这样一条几乎不会有人在意的弹窗新闻这般真情实感的惊讶时，蓝错确实愣了一会儿。 毕竟，这种“某某领域突破了某某成绩”的新闻，一个月总是会看到那么几条，刚刚开始或许会觉得新鲜，但时间长了，大家早已对这种消息脱敏，甚至会觉得这是一种理所当然，与其关注这些，不如关注下个月工资什么时候到账。 仔细回想一下，他上一次见到的惊叹悬浮列车速度的，还是第一次跟着父母出远门的五岁小孩。 哦，那个小孩后来还因为实在太吵了严重影响到了周围的乘客被他爸下了禁言咒。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好像是在内心悄悄欢呼，世界终于安静了。 蓝错微微抬头，凝视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男人坐姿端正，腰背直挺，夹菜吃饭的动作也优雅得体，配上随时随地好像焊在脸上一般温润的笑容，一袭宽衣广袖，让人错眼便觉得是真正的世家公子跨越时间出现在了眼前。但即使伪装得再好，蓝错也还是从他微微睁大的双眼中看出了被隐藏得很好的惊讶。 一个成年人，却像五岁的孩子一样为公共交通的速度发自内心的感到惊讶，却又因为一身优秀的皮囊让人不觉得是见识短浅，反而有一种天上仙人偶入凡尘的反差感。 蓝错承认，他到底是一个肤浅的、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人。 他甚至丧心病狂地觉得这个样子的沧溟有些可爱。 “沧溟”和“可爱”，光是这两个词摆在一起就足够把人雷得外焦里嫩，但蓝错实在找不到更加贴切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 哦，或许还有一点隐秘的、因为窥见了沧溟如此私人情绪的一面而产生的窃喜。 但在下一瞬，沧溟眼中的惊诧便被收敛殆尽，昙花一现的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抱歉，我的意思是，嗯……” 身为上位者，他并不习惯外露自己的心绪，以免被旁人抓住可乘之机，蓝错对此表示理解，并接住了他的话头：“确实让人震惊。大混战时期都还没有这些，确实很难想象，这些东西竟然都是在短短两百多年里发展出来的。有的时候我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8章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沧溟实在不是个好的观察对象，蓝错并不能从他的言行中体察他对自己的印象如何，但就他自己而言，他对沧溟倒是十分满意，认为这是一个能够在相对舒适的状态下长期相处下去的对象。 吃完饭后，两人就准备要回山上了——蓝错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开始于沧溟的同居生活了。 与下山时一样，同样是沧溟拉着蓝错的手，一路御风回到了山上。 降落在庭院中，松开拉着的手，沧溟对蓝错道：“你回房将东西放下，然后我们就结契，我在客厅里等你，可以吗？” 已经做了决定，再扭扭捏捏也没甚意思，蓝错点头：“好。” 结契进行得比想象中的顺利许多，虽然两人的剑气一个厚重一个灵动，但竟也有不少相似之处，几乎没有什么经过什么过于强行的融合，混合着二者气息的临时契约便成功缔结。 各自收拢剑气，蓝错睁开眼，看着对面同样盘膝而坐的沧溟笑道：“真是没想到，竟然能够进行得这么顺利。” 沧溟微微点头：“嗯，这说明我们本身的契合度就不低。这样很好，契合度越高，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这个道理蓝错自然明白，他内心思忖，若是后续相处愉快，与沧溟定下正式契约也未尝不可，毕竟活着的感觉也不赖。况且，他也实在不想每次见面蓝安都顶着一张哭丧脸来面对他了。 结契完成后，沧溟便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或许是有了白天在蓝错家的经验，他这次没有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整理东西。 坐着平复了一会儿气息，蓝错起身回到房间，准备开始收拾东西。 他在打包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他的那些乱七八糟杂七杂八的小玩意都要放在哪里。 * 因为缔结的只是临时契约，蓝错和沧溟都没有大肆宣扬这件事，沧溟也只是在结契的第二天，带着蓝错熟悉了一下沧澜宗几大主要建筑、拜会了宗主和其余几位长老，以及顺便帮他在执事堂领了一块临时出入牌。 而蓝错这边，虽然实打实地在尘世中摸爬滚打五百年，但此前因为身份缘故，他也并未结交多少朋友，现在还保持着联系的，更是不足一手之数。因此，这次结契，除了“媒人”蓝安外，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最后能不能成都是两说，现在就广而告之，总给人一种半场开香槟的尴尬。 一剑一剑灵的日子过得相当朴实无华。 唯一特别一点的就是，在沧溟的要求下，大部分时间里，蓝错都与沧溟形影不离，从结契以来，他们的直线距离便没有超过一百米。 甚至有的时候，蓝错都有一种错觉，他仿佛是古代的宫廷史官，每天的工作就是跟在沧溟屁股后面，认真负责地记录下沧溟的一举一动，而只要他愿意，他完全能写一本《沧溟剑起居注》出来。 不过，对比起现代人丰富多彩的生活来说，沧溟的生活却是实在有些乏善可陈，如果真的要出一本《沧溟剑起居注》出来，一定有很多读者会因为内容实在过于无聊而怒打差评并要求退钱退货。 第6章 指南六 沧溟每天的生活从早上六点开始，起床后，他会先在庭院中专门开辟的演武场练一个时辰的武，这个时候，如果蓝错醒了，就会出来站在一旁看他练武或是上场与他比画两招。 两人都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曾经的主人也都是当时修真界的领军人物，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单论格斗技巧，他们的水平旗鼓相当。 只不过，蓝错常因为怠惰打到中途便开始认输讨饶，这一点让沧溟时有不满。但沧溟脾气好，也从未因此与蓝错动怒，只是每次在蓝错讨饶的时候，眉眼带着淡淡的无奈道：“那好吧，你到旁边去休息一会儿吧。” 练武满一个时辰，杂役弟子便会送来早餐。 这时候，沧溟便会让蓝错去凉亭等候，他去取来早餐，二人共同坐在凉亭中，一边欣赏人造小溪中的锦鲤一边共进早餐。 吃完早饭，便是沧溟工作的时间。 沧溟在沧澜宗中主要负责教授内门弟子剑术，每当这种时候，蓝错便会坐在一旁，围观沧溟是如何传道授业的。 往往是一边看，一边在内心感叹，就这些连剑都拿不稳的小屁孩，居然能被选拔成内门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在一次不小心在这群弟子面前暴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后，蓝错被一群年轻气盛弟子围着，说是看他这么拽，却从来不下场，非要与他比一场。 他朝沧溟投出求助的目光。但这次，沧溟却像是突发恶疾双目失明了一般，假装没有看到蓝错的求助。 于是，蓝错不得不接受挑战。 他存了一劳永逸的心思，以一敌多，在三招之内将这群内门弟子打得屁滚尿流。 本以为在见识到自己的实力后这群小孩就该知难而退了，可谁知道，他们就像是被激发了斗志一般，往往是沧溟上课刚刚讲了什么新路数，他们下课了就要跑过来找蓝错打一架，然后再不出意外地被揍的满地找牙。 对此，蓝错表示：真是何苦来哉。 不过到底没有再在内心蛐蛐他们“一代不如一代”了。 上过课，蓝错会和沧溟一同前往食堂用餐。 用餐期间，则会随口聊聊最近网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像熟人间随口谈论八卦一般。 第9章 午餐后的休息时间，他们会回山上小憩一会——蓝错是真在睡觉，但沧溟自己回房间把门一关都干了什么，他却是不知道的。 这也是除了晚上以外他们为数不多的分开的时间。 下午，沧溟没什么事，便多是在院子中下棋品茶或是看书，偶尔也会被宗主叫去参与商讨一些事情，这种时候，作为编外人士的蓝错，便会在殿外自己找一个地方安静地猫着刷手机，等待沧溟结束讨论。 晚上，若是没有下山，二人便会自己简单下碗面吃或是干脆不吃，要么便是去吃食堂或者下山去找点好吃的——好吃的一半来自于蓝安的推荐，一半来自于蓝错自己在短视频网站上刷到的。 吃完饭，到了休息时间，他们便各自回房，享受一天中为数不多的独处时间，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周而复始。 这便是沧溟一整天的生活轨迹，健康又养生，但实在无聊。 但是，这种每一天都仿佛前一天复制粘贴一般的生活，对于刚刚从社畜状态脱离出来的蓝错来说，却是梦寐以求的。 这不比汽水泡枸杞来得养生？ 他每天跟着沧溟，就这样养生了一个月。 期间也有人出于好奇过来询问过蓝错到底是谁，毕竟此前宗内从来就没有这么一号人物，现在突然出现，居然还是跟着在他们自己宗内都堪称神秘的沧溟剑。 跟着就算了，还整天形影不离的，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对于这种询问，蓝错很恬不知耻地表示，他是沧溟的生活秘书，负责打理沧溟的一切生活起居。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实际情况是沧溟照顾蓝错要更多一点。 不知道是性情使然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在与沧溟的相处过程中，蓝错总是觉得，对方在有意无意地迁就照顾自己。 比如愿意陪他去尝试辣得跳的川菜馆子，又比如议事的时候会尽可能地快速解决问题，避免他在外面等待的时间过长。 他也与沧溟说过，他是一个独自生活了三百年、还拉扯大了一个孩子的、成熟的剑灵，沧溟不必过分考虑他，按照他往日里自己的习惯来就好，若是自己有什么行为冒犯了他，也可以当面提出来，他改过便是。否则，本来就是他有求于对方，再这样子，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当时沧溟确实是答应了，但转头却依旧我行我素一意孤行，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因此蓝错说了几次后便也老实闭嘴了，避免说多了反而闹矛盾。 或许对方就是具有某种奉献型人格呢？ 但无论如何，总的来说，他这一个月是过得相当舒服的。 上一次过得这么舒服，好像还是大混战开始之前，他随主人在山上闭关的时候。 更不用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因为每天与沧溟近距离接触，他的灵体得到了来自剑身的滋养，整个人都要凝实了不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好像随时都要四分五裂。 蓝错对沧溟是很感激的。 他私下里询问蓝安，他该怎样向沧溟表达自己的感谢。 请客吃饭，即使请最好的餐馆也花不了多少钱；送东西，他把他家底掏空了买的礼物也未必能入对方的眼；补充缺少的必需品，经过一个月的观察，他还真没发现沧溟有什么缺的东西…… 一时间，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荒谬感。 然而，蓝安显然与蓝错持相反的态度。 他教育蓝错：“哥哥，当初我为了让沧溟同意出来相亲就费了不少功夫，礼物也是没有少送的，我那些礼物，可都是孔雀府库中珍藏多年的好东西，价值连城，你根本就不欠他什么，不要总想着去补偿他，你们是平等的。” 蓝错皱眉，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孔雀府库？你开了孔雀府库？你到底为这件事花费了多少？” 与一般私库不同，孔雀府库是中存放的，都是历代孔雀公爵毕生收藏中最精华的部分，只有拥有孔雀公爵爵位者方才能开启，其中的收藏，随便拿出一件来，都是能够引起各方势力明争暗抢的宝贝，非山穷水尽，是不会拿出来的。 蓝安自知说漏了嘴，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哎呀，其实也还好啦，放心哥哥，我有数。啊，有人来找我了，我们下次聊哦，总之哥哥你记住，你不欠那个破剑什么！” 被挂断电话的蓝错：…… 从蓝安这里得不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蓝错选择询问其他朋友。 可惜，因为不能向朋友们全盘托出实情，朋友们给出的提议大都不能切中要害，最终问了一圈，蓝错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至于去网上询问网友嘛—— 网友们看乐子不嫌事大，不靠谱的建议层出不穷，要求蓝错主动献身的提议更是直接被顶成了热评。 看着在自己真心求问的帖子下群魔乱舞的发言，蓝错：……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靠谱的人了吗？ 哦，沧溟或许靠谱，但他总不可能跑去问人家：“我想报答你，你想想你想让我怎么回报你？” 那也太没情商了！ 算了，还是自己一个人慢慢想吧。 第7章 指南七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又三个月后。 那日，蓝错正和往常一样，托着下巴，坐在演武场旁，欣赏沧溟晨起习武的英姿。 就在这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骤然发生变化，黑沉的乌云如无源之水一般从天幕中渗出，在沧澜宗后山上空逐渐凝聚盘旋。 第10章 一瞬间，整个天都黑了下来。 这是劫云。 蓝错抬起头来，顺着劫云聚集最厚重的地方看去。 是沧澜宗的哪位即将突破了吗？ 然而，待看清劫云聚集的位置，蓝错却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劫云聚集的地方，不是沧澜宗任何一个高阶修士的山头，而是被群山环绕着的、常年氤氲着雾气让人无法窥探其内部的、传说中所有曾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神兵最终的归宿，剑冢。 确认了劫云的目标，蓝错下意识回头，想要寻找沧溟。 而沧溟，早在劫云出现之时，便停止的晨功，走到了蓝错身旁。 黑云压山峦，平地起狂风，沧溟的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头长发也随之在空中四散飞舞。 他伸出一只手臂，揽着蓝错的肩将其拉近了一些：“我在，不用怕。” 蓝错没有害怕，身为剑灵，他也曾陪着自己的主人渡了不少雷劫，甚至连他自身，都是在某一次雷劫中诞生出来的。 他不怕雷劫，但他有些担心沧溟。 几年之前的某一天，他刚到公司准备开始工作，天色也是如今天这般骤变，几乎是在一瞬间，浓墨一般的劫云自空中汇聚，带着金紫色的雷光跃跃欲试，似乎随时准备落下。 那时，因为灵气减退的缘故，修真界中已经很少出现劫云了，更别提是这种已经开始发金发紫的。其中蕴含的威力，光是旁观，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那场仿佛要毁灭一切的雷劫足足劈了一整个上午，所有人都在猜测，沧澜宗到底是出了何方神圣，能够引得这种程度的雷劫。 毕竟，若是引来雷劫的人能够顺利渡劫，修真界中必将再出一位顶尖强者，到时候顶层势力说不好又要重新洗牌，而他们这种做跨界生意的公司，难保不会受到影响。 而对于同事们的讨论，蓝错并不感兴趣。 那时他刚刚因为续命的事与蓝安大吵了一架——蓝安想把自己的妖丹剖一半出来给他，被他严词拒绝，为此，蓝安已经一个月没跟他讲话了。 他看着一道道连绵不断劈下的天雷，心中暗自思忖，他是从雷劫中诞生的，或许自己也可以尝试着重新利用雷劫的力量为自己延续寿命。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同事们都没注意，蓝错独自爬上了顶楼，向着雷劫的方向飞去。 可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他才刚刚接触到劫云外围，还没来得及往里深入，便被匆匆赶来的蓝安一把拽住。 蓝安那时的脸色挺吓人的，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不想要我的妖丹就不要，我们再想别的方法就是，你也不至于寻死觅活的吧？！” 蓝错刚刚被一道小电弧电了一下，体内本就脆弱不堪的金丹和妖丹被震得发麻，一时间一时有些昏沉，错失了开口解释的良机。而等他缓过劲来，想要解释说他感觉那些雷劫好像对他还挺友好，他也没有寻死的时候，蓝安已经把他关在了公司的休息室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也就是那一次，蓝安对他闹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脾气，整整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有主动找过他，即使他主动去求和，也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 不过，他和蓝安之间的事都是小事，现在最主要的，是蓝错记得，那次雷劫，正是沧溟出世时的雷劫。 仙剑有灵，但若灵不幸消散，则沦为废铁一团，这是天道立下的规定。 然而，沧溟剑无灵却自生神志，这是天道所不允许的，被认为是对天道的挑衅。 所以，天道降下了惊天雷劫。 沧溟依靠自己过硬的实力挺过了雷劫，相当于通过了天道的考验，因此能够以寻常身行走于世。 这很不公平，天道为所有新生命的降生而喝彩，却唯独要为沧溟的出世施以惩戒。 而眼下，剑冢上方，再次出现了这种代表惩戒的雷劫。 属于沧溟的山头位置距离剑冢很近，蓝错担心，天雷会一个眼瞎劈错目标，连带着把沧溟也给劈了。 虽然死不了，但却会受伤，不然沧溟也不会刚刚出世便选择闭关，直到最近才出关。 沧溟似乎是感受到了蓝错的担忧，他温声道：“没事的，我现在有剑灵了，天雷不会劈我。” 说话的时候，沧溟始终维持着将蓝错揽在身旁的姿势。 在沧溟的臂弯中动了动，蓝错侧身，抬头仰视着沧溟的脸：“这次也是有仙剑要出世了吗？” “嗯。”沧溟点头，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落寞，“不用出意外的话，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不过，她应该是挺不过这次雷劫的。” 蓝错：“啊？为什么啊？”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蓝错早就看出来了，沧溟虽然长了一副看起来谁都好说话的老好人样，但想要与他交心，却是难上加难，而能让他称一句老朋友的，想必一定是当年交情极深的了。 沧溟摇头：“若我猜得不错，这次应劫的，应当是雪虹。” 沧溟一说，蓝错便明白了。 雪虹剑，是沧澜宗另一位开山祖师淮瑜仙尊的佩剑，在百剑谱中排名第二十三。而它最终的结局，在百剑谱中亦是有记：为了保护重伤的主人，不仅剑灵溃散，连剑身也生出了一道狭长的裂口，仿佛只要一用力，便会彻底断为两截。 第11章 只比蓝错碎成渣渣的剑身要强上那么一点。 损毁成这样，确实够呛扛过雷劫。 蓝错思忖着，自己这时候是否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沧溟。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应当如何开口，一道传讯灵符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看方向，是宗主殿中发来的讯息。 没有避着蓝错的意思，沧溟直接抬手捏碎了灵符。 宗主略显焦急的声音从灵符中传了出来：“突发紧急情况，速至敛天崖。” 敛天崖，正是剑冢入口处的山崖。 蓝错皱眉，不满宗主明知道沧溟的身份还让他在这种时候往剑冢跑。 不过沧溟显然并不在意，甚至因为宗主催得急，他带着蓝错，连风都没有御，而是直接缩地成寸，一步来到了敛天崖。 沧溟到的时候，山崖边已经站了不少人，光是蓝错认识的，除了沧澜宗的宗主和往日常见的几名长老，还有平日里在新闻中经常见到的，人界其他一些大宗的长老。 而此时，这些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 “发生什么事了？”沧溟问。 其中一名长老回答道：“就在昨天，剑冢中进了一批弟子。” 除了失去剑灵的仙剑，剑冢中更多的，是因为失去了主人而自锁灵识的仙剑。 这些仙剑在剑冢中沉睡，他们有的一睡不起，有的却愿意等待有缘人出现，成为自己下一任主人。 而寻觅有缘人的任务，则落在了沧澜宗身上。每隔十年，他们便会召开试剑大会，邀请天下所有少年英杰参加，遴选出新一代中最优秀的修士进入剑冢，寻觅与自己有缘的仙剑。 而昨天，好巧不巧，正是试剑大会落幕，剑冢开放的日子。 这么一说，蓝错和沧溟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沧溟抬头，看向即将劈下第一道雷劫的劫云，皱眉道：“这种强度的雷劫，仅凭弟子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是啊，但是剑冢有禁制，非金丹以下修为不可入啊！”其中一个宗门的长老发愁地揪着自己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我宗这十年最优秀的弟子现在全在里面，要是都折了，我回去该怎么交代啊。” 另一个原本坐在一块石头上、脚边摆着一个巨大的铁锤、浑身上下的肌肉长得虬枝盘曲的修士有些不耐烦道：“要我说，就按照之前说的，我们联合起来，尝试一下干脆把这雷劫给打散了算了。” “莽夫！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等级的雷劫！能是这么容易打散的？”另一边，一个又瘦又高的老头不满地反驳道，他一边说，还一边看向沧溟，“要我说，我们这里切身经历过这等雷劫的，也仅有沧溟长老了。沧溟长老，你意下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沧溟看了过来。 蓝错站在沧溟身边，即使看的不是他，他也觉得有些如芒在背。 即使是现在这种时候，沧溟也依旧挂着那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他微微向右挪了小半步，刚好将蓝错挡在了身后：“此等强度的雷劫，想要打散，并不可取。” “那该如何是好？”众人看着沧溟，就像看着他们唯一的救星。 而沧溟，也确实没有辜负这群人的希望，他缓缓道：“我是仙剑身，可自由出入剑冢，诸位为我护法，我去将弟子们带出来。” “如此甚好，那麻烦沧溟长老了。” “沧溟长老，我宗进入剑冢弟子共计三人，您可一定要将他们全部带出来啊，我们宗下一代可就指着他们三个了！” “沧溟长老……” 所有人都在为沧溟的行为欢呼，但沧溟身后，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蓝错却正低着头，眉头紧锁。 第8章 指南八 就在沧溟接过所有进入剑冢的弟子的身份指示牌，来到崖边即将飞身而下之时，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等等！” 出声阻止沧溟的，正是自从来到这里后便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蓝错。 一瞬间，几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向蓝错投注了过来。 “沧溟长老，这位是……？” “这位小友，你是有什么事吗？你应该也看见了，眼下天雷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若不是什么紧急的事，还是不要耽误时间吧。” 被十几道视线同时注视着，蓝错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 “我是——” “他是我的剑灵，蓝错。沧溟出声，打断了蓝错的话。 他将蓝错以沧溟剑剑灵的身份介绍给了各宗长老。 蓝错骤然偏头，注视着沧溟。 然而很遗憾，他没能从沧溟这张仿佛无论何时都挂着和煦笑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沧溟转身，正面面向蓝错，询问道：“怎么了吗？” 蓝错咬咬牙，抬眼正面向沧溟：“我替你下去吧。” 话音落下，一时间，敛天崖上缄默无声。 此时，所有看向蓝错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一丝审视。 终于，此前那个用锤子当武器的修士不耐烦了：“你？你能保证把我们所有宗门的弟子都安全带出来吗？”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余下的人也纷纷开口：“是啊，蓝错小友，这种程度的雷劫是很危险的，修为不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年轻人爱出风头也不挑时候，这种事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第12章 “就是，到时候要是真出事了，还要说我们逼你们沧澜宗怎么样怎么样……” 听见周遭的窃窃私语，沧溟皱了皱眉，他左右环视一圈，抬高了音量：“诸位请都安静一点可以吗？” 毕竟还要指望对方下去救人，众人给了沧溟这个面子。 见其余人不再聒噪，沧溟重新看向蓝错：“这件事很危险，你——” 这次，是蓝错打断了沧溟的话。 他摇了摇头，抬步同样来到悬崖边，与沧溟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先是小声道：“放心，这几个月有你的帮助，我状态很好。而且，之前你渡劫的时候我试过了，雷劫似乎并不会蓄意攻击我。” 沧溟眉眼微顿，一丝惊讶闪过眼底。 随后，蓝错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诸位长老还请放心，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我是断然不会提出来浪费时间的。” 说着，蓝错眼球微动，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我本是错剑剑灵，剑身虽不及沧溟剑实力强劲，但也不至于籍籍无名，我想，我还是有资格能够进去一趟的？” 听完蓝错一席话，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百剑谱榜上有名的仙剑，他们当然不至于没有听说过，也当然知道错剑最后的结局。 在剑毁几百年后，原本的剑灵居然依旧存在于世，甚至还绑定了新的仙剑，这种事，几乎只存在于理论当中，现实里，他们从未听闻有成功的案例。 众所周知，当法器中蕴含的能量超过其材料所能承载的最大值时，法器便有可能生灵。而越是品阶高的法器，其生出来的灵实力便越强，而无论是错剑还是沧溟剑，皆是榜上有名的神兵利器，可想而知，蓝错作为他们的剑灵，实力自然不会也不会差。 各个宗门的长老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确认对方与自己秉持着同样的想法：“恕我等眼拙，倒是没看出来蓝错小友竟是错剑灵。既然这样，我等自然不会对蓝错小友有意见。” 反正沧溟剑也好错剑灵也好，都不是自己宗门的，只要他们能把自己的弟子平安带出来，谁下去剑冢都不重要。 蓝错不是很喜欢这种交际场合，他表明身份后，便不再理会众人，而是来到了沧溟身边，仰着头，很认真地道：“虽然你我已经结契，但我们结的仅是临时契约，你距离雷劫近了，它分辨不出来的。” 毕竟无论实力再怎么强悍，被雷劈的滋味总归是不好受的，何况是这种以惩戒为目的、几乎称得上是为沧溟这种类型量身定制的雷劫。 沧溟依旧不赞成独自前往剑冢，他蹙着眉看向对方：“至少要我陪你一起去。” 蓝错摇头：“你要相信我。只要你在外面给我提供足够的灵力，我会没事的。” “可——”沧溟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到周身一麻，整个人的身形都停顿了一秒。 一股强劲、却并不会伤及身体的电流从腰开始，流窜全身。 沧溟被电得全身僵直，仅剩下眼珠能够微微转动。 他拼尽全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腰侧。 罪魁祸首，第一个通体黑色、主体呈长方形小玩意。 沧溟并不认识这是什么。 但蓝错很乐于帮这把古董剑解答这些疑惑，他眼角微弯，一边伸手取走了沧溟手中所有的身份指示牌一边道：“电击器，改良版，仙剑专用，去年刚刚研制成功。” 更可恶的是，这人一边说，还一边施法，将电击器牢牢地粘在了沧溟身上：“放心，一刻钟之后，法术失效，自然便会掉下来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跳了崖，仿佛只要慢了一步，便会被抓回来了似的。 被电得动弹不得的沧溟：…… 很难想象，堂堂沧溟剑，连挨天雷劈都死不了，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电击器给制服。 所以说，永远不要小看科技的力量。 当然，若是正常情况，莫说这种小东西几乎根本不可能贴到剑身上，即使真的成功贴上去了而主人又不在身边，也只需剑灵出手，便可轻而易举的将电击器去除。至于沧溟，他纯属是被自己的剑灵坑了。 说白了，这种东西甚至连发明出来都有骗取科研经费的嫌疑，而只要稍微有理智一点的人，除了那些博流量的视频博主，都不会选择浪费钱这么一个一看就用不上的玩意回来——至于蓝错为什么会买？他纯属好奇，想买来看看，这种东西是否真的有宣传中的效果，在仙剑像傻瓜一样一动不动给电的情况下，能否做到让其短暂地麻痹。 事实证明，虽然这玩意确实是智商税，但至少在功效上卖家没有骗人，甚至效果好得有些超出蓝错的预期。 敛天崖所在的山谷常年被雾气笼罩，从上方并看不出距离崖底有多深。 从山崖上跳下来后，蓝错很是自由落体了一段距离，方才成功落地。 与记忆中的不同，崖底并非荒山裸石，相反，目之所及，绿茵草地铺满了地面，溪水从中潺潺流过，仔细看去，甚至还有成群的透明小鱼在水底溪石间相互追逐。 不像是常年无人踏足秘境入口，反倒像是什么世外高人隐居之所。 不过，蓝错现在并不闲心慢慢游览此地风光。 他跃上一块裸露在外的岩石，扫视周围，寻找剑冢的入口。 距离他上一次来剑冢，已有三百年的时间了。 第13章 那时，大混战刚刚结束，所有种族都在进行战后清算，而在战斗中损毁或失去主人又无人继承的仙剑，自然也要被统一收集，送入剑冢。 作为同样要被送入剑冢的错剑的剑灵，他自然也跟了过来，来送自己的剑身最后一程。 只不过，那时形式尚未稳定，他又有养孩子的任务，因此并未上前，只是远远地坠在人群后面，躲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中，安静地看着人们将一把把形态各异的仙剑记录在册、送入剑冢。 看着与自己记忆中截然不同敛天崖底，蓝错有些苦恼，他一边取出皮筋将自己长至肩胛的头发梳拢扎好，一边在脑海中搜寻自己关于剑冢入口的记忆。 三百年前自己给自己送葬是什么心情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要赶紧想起来剑冢入口在哪。 好在，崖底虽然不知为何荒滩变绿洲，一些标志性的岩石尚还保存，经过仔细一番搜寻，蓝错到底是找到了剑冢的入口。 除每十年一次剑冢会允许金丹以下的修士进入，其余时间，普通修士甚至连崖底都来不了，在半空中便会被剑冢的结界弹走。但对于仙剑与剑灵来说，剑冢却是“我家大门常打开”，只要能找到入口，便能随意进出。 此时，空中已经开始响起沉闷的雷鸣，想必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第一道天雷便会落下。 留给蓝错的时间不多了。 看着眼前漆黑扭曲的空间大门，蓝错深吸一口气，抬步踏进了门中。 剑冢内部的面积远比想象中要大上不少。 与崖底相同，即使现在天色昏暗，也依然可以看出，若是在晴日，剑冢中将会是一片绿荫环绕、水草丰美的景象，其环境之舒适让人只看一眼便能萌生这此处结庐养老的美好愿景。 而作为剑冢中真正的主角仙剑，则更是一副悠然闲适的模样。 他们有的横放在树冠上，如高卧酣睡的牧童；有的斜插在竹林中，如垂眸演奏的琴师；有的又半截剑身浸泡在溪水中，如濯足洗耳的钓叟，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只要是剑，没有谁看了不想加入他们的。 但蓝错是带着任务进来的。 他长叹一口气，掏出弟子们的身份指示牌。 这种指示牌一式两份，一份由本人保管，一份由他人保管，在正常情况下，遇到危险时，本人可以捏碎自己那份，传送到另一半指示牌身边，而拿着另一半指示牌的人，亦可以此示踪，跟着指示牌的指引找到其主人。 但这只是正常情况，剑冢中空间法则特殊，指示牌无法传送，仅剩下示踪作用，因此必须有人进来，将人一个个找到带出去。 好在，或许是察觉到了情况有异，剑冢中的弟子并未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各处，从指示牌上来看，他们似乎正在努力聚集，以期抱团取暖。 真懂事，蓝错点点头，准备动身往指示牌指示之处赶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你是何人？” 第9章 指南九 蓝错猛地扭过头去。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着赤色衮龙服的俊秀男子。 能在此处以人形出现的，不用多想，应当是某一柄剑的剑灵。 见蓝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衮龙服剑灵皱了皱眉，又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蓝错着急寻人，不欲与之纠缠，一边顺着指示牌的指引的方向飞身而去，一边匆匆解释：“我是沧溟剑灵，眼下雷劫将至，我前来带走此前进入剑冢的弟子。” 然而，衮龙服剑灵显然不准备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他紧追在蓝错身后，一边追一边道：“沧溟剑？他怎么会有剑灵？你莫不是在耍我？但你又确实是剑灵，你是谁的剑灵？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你？” 与外表不同，不知是否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新鲜面孔了，衮龙服剑灵有些话痨，即使蓝错并不理他，他也依旧滔滔不绝：“你的剑主是谁？他怎么舍得让你进来？他难道不知道，剑冢进来容易出去难吗？你是要去找昨天进来的那群人类吗？为什么要找他们？你……” 终于，蓝错忍无可忍，稍微放慢脚步，拧着眉对衮龙服剑灵道：“我说过了，我是沧溟剑灵，我也没有剑主，我进来的目的就是来找他们的，如果没有别的事，可以不要打扰我了吗？你也看到了，眼下雷劫即将降临，剑冢会保护你们不受侵扰，可并不会保护那些弟子，要是我去晚了，真的出人命了怎么办？” 虽然蓝错再三强调，衮龙服剑灵却依然将信将疑：“你真的是沧溟剑灵？你怎么会是沧溟剑灵？” 蓝错：…… 不欲再与之纠缠，蓝错再次加快速度，朝着指引的方向飞掠而去，将衮龙服剑灵彻底甩在了身后。 能进入剑冢的，都是每一代的精英弟子，素质自然都不算差，也不缺乏遇到突发危险时紧急避险的意识。 最终，蓝错是在一片荒漠中找到他们的。 这群弟子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在沙土中挖开了一个l型的大坑，眼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躲在了坑中。 蓝错滑入洞中，向这些弟子道明自己的来意：“我是沧溟剑剑灵，受诸位师长所托，前来带诸位离开剑冢。” 弟子们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这种强度的雷劫不是自己可以承受的，因此也没人嚷嚷着进来一趟还什么都没捞到就要离开，他们沉默地跟在蓝错身后，迅速地从坑中爬出来向出口赶去。 第14章 对于人类，进入剑冢时会被在剑冢外围随机传送，但蓝错是剑灵，被剑冢判定为了“自己人”，因此，他进来的地方，就是剑冢真正的出口所在。 用自己的灵力撑起一道屏障，一行人迅速地在剑冢中穿行。 “轰——！” 行至一半，第一道天雷轰然落下，一时间，整片天地都陷入了一道强光中，让人一时晃得睁不开眼。 蓝错也被强光晃到了眼睛，只能暂时闭上眼睛停下前进的步伐。 身边，一棵老树被电弧波及，从树顶开始被平滑的割裂成了两半，雷火在树冠处肆虐，发出“噼啪”的声响，断裂的树干眼看着就要往蓝错一行人所在的方向倒下。 而一柄原本横插在树干上的仙剑，却仿佛受到了某种保护，在天雷落下的一瞬间从树干上飞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着某个方向飞去，转瞬便没了影子。 有弟子被吓到，慌忙地往人群中挤。 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挥出一道灵力将即将落下的树干打向一旁，蓝错扭头：“都不要惊慌，有我的灵力掩护，天雷不会盯上你们。” 有的弟子被吓得眼眶通红，躲在同门身后，但还是艰涩地点了点头。 眼下这种情况，除了信任蓝错，他们别无他法。 看向即将前方即将变成一片火海的树林，蓝错皱了皱眉。 穿过这片树林，他们就能到出口了，而若是不从这里走，想要到达目的地，他们就需要绕过一座山脉，会多浪费很多时间。 就在这时，一道传音在蓝错耳边响起：“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进来帮忙？” 是沧溟的声音。 看来，是在外面看到了第一道天雷落下，有些坐不住了。 蓝错回道：“别进来，就快出来了。” 还有一句话，蓝错没有说出口：你进来干什么？当活靶子吗？那岂不是越帮越忙？ 虽然没有面对面看着对方，但沧溟似乎领悟到了蓝错的未尽之言，他默了默，最后只能道：“我的灵力你随便用，不用顾忌。” 一边说着，沧溟一边给蓝错开放了临时契约所没有的权限。 顿时，蓝错只觉一股磅礴的灵力从四肢百骸中涌出，充盈了他身体的每一处。 他精神为之一振。 真是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全身上下都充盈着灵力的感觉了。 很短暂地，他的实力恢复到了自己的巅峰时刻。 有了沧溟的支持，蓝错再无顾忌，深蓝色的灵力以他身体为中心，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将他与一众弟子们包裹得严严实实。 满意地感受了一番灵力屏障的厚度，蓝错笑了笑，传音回复沧溟：“谢谢。” 那边，沧溟同样回复得很快：“你我之间，不用说谢谢。” 有了雄厚的灵力支持，蓝错便完全有了带着一群弟子穿越树林的把握，他笑着转身，对弟子们道：“都看看自己身上还有没有灵力丹，相互分一分，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状态，我们要准备最后的冲刺了。” 蓝错说话时，天上的雷劫始终在一道接着一道地落下，连带着他带笑的面孔也被雷光带着时明时暗。 . 从容不迫的姿态，像是从雷火中生出的灵。 很快，弟子们纷纷表示自己调整好了状态。 蓝错将一直悬挂在右耳上的孔雀尾羽耳饰取了下来，伸手一甩，耳饰瞬间抽长，直到达到了一柄剑的长度。 随手一甩，一道湛蓝色的剑光流过，身旁一颗足有三人合抱的古树应声而断。 看着身旁自己的杰作，蓝错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从储物戒指中翻出来了一条金色的绳索。 绳索在人群中穿梭一圈，自动将他们捆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走了！”随着话音落下，蓝错飞掠而出，带着弟子们在树林中灵巧地穿行。 偶尔有掉落的燃着火的树枝或是折断的树干，也会在真正落下之前被肆意张扬的蓝色剑气提前击落或是荡开，确保了身后的弟子们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整个过程中，蓝错的脸上，都洋溢着一抹畅快的笑容。 无论平时的脾性再怎么和善或是内敛，作为剑灵，他的内心始终有渴望战斗的一面存在。 全身充斥着力量、肆意挥洒着灵力、将所有拦在身前的阻碍扫平，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了。 乍然重新感受到，简直是，令人上瘾。 很快，蓝错便带着所有人安全走出树林，来到了他一开始进来的地方。 刚刚经历了一场惊险的雷雨奔袭，所有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全身上下狼狈不堪，但好在安全到达了出口，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只要通过剑冢出口离开，他们便安全了。 “这就是你说的要进来捞的弟子？”一道声音突然出现。 方才从危险中脱离出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草木皆兵。 他们警惕地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蓝错自然也跟着弟子们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一眼，便有些无语。 他看着面前熟悉的、身着赤色衮龙服、撑着一把黑色油纸伞的剑灵，颇有些无奈：“你怎么还在这里？” 衮龙服剑灵耸了耸肩：“我的本体在这里，我当然在这里。”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那柄有一半剑身都被浸泡在溪水中的仙剑：“呐，就是那柄。” 第15章 蓝错叹了口气，最后对身旁的弟子道：“你们赶紧走，我押后。” 蓝错现在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刚刚又在一场奔袭中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对于从小信奉强者为尊的弟子们来说，现在他的形象在他们心中无限拔高，甚至一时间都超过了自己宗门的师长。 他们很听蓝错的话，一个个自觉排好队，迅速从出口离开了剑冢。 就在一个身穿沧澜宗弟子服的弟子已经一脚踏入了出口时，衮龙服剑灵突然道：“这位小友，请等等。” 可惜，他慢了一步，几乎是话音刚刚落下，那名弟子便彻底踏入了出口，消失在了剑冢当中。 “哎！”甚至那名弟子已经离开了，衮龙服剑灵也依旧伸着手，语气中似有不甘。 蓝错转头，看向衮龙服剑灵：“你怎么了？” “没什么。”确认了那名弟子确实已经走了，衮龙服剑灵放下手，他摇头道，“只是觉得那个小弟子挺特别的，感觉与我有缘。” “嗯？” “若是没有发生意外，我说不定会与他试试，看看能不能让他成为我的新任剑主。”衮龙服剑灵耸了耸肩，“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人走都走了。只能等下次剑冢很开放再看看了。”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灵感从蓝错脑海中飘了过去，但他却没能成功抓住，最后，也只能道：“若你真心想找，总会有合适的弟子的。” 第10章 指南十 敛天崖上，焦急等待的各宗长老终于看到了第一个弟子从崖底被弹了上来。 “龚奎！”弟子宗门的长老欣喜中带着焦急，急匆匆地上前，一把抓住弟子的肩膀，上下检查他是否受伤：“太好了，你总算出来了。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了？” 龚奎被长老抓得左摇右晃，回答得颇有些艰难：“他们都很好，所有人，所有人都安全，马上就出来，别摇了，长老，别摇了，我头有点晕。” 很快，接二连三地，其他弟子陆陆续续从崖底被弹了上来。 直到最后一个弟子出现，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所有弟子都平安归来，他们回去也不用被宗门问责了，除了没能有充足的时间寻找是否有与自己有缘的仙剑，实在是皆大欢喜。 只有沧溟，他的眉头始终是微微蹙起的，连惯常维持在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直到最后，蓝错都没有上来。 即使是按照弟子们所说，他押后，现在也应当上来了。 他尝试联系对方：“你现在在哪？为什么还没上来。” 那边，似乎是信号不好的样子，声音断断续续：“嗯？嗯……啊……我……” 但是，他们是剑与剑灵之间的沟通，根本不可能存在信号不好的问题。 除非是对方故意的。 “轰隆——”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顺着他们之间的联系传到沧溟耳边，震得他耳膜微微发颤，就像是雷直接落在了耳边一般。 一瞬间，沧溟睁大了眼睛，他声音微微抬高，语气严肃：“蓝错，你到底在哪里？” 又过了一会，蓝错的声音方才传过来：“碰到了一个剑灵，我有些想法，要留下来和他聊聊。” “胡闹！”沧溟眉头皱得更深，“他有剑冢保护，能确保自己不受伤害，你没有。你赶紧上来。” 沧溟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上来，我就亲自下来抓你。” 现在落下的天雷一道比一道粗，其中蕴含的能量一道比一道强，刚刚蓝错都不同意沧溟下来，现在自然更不会同意。 他道：“不，你别下来。你放心，有你的灵力，我很安全。” 说着，他又似安慰：“放心，我距离出口很近，随时都能上来。而且，我发现错剑也在这附近，我在错剑旁边，剑冢也会保护我的。” 较晚出来的弟子为蓝错作证，他确实在出口处碰到了熟人，他出剑冢的时候，看到两人正在聊天。 一边是弟子的证明，一边是蓝错的再三保证，他甚至还拉来了衮龙服剑灵为自己作证，最终，沧溟选择了相信蓝错的说辞。 但他显然不够了解蓝错，若是蓝安在这里，他一定不会听信蓝错的鬼扯，无论如何都要亲自下去将其抓回来。 无他，蓝错的前科实在是太多了。 不知道有多少次，因为害怕麻烦，在他决定要做一件明知道会被阻止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先编个瞎话来糊弄对方，然后背地里自己去做，可能一直到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对方都不一定会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就比如现在—— 原本，在将最后一名弟子送出剑冢后，蓝错便也会跟着离开。 但在即将离开时，一个想法出现在了蓝错心中。 他不在天雷的惩戒范围内，甚至天雷还会有意识地避开他，现在又没了拖后腿的弟子们，如果他去到雪虹剑身边，能否保住对方？ 他还记得，当沧溟提起雪虹剑的时候，眼神是有一瞬间的落寞的。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朋友死亡的无可奈何。 一起跟随着主人在九州中杀出一方立足之地，一起开宗立派，又一起为了保护主人剑灵溃散，沧溟与雪虹之间，关系一定很好吧。 他欠着沧溟一份救命之恩，若是自己能将雪虹从雷劫中保下来，大约也能够抵消一大部分这份恩情。 第16章 当然，他也不是莽夫，不会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便不自量力地往天雷中心窜。 某种程度上说，他说自己在错剑身边，也不是在欺骗沧溟。 剑冢会保护每一个有名有姓入了剑冢的仙剑，无论其是完好无损还是残破不堪，因此，即使剑身断成了数截、丧失剑灵、已经变成了废铁几片，剑冢也依旧会保护它。 在问过衮龙服剑灵后，蓝错在一处山洞中找到了自己被装在一方小盒子中的剑身。 抱着象牙白色的小盒子，蓝错在心中感叹，这和人类用来装骨灰的盒子不说有些类似吧，简直是一模一样。 带着自己的“骨灰”，蓝错一路朝着天雷中心而去。 越靠近雷劫中心，天雷便越密集，一道道的，简直比雨丝还密。 一开始，只要放出自己的气息，天雷便会自动绕开他所在的区域。 后来，他需要将骨灰盒子抱在胸前，让剑冢替自己抵挡一部分雷劫。 再后来，他需要撑起灵力屏障，抵挡未能被完全清除的电弧。 最后，就连灵力屏障也变得千疮百孔，时不时就有雷光顺着各种未被顾及的角落溜进来，“噼啪”一声从蓝错身上窜过。 雨越下越大，最后几乎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蓝错眯着眼看向前方。 已经很近了，他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在雷劫的中心，有一个身着白色素裙的女子。 她垂着头，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一动也不动，任由一道道比婴儿小臂还要粗壮的天雷打在身上。 雷光太盛，看不清女子的脸色，但想必是不太好过的。 身处雷劫中心，暴雨声、雷鸣声，巨大的轰鸣回荡在整片空间，若放声大吼，即使是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即使还未真正进入雷暴的核心区域，蓝错也被逸散出来的电弧电得有些不好受，更别提本次雷劫的重点打击对象雪虹剑了。 蓝错想了想，抬手抚上胸口。 渐渐地，一蓝一白两颗圆形的珠子被从他的胸口引渡了出来。 两颗珠子体积都不小，周身闪烁着莹莹灵光，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 但若是仔细看去，便可以看见，无论是哪颗珠子，在它们的表面，都可以看到许多细密的裂痕，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化作一地齑粉。 这正是当初为了强行保住蓝错剑灵不散，蓝错的剑主鸾雀仙尊的金丹以及为铸造错剑提供精血的上一任孔雀公爵的妖丹。 当世顶级强者的毕生修为所凝集而成的精华，将蓝错强留于世三百余年，也终于即将消耗殆尽，零落成泥。 好在，在最后时刻，蓝错遇到了沧溟剑。 将金丹与妖丹捧至面前，蓝错最后用额头轻轻触了触它们，感受着上面残存的气息。 孔雀公爵与鸾雀仙尊，于他而言，与他至亲无异。 “公爵，蓝安已经长大了，他现在已经成功继承了您的爵位，还开了公司，他做得很好。” “主人，我现在已经成为了沧溟剑的剑灵，是沧溟剑呢，排名前三呢，比错剑还要好，也不用担心会消散了。沧溟剑对我很好，我现在也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虽然知道鸾雀仙尊与孔雀公爵早已魂飞魄散，不可能听到他这一番话，蓝错还是轻声向他们呢喃，做着最后的告别。 待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蓝错眼中的不舍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冷静到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眸。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珠子抛掷向了雷劫中心。 在被天雷劈中的一瞬间，两颗珠子瞬间崩裂，浩瀚的灵力倾泻而出，一蓝一白相互参差融合，洋洋洒洒的在半空中铺展开来，形成一道由纯粹的灵力组成的屏障。 隐隐间，似能从风声中听到孔雀在引吭鸣叫。 借着灵力屏障的掩护，蓝错闪身冲向雪虹剑。 很快，蓝错来到了雪虹剑的面前：“雪虹？能听到吗？” 然而，面前的女子始终闭着眼低垂着头，仿佛无论外界发生了何种变化，她都只能始终保持着这一种姿势。 雪虹剑的灵识肯定还没消散，否则她根本无力保持人形，而是会变回仙剑的模样，同样地，天上的雷劫也会自动消散。 但即使灵识尚存，雪虹的状态也肯定很不好，否则也不至于连回应都无法做出。 此时，天上的灵力屏障也在逐渐变得透明，顶多再过半分钟，便会彻底消散。 蓝错皱了皱眉。 旋至雪虹剑身后，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对方背上，开始给对方传输灵力。 另一只手，则一掌拍开了自己的骨灰盒子。 与寻常仙剑不同，根据百剑谱的记录，错剑是由一整块通体泛着幽蓝光线的海心陨铁雕凿而成的异形剑。 它的剑首被精雕细琢成了一只模样矜贵的蓝孔雀，孔雀昂着头，目视前方，仿佛随时准备一飞冲天；顺着雀首而下，剑柄是孔雀修长而优雅的脖颈，它微微弯曲，被打造成了适合抓握的弧度；错剑没有剑格，与剑柄相连的，是微带弧度、薄而宽的剑身；整个剑身，都被雕满代表尾羽的花纹，而剑尖，则被雕刻上了孔雀最具代表性的眼斑状花纹。 可以说，整把错剑，都完美地模仿了一只高贵矜持的雄性孔雀。 即使是现在，整把剑断成了数截，七零八落地躺在盒子中，也依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其工艺之精湛，让人忍不住想象，若是剑身未断，整把剑该有多么精美。 第17章 但这次，对着自己曾经的剑身，蓝错却反而没有表现出任何留恋，仿佛盒子中装着的，真的就只是随便捡来的几片破铜烂铁。 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连着盒子，将其整个向半空中抛去。 第11章 指南十一 对于错剑，剑冢显得比蓝错本人还要在意。 蓝错在抛掷的时候使用了一些巧劲，盒子在半空中翻滚了一圈，盒子中的错剑残片如天女散花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 雷劫被突然出现的错剑混淆了判断，一部分天雷调转方向，冲这些残片劈了过来。 然而，所有天雷，在靠近这些残片的时候，无一例外，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拦了下来。 是剑冢出手了。 天雷到底没什么脑子，看见竟然有东西敢公然出手护着自己要摧毁的目标，瞬间勃然大怒，立即调动了更多的力量，集中攻击起了天上的错剑残片。 仰头看见事情正如自己预料一般发展，蓝错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来。 能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发挥一点作用，这些原本已经是毫无用处的废铜烂铁好歹也算是发挥了最后一点余热。 “咳咳——” 就在这时，几声很微弱的咳嗽声传入了蓝错的耳中。 若不是蓝错时刻关注着，几乎就要错过这一点微弱的呼救信号了。 手上的灵力没有停止传输，他向前探身，轻声询问道：“你还好吗？” 虽然勉强恢复了意识，但雪虹的状态依旧很不好，说话也是气若游丝，每一句从嘴唇中漏出来的话都像是此生最后一句：“你……” “我是蓝错，是沧溟剑的剑灵。你应该能感受到，我输给你的灵力中属于沧溟剑的剑气。” 口说无凭，只要不怕后果，任何人都能随口捏造自己的身份，但每个人都独一无二的气息总是做不得假的，因此，对于他们来说，通过这种方式确认话语的真实性，无疑是最迅速有效的方式。 连说话都费劲，更别提行动了，雪虹始终保持着盘膝垂头的姿势：“我……” “嘘——”蓝错的声音轻柔而缓慢，“不用担心，我是来帮你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休息，尽量保存能量。” 千万别他辛辛苦苦地跑过来，最后白忙活一场。 估算着雪虹剑现在的情况，又增加了一点灵力传输速度，蓝错抬头看向天空。 此时雷劫已经过去大半，但或许是因为迟迟没有摧毁目标，天雷变得愈发狂暴了起来。 半空中，护持着错剑残片的力量在逐渐衰退，短短几息之内，便有好几片残片彻底暴露在天雷之下，并在下一瞬间，被愤怒天雷击中，彻底化作尘埃。 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毕竟剑冢中的仙剑是以百千计的，剑冢虽然有心想要保护每一把剑，但终究力有不逮，最终只能选择性地将错剑放弃。 看着半空中逐渐减少的残片，蓝错眨了眨眼睛。 本来以为能够坚持更长时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不行了。 用空余的一只手将耳饰取下，蓝错一扬手，将其掷向空中。 耳饰迎风而长，逐渐拉长到了孔雀尾羽正常的长度。 蓝错单手掐诀，隔空操控着它。 半空中，通体泛着蓝光的孔雀尾羽悠悠旋转了半周，随后像是锁定了什么目标，毫不犹豫地直冲天空中落下的最粗的一道雷而去。 带着凌厉的剑芒，孔雀尾羽与天雷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空中蓝光大盛，孔雀尾羽如切瓜砍菜一般，不仅将最粗的一道雷劫拦截了下来，还顺势将周围一圈全部扫了一遍，短暂地清理出了一片真空的环境出来。 蓝错对这种结果感到满意，掐着手决，准备继续操控孔雀尾羽迎战。 就在这时，一道质疑声在他耳畔炸响：“蓝错！你在干什么？！” 是沧溟的声音。 蓝错被沧溟突然的质问炸得耳膜一颤。 哦豁，被发现了。 仔细想想，在自己与沧溟相处的这几个月中，他还从未听到过沧溟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 有些失态了啊，沧溟剑。 见蓝错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沧溟的询问声接连传来，语速也越来越快：“蓝错，你说实话，你究竟在哪里？刚刚为什么用了这么多的灵力？蓝错！回答我！” “……蓝错，我现在就进来找你。” 终于，沧溟的最后一句话将蓝错炸了出来。 反正雷劫已经快要结束，自己干了什么事，沧溟早点知道晚点知道都没有差别，他颇有些混不吝地坦白道：“我在雪虹身边。” “什么！”不出所料，沧溟的声音骤然拔高，“你跑到雷劫中心去了？” “嗯，对。”蓝错一边回话，一边操控着孔雀尾羽，随手劈散了一道天雷，“我来帮雪虹剑渡劫。” 说着，还又补充了一句：“放心，雷劫已经快结束了，我没什么事，雪虹剑的状态不太好，但应当也没什么大问题，多费点功夫，最后总能养回来的。你不用急着过来，等雷劫结束了我带她出来找你。” 另一边，已经进入剑冢的沧溟简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真没想到，蓝错平时看着默不作声的，除了稍微懒了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好商量的模样，竟然敢独自一人，一声不吭地就往天雷中心跑。 第18章 他不知道他是刚刚才从即将消散的边缘被拉回来的吗？ 真是——真是—— 混蛋！ 沧溟御着风，飞速往天雷中心赶去。 眼下雷劫已经接近尾声，落下的天雷远远没有刚刚那样声势浩大。 蓝错盘膝在雪虹身边坐下，撑着脑袋，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 下一瞬，沧溟出现在正上空。 他脸上没了一贯带着的笑容，冷着眼，垂眸盯着蓝错。 蓝错仿佛完全没看出来对方有多生气，甚至还弯着眼角，伸手冲半空中的沧溟挥了挥。 沧溟瞪了蓝错一眼。 随后，他转过身，凝视着上空。 此时，劫云已经比刚刚开始的时候薄了不少，在一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阳光从中穿过，洒下一片光柱。 但或许是感受到了沧溟的出现，二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劫云骤然变得又变得活跃了起来——原本弥散铺展开来的劫云开始重新聚拢，甚至连原本所剩不多的能量都隐隐有攀升之势，看起来，就像是要开始耍无赖，在明明已经应该结束了的关口增加新的援兵。 沧溟在半空中化作了剑身原型。 与独树一帜的错剑不同，沧溟剑的原身格外普通，除了剑格上铭刻着九州时代流行的雷云纹外，整柄剑看上去，就与平时路边小摊上卖的十元一把的玩具剑无异——连二十元的档次都够不上，二十元的剑商家还会在剑鞘上意思意思，画上一些花纹。 沧溟剑剑势如虹，拖着一道淡黄色的狭长慧尾，直冲雷劫中心而去。 一阵极强的光芒从二者相撞之处炸开，一瞬间，天地色变。 但是，即使面对如此强光，这一次，蓝错却始终抬着头，睁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冲突爆发的中心。 虽然他看不清，但因为剑灵与剑之间的特殊联系，他能隐约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沧溟完全没有节省灵力的意思，就像是挥洒出的不是自己的灵力一般——比蓝错之前用他的灵力还要潇洒。 浑厚的淡黄色灵力强势的席卷而出，在天空中撑开一道广阔的屏障，随后，灵力流动，屏障逐渐变成凹面形，眼看着，竟是要将整片劫云完全包裹进去。 事实证明，沧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淡黄的灵力步步紧逼，几乎是在转瞬之间，便将一整片劫云都给包裹了起来。 甚至灵力还在持续收缩，看起来要将劫云压缩到极致。 隔着灵力看去，原本已经淡化成了淡灰色的劫云的颜色正随着空间的压缩逐渐加深，甚至到最后，已经接近了漆黑。 莫名地，蓝错想到最近很火的，一款叫做捏捏乐，号称能够解压的玩具。 最后，劫云被压缩成了一个直径约在一米左右的灵力球。 从外表上看，球的外部，浓稠的淡黄色灵力几乎已经固化，成为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外壳，而球的内部，则是一片不时闪出火光的、漆黑色的深渊。 这是再无法落下、最终只能在劫云中炸开的天雷。 此时，沧溟已经变回了人身，他就浮在这个球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它。 见沧溟半天都没有动作，蓝错想了想，向他传音道：“这个球能保存下来吗？” “什么？” 蓝错看得清楚，在听到自己的问话的一瞬间，沧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表情空白了一瞬。 蓝错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我是在想，如果这个球能保存下来，能不能把它当成雷弹一类的东西，对敌的时候将其炸开，想必威力不可小觑，也能算是一件压箱底的武器了。” 沧溟：…… 一瞬间，对蓝错的无语甚至盖过了他对其的愤怒：“不行，不要异想天开。” 蓝错颇有些遗憾：“好吧。” 沧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有一瞬间的疑惑，蓝错在此前的几百年里，怎么就没把自己玩死呢？ 毕竟惹了人生气，蓝错现在态度相当良好，对于沧溟的疑惑有问必答：“因为之前要带孩子，所以要悠着点，一些有可能有危险的事情虽然想过，但是没有试。” 沧溟：…… 沧溟转身，落回到蓝错身边，他们一站一坐，眼神相接。 蓝错能看到沧溟眼底的认真：“蓝错，你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剑灵，你要是一不小心把自己弄得消散了，我就又没有剑灵了。对于一柄剑来说，两次失去剑灵，会有什么后果，没有人知道。” 听到沧溟的话，蓝错眸光微动。 半晌，他一偏头：“我知道了。” 第12章 指南十二 最终，那个裹着劫云的灵力球被沧溟带到剑冢中的一座山洞里，徒手劈散了。 蓝错猜测，这其中，未必没有泄愤的意思——既是为了上一次，更是为了这一次。 在此期间，蓝错始终守在雪虹身边，持续为她传输着灵力。 按照沧溟的说法，虽然并不是完全靠自己扛完了整场雷劫，但雪虹此时的状态还是要比他当时差很多。至少他那个时候，还能靠自己站起来、走出剑冢并完成与沧澜宗的交涉。 而此时的雪虹剑，虽然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但依旧虚弱地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原处慢慢地休养。 处理完劫云，沧溟回来，以雪虹剑为中心，画了一个大型聚灵法阵，以此代替了蓝错的位置。 第19章 画完法阵，沧溟来到雪虹面前。 此时，雪虹也积攒了一些力气，她终于抬起头来，与沧溟对视。 一时之间，两厢无话。 半晌，终于是雪虹先开口了：“此次真的很感谢你……和你的剑灵，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她暂时还没能习惯，将剑和剑灵分开来，作为两个独立的个体看待。 沧溟摇头：“没有我。” 他知道，若是他贸然出现，雷劫只会更加猛烈，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他再次重伤，雪虹剑彻底损毁，得不偿失，因此，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过来帮雪虹。 但雪虹并不在意，她摇头：“都一样。” “不一样。”沧溟纠正她，“我只是给他提供了部分灵力。” 精力不济，雪虹没有与沧溟在这种小事上掰扯，她转而道：“真没想到，在你我剑灵都已溃散的情况下，我们居然能再次见面——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面对老朋友，沧溟虽然很愿意与之促膝长谈，但眼下却有着更重要的事情有待解决。 他回头看了乖巧等在一旁的蓝错一眼，对雪虹道：“一句两句说不清，这样吧，待你状态好一些，我挑个日子，我们好好叙叙旧。” 雪虹一看就明白沧溟眼下没有与自己聊天的心思，她点头：“好，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再聊。” “嗯，那你就在此处好好养伤，我有时间便会来看你。”这般说着，沧溟直起身来，转身走向蓝错，“我们走。” 语气骤然变得生硬很多，完全不复方才与雪虹说话时的体贴。 蓝错不敢吱声，乖巧地跟在沧溟身后。 沧溟没有御风，他们靠着双腿，穿过此时已经变得一片狼藉的剑冢内部，朝着出口处徒步行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非常沉默。 突然，前方杂乱倒塌的树林消失，视野骤然变得开阔。 他们到出口了。 见沧溟始终一言不发，抬脚就要往出口走去，蓝错终于忍不住开口：“沧溟，我——” “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没事。”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正是衮龙服剑灵。 听到衮龙服剑灵的声音，前方沧溟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对衮龙服剑灵道：“龙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沽，也就是衮龙服剑灵，在听到沧溟的声音的时候愣了愣，他此前注意力都在蓝错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走在蓝错前面的沧溟。 转身看向沧溟，龙沽有些惊讶：“他说他是你的剑灵，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沧溟沉默地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 不过，龙沽惯是会自说自话的，他没有为蓝错保密的义务，此时，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本来都准备离开了，结果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我错剑的残片在什么地方。你知道的，我没事喜欢在剑冢里瞎溜达，大部分剑在哪里我都知道。那时我也没多想，就告诉他了。” 沧溟听得很认真：“然后呢？” “然后，”龙沽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仔细看上去，像是后怕，“我带着他找到错剑残片，然后，就看到他一言不发，抱着残片就要往劫云中心去。” “我当然是要拦着他啊，结果，这家伙好生不讲道理，他仗着修为比我高，直接掏出一根缚灵锁把我给锁了，然后就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直到刚刚才挣脱！” 对于龙沽的控诉，蓝错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句：“我打的是活扣，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要花那么长的时间才能挣脱。” 龙沽：…… 龙沽转头，对着蓝错道：“你住嘴！” 蓝错乖乖闭嘴。 听完龙沽的讲述，沧溟沉默了片刻。 随后，他抬手，从乾坤袖中取出一块火红色的晶石递给龙沽：“多谢。” 龙沽摆手，并没有收下沧溟的谢礼，他道：“这就不用了，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有一件别的事想拜托你们。” 沧溟很好说话：“你说。” 龙沽也不客气：“此次进入剑冢中的弟子，我感觉有一位与我有缘。我知道按照规则一名弟子一生中只有一次进入剑冢的机会，不过这次算是出了意外。因此，我想请你出去之后与那些宗门和那名弟子沟通一下，看一下下次剑冢开启时，若是他还未曾升上金丹，也还没有本命剑，能否进来与我一试。” 这不是什么难事，沧溟点头答应：“好，我出去之后会说的。” 龙沽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答应完龙沽的请求，沧溟转身看向蓝错：“走吧，我们先回家。”、 然而，此时的蓝错，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沧溟皱了皱眉，他上前两步，伸手轻轻拍了拍蓝错的肩膀：“你在想什么？” “啊。”蓝错被沧溟拍回魂，“我有个想法。” 听到蓝错又有想法，沧溟顿时沉默了片刻。 他还不至于年纪大到健忘，清晰地记得，就在不久的刚才，蓝错提出的上一个想法，是想把劫云保存下来，当成秘密武器扔出去。 但本着最基本的尊重，沧溟还是问道：“什么想法。” 蓝错不答反问：“我想知道，我们有可能与剑冢沟通一下吗？” 第20章 沧溟有些明白蓝错想要做什么了。 这次的想法并不危险，沧溟如实相告：“可以，但是很难。与我们不同，作为一方小世界的主宰，剑冢的意识与天道有类似之处，无处不在，又不在任何地方。如果非要说的话，它更像是一种潜意识。” “这样。”蓝错点头，“只要有办法商量就行。” 龙沽没有明白蓝错与沧溟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但他知道也同样意识到，蓝错询问的这件事，或许能帮他更早地找到称心的剑主：“你们在说什么？” 没有确定的事，蓝错不想说太多，以免在带来希望后又带来失望：“没什么，只是想找剑冢商量一件事，如果能成的话，说不定剑冢中有意寻找剑主的仙剑能更快找到合适自己的剑主。” 龙沽：“那好吧，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欢迎随时来找我。” * 与龙沽告别，再无其他事能够阻挡沧溟找蓝错算账的脚步。 从剑冢中出来，沧溟根本就没有回到敛天崖，他只是简单与宗主传了个音，简单告知了雪虹剑的事情，便带着蓝错，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山头。 回到家，沧溟没有进到屋子中，而是来到了院子里的凉亭。 拿过桌上的茶壶，行云流水地泡茶一壶茶来，倒了两杯，沧溟抬头冲蓝错道：“你过来，我们聊聊。” 第13章 指南十三 该来的躲不过，蓝错对秋后算账一事经验颇丰，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顺从。 他微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踏入凉亭，乖巧地坐在沧溟对面。 沧溟一手放在膝上，另一手屈着指，以一种缓慢的节奏在石桌上轻轻敲击，发出“咚咚”的声响。 声音并不大，但在安静的院中十分明显，一下一下，像是想要通过声音，敲到对面人的心头上。 可惜，对面坐了块打不湿拧不干的油抹布。 待沧溟敲到第七下，蓝错突然开口：“我错了。” 沧溟一挑眉：“下次还敢？” 蓝错：…… 蓝错：“不，下次不敢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明显充斥着不信任的短笑。 沧溟不打算听蓝错的诡辩，他想了想，轻声问道：“你决定去救雪虹，为什么？” 蓝错放在桌面下的双手相互摩挲着，他想了想，道：“我以为你会希望她能成功渡过雷劫，毕竟你说她是你的老朋友。” 沧溟：“所以，你就在没有确认过我的意愿、没有与我商量的情况下自作主张，甚至还在我问你的时候欺骗我。” 蓝错：“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全。” 沧溟并不相信蓝错的说辞：“是没考虑周全，还是考虑得很周全？” 蓝错：…… 蓝错：“是没考虑周全，真的。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觉得把握挺大的，就去了。” 说着，又补充道：“事实证明，我估计得还是挺准的。” 沧溟皱眉：“你很得意？” 蓝错：“……没有，没有得意。我只是说，我也是考虑过后果的。” 沧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眼神却有些冷。 他站起身，来到蓝错身边，将他的手腕从桌子下面拉了上来，放在桌子上。 在手腕被沧溟抓住的一瞬间，蓝错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收回，但却在下一瞬间，手腕上的钳制的力量骤然增大，以一种完全不容拒绝地阻止了他的动作。 丝丝缕缕的灵力探入，沧溟垂着眼帘，仔细探查蓝错的身体状况。 若是他们之间是正式契约自然无须这般麻烦，但现在只是临时契约，只能简单感知对方的状态，想要仔细探查，还是需要亲自探入灵力。 灵气在蓝错体内寻觅一周，将他仔仔细细探查了一遍，最后终于确认，虽然多少受了一些伤、体内灵力有些动荡，但总的来说，蓝错确实没有伤筋动骨。 而且，似乎不是错觉，蓝错现在体内的灵力，与上次他们结契时候相比，要纯粹了不少。上次结契的时候，蓝错体内似乎除了自己的灵力，还有两道其它的、与他自己的灵力有相似之处但又完全不同的气息。 只不过这种事算是蓝错的私事，沧溟当时并未询问。而现在，目前看来这种变化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本着尊重对方隐私的原则，沧溟同样没有询问。 对于剑灵而言，在受了伤后，任何灵丹妙药，都没有来自剑身的滋养效果好。 沧溟在蓝错身边坐下，为他输送灵力。 除了这次受的伤外，蓝错身上还有不少陈年隐伤，只是或许是他一贯能忍，此前竟是完全没表现出来。借着这次机会，沧溟便顺便也为他治疗了一下这些隐伤。 沧溟不说话，蓝错变也没有主动开口，他愣愣地看着面前尚且还余了一半的茶盏，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整个院子中，都只能听得到人造溪流中水花溅落的声音。 一个时辰后，沧溟收回自己搭在蓝错手腕上的手指。 “之后每天中午休息的一个时辰，我为你疗伤，直到你体内伤势痊愈。” 蓝错：“啊……不用了吧，这太麻烦你了。” “蓝错。”沧溟微拧着眉看向他，看起来有些严肃，“不要拒绝我。” 拒绝的话就在齿关徘徊，但蓝错看着沧溟的表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21章 他希望沧溟能够一条一条与他陈明利害，阐述这件事进行的必要性，这样他就可以一条一条地反驳回去，最后理所应当地拒绝沧溟的提议。 但是沧溟却没有这样做，他似乎以极快的速度掌握了如何在于自己相处的过程中达成他想要的结果。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或许他急需要想出一个应对的策略。 但还没等蓝错想出应对之法，沧溟便再次提出了在赶到剑冢中见到他时同样的要求：“今后，你做任何有危险的事，都要与我商量，不可独自一人就做决定。蓝错，你记住，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蓝错：“我知道了。” 沧溟：“不是知道，你要同意。” 蓝错：…… 蓝错：“好，我今后会的。” 沧溟点头：“我记住了，我希望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或许是沧溟的眼神实在太认真，蓝错最终错开了他的目光，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 剑冢中再次出现剑灵早已溃散后仙剑却诞生了灵识的事，诞生灵识的仙剑还是同样位列百剑谱前十的雪虹剑，虽然无法亲身进入剑冢，这件事却还是在外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而另一件同雪虹剑诞生出世同样吸引众人注意的，则是一道从前往参加试剑大会的宗门中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不知为何，沧溟剑再次拥有了剑灵，而且这个剑灵，还是按照记载在三百年前便已断剑的错剑剑灵。 没人知道为什么错剑剑灵没有随着错剑剑毁而消散，而是在三百年后莫名其妙地成了沧溟剑的剑灵，一如没人知道为什么沧溟剑和雪虹剑能够在剑灵消散千年后重新生出灵智一般。 这个消息实在是不可思议，甚至有不少人认为这完全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是有人趁着雪虹剑出世浑水摸鱼编出来的谣言。 因为即使这么多天过去了，无论是沧澜宗，还是沧溟剑，都没有公开承认过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当然，也没有公开辟谣就是了。 也正因为他们这种既不承认也不拒绝的暧昧态度，导致每天无所事事坐在家中指点江山的网友们就“沧溟剑是否重新获得剑灵”以及“剑灵是否是曾经的错剑剑灵”这两个议题吵了整整半个多月。 沧澜宗当然知道这群网友们每天在网上吵这件事。他们不表态，是因为得到了沧溟的授意。 而沧溟不表态，则是与蓝错商量后的结果。 午后，结束疗养后，沧溟将原本覆在蓝错背上的手拿开，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蓝错：“你看看这个。” 蓝错接过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沧溟与沧澜宗宗主之间的聊天记录。 【宗主：[图片][图片][图片]】 【宗主：对于这件事，你和蓝错小友是怎么想的？】 点开图片，是几张从社交软件上截下来的截屏，正是网友们就“沧溟剑灵”这件事的留言。 那时这件事才刚刚流传到网上，还没有经过时间的发酵，网友们都尚还处于震惊以及蒙圈的状态。 【谁能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啊？沧溟剑？和错剑剑灵？啊？？？】 【不是，怎么还有人信这种一眼假的谣言？我以为器身损坏后器灵即可消散是常识】 【错剑剑灵居然还存在吗！那这不是说明我这一辈子还有机会见到他了！呜呜呜鸾雀仙尊可是我的偶像，错剑也是我的梦中情剑，连我的本命剑都是仿照错剑打造的】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沧溟剑和错剑，一种次元壁破了的感觉……】 【阴谋论，这件事不会是沧澜宗的对头故意放出来的吧，毕竟如果这件事真的成了，沧溟剑和错剑剑灵的强强联手，现世应该没多少人能打得过吧】 【楼上，现在还要加上一个雪虹剑。沧溟剑加错剑剑灵加雪虹剑，沧澜宗实力有望成为断层第一】 …… 快速将截图中的评论浏览了一遍，蓝错将手机交还给沧溟：“我——” 就在这时，蓝错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蓝安的电话。 估计也是注意到了网上的这些讨论。 蓝错抬头看向沧溟，沧溟抬手，示意他先接电话。 电话接通，蓝安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听声音，他显得有些烦躁：“哥哥，你有看见网上关于你们的讨论吗？” 蓝错：“嗯，我已经看到了。” 蓝安：“你看到了就好，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随便在网上乱说话。你放心哥哥，我现在就去压这件事的热度。顺便，要我帮你查查看是谁在网上乱说话吗？” 蓝错对此没什么兴趣。 会在网上发这些的，无非就是两种：第一种，与沧澜宗有竞争关系，出于某种目的想要将这件事闹大，这种交给沧澜宗自己去处理就好了；第二种，某个嘴快的长老或是小弟子，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出于震惊，将这件事分享到了网上。 但无论是哪一种，蓝错其实都并不关心。只要这件事不影响到他自己的正常生活，随便网友们在网上怎么议论，他都无所谓。 因此，他对蓝安道：“谢谢，但是不需要。” 认为自己熟悉蓝错、知道他一向喜欢低调，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蓝安：“啊？” 第22章 第14章 指南十四 蓝错：“帮我盯着点网上，只要别有什么关于我的影像资料流传出来就够了。其余的，随便他们怎么说吧。” 蓝安还想说什么：“可是——” 蓝错：“别可是啦，查这些东西都要钱，虽然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但还是省着点花吧。放心，网上说什么，对我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 毕竟真要算起来，他在网络上的热度，可一直都不小：每年各大法器排行榜更新的时候，错剑的粉丝都要在网上冲锋陷阵，力争将他的排名再往上提一提。 是的，错剑在网上其实有着不小的粉丝基础。 毕竟，在出世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为剑主所不喜、后凭借自己的实力与性情获得剑主全心的信任、最后又在混战中为保护剑主粉身碎骨。拥有这种极具悲情色彩的履历，再加上根据记录，错剑剑灵外貌清丽、实力强劲，又怎么可能不受修士所喜爱呢？ 甚至蓝错在网上冲浪的时候，还经常能刷到有修士拿自己的故事给即将生灵的法器做“胎教”，希望自己也能收获一个同错剑剑灵一般，外貌佳、性情好、忠心不二的器灵。 对此，蓝错表示：我都不知道我居然还是一个美强惨类型的角色？ 挂断蓝安的电话，蓝错重新将视线落回到沧溟身上：“我们继续。” 通过蓝错与蓝安之间的对话，沧溟也大致猜出来了蓝错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你不想管？” 蓝错点头：“嗯，我整天待在沧澜宗里，外面那些人又进不来，打扰不到我。既然如此，我管他们干什么？” 沧溟：“总有要出去的时候。” 蓝错对此很无所谓：“没关系，他们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即使对面看见了，也认不出我来。” 说着，蓝错又看了沧溟一眼，好像有些苦恼：“不过你的样子他们倒是都知道了呢。” 沧溟看着他：“嗯？” 蓝错愉快道：“所以我会等到我可以长时间离开你的身边的时候再下山的，你放心吧。” 沧溟：…… 沧溟不想与蓝错讨论这件事，他转而道：“其实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让沧澜宗出面辟谣这件事。嗯……可以让他们给你一个长老的位置，然后再找一下你之前的同事做个证明。毕竟没人会想到，大名鼎鼎的错剑剑灵，居然会在一家公司安分守己地当几十年的小职员。这样，到时候即使我们一同出现，也可以说是共同执行宗门事务。同时，网上的舆论也能更快平息。” 毕竟人都是有窥私欲的，很多时候，越是遮遮掩掩不详，越让人想要探究，反而是光明正大地将事情放到明面上，人们很快便会丧失兴趣。 “大名鼎鼎的错剑剑灵”，这几个字从沧溟剑的口中说出来，蓝错总觉得脸颊有些发烧。 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沧溟的提议，最后还是选择摇头：“不用了，任他们说去吧。” 听到蓝错这么说，沧溟先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唇微启，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的样子。但很快，他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最终点头：“好，那就按你说的来吧。” 总之，最后在多方放任之下，关于“沧溟剑的新剑灵是曾经的错剑剑灵”这件事的热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场讨论中：相信的、不相信的、难以置信的……多方立场下场，在网上掀起一场又一场的骂战，将人脑袋打出了狗脑袋。 与网上的热火朝天不同，沧澜宗内部，显得格外岁月静好。 平时根本不可能见到沧溟的外门弟子自不必说，即使是那些平时会接受沧溟教导的内门弟子与核心弟子，也早早就被各自的师长下达了封口令，要求他们既不准在网上乱说话，也不准跑到沧溟与蓝错面前问东问西。因此，即使各自内心对于这件事都有自己的猜测，但至少在表面上，在见到沧溟或是蓝错的时候，他们各个都表现得面色如常，仿佛完全不知道网上的事情一般。 而蓝错所求的也仅是不要烦到他面前罢了，至于他们内心怎么想，他完全不在意。 不过，要说对生活完全没有影响，那倒也不是——具体就表现在，在最近的剑术课上，跑来找他切（挨）磋（揍）的弟子明显变多了，也变得更难对付了，甚至偶尔还有早已选择了别的方向、不再上剑术课的弟子会跑过来，浑水摸鱼地与他过两招。 不过一切都在蓝错能够接受的范围内，他便也没说什么。 而除了网络舆论的事情，实际上，最近蓝错正在忙另外一件事。 当时离开剑冢时，沧溟曾答应龙沽，出来后帮他去寻找在最后关头合了他眼缘的小弟子。 也正是在那时，蓝错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只不过那时沧溟急着与自己算账，并不是一个能够好好思考商量的好时机。 因此，一直等到两三天之后，蓝错估摸着事情已经翻篇了，又在内心仔细梳理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后，才在沧溟准备联系宗主让他将小弟子寻来叫至自己的居所前时开了口。 蓝错将沧溟叫至客厅的沙发上，主动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你那个时候说，是有办法与剑冢意识联系，与它商量一些事的？” 面对蓝错暗戳戳的讨好，沧溟面上不显，他将茶水接过来，垂眸轻抿了一口：“对，一般剑灵或是修士或许没有办法，但我能行。” 第23章 有沧溟这句话蓝错便放心了，毕竟这是他的想法能够顺利实施的前提。 他继续铺垫：“剑冢中仙剑数量庞大，想必其中不少都有心寻找新任剑主。” 沧溟点头表示赞同：“是的。尤其是与近百年来进入剑冢的剑灵相熟的，在听闻外界的变化后，许多原本没这个打算的，也逐渐生出了心思。” 蓝错：“但很可惜，每次剑冢开放的时间间隔太长了，每次进入剑冢的人数又太少了。想要在广阔的剑冢中遇见并相互看对眼缘，实在困难。” 沧溟承认：“对，是有这方面的问题。” 他的目光凝着蓝错，瞳孔显得比往日更加漆黑深邃，像是在鼓励蓝错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状似不经意，他随口道：“这几年来，我往返于外界与剑冢，带着他们一点点地将原本荒芜的剑冢改造成了一片碧水蓝天，就是想让他们尽可能更加舒适的生活。” 言下之意，只要事情是有确实可行性的，又是有益的，蓝错大可以畅所欲言。 蓝错听懂了沧溟的暗示。 他道：“原本剑冢内部与外界不通，剑冢中的仙剑又以百万计，这其中在外界存在确切记载的，也只能占到很小一部分。因此，过往每次剑冢开放，进入其中的弟子，其寻找与自己相合的仙剑的过程，可以说，几乎就是完全靠闭着眼睛碰运气。” “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现在存在了我和你，这两个可以自由出入剑冢的bug。嗯，等雪虹剑养好了伤，那就是三个bug，不过并不能确定她是否愿意参与这件事，因此暂且不论她。” “我想的是，能否利用这个bug，我们将剑冢中的仙剑、外界合适的修士全部都登记在册，然后像相亲一样，通过相互之间条件的匹配，快速筛选出或许合适的配对方式。” 沧溟适时接话：“所以，你想让我去与剑冢沟通，若是有成功匹配者，能否允许修士在非剑冢开放期进入，与仙剑完成结契。” 蓝错点头：“嗯对，是这个意思。或者让仙剑短暂离开剑冢也可以。至于具体最后怎么样，可以在与剑冢商讨后再进行确认。” 沧溟认可了蓝错的想法。 他将茶杯中的最后一口茶饮下：“待会随我一同去剑冢中，我们先问过其它剑灵的意见。大家一起召唤剑冢，更容易成功。至于现在，那个弟子来了，与我一同去见他一面。” 蓝错站起身，跟着沧溟往外走。 与他预料的相同，沧溟对他的提议很感兴趣。他愿意帮助蓝错奔走，并且想让龙沽和那名小弟子成为第一对实验的对象。 