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A和白月光先婚后爱了》 第1章 《嘴硬a和白月光先后爱了》作者:sheepsea【完结+番外】 简介: 【一点先婚后爱】【再续前缘】【白月光死而复生】 接地气白切黑话痨富二代alpha x 战斗力max但装柔弱撩人自知omega 荔枝x雪花 身为一名不婚主义者alpha,邯知一觉醒来收到通知,他和一个omega信息素高度匹配,按照法律应该速速结婚。 邯知:“......啊?” 坏消息,omega对这场婚事十分满意,主动询问婚礼时间。 更坏的消息:要想拒绝婚约,还得先共同渡过三个月的磨合期。 未婚夫美丽温柔,对他展露出十分情意。邯知视若无睹:“虽然你很好看,但是不好意思,我不喜欢omega。” 未婚夫受伤养病,邯知精心照料,嘴上毫不动容:“我不喜欢omega啊,我对所有朋友都这么热情,没有什么特别原因。” 未婚夫收到其他人的爱慕,邯知不以为意:“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个alpha有我的信息素匹配值高吗?” ...... “不喜欢omega是吧,”未婚夫笑眯眯地看他:“你的信息素溢出来了。” “......”邯知后知后觉,满脸通红地捂着后颈。 #笑死,你真的很装# 好吧,邯知痛定思痛,终于肯承认有些心跳并不是平白无故,命运在此扬琴,也许他合该与此人共享余生,白头偕老。 然而,在邯知决定要求婚的第二天,他的未婚夫作为第一犯罪嫌疑人,被逮捕了。 * 问自闲十六岁时执行任务,在荒山中独自追寻一个贩卖信息素提取液的团伙,无意中救下了一个被绑架的男孩。 那个alpha男孩眼睛受了伤,目不能视物,痛得神志不清,还是个小结巴,话也讲不清楚。 问自闲简单做了些救援措施,几天里尽量安抚他的情绪,放弃原定的路线,打算把alpha先送出去接受治疗。 两个人靠着一点物资,勉强走出森林。 临别前,小孩抱着他,怯生生又磕磕绊绊地问他名字。 问自闲耐心地听他把一句话说完整,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叫白木。” 原以为是萍水相逢,那时的问自闲也没有想到,十年后,曾经瘦弱的小结巴,已经长成宽肩窄腰的高大alpha,暴雨夜里把他抱在怀里,床上相互依偎,额头抵着额头,对他说“生命难得可贵”,要他再爱一次这人间。 * 双视角,治愈日常向 内容标签: 年下 天作之合 abo 轻松 日常 先婚后爱 主角:邯知 问自闲 其它:年下,abo 一句话简介:老婆送上门,亲一口 立意:生活美好,生命可贵,珍惜眼前人 第1章 啊?谁要结婚? “什么意思?” 偌大的客厅里,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从沙发上猛地站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跟谁结婚?” “不是,”邯知抓了一把头发,“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这算什么好消息啊。” 就在刚才,正在美美睡午觉的邯知被人一把从床上薅了下来,他姐兴致冲冲,差点把他手臂拽断了,嘴里直囔囔着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现在邯知知道了,那根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吧。 “怎么不算好消息?”邯潭这时反倒不着急了,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啜饮一口,下一秒就被苦得皱起眉头:“匹配度高达96%的omega,别说你爸了,舅伯姨婶就没一个不替你高兴的,这不马上就催我来传信了。” 邯家算是一个大家族,最开始是靠制造业发家,发展到如今各个行业均有涉猎,并且因为家族分支繁多,私生子夺产、继承人遭受绑架等事件时常发生,是新闻头条的常客,甚至成为业内的饭后笑谈。 “我的大好事,结果我最后一个知道是吧?”邯知冷笑:“还替我高兴,说得真好听,也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对于一般的alpha来说,与omega高度匹配,这无疑是个好事情。 高匹配度的ao,会在信息素作用下对对方产生远超正常水平的好感,体内同时也会释放相应的激素。用通俗的语言来说,就是一见钟情。 一般ao的匹配度在40%到80%区间内,匹配度达90%以上的都很少见,更不用说95%以上,这种概率据统计在人群中只有2%不到,也因此被称为“命运之番”。 “命运之番”的两人也有更高的概率诞下基因优秀的后代,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一举多得。 但是,这一切对邯知来说都没有意义。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多看过其他人一眼,拒绝了无数场相亲,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不婚主义者。 “那可不,你爸多希望你能快点有小alpha,觉得你没救了要好好培育下一代。别的不说,介绍给你的优秀omega都有多少了,谁家适龄的小孩都给问遍了。退一步考虑到你的尿性,beta也给纳入相亲范围,但你还是置之不理。” 这是事实,邯知一年下来光不得不去的相亲都有两位数,相亲地点从咖啡馆到宠物餐厅,他几乎要把世界上所有不想结婚的理由说遍了。 邯知:“……我爹能好好培育下一代就怪了。别哪天又冒出一个私生子大杀四方,这个家就是恶棍培养皿。” “你知道那个传闻吗?”邯潭一脸幸灾乐祸:“大家私底下偷偷说你其实只喜欢alpha,这话传到祖母耳朵里,把她愁得简直睡不着觉。” 第2章 邯知面无表情,咬牙微笑:“是的,其实我正在给人做小三,每天忍辱负重研究要怎么骗走老男人的退休金。” “咱家就这样呢,做个富二代还受不了这点挖苦。”邯潭把茶杯搁在桌面,双手抱臂瞥他:“所以可别再说了,你自己别闹笑话给人看就谢天谢地了。” “我这次来,不仅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消息,”邯潭从包里取出一个档案袋,推到他面前:“喏。这是你未婚夫的资料,拆开看看。” 邯知无动于衷,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要。没长眼睛。我不结婚。” “你以为你是谁,那么大脸子说不结就不结。这些年家里人觉得对你有亏欠,不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邯潭循循善诱:“这次可没有人从中作梗啊,白纸黑字的正式通知。邯知啊,96%的匹配值,这是你命中注定的老婆,老天都看不下去亲自把他送到你面前了。” “再说按照规定,就算你不愿意结婚,也得一起渡过三个月的磨合期。有信息素作用,也许没过两天你就改变注意了。” “还有,”邯潭一顿,礼貌微笑:“再在我面前摆架子试试,大嘴巴子抽你。” 邯知:“.........”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邯知败下阵来,妥协道:“好吧,结婚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可以先熟悉一下未来三个月的舍友。” “见过照片。”邯潭打了个响指:“别的不说,姐给你打包票,绝对大美人。说不定三个月内你就把他标记了呢。” 这话有点太过了,邯知抓狂:“我不是那种人!管不住自己嘴巴的alpha和狗有什么区别!” 邯潭点了点桌面,嘲讽道:“活到这么大连omega的手都没牵过,我也不知道你和狗有什么区别。” 邯知:“......算了,说不过你。” 他拆开档案袋,把里面一叠纸拿出来了:“这么多,都写什么了啊。” 然而一看,只有最上面的一张是个人资料,后面都是信息匹配系统要求填写提交的表格,一股新鲜的印刷油墨味,邯知一看那个盖章就深感晦气,捏着角扔旁边去了。 那张资料上只有寥寥几行,除了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其他的可以说和没写没什么区别,过往教育经历和工作经验都是空白。右上角是一张两寸照片,一个青年面向镜头,确实是面容姣好,朱唇玉面。 邯知的目光移到家庭状况那一栏,顿了顿。 “我打听过了,这个omega是孤儿,从小在军研处长大,事关机密,所以可公开的信息比较少。”邯潭凑过来一起看:“omega不参与前线战事,他是作为后勤人员协助行动,一个月前刚刚退役,只是受了伤,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邯潭推了推邯知,严肃道:“医院地址发给你,你得去看他。对人家好一点,别空手上门,见到人要微笑打招呼,也不要热情得太油腻。” “......”邯知:“谢谢,我只是不想结婚,别把我说得像走路会左脚踩右脚平地摔的傻子一样。” 邯潭反唇相讥:“你不是吗?与omega的相处经验为零,别一上来就邀请人家钓鱼跑步,跟有病似的。总之别搞砸了,否则你等着家庭聚餐大家一个个把你批判得体无完肤吧。” “我得回去开会了,跟你讲话真是浪费时间。”