毕竟，从下到敛天崖底、看到与上一次来完全不同的景象时，蓝错就确认了，沧溟承袭了他的剑主曲灵仙尊的脾性，对周遭凡与自己有关的，无论是归属于同类的法器及其器灵也好，还是当年亲眼看着其建立的沧澜宗也好，甚至是对其他宗门的后辈修士，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 若是有可能，他希望所有人、所有事都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为了达到这种结果，他完全乐于在其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或许有人会说这是一种愚蠢而不必要的行为，但蓝错完全没有立场这样说，因此他正是沧溟这种性格的直接受益人。 也正是因为此，他才会告诉沧溟，不必去网上辟谣。 否则，等到真正公开的时候，那不是自打脸吗？ 第15章 指南十五 被龙沽看上的弟子叫闻宿，是沧澜宗除了沧溟以外资历最浅的长老沈寻的开山大弟子，今年刚满二十。 沧溟和蓝错从房子中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正直挺挺站在门口的他。 只是，到底是阅历尚浅，虽然面上努力装出了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眼底的慌乱却有些藏不住。 他被沧溟传唤的时候正在上符箓课，对于为什么会突然被传唤完全是一头雾水，而前来通知他的弟子也并不知道内情，甚至连他的师父沈寻也不清楚为什么沧溟剑会突然找他。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也只剩下剑冢的事或许与之有关了。 想到这，闻宿浑身一个激灵。 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他与家中长辈的通话被人听见了、举报他了？ 但他严格遵守了宗门的封口令，即使有亲戚就最近网络上的讨论好奇询问的，他也三缄其口、找借口推诿了啊。 闻宿站在沧溟院落的门口，心中惴惴。 很快，沧溟从屋子中走了出来，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那天进入剑冢中救了他们所有人的、自称是沧溟剑灵的蓝错。 试剑大会之前的一段时间他领了任务并不在宗门中，因此在剑冢中被蓝错救出来前也没有见过他，但眼下一看，还真与他的朋友说的一样，他们就像是连体婴一般，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一起。 只不过那时，虽然疑惑，但也没人会往剑与剑灵的方向去想就是了。 闻宿只是在沧溟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快速抬了一下头，然后便又立即垂头：“沧溟长老，蓝错前辈。” 沧溟微微点头：“进来吧。” 闻宿被带到了凉亭中。 沧溟率先坐下，并拉着蓝错坐在了他的身边，最后伸手向闻宿示意：“坐吧。” 还好，还愿意让自己坐下，说明大概他没犯什么大事。 闻宿诚惶诚恐地坐下：“沧溟长老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24章 沧溟并不回答，他拍了拍蓝错放在膝头的手，示意这件事由他来说。 知道这是特意在为他铺路，蓝错也不推脱。看出闻宿的紧张，他温和地笑了笑：“别怕，不是什么坏事。嗯，你还记得，那天从剑冢离开的时候，在出口的位置，我们遇到了一个剑灵吗？” 那天虽然紧张又混乱，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算得上是人生中相当难忘的经历。 闻宿点头：“自然记得。” 蓝错：“记得就好。是这样的，在你们从剑冢离开后，那位剑灵找到我，他跟我说，他觉得你与他有缘，他想与你试试，看看你能否成为他的新任剑主。” “啊——”闻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看见闻宿这副样子，蓝错弯了弯眼角，好久不跟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相处了，乍一见到这样青涩的，感觉还挺新鲜：“嗯，是的。他叫龙沽，进入剑冢的时间是五百年前。虽然没进入百剑谱，但也算是顶好的一把仙剑了。” “他托我们向你带话，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等下次剑冢开放，进去与他试试。不过，这也意味着，在此期间，你的修为不能升上金丹期。” 闻宿依旧眼神发直。 他有些犯蠢地问道：“可是，每名弟子都只有一次进入剑冢的机会……” 蓝错：“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龙沽都已经属意你了，若是你同意，下一次进剑冢，自然有你的位置。” 似是有些不敢执行，闻宿转头看向沧溟。 察觉到闻宿的视线，沧溟放下手中的茶杯，冲他微微点头，确认了蓝错的话的有效性。 得到沧溟的肯定，闻宿陷入沉思中。 在来之前，他的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将这段时间所有自己做得不够好的事都播报了一遍，想要从中找出到底是哪件事惹了对方的不满，但完全没想过，居然是因为……剑冢中有仙剑看上了自己？ 龙沽剑，他虽然此前没有听说过，但既然能得到沧溟与蓝错的认可，其品质自不必说。至于在下一次试剑大会前不能进入金丹……说实话，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很大牺牲的条件——或许在几百年前确实是的，但自从大混战末期九州灵气衰退，修士们的修行速度都明显地降了下来，年轻一代弟子，百年内从筑基进入金丹，都可称得上一句有天赋，虽然他算的上是有天赋的弟子中更有天赋的，但毕竟才刚刚二十岁、筑基没多长时间，想突破金丹，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而且，即使他真的耽误了修行的速度，如果最后真的能与剑冢中的仙剑结契，这点损失很轻易地就能被弥补回来。 这不是说现世做不出品质好的仙剑了，而是与剑冢中的仙剑结契，不仅不需要自己从零开始培养仙剑生灵，更重要的是，与他们结契，就相当于找到了一个完全了解自己武器、拥有充分战斗经验的导师，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帮助剑主提升自己。 各种思绪快速地在脑海中闪过，片刻后，他抬起头道：“沧溟长老，蓝错前辈，我很感谢你们愿意告诉我这件事。我自己是很愿意的，不过我到底还没有出师，这种大事，我需要回去与师父禀明再做最后的决定。” 蓝错对此表示理解，他点头：“好，那我等你最后的决定。” 他现在还不打算向闻宿透露更多，毕竟八字还没一撇，不好画饼画得太大，以免万一事情没成，让人空欢喜一场。 送走闻宿，沧溟又将蓝错的想法简单与宗主提了一下后，便转身看向蓝错：“走吧，去剑冢。” 蓝错眨眨眼，没想到沧溟这般雷厉风行，他指了指对方的手机：“不需要等宗主回话吗？” 沧溟摇头，向蓝错解释道：“不用。虽然剑冢位于沧澜宗内，但实际上二者之间只是合作关系而非从属关系，即使宗主不认可这件事，只要剑冢同意了，这件事也可以得到推行。只不过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会相对麻烦一点罢了。” “这样。”蓝错点头表示明白了。 很快，他们再次进入了剑冢。 与上次离开时已经被毁得差不多的样子不同，短短几天之内，所有天灾的痕迹全部消失殆尽，剑冢的一切，都像是回到了蓝错刚进来时候的模样。 “你们来了，怎么样，那个小弟子怎么说？”龙沽就像是一直蹲守在剑冢入口一般，一见到沧溟和蓝错，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了出来。 不知道他是真的对闻宿满意得不得了还是只是想离开剑冢，但无论是哪种，都能看得出来，他对于给自己寻找新剑主这件事，态度相当积极。 很适合作为第一个突破口。 与之前一样，沧溟示意蓝错上前对龙沽解释。 在与沧溟进行了一番讨论后，蓝错的思维更加清晰，很快，他便对龙沽解释清楚了自己的构想。 听完蓝错想法的龙沽：…… 他眼睛微微睁大，半晌，伸手用力拍了拍蓝错的肩膀：“很好的想法。” 左右闻宿不可能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对蓝错提出的事情万分感兴趣：“那你们现在是想要怎么做？要先去找一定数量的支持者才好跟剑冢谈判吧？” 没想到龙沽会这么热情，蓝错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一步：“嗯，对。我们这次来剑冢就是为了这件事。” 龙沽眼神发亮，很高兴终于有什么事能够打破剑冢中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对于蓝错的事，他积极响应：“需要我的帮忙吗？” 第25章 在剑冢中，龙沽属于相当活跃的存在，往日闲着没事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在剑冢中四处溜达，听其他剑灵讲述他们进入剑冢前的故事，因此结交了不少朋友。 就连当初沧溟改造剑冢环境的时候，也是龙沽跑前跑后召集人手，所有人齐心协力，才使得剑冢能在短短几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沧溟将龙沽拥有广泛的交友圈这件事传音告诉了蓝错。 听到这个消息，蓝错的眼睛亮了起来。 相对于外界而言，剑冢是一个相当封闭的环境，仙剑们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中，除了思想容易固化以外，还很容易对陌生人产生排斥提防的心理，而蓝错，无疑就是一个陌生人——哦，这么多天过去，八卦应该也传的差不多了，现在可能还要加一个，一来把自己曾经的剑身往雷里扔的疯子陌生人。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沧溟愿意为自己背书，但他到底也刚刚醒来没多久，效果有多少并不好说。 但龙沽不一样，对于他们来说，龙沽算“自己人”，若是他也愿意站在蓝错这边，很多事情都要好办很多。 “很荣幸获得你的帮助。”蓝错对龙沽伸手，“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龙沽点头，回握住了蓝错的手：“走吧，我知道有谁好说话，我们先去找他们。” “对了，你能估计一下，最后愿意与我们一同去找剑冢谈判的，大概能有多少吗？” “嗯……这不好说。不过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除了剑灵消散的和已经封剑的，还醒着的，应该能有百分之七八十吧。” “这么多？！” “当然，不知道沧溟和你说过了没有，在听说了外界的变化后，其实他们不少都想出去看看。即使其中有思想保守的，我们一起多劝劝，总能成功的。” 第16章 指南十六 龙沽确实对剑冢中的仙剑的脾性相当熟悉，经过他的规划，他们先是去寻找了本身就有强烈愿望想要离开剑冢、性格又比较锐意进取的那部分仙剑，如预料一般，这部分仙剑对蓝错的计划很感兴趣，很容易就答应了一起去找剑冢请愿。 之后，他们又去找了虽然有离开剑冢的想法但相对比较保守的与虽然自身不一定想离开剑冢但同意改革的那一部分仙剑，同样也没费多少口舌，便成功说动了他们。 最后，才是去啃最难啃的骨头——又没有出去的意愿，又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丝改变的老顽固们。 这群仙剑中的一部分，甚至在当初沧溟改造剑冢环境的时候，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在经过长达半个月的奔波后，最后，果然如龙沽所预料的，大约有百分之七十五左右的仙剑同意了蓝错的计划。 客厅。 点着龙沽送来的统计表，蓝错询问沧溟：“这些足够了吗？” 剑冢中的环境适合剑灵生活，因此这些天，在蓝错进入剑冢的时候，沧溟也并不是总与他待在一起，很多时候，他都独自离开，去处理自己的工作去了。 看到蓝错递过来的统计表，沧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这么多的仙剑。 不过，这也从某种层面上反映了剑冢中的仙剑们的确很想出来看看，蓝错此举，可以说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他点头：“已经足够了，甚至已经远远超过我的预期了。” 蓝错舒了一口气：“那实在是太好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 沧溟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份文件递给蓝错看：“经过这段时间的磋商，沧澜宗这边同意，若是事情真的成功了，他们愿意尽自己所能提供最大的便利。而要求是，宗内子弟需要享有匹配优先权。” 接过沧溟的手机，蓝错迅速将文件浏览了一遍，内容与沧溟总结得大差不差。 看完文件，蓝错将手机还给沧溟：“你是怎么想的？” 沧溟：“我觉得可以接受。” 反正只是匹配优先权，至于最后能不能成，还是要看仙剑自身的意愿。 蓝错点头：“我也觉得可以。” 沧溟站起身向屋外走去：“那走吧。” 蓝错：“？去哪里？” 沧溟：“去剑冢，可以准备与剑冢谈判了。” 蓝错追着沧溟：“不过，这件事，光我们这边同意了也不行吧？是不是还要看看其他宗门的意见？” 沧溟解释：“那就是沧澜宗要考虑的事情了，让他们去和其他宗门商量就行了，我们不用管。” * 如沧溟所说，后续的事情进展非常顺利，顺利到有的时候复盘进度条的时候，蓝错都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 这也……有点太快了吧？ 想到他此前在物流公司工作的时候公司那惨不忍睹的工作效率，蓝错不禁有些咋舌。 或许他应该找个时间跟蓝安提一下，让他考虑一下改革，减少一点无谓的形式主义，提升一下公司效率？ 一个月后。 在结束每日例行的调养后，蓝错对沧溟道：“现在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差成功进行一次实验了。” 沧溟起身，顺便将蓝错也拉了起来站好：“嗯。你想联系闻宿吗？” 在正式对外公布之前，他们进行的所有事都是保密的，每个宗门都仅有宗主和几名话语权最重的长老知晓。而无论是闻宿还是他的师父沈寻，都不在这个范围内。 第26章 蓝错点头，作为这一整个项目的提出者和实施者，再加上沧溟剑灵的身份，他理所当然地成了项目的总负责人：“嗯，如果他愿意的话。” 沧溟遣人去通知闻宿。 听到沧溟的传唤，闻宿很是有些惊讶的。 这才两个月左右，怎么突然又要找他？ 在赶去沧溟住所的路上，闻宿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莫非是龙沽剑变了卦，又觉得自己不合他的眼缘了，因此托了沧溟长老来通知他？但是这种事为什么还要特地让他过去一趟？直接发个传讯告诉他不就好了吗？总不至于是想特地看他失落的表情吧……沧溟长老明明人还挺好的。 终于，闻宿来到了沧溟的院落外。 这次，没让他在外面多等，在感受到他的到来后，院门便自动打开了。 与上次相同，蓝错与沧溟坐在院中的凉亭内。 蓝错冲他招了招手：“过来这边。” 闻宿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听到一切不好消息的准备，然后怀着一颗颇有些沉重的心来到凉亭，在蓝错与沧溟对面坐下。 看到闻宿这么一脸沉痛的模样，蓝错不禁有些好笑：“怎么了这是？” 闻宿摇头：“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蓝错眼角弯弯，朝对面递了一杯茶：“别紧张，是好消息。” 接过茶喝了一口，又做了两次深呼吸，闻宿抬头看向蓝错。 他准备好了，无论有什么消息都放马过来吧！ 一直等到闻宿看上去做好了所有心理建设，蓝错方才开口：“这里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马上见到龙沽，你愿意吗？” 闻宿：…… 闻宿：“啊。” 蓝错递给闻宿一本小册子。 随着项目的推进、需要进行的洽谈越来越多，他们也越来越正规，所有需要的东西都逐步到位，包括项目宣传册。 此时蓝错递给闻宿的，正是一本项目宣传册。 接过宣传册，闻宿有些疑惑地翻开。 蓝错并不出声做过多的解释，他希望通过观察闻宿的反应获得关于宣传册的调整方向。 到底是沧澜宗看重的弟子，很快，闻宿便看完了宣传册。 他抬起头，有些激动：“前辈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可以下到敛天崖底，去见到龙沽剑吗？” “是的。”蓝错点头，“只要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闻宿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石桌上，随后又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太好，有些讪讪地重新坐下，“前辈什么时候有空，我随时都有时间！” 蓝错：“现在叫你来自然是现在就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有一点你需要知道。” “你是第一个尝试通过这种方式与剑冢中的仙剑结契的，虽然我们经过反复确认，确保了将突发意外的可能性降至最低，但毕竟这属于一项前无古人的尝试，所以你还是需要做好准备。” “不过也不用太紧张，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所有人都会努力救你的。” 听了蓝错的风险告知，闻宿沉思了片刻，最后道：“当心吧前辈，修行不可能保证完全平安，这是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我当然也明白。” 蓝错：“那好，那你先去准备一下，告知你师父一声，一个时辰后，我们在敛天崖再见。” 一个时辰后，闻宿与他的师父沈寻一起来到了敛天崖。 此时，敛天崖上，除了他们师徒二人与沧溟蓝错之外，还有沧澜宗的宗主和其他长老、以及听闻了此事后赶过来见证第一例仙剑从剑冢中出来与弟子尝试缔结契约的现场。 只有亲眼见证了这一过程，他们才能对后续的合作彻底放心。 见闻宿到了，蓝错招了招手示意他去到他的身边。 两人来到崖边，蓝错对闻宿道：“经过与剑冢的商议，最终它同意，在得到了剑冢中仙剑的认可后，修士可以在非剑冢开放时间进入敛天崖底，而仙剑也会从剑冢出来来到崖底，二者在崖底进行最后的确认和结契。” 闻宿将自己的弟子身份牌递给蓝错，点头表示明白。 如果仔细看去，能看到虽然他面上是一副大家子弟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正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在这一个时辰的缓冲时间中他意识到，蓝错这次要做的事情，对于灵气消减后的现代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甚至很有可能，若是日后发展的影响力足够大，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而他，若是此次成功了，也能作为第一个实际案例，跟着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青史留名，这四个字，光是想想，就能让二十岁出头中二劲还没完全消散的年轻人热血沸腾。 就在闻宿的思绪逐渐又扩散开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蓝错的声音：“专心了。” 回过神来，闻宿有些羞窘：“抱歉。” 他是有喜欢想东想西的毛病，沈寻也因此没少说他，没想到现在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又犯了。 蓝错倒是没说什么，这种时候想想别的也不一定是坏事，免得太紧张了。 为了验证下去的弟子确实是仙剑选中的对象，剑冢在敛天崖上特意设置了一个用作身份识别的法阵。蓝错将闻宿的弟子牌放了上去，片刻后，法阵亮起蓝光，代表着身份校验通过。 “好了，现在下去了。”将弟子牌还给闻宿，此时，沧溟也默默走到了他们身旁，“走吧，毕竟是第一次，我和沧溟陪你一起下去。龙沽已经在下面等着你了。” 第27章 三人跳下敛天崖。 向来不受阻碍的蓝错和沧溟自不必说，他们很顺利地就通过了剑冢在敛天崖下设置的屏障。而闻宿在降落到屏障所在位置的时候，没有像正常情况一样被弹开，他只感觉像是突然陷入了一片看不见的流动的史莱姆中似的，很是在半空中凝滞了一会，一直到往下落了大约一米后，方才感觉是回到半空中，继续进行自由落体运动。 这是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剑冢在敛天崖中设置的屏障。 因为在空中耽误了这么一会，待他到达崖底的时候，蓝错和沧溟已经到达好一会了，此时，他们正坐在一块巨石上，同身旁一道黑色身影讲着什么。 见闻宿终于到了，蓝错向他介绍：“这便是龙沽了。” 第17章 指南十七 顺着蓝错的声音，他身边那道黑色人影缓缓转身，向闻宿的方向看来。 蓝错询问道：“怎么样，没错吧，就是你那天看见的那个弟子。” 龙沽点头，来到闻宿面前，主动道：“你好，我是龙沽，蓝错应当与你说过我了。” 龙沽身高接近一米九，五官有一种上位者的霸气，正经起来还是相当唬人的——比如说比龙沽矮了半个头的闻宿，就在这种身高加气场的双重作用下被唬住了。 他下意识伸出手：“龙沽前辈你好，我叫闻宿，是沧澜宗沈寻长老门下大弟子，目前修为筑基中期……” “噗。”见闻宿这副模样，蓝错忍不住笑了笑，小声同身边的沧溟道，“你说，等他们日后相处久了，他发现龙沽其实是个一点也不严肃的话痨，再回想起今天的初见，会不会觉得有些尴尬？” 或许是受到了蓝错的影响，沧溟同样放低了声音：“我想应当是会的吧。” 看着眼前的龙沽和闻宿俩此时一个严肃一个局促的模样，蓝错坐在石头上，看戏看得很开心。 光看戏还不够，他还掏出了一块留影石对准了对面的两位，准备待会全程记录下他们结契的过程，为后续的宣传工作准备素材。 其实用手机或是相机拍摄效果会更好，不过与剑冢内部相同，敛天崖底的磁场特殊，一切电子设备到此处都无法正常发挥效果。 这里就像是一片被科技遗忘之地，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通过修真界最原始的方法达成。 那边，闻宿和龙沽也注意到了蓝错手上的留影石。 龙沽在五百年前跟随的前主是一个修真界小王朝的皇帝，对于被留影石记录影像一事早已轻车就熟，加上蓝错早就跟他通过气，此时看到蓝错的动作，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闻宿不同，虽然同样被提前告知过，但到底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一举一动都要被拍下来的事，即使知道此时还没有开始录制，但只要蓝错举着留影石，他就有些不自在。 再加上面对龙沽时的局促，一瞬间，他觉得他整个人都要不正常了，好像每一个抬手、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太合适，心下懊恼却又不知道从何改起。 怎么办？龙沽不会因为我表现得太差劲发现我并不是他想要的剑主，临到头了反悔吧？一紧张，闻宿便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龙沽看着面前的小弟子，脸上不动声色，但却在心中默默感慨：有点……可爱。和剑冢里那群老油子呆久了，好久没看到这么青涩的小弟子了。 怀揣着某种恶趣味，龙沽又欣赏了一会儿闻宿的不自在，然后方才在蓝错不断的眼神催促下开口：“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来试试吧，其余的话，我们可以等到结契之后再说也不迟。” 闻宿：诶？！ 看到他这么差劲的表现，龙沽剑居然还愿意跟他结契？ 他的双手在空中无意义地动了动：“好……好，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唔。”龙沽左右看了看，最后指了溪边的一片浅草滩，“就那里吧。” 倒不是说那里有什么特别的，敛天崖底其实哪里都差不多，只是龙沽左右看看，觉得那里最能出片罢了。 眼下闻宿是对面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好，那我们过去吧。” 一前一后，两人来到浅草滩上盘膝坐下。 趁着还没有正式开始录制，蓝错继续跟沧溟小声蛐蛐：“小闻看上去好像龙沽的小媳妇哦。” 这次，沧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蓝错的话。他垂眸看了蓝错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蓝错倒也不在意沧溟是否回答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一开始不熟悉的时候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说，渐渐熟悉后才能发现，此人竟还是个隐藏的吐槽役，还是那种即使没人理也能自娱自乐的那一挂。 两人都在浅草滩上坐下后，龙沽伸手招来了原本浸在水中的龙沽剑本体。 握着剑鞘，龙沽将剑递给对面的闻宿：“龙沽剑属水，我听闻你也是水灵根，你试试，是否觉得趁手？” 虽然此前已经通过书面资料相互了解、也在蓝错的帮助下相互感受过了对方的灵力，但到底从未直接接触过，在正式开始结契之前，还需做最后的双向确认。 闻宿从龙沽手上接过剑。 在接过剑的一瞬间，闻宿只感觉，一股磅礴而亲切的水元素顺着掌心相触的地方流入体内经脉，温和的水灵力包裹着他，仿佛是将自己体内的暗伤全部轻轻抚过了一遍，让人忍不住发出舒适的喟叹。 第28章 龙沽看着满脸模样的闻宿，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他的感觉没错，闻宿与龙沽剑的适配性很强，很适合作为龙沽剑的下一任剑主。 趁着结契尚未正式开始，龙沽转头向蓝错比了个ok的手势。 片刻后，闻宿重新睁开眼睛。 不难看出，他的眼底充满了惊喜，显然也是在惊叹于龙沽剑与自己的适配程度。 龙沽嘴角含笑，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了，却还是询问道：“感觉怎么样？还合适吗？” 闻宿眼睛睁得很大，听到龙沽的询问连忙点头，像是生怕晚了一分钟显得自己不够诚心一般：“我觉得太棒了！简直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般。” 说完，他又有些迟疑，他这么积极，好像完全没有给对方留余地，万一人家试过之后反而不满意自己呢。 思虑再三，他又补充道：“您觉得呢？” “哈哈哈。”看到闻宿这样小心翼翼，龙沽觉得有趣，“我也很满意你，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结契吧？” “啊……好的好的。” 见那边商量妥当，蓝错放声喊话：“那我开始拍喽？” 闻宿被蓝错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好，我没问题。” 龙沽也对蓝错示意他准备好了。 得到当事人的准许后，蓝错启动了留影石。 真到了最后的结契阶段，反而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他们就跟寻常仙剑与修士结契一般，通过灵力的交融共同篆刻着契约，整个过程流畅而迅速。 蓝错要拍的重点也并不是他们的结契过程，而是要通过视频展现出来，他们的结契并不是发生在剑冢中，身为仙剑的龙沽是真的出现在了剑冢之外，作为修士的闻宿也是真的来到了敛天崖底。 很快，闻宿便与龙沽剑成功缔结主从契约。 他睁开眼睛，似乎是还没有习惯识海中出现了新的联系，茫然地眨了眨眼，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从浅草滩上站了起来。 此时，龙沽已经返回到了剑身当中，龙沽剑正悬停在他身边，等待着新任剑主的第一道指令。 闻宿伸手，握住了龙沽剑的剑鞘。 如每一个珍爱自己的仙剑的剑修一般，在握上剑鞘的一瞬间，闻宿的眼神变了。 他抬手，随手挽出一道飘逸潇洒的剑花。 “铮——”仿佛感受到剑主的意气风发，龙沽剑也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剑鸣，在敛天崖底回荡出层层叠叠的回音。 下一瞬，一道身影从蓝错身后跃出。 他随手折下身旁的一根竹枝，裹挟上自己的剑意，向着对面的闻宿袭去。 闻宿自然也注意到了朝着自己攻来的身影。他立即回身，剑尖朝前，竟是准备以攻击的方式化解攻击。 “铛——”下一瞬，两柄剑撞击在一起，相互之间擦出了火花。 一触即分，随后又立刻战在了一处。 这种时候，两人心中、眼中都没了上下尊卑之分，在他们眼中，都只剩下了自己手中的剑。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缠斗在了一起，献上了一道无与伦比的视觉盛宴。 可惜观众只有一个。 不过没关系。 这样精彩的画面，蓝错当然不会错过，此时，他正举着留影石，将闻宿与沧溟战斗的画面忠实地记录下来。 在全民修仙的修真界，没有什么比这样一场精彩的较量更能激发人们内心的热血了，相信将这些画面剪入宣传片中，一定能收获大量的关注。 蓝错一边在闻宿和沧溟身旁不断位移寻找最佳的角度，一边在心中将算盘打得噼啪响。 闻宿到底是晚辈，战斗经验与修为都远远比不上沧溟，即使对方有意相让，很快，他还是逐渐落入了下风。 就在胜败将定，蓝错准备收起留影石的时候，自从结契成功就再没出来的龙沽突然出现在了闻宿身后。 他俯身覆盖上闻宿持剑的手，半拥着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挥剑格挡住了沧溟直奔要害而来的一击。 将沧溟的攻击荡开后，他抬眸，笑吟吟地看向沧溟：“结契第一天就在我面前欺负我的剑主，沧溟，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沧溟并不恼火于龙沽突然出来搅局，既然他们已经结契，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一体的，龙沽这种行为也无可指摘。 被龙沽荡开了攻击，沧溟顺势后退，足见轻点，回到了原本坐着的石头上。 他脸上挂着惯常的和煦微笑，冲对面一人一剑灵微微颔首：“看来你们之间的灵力交融得不错。” 放开怀里的闻宿，龙沽上前两步来到他的身旁站定：“嗯，是很不错。我就说我挑人的眼光很好。” 说着，他又看向一旁的蓝错，询问道：“刚刚的你都录下来了。” 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即使现在不说，等宣传片投出去了他们也能看到，他点点头：“嗯，都录下来，应当能吸引不少关注。” 龙沽：“那就好，好久没在人前露面了，等到时候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教科书级别的救场，看看我是怎么只用一剑，就把百剑谱排名前三的沧溟剑给荡开的。” 蓝错：…… 蓝错：“好的。” 那边，沧溟轻笑一声，似乎不准备理会龙沽幼稚的臭屁行为，他冲蓝错招招手：“走了，上去了。” 第29章 蓝错转头，看看还愣在原地，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闻宿，最后只能向龙沽叮嘱道：“你们也别待太久了。” 随后，便跟随沧溟的步伐，离开了敛天崖。 第18章 指南十八 亲身证明了项目的可行性，又拍到了宝贵的宣传素材，蓝错回到沧澜宗后，最后的宣发工作便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亟待解决的事——为对所有人开放的“相亲会所”选址。 是的，即使在经过了各方势力的重重讨论后，他们最终还是一致决定，沿用蓝错最开始对其的称呼：相亲会所。 毕竟，这是真的很形象啊。 根据沧澜宗的意思，他们希望将第一家同时也是总部的相亲会所的位置定在沧澜宗外宗的山脚下，而蓝错，在考察了多个地址后，同样觉得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方案。 毕竟，在刨去了沧澜宗自己的私心后，将总部的位置定在这里，也确实有诸多难以替代的好处。 首先，最直接的好处就是，这里距离敛天崖近，不仅建立在二者之间的传送法阵能够省去诸多维系所用的灵力，若是两者之间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也方便相互驰援。 其次，将总部建立在这里，相当于人界最大的宗门沧澜宗为其背书，这对于前期打出口碑很有帮助。 然后，此处是人妖两界接壤之处，将总部设立在这里，能够同时吸引两界的潜在客户。 当然，还有最后一点，就是将总部建立在这里，距离蓝错自己住的地方近，他上班方便。 总之，综上所述，在经过多方面的考虑后，蓝错最终决定将相亲会所建立在沧澜宗外宗的山脚下。 沧澜宗的效率很高，在与蓝错确认后，他们立刻派出外门中负责基建的弟子，在山脚下找了一块面朝大路的土地，迅速开始搭建会所。 与此同时，在互联网上，相应的广告也开始全面铺开，力求在正式开业之前就将知名度打出去。 不过，无论是盖房子还是网络运营，这些事情都有专业人士去操心，作为项目的总负责人，蓝错只需要每隔几天看看他们交上来的进度汇报就够了。 清晨，沧溟的院落门口。 蓝错打开门，亲自将门外的访客迎了进来：“久等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龙沽，以及被龙沽生拉硬拽拽上山来的闻宿。 谁都不想闲着没事干往师长的住处跑，此时的闻宿就是这样，虽然隐藏得很好，但从周遭散发出来的气息还是能看出来他此时内心的生无可恋。 而他身前，龙沽则完全相反，他完美地践行的了一个成语——宾至如归。 一脚踏进院中，他微微抬着头观察着沧溟在人间的居所：“我就知道，能把剑冢改造成那种样子，这家伙自己的家肯定也不差。看看这假山、这流水、这凉亭，一看就是会享受的。嗯，也就是院子外面太寒碜了点，不然跟之前那些小王朝贵族的私人庭院也不遑多让了。” 说着，他又拍了拍身后闻宿的肩膀：“你什么时候晋升长老，也弄个自己的山头，我们也弄一个这样的院子？” 闻宿：“……我努力。” 这次，没有去凉亭，蓝错将两人引至后院的演武场。 此时，沧溟刚刚结束晨练，正站在演武场中央，抬手将扎起来的头发拆下，见到来客，也只是微微颔首：“来了。” “不来还看不到你这么舒服的新家呢，难怪平时不愿意回剑冢住，原来是好地方住久了不愿意回去住山洞。”龙沽一边调侃，一边跟着蓝错坐到了演武场边上的长凳上。 沧溟不与龙沽打口舌官司，将头发用发冠重新束好后，也走了过来，坐在了蓝错另一边。 至于闻宿，作为这里辈分最小的，理所当然地只能站在后面了。 蓝错拿出平板在腿上支好，点开一个视频，正是他们剪辑好的宣传片。 随着悠扬的竹笛声，黑色的屏幕上，渐渐出现了闻宿的身影。 在一次日常训练后，他被师父告知，他到了拥有自己的本名剑的时候了。但此时并非剑冢开放的时间，宗门中负责铸剑的长老也有事外出，他若是想要得到自己的本命剑，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他在网上看到了一家“仙剑相亲会所”的广告，顺着广告，他找到了公司地址所在。 公司的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他，在他道明自己的来意后，给他填写了一份调查表，并收集了他的灵力，然后告诉他，可以回去等结果了，他们会尽全力帮他在剑冢中寻找合适的仙剑。 画面一转，龙沽出现在画面中，他接过工作人员送来的闻宿的资料表和灵力，一番感受之后，认为对方与自己属性相合，同意与对方尝试结契。 再之后，便是此前蓝错拍摄的二人在崖底结契的画面，以及结契成功后沧溟与闻宿相互切磋的画面——当然，还有在龙沽强烈要求下一帧未删的、他突然出现荡开沧溟进攻的画面。 最后，宣传片在龙沽那句“结契第一天就在我面前欺负我的剑主，沧溟，没有这样的道理的”中来到尾声，画面逐渐消失，仙剑相亲会所的logo出现在屏幕中心。 放映结束，蓝错关掉视频，询问两位演员本人：“感觉怎么样？” 龙沽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蓝错手中屏幕已经黑下的平板上：“我觉得很好啊。” 第30章 蓝错将视线转向闻宿。 闻宿也连忙点头：“嗯，我没有意见。” 宣传片的前半部分是闻宿与龙沽结契后再录制的，展现的就是日后会所开张后修士与仙剑匹配的过程，既是广告宣传，也是基本的概念介绍。 “那好。”蓝错将平板放到身边，“那我们正式开始干活吧？” “行。”龙沽点头。 一行人再次来到敛天崖底。 原本作为已经寻找到剑主的仙剑以及不需要结契的修者，剑冢是不欢迎龙沽和闻宿的，但考虑到一个项目能够成功运转需要足够的人手的问题，剑冢最终同意为会所的员工提供额外的权限，让他们能够进入敛天崖底。 而闻宿和龙沽，因为受了恩惠，加上龙沽也有意继续帮助仍在剑冢中无法出来的朋友们，便主动提出，愿意继续帮助蓝错建设会所，也因此成为了会所的第一批正式员工，获得了下至敛天崖底的权限。 其中，因为日后主要负责运送修者们的资料给仙剑们选择，龙沽甚至还获得了能够自由出入剑冢的权限。 将闻宿留在崖底，蓝错、沧溟还有龙沽进入了剑冢中。 与之前来只有龙沽守在入口处不同，这一次，一进入剑冢，三人便被剑灵们包围了。 他们都是听闻了龙沽成功结契、会所即将开办，特地在此等候登记录入的。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剑灵，蓝错有些头皮发麻。 他对人从众的景象有一种近乎于本能的畏惧。 看出蓝错的不自在，沧溟清了清嗓子，对剑灵们道：“不要急，排好队，我们一个个地来。” 沧溟在剑灵中还是颇具威望的，他一发话，剑灵们便都下意识地听从，很快，便排出了一条长队来。 看着眼前的无序逐渐变成有序，蓝错长舒一口气。 他掏出一套桌椅放在地上，又掏出一沓打印好的资料登记表和一叠用于记录剑灵剑气的木牌，对龙沽招招手：“来，我教你怎么登记。” 登记并不复杂，主要就是记录各个剑灵自身的特点和希望找寻的剑主的类型，然后再让他们在木牌上刻凿下自己的剑气，在蓝错的教导下，龙沽很快便成功上手。 教学完成，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确认龙沽完全没问题了，蓝错转身来到沧溟身边：“我们走吧。” 他们这次来剑冢，除了是为了给仙剑们登记，也是前来看望雪虹剑的。 此时距离那场雷劫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前两天雪虹剑也通过沧溟走之前留下的传讯符传来讯息，说自己已经恢复了许多，想要当面对蓝错进行道谢。 这是蓝错自己的人情，沧溟没有慷他人之慨的习惯，即使雪虹不主动提出来，他也准备等过段时间单独过来，提醒一下对方，她能撑过雷劫，是多亏了蓝错。 带着蓝错，二人一路御风来到了雪虹面前。 她并没有移动位置，依旧盘膝坐在渡劫时坐着的地方，脸色看上去依旧有些苍白，但已经比上一次离开时仿佛随时都要厥过去的样子好了很多。 看到蓝错的到来，她高兴地挥了挥手：“你来啦。” 蓝错点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给雪虹带的礼物，行至她面前：“身体好点了吗？” 见到蓝错手中提着的礼物，雪虹嗔怪道：“本就是我要谢谢你，你怎么来了还给我带礼物。” 说着，她又道：“我这里也没什么椅子之类的，招待不周，还请你勿怪。” 将礼物放到雪虹身边，蓝错自己拎出来两张折叠椅，顺手递给了沧溟一张，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没事没事，一点小小的心意，也不贵重，我还特意问过沧溟，都是能帮助你恢复的。” 蓝错这样说，雪虹也不再推脱，她想了想道：“我听剑冢里的其他仙剑说，你最近在弄一个什么‘相亲会所’？” 在说到“相亲”两个字的时候，雪虹的语速放得很慢，语调也有些奇怪，似乎很不适应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这样两个字眼来。 不过这也能够理解。蓝错在遇到沧溟，对方已经在现代生活了好几年，对于一些常用的新鲜名词也并非一无所知，而雪虹不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真的眼睛一闭一睁，便直接穿越了几千年的历史。 蓝错很有耐心：“嗯，是的。” 说着，便又不厌其烦地将最近已经阐述了无数遍的内容再次向雪虹解释了一遍。 虽然是全新的概念，但雪虹理解得很快，在认真听完蓝错的讲解后，她支着脑袋想了想，慢吞吞地问道：“嗯……如果是我的话，也可以吗？” 本意只是闲聊的蓝错：诶？！ 第19章 指南十九 雪虹完全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见蓝错一脸惊讶的模样，她反而有些疑惑：“不可以吗？” 蓝错反应很快：“不，当然可以，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嗯，我是说，为什么突然想要找一个剑主呢？沧溟应该同你说过，你与我们一样，拥有自由出入剑冢的能力。而且你应该知道，外界现在的情况与百年前不同，灵气流逝严重……” 与寻常仙剑不同，沧溟与雪虹的前任剑主，都是历史上堪称划时代的人物，有此珠玉在前，应当很难再有修士能够入他们的眼。 比如沧溟，他就很明确地说过，他不愿意再找剑主。 再比如蓝错自己，虽然他的前任剑主比不上这两位，但在大混战时期也算是相当出名的人杰，他仔细想了想，若是他的剑身还在，他也不愿意再找剑主。 第31章 倒不是对拥有剑主这件事有什么意见，而是出于客观原因，现在修士的素质确实比不上之前。 待蓝错一口气说完，雪虹方才笑道：“嗯，你说的我都知道。” 蓝错：“那你……” 雪虹轻轻耸了耸肩，状似无奈：“你也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了，我本来底子就不如沧溟，这样静养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倒不如找个合适的剑主，人与仙剑相辅相成，还能加快一点恢复的速度。” 对于雪虹的解释，蓝错像是被说服了：“原来是这样。” 他取出一张登记表和一块木牌，木牌交给了雪虹，登记表则自己拿着，准备由对方口述，他来代为填写：“那好吧，我给你做个登记。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选出最适合你的剑主的。” 以手为剑，雪虹拓印下自己的剑气。她唇角微扬：“那便麻烦你了。” 蓝错摇头：“怎么会麻烦呢。你愿意来帮忙，我感激还来不及。” 他心里明白，对于雪虹刚刚的话，只能听一半。 的确，找一个合适的剑主，确实能加快恢复速度，但他们都明白，想要在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找到合适的剑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甚至更有可能的情况是，等雪虹自己恢复好了，他们都不一定能为其找到合适的剑主。 雪虹主动答应进入他们的“相亲人才库”，其实说白了，就是在变相为他们站台宣传外加吸引客源。 一方面，她的加入，相当于又给对这个项目保持怀疑的修士打了一剂强心苷——看，连雪虹剑都通过这种方式来寻找剑主，他们这里一定很靠谱、也一定有很多待匹配的仙剑，来这里找本命剑，省心又省力；而另一方面，雪虹在匹配库中，还能吸引到许多自觉实力不错、认为自己有机会一试的修者，这部分人即使最后没能成功与雪虹匹配，也为会所提供了大量优秀客源，提高了其他仙剑找到优秀剑主的概率。 蓝错很清楚，不算他自夸，但雪虹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将他当成了救命恩人，因此，在伤势未愈行动不便的情况下，她选择通过这种方式来报答他的恩情。 但雪虹怎么认为那是雪虹的事，对于蓝错来说，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是为了报答沧溟对他的救命之恩。 啧，这算什么，套娃救命之恩？ 想到这，蓝错在心中有些无语地笑了笑。 不过无论怎么说，既然雪虹选择将她的资料登记入库，那么待日后会所正式开始运行，他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雪虹寻找一位合适她的剑主，绝不会因为想要把雪虹当成吊在驴前面的胡萝卜，而故意拖延着对她的剑主进行匹配筛选。 这并不符合他的做人原则。 当然，至于雪虹最终是否愿意结契，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蓝错绝不会干预。 填好登记表后，他们三人又随口闲聊了一会儿。 雪虹对外界现在的样子很感兴趣，虽然有的时候仅凭蓝错与沧溟的口述无法得到具体的想象，但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追问一两句。 不过，到底伤势未愈，即使有兴致，很快，雪虹还是显出了疲态。 见雪虹的眼皮已经微微下垂，一旁的沧溟站起身，一只手轻轻搭在蓝错的肩膀上：“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突然被搭肩，蓝错肩颈部的肌肉有些不适地僵了僵，但随后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便又偷偷地将肌肉放松了下来。他附和沧溟道：“嗯，是的，雪虹你好好休养，我很期待我们一同在外界聚会。” 雪虹被沧溟突然的告别一惊，眼睛重新睁大。 她对蓝错道：“啊，等等，差点忘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正在收二人椅子的蓝错：嗯？ 雪虹从身后掏出一块黑色的片状物体，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虽然没有认出这个通体漆黑、看上去很适合扔进可回收垃圾箱的东西是什么，但蓝错还是接了过来：“这是……？” 没等雪虹开口，一旁的沧溟突然伸手从蓝错手上拿走了这个东西。 下意识地，顺着沧溟的动作，蓝错的目光转了过去。 难道他认识？ 沧溟垂着头，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伸出拇指，用力在金属片上一抹——一层漆黑被硬生生地抹掉，露出其浅绿色的内里来，若是凑近了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精心雕琢的纹饰。 蓝错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错剑的残片。 只是没想到，在天雷的洗礼下，错剑的残片居然还没有完全化作齑粉，竟还有漏网之鱼。 虽然此时变得有些埋汰。 蓝错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雪虹，他没想到，雪虹已经虚弱地移动困难了，居然还能从这么大一块地上扒拉出这么一小片长得跟垃圾没什么差别的残片。 是真的跟垃圾没什么差别，不只是外表——在遭了雷劈后，错剑最后一丝灵气也消耗殆尽，变得彻底与回收价五毛钱一斤的破铜烂铁没什么差别。 同样，他也不明白，雪虹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还是双手递给他的，显得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面对蓝错诧异的目光，雪虹轻轻笑了笑：“我找了好久呢，这应当就是最后一片了，到底是自己曾经的剑身，也不是一点纪念意义也无的。” 第32章 蓝错：……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道：“好，谢谢了，麻烦你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行为上一点要将残片从沧溟手上拿回来的意思也无。 倒是沧溟，趁着他与雪虹说话的时间，先是用手帕将残片上沾着的黑灰全部都擦拭干净了，然后又从乾坤袖中掏出了一个翡翠做的小玉盒，将残片妥当地收好了。 他并未将残片还给对方，而是将玉盒拿在了自己手中。 看到这一幕，雪虹也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在她的心目中，作为剑灵与剑，蓝错与沧溟本就是一体，谁拿着都一样。 收下残片后，沧溟与蓝错便告别了雪虹剑，准备离开剑冢。 路过剑冢出口的时候，蓝错往旁边看了一眼。虽然龙沽看上去一直在勤勤恳恳地工作，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面前的队伍似乎只减少了四分之一左右，想要全部结束，少说还有好几个时辰。 他们不准备等他，只是与他说了一声便提前离开了。 两人直接回了家。 直到进到屋子中，蓝错已经准备回自己房间了，沧溟方才开口叫住了他：“蓝错，你的残片……” 已经握住门把手的肌肉收缩了一下，蓝错笑着转过头来，向沧溟伸出手：“啊，差点忘记了，你给我吧。” 沧溟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将玉盒轻轻放在蓝错的掌心。 收拢手指，将玉盒握住，蓝错笑道：“你看你也是的，还弄那么好一个盒子装。我看看，这都要能算是冰种了吧。嗯，我待会回房间了再找个盒子，这个盒子马上还你——” “不用。”沧溟打断蓝错的话。 蓝错没反应过来：“嗯？” “不用还给我。”沧溟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点或许自己有没有察觉的固执，“毕竟是最后一块残片了，不说做个念想，也算是个纪念……即使不做纪念，但就错剑本身，也具有足够的历史价值，倒也值得一个玉盒。” 蓝错被沧溟的坚持弄得有些困惑。 错剑又不是沧溟剑，他想怎么处置，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最终，蓝错什么也没说。 他点点头：“啊，那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沧溟：“……嗯。” 第20章 指南二十 一个月后，“敛天仙剑相亲会所”正式开业。 因为前期宣传做得到位，开业第一天，蓝错就充分体验了一把何谓宾客盈门、沸反盈天。 在捧场的、看稀奇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领号填表的人群中一路辗转腾挪，蓝错艰难地从会所中挤了出来。 他左右张望片刻，最终将视线锁定在路边一个身穿蓝色冲锋衣、踩在剑上、手上还抱着一个花篮的年轻小伙身上。 有些与沧澜宗地理位置较远的宗门，虽然没有因为相亲会所的开业专门派人过来，但还是送了花篮表示恭贺。他刚刚就是接到了送货电话，才特意从会所中挤出来的。 他小跑着来到外卖小哥面前，虽然已经看到了花篮的飘带上清清楚楚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祝敛天崖相亲会所生意兴隆事业腾飞”的祝福语，但还是一板一眼地履行拿外卖的标准流程：“你好，是送给我们会所的花篮是吗？” 那外卖小哥看了蓝错一眼，又低头看了眼手机：“是蓝先生是吗？” “嗯对。” “好，这是你的花篮，请收好。” 或许是赶着送下一单，在确认蓝错接过花篮后，外卖小哥就踩着飞剑，风驰电掣地离开了，只给蓝错留下一个迅速变小的蓝色背影。 目送小哥远去后，蓝错抱着花篮回到会所门口。 此时，会所门口已经摆了很长一排、来自各个单位送的花篮了。 他将这个早就对不上号的宗门点外卖送来的花篮放到地上，走上前准备看看已经放好的花篮有没有哪里摆得比较松散，能够让他再排出一个空位来。 但很可惜，在转了一圈后，他只能得出结论，并没有空位了。 最终，这个姗姗来迟的花篮，被安排在了花篮大队的最后面，紧挨着马路边的垃圾桶。 看着这个位置尴尬的花篮，蓝错在心里默默向几千公里外的某不知名宗门道歉。绝对不是他故意针对，实在是真的没位置了。 要是一定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你们送得太晚了。 他转身，准备回到会所里面，看看是否有什么地方工作人员忙不过来需要他帮忙的。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来到他身边：“啊，哥哥原来你在这里，我刚刚在里面找了好久。” 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男青年，露出一抹笑来：“蓝安，你来了。” 与惯常挂在脸上用于人际往来的笑不同，面对蓝安的时候，蓝错脸上的笑容要显得更加真实三分。 作为一只原型为孔雀的妖族，蓝安完美继承了有翼一族优渥的外貌条件，艳而不俗、高贵优雅。 他穿着一套修身的湛蓝色西装，但看上去并没有商务精英的古板与稳重——毕竟也没有哪个商务精英会像他一样，胸针袖口领带夹、戒指耳钉锁骨链齐上阵的。 带着这么一身叮铃哐啷的鸡零狗碎，蓝安乖巧地跟在蓝错身后，一路跟着他来到会所门口，完全没有平时在自己封地上横行霸道的模样：“本来准备一早上就来的，但临走的时候突然来了公文，不得不批完再来，就来迟了。” 第33章 对于蓝安没有一大早就过来，蓝错并不在意：“按照你的时间方便就行，来这么早干什么，又不指望你做什么。” 到了会所门口，看着半分没有减少的人流，蓝错微微皱了皱眉。 他本来是计划着将蓝安带进会所里他的独立办公室的，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想要进到办公室，就必须要穿越面前这堵人墙。 他倒是无所谓，但是……蓝错回头看了精心打扮的蓝安一眼。 且不说西服会不会蹭上汗渍手印什么的，光是他身上的这些配饰就不便宜，万一一不小心弄丢了，好好的心情都要被破坏了。 蓝安自然也看见了面前的盛况，见蓝错皱眉，他主动道：“啊，人好多，我们就不进去了。” 说着，他指了指会所对面的咖啡店：“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好。”对于蓝安的提议，蓝错从善如流了，“沧溟也在里面，需要我把他也叫出来吗？” “啊，他怎么也在。”听闻沧溟居然也在，蓝安看上去有些惊讶，随即摇头，“叫他干嘛，我们兄弟聊天，他来扫兴吗。” 蓝错：“会所能够成功成立他帮了大忙，他也算是会所的董事之一，今天开业第一天，自然也会过来看看……行，听你的，那就不叫他。” 二人来到街对面的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蓝安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礼盒推到蓝错面前：“开张礼物，祝哥哥生意越来越红火。” 蓝错惊讶：“我记得你的礼物之前就送过了，怎么还送。” 蓝安眨眨眼：“之前是孔雀公爵的礼物，现在是弟弟的礼物，不一样嘛。哥哥快打开看看，我精心挑选的呢。” 他们二人曾经相依为命几百年，彼此之前的情谊决定了他们并不需要太过于讲究一些繁文缛节，蓝错也并不与蓝安客气，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收下了蓝安的礼物，并在对方的催促下直接打开了礼盒。 看到礼盒中的东西，蓝错愣了愣。 与精美的外包装相比，盒子中放着的，反而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个用积木拼出来的会所模型、两个身穿喜庆大红袍、手上拿着写了祝福语条幅的娃娃、一本《如何经营一家店铺》、一沓孔雀封地度假村三日游免费券，以及一大框黑色水笔。 这些东西放在一起，颇有一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美感。 然而，蓝安却仿佛对自己的礼物很得意，不等蓝错开口，他便兴致勃勃道：“积木是你给我平面设计图和建筑概念图后我一点点琢磨着拼出来的，哥哥愿意的话放在会所当个摆件；娃娃是我前段时间去白虎公爵封地开会的时候看到买下来的；书是我在书店挑了三个小时觉得最适合的；券可以日后用来团建；水笔可以放在前台给那些客户填单子用，我特地买的大容量的，一支可以用好久呢。” 蓝安说完，抬头看向蓝错，眼睛很亮，像是在期待他的表扬。 蓝错当然不会辜负蓝安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他抬头，笑得很开心：“谢谢，我好喜欢这些礼物。” “真的吗？”听到蓝错的肯定，蓝安矜贵的脑袋高高昂起，他道，“其实还有一些，我还没做好最后的横线对比，等我选出最好的之后，我再给你送来。” 蓝错开口，正准备说什么，突然，他们的桌面上出现一道阴影。 止住话头，顺着阴影往上看，正是不知何时来到此处的沧溟。 他站在二人的座位旁，嘴角含笑，见二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才不慌不忙地解释：“你说出去拿个花篮，却半天没有回来，所以我就出来看看了。” 对蓝错解释完，他又转头看向蓝安，对他礼貌伸手：“原来是孔雀公爵来了。孔雀公爵，好久不见。” 蓝安没有第一时间回握沧溟，似乎是在不满他不打招呼就出现，扰乱了他与蓝错的二人时光。 蓝错在桌子下踢了蓝安一脚。 蓝安不情不愿地伸手：“沧溟剑，好久不见，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与我哥哥成功结契。” 假的，他早就恭喜过了，不过是仅对蓝错一人的。 待他们松手，蓝错询问：“你要坐吗？喝点什么？我请你。” 沧溟闻言，很不客气地坐在了蓝错身边：“一杯拿铁就好，谢谢。” 对面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意见的蓝安：…… 算了，人是哥哥邀请的。 有“外人”在，蓝安没再向蓝错撒娇，反而恢复了几分外人印象中杀伐果断滑不溜手的孔雀公爵的形象。 就连聊天内容，也从家长里短一路滑向了悬浮的时代大势。 是很适合两个身居高位又彼此不熟的人的聊天话题。 蓝错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连带着话都变少了。 他开始暗戳戳地后悔，不该出于礼貌对沧溟提出邀请的，弄得现在三个人在一起，总有些不尴不尬的。 不过好在，无论是沧溟还是蓝安，他们或许不会特别在意对方的想法，但一定都会注意蓝错的状况。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蓝错的无聊，于是，话题便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对象倾斜。 “哥哥，你还准备回物流公司吗？” “嗯？” “没有，就是你之前是请假，然后是停薪留职嘛。然后有人看到你开会所的新闻，就来问我你还打不打算回来。当然，我没有催促哥哥的意思，如果哥哥愿意的话，我是可以做主一直给哥哥留着职位的。” 第34章 闻言，蓝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是沧溟，不动声色地看了蓝安一眼。 然后他就被蓝安瞪了。 沧溟不理蓝安，转头看向蓝错。 最近他确实因为跑会所的事忙得晕头转向，蓝安不提，他差点就要忘了，他曾经还有一份工作。 做了一百年的工作都能说忘就忘，可见这份工作的内容是有多么的无趣，薪资又是多么的平庸。而他之前之所以愿意一直待着不换工作，也仅仅是因为他懒，他得过且过。 而现在，他有了一份全新的、目前来看还算有激情的事业。 蓝错想了想：“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会把精力放在管理会所上，应当没什么机会回去上班了。嗯……等过两天没那么忙了，我去公司办一下辞职吧。” 反正最后要是创业失败，他就去孔雀封地啃弟弟去，相信蓝安还是很愿意接纳他的。 第21章 指南二十一 除了押着蓝错来和沧溟相亲这件事以外，蓝安向来是以蓝错的意愿为先，他掏出手机：“好，哥哥就不用再跑一趟公司了，我联系人，直接帮你办了就行。” 蓝错：“啊,行。” 之前不让蓝安暴露他与自己的关系是因为他还在公司里，不想为此惹麻烦，现在人都不在了，他便也无所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暴露了。 大不了，谁来烦他，他就把这些人通通删除好友，过期的同事，完全没有联系的必要。 对于蓝错的决议，沧溟完全尊重，没有任何异议——他甚至在内心觉得早在一开始蓝错就应该直接辞职，等身体调养好了，要是还愿意工作，以他的能力，完全能够胜任更好更有价值的工作，同时也能获得更高的报酬。 不过，那时他们只是刚刚认识，出于尊重，他没有说出口罢了。 * 自开业第一天开始，会所的客流量便一直居高不下，即使沧澜宗陆陆续续借调了不少弟子过来协助工作，他们也经常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方才逐渐开始好转。 虽然每天前来登记的人依旧不少，但好在不再是人从众的景象了。 这天，蓝错刚刚在沧澜宗食堂中用过午餐，正准备回去小憩片刻，放在兜里的手机便突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是闻宿的电话：“喂？” 电话那头，闻宿的声音很轻快，仔细听还带着点激动：“蓝前辈，我们成功匹配上第一对了！修士方和仙剑方都对彼此很满意，约定了明天去敛天崖底见面。” 闻及此，蓝错眼睛一亮：“是吗？” 共事久了，闻宿在蓝错面前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开始逐渐显露出他能被选为长老的亲传弟子所具备的优秀个人素养，也因此，在很多时候，蓝错都很放心地将所里的事务交给了闻宿打理。 闻宿：“是的，我们刚刚联系那位修士，他正在邻市旅游，他说他马上就能过来一趟。前辈你要过来看看嘛？” 虽然被称为相亲会所，但到底与寻常的相亲有所不同。在他们这里，有意寻找剑主的仙剑的数量与想要寻找本命剑的修士的数量是极不对等的，即使在录入系统之前工作人员便已经手动筛选过了一遍，但平均下来，一柄仙剑还是匹配了几百名修士——这还仅仅是刚刚开业了一个多月的时候，等日后时间长了，修士端的人数只会越来越多。 僧多粥少，不外如是。 大量的信息资料意味着漫长的分析与匹配过程，而即使书面资料匹配上了，后续还有为修士资质排序、安排将其灵力送往剑冢等一系列繁琐的过程。 最为重要的是，就算修士的灵力最后成功送到了仙剑面前，仙剑在对其进行感受后，也有很大的概率并不会对其产生感应。 毕竟是选择剑主这种大事，所有仙剑都会慎之又慎。 因此，能够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成功匹配上一对，已经堪称神速。 蓝错手持电话，快步行至内宗停放共享灵兽的地方，吩咐道：“好，我现在就过来，你去联系一下媒体，若是明天匹配成功，即刻发布新闻。” 闻宿：“好，我现在就去办！” 今天沧溟与沧澜宗高层有会，此时并不在蓝错身边。 跨上灵鹤的背，将自己的头发简单扎成一个马尾，蓝错想了想，翻出自己与沧溟的对话框： 【lc：闻宿说有一对匹配成功了，那个修士马上就到，我去会所看看。】 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会议内容太无聊了，沧溟很快回了蓝错的消息： 【沧溟：好，我开完会过来接你。】 【lc：ok，结束后就在山下吃晚饭？】 【沧溟：好。】 灵鹤的速度很快，十几分钟后，蓝错便来到了会所门口。 跃下灵鹤的背，蓝错转过身撸了撸灵鹤伸过来的细长的脖子，又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块灵石塞进灵鹤的喙中。 灵鹤一伸脖子，喙中的灵石便顺着脖子滑入了胃中。咽下灵石后，它又立刻长着喙凑了过来：“嘎嘎！” 为了防止灵兽被喂了太多灵石不肯好好干活，沧澜宗有规定，弟子犒劳灵兽所投喂的灵石内涵灵气数量不得超过一定数额，蓝错投喂的是高级灵石，仅一颗便几乎到达了规定数额。 他拍了拍灵鹤的脑袋：“好啦，没多的啦，回去吧。” 第35章 灵鹤不相信面前这个愿意拿高级灵石投喂灵兽的人类会全身上下只这么一颗高级灵石，它探着脑袋，尖细的喙在蓝错衣服口袋中探来探去，希望找到更多的灵石。 蓝错任由它翻了一会儿：“你看，没有骗你，确实没有了。” “嘎！”确认了面前这个人类确实兜里比脸上还干净，灵鹤缩回脖子，生气地叫了两声，转身离去。 视线追随着灵鹤消失在了白云之间后，蓝错方才转身，踏进了会所。 本着低调的原则，即使是在此前的宣传阶段和开业当天，蓝错都从来没有以会所高层的身份露过面，即使有看到他的，也仅仅是认为他是会所的一名普通职员。 蓝错一路避开人流，乘坐电梯到达了三楼。 会所一共有五层，其中除了第五层作为办公室和员工休息室、第四层作为仓库不对外开放以外，其余三层皆按照职能被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承接不同的业务。 比如此时蓝错所在的第三层，就设置了许多独立的小会客室，专门用以招待贵客。 蓝错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在他身边，正好有人正在送客。 那人一直等到电梯门彻底关闭、确认电梯中的人听不到这一层的声音后，方才转身看向蓝错：“老板。” 目前会所中所有的员工都是沧澜宗的弟子，而其中会称呼他为“老板”的，则都是外宗的弟子。 蓝错转过身，正面面对那人。 虽被称为弟子，但实际上，对面的人看上去已有四十多岁了。 他身着灰色正装，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仅从外表上看，更像是从业多年金融精英，而非潜心修行的修者。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此人名叫石经艺，虽然修行资质平平，但却是人界顶级商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在来会所之前，在沧澜宗中负责打理宗门名下的各类产业。 而现在，他是相亲会所的执行总裁。 蓝错冲他点点头：“石总。” 石经艺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蓝错，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作简单汇报：“刚刚走的是金焱寨的大长老和他的弟子。” 金焱寨，蓝错并不陌生——这是一个实力颇为强悍的老牌炼器宗门，百剑谱中有十数柄仙剑就是由他们宗门锻造的。 “他们怎么突然来了？我记得之前会所筹备阶段与其它宗门开会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出席？” 然而，石经艺这位商界精英并不能解答蓝错的疑惑，他微微摇头：“不知。他们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也只是与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会所目前的业务。” “这样。”蓝错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不过。” “嗯？” 石经艺犹豫片刻，道：“对于他们，我有一点自己的猜测。” 蓝错眨眨眼，又看了眼时间，确认此时时间还早，便伸手推开了旁边一间空的会议室：“我们进来讲。” 进入会议室后，石经艺先是检查了一番会议室的隔音法阵是否完好，随后才坐到了沙发上。 此时，蓝错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了，他看着石经艺，期待着他能有什么样的独到见解。 石经艺看着面前的老板，微微沉思。 他知道蓝错此前是在业务与此八竿子打不着的物流公司上班，但不确定对方对炼器这个行业究竟了解多少，这决定了他要从哪里开始解释。 思考片刻，他放弃思考，决定直接开口询问：“老板此前对金焱寨他们了解多少？对现在炼器行业的发展又知道多少？” 员工不回答老板的问题反而向老板提问，这听上去有些倒反天罡。 但好在，作为资深打工人的蓝错并不介意这一点。 他在脑海中搜索了，谨慎道：“了解不多。我只知道金焱寨是老牌炼器强宗，许多修士都以拥有一件他们锻造的法器为荣。不过这些年好像的确听到他们的时间变少了，大家似乎更热衷于讨论二三十年前崛起的流水线工厂的产品。” “的确是这样。”石经艺点了点头，“金焱寨出品的法器质量虽好，但价格高昂，现在世界灵力衰退，加上又身处和平年代，一般只有到达了中产阶级、家中子弟的修行天赋又不错的家庭才会考虑购置。” “但人总是要使用法器的。此时，批量生产、质量合格、价格又不算高昂的流水线产品便成了大部分人的第一选择。” “因此，如金焱寨这样的传统炼器宗门的订单量大幅度下降，他们的资金流变得极不健康。而此次他们的大长老前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我们这里找到解决方案。”蓝错很快明白了过来，接话道。 “没错。”石经艺点头，对蓝错的学习能力表示赞许。 对于肯定，蓝错宠辱不惊：“那么，他们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第22章 指南二十二 对于金焱寨的主动拜访，蓝错是很惊喜的。 因为他明白，虽然现在看上去他们会所的生意是进行得如火如荼，但仅凭为剑冢中的仙剑寻找剑主这一项业务，是绝对不可能长久的。 毕竟，凡是能进入剑冢的仙剑，其品质都是属于绝对上乘的那一批。相应地，他们对剑主的要求也不会放得太低，因此，能在最后被仙剑选中的，一定都是天资远超同龄人的修士。 但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不上不下的庸才——也是绝对不会被剑冢中的仙剑所选中的。这听上去似乎有些残酷，但却是事实。就如他们现在，虽然看似对客人来者不拒，只要愿意都能领到一张资料表和一块填充灵力的木牌，但其实大部分人的资料都会在筛选后直接入库，而他们的灵力木牌，则根本没有机会被送到仙剑们的面前。 第36章 可以说，就剑冢这一块，会所的存在看似是为所有修士提供了一个机会，但实际上，却只是为那些天才们开了绿灯罢了。 这是不行的。因为一个企业若是想要长期运转下去，是绝对不能只做精英生意的。毕竟最终能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的，一定是这些占据了大多数人口的普通人。 而蓝错想要地做的，也绝不是一个在剑冢中的仙剑全部都找到剑主后便彻底烟熄火息的项目。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想要将会所长久地运营下去，寻找开拓其他业务，是势在必行的。 金焱寨此次主动上门，可以说完全是瞌睡了碰到枕头。 他期待地看向坐在对面的石经艺。 他信任对方的能力，相信他能将招待访客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也相信他不会放过这个潜在的商机。 果然，在他热切的目光下，石经艺点了点头：“他们对我们的会所进行了极高程度的赞扬，我们也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是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合作。” 听石经艺这样说了，蓝错便放心了。 虽然对方没有给出任何实质上的内容，但能够得到对方的肯定，这就足够了。 毕竟在对方眼中，他们只是一个仅仅只开张了一个月的小企业，虽然背靠大宗门，但在业务内容相对单一的情况下，也暂时并未做出什么卓越的成果出来。 简而言之，他们还没有那么值得信任。 而金焱寨，虽然需要变革，但毕竟是老牌强宗，在成立的上千年间积累了丰厚的资产，就算是只靠吃老本，他们也还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等蓝错的会所证明自己的实力。 当然，对于与金焱寨合作的事情，蓝错也没有那么着急——毕竟，按照眼下他们会所的繁忙程度，也确实腾不出更多人手出来拓展新业务了。 饭得一口一口地吃，路得一步一步地走，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石经艺工作繁忙，聊完便离开了，独留蓝错一个人在客房中。 又过了片刻，闻宿发来消息，告诉蓝错那名修士已经到了，此时正在其中一间会客室等他——比预计时间还要提前了半个小时左右，看来对方确实挺激动的。 关掉手机上的消消乐小游戏，蓝错从沙发上起身，抬脚走到闻宿所说的会客室中。 会客室中，闻宿与那名成功匹配的修士已经各自坐好，正在胡天海地的闲聊。 蓝错走进来，不客气地坐到了他们为其留下的空位上，看了看面前这个第一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嗯，长相周正，眉眼英挺，虽然内心激动但面上不显，年纪轻轻修为就接近了金丹，个人素养确实不错。 观察完本人，又低头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纸质资料。 嗯，出生不错，父母均是金丹大圆满修为，家里现在在做灵石矿脉的生意，家境也颇为殷实，确实是供得起一柄顶级仙剑的。 人选得不错，不知是哪柄仙剑选的。 再扫一眼，哦，泉客剑，在剑冢的仙剑中属于中等偏上，嗯，还算匹配。 快速计算一番，蓝错在心中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很适合作为第一例成功案例进行宣传。 在蓝错打量对方的时候，闻宿一直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此时，见他眼底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他连忙往前靠了靠，向二者互相介绍彼此： “蓝前辈，这位就是第一位成功匹配的修士，周元纬。” “周道友，这位是我们这个项目的提出者，也是会所的创始人，蓝错蓝前辈。” “蓝前辈，幸会。”对面，周元纬主动伸出手来。 没有低修为者面对高修为者时的忐忑，也没有过分发散的好奇心，对他问东问西。 看着周元纬不卑不亢的模样，蓝错再次在心中点头。 嗯，品性也不错。 他没有拿乔，从善如流地与周元纬握了握手：“周道友，能与你成功合作，我们也很荣幸。” 相互认识后，他们进入今天的正题。 闻宿负责主讲，周元纬负责听讲，蓝错在一旁旁听。 会客室中有投影仪，将事先准备好的资料投放出来，闻宿手握激光笔，对着幕布侃侃而谈：“想必你已经知道了，选中你的仙剑，是泉客剑。” “是的，我知道。” “泉客剑虽然并不在百剑谱中，但既然能进入剑冢，品质也必然是顶好的。事实上，即使在剑冢的仙剑中，泉客剑的品质也不算差。这些是泉客剑的基本资料和进入剑冢前的经历，你可以看看。” “嗯。” “感受过你的灵力后，泉客剑对你很满意。虽然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再强调一遍：按照流程，你明天将会下到敛天崖底，泉客剑会在那里与你见面。届时你可以亲身感受对方，而且因为仙剑与修士之间是双向选择的关系，你若是觉得你们不合适，可以随时提出结束，不必勉强，我们也不希望你勉强。” “好，我明白。” “记住，选择本名仙剑是一辈子的事，一定不要勉强。而若是匹配失败，你也只需要再缴纳第一次百分之五十的费用，我们就会继续为你匹配其他仙剑。” “嗯，若是不合适，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哦对了，明天若是成功的话，我们安排了一些记者采访，你没问题吧？” 第37章 “没问题，我此前也接受过一些采访，还算有经验。” …… 注意事项很长，但作为编者之一，蓝错对其的内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抱着手臂坐在一旁，一开始尚且还能集中精力，但慢慢地，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的思绪也逐渐跑远。 倒也没想什么特别的，又或者其实确实什么都没想，但总之，再次让他回神的，是闻宿突然抬高了的声音：“好的，那全部都确认无误的话，就请在这个位置签名吧。” 被闻宿的声音吓了一跳，蓝错悄悄看了眼周元纬，见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跑神，悄悄松了口气。 注视着周元纬签下自己的名字，确认“术前告知”全部结束，蓝错站起身来。 这次，他主动向对方伸手：“那我们明天再见，希望你们能够成功匹配。” 见蓝错都站起来了，周元纬也连忙站了起来。他伸手握住蓝错的手：“谢谢蓝前辈，我也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好的，那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拿出最好的状态来。” “嗯。” 第23章 指南二十三 第二天早上，在陪沧溟结束晨练后，蓝错来到了敛天崖底。 此时，周元纬早已在闻宿的带领下抵达了。 他盘膝坐在地上，膝上摆着一柄剑身宽厚、剑脊上刻满了反复花纹的重剑——正是泉客剑。 此时，他正闭着眼，认真感受着泉客剑的剑意。 而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 男子是泉客剑灵。 在蓝错下来之前，除了溪水流动的声音，整个敛天崖底都是缄默无声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周元纬身上，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场匹配的结果，但又不敢出声，像是在害怕自己的动静会给对方造成影响。 有点草木皆兵。 因为此时的周元纬正处于冥想状态，理论上是听不到外界的动静的。 蓝错的到来，打破了这股凝滞的氛围。 周元纬身边，原本一直垂着头看向对方的泉客，是第一个动作的。 他转动脖颈，去看此时突然下来的人是谁。 在看到蓝错后，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抬脚离开了周元纬身边，向着这边走了过来：“开始之前一直没见到你，我以为你不准备来了。” 蓝错无奈地笑道：“怎么会，只是要先陪沧溟晨练。” 闻言，泉客恍然：“那倒是我们开始得早了。” 蓝错摇头：“我只是来看看，没必要为了迁就我的时间刻意拖延。” 说着，他的视线转向周元纬，点了点下巴：“感觉怎么样？” 当初闻宿和龙沽之间相互确认，可没用这么久的时间。 泉客：“还算不错。” “那怎么还不结契，还在感受什么？” 闻言，泉客有些无奈：“只是没想到，我的前任剑主竟是与他们家族有些渊源。现在，他的意识估计正在我的前任剑主留在我剑身上的残魂中接受传承呢。” 蓝错看着泉客，眨了眨眼：“啊？” “嗯。”泉客点头，肯定蓝错没有听错，“我此前也并不知道，我前任剑主竟是在我的剑身上留了传承。” 蓝错有些无语：“你是怎么做到，留在你身上的传承，你竟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泉客眸光闪了闪，做回忆状：“嗯……我的前任剑主是鲛人。” 蓝错：“诶？！” 前任剑主的身份并不在资料收集的范围中，蓝错与泉客也并不相熟，此前也不了解他的前任剑主。 他有些惊讶：“我没记错的话，鲛人已经灭绝好久了吧？嗯……按照史书上说，应当是九州混战早期便灭绝了。” 若是真如泉客所说，那他应当是与沧溟和雪虹同年代，甚至更早的仙剑？ “应该是。”泉客不太确定，“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但我被送入剑冢的时候鲛人一族确实也就剩下几名族人了吧。按照当时的情况，估计也是把我送进剑冢后不久就不幸罹难了吧。” 蓝错：…… 蓝错：“节哀。” 泉客摇头：“不必，早就哀完了。” 他继续向蓝错解释关于自己为什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传承的事情：“不知你是否知道，鲛人还有两个别称，泉先和泉客。” 蓝错：“啊。” 泉客点头：“鲛人族还在的时候，我其实是鲛人族长的专属佩剑。所以我其实不隶属于任何某个特定的鲛人，谁是鲛人族长，谁就是我的剑主。” “一直以来，因为本身寿命悠久，鲛人没有编撰历史的传统。” “但是，在即将亡族的时候，或许是出于想要留下什么的心态，他们决定参考自己和我的记忆，编写族史——在我的剑身上编写。” “啊。”蓝错有些恍然，他看向周元纬手中的泉客剑，“所以你剑身上的那些刻痕，并不只是单纯装饰用的花纹。” “嗯。”泉客点头，随即扯出一抹说不清是讽刺还是苦涩的笑容来，“这些，就是用鲛人语写成的鲛人族史。” “他们想要通过文字将自己一族的历史记录下来，可却没有想到，短短千年，世上就已经没有人能够读懂这些文字了。” 蓝错：…… 此情此景，他也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 好在，对于蓝错的缄默，泉客并不在意，他不忘初心：“鲛人在我身上留下的东西太多了，进入剑冢后，我也懒得一样一样地检查过去，因此竟是不知道，他们竟将族群的传承留在了我身上。” 第38章 说着，又看向依旧处于冥想状态的周元纬：“便宜这小子了。” 那确实。蓝错附和地点点头。 交了一份相亲的钱，还能顺带得到一份传承，确实划算。 等事情结束交尾款的时候，他要告诉闻宿，把这份钱也给加上。 不得不说，每一把古剑的背后，或许都代表着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周元纬一时半会还没有要醒的迹象，闲着也是闲着，蓝错继续与泉客闲聊：“你说周元纬与你的剑主有渊源。一个纯血人类修士，是如何与一个早已灭绝的种族产生渊源的？” 难不成是你老祖宗小时候我还抱过的关系？ 目光注视着对方，泉客微微摇头：“我也不知他们设下的启动传承的条件是什么。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或许只能等他醒过来后去问他本人了。” “好吧。”八卦失败，蓝错耸了耸肩，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张躺椅在地上展开。 从余光中看见对方的动作，泉客面无表情地将视线扭了过来：……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蓝错一昂首，视线与其对上：“？” “没什么。”泉客又面无表情地将脑袋扭了回去，继续注视周元纬。 躺上躺椅，又掏出平板点开之前缓存的视频，蓝错劝慰道：“接受传承不是一时半刻能结束的，你反正也能感应，不用一直盯着。嗯，我这里还有几张躺椅，你要不也来休息片刻。” 泉客：“……谢谢，不必了。” 蓝错又将视线转向崖底其余三人：“那你们需要吗？” 其余三人：…… 谁还记得，在这位来之前，崖底的气氛尚还是肃穆的。 过了片刻，有人弱弱出声：“能给我一张吗？昨晚加班有点晚，现在有点困了。” “当然。”蓝错很慷慨，不仅给出了躺椅，还顺带搭了一张小毯子，“以后不要加班太晚了，处理不完的工作也可以明天做，身体是最重要的。” 员工感激涕零，接过了蓝错提供的物资。 很快，身旁便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蓝错又将视线转向剩下的两人：确认不要吗？ 剩下的两人：…… 最后，所有人都没能抵挡得住诱惑，从蓝错这里领取了躺椅和小毯子。 闻宿在选好摆放躺椅的风水宝地后，先从崖底上去了一趟。 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间，得先去通知已经在上面等候的记者们一声，给他们安排休息的地方。 哦，再顺便搬一个移动电源下来，免得待会手机没电了无聊。 见所有人排排躺下了，蓝错又将目光转回到泉客身上：依旧确认不要吗？那这里就只剩下你一个站着的了诶，我会不好意思的。 感受到蓝错赤忱目光的泉客：“……还有吗？也给我一个吧。” 蓝错在自己的储物戒指中翻翻：“啊，正好没有了。不过还有懒人沙发，你要吗？” 泉客：“……行，给我吧。” 一行人舒舒服服地在敛天崖底躺下，玩手机的玩手机，看视频的看视频，钓鱼的钓鱼，若是不知情的人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度假胜地。 比如某不知情人士周元纬。 待他好不容易从传承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一排整齐的躺椅并一个懒人沙发。 他眨了眨眼，发出疑惑的一声：“啊？” 听到动静，既没有手机也没有平板还没有鱼竿的泉客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单手撑地，从懒人沙发上站了起来：“好了？” 对于泉客的知情，他并不意外：“嗯。内容太多，只是匆匆浏览，还没有深入。” 但即使是匆匆浏览，时间也从上午来到了下午。 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看了眼时间，要是他再晚醒一个小时，就是可以直接去食堂吃饭的点了。 钓鱼的和加班的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醒着的除了泉客只剩下蓝错和闻宿。 听到动静，蓝错腿一压，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还挺快的。” 老板都起来了，闻宿自然紧随其后，他从躺椅上直接站了起来，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这决定了他需不需要再上去一趟，告诉记者们不必等了，可以回去了。 当然，他本人是希望周元纬能够成功结契的。 周元纬没有辜负闻宿的期待，他点点头：“我觉得很好。” 说着，又转头看向泉客：“前辈，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结契吧。” “好。”连传承都能触发，他们之间的相互契合是毋庸置疑的，泉客从容地站起身来到，来到周元纬面前。 没有像龙沽在结契的时候回到自己的剑身中，泉客在周元纬对面坐下，手抚在自己的剑身上。 他抬眸道：“开始吧。” 灵力流转交融，来自远古鲛人的歌声在轻轻吟唱。 烙印落下，契约在缔结。 第24章 指南二十四 结契需要的时间并不长，等周元纬再次睁开眼，也还距离晚饭时间有半个小时左右。 在此期间，钓鱼的和加班的已经被闻宿喊了起来，他们现在已经归还了躺椅和毯子，上去通知记者结契成功的消息了。 将周元纬从地上拉起来，蓝错贴心询问：“在地上坐了一整天了，累了吧？” 刚刚结契成功、神采奕奕的周元纬：“啊？” 第39章 他迅速看了一眼蓝错，随即很上道地改口：“确实有点疲倦。” 蓝错微微笑道：“嗯，那上去之后就先休息一下，吃个晚饭，我们再开记者会议？” 周元纬没有意见：“好。” 他在来之前特意查过，沧澜宗附近有一家餐厅的双人套餐很出名，此前他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去吃尴尬，现在正好能和泉客一起去点那份双人套餐。 得到满意的答复，蓝错一拍手：“好，那七点半，我们准时在沧澜宗外宗的大会议室见面。” 一行人回到敛天崖上。 刚从传送法阵中踏出来，蓝错便看到了一道眼熟的人影。 正是沧溟。 看到来人，蓝粗先是脚步一顿，随后又加快步伐，快步来到沧溟面前。 他抬头看向对方，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沧溟淡淡：“你一天都没回来，发消息也没回，我来看看。” 啊。 蓝错有些懊恼，崖底没信号，他手机收不到消息。 他应该中途上来看一眼的。 不过，蓝错疑惑：“既然来了，怎么不下来？” 又不是没有权限下不来，在上面干站着多难受啊。 沧溟微微摇头，解释道：“下午开了一下午的会，我也是刚到不久。正好碰到了去通知记者的弟子，就没有下来。” “昂。”那还好，没让人等太久，蓝错心下微松，“我们去食堂吧。” 拉着对方宽大的袖口，一转身，正对上身后整整齐齐站着的三个人。 看着三人一脸正经的表情，蓝错：…… 蓝错：“都杵在这里干什么？不去吃饭吗？” 听到这话，闻宿脚底抹油，第一个溜。 蓝错的目光转向泉客与周元纬。 他看得清楚，是泉客的手背在身后，半揽着周元纬不让人走。 赖着不走想吃瓜的，竟是你这浓眉大眼的。 与蓝错对上视线，泉客丝毫不慌：上午吃我的瓜吃得开心，我吃一下你的，礼尚往来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蓝错：…… 竟无力反驳。 好在周元纬及时出声，打破了僵局：“啊，那个餐厅每天排队的人还挺多的，趁着还没到晚高峰，我们快去吧。” 泉客眸光微动，在心中权衡。 虽然沧溟和剑灵的瓜很好吃，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人间的美食了，两相比较，还是美食的诱惑更大。 转身召出泉客剑，他领着周元纬踏上剑身：“走吧，在哪，指个路。” “先直走，出了沧澜宗后向右拐。” …… 七点二十五，所有人准时来到沧澜宗外宗的大会议室。 大会议室被建成了阶梯教室的模样，可同时容纳两百五十人，很适合作为召开记者发布会的场地。 此时，所有被邀请的媒体已经长枪短炮在会议室中严阵以待。 会议室外，蓝错看向周元纬：“准备好了吗？紧张吗？” 三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周元纬在吃过晚饭后再将自己重新整理一番。此时，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身边站着一袭劲装的泉客，两人都是容光焕发的模样。 面对蓝错的问询，他微微点头：“准备好了，不紧张的。” 蓝错身边，已经听他讲过今天在崖底发生了什么的沧溟道：“待会儿记者肯定会问你为什么今天结契进行了这么久，你准备怎么回答，是如实相告还是找借口推脱？” 