邯潭收拾好东西,戴上墨镜,红唇白齿,摇身一变成人前一丝不苟的精英alpha模样,手指了指茶叶:“另外,你口味怎么和老辈子一样,下次别给我倒这个。我的生活已经够苦了,承受不起。” 邯潭赶时间,劈里啪啦倒豆子似地讲完一大堆,根本不给人插嘴的机会。空气中安静片刻,她又忽然收敛了脸上所有神情,把戴好的墨镜半推在鼻梁,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邯知,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婚事很重要。” 她说完就走了,门潇洒关合。邯知原地沉默半晌,赌气一般一口气把茶壶里的水咕嘟咕嘟都喝了,然后愤愤地倒掉茶渣:没品的家伙,知道这茶叶有多贵多难买吗! * 好,很好。 鲜花,果篮,礼品,一应俱全,邯知准备相当充分,市面上的应季水果挑最新鲜的,花束柔软如婴儿脸颊,还滚着剔透的露珠。 按照地址,他的这位未婚夫在医院第九层,一个单人病房里。 邯知穿着很随性,一套休闲运动装背了个斜挎包就过来了,站在电梯里等待楼层缓慢上升,扭曲的金属屏幕反射出他的脸,心里暗自期待omega看到他以后能表达出同样的不愿意结婚的意图。 那么,平安渡过三个月后,邯知就可以继续做单身alpha了! “叮咚”一身,电梯到达,九层十分安静,安排的大多是身份特殊且需要静养的病人,因此走廊上几乎没有什么嘈杂声音。四周的墙上贴着标语,搞得邯知也开始紧张不安起来了。 转个弯,就到了907病房。房门半掩着,没有彻底关上。 邯知敲了敲门,感觉自己喉咙发紧,脑海中飞速回忆巧妙吓退相亲对象的九九八十一妙计,比如暗示自己是巨婴,刷牙不会自己挤牙膏,下雨了不知道往家跑,还天天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请进。” 声音很好听,如同流经山谷的清澈溪水,和照片上的天使长相完美适配。 他的未婚夫——那个叫问自闲的omega正坐在床上,头上缠着层层纱布,手臂打了石膏,确实是久卧病床的脆弱模样。那张清瘦的脸抬起,有如繁星的漆黑眼睛看他,露出一点苍白的笑意。 第3章 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 邯知想好的所有开场白都卡壳了,咳了一声,干巴巴地说:“你好,我是邯知。” 第一次在医院里相亲,真的不能怪我发挥不好! 他反手轻轻带上门,把怀里的鲜花和果篮放到床头,礼品盒放在柜子旁边。那是一捧康乃馨花束,有着期盼病人早日痊愈的好寓意,用淡蓝色丝带绑着,还插着些剑兰和满天星,花瓣柔软,枝干青翠,在单调乏味的病房里点亮一丝色彩,冲淡了永久不变的消毒水气味。 “给你带了花,祝你早日康复。”手上东西一空,邯知便有些无足无措,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指关节,站在床边,低头看床上的omega,越看越觉得他像一尊瓷器,一不小心就要应声而碎。 他没法对一个受伤的omega说怪话,更何况这位omega还是因公而伤。为军研处工作啊,他心中某根弦轻轻拨动。 一定很辛苦吧。邯知心想:比我这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强。 “谢谢,我很喜欢。” 问自闲无声地笑。他的目光像海一样包容,任由惊涛拍打峭壁:“我等你很久了,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 第2章 被人排挤是我的命运 婚礼? 邯知嘴巴张合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该说什么?比如我不喜欢omega,没有想结婚的打算,被匹配到只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所以让我们把它轻轻揭过,渡过三个月磨合期后就当没有这件事。 可以这么说吗?不行。 这又不是相亲啊,不是那种哦你妈催你结婚我爸也催我结婚,那我们坐下打两把游戏意思一下然后回家就说没看上眼,心知肚明互相应付就行了。 邯知心想:对,他是omega,一个人孤零零长大,一定十分希望有人相伴。命运之番啊......一般人都会对此心怀期待吧。 他有些不忍心,反复思量,最终试探道:“你也收到通知不久吧?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对彼此十分不熟悉......结婚嘛,呃,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问自闲沉默了一会,好像在思考。半晌后缓缓道:“你会觉得太快吗?信息匹配系统中心隔三岔五就有人来问适龄的omega,我以为你很着急结婚。” 邯知:“......啊?” 问自闲一个在军研处工作的,都能知道这种消息..... 不是,认识的朋友之间问问就算了,跑那边去丢人现眼什么啊! “......”邯知面色尴尬,一下就猜到是谁干的,在心中狠狠骂了一顿咸吃萝卜淡操心的邯单弦,老头子的头号狗腿子,这下好了吧,说不定到处都传开了那个叫邯知的alpha本事没有眼光又极挑:“那不是我的意思,要不是你说,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种公共部门塞钱过去也没有用,毕竟匹配值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法篡改。邯单弦估计是想让他丢脸,没想到真的给匹配上了。呵呵,他倒是可以两手一摊去老头面前做好人邀功去了,而邯知!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 “所以,”邯知硬着头皮,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睛,目光在床头的鲜花,洁白的床单上游离,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不住拐了个弯,声音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柔和:“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这么说可能有点丢人......但是,实不相瞒吧,我就是个很普通的人,游手好闲的富n代,除了经济方面比较宽裕,没有别的优点。我姐也经常说我烂泥扶不上墙......” 他语速很快,问自闲却一眼洞察他的言下之意,温柔地打断他:“你想拒绝这场婚事吗?” 邯知一时语塞,半晌后承认了:“我不相信什么命运之番,也不愿意被信息素支配个人情感。很抱歉,但我希望你能和意中人两情相悦地步入婚姻殿堂,而不是我这个刚见一面的陌生人。” 空气沉默了。 夏季日光正好,亮堂堂地照满屋,窗外树木随风摆动枝桠,蝉鸣一声叠着一声,树荫下无数似月牙的光斑,那是千万公里外太阳的影子。 “你是个很好的人。”问自闲深吸了一口气,低垂着长如小扇的眼睫:“但是我很期待这场婚姻。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快完婚。” 邯知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从背包里取出几张纸,那是匹配中心分发的表格,如果拒绝婚事安排,需要申请渡过磨合期,三个月之后才能撤销系统匹配。 他把薄薄的纸递到邯知面前,那上面已经签过他的名字:“这是申请磨合期需要的材料,你可以浏览一遍,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可以在这里签字。” 邯知准备得很齐全,连垫板和笔都带了,明显就是抱着退婚的心态来的。问自闲没有多说什么,很安静地接过笔。 他受伤的是左臂,用右手流畅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没有翻阅材料,反倒目光落在邯知的签名,迟迟没有动弹。 直到一只鸟忽然振翅飞过窗边,他回神,顿了一下,把东西还给邯知:“对不起,是我自私了,没能尊重你的意见。” 这话说得有点严重了,邯知不敢接:“嗨没事,我理解我理解,我的问题,那什么96%匹配值听起来还挺唬人的。但我真没打算结婚,是我没有福气。” “磨合期过了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嘛。要是有人问起,你就是说是我的问题,不碍事的。你大我几岁,算来我还得喊你一声哥哥。” 第4章 “我帮你留意,要是有合适的alpha肯定先介绍给你。人生海海,总有缘分。”邯知笑了一下,尖尖的虎牙抵在唇角,衬出一分落拓不羁,有一种心里石头落地的快乐:“那我看看磨合期什么时候开始......啊?” 他翻了翻材料,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明天?” * 邯知一直待到了晚上,连饭都是在医院吃的,直到问自闲要休息了才离开。 走出病房轻轻把门关上后,邯知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 下午那一幕时常在眼前浮现,他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问自闲侧头看窗外日光。