周元纬同样想过这个问题：“我与家人商量过了，我们决定告知传承的存在，但并不准备说是什么传承。” 战乱年代，时间又太过久远，许多九州混战时代的历史资料都没能得到很好地保存，关于鲛人这么一个神秘的种族更是如此。现如今，大多数人对鲛人的认知都只停留在他们是<a href=https:///tuijian/honghuang/ target=_blank >洪荒时代出现、但在九州混战之后便销声匿迹了的深海妖兽，即使是对历史最有研究的专家，恐怕都对其知之甚少。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继承的是鲛人的传承……周元纬只是想想，都在心中默默打了个寒战。 先不说会引来多少明里暗里的觊觎，恐怕光是无孔不入的狗仔，都能够他喝一壶了。 但若只是传承，引起的注意便会小上很多——修仙界这么多年下来，获得传承这种奇遇，不说人均一次吧，但也确实并不稀奇，不值得为其投入过多的注意力。 沧溟赞同了周元纬的决定，事实上，这也正是来会议室之前他与蓝错商讨出的，他们想要的结果。 七点半，沧澜宗的钟塔准时敲了一声。 伴随着铜钟悠长的余韵，蓝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走吧。” 周元纬与泉客紧随其后。 沧溟站在门外，看着他们的背影。 踏进会议室的一瞬间，座位上，早已架好的长枪短炮在第一时间便在第一时间开始了工作，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都充斥着闪光灯的咔嚓声。 让周元纬和泉客先暂时在一旁等候，蓝错几步来到发言台上。面对眼前不断闪烁的白光，他先是眯了眯眼适应片刻，随后很快恢复正常。 他拿起话筒：“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很抱歉让诸位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很高兴大家能来参加我们的新闻发布会。” “我相信，大家今天来，所关注的，都是我们会所开业以来第一对成功匹配的修士与仙剑，都想要看看，他们到底是谁，又是何种模样。” 第40章 “那话不多说，就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蓝错转身招手，示意周元纬与泉客上前。 在他们二人上台的一瞬间，台下闪光灯闪烁的频率骤然来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心中早有准备，周元纬与泉客都面色如常，他们迈着匀速的步伐来到了蓝错身边。 在场有不少人都是从业多年的老记者，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周元纬的身份。 “这好像是滁州周氏矿业的小公子？叫周什么纬来着？”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影响，我去年还采访过他父亲来着。啧，叫什么来着？” “周元纬？” “啊对，就是这么个名字，兄弟你记性可以啊。” “……谬赞，刚刚上网搜的。” “……” 没有理会台下的窃窃私语，从蓝错手中接过话筒，周元纬语气从容：“很抱歉，因为在结契之前先接受了一份传承所以用时比较久，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在此深表歉意。作为弥补，发布会结束后所有人可在会议室门口领取一份礼品，是周氏珠宝新系列的项链，无论是自己带还是送人都将会是不错的选择。”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众人竟不知道这句话的重点究竟应该放在“接受了一份传承”上还是“周氏珠宝新系列的项链”上。 要知道，周氏珠宝新系列的项链，哪怕只是价格最便宜的一款，也需要花费他们至少两个月的工资。 台下响起成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周元纬站在台上，待台下的声音逐渐平息，方才重新举起麦克风：“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尽早进入正题吧。” 台下毕竟都是资深的新闻从业者，听周元纬这么说，很快都收敛了心神，将注意力放在了发布会上。 ppt是闻宿一早便做好、又在崖底完善好了的，周元纬刚刚在会议室外简单过了一遍，此时做汇报，也不显得生涩。 在周元纬汇报期间，泉客一直站在他的身边，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但存在感并不弱。尤其是当介绍到泉客剑的时候，更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面对记者们的注视，泉客表情未变，他微微侧头，面带冷肃地看向台下。 “咔咔咔——”闪光灯再次接连亮起。 可以料想，发布会结束后，周元纬和泉客的照片便会火速开始在互联网上四处流窜。 不过当事人都并不如何在意。 闻宿的ppt简短而精悍，既没有冗长的废话，也突出了他们想要表达的重点。而作为汇报人，周元纬的能力也同样强悍，虽然也并没有提前很久看到，但依旧言辞条理清晰、逻辑严谨。 很快，汇报便结束了。 在给台下的记者们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后，蓝错拿起话筒：“那我们现在进入最后的记者提问环节。有想要提问的记者朋友可以举手示意。” 唰——台下举起的手连成了一片。 具体选谁自然是由周元纬来。 扫了眼台下，他随意点了一个坐在中间的女记者。 在确认是自己后，女记者站了起来问道：“我想请问泉客先生，您为什么会同意加入蓝错先生的相亲项目呢？又为什么会选择周元纬先生作为自己的剑主呢？是否是因为他满足了您的一些条件呢？” 第25章 指南二十五 一直以来，仙剑到底是凭借什么在选择剑主，都是一个相当热门的讨论话题和研究课题。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是靠“缘分”、是靠“感觉”，但是到底是怎么样的缘分、怎么样的感觉呢？ 人们将殷切的目光投向了泉客。 他们已经从刚刚的汇报中得知，这是一柄存在历史比沧溟剑和雪虹剑还要久远的仙剑，那么，到底是什么导致他在过去那么多次剑冢开放的时候都没有选择剑主，却在会所成立后成为了第一个匹配成功的仙剑呢？ 泉客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成为第一个被提问的对象。 听到记者的提问，他愣了愣，就连冷肃的面容都被不慎从眼底流露出来的呆滞冲淡，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搞笑的矛盾感来。 “这个记者刚刚问了什么？”他紧急向周元纬传音。 作为一柄没见过世面的古董剑，事实上，从他从敛天崖上来开始，便将几乎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看稀奇”上。 同样的，面容冷肃也并不是因为眼高于顶，只是单纯地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 好歹曾经是一族之长的佩剑，走到哪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收到泉客的提问，周元纬：…… 好吧，倒是不意外。 他向泉客重复了一遍记者的提问。 他稍微转过身，将自己手中的麦克风递给对方，随后，眼睛一错不错地落在了对方身上。 他也想知道，泉客究竟是为什么选择了自己。 接过麦克风，泉客先是学着周元纬和蓝错的模样，将话筒挪到了自己的唇边：“喂？” 同一时间，放大后的声音通过会议室顶部的音响放了出来。 听到自己被放大数倍、经过电流后略显失真的声音，泉客稍稍挑眉。 好有意思，没有灵力的驱动就能放大声音，什么原理？ 在内心悄悄惊叹了片刻，他开口道：“啊，先回答嗯，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其实我在剑冢中大部分时间是沉睡状态的，清醒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在我上次醒来的时候，蓝错过来找我，他给我看了一个扁扁的小盒子……就是你们所说的手机。” 第41章 “他用手机给我看了一个视频，展示的是现在外界的模样。他给我讲解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是什么，并告诉我说，现在外面的世界与过去到底有多少的不同。” “他告诉我现在外面的世界和平又安全，还有很多过去完全无法想象的有趣的事物，然后问我想不想出来看看。” “我说想，所以我开始在他们送来的灵力木牌中寻找合适的剑主。找到了，就出来了。” “嗯……据我所知，剑冢中还有不少朋友，他们都是在看了这个视频之后下定决心，想要出来看看的。毕竟，剑冢里面的生活虽然安逸，但是实在是太无聊了。”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亲耳听到剑冢中的仙剑站在他们的视角下讲述为何会同意与蓝错的相亲会所合作，一时间，大家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害怕错过任何一句话。 整座会议室中，除了泉客的声音，便只剩下了不可避免的轻微的呼吸声——除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几声会心的笑声。 很显然，虽然泉客并没有透露过多剑冢内部的事，但这段视频依旧具有极高的新闻价值。 泉客是一边回忆一边思考一边阐述的，语速并不快，但即使是这样，在泉客结束的时候，他们心中依旧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怅然若失的情绪。 真的不能再讲一讲吗？ 然而，泉客还记着记者们的另一个问题。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答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回答难度，就跟对象问你为什么喜欢自己一样。 很多时候，想来想去，都只能无奈回答：“不为什么啊，喜欢就是喜欢了。” 但是，作为一个显然不清楚这些东西的老老老古董，泉客正在认真地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周元纬倒是知道，但他不告诉泉客。 半晌，泉客终于重新开口：“真要说出来，也没什么理由吧。他们每天送来许多份灵力，但我始终没有特别有感觉的。那天他们又送来了一批，还没递到我手上，我就感觉到了他的灵力波动。嗯……让人很舒适，就像是量身定制的一般。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就像是榫卯一般，严丝合缝的感觉。” “这样说可能有点抽象，若是一定要什么理由的话，就是我们之间的属性契合吧。” 虽然在挣扎良久后泉客的答案不出意外地没有跳出“感觉合适”这份标答，但毕竟是他认认真真苦思冥想想出来的，还意外透露了一部分会所内部的运作模式，大部分人都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了。 而在他身旁，始终注视着他的周元纬也是如此。 事实上，对于泉客的答案，他此前也没有期待过对方能给出什么惊世骇俗新颖脱俗的内容。 但是，不得不说。 周元纬抿着唇，舌尖在犬齿上轻轻舔过。 这种被人选定的感觉真的很棒。 然而，虽然大多数人都满意了，却总有没眼色的人要蹦出来。 一个年轻的男记者未经允许，直接站了起来：“但是，泉客先生您是水属性的仙剑，周元纬先生的灵根却既不是水属性也不是木属性，那么你所谓的属性相合，究竟是合在哪里呢？” 原本在泉客发言的时候，蓝错是低着头在整理资料的，但在男记者开口的一瞬间，他倏然抬头，目光如剑，直指那名男记者。 他很清楚地记得，在新闻发布会开始之前，他特意交代这些记者，涉及个人功法隐私的问题都是不能问的。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行走于修真界时保命的底牌。 同样地，面对男记者的问题，周元纬也皱起了眉头。他转头看向男记者，看上去是要将对方的模样记在心里。 然而，男记者却像是没有看到蓝错和周元纬的眼神警告一般，他梗着脖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泉客。 他是新闻社的实习生，一直苦于实习阶段没有做出什么有价值的成绩来，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求着报社的老前辈带着他出来一趟，从一开始，便一直在暗自寻找机会，迫切地想要问出什么犀利的问题来。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不就被他逮着了？他内心暗自得意，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他看到，在他前面，已经有同行在悄悄举摄像机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问的问题确实有价值！ 然而，他却没注意到，在他身边，带着他来的前辈，正在悄悄挪动位置，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那名前辈在心中咬牙切齿：这个蠢货！以为他们不知道有这样的疑点吗？以为只有他看出来了吗？他不动脑子想一想，他们为什么不问吗？这是人家的隐私，隐私懂不懂！平时就算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沧澜宗牵头并大力扶持的项目、周氏矿业的继承人，他就问问，哪一个是他们得罪得起的？虽然比起过去，大家确实文明了许多，但让他们一个小小的新闻社混不下去，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前辈一边咬牙，一边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张符箓。 他肉疼地看了一眼这张符箓，这可是他花大价钱买来的，便宜这小子了。 轻轻将符箓扔到实习记者的脚下。 下一瞬，碧绿色的藤蔓拔地而起，将实习记者捆了个严严实实——顺便把嘴也给堵上了。 第42章 被困住的男记者：“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藤蔓拖着对方，硬生生地将其拽下了座位。 虽然没了实习记者的干扰，但毕竟出了这么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在又回答了记者的几个问题后，发布会便很快宣告结束了。 记者们熙熙攘攘地起身，一边检查记录一边往出口处走去。 蓝错站在台上，待最后一名记者也离开后，他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此时，在外面听到动静的沧溟也走了进来。 他很快注意到蓝错情绪的不对——除了结束工作的松快以外，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不虞。 “怎么了？”他俯身询问对方。 面对沧溟的询问，蓝错摇了摇头，在简单地向对方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后，他转身看向周元纬：“周先生，对于今晚的意外我很抱歉，是我们没有提前交代清楚。” 在听完蓝错的叙述后，沧溟也同样皱了眉。 与出生在和平时代的小辈们不同，他与蓝错一样，都经历了战争年代，因此对于类似的问题也要更加重视——毕竟，在他们所处的年代，被对手探明了底牌，是真的会因此而丧命的。 因此，在蓝错说完后，他同样开口：“这次的确是我们这边的失误。这样吧，你们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们这边能办到，我们一定尽自己所能。” 听到沧溟这么说，蓝错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虽然在给出承诺的时候，沧溟用的是“我们”这个词汇，看上去好像是与蓝错是一体的。但实际上，这件事由他开口和由蓝错开口，是完全不一样的。 若是由蓝错开口，他代表的仅仅是相亲会所，而由沧溟开口，代表的除了会所，还有他在沧澜宗的人际关系。 他不明白，沧溟为什么要在此时开口。 感受到蓝错的目光，沧溟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同时，他传音对蓝错解释道：“放心，周元纬虽然年纪尚轻，但却是周氏矿业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与灵石矿产业打好关系，怎么看都是不会吃亏的。” 听沧溟这样说，蓝错稍稍松了口气。 他也传音道：“那就好，我还担心……” 沧溟：“担心什么？” 蓝错：“担心你老好人做多了，自己损失太过。” 沧溟：“……” 沧溟：“放心，我虽然乐于助人，但倒也没善良到倾家荡产做慈善。” 对面，周元纬并不知道蓝错与沧溟都在通过传音打什么官司。他笑道：“没事，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问题。何况，结个契还能额外收获一份古族传承，算下来还是我赚了。” 虽然是要再补交一份款，但对于他们这种家里有矿的家庭来说，比起传承，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顿了顿，他冷笑道：“实不相瞒，类似于今天晚上的事，我从小到大见多了。也不知道他们是真蠢还是别有用心。” 蓝错：“啊？” 没想到周元纬岁数不大，听上去竟也是个有故事的。 对于蓝错，周元纬倒是没什么要隐瞒的意思，他耸了耸肩，不甚在意道：“绑架啦，暗杀啦。总有人想通过一些歪门邪道毁了我们家。” 蓝错：…… 可以理解。 毕竟家里有矿。 最终，周元纬没有提出让他们这边补偿什么，但却在走之前与蓝错和沧溟交换了联系方式。 用他的话说就是，他们这也算共患难了，那顺理成章，也该交个朋友。 在踏上家族派来的私人灵舟前，他还叮嘱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有用到他的地方尽管联系。” 对于周元纬的热情，蓝错表示很欣喜，并转头就对沧溟感慨，周家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于人情往来上果然精明，也不知道泉客能否适应这样的剑主。 对此，沧溟并不担心，他淡淡道：“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走在沧溟身边，蓝错淡笑：“是吗。” 沧溟：“嗯？” 蓝错：“没有，我是说，我相信他们最后一定能成为很好的伙伴的——啊，话说你想不想吃宵夜？我请你？” 沧溟：“……走吧。” *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不久，各大新闻单位的网络账号便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新闻简讯。 很快，“周氏矿业继承人经由敛天相亲会所成功与剑冢仙剑结契并意外获得传承”的消息就冲上了热搜，让原本经过一个月的沉淀已经逐渐淡出众人视线的会所重新来到了人们眼前。 【周氏矿业，是我想的那个吗？】 【一个月才匹配成功第一对？好慢的效率。】 【确实，一个月才成功了一对，这效率有点低了。】 【？楼上两个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的。拜托你们看清楚，匹配的是剑冢中的仙剑！不是什么铁匠铺一块灵石批发的铁剑。它们眼光高得很，之前不还经常出现进入剑冢的弟子没一个被看上的情况？说起来他们还是每次最强的弟子嘞。一个月就匹配上了，已经是光速了好吗。】 【周元纬？好耳熟的名字，他是谁？泉客剑又是什么？有人听说过吗？能解释一下吗？】 【不知道，不在百剑谱里。但能进剑冢，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按照新闻里说的，还是一把九州混战时代的剑】 第43章 【就冲这点，吊打现在大部分仙剑吧】 【楼上在发梦？年龄大不等于阅历多，懂？在剑冢里面睡了这么多年，出来能不能适应现代的生活还说不定，没准在磨合之前，还要先给买个手机教怎么打电话】 【是真的，我上周还在教自己家刚刚出关的老祖宗怎么用手机支付……】 【就算这样，那人家还买一送一送了个传承，怎么算都不亏吧】 【这确实，就是不知道这个传承强不强。我知道我有个同门到处探险，好不容易找到个传承，结果是什么如何做好片皮鸭】 【虽然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没想到周氏矿业的继承人也选择用这种方式寻找本命剑】 【那看起来这会所还挺靠谱的，等下个月发工资了我也去试一下】 【确实，刚刚进那个会所的官网看了一眼，报名费也不贵，报一个就当玩玩】 …… 无论是周氏矿业，还是蓝错他们这边，都有舆情监控的部门。此时，在三倍工资的精神寄托下，他们正挑灯夜战，偷偷混迹在各大社交媒体中，浑水摸鱼的将舆情引导向他们所希望的方向。 经过工作人员们不分昼夜的努力，新闻的造势效果很不错，根据专业软件的统计，其高峰时期的热度甚至一度超过了他们会所开业之前花大价钱宣传营销时候的热度。 紧随其后的，便是又一波客流量的高峰。 而除了这一批被成功案例吸引来的客源，会所还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户——周公子的富二代朋友们。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从小便相互熟识的玩伴，在各种聚会中亲眼见识到泉客、又听完周元纬卖的安利后，便抱着过来旅游顺便试一试的心态来了。 面对这群富二代，蓝错抱以了极大的热情——这群人几乎都是一进入会所便直接选择了最高等级的服务，完全不在意钱花出去自己最后是否能够成功匹配上仙剑，看上去就很像很有油水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对于舍得撒钱的金主，服务态度热情一点，怎么看都合情合理。 不过，在一开始不知道他们周元纬朋友的身份的时候，对于他们这种无脑选择最顶级服务的行为，蓝错也确实在心中暗暗好奇过。 毕竟自会所开业以来，除了这群人外，唯一一个选择了最顶级服务的，就只有周元纬了——啊，不过现在看来，周元纬也属于这群人中的一员。 那就是自会所开业以来，除了这群富二代，也没有人选过顶级服务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因为这个顶级服务看上去真的很冤大头：对比它的下一档，它的差别就在于，在与所有可能匹配得上的仙剑都匹配失败后，会所会再将客户留下的灵力送给其余被认为属性并不相合的仙剑。 连被认为是最相合的仙剑都没能匹配成功，还不死心，还要再送到其他更不可能的仙剑手上尝试，还要为此多支付将近一倍的价格，怎么看，都有种自取其辱的意思。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实际上，现在的第二档服务才是一开始定下的第一档。而至于为什么后面会再设置一个看起来这么愚蠢的第一档，纯粹是因为在开业之前蓝安告诉蓝错，有一个更高价且没有性价比的第一档在前面作对比，会显得第二档更加实惠且有性价比，吸引更多的人选择。 当然，根据开业后的统计显示，蓝安的建议是成功的，他们确实卖出了比预期更多的第二档服务。 蓝错的疑惑，还是在后来与这群富二代混熟之后，方才得到解答：当初卖安利的时候，周元纬始终坚定的认为，就是因为选择了最高一档的服务，才能让属性原本不同的泉客看到他的灵力，他才能成功与其结契。就是在他的强烈推荐下，这群富二代们才会都毫不疑迟的选择了最高档的服务。 知道真相其实是当时负责运送灵力木牌的小弟子正好从泉客身边经过，而他正好感受到了的蓝错：…… 他去找泉客，询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周元纬真相。对此，泉客很无所谓的表示：“其实倒也不算全错，当时那个小弟子之所以会经过他那边，就是准备将灵力木牌送给一个属性并不匹配的仙剑，所以他觉得都差不多。” 而至于为什么他们属性并不相合却能匹配上，泉客认为，虽然他暂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根据他和周元纬之间磨合的情况很不错来看，或许原因与传承能够选择他一样——他与鲛人族之间有什么尚不清晰的联系。 时间流逝，历史佚散，要追溯到具体的源头并不容易，有些事不必太过深究。 * 这天，到了下班的时间，结束一天的工作，蓝错刚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 一时间，一些临近下班被上司布置新工作的糟糕会议如条件反射般出现在蓝错的脑海中。 等等，他现在不是社畜员工，他是老板。 将思维拉回正轨，蓝错重新坐回椅子中：“咳咳，进。” 让他见识一下，是哪个员工那么热爱工作，都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还要给老板找工作。 门被推开，门外站着的，正是闻宿。 啊，那倒是不太奇怪了，这孩子对待工作一向认真。在会所中，虽然职务是蓝错的私人秘书，但很多时候都表现的比他这个老板还要上心公司的业务。 第44章 脚下用力，将椅子往桌延的方向拖了拖，蓝错问道：“怎么突然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走进办公室，闻宿将手上的平板摆到蓝错面前：“收到了一份交流会的邀请函，说是邀请了所有在今年展露头角的新兴企业家，旨在相互交流、共同进步。” 蓝错：“嗯？” 这种邀请函他们收到了不少，大部分在闻宿那里便会被判定为没有价值直接拒了，能让他拿到自己面前的，应当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果然，闻宿的手指在平板上滑了一下，屏幕跳转到下一个页面：“交流会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举办方和举办地点值得注意。” 顺着闻宿的手指，蓝错看了过去：“万宝商行？洛书秘境？” 万宝商行，是一家历史悠久、业务横跨人妖魔三界的超级企业，而洛书秘境，则是其总部所在之处。 与寻常周期性开放的秘境不同，洛书秘境是一个长期处于开放状态的秘境。据记载，洛书秘境本为商行第一任主人及其妻子的合葬墓，但在战争年代，因其易守难攻的特性，为了避免商行财产受到战争波及损失，当时的老板将商行的重要部门与仓库全部都转移到了秘境当中，充作临时总部。而后来即使战争结束了，商行也再未将总部迁出来，因此，洛书秘境便一直作为商行的总部和总仓库被沿用了下来。 作为富可敌国的老牌商行的总部，据曾经进入过洛书秘境的人描述，秘境内部雕梁画栋、一步一景，只是走在一条简单的小道上，说不定一低头就能发现，脚下用来铺路的鹅卵石，竟是用暖玉雕凿而成，目的仅仅是为了让人无论何时走在上面，都能感受到最适宜的温度。 其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也不知道商会的初代老板若泉下有知，看到他们将公司贴心的搬到自己坟前，又在自己的陵寝上这般大兴土木，又会作何感想。 蓝错摇摇头，将脑子中这些不正经的想法甩开：“按理来说，在这种商业大佬眼中，像我们这种小公司，顶多称得上是小打小闹，又怎么会为此特地安排一场将地点设立在总部的交流会呢？这对他们来说几乎没什么好处吧？还要为此多调配人手。”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这其中有人动了什么歪心思，随手顺走了什么东西，其价值说不定都比他们累死累活一年的利润来得高。 蓝错不知道，闻宿当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我也不清楚，这个邀请函是他们那边直接发到我邮箱里来的，我确认过了，确实是真的万宝商行。” 对着邀请函，蓝错陷入沉思。 最终，思考失败。 他抬头，将平板还给闻宿：“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真有什么事情，等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接过平板，闻宿：“所以您是决定要去了。” 蓝错点头：“嗯，你与我一起去……嗯，沧溟也会去。” 洛书秘境在人魔边境，距离沧澜宗有很长一段距离，沧溟不会允许他独自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的。 对于沧溟的同行闻宿并不意外：“好，我去安排订票。” 蓝错摆摆手：“去吧。”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耽误好一会儿了，他还急着下班去找沧溟吃晚饭。 * 交流会的时间定在了一周后，从沧澜宗所在的曲灵乘坐悬浮列车到达洛书秘境所在的诸图滩需要一天的时间，加上他们还想在交流会开始之前在诸图滩旅行两天，因此一行人提前了三天出发。 晚上七点，在悬浮列车上坐了十几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诸图滩。 即使选择的是最高档的商务座，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也称不上舒适，从列车上下来，站在站台上，蓝错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这么久保持一个姿势，坐的尾巴都有点疼了。 他回头看向紧跟在后面下车的沧溟，带着歉意笑道：“是会所的行程，不好用宗门的灵舟，一路上辛苦了。” 沧溟缓步走到蓝错身边，此时正值夏天，与四季如春的曲灵不同，诸图滩的温度要高上不少，从悬浮列车上下来，立刻就能感受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 将宽大的外衫脱下收进乾坤袖中，又从中取出一根黑金发带，沧溟一手拆冠一手将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拢在一处，微微摇头：“我还是第一次坐这种悬浮列车，感觉还挺不错的。” 这倒是确实，与蓝错上车后不久便睡着了不同，整个行程中，沧溟都始终保持着清醒，而在他中途几次偶然醒来往那边看去的时候，都能看到对方正歪着脑袋，注视着窗外沿途的风景。 沧溟手上一边动作，一边垂眸看向蓝错脑后随意披散着的头发：他的头发只留到了肩胛的位置，但对于夏天来说，只要头发的长度能遮住后脖颈，无论多长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都一样的热。 “你的头发，想扎起来吗？”将自己的头发梳成高马尾，他问道。 “啊。”蓝错平时没有束发的习惯，他眨了眨眼，“那就扎起来吧。” 说着，就准备在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寻找橡皮筋。 还没等他在一堆鸡零狗碎中找到目标，面前便出现了一只手，手上还放着一条同样黑金配色的发带。 显然与之前那根是一个系列的东西。 蓝错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沧溟脸上依旧挂着仿佛半永久妆一般和煦的笑容：“用这个吧。” 第45章 蓝错：“啊……” 沧溟：“怎么了？是不会用吗？要我帮你吗？” 蓝错摇头，最后还是从沧溟手上接过了发带。他一边扎辫子一边道：“当然会用。” 待蓝错同样将自己的头发扎好，没有留长发、此前一直安静等在一旁的闻宿终于逮到机会上前询问：“我们现在去酒店吗？” 沧溟没有直接回答，他看向蓝错：“我都行，看你。” 蓝错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夏天昼长而夜短，即使是七点钟天也依旧没有完全暗下去。 他想了想，道：“先去酒店办理入住吧，等天完全黑下去了暑气散一点了再出来。诸图滩有一条夜市小吃街还挺有名的，我们可以去那里吃晚餐。” 说完自己的计划，他看向沧溟和蓝错：“你们觉得呢？” 对于这种吃喝玩乐的安排，闻宿当然没有意见，但是……他转头看向沧溟。 蓝错口中的小吃一条街，并不是什么旅游景点，而是诸图滩一所大学门口的夜市。这地方说得好听叫充满烟火气息，说的不好听，就叫烟熏火燎。而与之相反，沧溟剑就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 他们俩，就像是本应该分处于两个世界的存在，一个烤串炸鸡啤酒，一个仙丹灵草玉露。 闻宿不太能想象，沧溟走在小吃街里，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然而，沧溟却欣然点头，同意了蓝错的安排：“好，那就先去酒店吧。” 来之前蓝错便做过了攻略，酒店的地点安排在了诸图滩几大景区中间，从车站到酒店门口同样也有地铁直达。 一行人乘坐地铁到了酒店门口。 从地铁出来，看着酒店门口“如庭快捷酒店”的招牌，沧溟：“啊。” 蓝错转头：“怎么了？” 一旁，清楚沧溟此前少数几次出行居住的都是当地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的闻宿：…… 他就知道，不该因为蓝前辈想要自己做旅行攻略，他就完全放手的。 在蓝错的注视下，沧溟最终缓缓摇头：“没事，没什么。” 蓝错莫名转头，抬步走上台阶：“哦，那我去办理入住了。” 跟在蓝错身后，沧溟思忖片刻，最终开口道：“你订了几间房？” 蓝错想也不想：“两个标间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是出差常规配置吗？ 知道蓝错与沧溟之间只是单纯的剑与剑灵关系的闻宿：…… 沧溟：“……” 沧溟：“我和你一间？” 蓝错：“嗯。或者你想单独一间吗？那我去跟闻宿睡？” 沧溟：“……” 见沧溟还是没有回答，蓝错有些疑惑的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对方：“又或者你想去跟闻宿一间？” 一旁始终保持一言不发的闻宿：…… 不！他不想！！请让他一个人一间房！！！ 对于蓝错的提议，沧溟无法再保持沉默，他轻声提醒：“我记得，这种快捷酒店的标间，是两张床在一个房间里的。” 蓝错：“嗯哼？” 见蓝错始终是一副榆木脑子不开窍的模样，沧溟只好讲话言明：“这意味着，我们今天晚上将会共处一室。我倒是不介意，但是你……” 蓝错：“……啊！” 此时，他才陡然意识到，到底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有些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额头：都怪他，之前和同事出来出差的时候习惯了，下意识的就订了标间。 若只是清清白白的普通同事，临时住在同一个房间完全没什么问题，反正又没有躺到同一张床上去。 但是他和沧溟……蓝错悄悄睨了沧溟一眼。 沧溟不为所动。 他又看了闻宿一眼。 闻宿立刻向后退了三步。 蓝错：…… 算了，还是去前台问问，现在还有没有空房间吧，价格高一点都没有关系的。 第26章 指南二十六 现在正是旅游旺季，酒店不出意外地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拿着两张房卡，蓝错垂头丧气地回到沧溟与闻宿面前。 一旁的闻宿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一抹不出预料的神色，并顺便又给了蓝错会心一击：“蓝前辈，我刚刚在手机上查过了，周围的酒店也全部都订满了，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蓝错：…… 他声音艰涩：“谢谢，我知道了。” 作为多年社畜，他理解闻宿不愿意跟上司同居一室，虽然知道若是他提出来了闻宿最终肯定也不会拒绝，但他也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当然，也更不可能让沧溟去跟闻宿住了，虽然这样他就能一个人住一间房了，想想还挺爽的…… 最终，他决定接受现实。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沧溟道：“要不然，我刚刚在外面看，这家酒店似乎有空中花园，我今天去那里打坐一晚上。” 蓝错睁大眼睛，这怎么行，这怎么想都不合适吧。 他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今晚就一起睡吧。” 沧溟默了默，最后淡笑着指出：“我从来没有嫌弃过。” 蓝错：…… 闻宿：啊，好尴尬。 蓝错闭了闭眼，最终决定假装无事发生。 他将房卡分了出去：“走吧，先上楼休息一会儿。” 第46章 …… “滴——”房间的门被蓝错伸手推开。 看着不大的房间中并排放置的两张床，蓝错颇有些苦中作乐地想：以他和沧溟之间的关系，此情此景，若是放在小说里，估计就应该叫《协议结婚后我与老攻同居一室》。 但是不对，他为什么会是受？ 一定是因为现在的大部分小说都是主受视角，嗯，一定不是他的问题。 身后，见蓝错刷开房门后便没了动作，沧溟有些疑惑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 因为刚刚脑子里在盘旋一些奇怪的内容，突然被拍肩，蓝错吓得全身一抖：！ 他转头看向沧溟的眼睛……因为距离太近，加上身高差的原因，他最终只看到了对方的下巴：“干什么？吓人一跳。” 对于蓝错的无端指责，沧溟并未有什么过多的表示，他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怎么不进房间？” 同样因为身高差的原因，额头刚好被沧溟的下巴扫过的蓝错：…… 虽然没有真的碰到，但刚刚的距离已经近到他的皮肤能够感觉到对方的体温的程度了。 蓝错头皮一麻，木然转身：“这就进了。” 跟着走进房间，待蓝错在取电槽中插好房卡后，沧溟转身关上房门。 “咚”的一声，房门被关上，神经过敏的蓝错也被吓得抖了下肩膀。 “哼——”看着眼前的人这副模样，一丝与往日惯常挂在脸上的微笑截然不同的闷笑终于从沧溟的唇角泄出。 房间很安静，沧溟的这一声闷笑分毫不差地传入了蓝错的耳中。 蓝错：………………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他愤愤回头瞪了沧溟一眼。 看到蓝错的目光，沧溟微微抬手，很不诚心地认了个错。 同居这种事就是这样，若是双方都不自在，那么尴尬便会在两人之间不断蔓延，但若是其中一方表现出不甚在意的模样，那么大概率另一人也会逐渐放下芥蒂，发现自己在意的这件事原来也不过如此。 此时便是这样的情况。 站在两张床中间，看着沧溟微微抬起表示歉意的手，蓝错默然片刻，终于挤出来一句：“一点诚意都没有。” 对于蓝错的指责，沧溟无奈道：“好吧，那我认真道歉，我不该在你回头的时候仰下巴，也不该在关门的时候不扶着门，让它发出声音吓到你的——” 这一次道歉，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的道歉对象，语气也同样认真，展现出了十成十的诚意。 但就是因为过于诚心，其道歉的内容就显得十分小题大做。 最后，蓝错只能中途止住了沧溟的话头，他感觉他再听下去，都要觉得自己是什么苛责他人的恶人了：“好了好了，别说了。” 从善如流地止住话头，沧溟笑道：“怎么了，不是嫌我道歉不够诚心吗？” 蓝错：…… 他有些无语地看向沧溟，最后磕绊半天，破罐子破摔道：“你就欺负我吧。” 他都已经为订房间时候的不过脑子付出代价了，能不能就此放过他！ 平时装得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仙剑！ 或许是乘坐悬浮列车出行的新奇体验让沉寂许久的心绪重新开始活泛，罕见地在对方面前展露了一点自己性格中恶劣的一面，沧溟愉悦转身，取出一张防窥符贴在门上：“我看网上说有人无耻地在酒店房间中装针孔摄像机或是窥视符，以防万一这次出门之前我特地去找符宗买了一沓最好的防窥符。” 说着，又从乾坤袖中取出一套黑白配色的短袖短裤，他看向蓝错：“我准备换衣服了，你要回避一下吗？” 因为对方一套动作实在是太行云流水，还未能反应过来的蓝错：！ 下一瞬，他同样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找出了一套蓝白配色的短袖短裤，拎着衣服一个闪身躲进了浴室：“你换好了告诉我一声！” 抱着衣服躲进浴室，蓝错先是在马桶上坐了一会儿，又搓了搓有些发红的脸。 果然网友说得没错，想要看清楚一个人的人品，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对方一起出来旅游一次。 沧溟，呵！ 还没等缓过神来，浴室门便被敲响，门外，传来沧溟的声音。 温润的嗓音被玻璃门阻隔后再传进来，显得有些失真，对方的唇似乎距离门很近：“你换好衣服了吗？我要进来用一下镜子。” 一点都没开始动作的蓝错：“……等一下，马上！” 窸窸窣窣，浴室中传来换衣服的声音。 门外，听到声音后沧溟愣了一下，随即绅士地从门口退开，坐到了身后的床上。 然而，修炼之人耳力超绝，退开的这不足半米的距离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挺直着背，手上拿着拆下来的黑金发带，任由一头墨发垂在身后，暗想：怎么还没好？ 终于，窸窣声停下，浴室门被推开，蓝错出现在门口。 看到坐在床上的沧溟，他微微侧身：“进吧。” 沧溟起身，往洗面台上的镜子处走去。 就在经过蓝错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抬手，手上拿着的正是此前在车站沧溟给他的发带：“穿短袖短裤配这种发带有点奇怪，我换成了自己的皮筋了，发带就先还给你了。” 沧溟垂眸，看向蓝错的脑后，果然，此时他头上扎着的，是一根浅蓝色的橡皮筋。 第47章 伸手接过发带，沧溟突然道：“还有吗？” 蓝错：“什么？” “皮筋，还有吗？”沧溟看向蓝错，顿了顿，“你说得对，穿短袖短裤配发带的确很奇怪。” “哦哦。”因为刚刚才放回去，这次蓝错找得很快，下一瞬，他手上凭空出现了七八根各色的皮筋，“喜欢哪种颜色，随便挑。” 其语气之豪迈，仿佛说的不是九块九一盒的皮筋，而是高定服装店中的礼服。 最终，沧溟挑走了一根黑色的皮筋。 他对着镜子，很利落地给自己扎好了头发，然后回头：“怎么样？问过闻宿了吗？” 完全忘了这一茬的蓝错：“啊，我现在问。” 一边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蓝错一边在心中暗自懊恼：他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蠢事？ 啧。 那边，就像是一直等在手机旁一般，几乎是蓝错的消息一发过去，闻宿便回了信息：【我随时都能出发。】 闻宿与他们并不住一层楼，约定在一楼大堂见面，蓝错收了手机，转头看了沧溟一眼：“走吧，去吃晚饭。” 他们下来的时候，闻宿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在见到沧溟和蓝错的一瞬间，他的瞳孔因为惊讶而放大，眼球在眼眶中微微颤抖。 走到闻宿身边，见对方依旧两眼发直神不思蜀，蓝错伸手往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怎么了？回神了。” 被蓝错这么一拍，闻宿像是突然回神，他连连摇头：“没有，没什么，只是看到两位前辈这样打扮，一时有些惊讶。” 蓝错还要好一点，因为平时穿着的就是衬衣西裤那一套，让人不习惯的是沧溟——在宗门中，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好像都是穿着古装，好像还从未见对方穿现代装的样子，更别提是这种胳膊腿全都漏出来的短裤短袖了。 短袖短裤，放在任何一个其他人身上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放在沧溟身上，却总让人怀疑，这个从古代来的人会不会在最后不满地来一句“衣不蔽体，有伤风化”。 虽然理论上来讲如果沧溟自己不愿意的话没人能强迫他穿自己不愿意穿的衣服。 没有在原地等闻宿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蓝错直接往酒店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在手机上划拉：“那个夜市叫什么来着，我来打车。” 从下到酒店一楼，沧溟便始终没有说话。他紧跟在蓝错身后向外走去，只是在经过依旧站在原地发呆的闻宿身边时，微微歪头斜睨了对方一眼，但也依旧没说什么，只留下这意味不明的一眼后便翩然而去。 就像是一只笑面虎。 闻宿被沧溟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他猛地一回神，连忙往门外追去：“蓝前辈，我已经打好车了，还有三分钟就到了，不用再叫车了。” 第27章 指南二十七 夜市与酒店同样距离不远，打车也只需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临近目的地，还没下车，一行人便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琼荆夜市。 与各地经过了旅游规划干净敞亮的步行街不同，琼荆夜市地处诸图滩老城区，由小摊贩和大排档组成，加上刻意的怀旧式装修，走在其中，就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五十年前的人界。 对于曾经亲身经历过这段历史的人来说，走在其中，回顾的也不过是自己几百年生命中很小的一段时光，但对于从未经历过这个时期的沧溟和闻宿来讲，这里的一切，都堪称新奇。 这也符合蓝错将人带到此处的初衷——此前他就发现，虽然面上不显，但对于这些此前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沧溟是很感兴趣的。 琼荆夜市的入口很显眼，一排挤挤挨挨的小摊子中唯一的一条缺口就是了。 从入口进去，夜市中的人没有多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但也不算少，属于热闹得刚刚好的程度。 相比起沧溟与闻宿，对于这种环境，当过很长一段时间工薪阶层社畜的蓝错显得如鱼得水。 他走在最前面，走形式地询问两人：“我看到那边有卖汽水的，要去买吗？” 虽然天已经暗了下来，空气中的温度却依旧没有降下来，此时喝一瓶刚从冰柜中拿出来的汽水简直是人间天堂。 闻宿点头：“嗯，想去买。” 沧溟也没有意见：“那走吧。” 听到两人都不出意外地同意了，蓝错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 然后在下一瞬，他的手腕就被另一只手给握住了。 蓝错回头：？ 身后，沧溟的手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见蓝错看过来，他轻声道：“人多，地方又不熟，连地址都说不清楚，牵着点，别走散了。” 手腕被握住，蓝错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最后还是道：“啊，好的。” 虽然有了正当的解释，但是怎么想，蓝错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思来想去，他回头向一旁伸出了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邀请道：“你也一起？” 闻宿退避三舍，微笑摆手：“我就不用了，要是走散了，我就自己逛，到时候你给我发消息，直接在出口会合就行。” 蓝错：…… 蓝错：“啊，那行吧。” 买完汽水，两人继续在夜市中迂回前进。 至于为什么是两人，当然是因为，有一个人走着走着，就不出意外地走散了。 不过因为事前说过，蓝错也没再费神去找，在询问过沧溟，得到他吃什么对方就跟着吃什么的意见后，蓝错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寻找美食中。 第48章 这边有大鱿鱼，来两串，那边有章鱼小丸子，也来一份…… 虽然沧溟说了他吃什么自己就跟着吃什么，但在每次买东西之前，蓝错还是会询问对方是否也想吃，以决定每份小吃是买一人份的还是两人份的。 不过，就他观察而言，虽然表面上看是自己在决定吃什么，但其实沧溟自己也对这些从未见过的重油重盐重调料的小吃很感兴趣，每次蓝错回头问他的时候，都能看见对方的眼神正隐晦却又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正在铁板或是烤架上翻滚的食材。 因为什么都想来一点，沧溟又不太能接受一边走一边吃，很快，他们各自空出来的一只手上便拎满的装小吃的塑料袋。 在又买了一份烤冷面后，感觉手上再拎不下更多东西的蓝错转头：“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吃，吃完了再继续？” “好。”沧溟自然没有异议。 夜市中有很多卖烧烤的大排档，自然也设了不少座位，在其中一家大排档中点了几串烧烤，两人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路边摊的座位条件自然不会太好，椅子是批发的红色塑料凳，桌子是折叠桌，为了方便收拾，桌上还铺设了一层塑料桌布，会随着大风扇吹出来的风黏在食客出了汗的小腿上。 沧溟身材高大，坐在其中，显得有些局促。 不过他本人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曲着腿坐下后，他眉眼含笑，一边将手上拎着的小吃依次排开，一边随口问道：“这就是你之前的生活吗？” 从袋子中抽出一串烤鱿鱼，蓝错摇头：“前五十年左右吧，差不多。那个时候刚刚买房子，手上有点闲钱，就喜欢有事没事到这种地方来打牙祭。不过那个时候吃的东西不太一样，大多都是曲灵本地的小吃。” “这样。”在小吃中挑挑拣拣，沧溟最终选出一碗油炸小土豆，“那再之前呢？” “嗯？”烤鱿鱼的边缘太大，鱿鱼上的佐料沿着他的唇角擦出一条痕迹，他不得已放下鱿鱼，开始在桌子上找餐巾纸。 不过他们选的这张桌子上并没有放纸巾盒，最后还是沧溟探身从别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纸递了过去。 用纸擦干净脸上的油渍，蓝错举着鱿鱼，歪着头，寻找一处比较适合下嘴的地方，他有些漫不经心道：“再之前，先是战争结束后百废待兴，我又带着孩子，到处找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都来不及，自然是辟谷了。不过在蓝安还没有学会辟谷之前，也是会去山上打点野味的，但那种顶多就是抹点盐巴，也不算好吃。后来蓝安长大了，刚刚承爵的时候，忙着帮他稳固政权，就一直待在封地，就跟着吃妖族那边的口味，嗯，不算难吃，但始终吃不习惯。再然后生活安定了，公司开起来了，就一直想着要攒钱买个房子，每天在家做饭，也没钱出来胡吃海喝。” 待回忆完，他也总算找到一处下嘴的地方，一口咬掉了一大块鱿鱼。 将鱿鱼咽下去，蓝错抬头：“问这些干嘛？” “没，聊天，随便问问。”用一根新牙签插起一块小土豆递过去，沧溟道，“尝尝这个？挺好吃的。” 对着递到嘴边的小土豆，蓝错没有第一时间吃，他定定地看着对方，似乎在辨明其话中的真假。 之前一起吃饭这么多次，也没见你感兴趣啊，别告诉我说是触景生情。 面对蓝错打量的目光，沧溟表情未变，他举着小土豆的手又往前探了探，抵着对方的唇角：“真的不尝尝吗？外酥里嫩，很好吃的。” 不想让刚刚擦干净的脸又沾上佐料，蓝错微微错开头。 伸手从沧溟手中接过牙签，蓝错一口咬下半颗小土豆：“嗯，确实不错。” …… 在他们已经吃完东西，坐着小憩的时候，身边一直空着的椅子前突然来了一个人：“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正叼着吸管刷手机的蓝错耳朵一动：声音好听诶。 他抬头，看向来人。 是一个穿着衬衣、外表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青年。 他手上托着一个放满烤好了的烧烤的金属托盘，见蓝错看向自己，便笑着解释道：“周围其他的桌子都坐满了，只有你们这里有空位了，所以想来问问。如果不愿意拼桌的话，我就再去找别的位置。” 顺着青年的话，蓝错转头往周围看了一圈，的确，不知何时，周围原本还算空荡的座位坐满了人，只剩下他们这一桌还有两个位置。 这种路边的大排档，生意好的时候拼桌是一种很常见的行为，更何况他们已经吃完马上就要走了，再加上这个青年看上去还赏心悦目，让人天然生出一股好感，因此蓝错倒是不太介意对方的请求。 不过，这种事只有他一个人同意也不行，他转头看向对面的沧溟：“你愿意吗？” 沧溟自然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他转头向青年点头：“请便。” “啊，谢谢，你们真是好人。”青年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将手中的托盘摆在桌子中间：“你们想吃吗？想吃的话一起吃呀。” 刚刚已经吃了不少东西，蓝错摇头：“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走。” 说着，又转头在周围看了一圈：“你的朋友呢？让他们过来吧。” 谁料，青年摇头道：“没有朋友，我是一个人过来的。” 蓝错：“嗯？” 第49章 一般大家出来吃大排档，不就是讲究一个人多热闹吗？自己一个人吃，在家点外卖不就好了吗？ 对面，听到他们的对话，沧溟也默默抬起头看向这边。 青年看上去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形单影只显得伤感，他随手拿起一串烤香菇：“工作太忙了，没时间交朋友。” 闻言，蓝错顿时侧目：没想到，你长得眉清目秀的，竟也是一只社畜。 而且连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看起来还是一只惨惨的996007社畜。 蓝错在心中暗自欣慰，幸好自己现在已经脱离了社畜的苦海，鸟枪换炮当上了老板，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义务加班能够牵绊住他的脚步。 也许是被工作憋坏了，又难得见到一个感觉投缘的，在确认对方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后，他嘴里一边咔咔吃着烤串，一边兴致勃勃同蓝错聊起天来。 就在这时，邻桌突然爆发出一阵哀嚎：“怎么办啊，符箓绘制真的好难，我觉得我这学期要挂科——” 其语气之激昂、语调之磅礴，让周遭的目光纷纷被吸引。 蓝错猛吸一口汽水，面露同情：啊，好青春的烦恼。 下一瞬，哀嚎声继续：“怎么办，我要是挂科毕不了业，就只能回家继承老爸的工厂了，我还年轻，我还想出去闯呜呜呜……” 蓝错面目一肃，瞬间撤回了自己的同情。 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这边，男青年同样发出怅然的一声：“唉。” “现在的孩子真是的，完全不在意身边人的死活呢。” 第28章 指南二十八 修行之人普遍驻颜，从外表上很难看出其真实年龄，一老一少走在一起，没人敢断言老者就是青年的长辈——说不定是天资愚钝的弟子与修为高深的师父也说不定。 因此，虽然面前的青年从外表上看也仅是刚刚大学毕业开始工作的年龄，从言行举止上看也不像是年龄很大的样子，但蓝错依然并不敢妄下断言。 他迂回问道：“现在的孩子？” 青年点头：“嗯哼。真是不想不知道，仔细一算我都大学毕业五六年了，唉，真的很怀念大学，每天的烦恼就只有这门课好不好过，那门课逃课有没有关系，哪像上班之后……” 从未上过大学的蓝错：“哈哈，是啊。” 听见蓝错略显尴尬的语气，一旁，更没上过大学的沧溟遥遥投来安慰的目光：没事，我和你一样，都是九漏鱼。 蓝错：…… 谢谢，并没有感受到安慰。 又坐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与青年道别后，蓝错与沧溟起身离开。 嘴里还叼着金针菇，青年摆手：“再见，期待下次再见~” 虽然知道在陌生的城市萍水相逢，此后或许再没见面的机会了，蓝错还是礼貌回应：“再见。” * 在第一晚睡前，对于要与沧溟在同一间房里睡觉这件事，蓝错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好在最后，沧溟以一种诡异而合理的方式化解了他的尴尬——他化作沧溟剑本体，再把被子往身上一盖，无限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甚至从外观上看，根本看不出旁边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一把剑。 因为几乎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蓝错勉强可以认为这间房里只住着自己一个，这才稍微松了心神，每晚都能梦会周公。 他们又在诸图滩旅行了两天。 交流会前一晚。 从最后一个景点出来，一行人打车前往洛书秘境。 或许是因为一开始的作用是陵寝，洛书秘境的入口开在了一座山上。后来做了商行总部后，万宝商会便将秘境所在的一整片山脉都买了下来，而除了上山的通道，其余地方都做了阵法防护，不允许外人进入。 出租车不能上山，他们在山脚下车。 一抬头，入目的便是一块金碧辉煌的牌楼，以及牌楼后顺着上山通道连绵而上的飞檐斗拱。 是物理意义上的金碧辉煌——不提书法大家亲笔题字的牌匾和对联，只牌楼上镶嵌的各种天材地宝，光是蓝错认出来的，就没有一样是便宜的。 在这些天材地宝中，被使用最多的，是一种在夜晚会发出暖黄色光芒的金丝木。在外界，这种金丝木被炒到了一小块上万上品灵石的天价，在这里，却是被当成了最普通的建筑木材。 暖融融的光芒连成一片，在夜晚漆黑的山体上缠绕着盘出了一条蜿蜒的灯带，既不会过分刺眼，也为访客照亮出了一条上山的路。 身旁，同样仰着脖子的闻宿喃喃，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就这样放在这里，他们不怕有人偷吗？” 哪怕是随便在哪块木质外墙上撬走一块木头，对于许多人来说，也能算是发了一笔横财啊。 一道轻蔑的声音响起：“这是哪来的小门小户，竟是这般没见过世面，万宝商行在想什么，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收到邀请。” 顺着声音，蓝错与沧溟瞬间看了过去。 狗叫什么呢？ 说话的，是一个打扮时髦的瘦高青年，在他身后，还跟着另两个同样时髦的青年男女，看上去像是都以最前面这个瘦高青年为首——说他们时髦，主要是因为，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某大牌最新季度的法衣。这些法衣功效有多大不好说，但却是都是造型最别致的那一套，仿佛生怕路人看不出这身衣服的价格不菲。 第50章 与穿着简单衬衣长裤的蓝错一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到对方嘲讽的声音，闻宿皱了皱眉，他转头：“几位道友，还请谨言慎行，大家都是来参加交流会的，日后都是生意场上的伙伴，多个朋友多条路，你……” 不等闻宿说完，为首的瘦高青年嗤笑一声：“选路也要看是什么路，有的路能通天道，有的路嘛……” 一边说，还一边上下扫了闻宿一眼：“呵呵。” 这次，不等闻宿开口，蓝错便开口：“是啊，选路也要看是什么路，小闻，那种一看便直达黄泉路的，我们还是不要多理，沾到了都嫌晦气，还要浪费自己的法力画去晦符。” 身后，听见蓝错的话，沧溟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此前他还从未听蓝错这样讲话过。 “你！”瘦高青年顿时被激怒，他张牙舞爪就要向这边扑来。 不过最后没能得逞。 因为在瘦高青年即将扑上来的一瞬间，他身后同样身穿奇装异服、从一开始便面无表情未发一言的一男一女动作如闪电，一左一右牢牢抓住了青年的两只胳膊。 看其熟练程度，像是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他们钳制着男青年，不顾他疯狂扭动的躯体和嘴里的骂骂咧咧，其中女青年抬眼看向这边，她微微点头，依旧顶着一张面瘫脸：“少爷无状，冒犯各位了。” 蓝错皱眉，刚准备开口说什么。 沧溟突然发话，他依旧笑吟吟的，仿佛三人在他眼前上演了一出喜剧：“少爷无状？我此前只听说过小儿无状，敢问你们少爷贵庚？啊，难道是您们少爷神识发展迟缓，识海竟还没有我宗五岁小儿宽阔？” 其语气之和缓，言论之凿凿，像极了医宗里笑着下绝症诊断的老医修。 蓝错诧异回头：诶？刚刚说话的是沧溟？ 见人向自己看来，沧溟唇角的弧度又网上扬了扬，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蓝错面无表情地回头：一天天笑那么好看干什么？ 对面，似乎此前从未见过自己这边道歉了还追着不放的人，脑子里没有危机预案，女青年被沧溟说得愣在了原地，像是一只突然死机的机器人。 趁着自己的两个跟班大脑死机，被他们拉住的男青年骤然发力，挣脱了他们的束缚，他手上拿着一张符，吱哇乱叫着就冲着蓝错和沧溟冲了过来：“啊啊啊啊啊！去死吧！！！” 电光石火之间，蓝错伸手扯住闻宿的手臂，狠狠往后一扯，另一只手上灵力流转，抬手就要去硬接男青年手上的符箓：“小闻，小心。” 闻宿被吓得一惊，抬手就要召唤龙沽剑：“啊！” 不过，最后既不是蓝错，也不是闻宿挡住了符箓的攻击。 是沧溟。 他虽然站在最后，但在攻击袭来的一瞬间，却踩着诡谲的步伐，飘然闪到了蓝错和闻宿身前。 不见他有什么花哨的动作，只是两指并拢伸出，在半空中斜斜一划—— “唰啦——” 那张符箓便被拦腰斩成了两段。 半张符箓被剑气掀飞，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地往下落，映照出其后一张呆滞的面孔。 符箓在半空中便被截住。 沧溟抬手，将被夹在指尖的半张符箓举到眼前。他仔细辨认一番，突然嗤笑一声：“我还当是什么高级符箓，没想到不过是最低阶的引雷符，看这走线都抖成这样了，似乎还是刚刚入门的小弟子所画。” 说完，还杀人诛心地补充一句：“你长辈不给你高阶符箓是怕你掌握不好高阶符箓反而伤了自己吗，毕竟只是刚刚练气的修为，识海也没发育完全，还只是个‘小儿’呢。” 说完，沧溟伸出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点着符箓，状似随意地勾画了两笔，随后“啪”的一下，拍在了对面瘦高青年的额头上。 在符贴上去的一瞬间，瘦高青年只感觉子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他艰难地转动眼珠：“你……” 沧溟笑吟吟：“肌僵符，最基础版，失效大概六个小时，放心，不会让你赶不上交流会的。” 瘦高青年眼睫疯狂抖动，从他的眼底，隐约能看到即将喷薄而出的敢怒不敢言的怒火。 沧溟身后，蓝错悠悠放开自己拎着闻宿领子的手：“此前竟不知道，你居然也通晓符箓之道。” 沧溟优雅敛袖，掸了掸衣服上的浮尘：“此前无事的时候看过两罢了，远称不上精通。” 将龙沽剑收回自己的识海中，闻宿走上前，细细观摩瘦高青年额头上的符箓，半晌，突然“啊呀”一声。 他回头，看向沧溟和蓝错：“这似乎是我宗出产的符箓，应当是符门那边拿那些上初级课程的弟子练习绘制成功的符箓出来售卖的。” “按照他们所说，黄纸和朱砂都不便宜，与其放在库房中长霉，不如拿出来卖，还能抵消一部分买材料的支出。 “不过我一直觉得，他们卖符箓赚的钱其实早就比买材料所花费的钱要多了。”说着，闻宿还转头向瘦高青年，“冒昧问一句，你买这个花了多少啊？” 一瞬间，瘦高青年的眼睫颤抖得更加剧烈，他虽不能说话，但还是很明确地传达了自己的愤怒——从脖子开始，一直到额头，他的整个脑袋都在迅速的由白转红。 见瘦高青年始终不搭话，闻宿遗憾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沧溟和闻宿身后：“两位前辈，这位公子不愿与我交流，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尽早上山吧。” 第51章 蓝错点头：“唉，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吧，走吧，我们先上山。” 沧溟乐于助人：“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回去之后，我可以去找他们那边的长老问问。” 三人头也不回，拾级而上，只留下身后被肌僵符定住、宛如一尊雕像一般立在原地的瘦高青年。 他瞪着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凎啊！你们是神经病吧！ 待蓝错三人走后，此前一直站立在身后的一男一女上前，来到了瘦高青年身后。 依旧是女青年开口，即使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的棺材脸上也仍然没出现什么特别的神色，：“少爷，得罪了。” 说完，她与男青年一起，微微屈膝，一人环抱住了瘦高青年的一条腿，将其抬了起来，一步步颇为平稳地向山上走去。 第29章 指南二十九 前往洛书秘境的路只此一条，所有受邀来此的修士，无论修为地位，皆只能从此上山。而这条上山路又禁空，因此，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双腿一步步走上山。 不过他们修为都不低，因此上山的路也不算太过艰辛。 一边走，沧溟一边随口解答了闻宿刚刚的疑惑，他指着散落在周围山体上星星点点的瞭望塔道：“万宝商行自己养了一支影卫，他们的职责之一，便是每天站在那些瞭望塔上，二十四小时监视是否有人闯入周围的山林，当然也会顺带着监视这里。周围这些金丝木上都刻录了警示法阵，若是有人妄想盗窃，那些影卫能够在第一时间赶到此处，逮捕窃贼。” 蓝错点头补充：“虽然万宝商行没有给那些影卫正式的取名，但他们的实力确实相当厉害。当初商行能从战乱中全身而退，财产几乎没有受到太多损失，除了洛书秘境，主要依靠的就是这些实力强悍的影卫。” 闻宿恍然：“原来如此。” …… 很快，他们来到了秘境入口。 与山底相同，在秘境入口处，同样立着一座流光溢彩的牌楼。牌楼下，左右两边各站着一排身着旗袍的迎宾女侍。 蓝错稍稍感应，惊讶地发现，这些女侍中修为最低的，竟然都有筑基期中期的修为——与闻宿同修为，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是可以吊打刚刚山下那个瘦高青年的程度。 当然，若是按照刚刚掏出的符箓也只是初级符箓来看，即使加了外力，恐怕也不会输。 见到来了人，其中一名女侍上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是来参加交流会的道友吗？” 取出邀请函递过去，蓝错点头：“是的，我们是敛天相亲会所的代表。” 听到他们的来历，女侍似乎惊讶了一瞬，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没有过多地表现出什么，在确认了邀请函的真实性后，她侧身伸手：“诸位请随我来。” 在女侍的带领下，蓝错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洛书秘境。 进入秘境后的第一眼，入目的，便是一个由大理石铺就的、宽阔的广场，广场尽头，便是建筑宏伟华丽的万宝商行总部。而在广场中央，立着一座圆形的喷泉，喷泉顶部，摆着一只仰首呼号的巨大的四足类生物的雕塑。 蓝错并不认识这种头像狗、长着倒扣在脑后的长耳、身上除了臀部有几条斑纹外再无其他纹路、背上背着一对类似于甲壳类昆虫翅膀、身后拖着食蚁兽一般的长毛尾巴、四爪如鹰隼般锋利的生物。 只从外形上来看，这种缝合怪似的生物长得完全不像现在存在的任何一种妖兽。 拉了拉走在身边的沧溟的袖子，蓝错小声问道：“你认识这种生物吗？” 能摆在洛书秘境的入口，想必对于万宝商行来说，这种生物具有某种特殊的含义。 顺着蓝错所示，沧溟向雕塑望去。 然而，看了半晌，他也只能无奈摇头：“抱歉，我也不认识。” 听到他们的讨论，前面带路的女侍放慢脚步，解释道：“这是宝血瑞兽，是我们商行老板家族的族徽，同时也是的守护神兽，据说其浑身是宝，一滴血便可活死人肉白骨，一寸皮便可打造出最好的防御法衣，一根骨便能锻造出绝世神兵。” 蓝错摩挲下巴：“听上去倒不像是此间的存在，像是仙界神兽。” 女侍笑道：“说不定确是仙界神兽下凡，特来保佑我行生意兴隆、长盛不衰。” 蓝错很捧场：“的确，万宝商行的历史，确实像是冥冥之中有天神保佑。” 在女侍的带领下，蓝错三人穿过一片园林，停在了一座半悬在池塘上的小屋前。 用随身携带的房卡刷开电子门锁，女侍恭敬弯腰：“这是我行为诸位道友准备的下榻之所，交流会期间诸位可尽情使用，若是有不满之处，可现在看房后直接提出，我会为诸位更换房间。后续若有需求，可直接向园林中的工作人员提出，我们会第一时间为诸位道友排忧解难。” 说完，女侍又取出两张房卡，将三张房卡一起放在掌心，双手递至蓝错面前。 接过房卡，看了眼低垂着头站在门口的女侍，蓝错走进了房间中。 这是一个装修成了中式风格的两室一厅的套房，其中每一间卧室都与酒店标间相同，并排摆了两张床。 虽然这里的房间比酒店要大很多，两张床之间的距离也更加开阔，但这并不能改变蓝错依旧要与沧溟共处一室的事实——因为是中式装修，沙发都是单人位，连想支一个人晚上睡沙发腾房间都做不到。 第52章 在宾馆是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不得不一起睡，在这里蓝错再次蠢蠢欲动，他转头看问候在门外的女侍，询问道：“有没有三室一厅的房间？” 女侍遗憾摇头：“抱歉，此次为交流会开放的客房均为同样规制。” 蓝错：…… 见蓝错似心有不甘，女侍贴心建议：“不过房间外的露台上还设有罗汉床，也是可以用作晚上休息的。” 蓝错：“好吧。” 他决定了，他晚上要去露台上住星空房。 女侍：“请问道友对房间还满意吗？还有什么要求吗？” 蓝错悻悻：“除了没有三间卧室以外，都挺满意的。” 女侍再次鞠躬：“那道友没有别的疑问的话，我便先走了。” 送走女侍，关上门，蓝错转回房中。 此时，闻宿与沧溟已经相当自觉地各自进了一间卧室。 蓝错也溜达着，进了沧溟所在的卧室。 房间露台与两间卧室均相通，拉开推拉门，蓝错指着露台上的罗汉床：“我今晚就睡这里了。” 顺着蓝错的手指看到露台上那张孤零零的罗汉床，沧溟：“会不会着凉，晚上蚊子会不会很多？” 蓝错无语：“放心，以我的修为，还不至于在外面睡一觉就着凉。至于蚊子，来的时候你没注意吗，这里到处都刻录了驱蚊符，是不会有蚊子的。” 沧溟低声“啊”了一声：“抱歉，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蓝错心里清楚，或许在沧溟眼中，自己一直都跟个满身裂痕的玻璃娃娃似的，稍有不慎便会一步三喘，而在雷劫之后，他的这种趋势愈发明显——他现在都不太愿意那些弟子课后找自己切磋了。对此，蓝错虽然强调过无数次，在结契后自己恢复得很好，假以时日定能重回巅峰，但每次说完之后，沧溟虽然嘴上表示自己知道了，行为上却依旧我行我素。久而久之，蓝错便放弃了：随他去吧。 晚上，洗完澡，确认好第二天穿什么衣服合适，在沧溟的注视下，蓝错一手抱着小毯子，一手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往露台上的罗汉床而去：“晚安，做个好梦。” 晚上很少睡觉的沧溟：“……晚安。” …… 第二天清晨。 听着周围鸟雀的鸣叫，蓝错从睡梦中醒来。 揉揉眼睛，入目的，是一片尚且泛着青的天空。 从罗汉床上起身，施了个清洁咒清洁自身，蓝错悠然晃到露台门边。 他轻轻叩门：“醒了吗？方便我进来吗？” 门后很快传来沧溟的回应，声音听上去很清醒，像是已经醒了多时：“进来吧。” 推开门，蓝错走进房间。 此时沧溟已经换好了衣服参加交流会的衣服，是一件玄色为底、上饰金绣的劲装。他头戴紫珠银冠，整个人显得凛冽干练。 上下扫视一番，蓝错称赞：“很好看。” “是吗？”沧溟牵起唇角，“你喜欢就好。” 已经转身走向衣帽架的蓝错：？什么叫他喜欢就好？ 不过，不等蓝错发问，沧溟便善解人意地走向了露台：“你先换衣服，我去露台上看看风景。” 看着在自己面前彻底关上的推拉门，蓝错眨眨眼：“……行。” 他探手去取挂在衣帽架上的衣服，这是昨天晚上就选好准备在今天穿的，是一件藏蓝色的唐装，配一条出席任何场合都不会出错的黑色长裤。 他很快换好衣服，又用坠着两根流苏的同色系发绳绑了个低马尾，对着镜子晃晃脑袋，看着发绳上的流苏与耳垂上的孔雀尾羽耳饰以相同的频率在半空中摇晃。 确认仪容得体后，他伸手推开露台的门：“我好了，要一起出去吃早餐吗？” 听到声音，正站在露台栏杆边，垂眸看着池塘中的锦鲤的沧溟应声回头。 先是定定看了蓝错两眼，他倏然展颜：“你穿这身也好看。” 听到夸赞，蓝错耳尖微红：啊呀。 抬步越过蓝错，沧溟含笑道：“叫上闻宿，去尝尝万宝商行的早餐吧。” 万宝商行为受邀前来交流会的来宾准备的用餐之处距离他们住所不远，是这片园林中的一个临着人造溪流的小广场。 在清晨，女侍们会搬来木桌，将各色餐点按照种类分门别类地摆放在桌子上以供来客自由取餐。取好餐点，园林中有不少造型各异的凉亭，宾客们可一边赏景，一边享受美食。 此时天色刚明，他们算来得很早的一批，甚至在到达时，除了工作人员之外，也就只有两三食客在此取餐。 打一眼扫过去，其中并无蓝错认识的人，不过他还是友好地冲这些人笑了笑，说不定其中的谁便是未来用得上的人脉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大家都是商场上混的聪明人（昨晚的奇葩除外），虽然不认识蓝错，但他们同样冲其友善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打过招呼，又选了一处风景绝佳的小凉亭作为用餐之所，从女侍手中接过餐盘，蓝错欢乐地奔赴“战场”。 人生在世，唯睡眠与美食不可辜负。 第30章 指南三十 万宝商行不愧财大气粗，光是略略一扫，就能在桌子上看见不少来自三界各处的名点小吃。 美食是蓝错生平一大爱好，但过去迫于种种原因，对于许多美食，他只是听过，却没有机会亲自前往品尝。 第54章 蓝错一挑眉：“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我昨晚还当你不会呢。” 瘦高青年：…… 呵！呵！ 好在，会议及时开始，拯救了他们这一段令人窒息的对话。 “喂喂，听得见吗？”喇叭中，传来一道耳熟的青年男音。 蓝错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朝台上看去。 还真没错，台上站着的，正是他们前几天在烧烤摊上偶然遇见的男青年。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怀疑自己的耳道在刚刚突发了什么恶疾——他记得，在对方上台之前，主持人的报幕是：“有请万宝商行现任老板上台发言”？ 啊？？？？？？ 脖颈转动，似能听到咔咔声响，蓝错呆滞转头看向沧溟：“我眼花了？” 万宝商行的老板、富可敌国的富n代，大晚上的，坐在大排档逼仄的位置上，一边撸串，一边跟他感慨社畜的艰辛？ 你们资本家现在都这样玩的？ 沧溟正襟危坐，保持着高手风范，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他肯定道：“你没看错，是他。” 身边，不了解情况的闻宿一脸懵：是他？是谁？两位前辈此前认识万宝商行的老板？这不对吧？ 不管台下的人内心如何风云涌动，台上，青年都始终保持着波澜不惊，他手握话筒，从容道：“感谢各位道友愿意给我宝濉面子，愿意给万宝商行面子，从三界各地远道而来参加这次的交流会。三界各地风土人情各不相同，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我先在此给诸位道友赔罪了。” 台下很给面子的掌声雷动。 待掌声稍歇，宝濉方才继续开口。 都是一些看似讲了很多但其实什么都没讲的套话，听着听着，蓝错便开始走神。 直到宝濉的一句话将他的神志拉了回来：“本次交流会旨在为各行各业的新秀们提供一个信息交流谋求合作的机会，同时我们商行也希望借助此次交流会与诸位展开深度交流，寻找与我们商行契合的新领域，通过建立合作的关系谋求共赢。” 此话一出，台下立即一片哗然。 宝濉刚刚的话无疑是扔下了一句重磅炸弹。 万宝商行在商业行业的地位，就与沧澜宗在修士中的地位一般，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对于他们这种新兴企业来说，若是真能与对方达成合作，那么无论是资金还是人脉，都将不再成为问题。 对于这样的机会，蓝错同样感兴趣，若是有机会，他也很乐于与万宝商行达成合作。 搭在腿上的手悄悄位移到身旁的位置，他拉拉沧溟的袖子，悄声道：“我们也去争取一下？” 身旁，沧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想，那我们就去。” 令人没想到的是，还没等蓝错主动去引荐自己，反而是宝濉先一步找了过来。 第一天，上午举行完开幕仪式，也就是开了一上午的会后，下午交流会就算正式开始了。 地点依旧在开会的大楼中，但不在会议厅同一楼，而是在二楼的大展厅中。 万宝商行已经提前按照大家提交的要求为各家企业布置好了展位，他们需要做的，只剩下将带来的公司资料分门别类地摆放好，等待其他公司前来问询。 跟着女侍的指引找到自己的展位，看着面前完美按照他们要求布置的展位，蓝错满意点头：不愧是万宝商行。 与闻宿一起将放在储物戒指中的宣传页与海报全部摆出来挂好，蓝错拍拍手：“好了，那小闻你现在此看着摊子，我和沧溟去别的摊位上转一圈，有事直接打我电话就行。” 任劳任怨的小闻拖出一张折叠凳坐好：“好的，两位前辈放心去吧，我会看好摊子的。” 闻宿做事，蓝错放心，牵着沧溟的袖子角角，两人在展厅中逛了起来。 左边看看，主营项目是在仙剑上加推进器，hello？有没有考虑过仙剑的想法？ 右边看看，是做个性化求婚的，主推业务是用引雷符在空中画爱心写字，嗯……还挺有想法的，有一种完全不顾及客户安危的美感。 走在各家展位之间，蓝错不禁感慨，看了这么久，他好像就没看到什么稍微正常一点的——包括他们自己，某种程度上，也称得上独树一帜。 难道万宝商会这次请来的都是一群新兴企业中的奇葩？ 他们突发奇想，想在一些小众赛道上开辟新的航道扬帆起航？ 绕场一周，略过瘦高青年专门制作奇形怪状法衣的展位，蓝错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家稍微正常一点的：一家研究开发各种诡异口味糖果，吸引好奇心旺盛的猎奇客户的工作室。 在他们五彩缤纷的展位上，还摆着一些供众人免费品尝的什锦口味糖罐。 蓝错跃跃欲试，正想要上前领取一罐，尝尝他们所谓的诡异口味到底有多奇怪——没错，他就是这种糖果的精准目标客户。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电话，话筒中传来闻宿的声音：“蓝前辈，可以回来一趟吗？商行老板对我们的会所很感兴趣，想要与您聊聊。” 第31章 指南三十一 接到闻宿的电话，蓝错先是一惊，随后立即反手拉住沧溟的手腕，一边大步往回走一边道：“好，我马上就来。” 为了早点赶回自己的展位，他们甚至用上了身法，以此快速在人群中穿行。 第56章 从山上回望下去，绝佳的地理位置使得进入秘境时的广场和总部大楼以及他们开会办展所在的楼全部都囊括进了视野。 蓝错环顾四周，赞叹道：“依山傍水，风水甚好。” 身板，沧溟眸光微动。他侧头看向蓝错：“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回去也可以在院子前开一片池塘。” 蓝错想了想，沧溟说的估计是原来那片没怎么打理的荒地。 若是换成池塘，再搭一座木桥连接院落门口，好像也挺不错。 他点头：“行啊，我们回去弄。” 前面，女侍没有回应蓝错的感慨，她让众人在原地稍等片刻，待自己上去禀告宝濉。 很快，她便再次从楼上下来：“老板邀请诸位上楼一叙。” 踏着木制台阶上到二楼，来到紧闭着的木门前，女侍伸手敲了敲门：“老板，客人们到了。” 很快，房内传来脚步声，只短短几步，像是房内的人原本就距离房门不远。 门被打开，宝濉带着笑站在门后。 但不知为何，相比起之前几次见面，此时的他显得有些紧绷。 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却会紧张，真稀奇。蓝错漫无边际地想。 在确认了来人确实是自己要等的人后，他往后撤了两步让开了位置：“久等了吧，快请进。” 蓝错三人依言进入房间。 身后，女侍并没有跟进来，反而是当三人全都走进房间后，“哐当”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宝濉随后拍了拍手。 瞬间，层层叠叠的符咒法阵浮现，它们从天花板蔓延到了墙上，最后流淌到地板上，层层叠叠，延绵不绝。 定睛一看，这些符咒阵法无一例外，全都是防窥或者防窃听一类，而且品阶都相当高。可以说，即使是他或者沧溟在门外，除非强行将这个房间整个掀了，否则哪怕是趴下来贴在门缝上往日窥探，也是得不到一丝一毫的信息的。 蓝错看向宝濉。 看他这副阵仗，接下来要谈的内容，恐怕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机密。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会与仅仅一面之缘的自己谈论机密内容。 难道这就是他们这种小打小闹与顶级商人之间的差别？ 宝濉似乎并不着急开始，他先是请蓝错三人在沙发上坐下，随后亲自来到一个小冰箱前，拉开冰箱门挑挑拣拣：“你们想喝点什么饮料吗？” 沧溟第一个出声，他毫不客气：“有茶吗？” “啊。”宝濉回头，伸手指向他们面前的茶几，“茶几上有茶叶和茶具，不过可能需要你自便。茶叶是他们定时送来的，茶具是上一任老板的收藏，我不太喜欢喝茶，不太会用这些东西。” 闻及此，沧溟毫不客气地伸手，开始自力更生。 蓝错盯着宝濉的小冰箱。 嗯，其中有许多他此前都没听说过，不过从包装上来看，显然与他最喜欢的三块钱一瓶的汽水不是一个档次。 最终，他选择了一瓶由宝濉倾情推荐的、据说味道很好的荔枝口味的汽水。 让他来尝尝，这包装得跟艺术品一般的饮料，与街边三块钱一瓶的在口味上到底有何种区别。 此处闻宿咖位最小、辈分最低，不敢麻烦任何人，他表示他喝茶几上水壶中的热水就好了。 又为自己选了一瓶香蕉口味的汽水，宝濉拿着两瓶饮料走了回来。 轻巧地将瓶盖拧开，他仰头灌了一口汽水，随后相当直接地说：“帮我与雪虹牵线，若是事成，我可以同意在于贵所让利合作，甚至日后还能将万宝商行拱手相让。” 刚刚偷学人家的动作将瓶盖打开，浅尝一口汽水的蓝错：“噗——” “咳咳咳咳咳——”接过沧溟及时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蓝错抬起头来，“宝老板，你这是……？” 年纪轻轻、身患绝症、膝下无子、命不久矣？ 他轻声道：“宝老板，有病不要讳疾忌医，若你身边没有可信任的医修，可来我曲林，我认识一些医术相当不错的医修。” 宝濉面上的笑容一僵：“嗯？” 蓝错眨眨眼：“你难道不是想通过结契使寻找一个既有经验又有实力、还绝对忠于你的继承者吗？” 宝濉：“……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第32章 指南三十二 宝濉面上的疑惑之色不似作伪。 他似乎十分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提出了这么一个具有诱惑力的条件，得到的反应不是预料之中的惊诧或者狂喜，而是一句“不要讳疾忌医”？ 宝濉：“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站起身，自转一周，低头看着自己：“你们也感受过我的灵力的，我怎么看都是身强体壮的吧？” 然而，有的时候，人一旦陷入了思维误区便很难更改，蓝错也很疑惑：对啊，身负这般世间罕见的治愈灵力，为什么还会身染疾病呢？ 蓝错身边，沧溟想到了什么。 他看向宝濉，眸光温和，看上去像是什么收费一小时上万的心灵疗愈师：“能问问你为何执着于雪虹吗？” 宝濉眼底闪了闪。 他先是闭了闭眼，等再睁开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从办公桌上拿起几份合同，他摆在蓝错三人面前：“沧溟剑，错剑灵，以及……沧澜宗亲传弟子闻宿，我相信你们都是光明磊落修者，但事关重大，若是你们确认要听我说接下来的内容，还请签下这份保密协议。” 第57章 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蓝错并不意外宝濉能知道，毕竟掌握信息差，同样是生意能够成功的关键。 他低头，看向面前这份保密协议。 内容很简单，只需要他们保证，在未得到宝濉允许前，他们不能将今日的内容告诉任何人，是很正常的条件。 而相比起简单又正常的合同条款，关于违约惩罚的部分，却显得格外残酷——“若乙方未能遵守合同内容为甲方保密，则将接受为期半年的五雷轰顶之惩罚。” 为期半年的五雷轰顶，即使是沧溟或是全盛的他来承受，虽然不至于魂飞魄散，但也会脱一层皮下来，恐怕在接下来的百年内都要闭关疗伤；若是换成闻宿，那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被劈得连灰都不剩了。 宝濉给他们的合同使用了一种名为“云织”的特殊纸张印刷，只要他们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份合同便会呈递到天道面前，由天道担任合同履行的监督人，只要有一方违约，天道便会毫不留情的落下惩罚。 天道是最为公正的存在，因此，虽然云织纸价格高昂，但在签订重要合同的时候，许多人仍然会选择使用云织纸作为载体——这即是为了确保合同的顺利履行，也是给未来的合伙展示自己的诚意，承诺自己将严格遵守合同条款。 也因此，许多条件不错又自诩伉俪情深的道侣，在印刷自己的结婚证的时候，也同样会选择花费大价钱使用云织纸：将他们的道侣关系呈递给天道，虽然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也算得上是一种浪漫的告白——虽然这并不影响许多人在关系破裂后一地鸡毛的离婚。 话说回来，沙发上，迅速浏览完合同的内容，蓝错抬头看向宝濉。 宝濉毫不心虚地回看了过来。 他的态度很明确，想要继续听下去，就必须签下这份合同。 沉默片刻，蓝错突然粲然一笑。 接过宝濉拿合同时一同拿过来的笔，找到签名的位置，蓝错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抬头，将合同递给对方：“我签好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一边，沧溟也递上了签好了名字的合同。 闻宿坐在沙发上，他先是准备直接签字，但在落笔的时候却又犹豫了片刻。拿着笔，转动脖子左右看看，在看见蓝错和沧溟都毫不犹豫地签了合同后，像是安下了心，他也唰唰落了笔。 很快，宝濉面前便摆好了三张签好名的合同。 他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竟会这般爽快，于是反复询问：“真的确认好了吗？现在我还没签名，还有反悔的机会。” 蓝错被宝濉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弄得有些不耐，他缓声道：“宝老板，我们会签下名字，真的不是因为没有看清合同中关于违约的惩罚，我们只是有自信，这种惩罚无论如何都不会落下来罢了。” 沧溟也笑道：“好了，宝老板也赶紧签字吧，然后同我们说说，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若是我们有能力，定当全力相助。” 对方都这么说了，宝濉便也不再多言，低头认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名后，像是有什么一直压在心头的负担在这一刻骤然放下，他的神色兀地一松，整个人的气场在突然之间轻松了下来。 更形象一点说，就仿佛在一瞬间，从充满班味的社畜变成了清澈的大学生。 手中握着对齐叠放的合同，宝濉站起身，示意众人跟着他。 绕过办公桌，他们来到窗边。 在确认所有人都能透过窗户看清外面的景象后，宝濉伸手指向窗外广场上的喷泉。 确切地说，是喷泉上宝血瑞兽的雕塑。 眼底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宝濉的声音很轻：“我听说，你们在来的第一天，询问过关于雕塑的事情。” 没想到对方酝酿半天，首先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个。 相互对视一眼，蓝错和沧溟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若有所思。 已经开了口，宝濉似乎也不是很在意是不是每句话都有人回应。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感慨：“此次受邀前来的所有客人中，你们是唯一询问过有关雕塑的问题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旁，言语间有些激动：“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蓝错：……？ 这用词是否有些过于暧昧了？ 不合适，他们之间，很不合适。 蓝错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谬赞了，巧合，巧合而已。” 好在，宝濉并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 看过雕塑，他将窗户关上，重新返回沙发坐好。 待所有人都坐定，他开口询问道：“对于女侍口中，宝血瑞兽‘浑身是宝，一滴血便可活死人肉白骨，一寸皮便可打造出最好的防御法衣，一根骨便能锻造出绝世神兵’的说法，你们怎么看？” 蓝错实话实说：“坦白来讲，当时我们是不相信的。” 宝濉：“那现在呢？” 蓝错转头与沧溟对视一眼。 沧溟接过话头，他抬眸看向宝濉：“现在，我们认为，原来宝血瑞兽并不是商行的守护神，而是商行的历任老板的原型。我说得对吗？宝老板。” 他们身边，没有感受过宝濉灵力的闻宿：嗯？怎么剧情突然就转到这里了？他怎么突然跟不上了？他是掉了哪一集没看吗？ 暂时没人顾得上为闻宿补课。 第58章 听到沧溟的推测，宝濉兀地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一边笑，一边摇头：“不，不是。宝血瑞兽确实是我们商行，或者说是我们家族的守护神，同时其也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瑞兽。而作为受其庇护的子民，我们亲切地称呼其为：‘妈妈’。” 略显怪异的称呼，让蓝错眯了眯眼睛。 他低声重复：“妈妈？” 宝濉点头，继续道：“至于我们，我们是宝血天兽，历任商行老板都是。” 宝血瑞兽，宝血天兽，二者之间仅有一字之差，只是不知道这一个字的差别，将会体现在哪里。 面对对面三人思索的表情，宝濉：“我想，在此之前，想必无论是宝血瑞兽还是宝血天兽，诸位都是没有听说过的。” 沧溟点头：“确实。” 连他都不知道，这只能说明，他们这一族隐退的时间，比九州混战时期还要早上不少。 又或者，他们根本从未显露于人前。 宝濉抓了抓头发：“嗯……让我想想，我该怎么给你们解释。” 思索片刻，他询问道：“你们了解蜂群或是蚁群吗？我们与‘妈妈’的关系，就相当于蜂后或是蚁后与工蜂或是工蚁之间的关系。”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宝濉便收获了三张表情略显惊讶的面孔。 其中，终于决定不再纠结于自己到底漏了哪集没看，将心神放在了听宝濉讲故事上的闻宿嘟囔道：“我看最近有一种新说法，说是不能单独看待某一只蜜蜂或是蚂蚁，而是应该将他们一整个族群当作是一个个体来看待，而他们单独每只其实就相当于我们人体中的一个细胞。科学家他们称为……嗯，超个体？” “对啦。”宝濉轻轻击掌，“你们也可以这样看待我们。将我们一整个宝血兽族看成一个超个体。而我，不过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胞罢了。” “虽然若是要从出生那一天开始计算，我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但是，”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我拥有我们族群所有在世或是去世族人的记忆。” “你也可以认为，我们共用了一个大脑。”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是巨大的。 知道他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宝濉很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往下讲。他起身，又从小冰箱中拿出了一瓶柚子口味的汽水，拧开瓶盖往喉咙里灌下。 宝濉不说话，蓝错三人更不会说话。一时间，整个房间中便只剩下了汽水涌过食管所发出的咕噜声。 难怪。 难怪对方有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走出校园的年轻人，有时又有着阅遍沧海桑田的沉着； 难怪明明年纪尚轻上位不久，却能以雷霆手段震慑商行中的所有人； 难怪万宝商行无论经历多少年都能始终屹立不倒，无论换了多少任老板都同样头脑清晰不出庸才…… 宝濉的这番话，很好地解释了这两天蓝错看在眼里的所有疑惑。 原来是因为对方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 第33章 指南三十三 最终，还是沧溟最先回过神来——倒不是说他的思维比蓝错或是闻宿快很多，只是因为他生得早，许多繁衍方式同样特别的妖兽还尚未灭绝，见得多了，接受度自然也会更强一点。 他一针见血：“既然如此，为什么万宝商行的老板不是宝血瑞兽？这与你想要雪虹剑有关吗？” 对于沧溟的敏感，宝濉并不惊讶。他痛快点头承认，神色间隐约露出了一股执拗与疯狂，他恨恨道：“没错，我听闻雪虹剑的气息追踪举世无双，我想让她帮我们找到妈妈。” 沧溟看着宝濉，轻轻地眨了下眼睫。他观对方的神色，宝血瑞兽极有可能还活着，甚至还有可能是被算计囚禁。 他伸手做邀请状：“可否细说？” 此时，蓝错也反应了过来，他点头：“宝老板若是有什么苦衷尽可以同我们说说，我说过，若是能帮上忙，我们定会鼎力相助。” 宝濉脸上的愤恨只存在了很短的一瞬，下一秒，他便收敛心神，重新恢复了那副温良模样。 他点头：“当然，开诚布公有助于合作的良好运行，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一边说，他一边站起身：“好了，现在基础设定你们都了解了，现在时间还早想要跟着我去前山转转吗？” 宝濉口中的前山，正是洛书秘境所在的、常年派遣影卫把守的那片山脉。 此前他们猜测，可能是因为山脉靠近洛书秘境，为了防止心怀不轨之人借助山脉潜入，或是商行在山脉中设立了什么机密研究部门之类的，方才不允许外人进入。但现在看来，或许前山不允许外人进入，是跟宝血兽一族的密辛有关。 蓝错他们都不是什么窥视欲很的人，但事关雪虹剑未来剑主，又是送上门来的八卦，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 没有太多犹豫，他们便同意了大半夜黑灯瞎火地跟着宝濉去前山散步消食。 万宝商行的富庶是无时无刻不体现在各个方面的。 宝濉从茶几抽屉中取出一个银色的按铃。他将按铃放在桌子上，伸手往上一拍：“叮——” 一阵清脆悠长的铃响，伴随着阵阵嗡鸣，蓝色的阵法以茶几为圆心蔓延开来，笼罩住整片会客区。 是一个能够无视秘境空间壁垒与前山空间锁的大型传送法阵。 第59章 一阵空间扭曲的不适感后，他们连人带沙发出现在了一个山洞中。 家具位置摆放恰到好处，一看就是经过了阵法师的精密计算。 虽然山上没有架设灯光，但山洞中并不昏暗，反而有莹莹似月辉般的光线洒落在周遭的岩石上。跟着光，蓝错抬头看去，在看清山洞顶部的模样时，忍不住暗中咋舌——根本不是什么月辉，而是成百上千的夜明珠，它们被按照一定的规律镶嵌在了山洞的顶部，佐以青蓝色的矿石颜料，构筑出了一片浩瀚的人造星空。 宝濉对此自然是见怪不怪。没有理会抬头仰望星空的三人，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先是在周遭环绕了一周，确认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里并没有外人靠近。 之后，他才开口叫了蓝错三人：“走吧，我们进洞看看。” 山洞的石壁上有一道防御阵法。 解开阵法，其内是一道可供三人同时通行的甬道。 他们跟在宝濉身后，一个接着一个走进了甬道。 虽然夜明珠所发出的光并不能照到此处，但甬道中依旧不显黑暗——此时，在他们头顶提供光源的，换成了由荧光矿石绘制而成的银河与各色星云。 不知道是怎样技艺高超的画师，明明只是在平面上作画，但却能让观者真切地感受到银河的璀璨与星云的缥渺。不像是画，倒像是最近刚刚兴起的三维立体投影技术，给人一种它们在下一瞬就要跟随着宇宙的节律缓缓流动起来的错觉。 然后，下一秒，它们就真的动了起来。 仰着脖子的蓝错顿时警觉：莫非这些星河的作用不仅是照明，还有迷惑之用？ 与此同时，宝濉的提示及时而贴心地在耳边响起，验证了蓝错的猜测：“好了，诸位，抬头仰望星空的同时也不要忘记低头看看脚下的路。这里有一段迷阵，诸位跟紧我了。” 面对迷阵，众人不敢掉以轻心，遂都收回了赏景的心思，紧跟着宝濉的步伐。 在这种迷阵中，修为的高低很多时候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即使修为再高，一着不慎，也容易被困在其中进退不得。 好在，迷阵之后，再没有什么机关。通过迷阵，他们顺利来到一处溶洞大厅中。 与之前的风格不同，这处大厅中，既没有夜明珠星空，也没有彩绘的银河星云，大厅中一片昏暗，只能借着几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萤火虫勉强看清周遭钟乳石的轮廓。 眼前的黑暗让众人有些不适应。 蓝错眯着眼，条件反射就要从储物戒指中取夜明珠出来照明，但他只是刚刚抬手，便被察觉意图的宝濉制止了：“别。”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一些行为说不定就会犯忌讳，对方既已开口阻止，蓝错自然不会罔顾主人的意愿。 他从善如流地将夜明珠收好，还将其往储物空间的里面推了推。 静默片刻，向身后打了个稍安毋躁的手势，宝濉缓步走到旁边。 黑暗中视力发挥不了作用，听力便会变得格外敏锐，以至于他们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每次落脚鞋底撞击地面石头的声音。 他没有走出多远，很快便停了下来。 一阵衣料的摩擦声，他俯下身来，用手在什么东西的表面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听上去像是莎草纸一类的东西。 下一瞬，成片的萤火虫从宝濉所在的位置凭空飞起，它们沿着手臂盘旋而上，以身体为圆心，筑出了一道具象化了的微风。 萤火虫还在不断出现，很快，微风成了旋风，旋风又成了飓风，成千上万的萤火虫盘旋在石洞顶部，将整片石洞染上了绿色。 此时，整个石洞的全貌，便都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们看清了这些萤火虫的源头——整座石洞大厅，除了他们进来的方寸之地，其余地方，全都铺满了厚重的枯草，而萤火虫，则正是从这些枯草的缝隙中钻出来的。 “这是——”看着眼前的景象，闻宿的嘴不自觉张大，仿佛有什么话明明已经到嗓子眼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腐草为萤。”沧溟低声道，“这里是宝血兽的家族墓地。” “不止是家族墓地。”宝濉已经回到了他们身边，他偏着头，目光落在石厅中央，眼底藏着眷恋，“还是家族的诞生之处。” 顺着宝濉，众人也向石厅中央看去，不过可惜，他们的视线被茂密的枯草所掩盖，只能隐约看见中央似乎凹陷下去了一块，但并看不清其中的具体情形。 宝濉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枯草。 下一瞬，这些层层叠叠的枯草便如摩西分海一般向两边倒伏而去，露出了一道直通中间而去、宽度仅能供一人通行的小路出来。 修者目光清明，虽然没有发光，但他们还是清晰地看见，是萤火虫从草丛中钻出来，它们用细小的前肢攀着草茎，奋力扇动翅膀，生拉硬拽着硬生生开了一条路出来。 宝濉向蓝错三人示意：“走吧。” 一边沿着小路穿行在这一片枯草原上，宝濉一边同后方的三人解释：“瑞兽一滴血便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我们天兽的寿命虽然悠久，却亦有穷尽之时。眼前这些，便是汲取了我们族人尸身中的养料所长，原本一年生的植物，却能以此郁葱百年，直到养分耗尽，化作枯草，最后又从枯草中孕育出萤火虫来。” “□□腐朽，灵魂为萤，但我们的精神永远纠缠在一起。” 第60章 很浪漫的种族。蓝错在心中点评。 他们来到了石厅中央。 此时，刚刚远观看到的那处凹陷放在显出庐山真面目来：是一个用细沙铺成的土坑，坑中还有十几颗成年人头部大小的银白色卵状石和一些不规则的同材质碎片。 碎片很多，拱卫着这些卵状石，几乎要将坑底铺满。 整个坑底，就像是一座废弃的卵巢。 他们站在坑的边缘，但在没有得到宝濉的同意之前，即使心怀好奇，但也没人轻举妄动。 宝濉凝视着坑底，半晌，方才继续介绍：“这里就是我族的育婴室了，不过，眼下这里已经没有活卵了。”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是从这个巢室中破壳的最后一只宝血天兽。” 他的语气有些苍凉：“等我也死了，宝血兽一族，便算是真正灭绝了——嗯，按照现在的科学定义，其实我们已经功能性灭绝了。” 闻言，蓝错有些诧异：“宝血瑞兽呢？你想要雪虹剑，应当是想要找她吧。只要她还在，就应当还能有新的卵吧。” 蓝错的话触动了宝濉的神经。 他的眼睛在霎时间变得血红，血丝在眼底蔓延开来，就连种族天生所带有的温和治愈的气息都被浑身的戾气所取代。 他转过头，神色隐隐透着癫狂，声音哽咽中带着尖锐：“死了！妈妈她早就死了！她已经去世千年了，但她的灵魂却饱受煎熬！” 他一边说，一边以手握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我都知道……我都记得……他们剥了妈妈的皮，将其作为燃料；他们放干妈妈的血，倾倒在熔炉中，整座炉子都被染成了鲜红色；他们抽了妈妈的骨，说那是最好的材料……神兽为灵，用最纯洁的瑞兽做这种邪恶的事情，他们怎么敢这么做——他们怎么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渐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喃喃：“所以我要雪虹，我能给她世界上最好的治疗，能给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材地宝，也能给她无穷的财富……她要帮我……她要帮我……” 宝濉的疯狂，让蓝错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宝濉只是想借助雪虹找到宝血瑞兽，但现在看来，其中还有更大的隐情。 从宝濉颠三倒四的词句中，他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点信息——听上去，宝血瑞兽像是被人当成炼器的材料，剥削扒皮、敲骨取髓。 与错剑以孔雀公爵的血为引子炼器不同，这是生灵炼器最野蛮而原始的形式。 虽然野蛮，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用这种方法炼出来的器不用等待不知是否能够成功地凝炼器灵，因为在器成的那一刻，被献祭的生灵的灵魂便被拘在了器中，成了活的器灵。 显然，宝濉想要做的，就是通过雪虹找到以宝血瑞兽为原料所炼的器，解救宝血瑞兽被拘了千年的灵魂。 作为仙剑，杀人放火手染鲜血他们是不怕的，但宝濉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太稳定，他们能在感情上对其表示同情，却不能擅自为雪虹惹来这么一个麻烦。 斜眼看了沧溟一眼，蓝错悄悄传音：“这看起来，我们要是把雪虹介绍过来，就是纯粹地给对方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嗯，我的意思是，这单生意，我们还要做吗？” 乍然收到蓝错的传音，沧溟一开始还愣了愣，他转头看了看对方。 不知是何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们是“半道夫妻”，蓝错并不常使用这种剑与剑灵之间的传音。若是他们在一起，他会选择开口交流，若是不在一起，他宁可使用手机交流软件或是传音符。 稍微惊诧之后，沧溟将注意力放回正事上：“我们先不要一口答应，先回去问问雪虹的意见吧。你或许不清楚，但雪虹与她的剑主一般，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想主义者。她的剑鞘上还刻着一句话：‘斩尽天下不平事’。说不定，她会很乐意帮助宝濉。” 蓝错：…… 好——好中二的剑铭。 第34章 指南三十四 宝濉并没有发疯太久。 他很快回过神来，用袖子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便如川剧变脸一般恢复了平时沉稳温和的模样：“抱歉，失态了。” 不论背后如何嘀咕，表面工作还是不会少。 蓝错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并对对方的遭遇深表同情：“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虽然面容已经恢复平静，但殷红的眼尾和脖颈却依旧暴露了其主人刚刚的神思激荡。宝濉深吸一口气，看向蓝错，毫无忌讳地坦诚：“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嫉妒你。” 我们，既指宝濉自己，也指他的同族。 蓝错张了张嘴，最后选择缄默。 他知道宝濉为什么会这么说。 同为生灵炼器，一个受了千年折磨至今不能解脱，而作为其子民与后代，不仅对此无能为力，还因为种族原因，无时无刻不在切身感受着对方所遭遇的一切；而另一个，不但自己青史留名、还与其子关系亲近、提供精血的生灵甚至愿意为其献出自己的妖丹…… 两相比较，怎可不生嫉妒。 这是人之常情，因此他无话可说。 不过好在，宝濉，或者说“宝血兽”这个超个体是明事理的，虽然嫉妒，但并不会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勾当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利好他们会所的。 第61章 讲完八卦发完疯倾诉完心声，该聊正事了。 宝濉的目光黑沉沉的，他凝过来：“所以，你们愿意帮我引荐雪虹吗？” 刚刚从沧溟那里了解到了一点雪虹的性情，蓝错点头：“当然。” 他的储物戒指中随身携带空白表格与木牌，每样各取一份，他双手托着交给对方：“走个程序，把表格与木牌填一下吧。” 为了以防万一，宝濉一边填，蓝错一边提醒：“虽然我能直接将你的信息送到雪虹面前，但并不能擅自帮她下决定。若是最后人家不愿意，我们也是不能强迫人家的。” 他并不担心若是事情不成宝濉会用强——先不说剑冢自身的阻绝作用与他们背靠的沧澜宗，就光论他与沧溟的硬实力，他们也有信心剿灭一切心怀不轨之徒，包括万宝商行的影卫。 这些道理宝濉当然明白，填好表格，将东西交给蓝错，他苦笑一声：“当然，我知道的。” …… 除了与宝濉之间的这段小插曲外，交流会同样进行得很顺利，因为业务的特殊性，他们虽然认识了不少人，但最后真正达成合作的却没有几个——除了宝濉八字还没一撇的口头协议外，还包括了那个专门生产各种怪味糖果的工作室。合作不大，能够促成纯是属于蓝错自己恶趣味的私心，他们要做的仅是将这些糖果放在会客区与前台的果盘中供客人取食，并在客人成功结契后将其作为庆贺礼的一部分。 当然，送出去的糖果都会经过事先的品尝挑选，那些味道格外恶心的自然不会出现在礼盒当中。 还有一件事，就是在交流会的第二天，或许是受了家中要求，那个瘦高青年还曾别别扭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来找过他们，说是希望与他们合作，专门设计一套礼服用作拍摄成功案例的宣传照。 当然，这项提议在见过他们的设计图册后被无情地拒绝了。 至于拒绝的理由，蓝错是这样给的：就算他们愿意合作，也要看那些成功结契的客户愿不愿意穿上这些奇形怪状的衣服。 交流会结束的晚上，宝濉再次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了一个露天酒会作为交流会圆满结束的庆祝仪式。 仪式上，他举着永远被倒满的酒杯，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穿梭在人群中，就像个真正的年轻人一般，与所有受邀而来的宾客划酒碰杯： 碰到成功签约合作的，就勾肩搭背相互勉励：碰到未能成功签约合作的，就拍拍对方的肩膀，表示对方很好，只是与商行现阶段的商业规划不太相符，若是日后有机会，定会优先考虑与对方合作。 众人其乐融融、欢饮达旦。 蓝错他们昨天都没有喝太多，第二天一早便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赶回曲灵。 昨天许多人都喝醉了，他们走得又早，因此一路上都没有撞见一同来参加交流会的其他人。 直到沿着山路下到山脚。 站在山脚下，蓝错转过身，回望这条一眼看不到头的上山路。 清晨，天色还未完全大亮，山路两旁的金丝木上，金色的微光如水般流动，千百年如一日地彰显着其主人的钟鸣鼎食、富可敌国。 就好像是亘古不变的一般——但实际上，他们都明白，无论宝濉想要做的事最后成功与否，他都将会是万宝商行的最后一任老板了。 在这之后，即使名字未变，万宝商行也不会是原来的万宝商行了。 正在心中抒发着一些感慨，突然，蓝错心神一动。他心有所感，抬头向最近的一处瞭望塔望去。 果不其然，越过清晨的薄雾，他在瞭望塔上看到了宝濉熟悉的身影。 见蓝错看到了自己，宝濉举起手，冲他们挥了挥。 是修者们为即将远行的同伴送行的特定手势：一路顺风，我等你的好消息。 蓝错无奈一笑，也伸手向他挥了回去：勿要挂念，静候佳音。 与来时一样，他们乘坐悬浮列车回到曲灵。 抵达时已经接近下班的时间点了，因此蓝错没有回会所，他吩咐闻宿回去休息，自己则拉着沧溟一起去了剑冢，直奔雪虹而去。 雪虹难得的没有打坐修养，不知是哪个弟子从外面带了些花草盆栽进来，他们到时，雪虹正坐在地上，手上拿着把花铲，将这些花花草草从盆子中移栽到她的石头旁边。 她神色认真，不知情的人打眼望去，还以为雪虹剑遇到了什么修行上的难题，正百思不得其解。 顺着她的动作，蓝错的眼神落在了那些已经移栽好了的花草上。 只一眼，就忍不住扶额——这些原本在盆栽中长势喜人的花草，在雪虹的一通努力下，成功变得蔫头耷脑、东倒西歪，其中有甚者，半截沾着土的根还露在外面。也就幸亏弟子们选的都是一些往石头缝里一扔就能活的品种，虽然经历了一番非草的摧残，但至少目前为止，还都没有壮烈牺牲。 蓝错和沧溟走近的时候，雪虹手上正握着一把车前草。 听到脚步声，她连忙出声：“小心，别踩坏了我刚栽在那里的玉树。” 蓝错、沧溟：嗯？ 他们脚步微顿，片刻后，又后退了半步。 终于，一片肉乎乎的多肉叶片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看着这枚被精心插在土中的叶片，沧溟短促地嗤笑了一声：“玉树？树？” 第62章 将车前草栽种在石头下的阴凉处，雪虹有些不满地站起来：“那人家就是叫树嘛，又不是我取的名字。” 到底是多年的好友，沧溟对雪虹很是了解，他嘴角诡异地抽了抽：“你种了多少玉树？” 这似乎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雪虹偏着脑袋想了想：“送我的玉树小弟子告诉我，像玉树这种多肉植物，是一片叶子插进土里就能活的。我想着不能麻烦人家总为这种小事跑过来，就把一整棵树分成一片片的叶子给种了，这样到时候就能有很多棵树了，要是养得好，还能分给别的剑一些。不过那棵玉树不大，即使一片片的种，也就分出了二十几棵吧——啊，你们走路注意一点，有的我不太记得种到哪里去了。” 闻言，蓝错倒抽一口凉气：嘶—— 他就说，刚刚踩到的那种奇怪的肉肉的感觉是什么东西。 悄悄挪动脚步，他扭头朝身后看去。 果然，一片可怜的叶子，此时正倒伏在地上，被从中间拦腰踩断，露出其中多汁的嫩绿色内里。 蓝错：！！！ 就在他思考怎样毁尸灭迹的时候，一双鞋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不偏不倚，一脚踩在了这片可怜的叶子上。 还左右碾了碾！ 蓝错震惊，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沧溟面上带笑，仿佛脑子与躯干短暂地分离了，优雅的脑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脚在不受控制地干着什么不优雅的事。 注意到蓝错的视线，他还朝这边歪了下头，眼角更弯，显然是在不动声色笑得开怀。 蓝错：…… 不过幸好，雪虹并未注意到这边他们之间的这段小插曲，也不知道自己的二十多片玉树已经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一片。 给露出了根的几株植物添了一捧土，又施了个小型水诀给植物们浇水，处理完所有事，雪虹方才施施然坐回了她的石头上：“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蓝错上前两步，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宝濉填写的那份表格和承载了其灵力的木牌，双手托着递到了雪虹面前。 接过蓝错手上的东西，雪虹有些惊诧：“是你们找到的合适我的剑主吗？效率这么高吗？” 没有先看资料，她直接拎起木牌，用指尖点着去感受其上的灵力。 莹莹白光绽放在指尖，只一瞬，雪虹的神色便陡然发生了变化。 她抬头看向面前已经自备椅子坐下的二人：“这是……” 蓝错点头：“是的，所以我会选择让你看看。” 说着，他又指了指资料，示意雪虹先看资料：“灵力的主人是万宝商行的老板……嗯，你可能不知道，但万宝商行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商行，而且这次还是他主动找上门来要求想要与你试一试的。他还答应，若是你们能够成功结契，那么他将会给你商行的最高决策权和所有权。总之，无论从财力还是灵力上来看，都是优中之优。” 雪虹也不蠢，她一边看资料，一边接话：“但是呢？他不会无缘无故开出这些条件的，他想要什么？” 蓝错自然不会对雪虹隐瞒，他如实将宝濉的情况告知了雪虹。 第35章 指南三十五 听完蓝错的叙述，雪虹沉默了下来。 她抬手支着下巴，半晌，叹息道：“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蓝错点头表示认同：“的确如此，站在外人的角度，他们家族确实令人唏嘘。不过……” 雪虹：“嗯？” 蓝错思考了片刻措辞，力求尽可能站在一个公正客观的角度，不因为自己的主观倾向影响对方做决策：“就是，你要清楚，如果你选择与他结契，那么你将不再仅仅是一个局外人了。” 他伸手点了点那份资料表：“宝濉曾明确表示过，他需要你的追踪能力，帮他找到宝血瑞兽被困的法器。” “而且，像他们这种灵力属性极端滋养包容的种族，其大概率自身是没有什么很强的攻击手段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一族虽然一直在努力，但始终没有成功的原因。”沧溟突然出声补充道，“所以，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你帮他找到宝血瑞兽，在实施救援的时候，你还需要充当他的前锋和后盾，保障他的安全。” 蓝错点头对沧溟的话表示赞同：“对方以生灵炼器，手段残忍，穷凶极恶，还有能力抓捕瑞兽级别的妖族，修为估计不低，你若是答应，面对的敌人不会好对付。” 听完蓝错与沧溟的分析，雪虹陷入短暂的沉思：“确实，这些都是问题……这样吧，你们让我想想，等我想好了再联系你们。” 蓝错不会去干预别人做决定，他站起身：“那好，那我们就先走了。若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随时问我。” 雪虹点头：“好，我就不送了，你们慢走。” “哦对，注意脚下，别踩到我的玉树。” 刚抬起腿的，顿时脚下一个踉跄，蓝错：…… 偷偷瞄一眼刚刚的位置，嗯，沧溟毁尸灭迹得很干净。 他在心中悄悄舒了一口气：“知道了，会给你小心的。” …… 在外奔波快一周的时间，好不容易回到家，身处熟悉的环境，蓝错顿时感觉全身紧绷着的肌肉在一瞬间全部放松了下来。 他抬起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啊——果然，无论外面再好，还是回家最舒服了。” 第63章 身后，跟着他进屋的沧溟正回身关门。 像是突然听见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乐音，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常年挂在嘴角的弧度牵出了一丝更真切的笑意。 转身，他询问道：“你想要泡个温泉舒缓一下舟车劳顿的疲劳吗？” 蓝错旋身：“诶？” 此前没听说过沧澜宗还有温泉的？ 沧溟解释：“是一口灵泉，就在旁边那座山上，平时没人去的。那口灵泉特殊，既可出热水也可出冷水，每隔三月一轮换，算起来现在正好是出的热水。那灵泉出冷水时冰凉刺骨如身处寒冬却衣不蔽体，寻常修士都很难在其中待上一时三刻；不过出热水时却温度适宜，微微偏高却并不灼人，倒是一个解乏的好去处。” 他说完，看着蓝错的眼睛：“怎么样，想去吗？” 蓝错被沧溟说得有些心动。 他是喜欢泡温泉的，他喜欢那种将整个身体都浸泡在微热的水中的感觉。但很可惜，无论是曲灵还是孔雀公爵的封地都不产温泉，蓝错又常年待在此处，自然也有许多年没有泡过温泉了。 虽然没有硫磺，灵泉理论上并不能算作真正的温泉，但这一点都不重要。 蓝错兴致勃勃，直接掐诀施了个洁净术：“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看着已经抬步准备往外走的蓝错，沧溟：…… 他失笑，伸手按在蓝错的肩上：“先等等，还没吃晚餐，嗯……也没有换浴袍。或者说，你想到了地方再换？” 蓝错被沧溟说得一激灵。 啊，太激动了忘了考虑这一点——据他所知，隔壁那座山上并无人居住，若是去了再换浴袍，岂不就是要在荒郊野岭地直接换？ 且不论会不会有其他宗内的人突然出现，只说沧溟。 荒郊野岭……温泉……两人……换衣服…… 这几个词光是摆在一起，蓝错都觉得自己的脸皮快要热得烧起来了。 真是糟糕的画面！ 尤其是，在他脑海中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面前，沧溟还一直倚在墙上，歪着脑袋笑着看他！ 这简直更糟糕了。 他连连摇头，讪讪笑道：“还是换好衣服再去吧。” 沧溟不意外蓝错的反应——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对方明明比自己晚出世几千年、还在现代社会生活了更长时间，反而在某些方面，比他这个老古董还要古板。 不过他尊重这种内敛。 从乾坤袖中取出手机，他道：“那好吧，你先回房休息一下，我让弟子送两份晚饭上来，吃完晚饭我们再去泡温泉，这样安排可以吗？” 蓝错点头：“好的，这样再好不过。” 说着，就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般，迅速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中——还是在为刚刚自己的行为感到羞窘。 羞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将紧闭的房门开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对了，提醒送餐的弟子，我的那一份里不要加香菜。” 说完，那个脑袋又迅速地缩回了门缝里，“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全程没等沧溟的回复。 不过沧溟并不为此感到生气。 他站在原地，哑然失笑，手上拿着已经接通的电话：“听到了？一份不要香菜。” 对面立时传来年轻弟子的回应：“听到了，放心，我马上就送上来！” 不知为何，弟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想要极力隐藏的激动。 沧溟不是很明白这个小弟子怎么突然就激动了，不过只要事情办得好，他并不是很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或许是正好打电话的时候收到了某门课程合格的邮件了呢？ 很快，小弟子便将餐送了上来。 亲自出门一趟取了餐盒，又将餐盒中的饭菜全部在餐桌上摆好，沧溟方才来到蓝错的房间门口，屈指轻轻敲了敲门：“蓝错？休息好了吗？饭来了，出来吃吧。” 很快，房间中传来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门内站着的，是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浴袍的蓝错。 浴袍有些不合身，过长的下摆拖在地上，袖子看起来像是能舞水袖。 浴袍本身是没有扣子的，只靠着一条腰带穿在身上，分明是很容易散开的设计，也不知道蓝错是怎么做到的，总之这身浴袍在他身上，遮得比高领毛衣配喇叭裤还要严实，除了脸和一点脖子以外，其余地方一点都没露。 他双手拢着袖子，一路蹭到餐桌旁边，过长的浴袍下摆拖着地，挨挨蹭蹭地在脚下叠出道道褶皱。 拿起筷子，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对面的沧溟略微有些无言的眼神。 蓝错：？ 蓝错：“怎么了？不吃饭吗？” 沧溟沉默片刻，最后用手中的筷子指了指他身上的浴袍：“不合身，不换一件吗？” 说完，他开玩笑道：“总不能是不想让我看？” 都是相互看过穿短袖短裤的样子了，应当不至于连这点交情都没有？ 经过刚刚在房间的冷静，蓝错的思想已经成功退化回了清澈的模样，他甩了甩手，袖子在空中舞出一道圆弧：“我就这一件浴袍，就是想换也没换的呀。” 闻言，沧溟有些诧异，下意识就开了口：“怎么会？” 但在开口的一瞬间，他便有些后悔：穿着这么一件不合身的浴袍，既不做修改也不买新的，万一是有什么隐情呢？他贸贸然地就这样问出来了，会不会无意识地戳了别人的伤疤？ 第64章 若是往日，他不该想不到这些。 真是有失水准。 不过好在，当事人看起来并不如何介意。 他晃着袖子，语气中不太有所谓地解释道：“这浴袍是我刚刚生灵的时候我的剑主给我买的，那个时候浴袍刚刚从魔界那边传到这边，他第一次买没估好尺寸，就买错啦。不过等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买这件浴袍的地方了，想着反正也不怎么用，就将就着穿了。” 说着，他又从座位上站起来，颠颠跑到沧溟身边：“嗯，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帮我把浴袍下摆截断一截吗？这样穿着确实走路不太方便。” 沧溟垂眸，以手为剑，斜斜在蓝错腿前比划：“这么多可以吗？” 蓝错抬了抬腿，观察浴袍随着走路的变化，点头：“嗯，可以。” “唰”一道剑光闪过，浴袍下摆被整齐利落的切下，露出蓝错隐隐透着肌线的小腿。 低头探手，沧溟将斩落的下摆收进了手中。 他捏了捏手中白色的毛巾布，又垂眸看了看蓝错匀称白皙的小腿，询问道：“感觉有些粗糙了，贴身穿皮肤不会被磨得难受吗？” 说着，还慷慨建议：“我房间中有丝绸材质的，你想要的话，我拿给你？” 沧溟话落的一瞬间，蓝错脑海中同步浮现出了画面：他穿着或白色或深紫色的丝绸浴袍，从岸上下水的一瞬间，温热的温泉水将浴袍整个浸润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将所有曲线忠实地描摹出来…… 啊！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蓝错猛地摇头：“不必了，又不是真的细皮嫩肉的小孩子，我穿这个挺好的！” 说完，感觉自己的拒绝似乎过于生硬，又画蛇添足地找补了一句：“这件浴袍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感情深厚！” 言辞恳切、掷地有声。 对面，沧溟：…… 艰难维持着脸上的笑，拉过对方的手，将还握在自己手中的下摆塞了回去：“好的，我知道了，恭喜你们主从团圆。” 第36章 指南三十六 吃过晚饭，沧溟与蓝错出发前往温泉。 因为只记得大概的位置，御风到达对面的山上后，两人还依靠步行找了一段距离。 蓝错跟在沧溟身后，走在未经修葺的土路上。 好在沧溟记忆力还不算差，很快，他们便找到了隐在一处石山后的灵泉。灵泉水蓄积在天然形成的池中，还未走近，便能从随风飘来的水汽中嗅到蒸腾的热气。 蓝错眼睛一亮，快走几步跟到沧溟背后，低声道：“我们快走吧。” 声音很轻，像是一只并不亲人的孔雀为了手中的饲料别扭地磨蹭过来，用喙轻轻剐蹭裤腿。 沧溟淡笑一声，加快了步伐：“你先去吧，我去将外袍脱了就来。” 听到准话，蓝错心中短促地欢呼一声，终于理直气壮地抛弃了沧溟，奔向水池。 因为是未经人工雕凿天然形成的水池，水池的边缘处很浅，只是堪堪没过脚背的程度。 双脚踩在水中的鹅卵石上，先是感受了一下泉水的温度，确认并不会过于灼热，蓝错一步步往中间走去，一直到走到坐下后水能淹没胸口的位置方才停下。 取出皮筋将后脑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找到一块体型较大表面较光滑的石头，他缓缓坐下。 右耳上的孔雀尾羽吊坠半浸没在水中，被折射入水的夕阳晃出点点碎光，蓝错喟叹一声，双手向后撑着，身体往下滑了一截，只露出一个脑袋，开始闭眼享受全身都被热水浸泡的感觉。 过了片刻，一道水花声响起，声音本身不大，但因为这周围极静的环境，即使很小的声音也能跨越大半个池水传到中央来。 蓝错睁开眼，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此时沧溟已经褪去了往日在宗内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身上只穿一件雪白的中衣，中衣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垂坠感很好，被阳光一照，隐隐有珠光的质感。 他用一根木质的簪子将一头长发盘在脑后，先是站在岸边左右看了看，待从氤氲水汽中找到蓝错露在水面的脑袋后，便下水朝他这边走来。 随着“哗啦”一声，沧溟在蓝错对面坐了下来。 他的身材比蓝错要高，也没有像他一般向后撑着半躺着，而是腰背挺立，坐得板板正正。 水因为方才的扰动形成细小的水浪，粼粼拍在他的身上，洇湿了未触及水的一小片。 修者五感通达，即使隔着水雾依然看得真切，蓝错微眯了眯眼。 对于对面的偷偷窥视，沧溟显得镇定自若。 他取出一方竹制的托盘放在水面，又拿出一壶酒并两个杯子，一并放在托盘上，眼角垂笑，提议道：“只泡着也无聊，不如小酌两杯，随意聊聊天？”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蓝错与沧溟之间已不像刚刚结契时那般生疏，如今以他们的关系，也称得上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因而，蓝错没有拒绝沧溟的提议。 他双臂发力，撑着坐了起来，将托盘拉到两人中间的位置，又拎起酒壶，将壶盖揭开闻了闻，叹道：“好酒！” 沧溟笑道：“这是前些年我自己酿的米酒，你喜欢就好。” 这种米酒入口甘甜，初尝并不用觉得如何，但后劲极大，若是修为尚浅，一不小心便容易喝醉，不过以蓝错与沧溟的修为，倒是不用担心会醉得不省人事。 第65章 给双方的酒杯都填满酒，拿起属于自己的酒杯后，蓝错轻轻伸手一推，将托盘往沧溟的方向推去。 待沧溟也端好酒杯，蓝错将手向对面的方向抬起，遥遥道：“干杯！” 沧溟对这种现代酒桌文化术语不甚了解，但还是配合着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干杯。” 隔空干完杯，蓝错将酒杯边缘凑到自己唇边，然后一仰首，将一整杯酒全部喝完。 喝完后，他还歪着脑袋，一面笑盈盈地看着沧溟，一面提手，将酒杯倒置过来，示意自己确实一滴都没有剩下，全部喝了下去。 对面，沧溟被蓝错浅笑着的眸子中的水光晃了一下。 他缓缓闭了闭眼，随后有样学样，也将酒杯中的酒一口喝下。 喉结滚动，他调转杯口，将空了的杯底展示给对面。 蓝错捧场地鼓了鼓掌，随后又拎起酒杯，为二人满上。 不过这次，他们都没有像第一杯喝得那样急，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小口啜饮。 一边细品，一边随口聊着过往生活中遭遇的趣事。 他们都经历过漫长岁月，这么一聊起来，竟也是能聊许久。 酒过三巡。 不知何时，也不知是谁先动的身，总之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偏离了原本的位置，从原本尚且的相对而坐渐渐蹭到了一处，虽只有肩膀上的一小片位置挨着，但也已经是他们结契以来相互之间所有过的最为亲密的距离。 或许是此处被岩石环绕、除他们外再无旁人的认知；或许是二人都穿着较为私密的衣服共同泡在一个池子里；又或者是他们聊天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不自觉地消弭了两人之间隐形的距离……总之，他们谁都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还半眯起眼睛，享受起这难得的安宁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着半空中璀璨的星河，蓝错仰头将酒杯中的酒液尽数倒入口中。 酒精能麻痹人往日里敏感而谨慎的神经，他偏过头，看着沧溟的下巴和脖颈，低声喃喃：“沧溟，我觉得，宝血兽族，还有宝濉，他们都好可怜啊。” 沧溟默默将蓝错手中的酒杯抠了出来，放回到托盘中：“嗯。” 似乎是对对方略显敷衍的回应感到不满，蓝错翻了个身，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对方的肩膀上。 他努力睁大眼睛，颇为认真地道：“还有鲛人族。他们都，好可惜的。” “在宝濉面前，我们是合作关系，商人都很狡诈，我要时刻注意，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同情让他趁虚而入；在雪虹那里，我又要站在客观的角度陈明利害，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把人往火坑里推……” “但是，沧溟，他们真的都好惨呀。我听着，我就觉得难受……” 听蓝错絮絮叨叨又颠三倒四的陈述，沧溟没有出声，他也侧过身子，用尚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环住蓝错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一时间，周遭陷入了沉寂。 他们不说话，却在彼此交换着体温。 比灵泉水要凉，但却意外的妥帖。 又过了好一会儿，蓝错又轻轻开口。他低声询问；“听过了泉客剑和宝血兽的故事，你想听听我的吗？” 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如果不想听……那就算了。” 幸好，沧溟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蓝错几乎微不可闻的提问。 脑海中倏然闪过对方对待自己剑身时那种有些诡异的态度，他眼底的醉意顿时消散了几分。 他意识到，蓝错或许是想找他倾诉这段过往。而这更有可能，也是他第一次试图去找一个人听他的故事。 他不自觉地正色，声音却比往日还要低沉柔和：“你说，我都听着。” 即使得到了沧溟的回应，蓝错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又过了片刻，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蓝错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然不大，但也比刚刚稍微抬高了些，让听众能够更方便地听到他所讲的故事：“我的剑主，来自荆州的一个修仙世家。” “和许多话本子中的天之骄子一般，他年少遭难，满门被屠，唯余他一个孩子因贪玩晚归而侥幸逃脱。” “幸好，他父亲的旧友及时赶到，将他接到了自己所在的宗门修行。” ……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应子归都不敢对外提起自己来自荆州，是荆州应氏的遗孤，就连绣着代表家族图腾的神鸟凤凰纹的衣服，都不敢穿在身上，展示在外人面前。 但这并不代表他遗忘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血债，相反，为了替族人报仇，他成为了整个宗门最勤奋的弟子。 那时，修真界流行以妖兽精血为引炼器。 在他成功筑基后，他师父前来询问他想以何种妖兽精血为引炼制自己的本命剑。 他听闻孔雀又被称作鸾凤友，是上古凤凰神兽的后裔，因此他告诉他的师父，他想以孔雀精血为引炼器。 他的师父对这个无父无母修行刻苦的弟子极为宠爱，辗转托了关系，找到了当世最强的孔雀妖兽孔雀公爵合作，借来他的精血炼制本命仙剑。 剑很快炼好了，与寻常仙剑不同，这柄仙剑以雀首为柄、雀尾为刃，周身泛着浅蓝色的流光，若是放在剑架上远远看来，就真像是一只站在梧桐树枝上的高傲的孔雀。 拿到仙剑，应子归对其爱不释手，除了每日沐浴，几乎随时都要将剑带在身边，片刻也离开不得。 第66章 对于这种蕴灵仙剑来说，只有成功诞生了剑灵方才能为其取名。为了使自己的本命仙剑早日生灵，应子归带着它走南闯北，既去过岩浆肆虐的火山，也下过有恶蛟镇守的深海，他寻来世界各地的天材地宝蕴养自己的本命剑，日日陪着他沐浴日月之精华。 终于，或许是受到他的感召，在某次渡劫中途，他的本命剑终于成功生灵。 他被雷劫劈至重伤，全身焦黑地倒伏在地上，他以为自己要活不成了。 恍惚间，一只巨大的雀鸟出现在了半空中。 它扇动着翅膀，华贵飘逸的尾羽在空中划出道道优美的弧线，湛蓝的脖颈伸得笔直，眼带精光，凝视着半空中即将落下的雷劫。 它引颈长吭，悍然直面道道雷光。 因为剑灵的及时出现，应子归成功渡过了雷劫，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列。 但他却没能开心多久。 因为在他成功渡劫后短暂的修养期内，他结识了一名御兽宗的小弟子，一次闲聊，那名小弟子告诉他，孔雀分为蓝孔雀和绿孔雀，而被认为是凤凰后裔的，只有绿孔雀。 好巧不巧，自己的剑灵，是一只蓝孔雀。 这一发现，对于他来说，有如雷劈。 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能查出来，当年究竟是何人灭了他家满门。他没有族人，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处，他害怕若是他自己也忘了，便真的没人记得荆州曾有一个以凤鸟为图腾的修仙世家。他没有带着族徽刺绣的衣服，也不会缝制凤鸟纹，他所剩下的，只有一件带着神鸟凤凰纹的五岁稚子的衣服，和他的本命剑。 他将这柄以孔雀为原型的剑当作是他作为荆州应氏后代的最后一点表征。 但是，直到宝剑生灵，他才骤然发现，原来就连这点表征，也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就像是对某种珍宝期待已久，并为了得到他付出了近乎全部的心血，然而等真正得到了，打开精美的匣子一看，里面装着的，却是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身边还有人告诉你，从来就没有什么珍品，你所求的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赝品。 自诩以凤凰为图腾，却连究竟谁是太子谁又是狸猫都分不清，这才真是可笑至极。 他愤怒，但却不知道应该责怪谁： 怪他师父吗？人家辛辛苦苦为他托关系，找到当世最强的孔雀妖兽，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方才为他讨得几滴精血； 怪剑灵没有按照自己日夜在他身边描绘的图纸生灵吗？但人家本来就是蓝孔雀的血统，为了他的要求，还生生在脖颈处不伦不类地化出了几片龙鳞羽毛，反而像是他在强人所难； 怪孔雀公爵或是那名无意间告诉自己真相的御兽宗小弟子吗？那这可真叫无端的迁怒。 他能怪谁，他谁都怪不了，他只能怪他自己，怪他自己无知。 但即使心里知道这些道理，那时的应子归毕竟年轻，在感情上，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他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于是与他关系最紧密的本命剑，便成了这样一个存在。 宝剑生灵，便是该为其举办赐名仪式，正式命名了。 应子归没有回宗大张旗鼓地举办仪式，他借口自己事务繁忙，随便借了个当地小家族的祠堂，就在此处完成了一个简陋的赐名仪式。 新诞生的剑灵面露期待地看着他，却见自己的主人面若冰霜，在自己的剑身上潦草地刻下一个“错”字。 他语气淡淡，完全不复此前刚刚见到他时的欣喜若狂。 他对他说：“我给你赐剑铭为‘错’，从今天开始，你便叫‘蓝错’。” 第37章 指南三十七 蓝错将这段过往讲述得很简略，很多时候，他都只是平铺直叙地在叙述，就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讲述着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但沧溟依旧从他在水下微微颤抖的手心感受到，他的内心，远不是如外表展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他伸手，将对方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中，轻声询问：“后来呢？” “后来啊……”蓝错的眼睛眨得很慢，不知是因为温泉的热气还是米酒的酒气，眼睛上覆盖了一层水雾。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一边回忆一边叙述：“我的剑主待我其实并不坏，他只是……很冷淡罢了。” 自从知道自己的剑灵货不对板后，应子归就很少将其召唤出来。甚至连本命剑，他都很少使用了。 一开始，剑灵并不明白自己的剑主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他曾数次通过剑主与本命剑之间的契约向其传音，表达自己想要出来与自己的主人共同迎敌的愿望。但明明每次剑主都答应得好好的，可临到战斗的时候，却又仿佛忘记了自己一般，宁可使用几百灵石买来的劣等仙剑，也不愿意使用自己。 慢慢地，懵懂的剑灵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渐渐懂事，也渐渐沉默。很多时候，他们之间，甚至能好几年都不产生任何交流。 他就这样沉睡在剑主的识海中，不知过了多久。 等再次醒来，便已经是大混战时代。 一睁眼，他所面对的，便是好几名修为比他的剑主高了一个境界的层次的修士在围攻自己的剑主。 因此，迫不得已之下，为了保命，他的剑主召唤了他。 然而，毕竟多年未曾使用，他又是一柄异形剑，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他的剑主握着他，无论是挥剑进攻还是提剑防守，动作间都有些不适应的滞涩。 第67章 于是，他从剑身中出来，与剑主并肩作战。 在他们的合力之下，经过一番苦斗，终于，他们成功逃出生天。 逃跑的时候不觉得，然而当他们停下来，面面相觑之时，一股尴尬却陡然而生。 他们明明本该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存在。 好在，或许是因为战争的压力逐渐增大，他们并肩战斗的时间越来越多，关系便也逐渐好转，至少在外人看来，已是一对正常的剑主与剑灵所该有的关系。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某一场战争。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他不记得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或许是条件没有谈拢，又或者是起源于一场本不大的小摩擦……总之，在短暂的休养生息后，三界再次爆发了一场大规模冲突。 也是在那场战争中，错剑剑断、鸾雀仙尊应子归战死沙场。 “哗啦”的水声响起，蓝错手臂发力，将自己从池水中撑了起来。 长时间在热水中浸泡以至于胸口有些发闷，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继续道：“后续发生的事，与百剑谱中的记录大差不差。我为他抵挡了一次攻击，剑身崩毁，可惜那攻击太过凌厉，最后还是给仙尊造成了致命伤。” “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感情，那时局面太过于混乱，我又因为剑身的损毁而神志不清，没能辨别清楚。我只知道，仙尊劝动了那时同样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的孔雀公爵，他们将自己的金丹和妖丹渡给了我，让我能以无剑之灵的形态继续存活几百年的时间，并成功将蓝安抚养长大。” 蓝错的故事讲完了，此时，他才敢将目光投向始终注视着他的沧溟。 沧溟维持着刚刚将蓝错环在怀中的姿势，因为他刚刚地起身，此时不得不仰头看向他。 蓝错依旧不习惯使用他们之间的契约，因而也感受不到他现在在听完自己的过去后又作何感想。 不过，他能从对方乌沉沉的眼眸中，窥探到一丝情绪的外泄。 并不如何明显，但沧溟本身就是一个情绪极稳定的人，让别人从他眼神中窥到情绪的波动，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常见的事。 他无端生出一丝愧疚来：他只是想找个对象听他倾诉，但若是因此惹得对方情绪低沉，那就并非他所愿了。 他们就这样无言地对视了片刻。 也许是感受到蓝错轻微的不安，沧溟也从水池中撑了起来。 他没再环着蓝错，而是同样靠坐在石头上，与之肩并着肩。 没有对刚刚听到的故事发表什么评价，而是转而问道：“你分享了你的过去，那你想听听我的过去吗？” 蓝错眨了眨眼。 沧溟这般询问，便是将他原本单方面的倾诉重新掰回到了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上来了。 九洲混战时代距今实在太过久远，百剑谱也是混战结束后千年方才编纂而成，其中早年相关记载难免含混。能听一个真实从那段历史中走出来的人讲述当年所发生的事，这无疑是吸引人的。 他轻声：“我想听，你且说吧。” 相比起蓝错堪称狗血网络小说的故事，沧溟的经历就显得要平淡很多。 他与他的剑主曲灵仙尊相处融洽，互为知己，甚至于在沧澜宗刚刚创立之时，若是碰上曲灵仙尊实在忙得抽不开身，他还会代替他处理一些宗门事务。 也因此，他并未将主题放在自己与剑主是如何相处上，只是以此为切入点，讲述了诸多当年他跟着曲灵仙尊行走各地时的见闻。 那时不像现在这般分成了人界、魔界与妖界，只是粗略地根据山川地势将大陆划分成了九州，各族混杂而居，以部落为单位，因此形成了与现在迥乎不同的社会风貌与人们的三观思维。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除了专攻此类的历史学家或狂热的历史爱好者或许有所涉猎，对于连只记录大事件的正史都了解得一知半解的普通人来说，则完全是闻所未闻。 为了转移蓝粗的注意力，抬高他的情绪，沧溟刻意将这些事讲得生动又有趣，勾的人忍不住不断催促：“然后呢？还有呢？” 沧溟的耐心就像是一泉永不断绝的活水，无论蓝错追问多少次，他都完全没有不耐烦的迹象，见蓝错感兴趣，他便只是顺着提问，通过言语的表达，一点点地将几千年前的世界带到了对方的眼前。 时间的纵深将他因回忆过去而产生的低落情绪冲散，他逐渐沉迷在沧溟口中那些与他所生活的年代有着迥乎不同的画风的故事中。 不知过了多久，酒又添了几轮，蓝错方才猛然回过神来。 感觉有点困，现在是几点了？ 取出手机看了一眼，不禁惊讶：竟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吗？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聊了这么久？ 顺着蓝错的动作，沧溟同样注意到了他手上手机中显示的时间。 往日这个点，这人都已经陷入沉睡了。 他善解人意地询问：“很晚了，要回去休息吗？” 沧溟不说还好，一开口，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房间中那张床垫柔软、睡在上面整个人都可以陷进去的大床。 一想到大床，整个人便愈发困倦，他小声打了个哈欠，率先从水池中起身，施咒将打湿的浴袍重新变回干燥的状态：“那回去吧。” 第68章 沧溟带着蓝错御风回到家中。 各自回房前，他叮嘱道：“进房间后先冲个澡再上床，毕竟是在野外。” 蓝错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的。” …… 第二天一早。 刚刚结束出差，又有温泉放松全身的筋骨，蓝错睡了个懒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方才起身。 走出屋子，沧溟此时已经起床很久了，他已结束了晨练，此时正坐在他们平时吃早饭的地方，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餐点。他没有提前吃，而是拿着一，长发未束，倚着石栏，姿态随意地翻着，看起来像是在等蓝错起床后一起吃。 见到眼前这一幕，蓝错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他此前从未有过这种早上起来便有人等着一同吃饭的经历——过去即使有类似的经历，也是他在桌边等蓝安放课后一同吃饭。 在蓝错出门的一瞬间，沧溟便注意到了。他将目光从手中的书页上移开，原本只是微提的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早，你醒了，要来吃饭吗？” 一早就看到养眼的长发美人冲自己笑得灿烂，蓝错整个心情都昂扬了起来，他走到石桌边坐下：“当然吃，你等很久了吧？” 沧溟摇头，将手中的书插好书签放在桌子上。 他修长的手指点着书的封面：“还好，这还挺好看的，便也不觉等了很久。” 顺着沧溟的指尖看去，待看清书名，蓝错发现他看的是一本一百多年前的一位修士所写的侦探小说。 那名修士本身于修行一道上天赋有限，自知自己突破无望，便将全副身心都扑在了写书上，其中更是有不少现在所流行的经典侦探小说模式，都是由她首创。 蓝错有些惊诧，他此前从未见过沧溟看这种“闲书”：“怎么突然想着看这种书？” 沧溟将一叠水晶虾饺推到蓝错面前：“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嗯，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他们为了填满书房中的书架，除了塞功法秘籍之外，还塞了不少各类小说。我今天偶有闲心，便随意挑了一本来看。唔，写得挺不错的，很有新意。” 闻言，蓝错点头：“这样。” 其实，因为近百年来科技的飞速发展、互联网走入万家，使得文学不再成为少数有权有钱者的专利，文娱行业便也趁着这股东风腾飞，各种类型的小说在网上不断涌现。若是按照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位修士的不少作品的诡计都显得有些套路化，若是深谙各种侦探小说的读者来看，恐怕第一眼就能看出凶杀案的背后到底谁才是真凶。 不过，这对于不怎么接触互联网的老古董来说，倒是刚刚好——他们那个年代可没有这些东西可看。 一边吃着早餐，蓝错一边随口道：“你若是感兴趣，我还能推荐几本她的其他代表作，还有一些别的作家写的侦探小说，都是我看了好多遍仍然觉得好看的。” 沧溟点头：“如此甚好，那便辛苦你了。” 蓝错摇头：“这算不得什么。” 饭后，沧溟带着蓝错一路来到院门口。 半路上他还有些疑惑：没听说今天有什么事需要他们两个都出席的啊？他刚刚出差回来，现在只想在家中困两天解乏，哪都不想去。 不过好在，将蓝错带到院门口后，沧溟并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他指着院门口的荒地：“你不是想在这里挖个池子吗？我约了设计师，他待会就到，你现在可以想想，想要装成什么风格的。”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的蓝错：诶？ 他有说过想要在家门口挖个池子这种话吗？ 第38章 指南三十八 不过很可惜，蓝错最后既没有等到设计师，也没能成功获得假期。 他被闻宿的一通紧急电话召唤到了会所。 匆匆赶回会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蓝错打电话传来闻宿：“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他提前交代过闻宿自己要休息两天，正常情况下，若是没有特别紧急的事，他是不会打电话来打扰自己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闻宿逐渐从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象牙塔中的弟子变成了一个标准的职场人，大多数情况下，无论是面对何种人群，他都能神色自如地处理。但现在，他站在蓝错面前，面色却有些发愁。 他叹了口气：“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嗯，是个很特别的客人，他来我们这里，也不是想要寻找合适的仙剑结契的。” 闻言，蓝错有些奇怪：“那他是来干什么的？他应该知道，我们会所目前除了这个之外，是没有别的业务的。” 闻宿神色有些古怪：“是一只妖兽，带着一柄生了灵的仙剑，但是不知为何，那个剑灵看起来有些……痴呆。” “他哭着求我们，说我们一定有办法，让我们救救他的儿子。” 蓝错：……？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捏了捏鼻根：“你们没告诉他，剑灵痴呆，大概率是生灵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或者仙剑本身就存在不可忽视的瑕疵，这种情况，建议去找专门的炼器师吗？” 闻宿无奈道：“我们说过了，但无论怎么说，对方都像认准了我们一定有解决办法一般，准确来说，他是认准了您有解决办法，在大厅哭着闹着非要见您。我们本来是准备让巡逻弟子过来直接把他赶走的，但他拿出了一个信封，上面有孔雀公爵的灵力刻章，说自己是孔雀公爵引荐来的。我们没办法，只能先将他安置在了会客室中，然后给您打电话了。” 第69章 “这样……”蓝错皱眉，他直接掏出手机拨了蓝安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蓝安阳光灿烂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哥哥？一大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蓝错开门见山：“你最近有写推荐信引荐什么妖族过来见我吗？” 电话那边，蓝安似乎愣了愣：“没有，最近封地征税，我每天都忙着去各地考察，都没怎么见过外客，更没有引荐过别人来找哥哥。” 蓝安的语气很笃定，和蓝错有关的事，他每一样都记得很清楚，不可能弄错。 他问道：“哥哥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需要我过来帮忙吗？” 蓝错摇头：“一点小事，打电话过来只是确认一下，你继续忙吧，不用特地跑过来一趟，怪折腾的。” 蓝安叹息：“那好吧——” 他似乎真的很忙，都没有借着蓝错好不容易主动打电话过来的机会拉着他碎碎念一番：“那我先去工作啦，哥哥再见。” 说完，便阳光灿烂地挂了电话。 无论如何，哥哥一大早就主动给他打电话了，这无疑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完全能让人一整天都动力满满地工作。 挂断电话，蓝错看向闻宿。他并不怀疑闻宿会说谎诓他，但会担心对方因为没经验被骗：“你确定，对方拿出来的，是真的孔雀公爵的灵力刻章吗？” 谁知，闻宿很肯定地点头道：“我们曲灵与孔雀公爵的封地接壤，沧澜宗与对方常有联系。我对比过我师父曾经收到过了盖了灵力印章的文件，对方拿出来的，确实与正版一模一样。” 如孔雀公爵这种灵力印章，除了带有其主人本身的灵力气息之外，更重要的是，其上还带有其爵位所特有的刻印。而只有承袭了该爵位的妖兽，方才能从中传承习得并施展这种特殊的刻印。即使是过去拥有爵位者，一旦失去自己的爵位，也同样无法再次施展这种刻印。因此，爵位刻印方才是鉴别印章真伪最重要的一点。 灵力印章是真的，蓝安却又否认了自己近期曾引荐过妖兽，那么…… 蓝错皱了皱眉，询问道：“确认过灵力印章确实是引荐信上的吗？不是从别的地方移花接木过来的？” 将其他文件上的灵力印章转移到需要的文件上，这种事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谁料，闻宿依然摇头：“灵力印章是刻录在信封封口处的，若是转移，是没有办法转移到这种地方的。” 毕竟盖在信封封口上，那便是盖在了两张纸上，转移的话是没办法保证完整的印章被拆开了还能不失效的。同样，盖在这种地方，只要将引荐信打开，那么灵力印章势必被破坏，也就杜绝了有人一信多用的可能性。 自己所有想到的可能性都被排除，蓝错不由地被勾起好奇心，他站起身：“那好吧，那我就去会会他，看看对面倒是有什么通天的手段。” 为了不打扰到别的客人，那只妖兽被安排在了最靠内的一间会客室。走到门前，还没推门进去，蓝错便能听到会客室内传出来的“呜呜”的啜泣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闻宿。 闻宿无奈地耸耸肩，示意自己也没办法，对方说过了，他只跟蓝错沟通，其他谁来都不好使。 蓝错：……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会客室的大门。 门内，听到开门的声音，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双人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清瘦的青年，他两眼通红，眼角带泪，正不断地用手上的纸巾擦拭涌出来的泪花； 在他手边，坐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多岁的孩子。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眼睛很大，但没有什么神采，看上去呆愣愣的，想必这就是闻宿口中那个痴傻的剑灵了； 而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则坐着一个小弟子，看起来有些焦头烂额，显然在刚刚与青年的相处中，受到了不少精神的摧残，此时见到蓝错，就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就差直接问：“您来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蓝错没有管心力交瘁的小弟子，他看着眼前清瘦的青年，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左大臣？” 蓝错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会客室都安静了下来。 其中，跟在他身后的闻宿更是两眼止不住地来回打转：不是，你们真认识啊？ 倒是清瘦青年，在听到“左大臣”这样一个称呼时，整个身体都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随后，他慌忙用手纸将脸上的泪痕擦去，踉跄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蓝错走来：“我果然没有认错……小错，真的是你……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真的，除了你之外，没人能帮我了……” 见左大臣朝自己走来，蓝错并未伸手扶住他，相反，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避了一步，躲开了对面即将与自己产生的肢体接触。 “荼九先生。”这次，他换了一个称呼，连语气也变得生疏而官方。 清瘦青年，也就是荼九，被蓝错突然变换的称呼和客气而疏离的语气弄得一愣。 他先是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随后露出一丝苦笑来：“抱歉，是我僭越了。” 他慢慢走回之前的座位坐下。 身边，那个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愣愣看着他的小剑灵见他坐了回来，又且怯怯地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角：“爸……爸。” 听到小剑灵的声音，荼九用力眨了眨眼，将眼底又要泛出来的泪花硬生生憋了回去。他转头，伸手握住小剑灵的两只手，强颜欢笑：“宝宝怎么了？” 第70章 小剑灵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字一顿颇为认真：“爸爸……不哭。” 一听到这话，荼九脸上顿时绷不住表情，他先是急忙转头，用袖子猛地抹了一把脸，随后才转回来，用哄孩子的语气温声道：“好，爸爸听你的，爸爸不哭。” 门口，看着眼前这父子情深的一幕，蓝错的眼底微微动了动。 同为剑灵，他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个痴傻的小剑灵，其核心灵力，与荼九同出一脉。 或者换种说法，这个小剑灵的剑身，是以荼九的精血为引炼制而成。 但是，他明明记得，原本荼九是最反对以精血为引炼器的才对。 他向原本陪在会客室中的小弟子伸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接下来的事由他接管。 看到蓝错的指示，小弟子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起身匆匆离开。 要知道，在老板没来之前，这个叫荼九的客人什么都不说，问他也只会呜咽哭泣，要么就是坚持要见老板，天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受了多少身心上的折磨！ 偏偏这人既没有闹事，手上还有货真价实的引荐信，又哭得那么凄惨，他还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现在才知道，在大厅里忙得前脚打后脚跟是有多么的快乐。 待小弟子走后，蓝错上前两步，随手关上了会客室的门，还顺手下了一道隔音符。 闻宿自觉上前两步，为蓝错调整沙发的位置，又从旁边拖出一个滑轮椅供自己旁听。 坐到沙发上，看着面前这对孤儿寡父，蓝错面带无奈：“好了，荼九先生，你现在可以说说，你到底是有什么事要来找我帮忙，以及你手上的引荐信又是怎么回事了吗？” 荼九并未开口回答问题，他似乎很不安，不断转头确认蓝错使用的隔音符确实有效，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蓝错身后的闻宿身上，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一副并不如何信任的表情：“你能让他出去吗？我只想与你说。” 第39章 指南三十九 蓝错没有同意荼九的要求让闻宿出去。 他只是淡笑道：“我知道他刚刚一直不愿意接待您使得您对他有些误会，但是请放心，他这么做只是按照我们会所的规定办事，您的诉求确实本来并不在我们的受理范围之内。” 荼九张了张嘴，似乎开口想要说什么。 不是的，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想接下来谈话的内容让第三个人听到…… 然而，蓝错却并不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他有些强势道：“小闻是我的秘书，对于我工作上的事，他无须避讳。” 荼九显然没想到蓝错会这么说，他有些不可置信：“可是……之间在封地的时候，就算是鸾雀仙尊也——” 蓝错打断他的话，脸上不知何时挂起了营业式的假笑：“那时是少不更事，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了，荼九先生倒是无须再提。” 荼九看着对面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青年，终于明白他一直在向自己表达什么了——现在的他不是鸾雀仙尊的剑灵，而自己，也不是孔雀封地的左大臣了。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仅仅是冰冷的客户与业务员之间的关系。 收起脸上的哀怨之色，他低垂着头，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那份盖着孔雀公爵灵力印章的引荐信. 一只手仍然牵着被他当作是自己儿子的小剑灵，另一只手捏着引荐信。细看之下，他捏着信封的那只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连带着将信封都捏出了道道褶皱。 他轻轻咬着唇，过了片刻方才终于下定决心，伸手将信封往前递过去——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抬头。 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蓝错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蓝错伸手将荼九手中的引荐信接了过来。 果然，只一眼，他的眉毛便挑了起来。 与闻宿说的相同，荼九这封引荐信上的灵力印章确实是真的。 只不过，不是这一任孔雀公爵的灵力印章，而是上一任的。 要不说血脉这种东西神奇呢，虽然在蓝安还只是一个蛋的时候上一任孔雀公爵便去世了，他与他的父亲从未真正见过面，也从未受过父亲的亲自教养，但在长大开始修行后不久，蓝错便发现，年幼的蓝安似乎无师自通，不仅其体内妖力周天运行的方式与他的父亲很像，就连外放的妖力也与父亲相差无几，若不是真正亲近之人，若是仅凭妖力气息，确实很容易将他们二者混淆。 闻宿与蓝安并不熟悉，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老公爵，他没能分清二者之间灵力印章的差别，这很正常，蓝错不怪他。 同样，也正是这份实在太过相似的妖力气息，后来蓝安回到封地，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让众人确认了，这确实是他们老公爵去世后连带着一并消失了几百年的蛋世子。 蓝错还记得，荼九应当是在大混战结束大约五十年后辞去左大臣的职位的，当时报纸上还花了一整版刊登这条新闻。 当时他面对记者的提问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找到了此生挚爱，想要与其归隐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 哦对，他的伴侣好像还是一个人族来着。 左大臣司文，担任老公爵的左大臣这么多年，荼九手上有盖了对方灵力印章的引荐信，这并不奇怪。 他将引荐信还给了荼九，耸肩道：“好吧，虽然你拿老公爵的灵力印章诓骗我会所的小朋友们，但老公爵毕竟与我有恩，你又在老公爵去世后帮他稳定了封地战后的形式，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你。说吧，你这次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第71章 荼九没想到，刚刚划清界限不愿攀附旧情的是蓝错，现在话锋一转又开始念叨旧情的也是蓝错，一时间他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张了张嘴：“我……” 见荼九紧张，闻宿立时送上一杯温水：“润润嗓子吧，荼九先生。” 他接过一次性水杯，一口将杯子中的水全部喝完，方才感觉缓过一口气来。 将脑子中千头万绪杂乱不堪的思绪理了理，他犹豫着开口：“小错……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这个孩子是什么情况吧？” 蓝错眼角一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剑灵的剑身应当是用你的精血为引炼制而成的。” 说罢，他还带着疑惑的语气询问道：“不过，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最反对这种炼器方式的吗？嗯……我记得，我之前随仙尊前往孔雀封地拜访老公爵的时候，你可没少给我脸色看。” 荼九被他说得脸色一白，好像十分害怕他因为这件事拒绝给他提供帮助一般：“抱歉……我那时……” 不过蓝错似乎完全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他提起这件事，好像真的就是叙旧一般。 手一扬，他唇角带笑，打断了荼九的道歉：“少不更事，我都明白的。” 荼九：…… 对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说？ 他只能继续往下说：“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的爱人，是一个人族的男性。” 蓝错闻言，倒是切实生出了一丝货真价实的惊讶来：他确实不知道荼九的爱人与他一般，是名男性。 在大混战刚刚结束的有段时间，因为战争而崩坏的礼乐正在重建，在对很多问题的处理上，人们都呈现出一种矫枉过正的态度。那时的人们对同性恋者的容忍度极低，甚至不少人都认为与同性相爱是违反人伦道德的、是精神病。 不知想到了什么，此时他的语气中才带上了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同情来：“那你辞去左大臣的职位……” 荼九点头，似乎短暂陷入了什么甜蜜的回忆：“嗯，为了避免孔雀封地遭小人攻讦，也是为了保护我的爱人，我才会选择辞去左大臣的职位的。” 不过很可惜，现在看来，这一对的结局应当不怎么好，否则今天过来的就不应当只有荼九一人了——类比儿童医院，一个受宠的孩子生病，往往是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全体出动。 蓝错提起水壶帮他将水杯填满水：“然后呢？” 或许是那段记忆实在太过美好，荼九这次说得很顺畅：“他是剑修，不过本命剑在战争中折损了。于是我们商量着，我们都是同性，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的，不如就以我的精血为引，为他铸造一把新的本命剑。这样，待仙剑生灵，既有他的灵力烙印，又有我的血脉，便可以当成是我们的孩子了。” 蓝错：…… 要是这么说，他岂不是老公爵与应子归的…… 不不不，他在心中疯狂甩头，试图将这种令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想法甩出脑子。 这种想法实在是令人恶寒。 好在，此时的荼九已经沉浸在了过往的回忆中，没能看出蓝错一瞬间的不自在。 他一扬手，手上出现了一把短剑，短剑是纯白色的，正如他的白兔原身一般。 他抚摸着这柄短剑，动作放得很轻柔，眼底也蕴着柔情：“这便是锻造出来的那柄仙剑了，我的爱人给他取名‘荼怿’，意思是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永远开心快乐。” 当荼九将荼怿剑拿出来的一瞬间，蓝错便感受到了，此时的荼怿剑，是一柄无主之剑。 仙剑无主，要么是原本的剑主拼着神魂受损也要解除契约，要么是剑主身故、契约自然失效。但是，他观荼九的态度，很明显不是他们感情破裂，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蓝错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最近怎么总是听到一些悲情的故事？ 果然，在荼九的叙述中，事情很快急转直下。 根据他的描述，他的爱人此前是一名业内知名的职业杀手，虽然后来他们归隐山林了，但为了维持生计，他还是时不时会出去接一些委托。不过，到底是成家了的缘故，他的爱人倒是没再接一些可能伴随生命危险的高难度的委托或是杀人放火有损阴德的委托，每次也不贪心，赚够一段时间的生活费便再次隐退，回去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神仙日子。 可惜，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没想到，就是在一次看似简单的委托中，任务目标提前做了防备，雇用了十几个修为高超的雇佣兵，他虽及时发现情况不对，但还是没能全身而退，当场被打成了重伤。 而与许多仙剑一般，荼怿剑也选择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为自己的剑主、更是自己的父亲挡下了最为致命的一击。 因为荼怿剑关键时刻的出手，他得以成功逃离，来到与之相熟的医修家中。 可惜，对面的修士的手段实在太过阴毒，他的五脏六腑皆被震碎、药石罔医，吊着最后一口气硬撑到接到了消息的荼九匆匆赶来、两人见了最后一面，他便溘然长逝。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还没能从爱侣的离世中缓过神来，他便再次发现，因为帮爱人抵挡了一次致命的攻击，荼怿剑的剑身裂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此前因为剑主还活着的时候有灵力滋养倒还看不出什么来，现在剑主一走，荼怿剑灵便隐隐有了消散之势。 第72章 刚刚失去了爱人，荼九自然不能接受短时间内再次丧子的痛苦。 他毫不犹豫，凭借着荼怿剑与自己同源的那点血缘，源源不断地向其输送妖力，以求对方存活于世。 刚开始的时候尚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时间一长，他便发现，原本聪慧伶俐的孩子眼神中的灵动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双依然乌黑明亮却逐渐呆傻的眼睛。 他的孩子，一步一步地变成了一个痴呆儿。 第40章 指南四十 对于荼九来说，荼怿剑是他爱人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也是他与他爱人爱情的结晶，他自然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荼怿逐渐变成一个痴呆儿童。 他带着荼怿去寻找当年为其铸剑的炼器师，可不知为何，他用尽了所有方法，却始终找不到那名炼器师。 于是他转而去求助于其他炼器宗门。 但很可惜，即使是炼器师之间也同样有流派之分，在荼九将家底全部掏空的情况下，他们虽然愿意提供帮助，但锻造荼怿剑的炼器师所使用的炼器方法实在太过独特，荼怿剑灵这种情况又实在罕见，他们尝试了无数方法，最后却均以失败告终。 而更不好的情况是，为了给荼怿提供源源不断的妖力阻止其消散，荼九其实每天都在透支自己的妖力，长此以往，他的身体情况也每况愈下，身材也从原本带着点软肉变成了如今这副瘦可见骨的模样。 很明显，若是他执意继续为荼怿提供妖力，又一直没能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法，那么最后的情况极有可能便是他耗尽妖力力竭而亡，而荼怿在他死后不久便也跟着魂飞魄散。 至于荼怿剑，蓝错上下扫了一眼，倒是勉强够资格进入剑冢，也算是留了个“全尸”。 不过想必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他会更愿意跟自己的两个父亲葬在一处吧。 凄凄地将自己来会所前的故事讲完，或许是因为被迫又回想了一遍伤心事，荼九的眼角再次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抬头看着蓝错，小声道：“小错，你真的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我求你帮帮我好吗？只要你肯帮我，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 蓝错尚未表态，倒是他身后因为听了荼九的故事正沉浸在悲伤中的闻宿突然警觉：嗯？他怎么闻到了抢饭碗的味道？ 暗戳戳的，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前方坐着的蓝错。 蓝错并没有注意到闻宿这种争当牛马的行径，他关注的是另一件事：“我确实很想帮助你，但是帮助你的前提是，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 荼九眨了眨眼，没有明白蓝错的意思：“我说的……还不够吗？” 甚至在心底带了点不自觉的恼怒：难道对方还想看他自揭伤疤吗？ 蓝错摇了摇头，将桌面上的水杯向对方推了推：“喝口水，不用紧张，我没有想怎么样。” 荼九虽然面露怀疑，但还是听话地喝了一口水。 待确认对方完全将水咽下，不会有被呛到的风险，蓝错方才开口：“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到来我们会所寻求帮助呢？” 与人族喜欢借助法器的力量不同，妖族更加信奉自身□□的力量，因此相较于人族，他们普遍对法器一类的了解相当有限。蓝错不信，对方能够仅凭自己，便能想到来一个主营业务是仙剑相亲的会所寻求帮助。 因为确实，同为剑灵，他的确知道面对荼怿的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他要知道，究竟是何方高人在背后指点荼九。 听到蓝错的提问，荼九霎时睁大了眼睛。 或许是种族天赋，他的眼睛能睁到很圆，乌黑的眼珠酝着水光，呆呆地看向蓝错，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从正面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只无辜的兔子。 可惜，工作状态下，蓝错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识。 当然，或许这要怪鸾雀仙尊，在他尚未化灵的时候，这位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躲到后山去逮兔子烤来打牙祭。 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位一边烤还要一边哼歌：“小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割完动脉割静脉，一动不动真可爱……吸溜！” 所以说，良好胎教的作用可见一斑。 怕对面没听清，他还善解人意地将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到来我们会所寻求帮助呢？或者说，是谁告诉你，可以来找我们寻求帮助的呢？” 荼九抽了抽已经通红的鼻子：“其实我也不知道……” 蓝错：“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荼九的双手绞在一起，他道：“是一条短信，我不知道是谁发过来的，回拨过去也无人接听。是短信告诉我说，到这里来，这里的老板是你，你一定有解决方法的。” 说着，他掏出手机，操作两下后将手机递了过去：“这就是我说的短信。” 接过手机，蓝错看向屏幕，第一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显示时间是三天前： 【曲灵市沧澜宗脚下新开了一家敛天相亲会所，他的老板你认识，是错剑灵蓝错。你可去找他，他能帮你解决问题。】 时间显示，在收到短信后仅三分钟，荼九便回了信息： 【真的吗？】 【我去查了，确实有这个会所，但他们的业务范围并不包括治疗剑灵。还有，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老板是错剑灵？】 第73章 然而，荼九的这两条消息没能收到回复。 又过了半天左右的时间，他再次发送消息： 【你是谁？】 如前两条消息一般，这条消息依旧没能得到对方的回复。 短信界面一共只有四条消息，看完也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手机被蓝错用两根手指夹着，灵巧地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他将手机递给身后的闻宿。 闻宿立即会意，点开自己手机的拨号界面，对着荼九的手机将号码一一输入。 在闻宿输号码的同时，蓝错再次看向坐在对面的荼九：“所以，虽然没能得到对面的回复，但你还是选择过来找我们了。” 荼九点头：“是的……我看了泉客剑成功结契的新闻发布会，上面有你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就想着，对方既然知道你的身份，那万一说你有办法也是真的呢……抱歉，小错，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蓝错摇头，体贴道：“不用为此道歉，我能理解。” 