外界繁华热闹,万物焕发生机,而他一人待在这四角牢笼里,流露出被天地隔绝的寂寞。 放东西时也注意到,床头柜除了一个水壶外空荡荡,显然近期没有人来看望。 邯知的童年不太好过,他能感同身受那种无处可依的孤独,但成年人的安慰照拂是悄无声息,如春风细雨,不动声色。因着问自闲特殊的家庭情况,邯知也完全不敢问为什么没有人来探病之类的话题,只陪着聊了些有的没的。 不需要结婚了,邯知讲话也放松得多。无论他说什么,问自闲都听得很认真,邯知察觉到这一点,尽拣些活泼生动的趣事来讲,描述诙谐,语气抑扬顿挫,存了些把人哄开心的心思,看到问自闲弯起眼睛才稍微放心。 已经站在电梯里了,邯知还回忆着问自闲的笑容发呆:真好看啊。这样的人,不是我的话,也一定会有别人爱上他的。 想着想着,邯知忽然回过神来,明天就要同居了,得先准备一下。 他打开通讯录,找到何叙的名字拨出,等了好一会儿,在传来忙音的前一刻,何叙才慢腾腾地接听了。 邯知还没开口,电话那头传来欢呼和起哄声,一阵喧闹。他皱了皱眉头:“好吵啊,你在酒吧吗?” “什么?没有啊。”何叙同样听不清他讲话,走到旁边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我在你的party。” 邯知:“什么party?” 何叙理所当然地说:“庆祝你终于要嫁出去不再摧残相亲市场的party啊。” 邯知:“?再说一遍。” 何叙:“邯单弦组织的,零零散散喊了好多人。我刚好要来盯一个报表有问题的项目负责人,就顺便来吃个饭噜。” 狗日的邯单弦,无耻小人,邯知咬牙切齿:“我的party,怎么没有人来通知我一声!” “你又不想结婚,喊你来不就等于砸场子吗,大家都挺默契的。”何叙喝了一口香槟:“邯单弦给的理由是你在陪未婚夫,不好打扰。老头就没继续问了。” “ok,被人排挤是我的命运。”邯知:“我真受不了了啊,一家子神经病哪。” 没控制住,声音有些大了,吓得走在旁边的小朋友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邯知赶忙收拾表情,露出大哥哥标准的温暖微笑。 还好晚上和问自闲在一起,否则改天歪曲的事实又要传到他耳朵里去了。 “对了,还没问呢,”何叙说:“恭喜你找到命运之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怎么连你也这么问,我真不会结婚的。”邯知说:“但是磨合期需要同居,保险起见,我得备些抑制剂。你公司不是刚研发出来新型抑制剂,给我来点,钱一会打你卡上。” 何叙跟他有点血缘关系,理论上应该算他一个堂叔的私生子,但是随母亲姓。私生子、beta、随母性,三重debuff叠加,可想而知她在邯家这个有严重传宗接代刻板观念的封建大家庭里,日子有多不好过。 邯知小时候第一次见她,那时她母亲过世,被父亲接过来有一段时间,但由于私生子身份,很少露面。 那次家庭聚会规模较大,因此堂叔也把她带上了。何叙躲在人群后面,身形瘦小,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和周围的欢乐气氛格格不入。 一转头,趁着大家不注意,把戏弄嘲讽她的alpha一脚踹到池子里去了,好半天才捞上来。 然后她就被罚跪三天,被逼着在烟雾缭绕的祠堂对着祖宗的碑位磕头,连个软垫都不给。 那样瘦弱的小孩,本来就营养不良,三天滴水未进,跪得膝盖发青,是邯潭知道后给她放出来的,一出祠堂立马送去医院,高烧到肺部炎症,好险才捡回一条命。 打那以后,何叙一下子性情大变,对谁都一副温顺模样,打骂不还手,家里人津津乐道好一阵,都说是老祖宗教导得好,病一场连最会咬人的狗都磨掉利齿。 而何叙这个名字,第二次响亮地出现在人前,便是在堂叔的葬礼上。 堂叔家主要经营制药产业,原也算是钟鼓馔玉,却被内部人员泄露机密,一个大项目被人半路截走,资金链断裂,大面积裁员,好巧不巧堂叔又患上中风,主心骨一没,一时间树倒猢狲散。 大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alpha,赛车时摔坏了一条腿,和父亲住进同一家医院,小女儿还在上中学。一片混乱中,何叙主动揽下这个烂摊子,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化腐朽为神奇,顺便把管理层全部的邯家人清理干净,彻底解决了家族企业用非其人的沉痼。 两个月后,堂叔病逝,何叙回绝了所有前来探病的人,只交出一盒骨灰。 而葬礼,照常举办。 那葬礼可谓不热闹,美酒佳肴应有尽有,还请了当红歌星演唱,稍微有点沾亲带故的人都收到了邀请函,名为吊唁,到场一看,分明是个庆祝party。 第5章 全场最简朴的大概只有灵堂,几根木头搭了个破破烂烂的小摊子,花圈和挽联随意得像路边捡的,堂叔金贵的alpha儿子如今瘸着腿一人跪着守灵,见了何叙还得挤出笑容喊姐。 何叙懒洋洋地应了,脚尖点了点地:“祖宗们都在看着呢,跪好一点。” ...... “aq-1?”何叙说:“那是强效抑制剂,怎么,不好意思给人闻到你的儿童荔枝味吗?” “你懂什么,多甜蜜热情的水果呀。”邯知不满:“我不这是得预防下96%的匹配值吗,要是我真的兽性大发不做人了我得以死谢罪。”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算了,你还是换个效果温和副作用小的,他身体不好。” “知道了,明天差人送过去。”何叙应下,又阴阳怪气了一句:“真体贴,你最好真的不结婚。” -------------------- 第3章 请吃苹果兔子! 邯知一晚上脑子转个不停,磨合期开始的时间太赶了,他把所有需要的事情安排妥当才放心入睡。 按理说磨合期可以自由选择居住地点,但问自闲告诉他说,他没有自己的房子,在军研处休假时一般都住宿舍。邯知立马说不碍事,住他那就好了。 邯知现在在市中心住着套大平层,平时出门购物、晚上点外卖都很方便,但他思考过后还是决定把地址填在市郊的一套别墅。 好处有一:房间多,空间大,不用走几步就碰上面,给彼此留出私人空间,现代人最需要边界感了。 二:远离嘈杂市区,环境优美,还有配备完善的医疗设施,非常方便问自闲这个小瓷器人修养和复查。 三:哈哈!可以钓鱼啦! 邯知叫了家政明早上别墅做个深度保洁,收拾了要带走的东西,问朋友介绍了可靠的医护人员,给何叙转了钱,又让人给问自闲送个早饭,然后美滋滋地一觉睡到天亮,起床快乐晨跑去了。 绕过湖边公园,与骑单车的小孩比赛跑步,和几个下象棋的大妈大爷打过招呼,邯知咬着香喷喷的煎饼和包子,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灵魂都被从头到脚洗涤了。 早起好!世界是属于作息规律的健康人的! 这时太阳已经浮现在半空,没有树荫庇护的路面开始遭受日光热辣辣的侵袭,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掏出手机想问问自闲早饭合不合胃口,动作忽然一顿:不对哦,他俩还没有联系方式呢。 昨天聊这聊那的,怎么这种小事也忘了。邯知想了想又开始自我夸奖:说明我很有a德,一般不随便添加好友。 反正问自闲好好待着也丢不了,邯知回家冲了澡换了套衣服,神清气爽地出门了,直奔医院。 然而病房里却不止一个人。 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在病床前,双手负背,似乎等了有些时候。非常寡淡的五官,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扫两眼都记不住脸,做卧底妥妥的好苗子。 这人总不会是探病的家属吧,也没有工牌。邯知瞄一眼那工作人员空荡荡的胸前,后者看见他,反而先一步开口了:“是邯知先生吗?” 问自闲还待在床上,脸色看起来比昨天还要苍白,对着他露出浅浅的微笑,低头咳了两声。 邯知没搭理路人脸,先把空调温度调高,再走到床头前给病人倒了杯温水,问他今天身体感觉怎样,最后才不咸不淡地应了:“我是。” 工作人员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改变脸色,拿起来旁边的一个盒子:“是这样的,邯先生,因为你和这位omega匹配度达到96%,却拒绝婚事安排,所以按照新出台的规定,磨合期之间双方需要佩戴该手环,用以实时检测信息素浓度,等到三个月结束,会有人来检查数值,如果不合格或许会酌情延长时间。” “大哥,你懂不懂尊重人啊。”邯知正低头给问自闲削苹果,闻言冷笑一声:“什么omega,他难道没有名字吗?” 他手一抖,红艳艳的果皮落入垃圾桶里,“凭什么延长,我怎么没听过这规矩。不结婚犯法了是吧,一直拖着耗下去有意思么。平权协会的游行抗议是看不见的,omega做出的贡献是视若无睹的,他刚刚退役,你看望病人的方式就是催他结婚?” 邯知眼神很冷:“滚吧。” 工作人员和他对视片刻,那张脸上始终毫无波澜,让人怀疑此人脸上的肌肉组织只有一种走向。最后移开目光,选了个软柿子捏,对问自闲说:“磨合期从今天开始,结束前请务必达到规定数值。” 问自闲沉默地点了点头。 门开合又关上,房内又只剩下两人,而旁边的alpha还在捣鼓苹果。问自闲静坐了片刻,安慰他:“别生气了。” “哪能啊,不值得,就是觉得膈应。”邯知说着,把果盘端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水灵灵地展示杰作:“看!