荼九怯怯低头，他握着身边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荼怿的手：“那，小怿……”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一道女声便突兀地从闻宿开了外放的手机中传出来，打断了他：“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正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 does not exist……” 一瞬间，荼九的脸色变得惨白。 在他担任左大臣期间，他与蓝错的关系并算不上好，甚至如果硬要说的话，因为他当时对精血为引炼器的态度，他与他之间还有着一些小嫌隙。 他担心，蓝错会因此怀疑他包藏祸心，甚至今天这出戏整个都是他的自导自演。 蓝错抬手，示意闻宿将电话挂断。 他朝荼九露出一个具有安抚性质的笑来：“不要担心，你这个委托，我接了。” 将手机从闻宿手中拿回来，他递送到荼九面前，想了想，放柔了声音道：“别紧张，我还记得你以前工作时候凌厉的样子。” 荼九被蓝错说得一愣。 半晌，他苦笑一声，自己从茶几上重新抽出一张纸来囫囵擦了擦脸，努力摆出过往担任左大臣时代表孔雀公爵出访商议公事的模样：“那你们想要多少酬劳呢？” “酬劳啊……”蓝错往椅背上靠了靠，沉思片刻，“这样吧，你先付一百上品灵石作为押金，若是我们成功治好了……额，贵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荼九眨眨眼，蓝错算得很准，他此前四处求医问药花了不少钱，现在的积蓄去掉最基本的生活所需，确实只剩下一百多上品灵石了。 他询问：“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说完，又赶忙补充：“我绝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保证，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一切努力去完成。” 蓝错轻笑一声，他摆摆手：“不要误会，放心，我的要求很简单的，你一定可以做到。我还没有挟恩图报这种兴趣爱好。” 荼九垂眸片刻，深吸一口气：“好，只要能让小怿恢复。” 见荼九同意，蓝错便站起身：“那好，那你现在随我一同去我的办公室吧，我们会所此前没有这种委托的模板，因此还需要我们共同商讨签订契约。” …… 荼九救子心切，没有像他们此前接触的一些意向合作商一样，会在内容条款上揪着几个点反复纠结，因此契约签订的过程十分顺利。 当然，蓝错自诩还算正直，并没有趁此机会狮子大张口，在契约条款中玩弄一些文字游戏。 打印机嗡嗡作响，契约内容被白纸黑字地打印到云织纸上，蓝错与荼九各自在其上烙下神识，代表契约内容上通天道，将由天道全权监管双方履约情况。 合同一式两份，将荼九那一份递给对方，蓝错转身，又将自己那一份交给闻宿。 他叮嘱道：“你将这份合同带去送去给石经艺，我想看到这份合同，他的工作能推进得更加顺利。” 闻宿点头，拿着合同转身离开。 送走了闻宿，蓝错冲荼九伸手：“走吧，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能去敛天崖。” 毕竟在孔雀封地为官多年，荼九自然知道敛天崖是什么地方，他不禁有些担心：“我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的。但小怿的病是需要去剑冢中治疗吗……他会不会，进去了就不能出来了？” 蓝错笑道：“过去确实是这样的，但现在不同了。放心，既然是我将他带进去了，就一定会保证他能出来。” “不过很遗憾，虽然现在剑冢的禁制有所放开，你也依然只能止步于敛天崖上，是没法下到崖底的，更不能进入剑冢。” 第41章 指南四十一 蓝错的话让荼九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担忧。 但最后，他看了一眼一直乖乖站在身旁，任由自己牵着的荼怿。 他记得，过去小怿是最不喜欢让他们牵着的，他喜欢四处探索，认为一直被牵着会限制自己的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好，我都知道了，我同意。” …… 蓝错带着人通过会所内部的传送法阵来到敛天崖。 站在敛天崖上，他扭头询问荼九：“我想叫沧溟过来与我一同进入剑冢，你介意吗？” 荼九很聪明，虽然外界并没有披露蓝错与沧溟之间的真实关系，但他作为孔雀封地曾经的左大臣，对老公爵去世前的密辛多少知晓一点，此时也很快有了自己的猜测。 第74章 他摇头：“我不介意，只要小怿能恢复就好。” 蓝错点头，掏出手机给沧溟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蓝错？有什么事吗？是会所那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蓝错简略地说了说自己这边的情况：“所以，我想你和我一同进入剑冢，可以吗？” 话筒那边的默了默，随后很快传来一声轻笑。即使声音经过电流的处理而失真，却依然显得温润而富有磁性：“当然可以，你们现在已经在敛天崖了吗？稍等片刻，我很快就来。” 蓝错默默将手机稍微拿远了一点，他耳膜被震得发麻：“好，我们已经到了，就在这里等你。” 如答应的那般，沧溟来得很快。 几乎只是几息之后，蓝错便能在天边看见一道正向着自己这边而来的熟悉剑光。 很快，沧溟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敛天崖上。 即使是匆匆赶来，他也依旧衣冠妥帖，仿佛随时都能代表宗门去出席一场重要活动。 视线微微往荼九与荼怿身上落了落，他转头看向蓝错：“这便是你说的需要带入剑冢治疗的剑灵？” 蓝错点头，快速看了一眼荼九向其示意。 荼九会意，赶忙将躲在自己身后的荼怿牵了出来，又取出荼怿剑：“您就是沧溟剑吧，有幸听说过您的大名。这是小怿，是我的儿子。” 说着，他半蹲下来，将自己的脸靠在荼怿的脸旁边，温声鼓励：“小怿，来，和沧溟前辈打个招呼。” 只到成人腰间的小剑灵睁着懵懂的大眼睛，他看向面前新出现的身材高挑的黑衣男子，在荼九的催促下断断续续地开了口：“好看……叔叔？你好呀，我叫荼怿。” “噗。”一旁，蓝错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他有些揶揄地对沧溟道：“好看叔叔？” 面前，小荼怿似乎被蓝错的突然发笑吓了一跳，他有些慌乱地转身看向身后护着他的荼九：“爸爸……” 我做错了什么吗？ 荼九轻轻抚了抚荼怿的背以示安慰。 好在蓝错眼观六路，并没有忽视荼怿这边的动静。 他转头，笑眯眯地对荼怿道：“小怿说得很对哦，就是好看叔叔。” 说着，还回头看向沧溟：“你说对吧？” 沧溟：…… 沧溟无奈点头：“嗯，对。是好看叔叔。” 得到蓝错与沧溟的肯定，荼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次他说话顺畅了许多：“好看叔叔！” 沧溟：“……嗯，在呢。” 荼怿又转头看向蓝错：“漂亮哥哥！” 蓝错笑眯眯：“哎，在呢。” 他俯下身，手穿过荼怿的胳膊，将小剑灵从荼九手中接过，抱在自己的臂弯中，又将荼怿剑随手递给身后的沧溟：“待会小怿要暂时跟爸爸分开一段时间，要跟着哥哥和叔叔去一个很漂亮、还有很多好看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的地方待一段时间，好不好呀？” 荼怿没有没心没肺地在第一时间便回答蓝错的问题。 他扭着身子回头看向荼九的方向，直到看见荼九冲他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方才一脸灿烂道：“好呀。” 蓝错忍不住将怀中的小剑灵颠了颠，看着小剑灵因为他的动作惊奇的真大眼睛，他笑道：“小怿真乖。” 【为什么你是哥哥，但我却是叔叔？我看起来应该也不老吧？】 就在蓝错与荼怿互动的时候，一道传音在他的识海中响起。 听到传音，蓝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转头向传音发出者看去。 只见在他身后，沧溟始终保持着一脸春风化雨般的笑容，见自己看过来，还颇为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是在疑惑自己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他了。 蓝错：…… 他有些无语地将头转了回去。 大尾巴狼装得挺好。 有本事别传音，这么近的距离，合该用嘴说。 这么想着，他传音道：【我们都才几百岁，你都几千岁了，不叫你叔叔叫你什么？啊，难道你想听小怿叫你爷爷？】 【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没关系，我来帮你开这个口。】 说着，蓝错笑眯眯地看向荼怿：“小怿——”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早点治好荼九先生也好早点安心。”还没等他将话说完，沧溟突然上前两步，将自己的手搭在蓝错肩上。 沧溟嘴上是这么说，同时通过识海向他传音：【我并无这种意思，你别闹。】 蓝错：【嘻~】 嘴上，蓝错将视线转向荼九：“确实，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要下去了。你还有什么要嘱咐小怿的吗？” 荼九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角，上前两步握住荼怿的手：“小怿，进入剑冢之后一定要听蓝错哥哥和沧溟叔叔的话，一定要乖，这样才能治好病。” 荼怿用力点头：“爸爸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又深深看了小剑灵一眼，荼九猛吸了口气，他松开手，背对着蓝错与沧溟，声音闷闷：“我交代完了。” 蓝错点头，他理解荼九此时的心态：就像是医院手术室门口，每一个目送着血脉至亲被送入麻醉准备间的患者家属。因为医院规定，他们不能跟着进去，便只能将亲人的身家性命全权委托到医生手中。尽管知道医生比自己专业一百倍，却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第75章 此时即使他说再多，也都是无用，唯一能缓解这种焦虑的方式，只有待治疗结束，他亲眼看到荼怿，看到一个健全的孩子。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抱着荼怿，跟在沧溟身后，跳下了敛天崖。 敛天崖地的景色与此前来的时候没什么不同，茂林修竹水声潺潺。唯一有变化的，是不知道哪个小弟子，在靠近山壁的地方放了几把躺椅，又在溪水边上放了几个用竹篾编成的蒲团，使得整个敛天崖地看起来更像是什么钓鱼度假胜地了。 看着眼前这些摆得错落有致的躺椅和蒲团，蓝错：…… 这群小弟子，学好学不会，学坏一出溜。 他摇摇头，越过这些蒲团和躺椅，抱着荼怿来到剑冢入口。 说起来，荼怿与蓝错的情况其实十分相似，都是以妖兽精血为引炼成剑身，又都因为剑身的损坏而累及剑灵，最后又都在本应消散之际被生生吊住，苟延残喘得以续命。 只不过，除了妖力，蓝错还有剑主贡献出的金丹供应灵力，因此才没在这几百年中逐渐变得痴傻。 至于修复的方式，说起来其实也并不困难： 不幸中的万幸，荼怿剑虽然遭受重创，但到底没有完全损毁，只消补全剑身，再将荼怿识海中前剑主的契约彻底抹去，然后再在能够温养仙剑的剑冢中修养一段时间，荼怿应当便能恢复正常。 不过，步骤说出来虽然简单，但也确实只有蓝错和沧溟才有能力治好荼怿： 首先便是若是寻常炼器师想要修复这般损毁程度的法器，重开熔炉是必须的，但以荼怿的灵体情况，他是必然承受不住重进熔炉所带来的负荷的，最后极有可能的情况便是荼怿剑重塑成功，荼怿剑灵却永远消失。 其次便是剑冢绝无仅有的温养作用了，连沧溟剑和雪虹剑都能在剑冢中温养千年后重新生出神志，更遑论一个只是灵识受损的剑灵呢？然而，剑冢毕竟是一方自有规矩的小世界，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仙剑也出不来，也只有蓝错与沧溟这种bug一般的存在，方才能在其间自由进出，甚至因为促成了几方得利的会所，还能借此与剑冢谈条件，让其网开一面，钻一点规则上的漏洞。 比如现在。 沧溟将荼怿剑双手托在手上，走到剑冢入口处，他抬起头，尝试呼唤剑冢的意志。 他们要带着荼怿剑进去再出来，这属于剑冢规则不完善的灰色地带，他们需要跟剑冢通个气，以免对方突然发难。 好在最近会所又成功促成了一桩契约，此时剑冢心情正好，也变得好说话许多，没过多久，沧溟便成功与剑冢达成了协议。 他转身对蓝错道：“剑冢同意了，不过荼怿剑的行动路径只能在规定的范围之内，且伤养好后必须立时离开。” 早就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蓝错点点头，手臂发力将怀中滑下去了一点的荼怿重新抱好，一边往剑冢入口中走去一边再次强调：“沧溟叔叔刚刚说了什么小怿都听见了吧？进入剑冢之后一定不能到处乱跑哦，否则就永远都出不来、也见不到你爸爸了。” 闻言，荼怿立刻点头：“嗯！我是最乖的孩子！一定不到处乱跑！” …… 穿过剑冢入口，他们进入到剑冢中。 此次他们要找的，是一柄剑名月见的仙剑。 据传，她曾是一名修为高绝的炼器师的佩剑。炼器师无子无徒，便将自己的一身本领倾囊相授给自己的佩剑，以期这柄并不以武力见长的仙剑能够在自己去世后有一技傍身，不至于颠沛流离。 然而，月见仙剑引剑主为此生唯一追随的对象，在剑主离世后不久，她便自请进入了剑冢，从此不问世事。 也因此，她并不在会所的匹配名单中，蓝错也与她并不相熟。 不过好在，月见曾欠了沧溟一个人情，若是由他出面，对方想必是愿意帮忙治疗荼怿的。 第42章 指南四十二 蓝错不清楚月见具体住在哪里，便只能由沧溟带路。 进入剑冢后，蓝错便将怀中的荼怿放了下来，牵着他的手，让他自己走。 他们一边往月见的住所走去，蓝错一边随口问道：“你醒来的时间也不算久，她是怎么欠你人情的？” 他们走得并不快，沧溟一边回忆记忆中的路线，一边回答蓝错的问题：“月见的主人生前有一遗憾，没能亲眼见识百剑谱排名前三的仙剑，亲身感受其锻造手法。你也知道，百剑谱中排名第一的，传说中是天道佩剑，早已随着剑主融入到了天道法则当中；而排名第二的，早已在上古战争中损毁。如此算下来，百剑谱排名前三者，便只剩下我了。” “月见继承剑主遗志，在我苏醒后，她便来找我，说想要探查一番我的剑身构造，以补全她剑主留下的锻造笔记。” 闻言，蓝错语气有些古怪：“所以，你答应了？” 沧溟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着蓝错，嘴角上扬：“是啊，不是什么大事，我自然是答应了。” 蓝错：……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不高兴呢。 虽然理智上来说，他那时候和沧溟根本就不认识，他也管不着人家做什么。 无语片刻，他道：“你就不担心你的锻造技术遭到泄露，到时候人家炼一柄更好的仙剑出来把你的排名挤下去。” 沧溟眼中笑意更甚：“我完全不担心啊。其实相比起你们后来这些仙剑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锻造方式，我的锻造方式完全可称原始，就是最基础的熔炼材料、倒模定型罢了。你要想学，我也能教你。” 第76章 蓝错：“……我不想学！我对炼器没有兴趣！” 听蓝错这么说，沧溟状似失望：“啊……没有兴趣啊，那好吧。” 随即，他又状似安慰：“至于排名，你放心，即使有人能找到材料一比一复刻一柄‘沧溟剑’出来，我也不会被挤下去的。毕竟你也知道，百剑谱的排名不仅看仙剑品质，同时也看仙剑的过往事迹。现在是和平年代，灵力又不如过去，我的排名自然无可撼动。” 蓝错再次：…… 他剜了对方一眼：废话，我也在百剑谱上，这些常识我当然知道！ 见蓝错这副情态，沧溟笑道：“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还在苦恼什么呢？” 之前，蓝错见到沧溟的笑脸，总觉得他是君子端方温润有礼，即使是偶尔有些强势的刨根问底般的问询，也有一种久不入人世的纯粹感；但此时此刻，看到沧溟这么笑，他总觉得对方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在不开心什么？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相当恶劣。 他当然不会上对方的当。 从胸腔中“哼”了一声，蓝错朝前大跨步两下，超过沧溟半个身位。他忿忿：“我没有苦恼。” 身旁，沧溟长叹一声：“这样啊。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赶路可好？” 蓝错觉得有些憋屈，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交锋，而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落了下风一般：“……走。” 沧溟从善如流地再次走到前方带路。 他们就这样相互沉默着走了一小段路。 突然，一道传音在蓝错的识海中响起，正是沧溟那醇和如玉的嗓音。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又好像十分笃定：【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剑灵。她与她的剑主一般，痴迷于一道，你待会见到她便知道了。】 猝不及防之下收到传音，蓝错原本稳步前行的步伐滞了片刻。 他注意到，在自己驻足的同时，前方的沧溟也同样停下了脚步，像是在等他。 半晌，他才在识海中传音道：【是临时剑灵，我们还没有缔结正式契约。】 沧溟：【好，听你的，临时剑灵。不过虽然是临时的，你现在也依旧是沧溟剑唯一的剑灵。】 蓝错：！！！ 他被沧溟剑说得耳尖一红。 什么叫听他的？他们本来就没有正式契约……等等，不是说他迫不及待想要缔结正式契约的意思！ 不再在识海中与沧溟打嘴巴官司，蓝错换了一只手牵荼怿，闷头往前走去。 走到沧溟身边，还不经意地用手肘撞了撞他：“别看着了，快带路。” ……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月见的常居地。 与剑冢其他大多数地方经过沧溟的改造后变得绿草如茵环境优美不同，月见的常居地，依旧保持着剑冢原本岩石裸露尘土飞扬的地貌。 站在一块斜插在大地的岩石上，将荼怿从怀中放到地上，蓝错眯起眼，极目远眺。 从这里看去，隐约能够看见，远处似乎有一座石堡类的建筑。它突兀地耸立着，外表看上去严密的防御反而让人愈发想要探索其内部结构。 沧溟：“这便是月见的住所了。” 蓝错有些新奇：“这全是她独自建造的吗？” 沧溟点头：“既没有封剑，又没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这么多年时间慢慢积累下来，总能建出来的。” 确认好方向，沧溟跃至地面：“走吧。” 一路行至石堡前。 石堡对开的大门上，各雕了一只怒目圆睁、龇牙咧嘴的凶兽兽首。 沧溟一掌拍在其中一只凶兽的脑门上。 随着“铮”的一声，凶兽的眼中发出猩红的光线，很快，一道略显沙哑的女声从凶兽首中传出：“……沧溟？你怎么来了？” 沧溟往侧边让开一步，露出背后的蓝错与荼怿：“想请你帮忙看看，修复一柄仙剑。” 凶兽眼中猩红的光芒快速闪烁，片刻后，沉重的石门向两边打开：“进来吧，我在地下一层。” 从外面看这座石堡，只能看出其占地面积不小，里面高矮错落着许多塔楼，而只有进入到内部方才能发现，月见似乎将石堡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机关：石块砌成的墙上四处可见正在运作的齿轮，索道上一辆辆装满各种矿石的矿车井然排列，将其中承载的货物输送到不同的塔楼当中，而所有塔楼的最中心，则伫立着一座巨大的状似烟囱的塔楼，而其顶部，则正源源不断地喷薄出白色的浓烟。 蓝错自然能看出，这些齿轮关节之间全然没有使用任何法阵催动，可以说，这整座石堡的运转，所依靠的，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机械零件。 行走在一座座塔楼之间，蓝错仰着脑袋，有些着迷地看着这些或快速或慢速转动的齿轮：“不敢想象，这座石堡若是在外界，能吸引来三界多少机械迷。” 沧溟点头：“月见同她的剑主一般，都是这些奇技淫巧方面的奇才——你们小心脚下，这座石堡中还藏了不少自动触发的攻击性机关。” 听沧溟这么说，蓝错连忙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仔细观察着在前方带路的沧溟的行动轨迹。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害怕这些机关会伤到自己，但到底是他们有求于人，总不能还给主人家弄出一堆烂摊子出来。 蓝错看着沧溟，突然咂摸出一丝不对劲来：“不对啊，你怎么会对这里面这么熟悉？” 第77章 他故意带了点阴阳怪气：“看起来不像只是帮了个举手之劳，倒像是曾经长期进出过这里。” 闻言，沧溟有些无奈，他解释道：“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月见故意不告诉我这其中的玄机，甚至还故意诱导我。可以说，一路走到终点，我几乎将这其中暗藏的所有机关都踩了个遍。” 蓝错：…… 真惨。 他真心实意地道歉：“抱歉，错怪你了。嗯，你也怪不容易的。” 沧溟一朝被蛇咬，记住了几乎所有机关的位置，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很快便顺利地到达了中央塔楼的门口。 与石堡大门相同，塔楼的大门上也同样雕了两只凶兽首。然而，这次沧溟没有再像在大门口一般直接上手去拍，反而是转身让蓝错带着荼怿往两边退开了几步：“之前一路上月见都没有新增机关，想必新的机关是增加在此处了。” 说着，他从乾坤袖中掏出几张小纸人，往空中一扬—— 小纸人迎风生长，很快，便变得与正常人的大小无异。 在沧溟的命令下，他们分散到塔楼门口的四周，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想借此将其中暗藏的机关触发。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塔楼门前却始终安静，没有任何机关被触发。 看着眼前风平浪静的景象，沧溟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以月见的行事风格，风平浪静下，一定有着暗潮汹涌。 一旁，看着眼前这番景象，蓝错长了长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他还是选择将嘴合上，在一旁默默观赏着这些小纸人四处忙活的身影。 这边，沧溟眉头又皱了皱，他挥袖，准备让小纸人的探查范围扩大。 就在这时，塔楼的门被从内部打开，一名身着灰色劲装、将头发高盘在头顶的女子出现在门后。 来人正是月见。 看到塔楼外纸人纷飞的景象，她皱了皱眉，似乎不是很能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月见的声音，沧溟回头看去：“在试你新加的机关在哪里，提前触发了，以免应对不及。” 月见：…… 她无语片刻，抬步从塔楼中走出来：“我在你眼中，竟是这副形象。” 沧溟诚实：“的确。” 月见一噎，刚想说什么，却转而想起对方第一次来的时候自己的干了什么好事——石堡机关刚刚完工，她实在太想看看自己设计的这些机关的效用如何了。 确实是自己理亏。 她小声吸了一口气，转头道：“最近都在炼器，没有新添机关，进来吧。” 沧溟：……？ 所以，他刚刚一直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走在前面，借着塔楼内昏暗的环境，他快速回头看了身后的蓝错一眼：并且全程都被对方看在眼里？！ 虽然他一直不甚在意外人对自己的看法，但是蓝错…… 他用力闭了闭眼。 罢了，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身后，蓝错当然没有错过在听到月见说自己没有新添机关时沧溟脸色一瞬间的僵硬。 莫名地，在一瞬间，他的心情陡然变得非常愉悦。 他先是在心里暗笑，最后终于憋不住，“噗”地笑出声来：“哈哈哈。” 真难得，能从沧溟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前方，沧溟的脚步似有一瞬间滞涩，他无奈问道：“有这么高兴吗？” 蓝错顿时笑得更大声了，他将脸埋在胳膊上，整个肩膀都在发抖：“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没那么好笑的，你一问，就更好笑了。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沧溟与月见之间，好像确实也没有那么熟稔嘛。 第43章 指南四十三 他们跟着月见来到塔楼的地下一层。 转过楼梯，塔楼地下一层的全景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一鼎巨大的锻造炉摆在正中央的位置，从通风口向内看，可以看到其中熊熊燃烧着的火光以及正在熔化的各种矿石。而锻造炉顶部蒸腾的白烟，也解释了他们在外面看见的不断从塔楼顶部冒出的浓烟的由来。 而除了摆在正中间的巨大熔炉，在其他地方，还散落摆放着其他与炼器有关的操作台，以及几排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大斗柜。它们隐在黑暗中，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便会将其忽视过去。 沧溟看了眼正在工作的锻造炉，询问道：“这一炉还需要多久？” 月见走到锻造炉前，直接探手进去拨了拨：“快了，明天就能完工。” 说着，她将手从锻造炉中抽出，走到石壁边，伸手按动了其上凸起的一个开关。 随着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镶嵌在石壁上的油灯渐次亮起，点亮了没被锻造炉光线普及、原本昏暗的角落。 她转过头，先是将视线落在沧溟手中拎着的荼怿剑上，又看向蓝错与被他牵着的荼怿：“不是说要找我帮忙吗？说来听听，是个什么情况？” 沧溟上前两步，将荼怿剑摆在一个稍微还算整洁的工作台上：“你看到了，这把剑中间裂了道缝。” 月见跟着沧溟走到了工作台前，她伸手，在荼怿剑上轻轻拂过：“嗯，确实。不过修补剑体这种事，去外面随便找个炼器师都能做吧？是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沧溟点头，招手示意蓝错上前。 第78章 将荼怿剑灵推到月见面前，蓝错道：“我们希望，能够在修补荼怿剑的同时，保存荼怿剑灵。” “原来如此。”月见看了看被摆在工作台上通体雪白的荼怿剑，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如雪团子一般的小剑灵，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倒是很新奇的要求。” 说着，她伸出手，一只手放在荼怿剑的剑身上，另一只手则搭在了荼怿的额头上，暖黄色的灵力流转，她闭上眼感受了片刻。 半晌后，她睁开眼，眼中的兴奋更甚，显然是已经摸清楚了荼怿剑真实的内部情况。 收回手，她对蓝错与沧溟道：“放心交给我吧，我的剑主留下了一套传承，正好能应对此时这种情况。” 说着，她又看向荼怿剑灵，眼神中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就像是在看什么绝世珍宝：“你运气很好啊，天时地利人和都给占尽了，虽然还没开始，但我敢说，你能够恢复的概率，至少有九成往上。” 蓝错开会所，剑冢的进出条件不再严苛，这是天时； 剑冢中的环境于仙剑温养有益，为保全剑灵意识提供了有力的保障，这是地利； 荼九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抽取妖力供养剑灵、蓝错愿意承接委托、再加上月见手上的传承，这是人和。 听着月见的话，蓝错眸光微动：天时地利人和俱在，荼怿就应当能创造出一个小小的奇迹来。 荼怿神志缺损，听不懂旧城往上到底是怎样的数学概念，也听不懂天时地利人和是什么意思，但从月见肉眼可见的开心上，他却是能感觉出，自己或许真的能如爸爸期待的那样，成功恢复。 他弯起眼角，脸上的小肥肉也被堆到了一起，更显冰雪可爱：“谢谢姐姐！” 月见常年生活在烟熏火燎的环境中，容貌并不如许多注重外表的剑灵精致，又因为常年需要抡铁锤搬矿石，四肢也并不纤细，乍一听到荼怿的这声姐姐，脸上笑的更是开怀：“哎！” 蓝错身旁，沧溟悄悄靠近。 感受到对方的动作，蓝错反手探去，在对方的手背上拍了拍，借此聊作安慰：月见也比你小这么多呢，叫姐姐也并不奇怪对吧。 沧溟：…… 月见接受荼怿后，便宣称要闭关，专心修理荼怿剑。 将蓝错与沧溟赶出石堡，她又扔了一个传讯木牌出来：“不要来打扰我，也不要来问我进度，等结束了，我自然会来联系你们，到时候你们再过来就是了——啊，如果到时候能跟我讲讲，你们这种半道夫妻平时是怎么生活的，那就更好了。” 看着石堡重新紧闭的大门，蓝错叹了口气。 显然，对方已经看出来了他与沧溟之间的关系，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逮着他们询问，也只不过是因为此时有更感兴趣更想要研究的东西罢了。 真不愧沧溟那句“痴迷于炼器一道”的评价。 刚从月见那里离开，没走出多久，他们便收到了雪虹的传讯：“你们现在有时间吗？能过来我这里一趟吗？” 蓝错顺手便回应道：“正好，我们正在剑冢里，现在就过来。” 回完雪虹的传讯，蓝错转头看向沧溟：“雪虹叫我们过去，难道是考虑好了？” 沧溟闻言思索了片刻，随后他点头：“或许吧，雪虹其实并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她和她的剑主一样，下决定都算果决。” 他们很快便赶到了雪虹那里——此前，蓝错还愿意称呼那块大石头为雪虹的居所，毕竟比起其他剑灵的茅草屋或者石砖房，大石头好像也没那么简陋，或许还能夸上一句“野趣”。 但他刚刚见识了月见的石堡，此时再看这块大石头，便是怎么也说不出“居所”两个字了。 好歹找两根树枝搭个棚呢？ 到地方的时候，雪虹与上次一样，手中掐着手诀，正在给移栽的花木浇水。 看到人到了，雪虹收了术法，直起身子，再次提醒他们：“小心脚下。” 仔细绕过脚下各种疑似移栽的植物，蓝错终于走到雪虹面前。 与过去多次相同，雪虹坐回她的石头上，蓝错与沧溟则自备椅子，坐在石头边上。 待众人落座，雪虹开门见山：“关于你上次说的事情，我考虑好了，我同意。” 果然如沧溟所料。 蓝错呼出一口气，他再次确认：“不再多考虑一会儿吗？” 雪虹摇头：“不必了，我自认为我想得还是很清楚的。” 见对方确实心意已决，蓝错点头：“好，待我出剑冢，便会去联系宝濉。” 雪虹：“那便麻烦你了——啊对，恐怕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们。” 蓝错：“什么？” 那边，已经支好了桌子，甚至已经开始泡茶的沧溟闻言，轻“哼”了一声。他不咸不淡道：“恐是想委托我们帮忙照顾她的这些花草。” 雪虹眉眼弯弯：“确是如此。” 她指了指环绕着石头移栽的各种植物。比起上次见面，可以明显看出，在短短几天内，雪虹的移栽水平进步得非常快，不仅手法老练，似乎连审美都提高了一大截，若是假以时日，说不定这周围会被她改造成一片花园也说不定。 雪虹似乎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她道：“前两天我去周遭拜访了一圈，不少朋友都表示对这些花草十分期待。待到时候这些花草长好了，此处不仅可以作为剑冢中的花园，还能拿一些给他们送去，装点一下他们的居所。” 第79章 雪虹的要求并非什么难事，在会所工作的小弟子中有修习医术方向的，常在宗门灵田中种植药材，照顾这么一小圃普通的花花草草，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蓝错点头将这件事答应了下来：“好，必然不会辜负你的嘱托。” 之后，三人又坐在一起东扯西拉闲聊了片刻，待茶泡过三泡，沧溟便收了排场，起身向雪虹告辞。 走出剑冢，回到敛天崖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依然等在此处的荼九。 他坐在悬崖边缘，双腿悬空，两眼发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见到从崖底上来的蓝错与沧溟后，他立即起身，慌忙询问道：“小怿他怎么样了？” 蓝错露出带有安抚性质的笑容来：“放心，说是治愈概率在九成以上。” 听到此，荼九的面色微微松懈，但随即很快又变得忧愁。 怎么不能是百分百呢？他想。 只一眼，蓝错便看出了荼九在想什么，他也完全能够理解对方这种心情。 不过虽然看出来了，他却没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安慰两句，而只是道：“治疗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你打算在哪里落脚？” 荼九摇头：“我还没想好，或许是在边境找一个荒山凑合一段时间吧。” 为荼九求医问药已经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他还要攒钱等荼怿出来后为其购置天材地宝调养身体，自然舍不得拿钱出来住旅店。 蓝错就猜到是这种情况。 想到之后还有事需要荼九帮忙，他此刻并不吝于卖对方一个好：“嗯……我们会所空了几间员工宿舍，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段时间可以住在我们员工宿舍里。” 虽然现在会所的员工大都是沧澜宗外宗弟子，平时都住在各自的弟子宿舍中，但考虑到今后若是扩大规模也需从外界招聘员工，当初在设计建造图纸的时候，便顺便建了几间员工宿舍出来一并装修了。 听到蓝错的话，荼九眨眨眼：“我可以去住吗？住这个需要花钱吗？” 若是需要花钱的话，他还是去荒山凑合吧。 蓝错笑着摇头：“不用钱，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说着，他还从储物戒指中摸出自己的食堂卡交给对方：“这几天吃饭的话也可以用我的卡去沧澜宗外宗食堂，他们伙食还不错。” 白嫖人家的宿舍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荼九哪里还好意思收卡，他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辟谷已久，用不上饭卡的。” 蓝错笑着将饭卡往荼九怀里塞：“收着吧，没事的，就当是你给我们带来了开拓市场的灵感。你亏空太过，还是吃点东西补补吧。” 在沧溟的滋养下蓝错的状态一直保持得很好，荼九争不过对方，最后只能无奈收下饭卡。 他捏着饭卡，目光中盈着感动：“那便谢谢你了。” 蓝错摆手：“哎呀，这不算什么的。走吧，我带你去员工宿舍，再带你去看看食堂在哪里。” …… 带着荼九转了一圈熟悉环境，待他回屋歇下后，蓝错转身，回到一直跟在身后不怎么说话的沧溟身边。 他牵牵沧溟宽大的袖摆：“今天好累了，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沧溟看了看荼怿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颇为乖巧的剑灵，轻笑一声：“好，回去休息吧。” 第44章 指南四十四 第二天早上。 睡了个懒觉，从被窝里爬出来，洗漱后到院子里和沧溟一同吃一顿早饭，换一套较为正式的衣服，蓝错坐到了书房的桌子前，拨通了宝濉的电话。 电话还没拨通，沧溟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串葡萄，洗好了放在盘子里端了进来。 将葡萄放到桌子上，他又从旁边拖了一个凳子过来，坐到了蓝错对面的位置上。 蓝错抬眸，睨了沧溟一眼。 沧溟立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过来听听，并不会打扰他与宝濉的通话。 蓝错便没有再管沧溟。 很快，对面便接通了电话。 为了方便沟通，他们打的是视频电话。 摄像头开启，对方似乎正在一间会议室中。 蓝错眨眨眼，觉得自己一不小心窥见了霸总繁忙生活的一角——当他睡懒觉到十点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始努力工作，开了不知道多久的会了。 因为意识到对方正在开会，蓝错没有第一时间出声问候。 电话那头，接到蓝错的电话的时候，他确实是在召开季度总结会议。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蓝错的优先级显然是要高于公司的例行会议的。 他冲底下的员工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会议暂停，随后便匆匆起身，带着手机就近走进了一间空着的会议室中，空留下会议室中一群一头雾水的员工们。 与敛天会所还需要人工施展隔音符不同，在万宝商行的会议室，只要将灯打开，再将门关上，其中铭刻的屏蔽法阵便会自动开始工作，屏蔽一切来自外界的窥视。 随便抽出一把椅子坐下，将手机支在桌子上，宝濉迫不及待地开口：“蓝错，好久不见。” 那边，趁着宝濉去找方便谈话的地方的间隙，蓝错伸手接过一颗沧溟刚刚掰下来的葡萄扔进嘴里。 见宝濉准备好了，他连忙嚼吧嚼吧将葡萄咽下：“宝濉你好，好久不见。” 第80章 对面显然没心思过多寒暄，他直入主题：“雪虹怎么说？她同意了吗？” 面对心急的客户，蓝错没有卖关子，他肯定地点头：“雪虹同意了。” 蓝错的话，对于宝濉来说，就犹如法庭上代表最终裁决的那一锤，声音或许不大，但却能直接敲击在人的心上。 他长舒一口气，用左手握了握右手的手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在没有得到肯定答复之前，他竟然会紧张到整只手都在发抖。 他低声喃喃：“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蓝错面带微笑：“恭喜你，得偿所愿。” 听到蓝错的声音，宝濉从狂喜中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他道：“那么，按照你们的流程，我现在是否可以过来与雪虹剑签订契约了。” 蓝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雪虹与我们一样，实际上可以随意出入剑冢，若是你不愿来我们会所，我们也可以另行商议地点。” “另外，因为你们的身份特殊，我想的话，在正式签订契约之前，你们或许需要先面对面进行一次协商。还有，当初你答应我们的，商行与会所间的合作，我们同样需要进一步商讨。” 在商言商，宝濉并不认为蓝错此时提出明确协议是一种冒犯。他点了点头，他思考片刻：“不必再寻找其他地方了，就在你们会所协商就好。商行这边尚还有一些工作需要收尾，明天早上十点我将通过空间传送法阵到达。” 蓝错点头：“好的。” 宝濉又道：“另外，若能成功签订契约，我不希望被大肆宣传报道，这于我后续的行动不利。当然，作为补偿，在合作中，我也可以适当让利。” 蓝错继续点头：“好，我明白。” 到底蓝错只是一个中间人，许多需要雪虹亲自协商的事他都无法为其做主，因此，在确认好明天的行程安排后，他们便结束了通话。 在此期间，沧溟除了最开始的时候递了颗葡萄外，全程信守承诺，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不出声，也不对蓝错的决定发表任何意见，就像他真的只是单纯来陪蓝错打了通电话一般。 见蓝错挂了电话，他又抬手，将装着葡萄的盘子往他这边推了推：“说了那么久，渴了吗？” 抬头看向对方，仔细回忆片刻，确认自己确实没说多少话，蓝错：…… 一大早上的没事干，跑他这里来发神经？ 见对方不答，沧溟也不尴尬，他嘴角挂笑，又伸手摘了一颗葡萄下来。 修长莹白的手指合拢在一处，与深紫色的葡萄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往前探了探，将葡萄送至蓝错嘴边：“真的不吃吗？今天小弟子特地送上来的，说是刚刚摘下来最新鲜的。” 蓝错猛地向后一昂首。 送到嘴边，这未免也太亲密了…… 迫于沧溟的殷勤推荐，他无奈抬手，从对方指尖接过葡萄送入自己嘴中。 葡萄是用刚刚打上来的井水洗的，入口带了一丝源于地底深处的凉爽，饱满的果肉在齿间炸开，甘甜晕了满腔……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没注意，现在仔细品味，确实比他寻常在山下水果摊买的都要好吃。 蓝错一边嚼，沧溟一边道：“昨日突发急事未能成行，我便约了设计师今日再来，算算时间应当是快到了。” 沧溟说的，是原本应该在昨天见面的为他们设计规划院子门前的那片荒地的设计师。 确如沧溟所言，设计师来得很快，不多时，他们便听见了门口门铃的响动声。 蓝错起身，与沧溟一同将人引进了院子里的凉亭中。 沧溟约的设计师也不是什么外人，是沧澜宗外宗专职负责宗门工程设计的首席弟子应右。 沧澜宗外宗中的许多弟子，当他们在认识到自己修行天赋有限、转入内门希望渺茫后，便会转而研习其他技能，待学成后进入外宗相应部门，在讨一碗饭吃的同时继续以别的方式为宗门发光发热。 应右便是其中的一员。 只不过他的能力格外强些，靠着几宗杰出的设计，便一路升到了工程设计部首席弟子的位置。 来找沧溟与蓝错的时候，他穿的也不是沧澜宗的弟子服，而是一件一看便价值不菲的丝绸材质新中式褂子。 与内宗弟子几乎将宗门所有供给花费在购买各种用于增进修为的丹药法器上、因此只能一年四季穿着宗门发放的弟子服不同，许多将生活重心放在事业上的外宗弟子在长期的积累下都称得上小有积蓄。而像应右这样的首席弟子则更是收入丰厚，又因为所属行业的原因，他显然很舍得在自己身上投资。 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应右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几份设计稿放在凉亭的石桌上。 他将设计稿在桌上转了半圈，推向坐在对面的蓝错与沧溟：“昨天听说你有急事无法与我见面，我便先来实地看了看，又向沧溟长老询问了一些意见，回去简单做了几份方案出来，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将几份方案扒拉到自己跟前，蓝错有些惊讶。 这么积极主动的嘛？ 对于蓝错的惊讶，应右笑而不语。 早在几年前给沧溟长老设计房子的时候，工程设计部的弟子便都知道了，给沧溟长老工作，钱多事少好讲话，因此这次一听说对方又有新的委托，他又正好空闲，便火速接了单。 第81章 果然，昨天虽然没见到蓝错，但他刚好赶上见了沧溟一面，一番商议下来，对方开出了不菲的佣金——钱到位了，服务态度殷勤一点，这都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 很快浏览完几份设计草图，蓝错惊喜地抬起头向应右看去：“这些都太棒了，每一个我都很喜欢。” 没有想到，在他完全没参与沟通的情况下，仅仅是靠着与沧溟的交流，对方竟然能设计出几乎完全踩在他的喜好上的设计图来。 应右微笑地点点头，显然是经常受到类似的评价：“那么你最喜欢哪一个呢？你也可以添加一些你自己的想法，我会据此再做修改。” 闻言，蓝错再次低下头去，仔细审阅桌上的这些设计稿。 最终，他拎出其中一份带了一座临湖水榭的设计稿：“这份吧。” 应右垂眸看了眼，随后轻笑道：“啊，果然是这张。” 蓝错疑惑眨眼：“这张有什么特殊的吗？” 应右摇头：“也没有。只是昨天沧溟长老说，你或许会喜欢在池塘上加一个水榭。” 蓝错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沧溟。 身旁，沧溟挂着八风不动的笑容，注意到蓝错的目光，他转头看来，缓声解释道：“我看你在洛书秘境那几天似乎很喜欢他们都水榭。” 蓝错眨眨眼。 虽然他睡露台罗汉床的初衷是不想与沧溟睡在一个房间里，但不可否认，如果不是他本身喜欢，他也绝不可能一连睡那么多天——至少，会想办法哄着沧溟与他换个几晚上。 倒是没想到沧溟居然看出来了。 他抽了抽鼻子。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比起刚刚签订契约的时候，沧溟这段时间表现得怪怪的。 怪好的。 主动提出带他去泡温泉、愿意听他讲述自己那些无聊的过往、注意到他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爱好并帮他实现、在他有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赶过来…… 蓝错眨眨眼。 他有些困惑。 正常的剑灵与剑之间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类似的案例可供参考，因而也无法判断这样是否是正常的。 而若只是作为合作伙伴来看待的话…… 他暗自欢喜，却又诚惶诚恐。 第45章 指南四十五 设计方案很快定了下来，就是带水榭的那套。 昨天没能休假成功，蓝错今天决定给自己补回来，因此也没打算再下山去会所工作。 应右走后，他干脆从书房中捞了一本闲书，在院子中支了个躺椅，就这么消磨了一天的时间。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蓝错与沧溟一起，先是从剑冢中将雪虹接了出来，然后又亲自下到一楼，等待宝濉的到来。 到了十点，宝濉很准时地出现在了会所门口。 他戴着口罩和墨镜，简单遮住了五官特征，又不至于因为过度遮掩反而引起众人的好奇，悄无声息地隐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 他不是独自前来的，在他的身边，还跟着那天接引他们的那名高发髻女侍。 进入会所后，他左右看了一圈，很快看到独自坐在一楼沙发上等人的蓝错。 蓝错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他站起身向他走来，绕开来往的客户与工作人员，将他们往一处人少的电梯引。 进入电梯，蓝错伸手按下数字3的按钮：“二楼会客区那边还是人多眼杂了，我们在我的办公室谈，隐私性会更好一些。” 进入电梯，宝濉将口罩从鼻子上扯了下来，又取下了墨镜。 他呼吸了一口外界的新鲜空气，点头：“好，确实，应当找一个隐私性好一点的地方。” 毕竟雪虹与剑冢中其他仙剑不同，自己后续又有别的计划，确实要以防万一商谈的内容泄露出去。 来到蓝错的办公室。 办公室中，除了刚进来的蓝错一行，只有沧溟与雪虹，连闻宿都不在。 宝濉刚进入房间，便感受到一道打量的视线落在身上。 是一种不带恶意的审视。 他对自己的条件有信心，当即溯着这道视线看了回去。 入目的，是一个坐姿端庄，眉眼温婉的白衣女子。见宝濉对视了过来，对方还轻轻勾起嘴角，笑不露齿地冲他点了点头。 这便是雪虹剑了。 身后，传来蓝错落锁以及展开法阵的声音。 确认一切妥当后，蓝错走上前来，看到宝濉与他的女侍依旧站着，连忙拉开沙发：“站着干嘛，坐下来谈嘛。” 听到蓝错的话，宝濉方才从与雪虹的对视中回过神来，连忙顺着蓝错的话坐了下来。 见所有人都落座了，沧溟施施然将蓝错桌上放着的煮茶工具和茶叶挪到自己面前，他不打算过多参与蓝错他们与宝濉之间的谈话，便自觉揽过了为众人泡茶润嗓子的任务。 沧溟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但可惜蓝错早已见过无数次了，他的动作无论再怎么优雅，都提不起对方驻足观赏的兴致。 没有管坐在自己身旁的沧溟，遵循社交礼仪，蓝错给雪虹和宝濉相互介绍了一番。 作为“中介”，在这场谈话中，蓝错起到了类似于主持人一般的串场作用。 待雪虹与宝濉握过手，蓝错清了清嗓子道：“想必你们事先都有了解过对方的基本信息以及诉求了吧？” 第85章 与思维同频的人谈话确实省心，蓝错点头，眉头蹙着：“救治荼怿这件事本身的操作并非非我不可，但我作为与荼怿以同样方式炼制而成的仙剑所孕育出的剑灵，只有我最了解他的情况以及救治方法。” 他抬头与沧溟对视：“我怀疑，是对方此前听到了风声，特地通过荼怿来确认我确实是错剑灵。” “这般鬼祟行事，恐是心怀鬼胎。” 第47章 指南四十七 对方在暗而他们在明，虽然意识到了自己身边恐怕暗潮涌动，但一时片刻，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来应对此事。 最后，他们也只能暂时达成一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要尽量时刻待在一处，保证实力的最大化。 同时，对外还是保持常态，避免躲在暗处的人察觉端倪；对内则一方面与雪虹和宝濉保持联系，获取他们的进展，一方面则尝试通过荼九，看看能否先将发送匿名短信的人揪出来。 或是修为高深者的直觉，无论是沧溟还是蓝错，都莫名有种感觉，隐藏在这些零散线索背后的真相，也许并不那么令人愉快。 是和平年代的黑暗面，是平静湖水下的暗流，阴暗、危险、遮遮掩掩、令人作呕。 而作为战争的亲历者，无论是蓝错还是沧溟，都本能地厌恶这些破坏和平安宁的败类，即使他们都依靠着战争扬名。 …… 几天之后。 月见发来消息，说她已经成功修复好了荼怿。 收到消息后，蓝错将此事第一时间告知了荼九。 听到自己的儿子被成功治愈，荼九一时半刻也等不了，立即询问他现在能否见到荼怿。 对于荼九的心情，蓝错很能理解。在征求的了月见的意见后，他与沧溟带着荼九来到了敛天崖。 与上次相同，荼九留在敛天崖上等待，他与沧溟进入剑冢中接人。 知道蓝错与沧溟要来，月见带着荼怿提前等在了石堡门口。 她双手捧着修复好的荼怿剑，在见到蓝错与沧溟后上前两步，双手向前伸去，面上带笑：“幸不辱命，修复得很成功。” 蓝错笑道：“多谢了。” 他伸手，准备接过荼怿剑。 然而，在他即将碰到荼怿剑的时候，身旁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来，抢先一步握住荼怿剑的剑柄，将其接了过来。 蓝错转头：？ 何意呢？ 沧溟手握荼怿剑，上下翻转一番，见剑身光滑流畅、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锐利的剑芒，微笑点头表示赞扬：“修复得很完美，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来曾经出现过缺损。” 月见哼两声：“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沧溟笑着恭维：“所以我们首先来找的就是你了。” 月见爽朗：“不错，有眼光。” 蓝错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相互恭维，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来到躲在月见身后的荼怿面前。 因为剑身修复好了的缘故，此时再见到荼怿，观察他的眼睛，已不再是如上次见面一般，明显能看出这个孩子或许智力方面存在某些问题。 他的眼睛乌溜溜的，不用刻意睁大就已经很圆，仅仅几个对视便能确认，确如荼九所说，荼怿是一个机灵的孩子。 或许是此前心智不健全的缘故，他似乎对蓝错和沧溟没什么印象，在见到蓝错后，下意识地就要绕着月见往后躲。 然后，便被月见一把拉了出来。 拎着荼怿的衣领，月见将小孩往蓝错这边推了一把：“虽然剑身修好了，但灵体的损伤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恢复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还是继续在剑冢中修养一段时间。” 蓝错半蹲下来，双手张开，将荼怿半搂进自己的双臂中。 他低头又仔细观察了荼怿片刻。 比起健康的剑灵，小孩子的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甚至在指尖发丝之类的地方，还隐约呈现出一种灵力不济所导致的半透明状。 月见说得没错，荼怿最好再在剑冢中修养一段时间。 他点头：“好，我们待会儿会去跟荼九商量的。” 月见点头：“等你们那边事情结束了，能再过来一趟吗？嗯……最好再带上你们那个，嗯，销售？我想把我这些年来炼制的法器卖掉一部分。我这几天清点炼器原料，发现几种稀有矿石不多了，我想你们能不能帮我卖掉一部分法器，再帮我换成矿石送进来？” 蓝错闻此，顿时眼前一亮：前有成功与万宝商行签订合作合同，后有月见主动提出合作售卖法器，两相加持，为他们会所后续的扩展业务提供了良好的基础，难道这就叫，好事成双？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好的，之后我会带着我们会所的执行总裁过来与你详谈。” 石经艺，又来活了！ “不过。”蓝错眨眨眼，“你还是不考虑寻找一个剑主吗？不管怎么说，获取原材料的话，还是自己本人就在外面会更方便吧？” 他道：“你甚至还可以跟剑主签订协议，在结契后对方不能过度干预你的生活，而你可以用你的炼器方法作为交换。我相信，应当有炼器师会同意的。” 听到蓝错的话，月见垂眸思考了片刻，但最终她还是摇头道：“算了，我觉得剑冢里很好。我也不想再寻找新的剑主。” 蓝错也不多劝，以免反而引起反感。他点头道：“好的，我也只是提供一个可行的建议，不过一切看你。若是你有一天改变主意了，欢迎随时联系我。” 第86章 月见笑道：“当然。” 一旁，沧溟已经将荼怿剑收进了乾坤袖中。他伸手搭上蓝错的肩：“好了，我们走吧，别让荼九等急了。” 蓝错：“啊，的确。” 他牵起荼怿的手，握着他的小爪子冲月见挥了挥：“给姐姐说拜拜~” 荼怿虽然对蓝错和沧溟的印象不深，但也隐约记得他们不是什么坏人，便乖乖地冲月见道别：“姐姐再见，我要去见爸爸啦。” 月见先是看了沧溟一眼，冲他短促地“啧”了一声，随后脸上重新挂上和煦的笑容：“小怿再见，有空欢迎随时回来看看姐姐。” 荼怿用力点头：“好的！” 与月见告别后，蓝错一行人回到敛天崖上。 还没上到崖顶，远远地，他们就能看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正站在悬崖边缘，踩着悬崖最边缘的几块石头来回踱步，还会时不时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张望，似乎是想透过层层浓雾看清下方是否有自己期待的身影出现。 一瞬间，蓝错为自己在接到荼怿后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而是跟月见聊了两句而感到愧疚。 稍微提升速度，蓝错与沧溟冲破雾气，降落在了敛天崖上。 因为总想着荼怿到底大病初愈，在御风飞行的时候，蓝错始终将他抱在怀里，用灵力屏障保护着，直到平稳落地了才将人放下地。 几乎是荼怿双脚一挨地，荼九就已经冲了过来。 他眼角泛泪，双手紧紧抱着荼怿，将小剑灵从上到下轻轻拍了一遍：“好孩子，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一定要告诉爸爸，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荼怿许久未曾见到荼九，乍一见到，立刻就要往对方怀里扑。他脸上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可爱的灿烂，脆生生地喊道：“爸爸！我好想你！” 一听到荼怿的这声“爸爸”，荼九的眼泪立刻决堤。他将荼怿狠狠揉进怀中，声音发颤：“爸爸也想你，爸爸这些天一直都在想你……” 蓝错和沧溟站在一旁，谁都没有出声打断面前这幅父子团圆的画面。 过了片刻，荼九悄悄抬手，用袖子将眼泪擦干。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的蓝错和沧溟：“这次实在多谢二位了。” 蓝错点点头，转头看了沧溟一眼。 沧溟会意，从乾坤袖中取出荼怿剑，上前两步交给荼九：“近乎修复完好，你看看？” 接过荼怿剑，荼九上下左右地仔细检查了一番，又用灵力将剑身的每个角落都探查了一遍，最后确认，果真如他们所说，荼怿剑此时与刚刚从熔炉中出来时近乎一模一样，完美无缺。 他感激道：“这实在是，实在是太超过预期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抬起头，他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晶莹：“二位这份恩情，我将永远铭记在心。二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我定然竭尽全力帮助二位。” 荼九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当然，就算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也会尽力尝试的。” 蓝错笑笑，他不欲在小孩子面前谈论过多，便只是道：“荼怿剑虽然修好了，但剑灵到底此前亏空过多。我们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还是让荼怿在剑冢中再调养一段时间。当然，这并不做强求，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带在身边养着。放心，无论是哪种，最后都能完全恢复好的，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荼九闻言愣了愣。 他先是垂眸，看了看依旧被自己揽在怀里的荼怿。 确实，虽然检查已经没有问题了，但孩子的脸色依然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作为父亲，他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心疼。 没有谁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早日康复的。 而且，他也不知道，蓝错想让自己做的事到底是什么，又是否存在危险。 如果真的有危险……荼九咬了咬下唇：那他宁可将荼怿留在剑冢当中，而不是跟着自己去以身涉险。 最终，他点头道：“好，那就让小怿再在剑冢中调养一段时间吧。”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听到荼九这么说后，荼怿抬起脸来：“爸爸……” 荼九弯腰将荼怿捞到自己的臂弯中，作为兔妖，他的气质自带一种小动物的温和。他柔柔笑道：“小怿再跟着蓝错哥哥和沧溟叔叔在剑冢中住一段时间好不好？小怿能感觉到，在剑冢中很舒服，恢复得也很快，对不对？” 荼怿眨眨眼睛：“可是我想跟爸爸在一起……” 荼九低头亲了亲荼怿的额头：“爸爸也想跟小怿在一起，但是爸爸没办法进到剑冢中去呀。而且爸爸还有事情要忙，小怿是乖孩子，对不对？” 荼怿在荼九怀中扭了扭，最后一低头，将自己的小脸埋进荼九的肩窝里：“嗯！小怿是乖孩子！小怿听爸爸的话！” 荼九：“……好孩子。” 他轻轻拍着荼怿的背，安抚着不想分别的孩子。 又过了片刻，他主动松手，将荼怿从自己怀里放下来，牵着他的手来到蓝错面前：“那小怿就拜托你们了。” 蓝错不意外荼九的决定，伸手接过荼怿，他点头：“放心吧。” 此时，接到消息的石经艺正好赶来了敛天崖。 他站在后方，没有出声，但早已对眼前这一幕有了猜测。 第87章 那边，荼九见到外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那我先回去了，之后你们有时间来找我便好。” 蓝错点头，伸手示意石经艺上前来：“好。” 最后，荼九深深看了荼怿一眼，便转身下了山。 而蓝错一行，则带着石经艺重新回到了剑冢中。 第48章 指南四十八 他们没有先去月见的石堡，而是带着荼怿来到了雪虹的巨石附近。 这里是剑冢的中心位置，灵力浓郁，最是适合养伤不过。 沧溟从乾坤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屋出来。 与他们现在所住的房子相同，这座小木屋也是一个可以缩放的法器，只不过户型要小上许多，里面也只有一间房间。 沧溟伸手一掷，小木屋在空中迎风而长，落地时已变成了一座正常房屋的大小。 牵着荼怿，蓝错伸手推开了小木屋的木门。 屋内空间不大，大约也只有二十平方米左右的面积，在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简易的剑架后就不剩什么位置了。 不过给一个十岁小孩体型的剑灵修养用倒是刚刚好。 因为空间逼仄，沧溟与石经艺都没有跟着进来。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房间没有什么带着展示的必要，蓝错直接询问：“这样的环境可以吗？你一个人住没问题吗？” 荼怿抬脸张望了片刻，点头：“可以的！我没问题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他转头，冲蓝错笑的甜美：“谢谢蓝错哥哥。” 面对乖巧懂事的小孩子，虽然知道对方实际年龄当然不止十岁，但蓝错还是不自觉的将声音放柔。他将荼怿剑放在剑架上，伸手揉了揉荼怿的脑袋：“那你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好好修养，这里应该每天都会有沧澜宗的弟子过来，你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告诉他们就好了。” 剑冢内其他地方弟子们不一定每天都会过去，但此处有雪虹种的花草需要照顾，因而会所每天都会派弟子过来看一眼，浇浇水除除草之类的。 荼怿乖巧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蓝错：“好，那你安心在这里调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荼怿跟在蓝错身后，将他送出小木屋。 安置好荼怿，蓝错三人再次前往月见的石堡。 知道待会有客人要来，月见没有回去，而是一直站在石堡的入口处。 带着石经艺，蓝错和沧溟来到月见面前。 “月见，这是我们会所的执行总裁石经艺，他精通经商，特地带来与你商量。”蓝错对二人作介绍，“石经艺，这便是月见了。她擅长炼器，身负自己剑主的传承，所炼之器无一不是精良上品。此次前来寻求合作，是希望我们为她售卖她所炼制的法器，并将所得收益转换成炼器所需的各种矿石。” 早在正式见面之前，石经艺便被告知了月见的身份和此次带他前来的目的。此时见到本人，他立即上前两步，伸出手来：“早就听闻剑冢中有一仙剑身负失传的炼器之术，今天终于得以见到了。” 面对未来的合作商，月见一如既往的爽朗。她用力伸手握上石经艺的手，上下晃动：“你好啊，听蓝错说你的专业水平一流，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炼器师常年抡大锤，习惯了握持重器，下手没个轻重，石经艺又不善修行，修为只能堪堪达到及格的水平，此时被月见这么实诚的一握，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感觉握的不是手，是老虎钳。 他紧咬牙关，努力让自己的手臂动作跟上月见：“哈哈，当然，哈哈。” 沧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石经艺的不自然。 只稍稍一想，他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月见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曾经跟他掰过手腕比力气，要不是他修为比对方高一截，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作为直观体验过月见火力全开时候力气有多大的人，只稍稍一想就知道，恐怕别人已经疼的龇牙咧嘴了，这家伙恐怕还觉得自己只是轻轻碰了对方一下。 他上前两步，将石经艺从月见的无情铁手中解救出来：“好了，漂亮话说再多也没实际行动有用，我们直接进去吧。” 一旁，逃过一劫的石经艺将半个身子躲到沧溟背后，悄悄抬起自己饱经磋磨的手，心疼的揉了揉被握的发红的虎口。 靠，真疼。 看到石经艺的动作，此时才会过意来的蓝错：啊呀。 他悄悄上前两步，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水凝敷贴递给石经艺：“贴着吧，会舒服很多的。” 石经艺感激的看了蓝错一眼，伸手接过敷贴，着急忙慌的往自己红肿的地方贴：“谢谢老板。” 那边，月见显然没注意到这点小插曲。 她正忙着开石堡大门的机关：“你说得对，眼见为实，我们还是直接去看成品吧。” 大门开启，月见带着他们往自己的库房走去。 考虑到石经艺毕竟是未来合作商的身份，要是被石堡中的暗器袭击了好像不太好，月见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随手关闭路上的各种机关。 蓝错和沧溟毕竟此前进入过石堡，对此见怪不怪，倒是石经艺，一路上都跟看稀奇一般仰着脑袋东张西望，有时见到了实在精巧的机关，还会放慢脚步驻足片刻，渐渐地便落在了最后。 此时，月见的情商好像又短暂地上线了。 第88章 当然，也有可能是实在得意自己的作品，因此会关注前来参观的看客的反应。 见石经艺落后了，她也主动放慢脚步，还往后走了几步到石经艺身边：“石总对这些机关感兴趣吗？” “当然。”石经艺保持仰头向上的姿势，看向一面全金属打造的工艺花墙，赞叹道“简直不敢想象，这真的只是靠纯机械做出来的吗？真的没有使用任何法阵吗？” 像是老房子上攀爬了一整面墙的常春藤，花墙底部被做成了弯绕盘曲的树藤形状，在树藤上则错落着长满了各种按照自然规律不应该长在藤上的花卉。而随着藤条内部细小齿轮的旋转，这个种类各异的花卉会按照一定的次序依次开放收拢，组合出形如飞鸟或是游鱼的各种图案，让人不知到底是去看每朵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花卉的盛放闭合，还是去整体看这次花墙又变出了什么新的图案。 毫不夸张地说，这简直就是设计师的炫技之作。 月见显然也对自己的这个作品相当满意。 至于石经艺所询问的“这真的没有使用任何法阵吗”的这种问题…… 月见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冒犯——这难道不是夸赞她的技术高超吗？ 她笑道：“当然，全都是机械，绝对没有任何法阵。” 说着，她还伸出手，掰下了花墙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朵牡丹花。 将牡丹花转了一面，把展现花朵内部结构的底部展示给石经艺，月见道：“你看，里面确实没有法阵吧？” 石经艺不由自主地想要凑近一些。 但在一臂之外，他被月见拦了下来：“别距离太近，这里面装了毒粉，虽然机关被暂时关掉了，但还有残余。” 一听这话，石经艺立即后退了几步，果断远离了花墙和月见手上的牡丹花。 这里还真跟老板和沧溟长老说的一样，到处都是机关陷阱，连一面装饰花墙都暗藏杀机。 见石经艺这副模样，月见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放心吧，就算真的中毒了，我这里也有解药。” 石经艺：……这是有没有解药的问题吗？！ 不过…… 看着这些精巧的机关，石经艺的商人之魂熊熊燃烧。 他看向月见：“想问一下，像这种机关，您可以做那种摆件之类的吗？” 毕竟与石经艺合作了好几个月，只一听，蓝错便知道，这奸商是又嗅到了什么商机。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想要更清楚地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听到石经艺的询问，月见仰头思索了片刻，随后手掌一翻，一只精巧的机械小猫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你是指这种吗？” 说着，她伸手转了转机械小猫的尾巴。 发条藏在小猫尾巴里，随着一阵“咔咔”，小猫在月见的手心里动作，惟妙惟肖的做出了伸懒腰、后爪挠脖子、伸舌头舔前爪等形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月见手上的这只机械小猫所吸引。 蓝错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好像在害怕自己呼吸的声音会不会吓到这只可爱的小猫。 不久，齿轮转动声停止，小猫恢复了一开始四爪站立目视前方的动作。 此时，众人方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只小猫只不过是一只金属小猫，并不会被他们的动静吓到。 蓝错忍不住拉了拉身旁沧溟的袖子：“好可爱！” 想要！ 如果这是商店中摆放的、花钱便能买到的商品，蓝错敢打赌，自己肯定已经开始准备掏钱了。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天生就应该摆在他的展柜上。 沧溟伸手拍了拍蓝错的手背，悄悄跟他传音：【你想要的话，待会商量完正事，我们去问问月见。】 那边，石经艺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老板和老板夫人（？）正在偷偷传音。 他眼神明亮，目光抖擞：“我想请问，如果可以的话，除了炼制的法器，您愿意额外售卖一些机械摆件吗？” 似乎是为了增强可信度，他用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因为撞到了刚刚被月见握过的、尚还红肿的地方，疼的狠狠“嘶”了一声。 但这都是小问题，并不能阻挡一个商人赚钱的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敢保证，我一定能以高价售出他们。” 月见：？ 有些稀奇地看向自己手上的小猫，她问道：“这东西……很值钱吗？” “难道比我的法器还值钱吗？” 石经艺用一种暴殄天物的眼神看着月见：“纯机械、纯手工、独一无二，光是这几个标签一打，相信我，身价立即暴涨。” “这是什么？这是摆在家里品味立即提升几个档次的奢侈品！” 他目光炯炯：“相信我，有钱的韭菜们最喜欢这种东西了。” 不是富人，但依旧被精准割韭菜的蓝错：…… 谢谢，感到了冒犯。 第49章 指南四十九 或许是身后定投上次被冒犯的怨念实在过于深重，又或许是终于想起来了这次来这里的主要目的，石经艺终于停了话题。 他故作深沉了咳了两声：“好了，关于工艺品的事我们可以稍后详谈，现在还是先去看看法器吧。” 月见：“啊……好吧。” 她转身重新开始带路。 走到一半，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我还可以接定制的。之前我还没进剑冢的时候，找炼器师定制法器是比直接购买成品要贵的，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也是这样？” 第89章 她库存的稀有矿石快要用完了，急需通过各种渠道赚钱。 石经艺一听月见这么说，激动地一击掌，然后——“嘶！” 他其实刚刚就想问月见接不接定制了，但一想到面前这个剑灵不愿意找契约剑主的事，便也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接受“定制”这种约束创作的命题作文，因此便没有直接提。 但现在，对方主动提出来了啊！ 他连忙点头：“当然了！像您这种技艺如此高超的纯手工工艺品，定制的话，价格翻倍至少是不成问题的，等到时候名气打出去了，翻个三五倍的更是不成问题。” “这样。”月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月见存放炼制好了的法器的仓库。 这是一座四方形的石楼。 石楼昏暗，不设窗户，刚刚进入石楼时，众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内部满满当当地摆了许多东西。 月见显然对石楼内部的构造相当熟悉，她示意众人在门口等她一会儿，自己则独自走了进去。 随着“嘭”的一声轻响，一只悬浮在石楼中央上空的玻璃球样法器亮起，将整座石楼内部照亮。 此时，石楼内部的陈设才完全地暴露在他们眼前。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后，蓝错下意识惊叹出声：“哇——” 这比他之前的出租屋还摆得满当： 高低错落的剑架挤挤挨挨的摆在一起，上面摆放着形态各异的仙剑，从仿古工艺到异型结构、从长不过半米的短剑到将近两米的长剑，只要是能想到的，一眼望去，这里应有尽有。 东西实在太多，便只能压缩移动的空间。即使已经尽可能的插缝错落摆放了，这里依然是在叠放了三四个剑架后方才留出了一条仅能供人勉强侧身通过的小道——像石经艺这种稍微有点啤酒肚的，恐怕踮起脚来都很难不碰倒任何东西的安全通过（此处绝对没有嘲笑谁的意思，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当然，除了仙剑，石楼中还有不少别的法器。 东面的墙上，上面挂了几十把弓箭，下面的架子上则密密麻麻搁了一排匕首；西面，各种形制的飞刀暗器装在几个透明的罐子中，压得严严实实，让人联想到小孩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硬币存钱罐；北面，则是三清铃乾坤镜招魂幡之类小众法器的领地，虽然数量没有其他类型的法器多，但依然能看出来，炼器师对这些法器的锻造技艺同样精湛。 在今天之前，无论是沧溟还是蓝错，虽然知道月见这些年在剑冢中一直潜心炼器，但都从未如此直观地看到过她这些年炼器的成果。 今日一见，实在震撼。 月见站在石楼的一角，见她的客人都没声了，不禁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了？” 蓝错率先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感叹道：“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你这都可以开一个法器博物馆了。” 闻言，月见大笑两声：“我这都不算什么，我剑主当年的仓库才叫震撼呢。” 她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类似于回忆一般的神色：“可惜了，当初他去世前仓库被抢得差不多了，你们是见不到了。” 蓝错：“啊……” 他张了张嘴，想要礼貌地说些什么宽慰的话，但一时片刻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不过月见并不是什么需要安慰的性格，她甚至都没注意到有那么一时片刻蓝错想要安慰自己。 她伸手招呼依旧站在门口的三人：“别在门口站着了，都进来看看吧。” 蓝错今天穿的是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闻言便直接踏了进去。 门外还剩下沧溟和石经艺。 沧溟一如往常，穿的是宽衣长袖。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收进乾坤袖中，又将一头长发扎了起来，随后清爽的跟着蓝错走了进去。 门外还剩下石经艺。 石经艺低头看看自己微凸的啤酒肚：…… 他深吸气，将皮带使劲往上收紧，扶着自己快要被勒断的腰跟了进去。 月见招呼三人：“你们随便看，想看什么直接拿就行了，我这里没什么规矩的。” 这是对自己的炼器技术十分有信心，随便他们如何检查质量都行。 蓝错也不客气，直接随即拿起身旁的一柄仿古工艺的短剑便看了起来。 嗯，整体剑形流畅、蕴含灵力充沛，使用材料上乘，当属上品仙剑。 “唰——”另一边，沧溟将一把长剑从剑鞘中抽出，剑光如虹，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他轻轻点头，评价道：“好剑。不过剑刃的弧度稍微大了些许。” 说着往蓝错这边走了两步，伸手将自己手上的剑递了过去：“看看。” “昂。”蓝错将手上雕刻着菱形花纹的仿古短剑放回剑架，接过沧溟递过来的这柄弯刃长剑。 石经艺修为较差，对仙剑的品质判断不如蓝错和沧溟精准，便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每放下一柄剑，他便伸手拿过来，根据他们的评价再仔细看一遍，学习一番。 只是……他们看得也太快了吧？！ 石经艺只感觉还没过多久，他们那边便过了许多把剑了，而他这边没看的，也越积越多。 能不能稍微慢点？真的要看不过来了。 石经艺抬头，想要提出意见。 但只一抬头，他便愣住。 第90章 虽然在鉴赏仙剑方面他的眼力确实不够，但到底商海沉浮多年，他早就练就了一双看人的火眼金睛。 只一眼，他便看出，问题出在了沧溟身上。 就像是有火在身后撵一样，沧溟取剑的速度非常快，常常是半分钟都不到便看完了，然后顺手将剑传给跟在自己旁边的蓝错，一边给还一边说自己对这把剑的评价——一般是先说优点，最后指出一二不足之处。 沧溟眼光老辣，所作评价往往直击要害，精准详实，几乎不需要再次复盘。 蓝错本不是急性子的人，但现在不需要自己从零开始评判，再加上又有源源不断地将新的仙剑送到手边，不自觉的，他的速度便也被这么提了上去，几乎没有哪一把剑能够在手上停留超过一分钟的时间。 石经艺：“：）” 这就显得跟不上他们速度的自己很小丑了。 这像什么？像不像饭喂到嘴边还学不会吃的小白痴？ 但是，据他所知，沧溟长老也同样不是什么急性子的人啊？ 甚至于说，对比起蓝错来说，很多时候，沧溟都显得要温和许多。 那现在是在干什么？ 看到这么多同类烫手吗？ 不多时，沧溟与蓝错就扫荡了石楼中的半数仙剑。 而石经艺呢？他已经彻底躺平，随着自己的速度慢悠悠地看了。 他努力跟过了，但是卷不动，真的卷不动。 本来腰就疼，人生在世，还是不要过多为难自己。 看过半场仙剑，即使是沧溟也感到有些疲劳，他放缓动作，转身询问蓝错：“要休息会儿吗？” 蓝错自然点头表示同意：“好。” 那边，见沧溟和蓝错暂时停了下来，月见终于开口：“感觉怎么样？我这一屋的存货？” 她站在略显昏暗的墙角，眼神却很亮：“你们刚刚的评价我都认真听了，和我自己的评价一模一样。我觉得我的作品还不错，你们觉得呢？” 沧溟低头看了蓝错一眼，示意他来说。 蓝错：“我觉得很不错，完全达到了甚至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 说着，他回头看向石经艺：“你觉得呢？” 身后，石经艺放下他们二十分钟之前看过的仙剑，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是的，很不错。” 这时，蓝错方才注意到石经艺明显落后的进度：“诶？你怎么才看到这把？” 石经艺：…… 你说呢？ 好在，老板还是善解人意的（大概？）。 他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尴尬的挠了挠头，背着手就要去拉沧溟的宽袖——然后拉了个空。 他转头，再次伸手，这次精准拉到了沧溟的窄袖：“那你先看着，我和沧溟去外面透透气，你看好了直接出来就行。” 石经艺微笑、呼气、收腹：“好的。” 蓝错拉着沧溟快步离开了。 蓝错身后，沧溟唇角的笑较往日格外灿烂了些，他并没有因为蓝对方直接替自己做了决定而不虞，而是一句话都未说，便从善如流地跟着对方离开了石楼。 不过这一幕，重新低头观察仙剑的石经艺并未察觉。 月见倒是看见了，但她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剑灵和剑，无论再怎么样，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知道评价自己法器的主要决定人是蓝错和沧溟，石经艺的工作更倾向于最后敲定合作方案，月见便也没在石楼中多待，她嘱咐道：“我也到门口去透个气，你不着急，慢慢看。” 石经艺：………… 石经艺微笑：“好的。” 走到石楼门口，月见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再次叮嘱：“真的不用着急啊，一定要看好了才好最后谈合作。我完全没有催促你的意思，你想看多久看多久，真的。” 赤忱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顾人死活的美感。 石经艺咬牙微笑：“当然，我会认真看的。” 月见见状，放心地离开了石楼。 第50章 指南五十 又过了一段时间，石经艺终于将蓝错与沧溟看过的仙剑全部都看了一遍。 要不说跟着名师能够飞速成长呢？虽然这两人在看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他是否跟得上，但按照他们所说的一圈看下来，石经艺同样自觉收获颇丰，甚至还顺便看了几把他们没看到的仙剑，随手记录了一下自己判断的这些剑各自的优缺点。 待全部弄完，他步履款款的走到石楼门口，然后—— 拉下皮带，解放肚子。 石经艺摸着自己饱经沧桑的肚腩，走出了石楼。 石楼外的空地上，摆着一张石制的棋盘桌，蓝错和沧溟正相对而坐，手上各捧一杯热茶，表情严肃的垂眸盯着桌面上战局焦灼的黑白二子。 而月见，则坐在石桌的一侧，同样紧盯着棋局，似在为他二人做裁判。 突然，手执白子的蓝错气势如虹，他“啪”的一声将食指与中指之间捏着的棋子放到棋盘上，随后抬起脸来，冷然道：“是我赢了。” 沧溟先是轻轻“啊”了一声，然后状似无奈一般将手上的棋子掷回棋盒中，点头道：“嗯，是你赢了。” “啪啪啪”月见捧场的鼓了鼓掌，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放到靠近蓝错的一边：能够看出来，在这一局之前，蓝错与沧溟的输赢比为五比三；而随着这一局的结束，他们之间的比分来到了六比三，约分之后就是二比一。 第91章 看上去，像是自己的老板在吊打沧溟长老？ 但是……看着桌面上还没占到棋盘三分之一的棋子，石经艺感到有些困惑：他不懂围棋，但一般围棋下完一盘不应该棋盘上快要占满了吗？ 揣着疑惑，他上前两步——然后清楚地看见，棋盘上，有一道相当醒目的、由五颗白子组成的长线。 啊？五子棋啊？ 三人注意到了石经艺的到来。 蓝错仰头询问：“渴了吗？要不要喝口茶？” 蓝错不问还好，一开口，石经艺立刻感觉到一阵口渴。 他道：“那便来一杯吧？” 蓝错点头，朝着对面一伸手——一只盛好了茶的茶杯落入他的手中。 作为搬运工，蓝错将茶盏从沧溟那里转移到了石经艺面前：“给。” 石经艺受宠若惊，双手接下这杯由沧溟长老亲手泡制、老板亲手递过来的茶水。 这边，趁着石经艺品茶的间隙，沧溟长袖一挥，将石桌和棋子都收进了袖中，蓝错则是趁机伸手，将代表他们之间输赢数量的石子抓入，一只手抓着代表自己的六块，另一手则抓着代表沧溟的三块。 他“哼哼”两声：“认赌服输，答应好了，欠我一件事。” 沧溟摇头，嘴角还挂着无奈的笑意：“当然，我不是不讲信用之人。” 收拾好东西，石经艺的茶刚好也喝完。他自然不敢劳动沧溟或是蓝错，自己施展了一个清洁术将茶盏给洗干净了。 将茶盏还给沧溟，他转头看向月见：“现在要来讨论一下合作事宜吗？” “等等。”蓝错开口，“刚刚我又询问了月见一下，她手上还有一批货。” 石经艺：？？？ 不是，怎么还有？ 石经艺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肚子。 可惜，没人在意他可怜的肚子。 月见站起身：“啊对，刚刚蓝错问我是否有品质一般的仙剑来着。他说这些也可以售卖，补充会所缺少的商品层次。说是现在有不少人都不追求一定要一把好剑了，能用就可以了。” 自己的仙剑就是工厂流水线之作的石经艺：…… 月见边说，边向石楼旁一座更小的楼走去：“不过我这里也不剩多少，大部分我不满意的都被重新溶掉了。” 石经艺下意识：“那还剩多少呢？” 如果所剩不多的话，倒是没必要心急上架。 推开小楼的门，月见回道：“大概几个斗柜吧。” 这个说法不太好判断具体数量，众人跟着月见走进了小楼中。 与刚刚那个被剑架塞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不同，这个房间中，只靠墙摆了一排巨大的斗柜，虽然几个斗柜便占据了近乎一多半的空间，但好在也没有那种狭小的通道，对石经艺的肚子算是友好。 将照明法器打开，月见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被要求展示成绩不那么完美的考卷的学生一般。 她先是用手指了指一把被单独挂在一面墙上的长剑：“那是我第一次成功炼制出来的成品。” 与石楼中如炫技一般展示的各种花里胡哨的仙剑不同，这把剑剑身上没有任何花纹，各种长度规格也都是修仙界中批量炼剑时采用的最标准的形制，品质也只能说是能用，但和好用显然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的——看看这把，再去看看石楼中的那些，反差感相当强烈。 “唰啦——”月见拉开其中一个斗柜，冲他们招手：“来看看吧。” 众人上前几步，凑到拉开的斗柜前。 又深又大的斗柜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放着各种仙剑，被头顶的照明法器一照，个个寒光凛冽。 经过允许后，石经艺探手取出其中一把。 对比刚刚石楼中虽然拥挤但好歹各自都有自己位置的仙剑们，再看看现在眼前这些和上百把兄弟姐妹一同睡大通铺的仙剑，最后再看看被用单独一面墙挂起来的第一把剑，不得不说，对比相当惨烈：果然，爱与不爱，还是很明显的。 他抱着仙剑，将刚刚从蓝错和沧溟那里学来的知识学以致用。 虽然这些仙剑被月见评定为品质一般，在矿石不够的时候随时有待销毁，但实际上，随便拿出一把来，其品质都远超那些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产品。 而这样不上不下的品质，事实上，却反而是最容易打出价格的一类： 品质过低，不如选择大厂流水线产品，质量稳定又有售后保障，价格便宜用坏了也不心疼，对于现在大多数修为一般的修士来说，当个日用消耗品最合适不过了，他们售卖这种质量的仙剑，是没有任何市场优势的； 品质过高，仙剑择主也是有傲气的，大多数修士根本驾驭不了，再加上现在身处和平年代，对于大多数日常朝九晚五的人来说完全没必要去倾家荡产买一把平时用不上、买回来就常年在家里供着，万一磕到了还要心疼半天的祖宗回来； 但像月见现在展示的这批，既不会心高气傲对剑主挑挑拣拣，又刚好能满足现在修为较好的修士的佩剑需求，其各自的差异化也能契合不同属性的修者，同时也正好填补了他们会所现在仙剑品质的空白。 而更重要的是，这些修士大多家底还算不错，也舍得在法器上砸钱，他们很轻松就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格。 蓝错和沧溟显然也对这批仙剑很满意。 第92章 “太好了，简直完美符合我的要求。”蓝错转头看向月见，就像在看一个源源不断的生钱机器——他们卖仙剑，卖了的钱用于购买矿石，矿石则用于生产更多的仙剑，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蓝错：“你回炉重造还有材料的损耗，相信我，给我们售卖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月见点头：“行，只要能供给我矿石就行。” 双方意见达成统一，石经艺当场开始拟定合同： “先不要一口气上架太多，物以稀为贵，量少才方便我们哄抬物价……不是，方便我们合理定价。”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公布炼器师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剑冢中的仙剑可以吗？这样炒作，呸，宣传起来比较方便。” “所得收益五五分成接受吗？我们会所推行的是给每一个客户量身推荐的路线，所需要的人力成本是比较大的。” “合作开始后我们可能会对您的炼器产出率有一定的要求，然后后续可能会有客人需要售后维修或是定制，可以接受吗？当然我们会与您商量，不会强迫您的。” …… 石经艺不愧是专业人士，虽然在一开始偶尔有一些暴露奸商本质的口误，但有蓝错和沧溟看着，也没有太占月见的便宜，反而最终拟定的合同版本相当尊重了月见本人的意愿。 合同经由云织纸书写，在经过蓝错与月见签字后，正式具备法律效应。 石经艺将属于会所的那一份合同收好：“接下来的几日，我们将对您的法器进行清点入库，因为业务关系，我们暂时只会售卖仙剑类法器，您若是有暂时不想进行售卖的，也可以提前告知。” 月见虽然不问世事，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自然看得出蓝错他们会所对于此次合作的诚意十足。 她点头：“好，我待会再去看看。” 说完，她顿了顿，又询问道：“那你之前说的机械工艺品的事……” 石经艺点头：“我知道，正准备说呢。” 说着，他看向蓝错：“是这样的，我想的话，我们可以在会所旁边再建造一个小型工艺品商店，名字可以继续沿用‘敛天’的品牌名，这样客人从会所中出来还能顺脚逛进去看看，我们也同样可以推出一些诸如购买工艺品则参与匹配和购买仙剑打八折、匹配成功免费赠送工艺品之类的联动活动。” “嗯，还可以将工艺品送去专门的机构评定，给月见前辈弄一个非遗传承人、市级省级界级甚至世界级艺术大师之类的名，有了这个名头，这些工艺品的身价还能再涨涨，当然也能吸引更多需要这个名头的富人前来购买。” 说完，他目光扫视一圈：“这样规划，诸位觉得如何？” 被叭叭一通还没回过神来的月见：“啊……还挺好？” 第51章 指南五十一 在石经艺的要求下，月见又给他展示了其余自己制作的小玩意儿。 没有像炼制的法器一般单独找一个房子存放，月见将这些小东西全都一股脑塞在了自己的储物手镯中。 而现在，她又将这些小玩意儿一股脑地搜罗了出来。 “噼里啪啦叮铃哐啷——” 月见有些震撼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堆东西，嘴巴微微张开：“怎么这么多？” 蓝错：？ 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过多少东西吗？ 