请吃苹果兔子!” * 人打包带走了,邯知坐进车里,装着手环的盒子随手扔到一旁,把准备好的枕头拿出来,给omega靠上:“还好吗?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早就可以出院了。”问自闲永远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仿佛怎么样都能接受:“没关系,只是小伤。” 邯知在心里吐槽:只要人还活着就算小伤是吧。却到底什么也没说,默默伸手调整了软枕的位置,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第6章 车在道路上平稳行驶,窗外景色不断倒退,城市植被成为一抹模糊的绿色,炙热的太阳让声音也变得遥远,有一种背离时空的混乱美感。而问自闲安静得像水榭旁的一支莲花,等待神明降下因果,才会在无人处迟迟地盛开。 邯知原先只时不时地偷偷看,理由是要观察他的病容。后来目光渐渐变了落脚点,总在耳朵,嘴唇,长长的睫毛等一些柔软的地方流连。 心思确实说不上多问心无愧,看得他思绪游离,仿佛坠入了一张细密的网,把他的脑子严严实实罩住,几乎要分不清东南西北,语言系统不受控制,呆呆地发问:“你号码多少?” 问自闲疑惑地嗯了一声,转头看他。 邯知:“。” 邯知:“我是想说,呃......就是,虽然接下来要住一起,但还是加个联系方式比较方便,是吧。”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借此掩饰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把一切怪罪在车里密闭的空间,懊恼地用手捏了把大腿,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色令智昏一词的含义。 好在问自闲什么都没有察觉:“好的。但是我没有手机。” 邯知又把头转回来了:“啊?” 不是,现在是什么时代呀?出门吃个饭都要扫码下单,邯知不想打车的时候还经常扫辆共享单车回家,问自闲是公众号推文里说的那类因为无法融入快速发展的现代科技而与社会脱节的人吗?看起来不像啊。还是说他们单位管那么严格,平时要求住小破宿舍就算了,连电子产品都不让用。 比起直接说没有社交软件还要不委婉呢! 邯知表情有点僵硬:“你是在婉拒我吗,哈哈。没关系的,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要,只是为了方便而已,之后面对面交流我都没问题的,哈哈。” 问自闲忍俊不禁:“我不是那个意思。之前出任务摔坏了,后来住院了也一直没有换新的。” 是哦,邯知回想,几次来医院见他不是假寐就是对着窗户发呆:“那还好我来找你聊天了,不然你都没手机玩。” 车此时已经开出市区,不方便再调头,邯知说:“小事,等下我托人带个回来,我们先回华岫,要到午饭时间了,今天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照顾病人,邯知得提起百分之两百的谨慎,问过医生有什么需要忌口,请教营养师如何搭配膳食,最重要的还是问自闲本人的口味偏好,虽然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问自闲会作出什么样的回答。 果不其然,问自闲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没有什么时候特别喜欢的,不需要费太多心思。” “我不信。”邯知随手把盒子抛起又落下:“没事,得住三个月呢,到时候你总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 三个月呢,邯知在心里对自己说,很快就过去了,就当是和朋友一起度假算了。 车流渐渐减少,道路变得开阔,迈巴赫驶上盘山公路,周遭树木茂密静谧,将一切嘈杂隔绝在外,很快在一个别墅大门前停下,车辆识别通过后,才继续往里开。 说是别墅,甚至有点像座小型城堡。屋前草坪修剪得齐整,灌木丛各式造型,正中央坐落着双子雕像的欧式喷泉,在日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迷人幻彩。 邯知让司机把车开进车库,撑着伞也热得差点要就地融化,赶紧把人带回屋里去。 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邯知心想,上次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没料到会带一个omega回来吧。 还是只认识两天那种。 命运,真是难以捉摸啊。 