月见蹲下身，从堆成山的小工艺品中抽出一只奇行种：“这是什么东西？” 然后，“哗——” 工艺品小山发生局部泥石流，淹没了正好站在那处的沧溟的脚背。 沧溟低头看了看，随即默默后撤一步，将自己的脚拔了出来。 蓝错：…… 嘶。 月见将手上的奇行种扔了回去，挠了挠头发：“抱歉，这些都是拿炼器时品质不合格的边角料随手做的，因此做完就没想着要单独放起来，大部分都直接图方便扔到储物空间中了。” 沧溟摇头：“无事。” 那边，石经艺俯身，随手捡起一只机械小鸟拿在手中翻看。 他有些担心地问道：“就这样随便堆着，这么长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月见转头：“应该还好吧？这些原材料虽然不够炼器使用，但本身品质倒也不差？” 石经艺摇头：“不不不，我是担心，就这样随意堆着，这里面的机关会不会变形损坏？毕竟任谁都不想花大价钱买个残次品回去不是。” “啊……”月见陷入沉思，似乎是在思考石经艺所说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思考片刻，她道：“这样吧，给我几天时间，我把这些都检查一遍——几天时间应该不影响吧？” 石经艺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连忙点头：“当然不影响，您也不必很着急，慢慢来就好。” 月见摆手：“我这几天不炼器，放心，我很快的。” …… 与月见这边协商好后，蓝错三人便离开了剑冢。 石经艺赶着回去写企划方案，出了剑冢后便没有过多停留，与蓝错和沧溟道别后便匆匆离开。 石经艺走后，敛天崖上只剩下了蓝错和沧溟了。 静静感受了一会儿山顶上的微风，沧溟转头询问蓝错：“现在干嘛？要去找荼九吗？” 蓝错沉思： 啊虽然的确应该早点去找荼九的但是他都已经工作这么长时间了真的好累啊而且一想到现在居然还不能回家就由内而外的感到一阵焦躁所以还是先休息吧找人的事可以放到明天哦对了蓝安是不是之前跟自己提过他手下缺人来着那他是不是可以考虑把荼九介绍过去…… 第93章 最终，在经过反复的权衡利弊之后，蓝错为自己找到了回家的借口。 他抬脸看向沧溟：“我们先回家吧，我想先联系一下蓝安。他之前跟我说过他招不到合心意的管家来着。我问问他愿不愿意要荼九。这样荼九还能借用一下孔雀封地的资源，调查应该也会比他一个人单枪匹兔的弄更安全也更高效。” 沧溟垂眸：“我觉得，你倒是不必这样迂回。你要是直接跟孔雀公爵说的话，即使没有荼九，他应当也很愿意为你调查？” 就蓝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股粘人的劲，恐怕蓝错只是刚刚开了个口，这只扁毛鸡就能火急火燎地调动自己封地里的全部资源，为其彻查到底。 蓝错：哎呀。 他其实就是想找个合理的回家的借口罢了。 如愿以偿的看到蓝错露出这种小心思被戳破的表情，沧溟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拉过对方的手臂，将人扣在自己怀里，御风而起：“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中。 踹掉鞋子，蓝错赤脚走到客厅的罗汉床边，“啪叽”往床上一躺，掏出手机：“今天好累，我先休息一会儿，晚餐之后再找蓝安。” 沧溟跟在蓝错身后进门。 他先是看了一眼门口鞋垫上被甩的一左一右东倒西歪的两只鞋，和整整齐齐摆在旁边的拖鞋，随后又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在罗汉床上躺好尸、手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刷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正在傻乐的某剑灵。 半晌，以手作拳抵在唇边，一声轻笑从唇角溢出。 这剑灵，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当然，这是好事，他很乐于看到蓝错在自己面前不要形象的一面。 沧溟低头，伸手将蓝错的两只鞋拎起来，放到一旁的鞋架上摆整齐，随后又拎起拖鞋，来到罗汉床边。 “啪嗒——”塑料拖鞋与木质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沧溟用没有碰过鞋子的手揉了剑灵的脑袋一把，将他半长不长的头发从脑袋下面抽出来搭在枕头上：“下次记得穿拖鞋，不要赤脚在地上踩，容易染上寒气。” 蓝错没有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一边配合着沧溟的动作将脑袋半抬起来，一边随后应道：“嗯嗯，好的，我知道了。” 又不是没什么修为傍身的小孩子，又怎么会因为不穿鞋在地上跑染上凉气？沧溟剑这纯属担心过度。 沧溟也不在意蓝错敷衍的态度，他将外袍脱下挂在客厅的衣架上，又随手拉了个小板凳坐在茶几边上，先用清洁术清洁了一下双手，随后拿起茶几上放着的苹果，将手指变作刀刃的形态，慢悠悠的开始削皮。 一边削，一边询问蓝错：“你应当不想再出门了吧，我现在喊人送晚餐上来？” 蓝错伸起一只手晃了晃，点菜道：“今天想吃咕噜肉，多放番茄酱。” 手机自动从乾坤袖中飞出来，拨通号码后悬浮在脸边上，沧溟：“好，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蓝错思索片刻：“没啦，其他的你看着点吧。” 沧溟点头，对电话那头的小弟子道：“再加上一份煎豆腐和一份花甲……嗯，不要香菜不要蒜末也不要葱。煎豆腐上可以抹一点番茄酱。” 在煎豆腐上抹番茄酱，蓝错很喜欢这样吃，也曾大力向沧溟推荐过。 嗯，怎么说呢，不难吃，但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肯定不会这样吃的。 沧溟手上很利索，几乎是打完电话的同时，手上的苹果便已经削好了皮。 他将苹果从中间剖开，一分为二，又将苹果核挖了出来，这才将其中的一半递到了蓝错嘴边：“先吃点水果？多吃水果，补充维生素。” 蓝错微微撑起身，靠在靠枕上，接过沧溟手中的苹果，“咔嚓”啃了一大口，一边嚼嚼嚼一边夸赞：“好吃！香甜清脆！” 沧溟笑了笑，也低头咬了一口自己手上剩下的半个：“好吃那就多吃一点。我睡前再削个梨。” 蓝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剑最近不知道上哪看了一堆养生科普小常识，脑子里塞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中西混杂的知识，然后就全都一股脑地用在了他的身上。 按照他的说法，反正多注意点总是没错的——万一就有用呢？ 对此，蓝错：…… 再次强调，他是剑灵，不是生灵。 不过这个固执的剑并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说了没用，蓝错也就没有再提——张嘴说话很累的，倒不如直接顺着对方的意思做，反正甚至大多数时候，他要做的也就是张嘴摄入沧溟投喂的各种所谓对身体好的食物。 吃东西嘛，又不是什么坏事。 吃过晚饭，休息得差不多了，蓝错继续歪在罗汉床上，随手拨通蓝安的电话。 随着几声铃响，很快，那边便接起了电话。 鉴于某只孔雀的反复要求，蓝错打的是视频电话。 电话一接通，便看见一张妆容精致妖冶、头戴华丽羽冠的大脸出现在屏幕中央。 那边似乎在举行什么晚宴一类的活动，除了喧闹的人声以外，蓝错还能听到阵阵悠扬的钢琴声。 蓝错眨眨眼：“打扰到你了吗？” 蓝安立刻摇头，表情似乎有些惊喜：“怎么会？哥哥什么时候来找我都不是打扰。” 语落，镜头一阵晃动。 第94章 很快，嘈杂的背景音消失不见，蓝安似乎是离开了宴会厅，来到了一个无人的房间中。 他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立起来，自己后退几步，半身入镜，阳光灿烂：“哥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蓝错没有直接说话，他给蓝安打了个手势。 蓝安会意，表情略略变得有些严肃。他伸手一挥，在房间中布下防窥法阵。 “好了，哥哥。” 虽然蓝安在自己面前常常是一副爱撒娇的小孩模样，但他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一方之主，他做事，蓝错还是相对放心的。 蓝错：“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缺一个善于管理规划的手下？” 蓝安感动：“是的！没想到哥哥你还记得！是要给我推荐人选吗？没事，你让他直接来就好。” 蓝错：…… 蓝错：“嗯……这个人你也认识的。然后就是，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帮我差点东西。” 蓝安：“诶？” 他往前凑了凑：“哥哥请说。” 将事情简化，蓝错简单地对蓝安说了荼九来找他的事情。 听完蓝错的话，蓝安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在背后搞鬼，针对他和哥哥？ 过去是，现在还是。 他确认道：“所以哥哥是想让荼九使用我的封地的资源去查清楚这件事是吗？” 蓝错点点头，又歪了歪脑袋：“当然，也是因为知道你缺人。荼九之前当左大臣的时候能力确实还不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蓝安笑笑：“我不介意呀，这可是哥哥推荐的人选，我为什么会介意？” 蓝错无奈笑道：“我怕你觉得他主动背叛了孔雀封地，不愿意用他……” 蓝安眨眨眼，即使脸上妆容妖艳，依然硬是凹出了一种纯良无害的感觉：“怎么会，他只是正常辞职，又没有做什么损害封地利益的事情，我当然不会这么想。” 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孔雀封地的力量到底还是有限，只有我来查的话恐怕不太容易。” 他暗戳戳道：“沧溟那边，不做什么表示吗？你们现在可是一体的诶！他难道不会想着一起来查吗？” 蓝错的脸簌地爆红。 这种感觉，就跟大人躲在卧室里偷偷亲密，家里的小孩突然从衣柜里蹦出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谴责：“爸爸怎么不亲妈妈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爸爸和妈妈应该在床上抱在一起的。” 虽然面前这只孔雀算下来也大几百岁了，早就不是什么什么都不懂的小破孩了。 但是，还是有点点尴尬。 说起来，沧溟好像确实也没表示过要让沧澜宗帮忙查这件事？蓝错回忆，也许他并不愿意为他太多地花费自己的人脉关系？ 蓝错正想着怎么回答，突然，一只五指修长的手出现在镜头中，搭在蓝错肩上：“我当然会帮忙。” 清润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疑惑：“我以为这种事，是无需说明的？” 第52章 指南五十二 镜头那边，蓝安：…… 镜头这边，蓝错：………… 这一次，蓝错的脸是彻底红了。 啊啊啊，这剑突然过来说什么鬼话？？？！！！ 他一个激灵，伸手一拍，将沧溟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甩了下去：“你干什么？” 然后，因为动作过于激烈，放在手机支架上的手机被扫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沉闷的悲鸣。 看着屏幕朝下摔在地上的手机，蓝错：……………… 谟哦。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蓝错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情绪过于激动了？ 看着就像是不喜沧溟触碰自己一般。 但他发誓，他绝无这个意思！他只是在蓝安面前有点放不开而已…… 蓝错惴惴看向沧溟：毕竟是自己从蛋开始带大的孩子，对方应该能理解自己吧？ 可惜，蓝错对上的，是一张仿佛半永久一般焊在沧溟脸上的微笑——他没法从这张脸上看出沧溟的任何真实情绪，也完全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抿面相抿不出来，那还有什么办法能知道沧溟是否真的生气了呢？ 蓝错沉思，蓝错想到了剑灵与剑之间的互感。 要不要试一试呢……？ 就在蓝错犹犹豫豫的在识海中将谨慎力往契约那边探的时候，手机那边，或许是太长时间没听到动静了，传来蓝安焦急的声音：“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哥哥你是不是被沧溟剑欺负了？可恶我就知道这家伙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哥哥你等着，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犹豫的情绪被短暂冲散，蓝错片刻无语：？不是，当初不是你逼着我来和沧溟相亲的吗？现在怎么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 蓝错不是很懂这只鸟的逻辑。 靴子撞击地面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中传出，听起来蓝安是真的准备扔下外面的一众宾客半道跑路过来找他来了。 蓝错连忙弯腰就要捞地上的手机：“不是，没有，你等等！” 修为大成后，这只鸟的飞行速度相当快，一点都不像背后拖着巨大尾羽累赘的孔雀，他担心他说晚了，这家伙就要飞出封地了。 然而，有人的动作比蓝错还要快上一步。 第95章 同样修长白皙的手，这次出现在蓝错眼前，先他一步拾起了手机。 沧溟面带笑容，好像并不在意蓝安方才言语间的冒犯，他翻转屏幕，让自己的脸出现在了镜头中，淡淡询问：“原来你之前都是这样想我的吗？” 镜头那边，已经一只脚跨在了窗沿上的蓝安：…… 哎呀，说漏嘴了。 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心虚。 但很快，又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怎么了？你第一天知道我这么想你？要不是因为哥哥必须要找一把剑结契续命，你以为我会来找你？你这个黑心大萝卜，哥哥天天跟你待在一起，我担心他受欺负，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按理来说鸟类脸部的表情并不丰富，但莫名的，沧溟就是从蓝安的脸上读出了他内心的疯狂蛐蛐。 蓝安对他来说就是个小孩子，他自然不会跟小孩子计较太多。 轻笑一声，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一下。 手机镜头翻转，正准备从罗汉床上起身拿回自己的手机的蓝错出现在了画面中。 但这并不是重点。 不知道蓝安与沧溟之间哪根神经通过电信号搭上了界，仅一眼，蓝安便明白了这剑想要给自己展示的东西：罗汉床前的茶几上，左手边放着突发奇想点来的奶茶外卖，右手边是削好皮剃好核切成块放在盘子里的梨，正中间还堆了两包爆米花，而罗汉床上，甚至还有一个用枕头搭出来的窝。 总之，只一眼，就能让人迅速联想到“米虫”这个词。 蓝安：…… 蓝安默默将脚从窗沿上撤回来，微微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没等他开口，手机便被已经来到沧溟面前的蓝错拿了回去。 镜头再次翻转，蓝错再次出现在了画面正中央——画面中仅露出了罗汉床后白色的墙面，配上蓝错正坐的姿势，完全看不出来，在镜头未曾照耀到的地方，是怎样一副糜烂的生活。 蓝错似乎没意识到沧溟已经将自己暴露。 他不说，蓝安自然不会刻意来拆台。 于是，气氛（表面）融洽的，两人又就调查一事说了两句。 要说搜查一事，孔雀封地中的官员可谓经验丰富——当年蓝错带着蓝安潜逃在外的时候，封地中无论是忠心不二一心想找到少主的那部分忠臣，还是居心叵测想要先一步找到年弱的少主处理掉自己夺权篡位的那部分反贼，都曾经花费了大力气满世界的找了他们一两百年。甚至，封地中还专门成立了几个搜查部门，每天唯一的任务就是满世界乱窜寻找他们的线索。 当然，因为修为差距的缘故，蓝错最后也没有被他们找到。 但是，虽然没有被找到，但他们还是经常被追在屁股后面撵的到处乱窜，时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地方，还没休息多久，就又发现了这群人的踪迹。 但他无法确定这些人究竟哪些是善哪些又是恶，因此并不敢相信任何人，只能再次卷起铺盖逃跑。 当年蓝错没少骂过这群家伙的阴魂不散。 说起来，他依稀有印象，荼九也是成立搜查部的牵头人之一来着？当年光想着怎么躲人了，没什么时间注意看新闻。 一鸟一灵又聊了会。 “砰砰——”蓝安那边传来敲门声。 “公爵，您在里面吗？马上到时间了，需要您的出席。”门外，有侍者在敲门询问。 “马上来。”蓝安转头喊了一嗓子，随后回头看向蓝错，依依不舍，“那哥哥我先走啦，我们下次再聊~” 蓝错轻轻打了个哈欠：“好，你去忙吧。我明天去跟荼九说，顺利的话他过两天就会过来。” 蓝安点头：“好的，都听哥哥的。” 挂电话前，他再次叮嘱：“哥哥有空一定要记得多多给我打电话哦，记得要是视频电话~” 蓝错伸出爪子左右晃晃：“好的，我会记得的。” 一步三回头，电话终于被挂断。 蓝错将黑屏的手机扔回桌面上，用叉子插了块梨送入口中，嚼嚼嚼。 嚼完，他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被收走手机后始终安静坐在旁边的沧溟：“不早了，去休息？” “嗯。”沧溟虽是回答了，却不急着回自己的房间，他站了起来，伸手拿过蓝错没喝完的奶茶，又指了指果盘中剩下的梨子：“先吃完再睡，我去帮你把奶茶冰起来。” “昂。”蓝错乖巧听话，一个叉子上一连串串起好几块梨，一溜的放入口中，嚼嚼嚼。 …… 第二天，沧溟去宗内开会，蓝错则独自下山去找荼九。 因为知道蓝错要来找自己，荼九哪都没去，一直待在先前给他安排的员工宿舍中。 早上十点，蓝错敲响了宿舍的门。 门很快被打开，荼九一袭白色衬衫，衬衫的袖子被挽到了臂弯处，配上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镜，意外显得精明又干练——与这段时间经常看到的心碎家长不同，反而更像是担任左大臣时期的模样。 他将蓝错迎进来：“我刚刚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 蓝错笑道：“您还是一如既往料事如神。” 荼九轻轻摇了摇头，荼怿痊愈，他也有心情开起了玩笑：“我只是想着，我已经在你这里白吃白住了那么久，总不能再住下去了。” 蓝错：“客气了。” 第96章 员工宿舍配有简易的沙发，他们在沙发上坐下。 荼九道：“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能拿得出手招待你，我昨天去买了点果汁，你要吗？” 蓝错眼前一亮：“要的。” 跟沧溟在一起就是天天拿茶当水喝，他早就馋饮料了。 荼九笑笑，起身去冰箱中拿出一瓶橙汁和一瓶葡萄汁放在桌上：“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我说话算话，一定尽力而为。” 蓝错挑了挑，最后还是选择了葡萄汁。 清凉酸甜的葡萄汁润过喉管，他道：“我想让你帮我去查一查，给你发消息的人是谁。” 听到蓝错的要求，荼九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早有预料：“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势单力薄，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恐怕需要的时间有点久。” 蓝错露出一种类似于狐狸脸的笑，眼睑拉的细长：“所以，我帮你找了帮手。” 荼九眨眼：？ 蓝错：“当年蓝安流落在外，孔雀封地曾为此专门成立部门搜查，听闻您就是实际掌控者之一。” 荼九：“确实。你说的帮手不会是……” 蓝错一拍手：“嗯，我昨天问了蓝安，你要是还愿意回去的话，可以去找他。” 听到蓝错的话，荼九没有立即开口。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伸出手，取走了茶几上的另一瓶橙汁。 细瘦的手腕腕骨突出，用力拧瓶盖时青筋会从皮肤上凸起，仰头灌了半瓶果汁下去，他双手握着瓶子：“没想到，他还愿意再次用我。” 蓝错笑着点头：“所以，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又是沉默了片刻，最终，荼九淡然一笑：“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就行。”蓝错点头，“那你到时候直接过去就好了，蓝安会给你安排好的。” 荼九：“好，我待会儿就收拾东西。” 他说着，有些感慨：“不知道过去那些老部下是否还在，他们在经过训练之后能力已经相当出色了。” 蓝错鼓励：“我相信你，即使从零开始，也能做得很好。” 此时，荼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甚至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点被隐藏的极好的狂傲。他点头：“当然，等我的消息吧。” 第53章 指南五十三 这几天，蓝错的日子过得都相当顺遂：每天睡到自然醒，和沧溟一起吃个早餐，然后去会所点个卯，象征性地处理一下文件，就到了吃午餐的点了。这时候要么是沧溟带着打包好的午餐过来找他，要么是他回山上去一起吃食堂，吃完饭后，再小憩片刻。到了下午，则要么是去剑冢监督一下弟子们清点月见仓库中的存货的情况，要么跟着沧溟去给内门弟子们上上剑术课，便很快又到了吃晚饭的点钟…… 总之，是一种很符合蓝错理想的生活状态——又不至于每天忙到前脚打后脚跟，也不会过于清闲无所事事，每天还能以“今天工作很辛苦”作为借口奖励自己一点垃圾食品奶茶饮料什么的。 在蓝错和沧溟的监督指导下，关于月见库存的清点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甚至到了后来，还成了许多小弟子争相抢着要做的工作。 毕竟，在这里工作，既不用应付各种性格迥异千奇百怪的顾客，还能跟着前辈学习各种辨别法器品质的知识，一箭双雕的好事，自然是人人抢着干。 这边清点月见库存的事正有条不紊的在进行，那边，万宝商行的仙剑也送了过来。 当时接到消息的时候，正逢沧澜外宗举行一个季度一次的宗门测试，大部分弟子都回去参加考试了，会所中剩下的弟子也各有事情要忙，因此，收货的任务便顺理成章的落到了整个会所最闲的老板身上。 虽然对万宝商行保持信任，但当场验货清点还是必要的，收到消息的时间又赶巧，正好赶在了沧溟下山来与蓝错一同用餐的时候，因此，蓝错便直接抱了台笔记本电脑，抓了沧溟的壮丁。 前来送货的，正是宝濉身边的助理女侍。 他们准备将仓库建在敛天崖下，不过因为仓库暂时还未能完工，因此蓝错便将人领到了沧澜外宗的一间会议室中。 确认门窗都关好了，屏蔽法阵也上好了，女侍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又掏出了一个储物戒指。 她双手托着戒指，恭敬地将其呈递到了蓝错面前：“万宝商行答应的所有仙剑悉数在此，您可以当场查验，如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提出。” 蓝错当然不会与他客气，他将戒指递给了沧溟，又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扔出一堆会所专门定制用于摆放仙剑的匣子，最后将电脑放在桌上：“你来检查装盒，我来编码登记。” 一旁，女侍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反而后退两步，将空间腾的更开了一点。 他们应该……可以的吧？ 这边，没有注意到女侍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沧溟嘴角勾笑，随手将戒指套在了小指上，准备开始取仙剑。 然后，他就发现，他没法使用这个戒指。 戒指设置的是神识锁，只有当初签订合同的甲乙双方能够开启，也就是说，只有宝濉和蓝错能够使用这枚戒指。 而沧溟，作为会所的编外人员，自然无法用自己的神识取出戒指中的东西。 那边，半晌没听到动静，蓝错疑惑地将脑袋从电脑屏幕前叉了出来：“怎么了？” 第97章 “没事。”沧溟摇了摇头，随后，他双眸微合，开始在识海中搜寻与蓝错之间的契约。 广阔的识海中掀起一阵风浪，一股细流盘旋而上，如触手一般，轻轻碰了碰高悬在识海顶部的契约。 “嗡——”契约上繁复的图纹在沧溟神识的触碰下渐次闪烁，轻轻回应着他的试探。 椅子上，蓝错“咻”的收回了自己探出来的脑袋，陡然挺直了腰背，耳根瞬间泛起了薄红。 【你在干什么？】他在识海中惊慌失措的询问，【现在还在外面！】 沧溟面上不动声色，唇角又微微抬了几度，仿佛暗戳戳有小动作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用另一只手转了转套在小指上的戒指，不紧不慢解释道：【这戒指要用你的神识才能开启，我需要借你的神识一用。】 蓝错：【那你直接跟我说就好啦，乱碰什么？】 说着，他分出一缕神识，从自己识海中的契约钻进，再从沧溟识海中的契约钻出。 在那一小股神识置身于沧溟识海的一瞬间，蓝错感觉到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虽然分出去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神识，但好像由内而外，都要被这个气息给浸润了。 他不由自主地慌了一瞬。 可恶，被这人带偏了，明明他可以直接去探戒指，做什么要先通过他的识海？ 蓝错暗戳戳的想要撤回这股神识。 可识海是一个修士最为敏锐的地方。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沧溟便感受到了蓝错的退意。 顿时，识海中掀起一股大浪。 神识汇聚成漩涡，蜿蜒而上，一瞬间便将那一小抹神识裹挟在了中央，带着它调转放下，向着指尖涌去。 蓝错被迫在沧溟的带领下，参观了一遍这个剑精的半身灵脉走向。 嗯……灵脉宽阔平滑、脉搏平稳有力，是身体强健修为高绝之象……不是，他在想什么？ 蓝错双手“啪”的拍在脑门上，试图给自己物理降温。 一旁，等待他们验货的女侍：？ ……嘻嘻。 在沧溟的挟持下，蓝错的那一小股神识被裹挟着到达了目标地点。 这次，很顺利的，戒指内的空间向他们敞开了怀抱。 沧溟从中取出一把仙剑，转头看向蓝错：“开始了。” 蓝错恼火瞪过去：倒打一耙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沧溟：温和微笑.jpg、但笑不语.jpg 蓝错：…… 呸，今天知道了，这家伙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 他忿忿，将键盘打得啪啪响，硬是将薄膜打出了青轴的气势来。 女侍：……大力金刚指？ 不管内心再怎么蛐蛐，办正事的时候，两人都是相当认真。 他们配合默契，几个小时后，便将这次万宝商行送来的所有仙剑全部过了一遍，简单地编了码。 至于剩下的，要等月见那边的也清点好了，再汇总起来一起综合来整理。 将所有的仙剑装盒，再次收进储物戒指中，蓝错站起身来看向一直等在一旁的女侍：“辛苦了，我们很满意这批仙剑的质量。果然与贵商会的合作，是不会令人失望的。” 女侍微笑：“你们满意便好，老板交代过了，让我们全力配合你们。” 蓝错点头，顺势提出邀请：“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一起去吃顿晚餐吗？” 按理来说，这种来自于商业伙伴的邀请，女侍是不应当拒绝的。 然而，她却摇了摇头，微笑道：“抱歉，最近事务繁忙，我还有工作需要赶回去处理，恕不能在此久留。” 至于为什么工作会突然变得繁忙，当然是因为宝濉在得了雪虹剑之后，便忙着去闭关为雪虹养伤了，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将一应事务全部交给了她这个总助。 对方都这么说了，蓝错自然不会强求，将东西都收好，他站起身来，与沧溟一起将女侍送到了会所门口。 此时已经是会所的闭馆时间，客人们已经离开，会所中只剩下一些弟子们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站在会所门口，蓝错保持和沧溟挂在脸上的相似的职业假笑：“一路顺风，回去后帮我向宝濉问个好。” 女侍看了蓝错片刻，又微微转头看向沧溟，再转回来看向蓝错。 她眉眼微弯：“好的，我一定会传达二位的意思。” …… 万宝商行与月见提供的仙剑全数清点完毕，会所开始为即将开展的新业务做准备工作。 这天一大早，蓝错还窝在自己的被窝中酣然大睡，沧溟刚刚完成晨练踏进客厅，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沧溟：？ 不是他的手机，他手机常年静音。 寻着声音找过去，沧溟最终在罗汉床上发现了铃响不断的手机。 是蓝错昨天晚上遗落在此处忘了带回房间的。 将手机从枕头下面勾出来，沧溟垂眸看向手机屏幕。 是闻宿的来电。 那应当是工作电话。 作为蓝错的助理，闻宿相当清楚自己的老板最近沉迷于睡懒觉这件事，因此一般在早上十点之前，他都是不会打电话过来打扰的。 现在才早上八点，那大抵是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了。 沧溟想了想，先接起了电话，随后迈步往蓝错的房间走去。 第98章 电话刚一接起来，那边便传来了闻宿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有些焦急，因而声音显得有些大：“老板，你醒了吗？不好了！” 沧溟：…… 他默默将手机拿远了一点，淡声道：“蓝错还没醒，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簌地一静。 又过了片刻，方才再次有声音响起：“啊……是沧溟长老啊。” 不知是受到了沧溟情绪稳定的声音的传染，还是单纯出于不小心撞破老板私房事的畏惧，闻宿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虽然沧溟理论上并不是会所的员工，但他作为促成会所成立的元老，又切身参与了诸多会所重要事务，再加上蓝错自己也不介意，因此，几乎会所的所有员工都已经潜意识的将他当成了会所的编外核心领导成员。 他道：“长老，您能叫一下老板起床吗？我们会所受到了舆论攻击，急需与他共同商讨对策。” 沧溟：“好，我现在去叫他起床，你们稍等片刻。” 说完，他挂断电话。 此时，他已经站在了蓝错紧闭的卧房门口。 闭眼沉思片刻，他轻轻抬手，握在了房间门把手上。 随着“咔哒”一声，他伸手推开了房门，缓步走进了卧房当中。 第54章 指南五十四 自从蓝错搬进来后，沧溟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这个房间。 此时再进来，只感觉些微有些陌生。 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曾在蓝错山下的小房子中见到的鸡零狗碎的小摆件，沙发上也堆了两套换下来没有收进柜子中的衣服，各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偷渡进来的零食装在袋子里堆在角落，电脑开着放在桌子上，外连键盘成六十度角斜着摆着，尽忠职守的闪烁着五颜六色的背光。 哦，蓝错之前跟自己提过一嘴，他说这样摆键盘叫作“斜键仙”，打一些电脑游戏的时候比较方便按键位。 沧溟简单地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 半晌，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欣快感的笑：这间房间在一点点地、从里到外的，被打上了独属于蓝错的标记。 不知为何，他感到了一种由衷的高兴。 不过现在不是慢慢体悟这份高兴的好时机，闻宿还在山下等着蓝错。 沧溟转身，走到蓝错房间中睡觉的小房间前。 或许是因为在对方心中，已经将这整间套房都划归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安全领地，蓝错睡前并没有特意关上房门。 因此，沧溟不消走进房间，就能看到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蛄蛹成一团的蓝错。 或许是最近天气有些热，蓝错没有完全盖上被子。他的一只腿从被子中伸了出来，将被子夹在了两腿中央，让无心的窥探者一眼就能看到几乎一整条光洁的大腿。但偏偏顺着往上看，上半身的被子又堆得格外严实，从腹部往上整个人全都闷在了被子中，只留下几缕半长不长的头发在枕头上呈扇形散开，张牙舞爪的。 坦白来说，蓝错的睡相算不上优雅。 但事实上，这就是大多数人在自己家里睡觉的样子。 不漂亮，但很真实。 沧溟：^^ 他抬手，敲了敲门框：“蓝错，起床了，闻宿有急事找你。” 蓝错：zzzzzzzz~ 可能昨晚酣战太晚，现在正好是深睡眠时期，蓝错没有被沧溟的这点动静叫醒。 沧溟：…… 他抬步，想要走入房间。 但想想，又将已经抬起的脚撤了回来。 蓝错或许现在还不愿意自己一觉醒来发现他跑到了自己床跟前来。 这样有些冒犯。 他抬手，两指逐渐延伸，变成了两把带刃的刀锋。 “刺啦——”刀锋交错划过，发出金属摩擦撞击的声音。 沧溟剑用料上乘，所发出的金石之声分外悦耳，余韵的嗡鸣绕梁三日，在不大的房间中重叠回荡。 “唔……”床上的一坨动了动，发出一声将醒未醒的呜咽。 沧溟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向这个怠惰的老板说明情况。 谁料，床上的人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似乎是嫌吵，他将被子又往上拉了一点—— 沧溟急忙偏头，避免自己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过了半晌，没听到后续动静，他才将头慢慢转了回来。 被子往上拉的更高了，现在将整个脑袋都给捂住了，连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都被严严实实地盖住。 然后，似乎是半睡半醒间觉得腿有些凉，床上的人将两只腿都缩了回去，整个人蛄蛹成了更小的一团。 沧溟：…… 他大声呼唤：“起床了！闻宿找你有事！” 蓝错一翻身，头埋在被子里不出来：“他能找我有什么事？怎么，昨天晚上团战输了不服气吗？” 沧溟深吸一口气。 好，每天晚上拉着人不睡觉的共犯找到了。 等下次碰到闻宿的师父沈寻，他要好好同对方说道说道。 年纪轻轻不思修行，每天晚上玩游戏，这可不是一个长老的亲传弟子应该做的事情。 思来想去，最后无奈之下，沧溟打开自己的手机，搜出了一条视频，然后扬手一扔—— 伴随着“你在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觉……有点出息没有”的谆谆教诲，手机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蓝错耳边。 第99章 嗯，还正好又刻意的是扬声器对着耳道的方向。 蓝错：zzzz……？ 蓝错：！！！ 昨晚睡得实在太晚了，他现在真的很困，被强行唤醒，真的很生气！ 于是一只白皙的手“咻”地从被窝中伸出来，“唰——”的一下将手机扫到了床下。 然而，沧溟的手机质量甚好，即使在地板上滋出去了一大段距离，却依旧□□的发出阵阵促学声。 蓝错暴躁。 他整个人唰地从床上坐起来：“没出息！别吵了！我要睡觉！” 然后，或许是脑袋离开了枕头，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在发泄情绪一般吼完了之后，蓝错突然意识到：嗯……他摔的是谁的手机来着？ 尚不清醒的脑子迟钝的转动着：嗯，比他的手机屏幕要大，而且没套保护壳，从床上飞下去时一闪而过的颜色好像也不是他的镭射色，而是白色…… 咔咔咔——蓝错一顿一顿的，转头看向床下依旧在聒噪的手机。 果然，是沧溟的手机。 那…… 又一顿一顿的，他转头看向门口。 然后“啪”的一声，他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咚”的重新栽回了床上。 他死了，不用埋，直接扔，谢谢。 “噗。”一声短促的笑声，精准无误的透过被子，传递到了蓝错耳边。 蓝错：…… 笑什么笑。 “好了。”沧溟屈屈手指将地上的手机勾回自己手中，“起来了，闻宿有事情找你。他跟我说，你们可能遇到了舆论战。” 蓝错：？ 什么？舆论战？他终于碰上了传说中的商战了？ 顾不得羞愤的情绪，蓝错从被窝中坐了起来，面容严肃：“闻宿具体说了些什么吗？” 沧溟摇头：“没有，不过听语气还挺着急的，让你尽快过去会所一趟。” 一边匆匆从床上下来穿衣洗漱，蓝错一边在脑子里疯狂头脑风暴。 新的业务还没彻底落地，他们会所现在主营的业务依然是剑冢仙剑匹配业务，按理来说这种独家业务也不会触动别人的蛋糕，而且他们开业和周元纬结契的时候声势那样浩大也并没有遭遇太多的风波，那么…… 蓝错将脸从毛巾中抬起来，水珠顺着面部的曲线下落，他看向镜子中自己的脸。 或许，是会所中出现了内鬼，泄露了他们即将面世的新业务。 蓝错微微眯起眼睛。 会所的员工基本上全都是沧澜宗自己的弟子，没想到，即使是这样，依然会存在泄密的风险。 迅速将自己收拾利落，他换上外出的衣服，大步向正门走去。 在路过沧溟身边的时候，他转头：“一起？” 沧溟眯眼笑了笑，上前两步，伸手抓住蓝错的手腕带着他往外走：“当然。” 相比起外部环境的温度，沧溟的手稍显冰凉，但天气燥热，手腕被这样环上一圈，反而能够让人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跟在沧溟身后，蓝错的手掌轻轻开合两下，最后却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将手从桎梏中挣脱出来。 从乾坤袖中取出一个卷饼递向身后，沧溟一路带着蓝错御风赶到了会所。 因为想着蓝错手中还有卷饼，他没有直接落在会所正门口，而是停在了距离会所大约三分钟脚程的路口上。 社畜必备技能之一，在早上快迟到的时候迅速解决掉一份早餐。 一边往会所赶，蓝错一边叼着卷饼狼吞虎咽，待行至会所门口的时候，正好将整个卷饼吞进了腹中。 将包裹卷饼的塑料袋扔进门口的垃圾桶中，蓝错急匆匆地走向会议室。 推开会议室的门，闻宿、石经艺、以及其他几名核心员工皆已悉数到期，没等蓝错到，已经自行商讨了一波。 推开会议室的门，蓝错往里看了看——电子白板上，显示的是各大网络社交平台的实时数据，白板下，员工们自觉将最中心的位置和最前方左手边的位置空了出来，显然是已经默认了沧溟会跟蓝错一同前来。 很显然，这里并没有人真正在意，沧溟其实是会所的编外人员这一事实。 扫了一眼会议室中的场景，蓝错大步走上前来，一屁股坐在了员工们给他空出的老板位上。 他转头，准备询问坐在左下第二位的闻宿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一转头，就对上了明显正在走神的闻宿。 干什么呢？蓝错眯起眼睛，视线顺着对方的目光追踪而去，最后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蓝错：？ 他低头一看。 凎！ 沧溟还握着他的手腕呢！ 也就是说……刚刚他进来的时候，这可恶的剑一直握着他的手腕，然后他们就这样，一直牵着走进来了、落座了？ 蓝错猛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但现在还有急事压在身上，没有过多的时间留给他逃避。 蓝错猛地睁眼，自以为凶狠地瞪了沧溟一眼：【我忘记了，难道你也忘记了吗？】 左下首，沧溟微微歪头，眼睑也较往日微微睁大了些许，好像并不明白蓝错为什么瞪自己的样子：【抱歉，没注意。】 一面传音，他一面主动松开了自己的手。 作为仙剑身，沧溟的体温很难被单纯的肌肤接触焐热，即使握在一起这样久，他的手心温度也并未上升多少，乍一从手腕上移开，蓝错还有些不适应。 第100章 他五指动了动，看上去像是要挽留住什么。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做。 废话，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呢，看看闻宿，衰小破孩眼睛都看直了。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指尖一弹，一团灵力崩上了闻宿的脑瓜子：“说吧，是发生了什么事？” “啊——”闻宿被弹的一个激灵，他伸手揉了揉额头上被弹的地方，终于回过神来。 他晃了晃脑袋，将心思拉回正事上来。 伸手操作了两下电脑，下一秒，电子白板上出现了社交媒体实时热搜的页面。 闻宿拖动鼠标，将热搜页面往下拉了拉。 很快，一个词条便吸引了蓝错的注意力： #敛天相亲会所疑似存在修为歧视（爆） 滚动鼠标，往下还有几条相关词条： #蓝错：我是错剑灵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天才的世界 #敛天相亲会所内部员工采访 …… 蓝错：？ 什么鬼东西从自己眼前飘过去了。 第55章 指南五十五 这些词条的排名都不算高，但架不住数量多，后面哗啦啦一大片，看得人忍不住眉头紧锁。 闻宿依次点击这些词条。 【盘点目前敛天相亲会所成功匹配修士名单：沧澜宗核心弟子闻宿、周氏小公子周元纬、点星社大弟子乐银、丰都电网董事长蓟胤文……不看不知道，一看，好家伙，全都是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要么天赋好的，请问敛天相亲会所是专做权贵生意的是吗？】 【好家伙，只做精英生意早说啊，既然只做精英生意，为什么还要收我们普通人的钱？？？】 【当初宣传的阵仗那么大，什么给所有人一次与剑冢相遇的机会，感情都是骗人的啊……】 【资本家嘛，当然是能骗一笔是一笔，而且我听我一个内部朋友说啊，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成功匹配，其实都是额外多交了钱的，他们一来，就直接插在前面了，那些普普通通的客户，他们的灵力其实连进剑冢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敛天相亲会所的老板原本是错剑灵？是百剑谱上那个错剑吗？他是怎么存活至今的？】 【难怪，人家自己都不是人，当然不会跟咱一条心，啧啧啧】 …… 诸如此类的言论，充斥在各个热搜词条的广场中。 看着这些评论，蓝错微微蹙眉。 看来是有人，想要在他们新业务上线之前，将他们会所的名声搞臭。是有别的势力也想要推出与他们类似的业务吗？ 左下，沧溟紧盯着屏幕，虽然没有说话，但惯常挂在脸上的微笑已彻底沉了下去。 商战就商战，为什么要特意点出蓝错的身份？是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干点什么吗？ 闻宿继续往下翻。 万幸，局势看起来没有一边倒的趋势。 【我寻思楼上的人都没事吧？要不你去看看，过去能够成功与剑冢中的仙剑进行匹配的，又有谁不是那一辈的佼佼者？】 【就是，人家只是说提供一个机会，奈何有些人不自量力呗，真觉得灵力递上去了人家仙剑就能看得上你？洗洗睡吧。】 【[图片]看看清楚，人家会所大门口，斗大的几个字：“量力而行，慎重思量”，这些人是看不见还是蠢，非要人家不留情面地写清楚，天赋不够的不要来浪费钱？】 【有人无中生友？】 【老板什么身份关你什么事啊……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因为人家是剑灵，这个相亲会所才能开起来吧，不然剑冢能同意放弃这么多年的比武竞争的老传统？】 …… 网络就是这样，只要有人持不同的观点，那么战争便会一触即发。 几乎每个热门帖底下，都能你来我往地吵上几十上百层楼出来。 闻宿只简单地展示了一部分，让蓝错与沧溟快速了解了一下情况。 然后，他将页面重新切换回了一开始展示在屏幕上的话题热度曲线表。 闻宿：“经过我们的监测，这个话题一开始出现应当是在早上六点多左右的时候，随后话题热度迅速攀升，很快来到热搜榜一，再之后各种相关词条相继出现。不过幸好，因为我们与万宝商行存在合作关系，对面的公关部门很快注意到了这件事，在联系我们之后，协助我们进行了有效的降热度与舆论管理工作。万宝商行在舆论战方面经验丰富，他们说，虽然我们现在暂时将热度降下来了，但对面很有可能会进行反扑，而我们这边，最好快速出具一份声明。以及思考一下，接下来的业务上新的规划，是否需要重新制定。” 他抬眼：“抱歉，因为我们当时联系不上您，所以就擅自先做了决定。” 睡懒觉的蓝错：…… 对不起了啦。 他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只要下属有能力，他还是很乐意做一个甩手掌柜的：“处理得很好。” 闻宿：^^ 随口夸完闻宿，他转头看向石经艺：“目前有什么好的方案吗？” 石经艺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平光镜，比起闻宿，显得更加沉稳许多：“根据目前我们的推测，应当是有人要借用我们上位，并且应当就在这两天的时间。同时，我们还推测，我们内部，应当是有人将我们的商业计划泄露了。” 蓝错点头表示认可。 第101章 他和石经艺想到一块去了。 “所以，”石经艺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平板，将自己的屏幕投屏到电子白板上，“我建议，既然我们上新的所有事宜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提前时间上新，并推出老客户购买打折服务。” “同时。”他抬脸，目光扫了会议室中的其他高层一圈，“申请沧澜宗执法堂对各部门执行调查，三天之内，一定要将泄露消息的源头揪出来。” 石经艺话音落下，会议室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显然，在蓝错来之前，他们讨论的内容中并没有自查查内鬼这一项。 蓝错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等了一两分钟，待会议室中逐渐安静下来，方才开口道：“我同意石经艺提出的这些方案。” 他目光微冷，不动声色地将会议室中坐着的所有高管都扫视了一圈——学的过去在物流公司工作的时候自己大老板的眼神。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表演天赋，被蓝错这么看上一圈，许多人都默默地将头埋下去了一点，即使自觉没做错什么事的人，也无端生出了一点心虚来。 就在这时，此前一直未曾出声的沧溟也开口道：“敛天相亲会所算是半个沧澜宗的附属公司，泄露公司机密，等同于泄露宗门机密。待寻出泄密员工后，我会亲自前往执法堂，敦促执法堂严格按照宗门规则执行惩戒。” 听到沧溟这样说，众人心中又是一凛。 他的意思很清楚，对于这次事件，不轻饶，不放过，甚至有可能从重处罚。 而沧澜宗内对待恶意泄露宗门机密的处罚…… 只稍一想，便觉得冷汗淋漓。 蓝错不动声色地看了沧溟一眼。 他这是……在替自己做这个恶人啊。 管理讲究一张一弛，刚刚给了一棒子，现在该给甜枣了。 蓝错清了清嗓子，淡声道：“我知道，前段时间有不少弟子都参与了给月见和万宝商行送来的仙剑登记清点的工作，想要寻到泄密弟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加上新业务上线在即，这段时间诸位可能会辛苦一点。但是我答应，我们绝对不做连坐之事，只要你自身清白，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惩罚落到身上。” 随后，他又道：“等辛苦完这段时间，正好，下个月，就是安息日了。我答应诸位，安息日期间，会所将分批次组织公费旅游活动作为奖励，不愿意去的，也可以申请将旅游经费兑换成奖金发放。” 安息日，是三界为了纪念大混战结束而设立的节日，也是连新年时间都不一样的三界为数不多的共同的节日。 安息日一共放假九天，是除了春节假期和仅见于学生和教师的寒暑假外放假时间最长的节日。 因为是与剑冢进行合作，沧澜宗的态度还算认真，能被选为会所高层的，几乎都是外宗各自领域的精英，因此也几乎不可能做出什么叛变的事来。 他们问心无愧，自觉内鬼一事与自己关系不大，此时听到蓝错这么说，脑子里占据主要地位的便只剩下免费旅游这件事了。 即使是不爱出门走动的，也同样会因为可以将旅游兑换成奖金而兴奋激动。 会议室的氛围再一次热烈了起来。 再一次的，蓝错等待众人全都安静下来。 不过这一次，耗时稍微有些久，足足等了五分钟，会议室中沸腾的氛围才逐渐有了冷却的趋势。 当然，这不是因为大家小话说完了，能够重新安静下来，全因沧溟绷着一张不笑的脸，缓慢地在会议室中凝了一圈。 沧溟的眉眼，仔细看上去，是剑眉星目的那一挂，只不过平日里，这把剑脸上惯常挂着笑，冲淡了五官的锐利，再加上周身气质温和，便总给人一种好说话的感觉。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这圣父剑确实都挺好说话的。 因此，当一贯温和的老好人突然开了气场，反而会让人心中惴惴。 见会议室中终于安静下来，蓝错微微笑了笑，他最后宣布：“好了，现在诸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嗯，市场部、公关部留下，我们来安排上新事宜。” 会议全程，蓝错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乱情绪，而领导的态度，在很多时候，都能够左右底下员工的心态。 就像现在，在经过了一场会议后，不光是在来到会所前已经经历过许多的老人，就连其中年纪最轻的闻宿，都觉得心中仿佛被蓝错插上了一根定海神针一般。 待其余无关人等离开后，沧溟也同样站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恢复了春风化雨的模样，俯下身来低声对蓝错道：“那我先去执法堂那边了。放心，或许外宗弟子不知道，但只要沧澜宗的执法堂出手，就没有查不出来的真相。” 蓝错：…… 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过，虽然在心里蛐蛐，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好的，那待会见。” 沧溟笑了笑：“好，待会见。中午简单吃点东西，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去外面吃。” 蓝错惊讶：哇哦，这平时没事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剑还能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要知道，平时他们出去吃，可都是蓝错找的位置。 似乎是看出来蓝错在腹诽什么，沧溟拿出手机晃了晃，笑道：“互联网是个好东西，我也不是什么冥顽不化的老古董，嗯？” 第102章 被沧溟脸上与往日不同、带着几分莫名的包容的笑晃了神，蓝错莫名觉得耳尖有点热：“嗯……好了啦你快走了！再不走人家执法堂要午休了！” 第56章 指南五十六 如沧溟所说，沧澜宗的执法堂弟子对于这些事相当专业。 执法堂虽然地处外宗，但堂内的弟子皆为內宗弟子，也都多少见过沧澜宗这位平日里最神秘……好吧在会所开张后就不那么神秘的长老几面。 自从沧溟出世后，他从未踏足过执法堂，因此，在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堂内的所有的值班弟子都好奇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长老出现在执法堂，总不能是自愿前来领罚的，因此显而易见，他是来检举的。 那么又是谁，能够惹得这个很好说话的长老气到亲自来执法堂？ 那个最近总跟在沧溟长老身边的闻宿呢？他怎么不来？ 一时间，堂内众人想要吃瓜的灵魂熊熊燃烧。 甚至还有手快者，直接掏出了手机，在社交软件上戳闻宿，让他将情报速速呈上。 可惜，闻宿正在开会，没看手机，自然没能向小伙伴泄露自己手中掌握的第一手瓜源。 沧溟抬步跨入执法堂的门槛，左右看了看，随机询问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弟子：“你们长老呢？方便带我去见他吗？” 没有被沧溟询问但都竖着耳朵倾听的其他弟子：哇，直接找长老诶！看来确实是什么大事！ 执法堂共有三个长老，每日都会有不同的长老在此轮班，负责监督堂内弟子以及处理任何可能发生的、弟子们处理不了的事情。 而今天在此值班的，正好是执法堂正堂主，司晋长老。 在小弟子的带领下，沧溟一路来到了司晋长老的办公室前。 “扣扣——”弟子敲了两下办公室紧闭的木门。 “进。”门内，传来一道略显严肃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弟子推开门，向后退了两步，躬身做出邀请沧溟的手势。 略略冲这名小弟子点了点头，沧溟抬步踏入了办公室中。 执法堂的办公室并不大，即使是堂主的办公室，也只堪堪摆下了一张办公桌和一个待客用的沙发。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面相上看莫约四十多岁、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司晋。 听到脚步声，司晋将头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在看清来人是沧溟后，他略显惊讶：“沧溟长老？你怎么来了？” 一边说，他一边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走向沙发的位置：“沧溟长老。坐。” 沧溟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坐下后，他上下打量了司晋几眼。 知道这位喜欢喝茶，正准备泡茶的司晋：？ “沧溟长老这是在看什么”他询问道。 沧溟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乍一看到长老这副模样，倒叫我有些陌生。” 此前在参加宗内议会的时候，他也是见过这位司晋长老的，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当是一个面白如雪的年轻人？ 要不是执法堂看到了执法堂弟子笃定的眼神，刚刚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险些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听沧溟这样问，司晋解释道：“我毕竟是执法长老，本相实在是太没有威严了，之前甚至出现过我施完惩戒，反而被弟子缠上了的情况。也是无奈之下，才换了这么一副皮相。” “原来如此。”沧溟恍然大悟。 “不说这些了。”司晋摆摆手，询问道，“长老此番前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到正事，沧溟脸色一肃。 他简单地将今天发生在会所的事同司晋讲了讲：“所以，我此番前来，是想请求长老，带领执法堂的弟子，彻底清查会所中所有可疑的弟子。” “这样……”听完沧溟的叙述，司晋的脸色同样沉了下来，只不过到底在执法堂工作了这么多年，各种弟子犯下的各种错误都见过，此时倒不至于感到特别惊讶。 他拱手：“我现在就召集人手，前往会所彻查，请沧溟长老放心，我执法堂定然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虽然在此之前沧溟与司晋并不算熟悉，但他也多少听过这位雷厉风行的手段和公正清明的作风，明白他不会偏私或是冤枉任何一名弟子，有他出手，沧溟是放心的。 他点点头：“好，那我就在此处稍作等待，待人手齐备，我们一同下山。” “如此也好。”司晋起身，“那你就在此处休息片刻，我先走了。”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办公室。 远远的，沧溟还能听到从一楼传来的、对方洪亮如钟的声音：“谭舒，统计现在在宗门内的、赋闲无事的弟子，召集他们现在过来；羿星洲，你去设备室，清点装备，我们待会要去山下的敛天会所一趟，他们那里有弟子泄露公司计划。” …… 执法堂的效率很高，不到半个小时，司晋便上来通知沧溟，所有人员设备全部准备就绪，现在便可出发了。 闻言，沧溟站起身来，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片刻，通知了留在会所中的蓝错，执法堂的人很快就能过来。 【错：ok】 此时的会所中。 在一个小时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今天与往常一样，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工作日，即使看到了所有部门领导全部上楼开会，也只认为是最近业务上新所进行的常规讨论。 第103章 因此，当会议结束，领导们从楼上下来，各自回到部门中，宣布所有工作暂时暂停、不允许员工使用任何电子产品向外传递信息、不在会所中的员工必须立即赶回时，几乎所有人都是迷茫的。 有人偷偷观察领导的脸色，发现他们大都表情严肃，就连往日里最温和最好说话的那几位都紧蹙着眉头的时候，他们意识到，恐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作为社畜，早上刚刚上班的时候往往是没有时间看手机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并不知道热搜的事。 只有那么一两个人，他们躲在会所中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中，看着周围紧张的气氛，手中暗自捏了把汗。 怎么回事，怎么知道得这么快？那边明明保证过，不会让他出事的。 他悄悄摸出手机，想要质问与自己对接的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今早我们会所突然戒严了？你们干了什么？？？】 消息刚刚发出去，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便弹了出来：【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请先添加对方的好友，待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开始聊天。】 那人：！！！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悄悄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别被发现了，都说过了不能用手机了。” 猛地惊出一身冷汗，他抬起头来。 提醒他的，正是自己平日里的饭搭子，一名与自己同一批加入宗门的弟子。 见他额角冒汗，这个弟子还颇为关心地小声问道：“你怎么啦？是不舒服吗？”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躁，安慰自己，说不定对方删掉他也是为了消息不败露呢？是的，对方承诺过，一定会保他的，这肯定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只是没有提前通知自己……毕竟他看过对方地给出的证明，对方的确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宗门，应该不至于违反合约精神的对吧…… 有些勉强地摇了摇头，他道：“我没事，可能昨晚有点吃坏肚子了。” 他们这种外宗弟子修为普遍一般，吃坏肚子这种事，虽然发生的概率很小，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听他这么说，他的饭搭子也不疑有他：“那好吧，你要是实在不舒服的话，待会跟领导请个假回去休息吧，我们领导虽然看着严，但其实是个好人的。” 请假，他倒是想，但只要一想到领导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没来由的，他就会感到一阵心虚。 努力牵其嘴角，他笑道：“好……我知道了。” 很快，执法堂的弟子便在司晋的带领下抵达了会所。 而一早收到消息的蓝错，则带着闻宿和石经艺，早早地等在了会所门口。 蓝错此前没见过司晋，此时猛地一看，顿时在心里龇牙咧嘴一番。 咦惹，长得真像电视剧里那种严苛至极的教导主任，只看一眼就让人牙疼胃疼全身都疼。 因为前不久才在自己的识海中接纳过对方的神识，感应稍微增强了一点、隐约感受到蓝错心中念想的沧溟：…… 噗，有点可爱。 面上不显，他上前两步，对蓝错介绍道：“这位便是执法堂堂主司晋长老了，放心，此次他亲自前来调查此事，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泄密弟子的。” 蓝错点点头，面上严肃地伸出手来：“司晋长老，此番就麻烦你了。” 司晋眼珠在沧溟与蓝错之间扫了扫，闻言也没多说什么，伸出自己粗粝的棕色皮肤的大手握了上去，用力地上下摇了摇：“蓝老板就放心吧。” 司晋的手劲很大，蓝错只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跟一个老虎钳握手一般，龇牙咧嘴地道谢：“那就多谢长老了。” 说完，就忙不迭地松开手，将其藏到了背后，另一只手则为其拉开了会所的大门，做出一个恭敬欢迎的姿势来。 司晋抬手，对自己身后跟着的弟子们做了个手势，随后大步走入会所当中。 其身后、同样表情严肃、身着执法堂制服的弟子们鱼贯而入。 沧溟没有急着跟进去，待其余人都走后，他上前两步，伸手牵起蓝错的手，放在掌心中，用大鱼际揉了揉，缓声询问：“还疼吗？” 别人没注意到，刚刚他站的位置，可是将蓝错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这人将手背到身后去后，悄悄地手掌的两端边缘在衣服上来回摩擦，仿佛这样就能将疼痛感给摩擦掉一般。 下次得提醒司晋注意一点，别手劲这么大，他是块铁疙瘩倒是无所谓，可蓝错只是一个由灵力组成的剑灵，这样捏虽然捏不出什么事来，但到底是会疼的。沧溟暗自想到。 第57章 指南五十七 蓝错被沧溟揉的耳尖通红。 这剑最近怎么……怎么……怎么这么体贴！ 好吧虽然对方一直都很体贴，但这也太体贴了！ 体贴到他都觉得自己要产生什么误会了。 蓝错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并嗔怪地瞪了沧溟一眼。 “嗯？”沧溟垂眸，眨了眨眼，“怎么了？” “没，没什么。”感觉再待下去自己就要烧起来了，蓝错匆匆扔下一句“我进去看看情况”，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会所中。 执法堂不愧是专业人士，蓝错进入会所的时候，执法堂的弟子已经井然有序地分散开来，守在了所有通道的入口处。 第104章 沧澜宗内，没有弟子不认识执法堂这一身标志性的制服，骤然见到那么多执法堂的弟子出现在这里，在结合刚刚领导的命令，就算是再心大的人，也会在内心惴惴揣测：出事了吗？ 心里有鬼的怕执法堂是为自己而来或是查到自己干的亏心事，心里坦荡荡的又怕一番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后事情闹大收不了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钱多事少领导好的工作就这样没了，他们左顾右盼，又偷偷窥视执法堂弟子，希望从中获取一些线索。 然后，就被执法堂的弟子狠狠地瞪了。 别妄想从我们这里提前得到任何线索，等待会上了法器再老老实实地把你们知道的都吐出来吧！ 蓝错没有注意到这些小插曲。 他先是在走廊上转了一圈，随后便转身去寻找司晋了。 他想亲眼看看，执法堂是怎样把人揪出来的，也想第一时间知道，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的泄密。 执法堂将临时办公地点选在了一间中型会客室中。 带着几名弟子，司晋正在布置会客厅。 他们将会客室中原本摆放着的沙发茶几一类的东西全部收走，换上了冷冰冰的铁质桌椅——还是一看就坐上去不太舒服的那种。 随后，他们又从各自的储物法器中搬出各式各样的法器来，只是仅从外表上，蓝错完全看不出来这些法器的作用。 他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绕上去看个仔细。 然后，就被随后赶来的沧溟拎住了后衣领。 蓝错：？ 他回头，看向沧溟。 干嘛呢？ 沧溟手上发力，想要将蓝错拉回到自己身边来。 然后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蓝错怀疑是故意的）用力过猛，他的后背撞在了沧溟结实的胸膛上。 蓝错愣了两秒，随后挣扎着从沧溟身上挪开。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嘶——” 这位的胸，梆硬！ 然后，蓝错就听到自己脑袋顶上，传来一声闷笑。 这位最近是不是笑出声的时候有点太多了？ 他忿忿抬头，企图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控诉。 谁料，还没来得及与沧溟对上视线，这位倒是主动与蓝错拉开了距离。 他后退了半步，低声道：“不要打扰他们工作，你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我。” 蓝错不信，有些狐疑地上下扫了一眼这位老古董：“你确定你知道吗？” 有一种古人给现代人讲高科技的荒诞感。 “当然。”沧溟弯了弯眼角，“当年我的剑主创立沧澜宗初期，我也曾担任过一段时间的执法堂堂主，因此后来我醒过来的时候，宗主曾带着执法堂的法器设计图纸来找过我，希望我帮忙看看，能不能提出什么改进方案。” 蓝错：？ 沧溟点头：“不要不信，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沧澜宗始终都在，但有些技术还是失传了。他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这种失传了的技术能够派得上用场。” 蓝错点头：“原来如此——那有吗？” 沧溟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 蓝错：…… 我刚刚那一瞬间是在期待什么。 看出蓝错表情中一瞬间的无语，沧溟玩笑般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那个时候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原始的，反正实在不行，搜魂术一上，什么都不成秘密了。” 蓝错：“哇。” 只听沧溟的话，搜魂术就像是他们常规使用的一种手段一般。但事实上，在现代的三界共同律法中，搜魂术是被列为了十大禁术之首，所有修士均不可修习，而过往已经掌握此术的修士，一旦证据确凿施展过搜魂术，则三界所有修士，无论是谁，都有资格将其就地格杀。 这是因为搜魂术是一门断人轮回之路的狠毒术法。 中了搜魂术的修士，首先其主观神志会被抹杀，然后神魂会被绞杀成一段段残片，识海的被动防御机制也会完全丧失，然后，施术者便可在其识海中畅行无阻，获得一切想要得到的信息。 当然，作为大混战时代的“遗老遗少”，蓝错承认，他是会搜魂术的——但他保证，在大混战结束后，他从未使用过这门禁术。 这使他在面对沧大圣父的时候，难得地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所以，他要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了。 微一扭腰，他轻轻往沧溟身上撞了撞：“啧啧啧，将搜魂术当作常规手段，真可怕。” 沧溟：…… 这点确实没法洗。 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虽然没能成功帮助改造升级设备，不过我也将这些设备的图纸都看过了一遍，所以，对于这些设备各自的用途，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说罢，他状似自然地牵起蓝错的手，将剑灵带到房间的一角，通过传音，将房间中设备的用途一件件地说了过去。 【那个连着一个头盔的是测谎仪，通过监测识海波动判断对面有没有说谎，又或者是对自己提供的证词是否存在犹豫情绪。】 【这边这个手持式法器是扫描仪，能够扫出这附近所有的空间类法器的存在，避免嫌疑人藏匿自己的储物法器。】 【这个长得像蛋壳的是防自爆舱，在与经脉连接上后，在检测到对方有自爆意向时，能自动发出干扰灵流，阻止对方自爆。】 第105章 …… 沧溟的声音好听，讲解起来也不疾不徐的，让人忍不住就会沉浸在他的讲课当中，直到所有的内容全部介绍完毕。 【好了，大概就是这些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蓝错从沉浸式听课的心流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甩了甩脑袋，目光扫视房间一圈。 沧老师的讲解实在深入人心，几乎是他每看到一件设备，沧溟刚刚讲解时候的声音便会自动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带着一股轻易就能觉察到的柔和，将所有特点一一罗列。 蓝错摇头：【没有了，你讲得很好。】 他不吝给予自己的肯定：【沧老师若是愿意去给弟子们授课，保证每节课教室里的人都坐不下。】 【是吗？】因为对话发生在两个神识之间，情绪比口头交流更容易传递，一种明显的愉悦情绪在蓝错识海中徜徉，【给弟子上理论大课太累，不过你若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一对一私人辅导。嗯……就上九州史如何？】 蓝错猛地掐断自己与沧溟之间的神识通讯。 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些不太方便让对方觉察的事情。 他想到了……沧溟这段时间的一些略微有些反常的表现，不会是在……暗戳戳的撩他吧？ 一瞬间，他有些心神荡漾。 但很快，另一个声音又随之出现：你也清楚，沧溟就是这样温柔的好人，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呢？要是人家没这个意思，知道你在这么想，会不会感到冒犯？做剑灵还是不要太普信了。 然而，同样有声音在反驳：你自己回想一下你们刚刚结契的时候与现在的样子，你对比一下，同样是温柔，同样是待你好，你扪心自问，真的一样吗？ 但那个时候你们不熟啊，对待陌生人和对待熟人总是不一样的吧，总不能永远都用对待陌生人的方式对待你吧？ 可是……可是…… 蓝错的识海中出现一圈又一圈的小型漩涡，显示着主人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然而沧溟并没有给蓝错留足够他想清楚的时间。 见对方突然关闭了识海，他有些担心地垂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蓝错？你怎么了？” “啊。”蓝错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小幅度地弹了一下。 他转头，强装镇定：“没……没什么！啊对了，你有没有想过，把图纸给月见看看？说不定她能提出什么意见呢？” 沧溟自然看出来了蓝错的不自然，但他什么都没说，反而是顺着对方的话思忖了片刻：“确实，我之前倒是真的没往这方面想过。嗯……待此间事了，倒是可以在下次开会的时候提一下，若是双方都愿意，确实可以试试。” 蓝错点头，还想说点什么欲盖弥彰一下。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要再说点什么，会客厅的门便被敲响了。 门外，是贴得很近的两道人影。 蓝错：？ 不是，这是谁家的小情侣跑上来了？不知道这里在干正事吗？ 还没等他发表意见，门外便传来了一道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堂主，你们这里好了吗？我这里逮到了一个行迹有些可疑的弟子。” 蓝错：…… 他仔细往门外那两道凑在一起的身影看去。 哦，很明显，后面那个人的姿势呈现出控制状，但他刚刚愣是眼瞎，没看出来。 啧。 会客室中，听到门外弟子的询问，司晋快步走了两步，坐到了房间中央的实木椅上——正在受审弟子待会要坐的被嵌在了防自爆蛋壳中的铁质椅子的对面。 其他弟子也纷纷行动起来，快速坐到了各自负责监控的设备后。 这边，沧溟则搡着蓝错，坐到了原本就存在于会客室中、刚刚布置时被摆到了角落的一处屏风后。 屏风后，正放着两张单人沙发，显然是特地为蓝错和沧溟准备的。 蓝错与沧溟在沙发上坐下。 在确认左右人都各就各位后，司晋抬起头，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第58章 指南五十八 听到司晋的传唤，弟子伸手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透过半透明的屏风，蓝错朝会客室中央窥去。 这是一个身形看上去就很魁梧的弟子。 就像抓小鸡仔一样，他抓着会所中的一名员工搡了进来。 而被他抓住的那名员工，则是一脸菜色。他双腿发抖的被推进来，驼着背，小心翼翼地环视周围，然后，似乎是被会议室中的阵仗吓到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想要逃离，然后一头撞在了身后的弟子身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蓝错：嘶—— 好板结的肌肉。 魁梧弟子低头，看了看撞在自己胸肌上正眼冒金星的弟子，想了想，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人往前带。 那弟子晕晕乎乎的，就这样被硬拉着走到了房间中央。 然后被一推一按，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铁质椅子上。 魁梧弟子一手牵来铁质椅子上的弹力带将人的腰腹部捆好、防止人乱动，一手拉过防自爆设备的监控探针，随意扫了一眼，出手快准狠的一扎，将探针扎进了即将受审的弟子的经脉中。 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极具观赏性，让第一次看的人忍不住想要鼓掌叫好——如果被扎的人不是自己的话。 第106章 做完这一切后，魁梧弟子后退两步，更详细地向司晋解释情况：“我刚刚一直守在后勤部门的门口，这名弟子怂恿同门前来打听，见势不妙后想要通过小门逃跑，因此被我逮了回来。” 屏风后，蓝错若有所思：后勤部门吗……确实，虽然各个部门的许多弟子都曾参与了清理归纳工作，但主要负责的始终都是后勤部门，那便确实有可能是泄密者…… 屏风前，司晋点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专门负责记录整个审讯流程的弟子。 见其已经将魁梧弟子所言悉数记录，司晋挥了挥手：“好了，你出去吧。” 待魁梧弟子出去后，随着会客室的门关闭发出的闷响，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到了房间中央这个被逮进来的弟子身上。 那名弟子似乎是被吓得不轻，陷入了某种自闭的状态，现在正一言不发的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然，从神识波动检测仪中平稳的曲线波动来看，也有可能是心死如灰的什么都没想。 屏风后，蓝错下意识捏紧不知何时蹦到自己手心中的沧溟的手：会是他吗？ 虽然不记得这个弟子的具体名字，但他对这个人有影响，他记得这个弟子是成了家的，不过因为妻儿皆非沧澜宗弟子，因此平日里并不住在宗内，而是在靠近宗门的小区买了一套房子。 这样的人，会为了利益泄密吗？ 这边，见这个弟子迟迟没有反应，司晋伸手，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三清铃。 “叮铃——”随着一阵侵入识海的摇铃声，司晋喝道：“程文，抬起头来！” 程文，正是这名弟子的名字。 被司晋这么一吓，程文猛地抬起头来，他看向坐在上首的司晋，嘴唇嚅动两下，颤颤巍巍地问道：“不知……长老要问我什么？” 司晋怒目圆睁，做足了黑脸关公样：“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司晋说完，下首监视神识波动的弟子同样发话，与司晋不同，这个弟子长了一张狐狸脸，说起话来也是笑眯眯的：“程文，我劝你老实交代，做了宗门几十年的弟子，你应该知道我们堂的厉害吧？” 程文：…… 显示器上，他的神识剧烈波动着，显然，在他心中，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最终，他一咬牙，深深垂下脑袋，手指插在发间：“我说……” 听到程文这么说，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负责记录的弟子更是捏紧了手中的笔，随时准备奋笔疾书。 然后，就听一道纠结又后悔的声音底气不足的传来：“我……不该偷偷拿公家的抽纸回去用的。” 所有人顿时：…… 哈？！ 什么鬼。 怯懦的声音还在继续：“我还不该……不该偷偷拿公司的本子回去给我女儿当草稿本的，也不该订饭的时候悄悄多订了两盒，让我家里人免费蹭饭的……” 众人一脸无语：…… 最后，程文似乎有些受不了压力，他崩溃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在上个单位的时候大家都这样弄，我就……我就……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 程文话音落下后，会客室中的氛围凝固了几秒。 最终，司晋开口，打破了僵局，他有些难以置信，甚至险些都要绷不住自己的严肃脸：“就这些？” “啊？”这下，反倒是程文愣住了，他抬起头，“就……这些吧？” 难道是他这个公司的蛀虫还偷了什么公家的东西他不记得了？ 他努力回想，半晌，终于又回想起来了一件事：“我还……拿了公司一个新笔带回去给我女儿用。” 说完，他怯怯地看向上首的司晋：“这次应该，真的没有了。” 司晋胡须抖了抖，他转头，看向狐狸脸弟子。 那弟子也是一脸无语地看过来，冲司晋点了点头，示意程文确实没有说谎或是隐瞒。 司晋有些破防，所以，这人就小偷小摸了一点不值钱的小东西，到底在心虚个什么？ 泄密的间谍都没他这么慌！ 蓝错也有些破防。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沧溟，有些难以置信地向其传音：【我们会所……有这么严苛吗？顺手摸走一点纸啊本子啊的都能吓得人要当场跑路？】 沧溟自然无条件站在蓝错这边，他捏了捏蓝错的手：【是他的问题，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 蓝错点头附和：【没错！一定是这样！】 …… 总之，在确认程文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后，司晋便挥挥手，解了他的禁锢：“行了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暂时先去隔壁会议室待一会儿，等我们这边工作结束了再出来。” “哦……好。”这个时候，程文的脑筋终于转了过来——也是，就他犯的这点小错误，怎么会惊动执法堂堂主来亲自审他呢？ 他心有余悸地起身，快步走出会议室，就仿佛身后有什么凶神厉鬼在追一般。 处理完这个临时插队的小插曲，司晋长叹一口气，伸手按下桌面上的传唤铃：“按照顺序，一个个送进来吧。” 审讯持续了很长时间，从早上一直到晚上，又从晚上到了早上，几乎是除了短暂的吃饭喝水，就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 不过好在，能被选入执法堂的弟子修为普遍不错，几天的不眠不休对他们来说并不成什么大问题。 第107章 审讯期间，所有弟子不得离开会所。 为了保证会所的正常运转，他们首先排除了一批嫌疑最小的弟子的嫌疑，将他们与还未受审或排除嫌疑的弟子隔离开来，返回各自的工作岗位，保证会所最基本的运转。 反复的审问相同的问题实在有些无聊，屏风后，蓝错用手支着下巴，悄悄打了个哈欠。 或许是点子太背，审讯直到现在，都没能成功找出到底是谁泄露了公司的消息。 不过，虽然没能审出到底是谁背叛了公司，这么一通下来，倒是让蓝错发现了不少公司的“蛀虫”。 什么上班特地带一个巨大的水壶过来装水带回家喝的啊，什么悄悄跟剑冢中的仙剑打好关系之后每次去送木牌都借此聊上半天逃避工作的啊，什么因为公司的网好每天下班猫在会客室打游戏的啊……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听得蓝错叹为观止。 虽然他之前在物流公司上班的时候也偶尔会蹭点公家的东西，但若不是现在在这里全程听下来，他是绝对想不到的，这群人类为了占点小便宜，居然能这么花样百出！ 蓝错在内心海豹鼓掌，并沉思：如果根据这些需求优化员工福利，是否能让员工归属感更强、工作的时候更加努力？ 将这个想法记录在册，蓝错继续打起精神听审讯。 这时，一只端着一杯奶茶的白皙的手突然伸到了他的眼前，沧溟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累了吗？】 伸手将奶茶接过凑近自己，鼻翼翕动，嗅着其独有的浓郁香气，蓝错摇了摇头：【还好。】 说着，他转头看向沧溟：【不是，你哪去弄的热水冲奶茶？】 他明明记得，这家伙是一直坐在自己身边来着的。 沧溟晃了晃指尖夹着的引火符，又指了指桌面上摆着的水壶，算是解答了蓝错的疑问。 蓝错：…… 这人还真是不亏待自己。 他垂眸，轻轻啜了一口杯子里的奶茶。 还挺香的，沧溟应该是用煮的茶和鲜奶配成的，不是直接冲的奶茶粉。 果然，旁边，沧溟又重新拿出了一个茶盏，执起壶，从壶中倒出煮好的茶水来。 他们就这样，借着屏风的遮掩，在气氛凝滞的会客室中偷偷开凿出了一小片空间，在紧张中悠然。 不过这份悠闲并没有持续太久。 只听屏风外，司晋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说你那天晚上在和朋友联机打游戏，可为什么在此时间段你的手机会显示社交软件占用时长一个半小时？” 很快，另一道狡黠的声音响起，他语调拖得很长，慢悠悠的：“你打的是什么联机游戏啊，能在打游戏的时候顺便和别人聊一个半小时的天？”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和朋友连麦，用的是聊天软件上的视频电话。” 第59章 指南五十九 所有玩过游戏的人都知道，在玩这种需要联机的网游的时候，人是很容易沉迷于其中的，这种时候，即使是平时抱着手机聊天不撒手的人，都会短暂地屏蔽一切外部消息，甚至会认为源源不断的消息是一种严重的打扰。 关于这一点，沧溟或许不甚理解，但曾经有一段时间沉迷于游戏的蓝错，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他猛地挺直腰背，目光透过半透的屏风，直直扎在会客室中央的员工身上。 与其他许多只是有印象的员工不同，这名员工，是他为数不多记得名字的员工。 他记得，这人名叫孟庐，平时主要负责的是网络宣传这一方面的内容。 而蓝错之所以会记得他，是因为在会所开办初期他们大量投放广告的时候，这名弟子曾帮了他许多忙，出过不少有新意的点子。 他当时以为，这人能力也强，同时也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的。 可若是真的是他的话，他又为什么要泄露消息呢？ 蓝错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屏风外，审讯还在继续。 虽然执法堂并无权限查询弟子、尤其是外宗弟子的私人手机通讯聊天记录，但他们拥有足够丰富的审讯手段，在一遍遍的车轮战、软硬兼施、数据分析后，终于，孟庐的心理防线被击溃。 他手脚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着，就像是罹患了什么周围神经系统的疾病一般，嘴唇也在不断发抖：“我……是我打游戏认识的网友，他技术很好，我们因此经常在下班后约在一起打游戏……” “我们在打游戏的时候连麦，有的时候也会聊一些现实生活中的东西。” “我有的时候会抱怨工作上的事情，然后我发现，他好像总是能感同身受一般，准确地踩在我的痛点上。所以渐渐地，我和他聊得越来越多。” “我之前向他抱怨过，为什么明明是我提供了那么多的创意，最后的宣传部部长却不是我？我也说过，每天看着会所日进斗金，为什么我的工资还是这么低？” “有一天，他突然问我，他这里有个一次性赚一笔大钱的机会，问我想不想要？不要别的，他只需要我给他提供最近部门中制作的宣传材料之类的……” “三千上品灵石，只需要我给他看几张图片，所以我……我……” 孟庐越说，头越低，他或许是在羞愧，也或许是在后悔。 不过并没有在意他到底是怎样想的，他们只知道，在忙活了这么久后，他们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第108章 待弟子将记录填写完整后，司晋问道：“除了你之外，你还知不知道别的泄密的人？” 他摇了摇手中的三清铃：“你若是能提供线索，在最终判定惩罚标准的时候，我们也会酌情免去部分惩罚。” 虽然抓出了孟庐，但没人敢保证别人只联系了这一个人，他们需要做的，是将所有犯错的弟子全都抓出来。同时，也是对其余没有犯错的弟子进行一个警告，告诉他们，只要犯了错，执法堂定然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孟庐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和同事之间都不算熟悉，回家也是打游戏，我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联系别的人。” 或许对面对孟庐也并非全然信任，又或者只是将其当成了一个用完就扔的棋子，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从他身上实在审问不出更多的情报来了，负责文书记录的弟子起身，将写满自己记录的纸张放到孟庐面前，面无表情道：“在这上面留下自己的神识烙印吧。” 只要留下了神识烙印，便代表着这份记录的真实性是受到本人认可的、具有法律效应的，也将会成为裁定惩罚标准时重要的凭据。 孟庐自知无法反抗，只得顺从地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神识烙印——执法堂明文规定，公然损毁重要证据者，罪加一等，从重处罚。 走完流程，司晋直接抬手叫来一名执法堂弟子，让其带着文书先行押解孟庐回宗，在惩罚确定之前，杜绝其一切对外交流的可能性。 孟庐被带走后，审讯继续。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门外响起石经艺的声音：“老板。” 石经艺是最早一批被完全排除嫌疑、恢复正常工作的弟子，而在恢复工作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盯紧网上舆论的同时，迅速安排新项目的上线。 他知道蓝错一直在盯着审讯的事，不会轻易来打扰蓝错，现在来找他，应当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向司晋示意后，蓝错起身，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内，正在接受审讯的员工突然看到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蓝错，则完全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不是，之前也没人告诉他大老板在这里啊？ 靠，他刚刚才说，他会借口上厕所偷偷躲在卫生间摸鱼，这么一看，那岂不是全都被听见了？！ 在这一瞬间，这个可怜的弟子很想要暂时地去死一死。 蓝错没有管身后这个可怜虫弟子的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他走出会议室，顺手将门带上，看向站在门边的石经艺：“发生什么了吗？” 毕竟现在会所处在特殊时期，人手又紧张，蓝错担心会发生什么无法控制的不好的事。 见蓝错一脸紧张的模样，石经艺急忙说：“放心，不是什么坏事。” “是孔雀公爵那边，突然给我们送来了一些情报，根据这些情报，我们大概推断出来了，这次商战是谁发起的了。” 孔雀公爵？蓝安吗？ 蓝错眨了眨眼，从兜里掏出从昨天起就开了静音免打扰模式的手机。 果然，上面有几条来自蓝安的消息。 除了蓝安，还有几条荼九发来的消息。 蓝错解锁手机，一一点了进去。 昨天上午十点：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哥哥，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可恶，是谁在背后搞破坏！哥哥放心，我已安排荼九去查这件事了，我这边也会帮你监控网上的情况的。】 【荼九：我已经收到了公爵的消息，蓝先生放心，我定然帮你找出谁是幕后黑手。】 昨天中午十二点：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哥哥，荼九说有一些眉目了，不过还不确定具体是谁，先告诉你一声，让你安心。】 昨天下午六点：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哥哥还没有忙完吗？即使再忙，也不要忘记按时吃饭休息。顺便，荼九说他已经能够锁定大概范围了，不过还不能最终确定，哥哥还需要再等一小会儿。】 【荼九：蓝先生，我锁定了几个宗门和公司，不出预料，都与锻造售卖仙剑法器有关，还请您再稍等片刻，我相信我很快就能为您将幕后之人准确找出。另，下附一些资料，是我们在查询过程中意外发现，我私以为这些资料或许能帮到你们。】 【荼九：[附件][附件][附件]】 昨天晚上十一点：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哥哥晚安，注意休息。】 今天凌晨四点：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哥哥！哥哥哥哥！找到了！荼九找到了！他确定，是金焱寨！[附件][附件]】 【荼九：蓝先生，幸不辱命。[与蓝安相同的附件]*2】 今天上午九点：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哥哥？醒了吗？你一直没回消息，我就让荼九把资料给你的秘书也发了一份，他们现在应当已经看到了。】 这是蓝安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蓝错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半。 看着对话框中从昨天早上开始就不断发来的、无人回应的消息，蓝错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愧疚。 他连忙点开键盘，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然而，还没等蓝错打完——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哥哥？你终于出现啦/[孔雀探脑袋，jpg]】 第109章 看到蓝安发过来的探头探脑的小孔雀表情包，蓝错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只觉持续了昨天一整天加一宿的郁结都被短暂的一扫而空。 他将刚刚没打完的字打完： 【lc：嗯，刚刚找出了这次泄密的弟子。】 【lc：完全没想到你这边动作居然这么快！我们小孔雀也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妖了！我很开心！】 【lc：你昨晚凌晨四点还没有睡吗？怎么熬夜熬这么晚？/[敲脑袋]】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哎呀！】 【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孔雀：昨晚没怎么休息好，哥哥我先去休息啦~能帮上哥哥的忙我就很开心啦！哥哥解决完事情请我出来吃饭！】 看到蓝安的消息，蓝错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都心知肚明，无论是大妖还是剑灵，睡觉休息于他们而言本就不是必需品，会这么说，无非是出于对亲人的关心罢了。 和沧溟孜孜不倦地帮助他戒掉自己独居时养成的不好的生活习惯、力求他培养出新的良好的生活作息是类似的道理。 诶？明明是他和蓝安，怎么会突然想到沧溟那里去了？ 蓝错愣了愣，摇了摇脑袋，将某剑从脑海中甩出去。 此处虽然被执法堂弟子戒严，但到底是公共场合不太方便，蓝错向石经艺示意，他们去会议室详谈。 回到会议室。 推开会议室的门，蓝错简单扫视一圈。 与昨天早上相同，各个部门的部长已悉数到齐，见到蓝错进来，纷纷对其点头示意。 他们都是很早就被排除了嫌疑的。 不得不承认，虽然对于下面作为普通员工的弟子审查没有那么严格，但对于公司高层的选拔，当初他们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蓝错脚下生风，走到会议室正前方的位置坐下。 他示意坐在自己下首的闻宿：“由你来为大家详细讲解一下，本次孔雀公爵发过来的资料的具体内容。” 荼九的委托是保密的，现在会议室中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荼九的存在，也不知道蓝安那边之所以能那么快的搜集到情报全都仰赖这位前左大臣先名义管家。但蓝错从始至终都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与蓝安关系亲厚的事实，因此对于此次孔雀公爵主动提供帮助一事，众人虽然诧异，但也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来。 他们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需要解决什么问题。 听从蓝错的安排，闻宿将自己的电脑屏幕投屏到电子白板上。 他点开荼九发来的第一份文档。 荼九很贴心，文档的第一面就直接用加粗的大字给出了结论：“此次事件由金焱寨作为主导。” 为了防止众人一时片刻想不起来金焱寨是什么，下面又跟了一句话：“会所创办初期，金焱寨曾派遣长老前来访问。” 第60章 指南六十 “金焱寨？”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会议室中立即嘈杂了起来。 他们或许不是每个人都知道金焱寨曾经派遣了长老前来参观拜访，但作为一个曾经锻造出了百剑谱上十数柄仙剑以及许多虽然没能进入百剑谱但依然名气响亮的仙剑的老牌宗门，他们当中没人是不知道这个宗门的。 即使是对锻造不感兴趣，但学生时代，也总是能在历史书上多次看到这个宗门的名字的。 可以说，对于许多人来说，金焱寨不仅是一个炼器宗门，更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符号。 而现在，这个文化符号正在亲自给他们祛魅。 他们眉头紧锁。 如果是金焱寨的话，恐怕对方到时候甚至不必多说什么，仅凭借自身的号召力，就能抢走他们很大一部分客源。 而且更重要的是，金焱寨底蕴深厚，若说他们有库存上等仙剑一千，对方就可能有一万、五万、十万，即使是冲量，他们也是冲不过对方的。 这可怎么办是好？ 会议室中，人心逐渐浮动起来。 见势头不好，蓝错及时出声。 “大家安静一下。”他屈指，敲了敲桌子，“闻宿还没说完，听他继续说。” 下首，闻宿感激地看了蓝错一眼。 滚动鼠标，他继续道：“大家少安毋躁，虽说此次事件的主导是金焱寨，但根据孔雀公爵传来的消息，执行者却并非金焱寨。” “与上次金焱寨来我们会所时与石经艺所说相同，随着大混战时代的结束、世界灵力的衰退，现在的修士普遍不再热衷于花费大价钱购置法器，也因此，金焱寨近些年的收入情况并不乐观。他们始终在谋求新的出路。” “这次事件的发生，也算是他们做出的一次尝试。” 此话一出，便立即再次在会议室中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想要自救，就要来搞我们的事，这是什么道理？” “这也太没素质了吧？！亏我小时候还特别喜欢看跟他们有关的历史。” “果然，就算外表把自己包装地再好，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记不记得之前有个闹得挺大的新闻，说是有客人在他们那里购买仙剑的时候，那个服务生的态度特别不好，拽的二五八万的……” “我靠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他们的理由是，他们寨子里的弟子都痴迷于锻造，情商确实有点低啥的。当时还有好多腿毛在评论区洗地嘞，说什么技术好就行了，人家又不是服务业，你去是买剑的不是当大爷的啥的。” 第110章 …… 蓝错同样也记得这件事。 不过当时他对这个新闻没什么很大的感触——因为其实金焱寨态度不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是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一千年两千年的事。 只不过之前一直没人也没有足够便利的互联网能迅速将事情闹大罢了。 并且，就蓝错的了解，金焱寨给出的解释倒确实是真的，他们中的许多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五十天都是守在炉子旁边过日子的，情商确实都不怎么样，无意之中就会得罪人。 会议室中，待众人逐渐安静下来，闻宿方才继续开口说话：“根据孔雀公爵提供的消息，本次网络舆论操控、收买我方员工等行为，皆是由金焱寨委托一家专职代理公司完成的。不过与此同时，根据他们的分析，金焱寨是否知晓对方使用了这些手段，是需要打一个问号的。” “怎么说？”蓝错问道。 他刚刚一出来便被石经艺拉了上来，在这之前并没有时间提前看蓝安和荼九发来的材料。 闻宿：“只是一种猜测，他们去了解了一下这家代理公司，是一家成立不足五年的新公司。但就是在这仅仅五年的时间内，他们帮助了三十余众势力，做出了惊人的成果。而在这三十余家势力中，并非对所有的雇主，他们都采取了这种手段。其中有近一半的案例，他们所做的仅仅是帮助雇主调整产业结构、改革企业规章制度等。” “金焱寨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正是因为他们寨中弟子大多两耳不闻窗外事，因此受到的外界污染也比较少，相对来说算是比较正直的宗门了。因此，对方很有可能给他们展示的是这种偏向于正面的案例，而金焱寨的管理者对于这种事情也不甚了解，因此直接大手一挥，将事情全权交由对方负责了。”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石经艺插话道，“金焱寨并不在意他们使用了什么手段，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便可。因此，对于对方的作为，他们是持允许态度的。” “对，是这样的没错。”闻宿点头，肯定了石经艺的说法。 一份文档翻到了末尾。 闻宿点开荼九发过来的另一份文档。 在这一份文档中，荼九详细列举了这家名为“万界有灵”的咨询代理公司的所有资料。 包括人员组成、过往典型案例、以及对他们公司下一步行动的预测等等。 有了这份资料，他们就不至于对于对手完全的一无所知，也就能够根据对方的行事特点提前做出规划，不至于像这次一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看着这份翔实的资料，石经艺一边感叹孔雀公爵的情报收集能力之强大，一边欢天喜地地将资料打印下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份资料在他这里所能发挥的用途无可限量。 石经艺叫蓝错上来，不仅仅是看荼九发过来的两份资料，他还要给对方看他们这两天的工作成果。 这次主讲的人换成了石经艺的助理。 相比起闻宿这种半道出家来给人当助理的，石经艺的助理明显要更为游刃有余，他甚至在汇报前，还给他们短短两天的工作内容做了个ppt。 而在石经艺与万宝商行的合作之下，蓝错也是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在互联网上，黑的也能洗成白的，白的能被洗成一朵纯洁无瑕的盛世白莲。 万宝商行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什么义商好人，相反，他们财大气粗、家大业大，在互联网时代的初期，便开始养专业的水军团队，现在更是将其做大做强、发扬光大。 他们先是暗戳戳的放出风声，说经过了长期的游说，他们会所好不容易才说动了隐居在剑冢中、继承了古代炼器大师传承的仙剑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寄存出售，不成想还未正式上架，便遭到了同行的恶意打压。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他们会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因人微言轻，即使想要发声，也会迅速被同行打压。 之后又请了一些长期与万宝商行有合作的、业内著名的评剑大师，将月见的作品送去品鉴，再将大师的点评记录下来发到网上，淡化仙剑本身的使用价值，强调其收藏价值——虽然现在的售价是正常上品仙剑的售价，但它是古法的啊，万一之后哪天就身价暴涨呢？ 最后，又抛出了新项目上架的时间，以及届时会所的一系列与之相配的优惠政策，营造出一种“他们真的很划算、很为用户考虑”以及“早买早享受，晚去冤大头”的火热氛围。 总之，在万宝商行的一路护送下，短短一天之内，不仅舆论反转，他们开通的预约名额，也同样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哄抢一空。 助理截取了一些评论区的评论放到ppt上进行展示： 【这个大师我知道！我亲戚家有一把家传宝剑，就是这个大师做的，用的他自己的独门手艺，手感真的一绝！跟现在这些仙剑不能比！我当时还可惜大师去世后这项独特技艺的失传，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能再见到！家人们，我冲了，我比拿下一把！】 【呵呵，我就说昨天的热搜怎么那么突然，原来是半夜有阴兵过境呀~】 【仔细算了一下优惠政策，如果全部拿到的话，那就是五折！五折，对于购置一把上品仙剑来说是什么概念？就算只是打九折，也是大几万的上品灵石啊！】 【不是，你们都这么有钱的吗？我就网卡了半分钟，就没名额了？好家伙，一个个嘴上骂的欢，手上还是诚实的是吧？】 第111章 【泻药，没钱。他们这次不止开了上品仙剑，还有中品和下品，我奔着这两类去看的。】 …… 最后展示完评论，石经艺的助理深沉地推了推眼镜：“总之，在本次行动中，我方在万宝商行的大力支持下，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我认为现在只需要全心筹备接下来的正式上新即可。” 蓝错：“而且，经过这么一遭，金焱寨那边应当短时间内也不会着急上新与我们类似的业务了。” 石经艺点头表示赞同：“没错，要是他们敢上新，我们就敢把他们打成恶意竞争破坏市场公平，再加上他们本身在网上就因为态度问题有过黑历史。” 几人相视一笑，发出反派的笑声。 桀桀桀。 第61章 指南六十一 早上六点，是“两界速通”物流公司物流 员开始上班的时间。 无数身着蓝色马甲制服戴着蓝色鸭舌帽的员工从各自的家中走出来，他们面容普通、职业普通，是都市精英们走在路上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存在，也是无论何时出现在何处都不显突兀的存在。 “叮铃铃——” 这是两界速通app员工版所特有的铃声。 他们低下头，点开app，查询公司最新通告。 【资深员工特别通告： 常年深入浅出、男性、酒糟鼻、职业炼器师、不属于任何大型炼器宗门，喜饮酒抽烟，或有豢养妖兽，灵根为火土双灵根。凡提供情报者，按公司最高奖励制度实行奖励。】 所有公司资深员工都知道，“两界速通”物流公司从来就不只是一个单纯的物流公司。 它始终都兼具着另一项职能：为孔雀公爵搜集一切他想要知道的情报。 只不过，再过去的十几年中，公爵似乎更沉迷于在商业领域开疆扩土，给他们下发的有关于搜集情报的通知往往几个月都见不到一回。 而最近，上面似乎是终于想起来了他们的另一重身份，几乎每天，他们的app中都能收到类似的悬赏通告。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优厚的赏金之下，所有员工都摩拳擦掌，恨不能脑袋上顶六只眼睛、长八只耳朵，无时无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些悬赏任务往往都被完成得很快——甚至最快的，任务刚发布不过几分钟，就显示已经被完成。 即使是内部员工，也常常对这种情报收集速度感到心惊。他们时常会产生类似的疑问：只要公爵想，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无法知道的吗？ …… 虽说是业务上新，但会所还是承袭了他们最基本的经营模式，即灵力匹配、人剑相看。 事实上，只要不是工厂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产品，哪怕是下品仙剑，因为其锻造时的温度、用料、手法等的差异性，它们都有着迥乎不同的特性。 而一名修士若是能使用与自己最适配的仙剑，那么毫无疑问，他的实力将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若是仙剑品质还不太低，甚至做到超常发挥，也并不是什么问题。 但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想要挑选到一柄完全适配自己的仙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与剑冢中的仙剑相同，想要获得一柄完全适配自己的仙剑，所需要的，不仅仅是修士对于仙剑的认可，还有仙剑对于剑主的认可。 但仙剑是死物，又没生灵，口不能言的，他们又怎么能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 在过去，解决的方案往往是由拥有生灵仙剑的相熟的修士领着，通过生灵仙剑之口进行交流。 但这种方式既不方便也不普及——同一个时代，生灵的仙剑能有多少？拥有生灵仙剑又恰好有空余时间的修士会有多少？需要购置仙剑的修士又有多少？ 所谓僧多粥寡，不外如是。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拥有生灵仙剑的修士高价出售甚至拍卖自己的时间陪着有钱的世家公子挑选适合自己的仙剑都一度成为了一个暴利产业。 当然，这一切，大都与绝大部分平庸的修士无关。 石经艺显然早就瞄准了这块空缺。 这不正是他们的优势所在吗？ 当然，老板和沧溟长老平日里事务繁忙，是没可能天天在会所里当服务生的。但是，他们这不是，有闻宿吗？ 当然，重点也不是闻宿，而是闻宿的本命剑龙沽。 此剑好游山玩水，在与闻宿结契后不久，便带着闻宿的工资卡且没带闻宿，挥一挥衣袖，出门远行去了。 每天独留闻宿一个人，一边时不时在手机上收到银行卡消费记录，一边苦哈哈地在会所中打工赚钱养剑。 这很过分。 石经艺对闻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龙沽和尚念经道德绑架，总之，在一番软磨硬泡之下，成功将龙沽从三界中不知道哪个旮旯子里召唤了回来，作了新业务的专职服务生。 当然，他们也知道，只龙沽一个，是肯定忙不过来的。因此，在征得荼九同意后，他们同样也给荼怿开了一份入职合同，此后他就由龙沽带着，每天白天在会所中上班，晚上再回到剑冢中休养，也算是避免荼怿每天困在剑冢中，生活过于无趣。 只是可惜会所开办这么久，除了闻宿之外，沧澜宗内还没有其他弟子成功与剑冢仙剑匹配，否则他们应当还能再添人手。 总之，不管怎么说，会所的新业务最终还算是顺利地开展了。 第112章 新业务上线的第一天，蓝错带着沧溟，在施展换颜术后，悄悄地来到了会所为了新业务所新建成的小楼中。 小楼是紧挨着之前的主楼建的，两栋楼共用了一面墙，并在中间开了一道玻璃门将两栋楼打通，让工作人员们更方便地在其中穿梭。 小楼一共四层，第一层一半是前台，另一半则被辟成了月见所制作的那些小工艺品的专卖店，第二层和第三层则被布置成了商场专柜的模样，琳琅满目的仙剑按照大小品阶顺次摆放，让人一眼看去既不会因为仙剑展示数量过少觉得空旷而产生商家手里没货的错觉，也不会因为所有仙剑都堆在一起而过于纷杂。 而能有这样的效果，则要归功于此前为蓝错和沧溟改造小院前的荒地的应右——虽然因为情况紧急突然接到的任务，但凭借着远超同行的专业素养，他依然完成得很出色。 至少会所中所有有话事权的高层都是满意的。 而至于小楼的第四层，则充作了仓库和财务室，属于仅员工可进入的区域。 顺着人流走进小楼，拒绝了前台是否填写匹配表的询问后，蓝错拉着沧溟来到了二楼。 他们就像逛超市一般，溜溜达达地在展柜间逛了起来。 而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顶着换颜术来呢…… 这全因蓝错最近看了一部讲述一宗之主改头换面伪装成修炼新手加入宗门重新从小弟子做起、逐渐发现宗门内的藏污纳垢并扮猪吃老虎的无脑爽剧。 爽剧是真的很爽，蓝错在某个下午偶然刷到后，顿时沉迷其中，捧着手机一直追到了新业务正式开展的前一晚。 新业务正式开展前一晚的半夜，终于将电视剧追平，失去了精神食粮的蓝错在床上辗转反侧。 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兴奋地掀开被子跑下床，“咚咚”去敲隔壁沧溟的卧室门。 与每晚都要睡觉的蓝错不同，沧溟晚上一般不会睡觉，而是会选择修行。 在听到蓝错的敲门声后，他很快睁开眼，为蓝错打开了房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已经换上了睡衣的剑灵，正站在自己门口，见自己打开了门，立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沧溟：？ 他转头看向自己房间里的挂钟。 凌晨三点。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而且看剑灵这副精神的模样，显然是熬夜熬到了凌晨三点，而不是睡到一半中途醒来。 难道是在为明天紧张？ 沧溟想了想，准备开口安慰一番蓝错。 然后一低头，就看到某屡教不改的剑灵踩在地上光着的脚丫子。 他顿时一蹙眉：“拖鞋，又不穿。” 蓝错：哎呀。 这不是太着急过来了吗。 他讪笑两声，缓步退回自己的房间，在床下找到被踢的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套在自己脚上，然后才重新回到沧溟的卧室门前。 沧溟依然保持着他离开时候的姿势。 见蓝错穿好拖鞋回来了，他这才点点头，后退让出半个身位：“进来说吧。” 蓝错丝毫不见外，趿着拖鞋就跟着走进了对方的卧室。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沧溟的卧室——事实上，在那次一同去泡温泉之后，在他们关系逐渐熟稔之后，在家里，一些隐形的屏障似乎就自动不攻而破了。 沧溟的卧室格局与蓝错相同，都是带小客厅的套间。 而与蓝错不同的，则是在沧溟的套间中，沙发被换成了罗汉床。 沧溟在罗汉床的一边坐了下来，伸手示意蓝错坐在另一边。 沧溟：“说罢，大半夜不睡觉，是有什么事情吗？” 蓝错抬眼看向沧溟，眼睛亮晶晶的：“沧溟，我们明天易容去会所吧。” 沧溟：？ 按理来说，作为会所老板，会所所开拓的第一个新业务，蓝错是需要到场看看的。 但是，为什么要易容去？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只是疑惑地看着蓝错，等待对方的进一步解释。 蓝错兴致勃勃，掏出手机，将电视剧的简介怼到了沧溟面前：“你看！” 突然被手机突脸，沧溟下意识的后仰了些许。 然后，他才伸出手，从蓝错手中接过手机，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了片刻，沧溟：“所以……你也想模仿这位……宗主，微服考察？” 恕他直言，就他认识的那些大宗宗主，他们大都每日工作繁多，根本没有时间像这样自己亲自乔装改扮跑去当一个什么小弟子。这部电视剧，纯属外行人的臆想。 不过……他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蓝错。 若是对方也想这么玩玩，他倒是不介意这么陪着他玩。 左不过剑灵开心就好。 对面，蓝错欣喜点头，他就知道沧溟能够理解他的意思：“这样很有意思呀，你不觉得吗？” 说着，他半边身子都俯下来，趴在罗汉床中间的小桌子上，伸长两只手臂，像是一只伸懒腰的猫。 他抓住沧溟的袖子，左右轻轻晃动：“陪我去吧？” 毕竟这种事，放在现代，怎么想都有些尴尬，所以他决定拖一个人下水，平摊自己的尴尬。 沧溟敛眸，看着拉着自己袖子左右摇晃的手。 半晌，他似是无奈地轻笑一声：“好吧，陪你去就是了。” 第113章 第62章 指南六十二 在听见沧溟答应下来后，蓝错小声欢呼一声，随即又得寸进尺：“我们互相为对方施换颜术好不好？” 沧溟：“嗯？为何？” 蓝错弯着眉眼笑：“自己熟悉自己的脸，施起术来总是不自觉地往自己原本的面容上靠，互相换颜就没有这样的困扰啦！” 沧溟：“……是这样吗？” 蓝错表情笃定：“嗯！是这样的！我流窜经验多，听我的没错！” 其实不是，他就是觉得这样挺有意思的，既想看看将权力完全交给对方，沧溟会给自己捏出一张怎样的脸来，又想在对方脸上施展一番，给他来个改头换面。 算是在寻常的生活中制造一点新鲜感吧。 沧溟不知道蓝错心中的真实想法，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眸思考片刻，最终还是扶着额头：“那好吧，听你的。” 蓝错：^^ 他兴奋道：“时间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先给你捏好不好？” 时间不多了吗？ 沧溟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确认现在才凌晨三点，而他若是没记错，新项目的正式开始时间是早上九点。 换颜术不算什么深奥的术法，不追求精致的话一念之间便可完成，他们的时间应当绰绰有余才是。 沧溟：“要不你先回去休息片刻？六点我来叫你。” 蓝错拒绝：“不要，给你捏脸，我要认真打磨的，至少两小时起步！” 沧溟：…… 他记得，这剑灵上次也是突发奇想，拉着自己的做陶瓷，然后，在他的亲眼见证下，这剑灵以一种专业的手法，将好端端的陶坯捏成了一个扭曲的形状。 虽然没有太大的颜值包袱，但他现在有些担心自己的脸。 罢了，总归以他的修为，当是无人能看穿他的换颜术，次抛的马甲相貌诡谲一点就诡谲一点吧。 至少他没有去霍霍别人，而是来找自己。 他叹了口气，屈屈手指，罗汉床上的小桌应召而动，挪到了茶几上。 沧溟：“那这样吧，你先躺下，我先给你捏脸。你在我捏的时候休息片刻可好？” 小桌挪去后，他与沧溟之间便没了阻隔，蓝错的目光在罗汉床上循睨了一圈，最终点头：“那好吧。” 听到蓝错同意，沧溟起身回到自己的卧房取出一个小抱枕放在罗汉床上：“那你躺下吧。” 蓝错依言躺下。 蓝错躺下后，沧溟转身拖来一个小凳子，坐在了他的脸旁边。 沧溟身量高大，即使是这样做下来，他的上半身也可以完全笼住蓝错的脸。蓝错仰躺着，余光瞟见沧溟的动作，突然感到一阵耳热。 虽然过去也不是没有他躺着对方坐在旁边的时候，但那大都是在客厅这种公共区域，时间也不会是像现在这般晚。 夜深人静，他躺在对方的卧室床上…… 虽然是卧室套件中的小客厅，虽然罗汉床严格来说与睡觉的床并不相同，但是…… 但是这还是对方的私人领地啊！ 在想通这一点后，蓝错顿时觉得这刚刚还觉得十分舒适的罗汉床躺着有点灼人。 他双手撑着床垫，想要起身。 却在刚刚开始动作的时候，便被沧溟用一只手抵着胸口按了回去。 沧溟面色如常，似乎并未意识到有何不妥，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开始运转起换颜术，轻声道：“别动。” 声音如溪水泠泠，润物无声：“我要开始动作了。” 蓝错：…… 这糟糕的台词。 算了，是他污者见污，古董剑不懂这些，不能怪他。 蓝错睁着眼睛，还想挣扎，他开口：“我……” 然而，沧溟似乎有些不满。 他的手顺着胸口一路往上移去，最终盖在了蓝错的双眼上：“别乱动。” 蓝错顿时不敢再动，只感觉从胸口到眼皮这一路上，属于沧溟身体微凉的温度在自己身上缠绕流连，迟迟不能被自己的体温驱逐。 他是大妖精血为引炼成，正常情况下的体温会偏高一点，难道是自己跟对方结契时间长了，连体温都受到了影响？ 他感受到微凉的指尖点在自己的脸颊上，对方的声音又轻又缓，钻进自己的识海：“时间不早了，赶紧睡一会儿吧。” 不，不对，不是声音钻进了识海，是对方根本就是在自己的识海中传的音。 被其他神识进入识海，识海本应出于本能的防御机制愈发意识清明，但或许是对方的声音实在好听、完美踩在他喜欢的点上，总之，他的识海没有升起半分反抗的意图，反而真的逐渐在沉眠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蓝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此时，房间中已经没了沧溟的身影。 现在几点了？ 他转头向挂钟看去。 还好，只是早上七点，时间还来得及。 这个时间，沧溟应当快要晨练结束了。 蓝错伸手，想要搓搓脸让自己更清醒。 然而，当手覆上去的时候，却是一片陌生的触感。 哦，是了，昨天沧溟帮自己捏了脸来着。 不知道对方会给自己捏成什么样子。 怀揣着好奇，蓝错从罗汉床上下来，穿上拖鞋，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 走进卧室中的浴室，蓝错朝洗面池上的镜子看去。 第114章 入目的，是一张陌生却又精致的脸。 当初自己给自己人形捏脸的时候，因为已经知道了剑主不喜自己的蓝孔雀血脉，蓝错特意避开了大多数孔雀一族所拥有的偏妖冶的面容，而是给自己捏了个偏素净的面容，希望以此淡化剑主心中对自己蓝孔雀血脉的印象——虽然后来证明这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不过木已成舟，这几百年来，他便一直顶着这么一张寡淡的脸穿梭在人群中。 早些年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若是自己当年遵循血脉遗传，顺着血脉所指按图索骥地给自己捏一面妖冶的脸，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当然也曾悄悄试过，不过木已成舟，血脉不会再给他提供捏脸的蓝图，而他的手艺又实在欠佳，每次妖冶没捏出来，倒是妖异的千奇百怪，因此，在尝试了那么几十次后，他便彻底放弃了。 但是现在，沧溟给他捏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但蓝错还是很高兴。 他抻着腰凑近镜子，对着自己新出炉的脸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 这也太好看了，真不知道沧溟是怎么捏的。 他要把这张脸的数据记录下来，以后再变全部变这张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以手击门的“笃笃”声。 沧溟站在他卧房的门口：“醒了？洗漱好了便出来吃早餐吧。” “昂。”将脸的数据记录于心，蓝错拧开水龙头，哗哗开始洗漱。 时间确实有点赶了，他还没给沧溟捏脸呢。 昨天他就想过了，这剑每天脸上挂着半永久的假笑，他要给对方捏一张与之百分百适配的“公子温如玉”的脸出来。 捏这个他有经验，他自信不会变成灾难现场。 吃完早餐，将盘子收回食盒中，蓝错便拉着沧溟来到了摆在客厅的罗汉床边。 “躺下，躺好。”学着沧溟昨晚的样子，蓝错指挥道。 沧溟垂眸，看着蓝错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抿了抿唇，顺从地躺了上去。 与他房间的罗汉床不同，客厅的罗汉床蓝错经常躺在上面吃零食玩手机，枕头毯子一类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摆出的形状都是脑袋枕上去最舒服、能够陷在窝里面的样子。 运转换颜术，蓝错将双手呈c字形卡着沧溟的下颌骨附上去。 蓝错感受到手指下的皮肤的紧张。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找出一首舒缓的纯音乐播放：“不要紧张，放心交给我就好。” 沧溟：…… 沧溟用力放松：“好。” 确认沧溟的脸从隔夜面团变成了刚刚发酵好的面团之后，蓝错深吸一口气，开始在他的脸上进行搓圆捏扁。 他捏得很细致。 一边捏，一边在沧溟耳边碎碎念：“我昨天来找你之前还特地登了一下我的捏脸小游戏打了个样，真的很好看，你信我。” “哇，这个鼻子，简直一比一还原。” “眼尾好看，这个弧度，是我此生捏脸手艺之巅峰。” “嘴唇给你改厚一点哦，看起来更饱满。” …… 全程，沧溟都没有说话。 倒不是他不想说，他那是不敢说，害怕脸上肌肉一动，蓝错手一抖，给他捏个什么奇行种出来。 终于，不知过去多久，他感觉到蓝错的手终于从自己脸上收走。 他坐在一旁，满意地拍手：“好啦，你快看看，好看不好看？” 睁开眼，沧溟从罗汉床上坐起身来。 此时，蓝错已经备好了小镜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接过镜子，沧溟深吸一口气，往镜子中的脸看去。 嗯，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镜子中的人，五官清秀儒雅，眼尾往上微挑，唇丰鼻挺，虽第一眼没有蓝错现在顶着的脸一般让人惊艳，但算是耐看，配上他一贯的笑容，足可称得上一声名士风流。 沧溟在看自己的脸的时候，蓝错就一直双手撑着脸守在旁边，见他收了镜子，连忙问：“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沧溟微笑点头：“却是比我想象好很多。” 蓝错敏感地捕捉到了沧溟话中的“很多”两个字。 他眯了眯眼：“好很多是什么意思？” “啊。”沧溟自觉失言，但既然被发现了，也就没做太多无谓的挣扎，“我以为你并不擅长手工。毕竟上次……” 他眼神斜了斜，往电视柜的方向看去。 电视柜上，摆着蓝错上次在陶艺坊中做出来的丑瓶子。 看到丑瓶子，蓝错明白了沧溟的意思。 他恼羞成怒，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来回摇晃：“好啊，你不信任我！” 沧溟眼中的笑意更甚，他坐在罗汉床上，下半身稳如泰山，只上半身跟着蓝错的力道前后晃了晃。 陪着蓝错玩笑片刻，他抬手握住蓝错的手腕，问道：“我给你捏的脸，你还满意吗？” 他道：“当初我听孔雀公爵说了你是以老公爵精血为引炼成的，我就想过，你或许会长成这样一副模样。” “嗯？”蓝错停下动作，看着沧溟，眨了眨眼，“你捏得很棒啊！”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将自己的脸皮扯的微微变形：“我之前也想过，如果按照血脉指引来塑造的话，我应当会是什么样子。” 第115章 他眼神很亮：“我想应当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沧溟笑了笑：“是吗？你满意就很好了。” 蓝错点头：“我把这张脸的数据记下来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再施展换颜术，我要用这张脸。” 对于蓝错的宣言，沧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大多数情况下，施展换颜术都是因为遭遇了特殊情况，如逃亡、卧底等。这种时候，换上去的脸往往不能太过惊艳，反而是越平庸越好，最好是让人在见过之后转头就忘。 他只是点头：“原来这么喜欢啊。” 第63章 指南六十三 为沧溟捏好脸后，他们又换上了一身休闲装，便下山准备前往会所。 到达会所的时候，是八点五十五，距离正式开业，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而此时，会所外，已经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 与上次开张不同，这次他们吸取了教训，为了避免同一时间段人流量过多的问题，采取了分时段提前预约的制度，用户需要提前在他们的小程序中预约名额，只有预约成功了的用户才能凭二维码扫码进入。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政策，等过段时间他们热度下去了，便会取消预约制度，与其他商场一般，所有客户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营业时间来，随时都可进入。 蓝错到的时候，被会所周围围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么多？！ 他明明记得自己嘱咐过，第一天不要放那么多票出去的。 蓝错原本就不算矮，沧溟比蓝错更高，在人群中就显得鹤立鸡群。 凭借着身高优势，他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一圈周围。 随后，低头向蓝错解释道：“这些人不都是有预约的。” 蓝错：“嗯？” 沧溟耐心解释：“看热闹者有之，陪同者有之，还有一些媒体记者。嗯……似乎还有一些个人媒体从业者。” 蓝错：“昂。” 又想到什么，蓝错道：“啊对，你说话，需要改改。” 这次是沧溟不理解了，他想他说话并无太多不妥之处，也并不像现在有的孩子一般满口污言秽语：“嗯？” 蓝错解释：“就是太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说话啦。” 文绉绉的，听着当然舒服，但特点也太过鲜明。 “原来如此。”沧溟恍然。 他们这边说这话，那边，时间便已经到了九点。 随着挂在小楼上的铜钟的一阵嗡鸣，小楼中走出两名弟子，将玻璃大门推开。 玻璃大门后装了几个闸机，有预约码的人扫码进入，没有预约码的则只能被拦在外面。 蓝错在手机上捣鼓两下，给沧溟弹了个预约码过去。 这是他刚刚悄悄联系闻宿找他要来的。 拿到预约码后，蓝错攥着沧溟的手腕，提起一口气，准备强渡大人墙。 他刚准备往人堆里挤，便被沧溟拦下了。 沧溟反握住他的手道：“我来。” 说着，便越过蓝错，一头钻进了人群中。 或许是剑在劈山破浪这一方面确实有什么天赋，跟在沧溟后面，蓝错只觉得一路畅通无阻，所过之处人群像是摩西分海一般自动往两边退去，几乎没有经过太多曲折，他们便成功来到了会所门口。 门前，小弟子例行公事：“请刷预约码进入会所。” 扫过码，正式踏入小楼。 门口，除了管理闸机的弟子之外，还散落地站着几名弟子。 他们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张价目表，向来来往往的客人介绍：“道友需要办理匹配业务吗？将灵力信息提供给我们，我们可以提供专业的选购服务，帮助您更快的找出最适合的仙剑。” “不办可以吗……当然可以啦。这并不是强制服务，您也可以选择自行选购，若是有合心意地再叫我们的沟通师询问仙剑的意思便可。” “费用吗？都是统一价格，每人十块中品灵石即可。” …… 蓝错不欲购买这项服务，在观察了片刻弟子们的工作状态后，便拉着沧溟准备往楼上去。 他们的动作被一名刚刚送走了一位前来咨询的客户的弟子注意到。 他眼前一亮，抱着手上的价位表就直奔二人而来：“两位道友想要了解一下我们的特色匹配服务吗？” 蓝错：“不……”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那名弟子口若悬河：“二位道友能够第一天就抢到我们的预约码，我猜对我们会所应当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想必知晓我们会所的特色就是除了修士之外，同样尊重仙剑的意见，这样能够帮助道友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仙剑。” 说着，他手一翻，将价目表对着蓝错：“我观二位皆是仪表堂堂丰神俊朗，想必于修行一途皆是资质高绝，若是能得一完美适配的仙剑，必然如虎添翼。对于获得一把完美适配的仙剑来说，十块中品灵石的价格绝对划算。而且有我们专业的帮助，也同样能够节省客人不少时间。” 小弟子嘴巴叭叭，一口气不带停：“我们的匹配范围是所有待售仙剑，也包括暂时放在仓库中未展示的部分，这一部分是您自己逛可能会错过的，但我们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小弟子语速很快，说的蓝错有些头疼。 他悄悄向沧溟传音：【这弟子，是进过什么奇怪的销售组织吗？】 第116章 那边，沧溟沉默片刻：【……或许吧。】 蓝错叹了口气：【下次要和销售部那边说一下，推销也别用力过猛了，免得惹人烦。】 说着，他打断小弟子延绵不绝的推销：“我们就随便看看，就不用了。” “啊。”小弟子眨眨眼，似乎是看出来了蓝错的态度坚决，他想了想，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着没有出声的沧溟。 或许是因为今天蓝错顶着的脸因为过分妖异反而显得生人勿近，而沧溟的脸看上去就要好说话许多：“道友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您和道侣一同过来，节省了选剑的时间，还能有时间在我们曲灵逛逛呢。曲灵有一条步行街晚上很漂亮的，外地人很适合一逛。” 沧溟：…… 那边，蓝错一脸震惊，不知为何耳尖变得绯红：“谁说我们是道侣的？！” “啊？不是吗？”小弟子同样也是一脸震惊，下意识的，他看向蓝错与沧溟始终牵在一起的手。 这两张脸风格迥异的脸看着也不像是兄弟啊……不是，除了道侣，谁家两个成年大男人走哪牵哪的？！ 顺着小弟子的视线，蓝错同样看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然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立时挣脱了出来。 刚刚在人群中为避免走散牵着的，竟是一直忘了放开！ “哼——”头顶上，蓝错听到沧溟胸口中传出一声闷笑。 他既没有否认小弟子，也没有否认蓝错，只是摇头：“抱歉，我们确实不需要。” 说罢，没等对面再说什么，便抬步往楼上走去。 蓝错紧跟了上去。 一边走，还一边疯狂传音：【不行，训练不够，待会儿我就去找销售部长说道说道。太可恶了！】 …… 会在第一天抢预约码过来的大都对会所有一定的了解，本就是奔着“人剑相看”的噱头过来的，因而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需要推销，自己便会去购买匹配服务。 现在大多数人都在楼下等着登记，上到二楼来的反而才是少数。 与一楼配备了许多弟子不同，真正到了商品区，弟子反而不多，每个区域只留了一两个处理各种突发情况，更多地将空间留给了客户自己。 蓝错走走停停，在二楼和三楼都转了几圈，随后又围观了片刻那些填写了匹配表的客户是如何在导购弟子的带领下挑选仙剑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们看上去漫无目的转悠的时间实在有些过长了，看起来就像是目标不明确的无头苍蝇，因此，还遭遇了好几次关于“需不需要简单介绍”的问询。 一开始，为了考察弟子们的专业性，蓝错还会装模作样地询问一番，但在后来第五次遭遇类似的问询后，在他确认会所工作一切顺利之后，他便拉着沧溟离开了小楼。 还是不要过多浪费弟子们的精力了。 本想先找个地方吃午餐，但不料刚一出来，面前便被怼了一个麦克风。 然后，还没等反应过来，唰唰几下，眼前瞬间又多了几个麦克风出来。 蓝错抬眼：？ 站在他面前的，是各个大小新闻社的记者，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举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 那名最先给他递话筒的记者开口问道：“道友你好，我们能采访一下你吗？”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其余问题瞬间跟上： “道友你是出来较早的一批了，能说一下为什么出来这么早吗？是对会所中的服务有什么不满吗？” “道友能给我们描述一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吗？你对其观感如何呢？” “道友……” 面对这些提问，蓝错：…… 自家产业，他能说不好吗？那当然是不能的啊！ 蓝错清清嗓子，落落大方，开始大侃特侃： “里面环境我觉得真的很好，摆在外面的仙剑数量很多，但是也不会让人觉得很拥挤，既不会说一进去感觉没什么东西，也不会说东西太多了直接审美疲劳。” 此处点名批评月见的仓库，挤得都转不开身了。 “服务态度也很好，虽然我们没有购买仙剑匹配服务，但是他们也没有因此区别对待，我们有问题要问的话解答的都挺耐心的。” “为什么出来得这么早？不不，和会所没关系，主要是我们待会儿还有事要办，没办法，突发情况，不然我们也不想出来这么早的……” …… 在记者面前，蓝错将会所好一通夸奖，最后还为了凸显一下采访的真实性，在被问到“你觉得有什么缺点”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半真半假的明贬暗褒了一番：“就是员工有的时候太热情啦，他们就像害怕你不能迅速找到与自己相配的仙剑一般，会时刻关注你的状态……” 蓝错在说的时候，沧溟便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只是偶尔在记者q到他的时候才会简短地说上两句，其余时间，便一直含着笑，垂眸看着蓝错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地样子。 真能说，真可爱。 喜欢。 第64章 指南六十四 最后，打断采访的，是沧溟收到的来自执法堂的传讯。 虽然蓝错是会所的老板，但执法堂却是沧澜宗内部的机构，严格来说是并不对外的，因此，在发传讯的时候，执法堂并没有将传讯发给蓝错，而是发给了沧溟。 不过反正他们两个每天都跟连体婴一般待在一起，发给谁事实上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第117章 收到传讯后，沧溟立即将传讯的内容告知了蓝错：【执法堂那边传来消息，说审理全部结束了，让我们过去核查最终结果。】 比起在这里接受记者的采访、绞尽脑汁的思考如何不着痕迹地夸赞自家会所，显然执法堂的事情要更为重要。 匆匆打发了记者团，蓝错拉着沧溟往外跑，直到找到一个没人的巷子中。 毕竟刚刚才将会所吹了一通，要是被发现原来就是内部人员，这也实在是尴尬。 左顾右盼确认确实是没人注意到这边，沧溟与蓝错方才撤掉了自己脸上的换颜术，往执法堂赶去。 执法堂众，司晋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见他们到了，司晋也不多废话，直接领着二人往执法堂内部走去。 此处是沧澜宗的内牢之一，专门用来暂时收押已经经过审讯确认违背门派制度但尚未确定惩罚的弟子。 内牢最外面，有一间单独隔离出来的探视间。此时，房间中，正衣衫不整地坐着三个人。 正是孟庐和他们此次审讯抓住的另外两名弟子。 与外界大多数监狱相同，探视间由一层玻璃隔成内外两块，两边的人彼此之间并不能相互接触。 蓝错和沧溟在玻璃前的座椅上坐下。 房间内，孟庐三人原本各自坐在一个角落。除了孟庐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外，另外两名弟子中，一人正焦虑地啃着指甲，一人则左顾右盼，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探视间的玻璃是一种特殊的法器，平时是单向玻璃，当按下开关的时候，则可变成双透的普通玻璃，而此时，显然，其正处于单透玻璃的状态，房间中的人并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司晋进来后，将探视间的门关好后，坐在了靠近门的座椅上。 他暂时没有改变玻璃的状态，对蓝错和沧溟解释道：“孟庐的情况你们当时都听见了，我就不多余赘述了。这另外两名弟子，分别是彭宽和田深，他们两个是我们后面查出来的。” “相比起孟庐，这两名弟子犯的错误要轻一些。他们这次没有泄密你们会所的计划。当然，我更倾向于是，对方这次没有找他们泄密，而非他们主观上意识到了这样做是错误的。” “其中，彭宽曾向对面泄露过不少过往的工作计划，而田深则是最近才接触的，还处于信任建立的阶段，并未对会所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说着，司晋取出一份文件递给蓝错，上面条缕清晰的列举了彭宽和孟庐曾经泄露过的所有内容以及这三人是如何与商业对手搭上线的所有过程。 蓝错简单地将文件扫了一遍，幸好，一方面是因为这几人的等级都不够高，平时工作的时候一些核心内容都接触不到，一方面则是因为会所前段时间除了新业务上架一事外并不是什么大动作，他们的泄密暂时没有给会所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 看完文件，蓝错询问司晋：“你们准备给他们什么样的惩罚呢？” 他指了指文件：“从供词上来看，他们一开始都并没有要泄露公司机密的主观意愿，更多的是被对手诱导了。” 司晋：“彭宽与孟庐重罚，田深因尚未造成实际损害可酌情从轻处罚。” 说着，他抬起眼看了蓝错一眼：“怎么，你是心软了吗？” “并未。”蓝错摇头，“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应当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是要以并非故意而是遭遇诱导为由的话，那也只能怪他们没有足够的判断力去判别什么事是能说的，什么是别人在诱导下套。” “而且，”蓝错抬眼看了看探视间中的三人，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对方在诱导的时候，同样许下了丰厚的回报，某种程度上，他们与无辜并不沾边。” 本以为蓝错是在看到他们的口供之后认为他们情有可原想要求情，没想到对方还不算糊涂，司晋点了点头，询问：“你还有什么想要问问这三个人的吗？” 他友情提示：“按照沧澜宗的规定，孟庐与彭宽之后大概率会被派遣到宗门灵矿一类的地方进行工作，在那里他们将会被没收一切通讯设备，你之后若是再想见到他会比较麻烦。” 从口供中便可以看出，对方显然是将这些小弟子们当成了消耗品。既然是消耗品，想必他们知晓的也不会太多，再问也并无什么很大的价值。 而且，他相信执法堂，在审讯方面，对方比自己更专业，再加上此前两天一夜的旁听，他不觉得若是真有什么东西，是对方审问时会遗漏的。 因此，蓝错摇头：“不用了，我并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 至于见面，就更没有必要了，他不想在见面后承受对方的咒骂或是求情。 这种无谓的社交只会让人心生烦躁。 司晋的这句话本身也就是走个过场，听到蓝错的答复后，他也并不是很意外。 他站起身：“那既然没什么要问的，我便送二位出去了。” 今天除了新业务开张之外原也没什么别的安排，离开执法堂后、在食堂吃过午饭后，蓝错和沧溟便准备回家午休了。 * 一周后，会所会议室。 今天是业务上新后的第一次数据统计。 这是会所中最大的会议室，会议室中，除了所有高层悉数到场，还密密麻麻坐了不少各个部门的员工。此时，他们都死死地盯着会议室正前方的电子白板，等待着最后数据的公布。 第118章 时钟指向了九点整。 随着鼠标的一声轻响，闻宿点开了实时后台数据。 在看清数据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一般。 无他，这数据实在是太漂亮了，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数字还在不断地稳步上升。 作为一早就知道了数据的闻宿，在看到自己的同事们露出的这副表情后，顿时绷不住脸上严肃的表情，他一边操作鼠标全方位展示各项数据细节和这几天陆续收到的好评以及客户通过网络所给出的各种赞扬，一边宣布：“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新业务开展得相当成功，相信只要此后我们不出现大纰漏，这项业务在未来将会成为我们会所占据主要的稳定经济来源之一。” 说完，电子白板上的画面突然一跳，变成了几张风格迥乎不同的风景照。 闻宿声音逐渐变得亢奋：“为了庆祝此次工作的圆满完成，我们老板将兑现自己的承诺，除了例行奖金之外，还为会所所有员工提供免费高端旅行福利。以上展示的这些，是本次旅行所可以选择的目的地，它们分别是：妖界孔雀封地5a级度假山庄五日游、魔界苦姆河五日游、人界玉灵山五日游！诸位可根据自己去的目的地报名，会所将分批次安排出游！不想出游的，也可申请五天带薪假期，会所也同样会将旅行费用折现发放！” “好！”闻宿话音刚落，会议室中立刻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虽然因为突发意外，这段时间他们每个人都很辛苦，但是在这一刻，他们的辛苦却仿佛都是值得的。 闻宿所展示的这几条路线都主打舒适和放松，无论选择哪一个，都很适合辛苦的社畜享受一段难忘的度假时光。 一时间，会议室中沸反盈天，所有人都在热烈地讨论这个难得的假期应当怎样度过。 会议室上首，蓝错含着笑看着下面叽叽喳喳的员工，并未出声阻止。 就在这时，他身边，沧溟也悄悄凑了过来。 他眉眼含笑，指着白板上的几个旅游地点询问：“大家都在讨论去哪里玩，你呢？你想去哪？” 蓝错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笑道：“那个庄园，蓝安那孩子在建成的时候就催着我去玩了，我一直没去，这次好不容易让他逮着机会了，他不会放我去别的地方的。” 说着，他抬眸看了看沧溟：“你呢？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沧溟看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沧溟片刻的沉默，让蓝错陡然间有些心慌。 就像是被抛上了万丈高空，又被云层轻轻接住，飘飘乎的悬在半空。 蓝错不喜欢这种不着地的不踏实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潜意识里就觉得无论自己干什么沧溟都是一定会陪在自己身边的，但是…… 他明知道蓝安有些明里暗里的看沧溟不爽，并且也知道沧溟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为什么，在考虑目的地的时候，自己忘记了这一点呢？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蓝错暗自反思。 这般想着，他犹豫片刻，开口道：“若是你不愿意……” ……反正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可以一个人去的。 然而，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对面的沧溟突然开口。与往常相比，他的语速似乎更快了一点，但并不明显，因此蓝错也不能非常肯定。 他说：“没有不愿意。我说过了，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太远的。” 第65章 指南六十五 “我说过了，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太远的。” 这是蓝错第一次听到从沧溟嘴中说出这种近乎霸道的话来。 在过去的日子中，沧溟虽然偶尔也会展现他的这些强势的一面，诸如当初对自己不愿意结契的原因的寻根问底，又诸如在自己挡了雷劫后强势地让他待在自己的身边，再比如说在一同生活的时候会给他制定一些类似于不准熬夜不准空腹喝咖啡不准光脚在地上走这种规矩，但这确实是第一次沧溟通过言语明确地向蓝错展示自己的强势。 不过蓝错对此并不感到冒犯。 甚至在内心的幽暗处，他对此十分受用。 他喜欢这种类似于上位者展示自己的控制欲的宣言。 就好像，自己真的对对方很重要。 他放在桌子下的手悄悄伸了过去，拉着沧溟的袖子左右晃了晃：“那我就把我们两个的名字报上去了？” 沧溟的上眼睑垂了垂：“嗯。” …… 最终蓝错和沧溟并没有跟着大部队一同前往度假山庄——在假期排出来后，蓝安便立即表示自己要亲自过来接自己亲爱的哥哥，并顺便将沧溟也捎过去。 虽说正式放假是第二天，不过放假的前一天，蓝错便接到了蓝安的消息，对方表示他已经将灵舟开到了人妖边境，现在正在换汽车进入人界，让蓝错下班后联系他。 这天蓝错和沧溟难得的没有同进同出。会所有点工作需要蓝错亲自到场处理，沧溟则被唤去了宗主那开例会。 临近下班的时候，蓝错给沧溟发消息：【结束了吗？】 或许是因为还在开会不方便用手机，沧溟直接在识海中回复了蓝错：【最后一部分了，预计十分钟之内便可结束。】 【怎么？弟弟已经到了吗？】 第119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私下里，沧溟不再一板一眼地称呼蓝安为孔雀公爵，而是随着蓝错唤起了弟弟。 当然，这一点并不能让蓝安知道，毕竟就对方目前表露出来的态度来看，他是并不承认沧溟和自己有任何关系的。 蓝错同样在识海中回答沧溟：【嗯，他已经到我办公室等着了。你不要着急，我们也没有那么赶。】 识海中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好。】 蓝错被这声在识海深处响起的笑声电了一下，耳尖悄悄红了：呀！ 蓝错办公室中，沙发上，此时正坐着一个花枝招展的青年。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休闲西装，头发特意抓成了稍显凌乱的样子，从耳朵到脖子再到身上叮铃哐啷的挂满了各种鸡零狗碎，只要稍一动作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青年原本正歪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等自己的哥哥处理完工作，突然，他从手机中抬起头，敏锐地看向蓝错。 一双上挑的凤眼眯了眯，他往前凑了凑，带起一阵叮当乱响：“哥哥？你在干什么？” 蓝错被蓝安的突然插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将手机屏幕按灭倒扣在桌上：“没什么。” “是吗？”蓝安吸了吸鼻子，明明是一只鸟，却非要做出犬类嗅探的动作来。他站起身，一路蜿蜒着爬到蓝错身边，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可是哥哥，你刚刚并没有用手机哦。” 蓝错：…… 这破小孩，是跟着荼九在一起待的时间太长了被传染了吗？！ 他伸手，将蓝安妖冶的脸从自己面前推开，站起身来：“时间差不多了，沧溟说他马上过来，我们去把车开过来吧。” “哦……”没从蓝错这里打听出来什么，蓝安悻悻地后撤半步，抱着自己的手机跟在蓝错身后出了门。 蓝安的车停在了会所为员工单独规划的停车位上，现在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几分钟，停车场中并没有多少人。 下到停车场，蓝安上前两步越过蓝错，提前为他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哥哥，来坐！” 蓝错看着副驾驶的位置，犹豫了片刻。 最终，抵不过蓝安殷勤的目光，蓝错还是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距离沧溟过来还有一段时间，坐在车上，蓝安与蓝错随口拉着家常。 拉着拉着，蓝安似不经意一般，突然将一个视频怼到了蓝错面前：“哥哥你看！” 蓝错：？ 他打眼一看，顿时：…… 蓝安给他看的，是那天他和沧溟易容之后的采访视频。 披马甲最忌被熟人、尤其还是自己的晚辈看到，蓝错讪讪：“嗯，这个视频，怎么了？” 蓝安目光炯炯，带着审视，看起来像是憋了很久：“哥哥觉不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 蓝错装傻充愣：“眼熟？为什么？” 蓝安：“哥哥觉不觉得，此人面容，有我孔雀一族的特征。” 蓝错装出一副仔细打量的样子：“唔，这般看来，似乎确是如此。” 他抬头：“会不会真是你们族人，只是你不知道？” 蓝安皱了皱眉。 他看了蓝错一眼，随后收回了手机，又是一副无所谓的作态：“或许吧。” 说完，又突然神色一转：“哥哥项目上新我有事出差没来捧场，哥哥会不会生我的气？” 蓝错伸手揉了揉蓝安的头发，将他特意抓出来的凌乱变成真凌乱：“怎么会呢？” “那就好。”蓝安笑道。 就在这时，蓝错身后的车窗被敲响。 回过头看去，是不知何时过来的沧溟。 他曲着的指头还扣在窗户上，微微俯身，一双深潭似的眸子透过车窗上的膜，看向车内。 蓝错摇下车窗，露出脸来：“你来啦！” “嗯。”沧溟微微颔首，却并没有上车的意思。 蓝错：？ 见蓝错始终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片刻，沧溟从嘴角扯出一抹笑来，直白表达自己的诉求：“不跟我一同到后面来吗？” “啊。”蓝错愣了愣，下意识地，又回头看向蓝安。 在听到沧溟的话、蓝错尚未转头时，蓝安刚刚始终挂在嘴角的笑冷了下来，他抬头，颇有些阴恻恻地看向沧溟，面露警告。 不过，在蓝错回头看向他的一瞬间，他瞬间又重新绽放出了灿烂的笑来，只是眼睛睁得很圆，看上去有些可怜。 他歪头：“哥哥？” 并没有再说过多的话，却将自己的意思传达了出去。 蓝错：…… 救。 想着自己毕竟与蓝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弟弟想与自己黏在一起也是正常，而沧溟到底是天天见面待在一处，他颇有些歉意地转头看向沧溟：“路途遥远，蓝安开车也辛苦了，我坐前面陪他说说话。” 沧溟：…… 半晌，他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既然如此，那好罢。” 还挪了挪，特意坐到了蓝安的后座。 蓝安：……？ 怎么感觉自己变成了这家伙的司机了？！ 他暗自咬牙，但碍于蓝错还在车上，为了哥哥，并不好太过阴阳怪气。 于是，他手一伸，往后递了一瓶水：“听哥哥说你刚刚是在开会？想必口渴了吧。” “多谢。”刚刚会议上他需要在最后的时候上台作报告，报告结束后便直接赶时间过来了，确实没顾上喝水的事。 第120章 口渴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说的时候不觉得，一说也确实觉得有些渴，沧溟拧开瓶盖，将唇凑到瓶口—— ——轰！ 蓝安狠狠踩下油门，汽车顿时以一种颇为刁钻的角度飙出了停车位，往马路上开去。 坐在车中的人也因为惯性往后一倒。 沧溟手中的水瓶也同样未能幸免于难，矿泉水从瓶中洒出，泼在了沧溟的衣襟上。 今天沧溟穿的是一套普蓝色的衣服，此时，他垂眸，看向被水染成深黑色的衣襟。 沧溟：…… 从镜子中窥见沧溟此时的模样，蓝安嘴角挑起一抹恶劣的弧度，就像是成功做了一场恶作剧的小孩，而不是妖族地位仅次于妖王的孔雀公爵。 副驾驶上，蓝错颇有些无奈：“小安……” 听到蓝错开口，蓝安顿时收了自己的嬉皮笑脸，他手一挥，朝着沧溟扔了个清洁水，顿时，刚刚泼上去的水渍便消弭不见。 他耸了耸肩，一边往左打方向盘一边颇为不走心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你接过来就喝，我平时开车起步的风格是这样的啦。” 说着，他又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真不是故意的，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当然介意也没关系，谁管你啊。 坐过多次蓝安开车的蓝错：…… 破小孩又在扯谎。 这是正当他看不出来吗？ 好在，沧溟并不与蓝安计较太多，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怎么变过。 他抬头，冲着蓝安点了点头，就像真的是对方的长辈一般：“无事。” 从镜子中看到对方游刃有余的笑脸的蓝安：你在当谁的长辈呢？！ 可惜，哥哥这时候正在看着他，他也不能再多做什么，只能深吸气平复心情。 “嘎吱嘎吱——”片刻后，车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磨牙声。 不行，还是好生气啊！ 这讨厌的剑。 第66章 指南六十六 开车进入孔雀封地后蓝安便没再开车，而是带着蓝错和沧溟上了涂了公爵专属标志的飞舟。 飞舟上有专门的驾驶员，这次蓝安不再需要亲自驾驶。 当然他也是有专门的司机的，但车内空间狭小，他并不想在和哥哥相处的时候有一个无关的陌生人在场，因此才会亲自开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开下来，他却并没有体会到多少和哥哥相处的快乐，反而总是莫名地有些憋屈。 于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这件事扣在了沧溟脑袋上。 都怪他，硬是搞得他堂堂孔雀公爵像是成了什么高级司机一般。蓝安在心里直抱怨，但又因为蓝错在场，并不敢将这些话讲出来。 飞舟上，驾驶员的空间与乘坐者休息的空间是分开的，蓝安将后面休息空间的地板全部铺上了柔软的床垫，还在房间的各处摆满了抱枕靠垫一类的东西，方便乘坐者随时随地便可躺下休息。 房间靠窗的位置，则放着一张矮桌，旁边还有一个架子和小冰箱，里面摆满了各种饮料和零食。 上了飞舟，脱了鞋，蓝安便推搡着蓝错靠着矮桌的一边坐了下来。 而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矮桌的另外一边。 将散落在周围的抱枕扒拉过来，在飞舟的舱壁上堆出一个窝来，蓝安舒适的蜷了进去：“哥哥，零食饮料随便吃随便喝哦。” “嗯。”与蓝安一样，蓝错也同样正在收集周围的抱枕，将其堆成一个舒适的小窝。 在小窝中趴好，蓝安此时才像是想起了沧溟一般，他敷衍道：“啊，不好意思啊，我和哥哥都不嗜茶，飞舟上便没准备茶叶。不过这些小零食你想吃的话也可以吃。剩下的你自便吧。” 沧溟转眸，看向矮桌旁边一左一右瘫着、连姿势都相差无几的两兄弟，并没有对蓝安暗戳戳的挤兑生气，反而是眼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抹笑意来。 他记得，蓝错在家中罗汉床上，也是这样用靠枕和抱枕堆窝的。 只不过罗汉床上的靠枕和抱枕数量有限，他堆出来的远没有现在这般壮观舒适。 或许回头可以跟负责采购的小弟子说一声，让他们再买点舒适的抱枕回来？沧溟思索着，抬脚坐到了矮桌唯一不靠墙的一边。 即使是身处这样一个转为瘫倒而设置的舒适环境中，沧溟依旧没有过多地放纵自己，他腰背直挺的跪坐在矮桌前，从自己的乾坤袖中取出煮茶所需的一应茶具，开始行云流水的自给自足。 从架子上捞过一袋薯片，蓝错一边吃，一边与蓝安闲扯，一边透过薯片的包装袋欣赏沧溟。 行如松坐如钟、墨发如绸眉眼如画、执壶煮茶的手也修长优雅，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相信任谁来了都要夸一句公子世无双。 蓝错第无数次感慨，沧溟怎么就能全身上下每一点都踩在他的xp上跳舞呢？ 另一边，蓝安说着说着，就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哥哥从袋子中掏薯片的动作逐渐凝滞了下来，好半天都呆呆地摊在那里没有动了，连对自己的回话都变得敷衍了起来。 蓝安：？ 顺着蓝错的目光移过去，看清他的好哥哥是看什么看得入神之后，蓝安顿时：…… 失策了！就该让这可恶的剑和他们一起喝肥宅快乐水！ 还搁这围炉煮茶起来了，他让自便，没说这么自便啊！ 第121章 蓝安忿忿，大声“哼！”了一声，以期重新夺回蓝错的注意力。 果然，蓝错的注意力被唤回了一瞬。 他转头，看向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不开心的蓝安，关切询问道：“怎么了？” 蓝安做出一副淋雨小狗的模样，转头看向蓝错，就要开始控诉。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突然就听到矮桌上传来“铛”的一声。 是沧溟的茶煮好了。 他一手牵着广袖，一手提着茶壶的柄，青翠的茶汤从茶嘴中倾泻而出，落在薄胎瓷的茶杯中。 茶水倒了八分满，沧溟放下茶壶，执起茶杯，抬眼询问蓝错：“要尝尝吗？” 沧溟这里的茶叶没有次品，只要他拿出来的，便全都是上上品，甚至还有许多是有钱都难买的，也不知道才出世几年，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珍品。 蓝错原本确实没有喝茶的习惯，但在和沧溟待的时间久了后，天天受身边人用好茶泡着熏陶，久而久之，便也养成了些品茶的习惯来。 沧溟今天选择的似乎是从前没见过的新品种。 蓝错吸了吸鼻子，闻着满室茶香，撑着从自己的窝里坐起来了些：“嗯，要尝。” 闻言，沧溟便笑了笑，将手中的茶杯朝着蓝错的方向递了过去。 看着他们琴瑟和鸣的这一幕，一旁的蓝安：&%￥#……@！ …… 蓝安的飞舟速度很快，一个多小时后，他们便跨越了大半个孔雀封地，来到了目的地。 度假山庄在封地的一片山脉当中。 这里原本并不是度假山庄，而是前任孔雀公爵所修筑的一座夏日行宫，后来又因为动荡荒废已久，蓝安还是在前两年才想起来自己名下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正好那时封地发展得不错，资金也充足，蓝安想了想，便派人将其改造成了度假山庄。 当然，作为公爵的私产，此处平日里并不对外开放，只是用来接待一些重要的贵宾所用。 因为被群山环绕，山庄内除了一些必要生活娱乐设施之外，并没有过多人工雕饰的痕迹，在置身其中的一瞬间，便能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妙。 此时正是夕阳。 从飞舟上下来，面前的，便是一条从悬崖上泼下来的瀑布。 瀑布并不大，也不算壮观，但依然能够将山林间的潮湿通过风送过来，吹入每个人的肺中，就仿佛是要将人通身荡涤一遍一般。 面对着在夕阳照射下闪出银光的瀑布，蓝错伸长手臂，弓其腰背，伸了个懒腰。 随着脊椎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蓝错眯了眯眼：“你这地方倒是不错。” 蓝安是紧跟着蓝错下来的，沧溟因为要收拾茶具故而晚了一步，待他也从飞舟上下来的时候，蓝安已经颠颠跑到蓝错身后了。 他学着蓝错，左右舒展了一下筋骨，笑道：“哥哥喜欢就好！” 沧溟缓步走过来，询问道：“我们今晚住哪？” 蓝安撇撇嘴，虽然并不想回答沧溟，但毕竟天色已经不早，最后也只能转头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进山的路是一条修建在峭壁上的栈道。 沿着栈道走过一段，他们转入了一道狭长的山谷。 谷底，顺着栈道延伸的方向，是一条溪流。 蓝安指了指山谷对面：“那里。” 蓝错顺着蓝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峭壁之上，挂着几座木屋，木屋与木屋之间从栈道连接，共同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蓝安显然对这些房子很满意：“这些房子的位置都是经过计算的，我把它们的屋顶做成了透明的，这样晚上躺在床上便可以直接看到星星了。这里晚上星星很多的，跟我小时候一样。” 蓝安的话让蓝错想起了一些关于他小时候的回忆。 那个时候工业发展才刚刚起步，大气污染也没有现在这样严重，晚上的时候，无论是在哪里，只要抬起头来，便可以看到夜空中数不尽的星星。 那时蓝错还带着蓝安辗转在各个山旮旯子里流亡。 蓝错身上总是攒不下钱来，因此也没办法给他买一些诸如破浪鼓之类的小玩具，他们大部分时候的娱乐活动，便是在山上随便找一块足够大足够光滑的石头，蓝错枕在石头上，蓝安躺在他的怀里，他教蓝安认识天上不同的星星，顺便再随口教蓝安一点观星占星之术。 只不过对于观星占星这方面的知识蓝错自己也只学了个半吊子，因此也只能胡乱教教，还经常会被蓝安随口提出的问题问的抓耳挠腮，最后只能敷衍他说一些这个问题很深奥、超纲了、不是你现在能学明白之类的话来。 那时的蓝安很听话，往往在听到蓝错这样说之后，便乖乖地点头不再发问——当然，后来蓝错也总怀疑这个坏小孩纯粹是看出来了自己也不会的窘迫，在给自己留面子罢了。 不然应该如何解释蓝安在回到孔雀封地后专门聘请了老师重学观星占星之术？而且据他的老师说，他学得还相当不错。 莫不是怕自己小时候被不称职的半吊子老师胡教一通、学了些错误的知识在脑子里，想要及时纠正过来？ 蓝安没给蓝错留太多回忆往昔的时间。 他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蓝错：“哥哥，这个住所，你还满意吗？” 蓝错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第122章 坦白来说，他还挺喜欢的。 因此他点头：“不错。” “那就好！”蓝安听到了肯定的答复，突然往栈道的栏杆上一跃，下一瞬，一只巨大的蓝孔雀出现在了蓝错面前。 蓝孔雀在半空中舒展自己的羽翼，比自己身体还长的尾羽在半空中倾洒开来，构成一幅优雅的卷轴画。 孔雀在蓝错面前徘徊，欢乐道：“哥哥上来，我送你过去。” “好。”蓝错正要抬腿翻过栈道栏杆，突然，手腕被一只大手抓住。 蓝错：？ 他回头，看向沧溟：“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的房子吗？” 沧溟开口：“不……” 下面，蓝孔雀已经聒噪的叫开：“沧溟剑要是不喜欢这里的话，山庄还有别的房子，我送完哥哥再带你过去。” 把你扔到山庄另一头去，去和过两天要来的那帮哥哥的员工一起住去。 不过沧溟并不是想表达对住宿环境的不满。 他看着蓝错：“我带你过去吧。蓝安毕竟是公爵，踩在他身上并不好。” 蓝错犹豫，确实，沧溟说得也不无道理。 见蓝错犹豫，蓝安顿时开始叽喳，他扯着孔雀的大烟嗓：“哥哥！” 在蓝安开口的一瞬间，蓝错感觉沧溟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在收紧。 蓝错左看看，右看看：…… 最终，他撇开沧溟的手，却也没有登上蓝安的背，而是自己掐了个风诀过去了。 只留下山崖这边的一鸟一剑沉默地对视。 片刻后，孔雀头一转，“哼”了一声，便跟在蓝错身后追了过去：“哥哥等等我！我带你看房间呀。” 然而，虽然是蓝安先动作的，但孔雀因为身后还拖着巨大的尾羽的原因总是飞不快的，只见下一瞬，沧溟便周身闪着剑芒越过了他，甚至还先蓝错一步降落在了对面的栈道上。 眼睁睁地看着沧溟伸手，将蓝错从半空中接下来，尚在半空中的蓝安：……可恶啊！ 第67章 指南六十七 因为房屋是建在峭壁上的半悬空设计，考虑到安全问题，每栋房子都不是很大，只是堪堪塞下一张床和一间浴室，不过每间房子外面都有个阳台，在房间中待闷了，也可以上到阳台上来吹吹风，看看山间的风景。 当然，房子最绝的设计是在屋顶。 与一般的观星旅社不同，这些小房子的屋顶玻璃是带着一些微小的弧度的，可以将遥远夜空中的星星放大，但又不至于因此而扭曲变形，人躺在床上看上去，就好像真的置身于银河之中，以星夜作幕。 落到栈道上，蓝安重新变回人形。 熟练地无视与蓝错站得极近的沧溟，蓝安对蓝错道：“这几栋房子的室内软装都是一样的，区别只是地理位置的不同，哥哥要看看想选哪间吗？” 说着，他又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道：“哦对了，房间空间有限，因此设置的都是单人床，哥哥不介意吧？” 蓝错当然不介意。 虽然他承认，他的确对沧溟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但就像是上次去万宝商行出差一般，他依然不能接受晚上和沧溟同在一个房间睡。 更别提是在同一张床上了。 他承认，在某些方面，他还是相当保守的。 于是，蓝安便带着蓝错在这几栋房子间转了转，还给他看了每间房子晚上看星星时不同的照片，方便蓝错选择自己最想住的房子。 最终，蓝错选择了第二间房子。 确定了蓝错的选择后，蓝安当仁不让地选择了距离第二间房更近的第三间房。 完全没有当主人的应该礼让客人（特指沧溟）的自觉。 沧溟不与蓝安计较他的这点小心思，从蓝安手中拿了第一间房的钥匙后，他便施施然地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 不算第一晚，蓝错已经在度假山庄中待了三个晚上。 不像有些人，休息的时候就喜欢满世界到处跑，去弄什么一天打卡某某地方的特种兵旅行，蓝错休息的时候，喜欢躺平。 山景风景不错，吃食也不错，蓝错在这里待得很舒心。 这天，吃过午饭，蓝错正悠闲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在无所事事地摆烂几个小时，蓝错觉得躺的腰有点酸，便拿着手机，准备出门去走走。 沿着对面的栈道一路往下走，流淌在山谷间的小溪可以汇聚成一个小湖，岸边有一些竹筏，可以在湖上划船玩。 戴着蓝牙耳机，沿着栈道，蓝错慢悠悠的散着步。 因为过去上下班的时候他需要去听公共交通系统的广播报站，因此也就没有买隔音的耳机，走在半路上，在即将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蓝安的声音。 蓝错一开始没有在意，毕竟这里整片山脉都是人家的，对方出现在哪都不意外。 但很快，他又听到了沧溟的声音。 蓝错往前走的脚步顿住，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确定，毕竟这两人是一贯的不对付，又怎么会背着他悄悄密会呢？ 他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便又将耳机从耳朵上摘了下来，握在手心里。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的，两人的声音绕过拐角，传入了他的耳朵。 先是蓝安的声音，与跟蓝错在一起时的故作娇憨不同，在外人面前，蓝安的声音听上去沉着而冷静，很符合大多数人心目中执掌一片疆土的贵族形象。 第123章 只听他询问道：“我记得当初为了答应去见哥哥一面，你收了我不少好东西？” 他们是在讨论他吗？蓝错不确定地想。 他自诩一生当中大部分时间都算是光明磊落，平时也并不惧怕有人在他背后讨论他，但这次，不知为何，一想到在背后讨论他的人当中有沧溟，他却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他想知道沧溟在人后会如何说他。 但又会不由得担心，他们平日里生活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的一些个人不好的生活习惯对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会不会因此对他持有负面评价？ 沧溟是一个很擅长在人前粉饰太平的人，很多时候，蓝错都并不能从他脸上半永久的笑容中窥探到他的真实想法。 会不会其实他对自己是有意见的，只是往日碍于情面并不说出来罢了？毕竟他往日里对自己的一些行为总是管教颇多。 在等待沧溟回答的瞬息内，蓝错的心中无数心思纷乱涌动。 下意识地，他进一步收敛自己的气息。 论修为，在伤养好之后他并不比沧溟差，也比早已成为大妖的蓝安要高出一线，只要他想隐匿自己的气息，沧溟与蓝安不刻意去探查的话，是不会发现的。 很快，对面传来沧溟的回话：“嗯，是，怎么了？公爵是现在想要想我讨回这些东西吗？” 听到沧溟的声音，蓝错的眼睛有些惊疑地睁大。 与平日里和自己说话时候的温和不同，也与同其他人说话时的温文尔雅不同，此时的沧溟，在面对蓝安的时候，语气听上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沧溟此时是什么样子的：他随意地靠在山壁上，一条腿作支撑，另一条腿稍微支出去，双手抱在胸前，即使听到了对面的人说话，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抬了抬眼，并不愿给予过多的关注…… 啊，有点蛊。蓝错有些晕乎地想。 不过，无论何时都彬彬有礼的沧溟，真的会做出这副模样吗？这真的是沧溟在说话吗？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很快，蓝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似乎是有些犹豫，但很快，蓝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初我托你照顾我哥哥，这次来我仔细看了，你照顾得很好。这一点倒是不容否认的。” 沧溟：“多谢。” 随后，他又补充道：“毕竟按照年龄来说，在我眼里，你们都算不上年长，都是我的晚辈……” 听到这里，蓝错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沧溟刚刚是说了……晚辈吗？ 是他听错了吗？ 他不想相信，但是强大的识海已经未经允许地将这段记忆拓印，并反复地在他眼前播放，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是的，沧溟刚刚说的的确就是晚辈。 这一瞬间，蓝错感觉到有些滑稽。 他这还是第一次心旌摇曳呢…… 他是小丑。 joker。 funny clown。 他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 栈道的路并不平整，他走得有些踉跄。 “哗啦——” 有落在栈道上的小石子被踢到，滚下山崖，在山壁上发出撞击的轻响。 声音很小，很容易就能被周围的瀑布溪流的水声掩盖过去，但沧溟和蓝安都是顶级修士，又怎么会错过这种异响呢？ “谁在那边？”先传来的，是蓝安的声音。 随后，便是靠近的脚步声。 偷听到底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蓝错并不想让事情败露，情急之下，直接打散了自己，恢复成了灵体最本质的模样——一团纯粹的灵力。 灵力无形无影，在有人看到之前，迅速拆解成了千万缕，顺着缝隙四散而逃，不留下一点痕迹。 蓝安到时，便已经找不到蓝错的踪迹。 身后，传来沧溟的询问声：“是谁？” 蓝安左右看了看，确认是真的没人，摇了摇头，转了回去：“没人，估计是山上有碎石落下吧。” “这样。”沧溟点头，并不做过多纠结。 …… 这边，蓝错一路狼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灵力重新凝聚成型，他双腿曲着，双臂抱着双腿，将脑袋埋在了膝盖与身体形成的空隙中间。 仔细看去，整个人好像都在微微颤抖。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就好像受伤的旅人在沙洲中找到一池灵泉，他左右看看，周围并无人烟，这灵泉也并无主人。于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为了疗伤泡了进去。然而，在经年累月的浸泡中，因为温度过于舒适，慢慢地卸下防备，舒展僵硬的肌肉，将自己的所有面都毫无保留的浸泡在其中，甚至已经在心中逐渐计划好了，要在池子旁边树立一个牌子，表示这个池子从现在开始归自己所有。 但是，突然有一天，却突然有人来告诉他，他并不是这个池子的主人，只是看他可怜，才暂时允许他栖息于此。 旅人很狼狈，但最后也并不能说什么，只能缓慢地穿上衣服离去。 只是，已经产生的占有欲，又怎么才能消去呢？ 退回安全线、遵守心照不宣的规则，这是注定的结果，但过程却令人难捱。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走过来，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有能力处理好所有的事，但现在才发现，只是有些事，他始终没有机会去经历罢了。 第124章 他承认，他其实占有欲很强，只要确认了东西是自己的，便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搬家的时候如此难做断舍离。 什么都舍不得丢，最后便只好什么都带着了。 但现在似乎有一样东西，从一开始便不属于自己。 不对，蓝错想，他们之间是有契约的。 他试图安慰自己，无论如何，他和沧溟之间剑与剑灵的关系都是不会变的。 但是他很快便发现，这个安慰并没有什么用。 先不论他们之间的契约是临时的，因为这也是当初蓝错自己的要求，就说沧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充分认识到，沧溟就是一个在山上看到一只野猫都想找点东西出来喂的老好人，他与自己结契，很难说其中没有不忍心看到自己就这么消散的成分。 而且，蓝安早就跟自己说了，沧溟来见自己，只不过是一场钱货两讫的交易不是吗？ 如此这般，对方还愿意把自己当成晚辈爱护，真心实意地管教自己，蓝错甚至都觉得，若是将这段经历放在网上，网友们一定会站在沧溟那一边，骂自己不识好歹、既要又要。 常年冲浪，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届时自己将会得到什么样的评价。 将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蓝错几乎陷入了一种自厌又彷徨的情绪当中。 脑子里像是被填进了一团浓稠却又不凝固的浆糊，无数纷杂的情绪挤在一团，让他既无法仔细思考，又不能放空大脑。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是谁……？ 再从被子中钻出来，头顶已挂满星星，而月亮正悬挂在正中央。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眨了眨眼，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被蹂躏的凌乱的头发。 深呼吸两下，平复了一下心绪，他开口：“谁？”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传来荼九的声音：“蓝先生，是我。” 第68章 指南六十八 简单施展了清洁术后，蓝错打开了房门。 他有些困惑：“荼九？你怎么来了？” 门外，荼九手中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托盘上还放了一碗粥，他仰头看向蓝错，询问道：“蓝先生，我能进来吗？” “啊……”蓝错让开身，“请进。” 荼九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房间中并无严格意义上的桌子，只在床对面的墙上打了一排柜子，柜子上面勉强算是个放东西的地方。 荼九将托盘放在了柜子上，对蓝错道：“的确找蓝先生有事。不过蓝先生是否需要先吃晚餐呢？” 荼九：“晚上吃晚餐的时候公爵和沧溟长老都来询问过，你当时告诉他们你暂时没胃口。我看你一直也没出来吃东西，便自作主张带了点东西过来。” 蓝错眨了眨眼。 蓝安与沧溟来叫过他？他还拒绝了？ 有这回事吗？ 蓝错仔细回忆。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他当时思绪杂乱，只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便下意识地拒绝了，甚至连对方说了些什么都没记住。 那自己，这是又给别人添麻烦了吗？ 蓝错抿了抿唇。 在沧溟的熏陶下，他已经养成了每天定时吃一日三餐的习惯，刚刚没发现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被荼九手中的粥这么一勾，肚子便顺从的发出了饥饿的信号。 他垂了垂眼，最终还是接过了荼九手中的粥：“多谢。” 荼九笑了笑：“不必客气。”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流露出一些怀念来：“小怿也总是饭点的时候不想吃东西，然后晚上就开始叫饿，因此我晚上也总是习惯性地留点东西……” 蓝错：…… 顿时，他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很快，一碗粥便被喝干净了。 将碗放回托盘中，抽了纸擦了嘴，蓝错问道：“这么晚来找我，是由什么事吗？” 提及正事，荼九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他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一沓打印好的资料递给蓝错：“我查到了一些东西。” 接过资料，蓝错一边看，荼九一边说。 “我最近查了一下关于金焱寨的事情。在你们成功转危为安后，金焱寨便与那家代理公司解除了合作关系。但是同时，我们发现，在代理公司解除合作关系后不久，金焱寨的几名长老便也相继离开了。” 虽然现在的形势对于金焱寨这种走传统路线的炼器宗门并不友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尤其是千辛万苦坐到了长老的位置，怎么样都不会过得太差，正常情况下，即使有人员变动，也不应该会在短时间内离开好几人。 蓝错抬头，示意荼九继续。 “我一方面派人盯着这些长老，一方面也去查了一下这些长老的过往履历。我发现，这些长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全都对炼器之术有着堪称狂热的追求。而且其中不少，曾经也接过以妖兽精血为引炼器的订单。” 听到这里，蓝错皱了皱眉。 对于炼器师来说，狂热可以促进技艺的精湛，但同样的，狂热也可以让他们变得不择手段。 蓝错明白荼九的意思，但他没有妄下评论，只是等着荼九继续往下说。 第125章 “我追着这些长老往下查，发现他们虽然是不同时间、走不同的路线，但最后都来到了处于魔界边缘与人界相交接的一处山脉中。山上设了等级很高的防御发展，我们的人进不去。不过，通过走访周边，我倒是意外发现，之前锻造小怿、后来又失踪了的炼器师，曾经也在那一片出现过。但是，据我们调查，那一片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炼器宗门势力。” 蓝错：“所以，你认为，那家代理公司表面上是与各个公司合作，实际上却在暗中搜罗高等级炼器师，或许是在秘密进行某些实验？” 并且这些实验，还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了人界和妖界的普世价值观。否则他们的根据地也不会选择在三界中更加混乱的魔界了。 荼九点头，又从刚刚交给蓝错的厚厚一沓打印件中抽出一份材料来，示意蓝错先看。 这是一份报纸的剪辑复印件： “xx月xx日，xx地走失一名女性狐族妖兽” “xx月xx日，xx城一名男性鼠族于凌晨三点最后出现在监控画面” “xx月xx日，xx镇失踪三名蝶族游客” …… 看着这些消息，蓝错眼眸一颤。 他抬头：“这些是……” 荼九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我高度怀疑，他们躲在魔界边境所进行的实验，正是妖族活体为引。” 蓝错倒吸了一口凉气。 以活体妖兽为引炼器，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是在过去三界关系紧张的时候。只不过后来经过大量实例证明，包含怨气的妖兽被强行炼制成了法器后，虽然的确可以增加法器的威力，但也同样大幅度增加了噬主的风险，再加上后来人妖两界关系有所缓和，因此这种炼制技术才逐渐被淘汰，转而迭代成了妖族主动献出精血为引的互惠互利。 这种方法并非炼器正途，也并无什么明显到可以让人不顾一切地增益，这是所有炼器师的共识。 所以，他们现在又是为什么会想着重新使用这种方式呢？ 要知道，在如今的世界形势之下，三界都心照不宣想要维护和平的，因此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明显地对一个种族的迫害行为出现的。所以，他们的这种行为，无论放在哪一界，一旦被发现，都将成为被严厉清剿的对象。 蓝错思考着是什么能让这些炼器师放弃优渥的宗内供奉，选择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 他又想到了当初引着荼九来找自己的那几则短信。 莫名地，心脏有些不舒服，仿佛有一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这些炼器师对于炼器一道追求狂热，那么在知道他和沧溟的存在后，他们真的能忍得住不想要探究一下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荼九：“这些失踪的妖兽失踪的地点并无规律，加之身份大都也只是普通的妖族，因此目前这些失踪案并未在妖界高层引起足够的重视。事实上我们也并无证据证明事情的真相就是推测的那样，因此也不好太过小题大做。” 虽然荼九嘴上说着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蓝错心里清楚，作为一个强大情报组织的领导者，荼九能得出这样的猜测、还将猜测告诉自己，定然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蓝错垂眸沉思：“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宝濉。 宝濉曾经说过，宝血瑞兽被生炼成剑灵，直到现在仍然不得解脱。 通过感受宝濉的灵力，宝血瑞兽的特点并不难推断：那或许是历史上所有出现过的顶级天材地宝都比不上的包容和疗愈。 那这次他们这样有恃无恐，会不会与宝血瑞兽也有关系？ 但这似乎并说不通，因为按照宝濉所说，现在距离宝血瑞兽被炼成剑灵，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在战乱时代，而偏偏选在了现在？ 蓝错想不通这一点。 他拿出手机，想要拨打宝濉或是雪虹的电话询问情况。 但很可惜，无论拨打谁的电话，全部都显示不在服务区。 他们不会将自己拉黑，那只有可能，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 蓝错又尝试着使用通讯木牌灵力传音，也尝试了询问宝濉的贴身女侍。 结果同样令人失望。 灵力被阻绝，传音无法抵达，女侍小姐也同样无奈告知蓝错，她同样联系不上宝濉，而对方离开之前也并未告知自己他的目的地。 简而言之，宝濉和雪虹，现在处于完全失联的状态。 但这又从某方面更加肯定了蓝错的猜测：他们现在或许已经处于了对方的势力范围当中。只是并不知道对方是潜入还是被抓了。 蓝错倾向于前者，雪虹毕竟是百剑谱前十的仙剑，加上宝濉的顶级辅助，就算打不过，逃跑应该也是能够做到的。 但他也知道，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被俘虏的可能性。毕竟宝血兽之间的关系太过特殊，他并不清楚身为母兽的宝血瑞兽是否会对作为子兽的宝濉产生某种压制。 蓝错这般想着，眉头不禁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看向荼九，迫切地想知道更多。 看蓝错的样子，荼九叹了口气，又从那厚厚一沓的资料中抽出一份来。 这份资料是经过装订成册的，即使是单独拿在手中，也相当有分量。 蓝错低头一看。 第126章 只见封面上印着几个字：“今生缘高级相亲会所”。 蓝错：？ 抢生意的？ 他抬头，有些迷茫地看向荼九。 荼九叹了口气，伸手将资料翻开：“这家会所与你们会所有类似的地方，不过他们的业务范围比你们要广泛许多，甚至称得上杂乱。他们的匹配对象并不拘泥于剑，而是包含了市面上几乎所有我们所熟知的法器，甚至也包括了寻常意义上的相亲寻找姻缘。而更重要的是，我们高度怀疑，这家会所的实际控制人，是那家代理会所。” 他顿了顿，继续道：“或许，他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在妖族中筛选合适的目标。” 蓝错明白荼九的意思。 他自己就是开这种会所的，他当然明白，为了为顾客寻找合适的匹配对象，他们手中会拥有顾客的许多资料，从灵力到修为到天赋到性格甚至到家庭背景，可以说，许多关系亲密的朋友，都不一定有他们了解的这般详细。 而这些详细的资料，若是被心怀歹意的人拿去…… 蓝错闭了闭眼。 他们甚至可以根据这些资料，从中精准地找出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受害者。 第69章 指南六十九 与人界不同，魔界的居民大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中的许多甚至恶劣的喜欢将所有他人的不幸冠以乐子的名号欣赏。对待陌生人，他们没有太多的同理心，反而对能够在律令的边缘游走获得成功的人大加赞赏。 对方将大本营设置在魔界也正是因为此。 蓝错查过，虽然地处边境，但那片山脉因为山势险峻、山上也没有什么物产，因而并不属于任何宗门势力的管辖范围，而山脉的附近也并无什么规模很大的宗门，因此他们若是想获得帮助，无论是说服这些小宗门的上级宗门还是能够让妖界或是人界跨界执法，都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证据。 而突破口，则正是这个所谓的今生缘高级相亲会所。 竖日，在聊天软件上告知了蓝安一声后，蓝错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度假山庄，向着荼九资料中提供的今生缘高级相亲会所其中一个靠近魔界的分部而去。 他这次的离开，并没有告诉沧溟。 事实上，直到坐上了前往目的地的悬浮列车，他的脑子也依旧是乱糟糟的。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如何面对沧溟。 仿佛只要一见到他的脸，他就能清晰地想起来，在听到对方口中说出“晚辈”两个字的发音的时候，他是有多么的无地自容。 他讨厌这种感觉，本能地想要逃避造成这种感觉的源头。 是的，逃避。 坐在悬浮列车并不宽敞的座位上，从乘务员的推车中买走一份牛肉干，他一边嚼，一边突然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来。 或许是车厢内足够安静，又或者是他的笑声实在是太大，甚至惹得坐在身边的陌生人转过头来，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他带着歉意冲那人笑了笑。 不过到底相互之间并不认识，那人也只是看了蓝错一眼，确认身边的人没有半路突发癔症的风险，便悻悻地转回了头，重新闭上眼睛。 蓝错低头，继续抱着牛肉干嚼。 嚼着嚼着，却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沧溟。 他在内心谴责自己，责备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能够那样自大，在没有经过任何询问和确认的情况下，就狂妄地认为沧溟是属于自己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应当是特殊的？ 这并不像他往常的风格，他应当是那种需要反复确认一件事才能安心的性格才对，对于这一点他是很确信地。 他想不明白。 而且，他也同样怀疑，若是沧溟知道了他的这些心思之后，是否会感到冒犯，甚至感到恶心呢？ 我把你当晚辈照顾，你却想跟我发展一些其他的关系。 那会不会，到时候，他们连这层关系都将不复存在呢、彻底退回冰冷的交易关系呢？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们之间连接的本质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蓝错想他应当是无法忍受的。 这些矛盾的情感拉扯着他，让他陷入情绪的漩涡当中。 所以他想到了逃避。 让他独自一人安静一会儿吧。 或许物理上的分离，能够让他的狂热逐渐冷静下来，又或者是能够想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但无论哪种，总归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那么多年自己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其中当然也去过一些危险的地方，蓝错不认为自己一个人就不能行了。 列车到站了，他如此这般想着，将手中的牛肉干包装袋扔进垃圾桶中，自己则转进了公共厕所中。 等再次出现的时候，脸上便已经覆上了一层换颜术。 …… 与此同时，度假山庄中。 沧溟面容冷肃，带着一身清晨山间的雾气，步履匆匆地走到蓝安的房间门口。 叩门急促，带着金石碰撞的声音，语气也算不上多好：“蓝安？起来了没有？” 沧溟敲击得很有技巧，随着他的敲击，整座房子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共振器，哪怕里面的人睡得跟死猪一样沉，也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继续安眠。 很快，房间内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第127章 然后，便是一阵窸窣声，以及紧接着的一句“靠！” 门外，听见蓝安这不加掩饰的一句，沧溟的眉头皱了起来。 门内很快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然后，蓝安便一把拉开了房门。 沧溟看到，他的眼神中有掩盖不住的慌乱。 结合之前在门内传来的动静，几乎是一瞬间，沧溟便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蓝错一个人离开去办某件事了，而且这件事还存在一定的风险。在离开之前，他没有通知蓝安或者自己中的任何一人，但是在之后他给蓝安发了消息，却依然选择不告诉自己。 沧溟眉头紧皱。 为什么？ 他面色沉沉，毫不客气地询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 尘泥海是人界与魔界边境上一座很特殊的城市。 当年战争结束的仓促，部分问题尚未解决便签订了停战协议，而尘泥海，则正是这些遗留问题之一。 它的归属权并没有完全确定，属于模糊边境的一部分。 也因此，这里常年混杂居住着魔族与人族，而相应的，对比起人界其他城市，这里的治安也要相对混乱一些。 蓝错要找的今生缘高级相亲会所分部就坐落在这座城市中。 或许是因为距离那片无名山脉并不远，这所分部的规模在所有分部中都算得上大，而往往体量越大、地理位置越近，便也越能接触到一个公司的核心内容。 这也是为什么，蓝错将潜入的目的地选在了这里。 根据荼九的资料，今生缘相亲会所的职工流动率很高，会所时不时地就会对外发布招聘。 蓝错决定伪装成新入职的员工，先成功打入对方内部。 因为现在顶着的脸没有身份证明，加上并没有心思去思考如何迎合对面hr的招聘要求，蓝错并没有选择老老实实地去应聘，而是买通了一名刚刚通过应聘的职工，给了他一笔足够多的灵石，然后顶替了他的身份。 新人是真的很新，从各个方面来说：刚刚被上一家工作内容与相亲八竿子打不着、甚至不怎么需要与人交流的公司裁员、没有过任何当红娘的经验、自己也从来没有相过亲、并且还尚未接受公司的岗前培训…… 总之，是属于那种无论做得有多差都完全能够被理解的那类。 在一家小咖啡厅见面并互通完信息后，蓝错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询问道：“对方到底为什么会同意你这样的背景入职？” 他们是真的一点都不挑人吗？只要是个活的就行？ 蓝错这话问得委实有些不客气了。 但好在对面（或许是看在钱给够了的面子上）脾气好，也并不生气，反而和蓝错持有相同的疑惑。他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投简历的时候就没有想着对方能要我，只是抱着大海捞针的心态顺手投的。没想到第二天对面就给我打电话了，面试的时候也只是简单问了我几个问题就告诉我被录取了。他们甚至没说要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只通知我明天上午九点去他们公司参加岗前培训就行了！” 说罢，他看向蓝错，仿佛在看一个冤大头：“说实话，兄弟你给我这么多来买我这个工作，我还觉得你亏大发了嘞。” 蓝错抬眼：…… 有你这么跟金主说话的吗？ 还有，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身份卖给别人，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吧？！只能说幸好我不是坏人。 这种时候就觉得，跟沧溟交流还挺舒服的，除了一些极少数情况，对方大部分时候都是进退得宜的……诶不对，怎么又想到他了，不行，赶紧想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第二天上午九点，换好脸，蓝错准时从酒店出发前往今生缘相亲会所。 与他们招聘时候的随意不同，或许是为了突出自己名字中“高级”两个字，相亲会所被装修得十分豪华，若是不知道的人打眼看上去，恐怕并不会觉得这里会是普通人交一笔钱就能开始匹配对象的相亲会所，而是什么只有家财万贯持有会员卡才能进入的高级会所。 在来之前蓝错还在担心对面会不会有什么检测法器之类的，也思考过应该如何确保自己的假脸不会被检测出来，谁知道，等到了地方，在向前台说明了来意之后，对方直接给他指了一楼的一条小道，告诉他里面有个小办公室，进去之后等着就行了。 对方的动作看起来轻车熟路，仿佛每天都要重复无数遍这样的对话一般。 顺着对方的指引，蓝错成功找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半掩着的，他先是轻轻敲了敲门，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之后，方才推开门进去。 办公室内空间不大，除了一张办公桌外就是一个黑色的皮质沙发——沙发皮还磨损严重，蓝错看到有地方已经露出其中黄色的海绵了。 办公桌后面坐了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女性，见蓝错进来，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中抬起眼来，上下扫视一番，随口问道：“孙磊，是吗？” 孙磊，是蓝错顶替的人的名字。 他乖巧点头：“嗯，是我。” 中年女性随即点了点头，随手指着沙发：“坐。你是第一个来的，稍微等一下其他人，等人来齐了我带你们去教室参加培训。” 蓝错乖乖在沙发上坐下。 蓝错坐下后，中年女人便没有再理他，而是继续兀自拿着鼠标在电脑上咔咔一顿点，仿佛一副很认真工作的模样——如果蓝错没有在她身后落了灰的玻璃上通过反光看见斗地主的页面的话。 第128章 第70章 指南七十 两个小时后，蓝错坐在教室里，一边看着中年女人站在讲台前唾沫横飞，一边陷入对于人生的自我怀疑当中。 他坐在教室靠后的位置，两眼发直，深深地怀疑着自己——他现在正在听的真的是三界通用标准语吗？ 只见那中年女性正以一种“听懂掌声”的语气道：“你们要时刻谨记，我们公司是要赚钱的，不是做慈善的，所以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客户购买我们的套餐。” “没有合适的对象怎么办？随便编一个不就完了。按照对方的需求，捏一个完美的对象出来诱导客户消费，等到时候再告诉对方他们中意的已经成功匹配了，是他们自己的犹豫导致错失了良机。” “前期你们手上没资源，还可以自己开小号假装是匹配到的相亲对象啊，在网上给他们哄舒服了，让他们觉得咱们这里有很多优质对象，等要见面的时候一句不合适不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记住，不能一味地夸奖，一定要记得打压，你只有把对方打压的哪哪都不行了，最后觉得他只有靠你才能找到真爱了，他才有可能消费我们那些高价格的套餐。” “……怎么说？这都不会？你就给他分析啊，说他年纪大了，长得也一般般，年轻漂亮的是不可能看得上他的；每天上班这么忙，也别想着邂逅什么真爱的，现在人都追求高效率，哪来的这么多时间跟你慢慢来？哎呀，父母同事介绍的都不靠谱，他们都听风就是雨的，没有经过我们专业机构的筛选，谁知道给你介绍什么牛鬼蛇神过来……” “总之，一定要斩断他别的所有的道路！” …… 蓝错在下面听着，内心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 汝听，人言否？ 在这期间，当然也有别的人向这个中年女人提出过质疑，但无一例外的，都被她以强势的语气洗脑一般地打了回去。 蓝错在下面悄悄摸出一张留音符，开始给这段精妙发言录音。 这家会所估计也知道自己现在所宣传的这些东西见不得人，在进来之前已经收缴了他们的手机，房间里也装上了法术屏蔽装置，以确保没人会偷偷录音留影。 只不过，或许也是没想过真的会有高阶修士到他们这里来求职，他们的屏蔽装置的等级并不高，至少防不住蓝错的留音符。 录完音还不算，蓝错还悄咪咪地摸出来了一块留影石，准备待会要是要带他们去参观工作环境，就开始大录特录。 这些可都是到时候能直接带上公堂的第一手证据。 今生缘高级会所员工流动大，对于他们来说，花费大量时间淘神费力地培养出一名合格的员工并不划算，反而是直接跟在老员工身后看几天，熟悉一下基本套路之后直接上岗更方便。 在对新人进行了一通“思想教育”后，中年女人便直接带着他们一行人往楼上的办公室去了。 楼上是一个很大的集体办公室。 从透明的玻璃外墙看过去，可以看到，办公室中摆着一排排的长条桌，桌子上放着公司统一采购的电脑，每台电脑后面都坐着一名员工，他们大都眼睛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疯狂敲击着，仿佛只要稍有松懈，便会被消息的海洋吞没。 蓝错觉得，这些人的打字时速或许能飙到三千字每小时。 女人没打招呼，直接推开了玻璃门，将他们带了进去。 在女人踏进办公室的一瞬间，蓝错只觉得，办公室中的这些人原本就已经快出残影的打字速度似乎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有一种晚自习摸鱼突然发现班主任站在门口于是即使假装也要装得很勤奋的样子。 蓝错眯了眯眼，看来这中年女人在会所内部是有一定地位的——至少对办公室的这群普通员工是有管理权的。 没注意到身后这群新人中暗藏的窥视，中年女人扫视了办公室一圈，随后扯着嗓子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出来。 或许是相似的一幕经常发生的缘故，无论是被点到名的还是没有被点到名的，他们的神色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仿佛习以为常了一般。 被点到名的几名员工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起身来到了中年女人面前。 中年女人将他们这些新人随便扒拉了一下，给每名员工都分了两到三个人。 她道：“这些前辈都已经在咱们这里工作很久了，工作经验丰富，你们这几天就跟着他们，好好地学学，等到时候我还要来考你们，通过考试才能正式入职，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新人传出稀稀拉拉的声音，听起来就朝气不足。 不过中年女人并不在意这一点，反正他们公司是按照底薪加提成的方式发工资，要是到时候不好好干活，几百块的底薪根本就没法顺利在这里生活下去，就算是为了钱，也不愁这些员工不拼命干活。 蓝错和另外一个男孩子被分给了一个名叫“小南”的男性员工手上。 小南整个人看起来丧丧的，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他看了蓝错和另外一名新人一眼，随后转身就要往自己的工位上走：“来吧，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工作的基本流程。” 小南的工位在办公室靠角落的位置，空间还算宽敞，蓝错和另外一个新人一人搬了个红色塑料凳坐在小南身后。 第129章 可能是因为带新人并没有额外的报酬，小南也并没有很认真地带他们，只是简单地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每天工作的内容，然后就让他们坐在背后自己看，等到有不懂的地方再问他。 本来按照道理来说，作为新人，即使不刻意送礼物去讨好，他们也应该给老人点一杯奶茶或是咖啡之类的东西，以感谢老员工的教导。 但很可惜，中年女人并没有把手机还给他们，他们即使有心也无力，只能默默地坐在背后看小南工作。 单纯的在旁边围观是很无聊的，很快，蓝错就察觉到，坐在他旁边的新人小男孩已经开始走神了。 但蓝错是抱着收集证据的目的来的，因而他看得还算仔细。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到，对方的电脑上登录了六七个账号，两个负责对接各种客户，其余四个负责伪装成各种优质对象，通过话术将对面的客户撩的心花怒放。 哦，这人好像还给每个账号制定了不同的人设：头像是一座神龛的，人设是某供职于某大型医宗、温柔多金还附带职业滤镜的熟男外科医师；头像是一只小柯基的，人设是开朗阳光刚刚毕业步入社会的大学生；头像是一张自拍剪影的，人设是某大型企业女白领，性格潇洒外向，有一种说一不二的女强人气场…… 想要精分同时扮演好这些人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小南显然有备而来——他桌面上还有四个文档，上面分条记录着一些符合这些人设性格的用语，必要时候可直接ctrl c+ctrl v。 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蓝错就看着小南向一个客户一般，不断辗转于各个聊天窗口，面无表情的熟练打下许多个“亲”和“您”。 哦，这人对人设的把控还包括回复消息的时间，他有的时候会故意将消息放置一到两个小时再回复，告诉对面刚刚从手术室/会议室出来，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 期间，蓝错找了个小南不忙的时候，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每天回这么多消息，有的还要放置一段时间，脑子真的不会混乱吗？” 那时，小南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愚蠢的问题一般。 相比起十指如飞地敲击键盘的速度，他说话的语速显得很慢：“没关系，只要员工账号及时回复客户的消息就行了，要是实在忘了回，就说对方对他不满意，再给他换新的匹配对象就好了。” 说着，小南想了想，又补充道：“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们还有专门只负责假扮沟通的同事，不过要是那样的话你就要和他们分钱了，所以最好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蓝错默了默：“难道你们所有的匹配对象都是自导自演吗？” 小南转过头，看了蓝错一眼：“当然不是。这些只有前期需要做罢了。” 他说着，指了指被设为电脑屏保的会所套餐价目表：“你看，比如对方购买了这个一共匹配十人的套餐，我们只会在刚开始的一两个人弄这种完美人设，稳住他们的心，让他们相信我们这里真的有很多优质对象。” 说着，他嗤笑一声：“但是其实哪来的那么多优质对象，要是真的有的话，这种人还会等到来我们这种会所找对象？只要想找，人家根本不缺对象。” 蓝错：…… 瞎说什么大实话。 蓝错想了想，又问道：“小南哥，我看你一直在弄姻缘这方面的工作，但我看咱们会所不是也做法器匹配的生意吗？” 小南不咸不淡：“怎么，你想去那边啊？啊也是，那边听起来就比红娘高大上，赚的钱也比我们这边多，你想去那里也是正常的。我一开始也想去那边。” 蓝错：“那怎么最后没去成呢？” 他似乎真的很困惑：“我去应聘的时候，好像也没给我挑选岗位的机会，就只是通知我过来岗前培训，然后就直接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小南：“你以为这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啊？听说只有干满多少业绩，考核合格了，再给上面塞足够多的礼，才能过去那边嘞。” 蓝错点头表示明白——与单纯的介绍姻缘不同，相比起小南，与法器相关的工作显然要更加接近这家会所的核心部分，也因此，相比起这里，他们需要更加稳定、与公司绑定更加深入的员工。 那么如何使员工与公司的绑定更加深入呢？ 从小南的回答中和他今天的所见所闻中不难分析出来，除了常规支付更高的薪水之外，他们所采用得更加有效的手段，是精神层面的洗脑，以及人为制造把柄。 众所周知，很多时候即使明知道一件事是错误的，但当身边所有人都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人心中的负罪感是会减轻的、道德标准也是会不知不觉一降再降的。 比如现在小南所工作的这个办公室就是这样的。 他们难道真的不知道这样欺骗诱哄客户的行为是错误的吗？他们当然知道。但是不这样做就没有业绩，没有业绩就没有工资，再看看周围通过这种方法获得大量奖金，相比起来，自己的坚持就变得格外可笑。 在这里，没人会因为你做出的事有违道德而抨击你，但他们却会真心实意地因为你成功完成了大单获得了不菲的奖金而羡慕嫉妒你。 长此以往，人便这样逐渐被会所同化了。 而至于业绩考核——当业绩达到划定的标准，则一方面证明这名员工工作能力足够强、能够切实地为会所带来效益，一方面则证明他已经无数次抛弃了自己的道德，而这便是会所所掌握的员工的把柄。 第130章 你应该也不想我们将这件事抖落出去、让你不仅惹了一身腥，还有可能要接受牢狱之灾吧？那就乖乖为我们保密，无论在这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不能说出去的哦。 当然，蓝错相信，与其他公司在洽谈合作的时候一样，这家今生缘会所也同样会给这些员工签署一些保密条约，但事实上，除了云织纸和死誓之外，其他的保密条约，只要你愿意，是总能钻到漏洞将事情泄露出去的。 但云织纸上达天道，会所自然也知道他们的行为有伤天和，是断然不会自己将这件事往天道面前报的；而“说漏嘴就要死”的死誓，因为后果太过于骇人，估计没多少人会为了加薪升职签这种东西，会所再怎么说也需要员工进行运转，自然是不会强求他们签订这种东西的。 所以算来算去，当然是让员工自己主动守口如瓶是最划算的手段了。 蓝错思忖着，他当然不可能与这家会所同流合污，做出什么违背道德的事来，但同样，匹配法器的那个部门，他是肯定要进去闯一闯的。 下午五点半，是会所下班歇业的时间。 当然，这里的歇业只是指会所实体关门，像小南这种员工自然还是要保持二十四小时在线，随时给他的客户提供服务的。 蓝错刚刚入职，还没有被安排工作，因此能够准点下班。 走出办公室，在一楼办公室从中年女人手中领回自己的手机，蓝错一边走，一边查看手机上的信息。 一个白天的时间，足够手机上堆满各种未读信息。 首当其冲第一条，便是沧溟发来的：【你在哪？】 第71章 指南七十一 出于某些不太好意思说的原因，蓝错在离开后便在自己的识海中单方面设下了屏障，阻绝了沧溟可能会通过识海发来的传音。 因此他想要联系到蓝错，便只能依靠手机或是传讯木牌。 传讯木牌被收在储物戒指中，蓝错只要不愿意便可以一直不看，但手机却不能一直不看，因此沧溟选择了尝试通过手机联系蓝错。 除了询问蓝错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之外，他还发来了许多条消息，以及许多未接电话。 从昨天到今天，从早上到晚上，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消息出现。 【怎么一个人不打招呼就走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你去魔族边境了？你去那里干什么？那里治安不好，你一个人万一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蓝错，回答我，你为什么在那里？】 【我已经从荼九处知悉了情况。蓝错，我有些生气。】 【为什么不回消息？你是否遭遇了一些事情？】 【我现在过来找你。】 【你在哪？】 与蓝安每次发消息都废话一箩筐的风格不同，即使是在网络上，沧溟也依然沿袭了自己的说话习惯，并不会长篇大论，即使表达情绪和观点，也会稍加迂回，仿佛是在给人一些心理上的缓冲。 但他直接找过来的行为可不算绅士地给人缓冲。 蓝错眨了眨眼，想要打字告诉沧溟不要过来，他一个人完全可以应对。 但想了想，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复。 沧溟说现在过来找他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之前，刚刚又问了自己在哪里，根据两条消息的时间间隔来看，他很有可能没有走公共交通，而是直接画了法阵过来，现在已经到尘泥海了。 蓝错有些茫然地想，既然沧溟都已经找到这里来了，这家会所又确实有情况，那自己是否应该先放下心里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别扭，先去见见他，他们一起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呢？ 毕竟从沧溟的视角上来看，他实在是无辜。 头天早上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就不理人了，第二天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跑路了，还单方面断了识海通讯，肯定左思右想都觉得是莫名其妙、无理取闹。 的确，毕竟心动是他一个人的，甜蜜是他一个人的，恃宠而骄也是他一个人的，他没有将这些晦暗的想法诉诸于口，而沧溟，从头到尾也不过是将他当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该死的晚辈罢了。 他确实感到委屈，也实在没有立场指责。 毕竟他连对方是否会喜欢同性都不知道！ 下班后，他独自找了个苍蝇馆子，点了一碗面当作晚餐。吃晚餐时，他始终无意识地用手撕着自己的指甲，不断纠结着。 最终，他还只是可耻地当了一名逃兵。 怀揣着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心思，他最终也没有告诉沧溟自己在哪里，也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易容之后的模样和身份，但同样的，他也没有阻止对方来找自己。 第二天，蓝错依然跟在小南身后观摩。 第三天也同样如此。 第四天，蓝错踏进办公室，准备像前两天一样坐到小南身后。 说实话，三天的时间，每天都坐在一个小员工身后看他工作，蓝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甚至在来之前都想好了，如果今天依旧是无所事事的一天的话，那么在晚上下班之后，他将直接锁定一个这些天在会所中观察到的目标，再次替换自己的马甲。 不过好在，会所并没有再让他们跟在老员工身后坐冷板凳。 还没等蓝错走近，中年女人就来到了办公室门口，她先是在办公室中扫视了一圈，随后扯着嗓子道：“新来的，都出来！” 第131章 稀稀拉拉的，与蓝错一起过来的新人从各自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来到了中年女人面前。 蓝错跟在最后，扫视了一圈这些新人。 他记忆力还算不错，很快，他便发现，比起第一天做岗前培训的时候，新人中少了两个人。 中年女人似乎也很清楚有两个人不在，她点清了余下的人之后，便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吩咐：“你们已经在这里观摩学习三天了，今天要给你们做一个入职前的测试，只要通过测试，你们就算是正式入职了。” 随着中年女人的话落下，新人中发生了小范围的喧哗，显然他们都没想到，所谓的岗前培训居然只有短暂的三天时间。 中年女人对新人的这些惊疑习以为常，她不耐烦道：“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的话现在就可以拎包走人，就跟前两天那两个一样。”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老员工对这个中年女人的忌惮，新人们不再出声，只是默默地跟在中年女人身后。 毕竟会来这里应聘的，绝大多数手头都并不宽裕，相比起其他顾虑，他们更需要一份工作。 不过蓝错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直接问道：“但是我们这两天都只跟了一个部门，我们不需要去学习一下其他部门的工作吗？” 听到蓝错的问题，中年女人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她回过头来，露出一个看起来友善却透露着丝丝诡异的笑来，殷红的口红在昏暗的走廊中显得有些瘆人。 她说：“所有新人都是从这里做起的，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安排你们去学习其他部门的工作内容。” 蓝错点头：“这样。” 果然，按部就班的话进度太慢。 中年女人将他们带回了第一天一楼的教室中。 刚一踏入教室，蓝错便在讲台上发现了一个多出来的、有些眼熟的法器。 这是一个测谎仪。 只不过，比起执法堂的来看，要简陋不少。 看着这个简易版测谎仪，蓝错的眉眼微微一抬。 他没说什么，只是顺从地在座位上坐下。 待所有人都坐好后，中年女人从讲台下面取出试卷册，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本。 发完试卷后，她一屁股在讲台后面坐下，伸手敲了敲身旁的白板：“没有时间限制，写完了就可以交给我了。我不管你们真实想法到底上不上得了台面，都要按照你们的真实想法填写。行了，现在开始作答吧。” 蓝错翻开试卷册，简单了浏览了一遍。 按照考核内容来看的话，试卷分成了前后两个部分，前面一大半是在正儿八经的考察和工作有关的内容，后面一小半则全都是陈述性的主观题，比如“你对会所的工作内容持什么样的态度”、“在正式加入会所之后你会为了获得更多的奖金主动增加工作量吗”、“为了帮助客户匹配成功，你是否愿意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只看了一眼，蓝错便明白过来了——这场考核的用意并不在于看他们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是否掌握了足够的工作技能，而是看他们是否逐渐被公司同化，认同了他们的工作方式。 他想了想，下笔如飞。 很快，他便完成了试卷。 将试卷交给中年女人，蓝错站在讲台前，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中年女人拿着试卷，飞快扫视一通，嘴角勾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她抬头看向蓝错，目光中透着试探，伸手点了点放在讲台桌面上的试卷：“你确认，你写的都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蓝错目光没有躲闪，他直视着中年女人：“是的，我确认。” 中年女人看起来有些诧异。 不着痕迹地，她扫了一眼摆在面前的测谎仪。 仪器毫无动静。 如果不是仪器旁边的红光始终在闪烁，她几乎要怀疑是仪器坏掉了。 无他，蓝错交的答卷实在符合他们会所需要的员工特质——符合到让人怀疑，如果面前的这个人没有诈骗的前科的话，他是如何能够在三天之内完美融入他们会所的环境。 毕竟作为管理阶层，她最是明白，他们会所可不是什么一心为了让顾客满意的好东西。 看看这试卷上写的都是什么？ 问：你对会所的工作内容持什么样的态度？ 答：一种赚钱的手段，会所不是慈善家，当然要先保证有足够的资金运转。 问：在正式加入会所之后你会为了获得更多的奖金主动增加工作量吗？ 答：会。只要能够赚到足够多的工资，我不介意进行更多的工作，也不介意工作的形式。 问：为了帮助客户匹配成功，你是否愿意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答：愿意。前期的工作本身也是让客户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的祛魅过程，只有对方切实认识到了他的阶层所适合的对象，才方便完成工作。 ……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之前就说过，他们会所需要的并不是什么爱岗敬业的，又或者真的有什么职业理想的员工，他们需要的，从来都只是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为会所获取利益的、以及与他们绑在了同一根绳上的员工。 至于他们内心的想法是否伟光正？这并不重要。 女人看着蓝错，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就在这时，已经有第二个人完成了试卷。 第132章 因此，她最终也只是深深地看了蓝错一眼，然后道：“你可以先回去等通知了。” 闻此，蓝错点了点头，也不做过多的纠缠，转身便离开了。 他有自信，对面一定会录取他。 至于他为什么能够通过测谎仪的测试……很简单，因为他确实没有在试卷上说谎。 身为半个同行，他深知，只有理想是办不成事的，在很多时候，理想都是要让步于现实的，只有在现实的基础上进行工作，最终才或许有可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只不过，与这家今生缘会所不同的是，他从未抛弃最基本的公共道德罢了。 第72章 指南七十二 考完试的当天晚上，蓝错接到通知，他正式成为了今生缘高级相亲会所的职工。 第二天，蓝错准时来到会所。 在人事办理入职、拿到属于自己的工牌后，蓝错被分到大办公室其中空置的一台电脑前。 电脑上，已经登录着一个昵称为“andi”的账号。 蓝错转头询问领着他过来的人事部同事：“这是……？” 或许是觉得这群新来的大部分都干不长，人事部同事显然没什么耐心，他指了指贴在电脑显示屏上的一串数字，懒洋洋道：“我们公司的员工账号都是继承的，你直接拿来用就行，不用单独开新号。这是你这个账号的密码，别改，改了还要重新录入，麻烦。” 蓝错点头，点进账号通讯录中看了两眼。 通讯录中还保留有不少客户的联系方式，但后面均备注了一个“已完成”，显然，前一个人是将所有正在跟进的客户都结清了才离职的。 想到当时小南弄得那些人设号，蓝错又询问道：“公司只提供员工号吗？我之前跟着前辈干的时候他手上还有一些伪装成客户的账号。” 那人事部同事似乎是翻了个白眼，他道：“这种东西都是自己弄的，你要想要我们公司里的，可以申请转岗去专门干这个的部门去。” 前几天蓝错抽空去看过那个部门，看起来比这里还要忙，而且比起这里也更加封闭，并不适合收集情报。 蓝错连连摇头，讪笑道：“不用，不用，大哥你有事忙的话先走吧，接下来的我自己来就行。” “行。”人事部同事便直接离开了，走得毫无留恋。 但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衣服的帽兜里，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去的小纸人，正悄悄从帽檐上探出一个脑袋来，用朱砂点的豆豆眼在脸上上下滚动了一圈，最终锁定蓝错，冲他挥了挥自己的小手。 蓝错小声同小纸人传音：“藏好点，别被发现了。” 听到主人的叮嘱，小纸人“咻”的躲了回去，示意自己已经完美隐藏。 叮嘱完小纸人，蓝错伸了个懒腰，点开员工号，开始等待分配任务。 在这家会所中，想要得到客户，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等待办公室统一的统筹分配，负责分配的员工会按照顺序依次将新的潜在客户分配给他们这些客服，保证每个人都基本上平均分配，但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的客户数量有限，负责分配的员工也会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利润，相比起来赚的钱并不算多； 另一种则是主动出击，自己在各大公共社交平台上打广告吸引客户，虽然累了一点，但好处是用这种方式吸引来的客户是完全属于自己的，除了公司固定抽成之外，不用给别的同事分利润，赚的钱相应的也会多上不少。 只不过，蓝错志不在靠此赚钱，因此他没也没准备自己主动出击，只是老老实实地等待公司分配客户过来。 在工位上等了一个小时后，公司给他分配了第一个客户。 是通过推名片的方式。 蓝错从椅背上坐起来，伸手点开这个冤种的名片。 冤种的头像看起来像是随便从哪个浏览器上下载下来的星空的照片，昵称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句号，像极了一个三无小号。 可惜这个社交软件并没有账号等级之类的设定，他无从证实自己的此番推测。 抬手点了点鼠标，蓝错发了个好友申请过去。 对面似乎是一直在等，好友申请刚发送过去没多久，蓝错这边便显示了申请通过。 蓝错抬手，在鼠标上敲下一行字发过去：【andi：您好先生，请问您想要咨询什么业务呢？】 那边回复得很快：【。：想要找到一个适合的对象携手一生。】 蓝错挑眉，在离婚率节节攀升的现代，还想要通过相亲的方式携手一生，不得不说，对面的人确实有些纯粹的天真。 也难怪会被骗来他们这里。 按照这几天观察的小南的工作情况和昨天晚上随着录用通知一起发过来的电子版工作手册，蓝错敲敲打打回复对面这个句号。 【andi：好的，我们这里需要初步了解一下先生的情况，请先生如实填写表格。】 【andi：[word文档]】 句号兄似乎真的很着急找对象，很快，就将填好的表格给蓝错发了回来。 蓝错颇为悠闲地点开文档。 然而，只看了开头的第一个字，他原本散漫的瞳孔便骤然收缩起来。 只见表格开头第一行姓名栏上，赫然填写着两个字：明藏。 正是沧溟两个字倒过来之后的读音。 看着这个名字，蓝错有些惊疑不定——是巧合，还是真的就是他？ 第133章 但是分配不是随机的吗？如果真的是沧溟的话，他又如何能够保证，他一定能够与自己匹配呢？ 像是要验证什么一般，蓝错继续往下看去。 略过性别和年龄，蓝错直接看向后面的家庭情况个人情况和情感史。 只是越看，蓝错就越笃定，对面的这个句号，的的确确，就是沧溟。 他几乎没有特别隐藏自己的真实情况。 【家庭情况：家中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在曲灵有山间独栋院落一套，高级仙剑一柄，其余法器若干。】 【个人情况：目前担任公司高级合伙，薪资三千上品灵石每季度，有存款。综合自我评价及身边人的评价，性格温厚不易动怒，勤勉持家，无不良爱好。每日修行，自律性强。平日好品茶练剑，对人包容性强，不会强求对方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情感史：此前从未考虑过类似问题，无前男友或前女友，也未曾有过道侣。】 【希望对方：男性，性格活泼，修剑道。对资产不做要求，但希望能够拥有自己的事业。可有兄弟姐妹。因本人原因，希望对方能够接受长发。】 …… 看着这些资料，蓝错不禁：…… 你干脆直接报户口本算了！ 他莫名有些生气：写这么清楚干什么？万一看到的不是自己，是别人怎么办？到时候就是别人手握你的真实资料，给你捏人陪你聊天，把你骗得团团转！ 真是的！ 他一个怒火攻心，就想掏出手机直接去质问对面。 然后，在手在兜里摸空的时候才想起来，哦，即使是正式工，进办公室之前也是没有手机的。 他忿忿，但无奈，只能先按照工作流程和这个句号哥拉扯。 薪资三千上品灵石每季度，已经算是工资相当高的一批了，要知道，之前蓝错在物流公司工作的时候，就算是几十年老员工干下来，每个季度能拿到手的所有东西加起来，也就只有几百中品灵石。可以说，对方这个工资一报出来，就已经成为了业务员势在必得、一定要忽悠着买最高等级的套餐的行列了。 而沧溟……蓝错姑且肯定对面一定是沧溟。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总之整场聊天下来，对面给蓝错呈现出的感觉就是六个字：人傻、钱多、好骗。 几乎无论蓝错说了什么，对面都是一片附和赞同之声，仿佛真的把他当成了追爱路上的人生导师一般。 甚至最后，当蓝错试探着po出最贵的套餐的价目表的时候，对方也毫不迟疑，当即就表示自己要付款。 蓝错：…… 他没记错的话，按照员工手册上说的，这个最贵的套餐其实根本就不是真的用来推销的，它存在的意义，更多的是为了拔高客户心理预期，从而凸显出排名第二贵的套餐是多么的物美价廉。 很常见的营销手段。 他也跟着自己开会所开了这么久，蓝错不相信沧溟看不出来这个套餐根本就是在诓冤大头的！ 蓝错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忍无可忍，在对面已经开始索要付款方式的时候，终于打开了被自己单方面关闭的识海通讯。 他在识海里大声嚷嚷：“沧溟！你在干什么？！” 似乎一直在等着蓝错主动来找自己，沧溟很快在识海中回应了蓝错。 只听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并不能判断他是否因为蓝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独自离开而生气。 没有回答问题，沧溟反而温声道：“蓝错，你终于肯理我了？” 说罢，他又询问：“前几天是发生了什么吗？你突然不辞而别，我很是担心。” 蓝错咬了咬下唇，同样无视了沧溟的询问，继续追问自己的问题：“不要打岔，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干什么？” “现在吗？”沧溟顿了顿，如实相告，“在今生缘相亲会所的网站上相亲，与一个名叫andi的顾问相谈甚欢，正准备付钱购买套餐。” 蓝错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是这家伙！他就知道！ 他咬牙切齿：“你要是想要调查的话随便聊聊就行，干什么作冤大头花这么大一笔钱？” 对面，沧溟的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他幽幽道：“你知道的，我平时也无甚太大的花销，钱多了攒着也是无用。但是andi初入职场，我想若是他能一开始就谈下这么大一笔订单，之后的职业发展一定能更加顺风顺水。” 蓝错：“你还挺有爱心。” 识海中传来几声闷笑，沧溟：“我向来如此，你当是知晓。” 蓝错：…… 这个烂好心的圣父！ 他阴不阴阳不阳地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明知道对方要坑你，竟然还能烂好心发作。” 这次，对面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就在蓝错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话说重了对面生气了的时候，沧溟的声音终于再次在识海中响起。 “倒也不能说是烂好心发作，毕竟你是我的剑灵，你想要做什么，我总是要来帮你的。” 第73章 指南七十三 “你想要做什么，我总是要帮你的。” 沧溟温和却不容质疑的声音，如洪钟大吕一般，炸响在蓝错的识海当中。 他被说的兀的一脸红。 随之而来的，却是有些气急败坏，就好像一个充了气胀满了的气球，“噗”的一下被人拿针给扎破，什么纷杂的情绪都泄了一箩筐。 第134章 他有些泄气，既然沧溟都打直球了，他也不想再试探来迂回去的，想想便觉得没意思。 他没有问沧溟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就是andi，毕竟修为摆在那里，他也清楚，只要对方想知道，有一万种方法能知道自己的马甲。最简单的，大不了去找天机门买几张增强运势的符箓，保证第一次匹配就能匹配到他就好了。反正沧溟的灵石平时也没出花。 最终，他只说了四个字：“不娶何撩？” “什么？”沧溟显然与现在社会的各种缩写用语接触的不是很良好，蓝错在说第一遍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buquheliao？”他依葫芦画瓢，将蓝错的话按照发音复述了一遍，尾音上扬，透着疑惑。 自己说的时候不觉得，但当对面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的时候，蓝错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羞窘。 沧溟身边似乎还有人，在他复述一遍后，识海中短暂地安静了片刻，随后，蓝错听到一声从唇角溢出来的浅笑。 片刻后，沧溟略带着些无奈的声音响起：“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想我的。” 蓝错：…… 他百口莫辩：“我没……” 然而，沧溟没有给蓝错留下辩解的机会：“好了，我知道了，等之后见面，你想要的，我会证明给你看。” 轰—— 一股热浪，在一瞬间从地面升起，将蓝错的脸颊灼红。 他张了张嘴，犹豫着想要询问沧溟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毕竟现在这么说的是他，在蓝安面前亲口说出“晚辈”的也是他。 然而，还没等他问出口，沧溟便再次语出惊人：“今天下班之后有时间吗？我想见你一面。我遇到雪虹和宝濉了。” “嗯？！”蓝错也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猛地从椅背上直起身子，再次确认道，“你遇到雪虹和宝濉了？” “是。”沧溟道，“今早我来过这个今生缘会所，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碰运气遇到你的，不成想你没遇到，倒是碰到了雪虹和宝濉。虽然他们同样做了伪装，不过幸好，我对于雪虹的剑意还算熟悉，倒是认了出来。” “不过他们似乎也成功潜入做了卧底，因此那时还要赶着来上班，倒是没有多聊，只是约定了下班后一起聚聚。” “那可真是太好了。”蓝错表示同意，“那你们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了吗？” 沧溟：“尚未。我今天白天会一直在这附近等着，下班后你们直接来找我就好。” 蓝错：“行。” 随即，他又道：“对了，待会线上，你不要那么着急付款，我再给你推一点别的便宜一点的。尽量装得自然一点，这个鬼会所会不定时抽查员工的聊天记录。” 沧溟笑道：“怎么，心疼我们家的钱了？” 蓝错被“我们家”这三个字说的心神一阵摇曳，但很快，他便重新稳住心态，指责道：“你的供奉不也是弟子们辛苦工作赚来的？能省一点还是省一点吧！” 沧溟：“好，我知道了，蓝老师，受教了。” “哼！”蓝错单方面再次将沧溟从自己的神识中屏蔽了出去。 随随便便，瞎说些什么？他们可没有和好，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正事要办！ 结束神识通话后，蓝错与沧溟在网上继续相互拉扯，做出一副真的在讨价还价的样子。 最终，他们敲定了一份价格中等的套餐。 付完款后，按照流程，蓝错要开始给沧溟匹配对象了。 在沧溟购买的套餐中，业务员将会给他一共匹配六次相亲，并会在每次相亲过程中提供一对一的培训指导服务，力求让客户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对方面前。 当然，这都是广告上的宣传语。 真实情况是，一般而言，客户最先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人设假人，这种当然是不会成的，然后他们会随便扔一两个人过去，若是没有匹配成功，这个时候客户一般会失望或是情绪低落，这时候他们再匹配一个人设假人稳住客户，让他重拾信心。而在这个过程中，业务员也同样会尝试诱导对方购买各种各样的增值产品，最后就这样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对面彻底放弃相亲或是撞大运真的匹配上了对象。 沧溟当然也不例外地要经历一下这样的过程。 蓝错火速新开一个小号，随便选了张蓝孔雀的照片当成头像，便给沧溟扔了好友申请过去。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整个白天。 期间，或许是看他作为新人竟然第一单就能成交，办公室又分了两个客户到他这里来。为了表演逼真，蓝错也没拒绝，甚至还挺一板一眼地对这两个新冤种进行话术诱哄。 当然，他同样记下了这两个人的身份信息，若是他们真的被哄着交钱了，等事情解决之后，即使是自掏腰包，他也会等价补偿这两个人。 下午下班，收拾好东西，蓝错踏出今生缘会所的大门。 他的眼睛左右转动，寻找着那个自称要在外面等上一天的某剑。 将神识放开，很快，他便锁定了目标。 拐过几个拐角，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中，果然，一个高挑的身影正站在小巷的尽头。 听到声音，那人影转了过来，冲蓝错笑了笑，温声道：“你来了？” 在看到沧溟的一瞬间，蓝错的脚步便已经停住。他站在原地，仰着头，看向对面沧溟的脸。 第135章 他顶着的，是自己给他捏的那一张脸。 显然，和自己一样，沧溟将他给他捏的那张脸的数据给保存了下来。 是因为很喜欢吗？蓝错不确定，但他很想以己度人。 蓝错没有愣神太久，眨了眨眼，将脑子中不合时宜的想法都抹去，他也顺势换上了当时沧溟给他捏的那张脸，走上前去问道：“雪虹和宝濉都还没有来吗？” “嗯。”沧溟说着，上前走了两步。 他们之间的距离间隔本就不远，沧溟再上前两步，他们便几乎是要胸贴着胸了。 一个危险又暧昧的距离。 一瞬间，蓝错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然而，沧溟这时候又仿佛突发恶疾眼瞎耳聋了一般，他脸色没有任何异常，只一伸手，便将自己的手臂顺着蓝错的肩膀搭了上去，宽大的袖袍垂下，覆住了蓝错的整个后背。 将自己的剑灵拢在臂弯中，沧溟眉眼弯了弯，手臂上稍一使力，便环着蓝错往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说：“我们先去找位置，然后给他们发定位，让他们直接过来便是。” 蓝错一边被沧溟推着往前走，一边询问：“你能联系上他们？” 他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样都无法联系上雪虹和宝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决定直奔这里而来的。 沧溟点头：“嗯，他们确实来这里后便停用了过去的联系方式。” “不过，”沧溟的语气有些狎促，他看了蓝错一眼，继续道，“除了某个故意不回消息的之外，交换一个联系方式这样简单的事，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蓝错：…… 他选择充耳不闻。 最后，因为担心外面的环境终归是不安全，他们选择在一家高档酒店开了一间房，并点了酒店自家的外卖送上来。 菜送上来后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雪虹和宝濉也到了。 他们一边吃晚饭一边交换近况。 主要是宝濉讲，沧溟和蓝错听。 事情说复杂也并不复杂，甚至很多东西都与荼九通过情报分析出来的一样。 与雪虹成功结契后，宝濉便立即赶回万宝商行闭关，全力协助雪虹疗养。而在宝血天兽bug一般的能力的加持下，雪虹也很快养好了伤，恢复了巅峰时期全盛的实力。 在确认雪虹恢复后，他们便改容换面，没带任何随从，顺着雪虹感应到的气息的指引，从万宝商行一路追踪至此。 他们很快发现，宝血瑞兽的气息出现在一片山脉当中。山脉有屏障，正常来讲，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他们是进不去的。 于是，宝濉联系了宝血瑞兽。 虽然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后，宝血瑞兽的神志始终处于不甚清醒的状态，但好在，在坚持不懈的呼唤下，她最终还是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她操控阵法，悄悄地为宝濉和雪虹挪出了一道转瞬即逝的入口。 然而，她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实在不多，在勉强放宝濉和雪虹进来后，她只来得及告诉他们，此处的炼器师想要重新开始实验以妖兽为引炼器，而宝血瑞兽的能力则是其中关键的一环后，她便再次失去理智，即使宝濉想要再次呼唤她，也只能在识海中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不再联系宝血瑞兽，宝濉与雪虹悄悄在山中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近两天，才从山上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前段时间无论是谁都无法联系上他们的原因。 虽然很遗憾，山脉中戒备森严，他们没能深入探查，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仍然掌握了不少情报。 宝濉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张地图摊开在桌面上：“这是我们这段时间根据观察绘制出来的，我觉得还算准确。” 看着眼前这张地图，蓝错的眼睛顿时睁大。他没想到，连荼九都无法探查的山脉内部，宝濉竟然能仅靠着自己和雪虹，便弄出这么一份标注详尽的地图来。 任是谁都知道，这份情报，对于他们后续的行动来说有多么珍贵。 待蓝错拓印完地图，宝濉便接着讲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们在山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在确认无法收集更多的情报后，便准备先暂时离开，待出去后再想对策。 他们能感觉到，山脉中有高修为的修士，还不止一名，只有他和雪虹两个的话，并不讨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发现，一共只有两个机会，山内与山外会产生交流。 每隔几天，便会固定有各种资源被送上山，不过山上检查严格，从山下来的队伍往往只能到山谷外围便会被拦下，而在来到屏障外围之前，他们也同样需要经过层层检查。 而且看起来，送货上山中的很多人，也并不知道山中被保护得这么好到底是在进行着什么。 而除了固定送物资上山的队伍之外，还有一条秘密通道，宝濉并没有找到这条秘密通道入口在哪，但他知道，这是山中用来运送从山下抓来的妖兽的通道。 能走这条通道的，除了被抓来的妖族外，全都是山中的精英心腹，他们全都实力强劲、穷凶极恶，甚至有好几次，宝濉都曾亲眼目睹，他们直接将因为恐惧而大声哭嚎的妖族的小腿硬生生地敲断。 用他们的话来说，现在也没必要照顾这些家伙的情绪了，反正只要扔进炉子之前是活着的、精血还在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136章 出山脉的方式一共两条，第二条守卫严格，宝濉没有选择冒险，他埋伏在屏障边缘，待层层盘查之后，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时，出其不意地出手，打晕了队伍末尾的两人，将他们取而代之。 跟着大部队，他们一路回到了这个今生缘相亲会所，并成功取代了原本的两个人，混入其中，暂时成为了这家会所的员工。 “我发现，这些人似乎也是临时组成的运输队，他们之间似乎并不熟悉，否则我们也不会潜入得这么顺利。”宝濉说完，最后总结道，“之后的事情你们也就都知道了，在这里工作两天后，在今天早上，我们在会所门口碰到了沧溟。 “是的。”雪虹同意了宝濉的话，她转了转眼，看向蓝错，“沧溟告诉我们，你在几天前独自过来探查线索，他很担心，所以追了过来。” 蓝错：…… 他斜着眼剜了沧溟一眼，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来。 他询问宝濉和雪虹：“你们在这个今生缘会所中，是做什么岗位的？” 宝濉回答道：“我和雪虹一样，都是负责匹配法器的。事实上所有参与运输的基本上都是这个部门的，不过这个部门与下面负责相亲的部门不同，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小工作室，加上每个人负责的法器类别都非常细致，平时工作任务也压得很重，所以虽然都在同一层楼里工作，但实际上每个人之前都不算熟悉。” 蓝错：…… 这边都已经潜入这么深了，这就显得他费心劳力地搞这么老些天才刚刚入职有点小丑。 雪虹：“我猜测，这或许也是他们故意的，故意让员工之间缺乏交流，这样能够更方便地分开控制，避免他们聊着聊着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蓝错点头表示明白。 这实际上与他在楼下相亲会所中见过的红娘们用在客户身上的一套很像：将一个人的所有社会关系逐渐斩断，只留下想要留下的一个，这样，这个人的生活就会完全寄托在这仅存的社会关系上，从而发展出一种病态的依赖，等到时候，自然就任人搓圆捏扁了。 当然，这种行为，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pick up artist，即pua。 第74章 指南七十四 暂且不讨论这些员工的问题，蓝错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份荼九整理好的报告递给宝濉和雪虹：“看看，这上面有你们见过的吗？” 接过报告，宝濉和雪虹低头翻看起来。 蓝错给他们的，是荼九整理出来的，近段时间所有可疑的妖族失踪案件。 很快，宝濉和雪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他们指了几张照片，很笃定道：“这几个，我们是见过的。” “好，我知道了。”蓝错目光凝了凝。 他将荼九“会所收集客户信息、杀手挑选下手”的猜测简单与另外三人讲了一遍，然后道：“如果我们能够在会所中找到这些妖族确实曾经在上面登记过，再加上二位在山脉中的所见所闻，我们便可以直接将这件事汇报给妖王和魔界，让他们直接派人前来清缴。” “最好不要。”这时，始终没怎么开口的沧溟却突然发话，“我不建议这场行动兴师动众，尤其是不要惊动魔界。” “怎么说？”另外三人看了过来，询问道。 沧溟的语速不紧不慢，但仿佛只要他开口，就天然让人产生一种信服感。他看了一眼蓝错，道：“这几天，孔雀封地那边查出来了一些新东西。” “是什么？”蓝错下意识追问。 沧溟：“他们发现，魔界，似与之有勾结。他们会选择这片地方作为大本营，除了边境本身的混乱和魔族较之较为低下的道德感之外，就是因为，魔界中有大人物在为他们保驾护航。” “这样。”宝濉点头表示明白。 沧溟：“根据情报，加上你们的这些天的观察，可以看出来这伙人十分狡猾，他们将所有能够定重罪的证据全部藏在山中，甚至连自己人都无从得见具体情况。对付这种敌人，我们应当采取速战速决的方法，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蓝错点头，认同了沧溟的说法：“不过若是想要绕过魔界的话，便不能动用妖王或是沧澜宗的势力，我们只能作为自由人行动。否则到时候要是魔界这边执意要追究人妖两界干涉内政的话，他们也不好交代。” 宝濉对此没有异议：“我可以召集商行的影卫过来，万宝商行本身就不属于三界中的任何一界，加上还有妈妈的事，到时候魔界就算想要追究，也不能对我们怎么样。” 沧溟点头：“我是沧澜宗的客座长老，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没有跟沧澜宗完全绑定，姑且也能算是自由人。” 蓝错自己自是不必说，妥妥的不属于任何势力的自由人。 他撑着下巴思考着，手指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点着：“此前剑冢中成功匹配出去的剑，我印象中也有与自由人成功匹配的，可以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来这里当一次临时的雇佣兵。” 宝濉同意了蓝错的提议：“但建议还是进行一下筛选，不然到时候可能帮忙没帮上什么，反而到处添乱。” 蓝错：“当然。” 雪虹在旁边提醒：“我们还需要弄清楚这座山脉的法阵是如何运作的，宝血瑞兽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悄悄潜入，我们最后要采取的依然是强攻。” 第137章 雪虹的话，让原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房间安静了片刻。 确实，无论是什么计划，山上的屏障都是始终绕不开的东西。想要计划成功，他们必须保证在行动的时候能够快速攻破这道屏障，否则到时候即使成功进去了，恐怕他们也早已将罪证全部销毁。 就在这时，宝濉突然全身开始颤抖，冷汗从额头上大滴大滴地滑落，连瞳孔也开始变得有些涣散。 注意到宝濉的异常，蓝错连忙询问：“宝老板，你怎么样了？” 一旁，沧溟也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倒是雪虹，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般，她站起身，走到宝濉身后，两只手插进宝濉的胳膊中，将人整个提了起来。 她提着宝濉，转身几步走到了床边，将人放到了床上，随后转身向蓝错和沧溟解释道：“他在联系宝血瑞兽，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就如雪虹所说的一般，十几分钟后，宝濉身体的颤抖逐渐平息，眼神也逐渐恢复了神采。 除了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在床上留下了一个人形的水渍以外，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 从床上撑着站起来，扶着身边雪虹递过来的手，宝濉尾音发颤，对蓝错和沧溟说：“我刚刚联系了妈妈，问她能否提供一些帮助。” 沧溟点头：“对方怎么说？” 宝濉：“妈妈说，她能提供一些阵法上的帮助。” 说着，在雪虹的搀扶下，宝濉一步步走回了餐桌旁。 重新取出地图，又拿出一支笔，宝濉一边在地图上勾勾画画一边解释：“妈妈说，维持山中这道屏障的法器中，有一部分法器是在使用了她的能量后炼制出来的，虽然不能怎么控制他们，但她对这些法器还存有一些感应，也能通过这些法器中存有的她的灵力对其稍加控制，她一直隐瞒着这一点没有让人发现。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能够在屏障上为我和雪虹短暂的撕开一道缝隙放我们进去的原因。” 他在地图上用笔圈出几个地方：“妈妈说，那些在炼制过程中使用她的能量炼制出来的法器，分别被布置在了这几个地方。据她推测，这几个地方就算不是阵眼，也应当是几个核心位点。不过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有了这些线索，即使我们不行，去拿给那些阵修来看，花点时间，应当也不难推测出来。” 沧溟点头表示认同，他建议道：“我记得剑冢中有仙剑擅长此道，或可拿去给他看看。与其他阵修相比，他出不去剑冢，也无意离开，相较而言不易走漏消息。” 毕竟就连他们刚刚成立的敛天相亲会所都被安了人进来，谁也不能保证对方是否还有别的手段获取资料，想来想去，还是剑冢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更为可靠。 宝濉点头，同意了沧溟的建议。 看着宝濉在地图上勾勾画画，蓝错再次在心中感叹，宝血兽这个种族，真是独一份的神奇。 想到了什么，他问道：“那……瑞兽前辈有没有说，对方为什么要在炼器的时候加入她的能量吗？” 蓝错的询问，让宝濉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见宝濉不发话，蓝错以为自己问的不妥当，连忙道：“没关系，我就是问一问——” “为了减少怨气。”宝濉突然开口。 将地图往前推了推，示意沧溟和蓝错拓印地图，宝濉道：“他们在用宝血兽的特性，削减妖兽为引炼制法器所产生的怨气。” 听到宝濉的话，蓝错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弄明白了当初自己和荼九在一起没有商讨出来的问题的答案，也明白了魔界为什么会选择包庇他们。 宝濉并不惊讶于蓝错的反应，但也不想过多地讨论这个话题：“我们两边一起努力看看能否破解这个法阵。而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在会所中收集一些证据，到时候在法庭上扯皮也要方便一些。哦对，还要联系一下，看看能否再多召集一些人手过来，尽量做到一次成功、万无一失。” …… 双方达成一致后，几人很快便开始各自行动起来。 宝濉、雪虹和蓝错负责收集会所违反行业道德的证据，力求在攻破山脉后顺便将今生缘这个行业毒瘤给按死在地上；与此同时，宝濉和雪虹还会再尝试着跟着运送物资的队伍进山几次，再摸排一下情况，而蓝错因为之前留了个心眼在人事部员工身上下了傀儡咒，便由他负责查找失踪妖族与会所之间的关系。 至于沧溟，作为唯一一个没有潜入会所成为员工的无业游民，他负责配合所有人演戏，以及在曲灵、万宝商行和孔雀封地之间来回流窜，传递情报。 在此期间，蓝安在听说了蓝错现在在哪里后，曾强烈要求一同前来，与哥哥共进退，但被蓝错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蓝安作为妖族公爵，地位仅次于妖王的存在，若是贸然行动，定然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个月后。 今天一大早，进入会所后，蓝错便直奔人事部提交了辞职申请。 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新入职的员工前期的高离职率，蓝错的辞职批得很顺利，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上，等着面前的员工走离职手续。 给他办理手续的，正是那天给他办理正式入职的员工。 此时，他正机械地给在自己面前的电脑上点点点，完全不知道，在他衣服后面的帽兜里，正坐着一只小纸人。小纸人睁着一双鲜红的豆豆眼，两只纸做的手臂往前举着，贴着这个员工脑后风池穴的位置，时不时上下缓慢滑动，一脸严肃的模样，仿佛在操控什么精密的仪器一般。 第138章 很快，员工身后的打印机便开始工作，刷刷的不断吐出纸张。 待所有纸张全部打印完成，员工起身，取出这些纸，将它们放在桌面上码整齐交给蓝错：“行了，你可以走了。” 接过员工递过来的资料，蓝错随手翻了翻，然后站起身，冲他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开了人事部。 在临走前，转过门口拐角的时候，蓝错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然后，只听那名员工的帽兜中传来一声极小的“噗”的声音，那纸人竟是无火自燃，在转瞬间便把自己烧了个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那名员工突然感到眼前一片发黑，他立刻用手撑着桌面，低垂着脑袋，静静地等待这一阵眩晕过去。 片刻后，等他再抬起头来，便已是神色无异。 他旁边，有同事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人事部不同于其他需要销售额的部门，他们拿死工资，因此相互之间竞争也没那么激烈，同事之间尚存一丝温情。 那同事转过头来，关心道：“你没事吧？” 他伸手挠了挠后颈，摇头道：“没事，估计是最近工作太累，既没好好吃饭也没好好修炼，可能低血糖了吧。” 同事点头，随手从自己的工位上摸出一块糖扔过去：“先吃着缓解一下，中午下班了赶紧去吃饭。” 另一边。 抱着这些资料，蓝错匆匆走出会所，七拐八拐地来到小巷子中。 然后，在确认左右没人后，他掏出一卷卷轴直接撕开。 下一瞬，随着一阵空间扭动，他的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 第75章 指南七十五 山乐府，尘泥海旁边的一个小镇。 到底是担心尘泥海中有对方的眼线在，蓝错他们没有将大本营选在那，而是选在了其周边的小镇上。 一阵空间扭曲，蓝错凭空出现在山乐府老城区的一条小巷中。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然后快步离开。 他来到一个农家乐门前。 早在一个月前，这座农家乐就已经被他们包了下来，现在这座农家乐中，已经全部都是他们自己人了。 走进农家乐，又七拐八拐地绕过一些规划不合理的小道，最终，他来到一座小木屋门口。 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门被打开，门后站着的，正是沧溟。 看到蓝错，他微微颔首：“来了，事情都办得顺利吗？”、 蓝错点头，走进木屋：“一切都很顺利。” 此时，木屋中，除了沧溟，还有宝濉、荼九、之前跟在宝濉身边的女侍，以及其他一些在经过确认后愿意过来帮忙的散修或是组织的首领。 哦，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玉璧养的法器，蓝安的虚影正从玉璧中投射出来，远程参加这次集会。 “雪虹被派去运送物资了，今天没法来。不过和我说是一样的，我通过契约转告给她。”宝濉为雪虹的缺席作出解释。 蓝错走进来，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便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他刚刚从人事部那里弄过来的一堆资料。 这些当然不是所谓的离职手续所需要的文件，而是他这一个月通过傀儡咒操控人事部员工一点点收集到的证据。 蓝错对他们员工的日常工作不太了解，因此并没有施展太高级别的傀儡咒，他没有侵占那名员工的意识，只是通过纸人控制，潜移默化地让那名员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自己查找资料。 客户资料繁多，又要小心不被察觉，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蓝错方才完成所有资料的收集工作。 他将手机来的资料摊开放在桌上展示给众人看：“荼九此前的推测是对的，根据他提供的认为存疑的意外失踪妖族名单，其中有百分之八十，我都在客户资料中找到了。无论他们是否最终付款购买项目，但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填写过调查表。” 蓝错说完后，房间中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在了桌面上的这些表格上。 荼九直接伸手，取走了桌上的几张调查表看了起来。 看完这几张，他又换了几张，直到将桌子上的所有调查表都看过一遍。 在此期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都在安静地等待荼九的分析。 待他终于将所有的调查表看完，蓝错连忙问道：“怎么样？” 荼九点头：“有了这些，我们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那太好了！”宝濉肉眼可见的高兴，他站起来，在木屋中走来走去，“山脉周围的布置已经完成，阵法也破解了大半，以我们的修为，快速强行攻破完全可以，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正好雪虹现在也在山中，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知道宝濉报仇心切，蓝错对此并无异议，他转头看了沧溟一眼，等待他的意见。 作为本就为战争而生的兵器，沧溟自然不会抗拒战斗，他道：“我自然是可以，诸位呢？” 余下的这群人，无论是为报酬而来的，还是真的愤世嫉俗过来惩恶扬善，他们自然都希望事情能够早点解决，对于宝濉的提议，他们左右看了看，相互之间商量了一番之后，便点头同意了。 见众人都同意了，宝濉满意地一挥手：“那诸位趁着现在都下去准备一番吧，中午十二点，我们准时出发。” 说着，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诸位放心，凡是这次愿意来帮我的，都是我万宝商行的贵人，待事情结束，我万宝商行必有重谢！” 第139章 听到宝濉的承诺，众人更是士气高昂，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万宝商行作为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商行，其资产必定雄厚，现在他们老板都开口必有重谢了，想必最后得到的报酬定然价值不菲。 …… 中午十二点，所有人集结在了农家乐中的一片空地上。 人数并不多，只有百来个人左右，去掉像荼九这种技术型人才后就更少了。但其中的每一个，在现在社会，都称得上是一流高手，更别提还有蓝错和沧溟这种即使放在灵力消退前实力也算顶尖的。 在与雪虹确认好山中的情况后，宝濉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张卷轴来。 蓝错虽然称不上精通符箓这方面的知识，但只从这张卷轴上流动的灵力的浓郁程度上来看，便知道其品质之高。 撕碎卷轴前，宝濉最后扫视了一遍众人：“通讯木牌都拿好了吗？雪虹为我们设定的锚点正好在屏障前不远处，诸位到达后听雪虹口令，集中攻击她所说的位点即可。待进入山脉，我会继续告诉诸位应当如何行动。” 说罢，他便毫不迟疑地撕开了卷轴。 随着一阵空间的扭曲，下一瞬，众人直接从原地消失，被瞬移到了山脉当中。 还没等反应过来，一道身穿劲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正是雪虹。 她一扬手，扔出一道光团砸在屏障上，大喝：“这里！” 瞬间，各种攻击乒铃乓啷地落在了屏障上，几乎是在下一瞬，屏障中便被撕开了一道裂口。 此时，雪虹已经从人群中接到了宝濉，她揽着他的腰，一个闪身便冲进了裂缝中。 蓝错和沧溟紧随其后。 根据安排，其他人的任务是抓捕山脉中的其他人，而他和沧溟则要跟着宝濉一同去解救宝血瑞兽。 有赖于宝血兽的种族特性，宝濉的精神力相当强大，即使是一边找寻宝血瑞兽一边指挥众人，竟也显得不慌不忙。 在雪虹的指引下，众人一路风驰电掣的深入山脉中心地区。 中途也不是没有人前来阻拦，但往往还没等这些人靠近便被宝濉调来的人拦下了，又或者是被蓝错或是沧溟在几个交手后随手击落。 此时，蓝错手中，已经再次握着那柄由他的耳坠变成的雀翎剑，他一边斩出层层剑气将前方的障碍扫除，一边随口道：“果然，和平社会下，好人和坏人打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占优势。” 一旁，沧溟不评价蓝错将自己定义成好人的行为，只是点头：“毕竟我们要考虑不能一不小心把对面打死了，对方可没这么多顾虑。” 很快，他们便甩开了其他人，一路挺近到了山脉最深处。 就像是一些格斗闯关类游戏一样，越往里走，他们遇到的敌人实力便越强，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那些守卫大部分只需要一道剑气便能撂倒，那么到现在，他们便往往需要缠斗上一会儿才能将敌人制服。 但他们的速度依旧极快。 突然，一直飞在最前方的雪虹停下了脚步。 她垂头，看向地面上一处不起眼的缝隙：“找到了。” 跟着雪虹的视线，蓝错也看向这道缝隙：“确定吗？” “嗯。”雪虹点头，“我感觉到了，就在这个地下。” “好。”蓝错转头，看向沧溟。 沧溟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二人挥臂。 “轰——！”两道剑光同时斩出，带着破空声向着裂缝砸去。 与此同时，雪虹则拉着宝濉猛地向上飞出一截。 然而，蓝错和沧溟的攻击并没有落到实处。 只见下一瞬，一只巨大的铁手突然破开泥土，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两道剑光。 烟尘散去，铁手上光洁如新。 看着这只巨大的铁手，蓝错的瞳孔骤然一缩。 看来，这或许便是他们锻造出来的最强法器了。 出于谨慎，蓝错与沧溟往后撤了几步。 接下攻击后，铁手在半空中翻转半圈，撑在了地面上。 随着它的发力，地面逐渐龟裂开来，很快，一个巨大的人形法器便从地底破土而出。 握紧手中的雀翎剑，蓝错的表情沉了下去。 面前这个人形的东西实在太大了，在它站起来的一瞬间，几乎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 一旁，雪虹突然喝道：“宝血瑞兽，她就在这个东西里面。” 沧溟一挥手表示明白，他快速叮嘱道：“你先带着宝濉到安全距离去。” 雪虹点点头，作为老朋友，她当然知道沧溟的实力，闻言毫不犹豫，揽着宝濉就飞速往后撤去。 这边，这个人形法器突然转过头来，眼睛的位置闪烁着猩红的光芒，一道炸耳的声音轰隆隆地传出：“就是你们，破坏了这里？” 说完，不等蓝错和沧溟回答，它抬起手臂，一拳朝着蓝错的方向挥了过来。 它的速度太快，即使蓝错早有防备，也不可能完全避开，无奈之下，只好快速将雀翎剑挡在身前，正面迎上攻击。 远远看去，犹如蚍蜉撼树。 “唰啦——”一阵火光闪过，蓝错被打飞出去，重重地砸在身后的山崖上，激起一片尘土。 然而下一刻，尘土中便闪出一阵眩目的蓝色光芒，蓝错手持宝剑，剑尖坚定不移的指向前方，直冲人形法器脑袋的部位奔去。 第141章 “明白！” 他们又这样缠斗了半个时辰。 突然，在人形法器放出一阵冰棱后的一瞬间，蓝错很敏锐地察觉到，它的行动似乎僵硬了一瞬。 然后，在下个瞬间，它的周身突然迸发出更加炙热的妖火，在一瞬间便将刚刚放出的冰棱融化殆尽。 瞬间，蓝错便明白，这是宝濉成功了。 他成功联系上宝血瑞兽，让她想办法回撤了自己的能量，虽然可能不多，但已经足够让原本就收纳了过多相互排斥的能力的人形法器露出破绽。 蓝错提剑，猛地朝人形法器心脏的位置攻去。 下一瞬，伴随着一道刺目的亮光，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众人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待一切散去，天上已不见那人形法器的身影。 众人连忙往地面看去。 只见地面上，一道人形的大坑里，而在它的胸口，更是出现了一处巨大的凹陷，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袍人正四肢呈现出一种诡异地扭曲，仰躺在凹陷当中。 而相比起人形法器庞大的身躯显得格外弱小的蓝错，正单膝跪在它的胸口，他握着剑，剑尖朝下，紧贴着黑袍人的心口的位置， 下一瞬，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蓝错身边，正是宝濉。 他手提雪虹剑，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赤色，一步一步地走向黑袍人。 下一瞬，手起剑落，他利落地将雪虹剑的剑尖插入了黑袍人的丹田。 “噗——”黑袍人猛地往上一挺，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此时，蓝错已经退到了旁边，和变回人身的沧溟站在一起，默默地守护着宝濉，防止黑袍人还有什么后手。 将雪虹剑从黑袍人身上抽回来，宝濉毫不留情，一脚踹在他的腰上，将他直接从凹陷中踹了出来，狠狠砸在了地上。 黑袍人被踹下去后，原本被身体挡住的地方，一柄通体洁白的仙剑便露了出来。 看到这柄仙剑，宝濉双膝跪下，眼睛通红，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将仙剑取了出来。 他将仙剑贴在额头上，轻声呢喃：“妈妈。” 在宝濉的轻声呼唤下，雪白的仙剑也闪烁出莹莹微光，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 …… 三个月后。 举世震惊的尘泥海大案终于落下帷幕，经过反复的审讯核查，所有案犯悉数落网，而作为他们附庸的今生缘高级相亲会所，也同样全数查封，并在全世界范围内追捕所有涉案人员。 至此，白天黑夜连轴转了三个多月的蓝错和沧溟也终于能够休息一段时间了。 这天，他们正一同坐在院子前新修好的水榭中，垂眸欣赏池塘里莲叶间不时闪过的金红色锦鲤。 突然，沧溟开口问道：“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说说，那天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了吗？” 闻言，蓝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前段时间因为实在太忙了，他们都没时间仔细说这件事，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也是时候好好聊一聊了。 “我……”他开口，思考着如何措辞。 然而，他只是开了个头，沧溟却再次打断他的话头，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蓝错的眼睛：“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是因为那天下午，我说你是我的晚辈，是这样吗？” 恍惚间，蓝错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很久以前，在那间不起眼的咖啡厅中，沧溟好像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带着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为什么不想活着呢？” “嗯……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虽然羞愧，但并没有了之前的逃避，“我当时以为……我们的关系，并不能算是长辈与晚辈……” 他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声，像是有些无奈：“那，你以为会是什么关系呢？”、 “是道侣吗？” 轰—— 一瞬间，从脖子和耳朵开始，蓝错的脸颊爆红。 但是，他并没有反驳沧溟的话，反而是垂下眼帘，极轻的“嗯”了一声。 下一瞬，他的下巴被人轻轻抬起，柔软又湿润的触感出现在唇上，随着呼吸缓慢移动研磨。 喘息声的间歇中，温润的声音带着沙哑，轻声询问被拢在怀中的剑灵：“蓝错，你愿意与我缔结正式契约，真正地成为沧溟剑的剑灵吗？” 良久，这个问题方才得到回答：“我早就说过了，我是沧溟剑灵。” 也早就在第一次持剑时领悟，原来君心似我心。 幸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