邯知事先吩咐过了,冰箱里食材备得很齐全。他不喜欢让人跟着伺候,这里平常只有安保和保洁,邯知要来住,房子里没有留佣人,偌大的别墅里现在只有他和问自闲两人,非常自在。 邯知哼着歌,先洗了点水果。水流经指缝,果皮散发着来自保鲜层的阵阵冷意,中央空调开始工作,夏季的闷热终于被隔绝在外。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伟大厨师在脑海中翻着菜谱: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汤是必不可少的,须得日日慢炖。一会架上砂锅,熬到晚饭时刚好汤汁鲜美浓白,肉质软烂入口即化。 好的,那么中午简单来个四菜一汤吧。 他一转身,本应该乖乖坐着看电视的问自闲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轻声询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邯知看了看他打了石膏的手臂,缠着纱布的脑袋,顺手投喂了一颗小番茄:“还真有个重大任务需要你完成。你上楼挑个喜欢的房间看看今晚睡哪,顺便睡个觉试试床够不够软。等下我再喊你吃饭。” -------------------- 第4章 你有凝血功能障碍吗 起锅热油,蒜末爆香,倒入食材翻炒,青椒和秘好的牛肉在油温下交织,很快传出阵阵诱人香气。 青椒炒肉浓郁下饭,蒜蓉玻璃菜青翠可口,凉拌海带丝解腻开胃,白灼虾鲜美甘甜。邯知拿不准问自闲的口味,想了想又做了个永远不会错的番茄炒蛋。 装进各式碟子里端上餐桌,摆成太阳花的形状。瓷器和玻璃铛铛碰撞,发出清脆的鸣音。 抽油烟机开到最大挡位,大厅冷气十足,然而厨房仍然有些闷热。 外面静悄悄,邯知把头探出厨房左看右看,确认一个影子也没有,这才放心地解了围裙,把上衣一脱,随手找了个地方搭着。 第7章 露出的肌肉结实饱满,线条流畅富有力量感,邯知光着膀子,顿时做饭也变得更加轻松自信起来。 鲫鱼事先处理过,鳞片和内脏去得很干净,姜片葱花切好备用,锅烧热油后先把鱼放下去,煎至两面金黄时加水,放入准备好的姜片,再洒几滴醋去腥。大火滚开后,转小火慢炖半小时,放白胡椒、香油等调味,出锅前五分钟下码好的鲜豆腐,最后洒些葱段点缀。 汤汁雪白浓稠,鱼肉紧致鲜美,是温养肠胃的不二选择。 邯知先尝了小半碗,顿时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自我评价没喝过这鱼汤的人,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损失了什么! 晚上要喝的骨汤也得放进锅里熬煮,先把剁开的大棒骨在盐水里洗去血沫,水开后放入料酒和生姜焯水,撇去浮沫,最后再把骨头捞出盛进砂锅,放入香菇、枸杞、山药块,加水煲煮。 一切准备就绪,邯知盛好鱼汤,洗净手,把衣服套回去了,准备上楼喊人吃饭。 而问自闲此刻正在二楼。 别墅里安的小型电梯形如摆设,使用率极低,有那时间等它上上下下的早就两步走到了,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邯知做饭前把行李箱推到电梯内,为问自闲按下楼层,让他不要拘束,顺手又喂了他一小块桃子。 不得不说,这个别墅确实是十分大。 不必说客房,就连功能房也琳琅满目,衣帽间堪比小客厅,甚至还有保存收藏品的房间,完全可以在家参观博物馆。 问自闲一间间走过。影音室很暗,被厚实的窗帘挡住外界光线,堆着些坐垫和软枕;书房明亮齐整,上层架子上摆满大头部精装书,大多是外语原著;中间几层似乎较常翻阅,书角有明显的翻卷折痕,问自闲扫了一眼,沃尔特·白芝浩的《伦巴第街》,欧文·费雪的《资本和收入的性质》......在这些专业读物中,唯独一本儿童绘本格格不入。 问自闲目光停留在那本书上,书脊上用夸张的彩色字体写着《晚安,世界》,字体圆润没有棱角,确实是为小朋友准备的读物。比较特殊的是,这本书是双语注释,由a国语言和y国语言一同书写。 邯知的档案上的确写了这点,他父母很早离异,母亲正是y国人,定居在离这万里之外的另一片土地。 问自闲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沉默了片刻,又在书桌角落的笔筒后面发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家庭合照,照片上一家三口笑得十分开心,父亲五官俊朗,眉目深情,端着一副威严的家主气势,却也忍不住微笑;母亲肤白胜雪,水蓝色的眼睛里有动人光彩,一派异国的绝色风情。 最中间被抱着的那个小孩不过小团子大,继承了母亲的蓝色眼睛,懵懂地看向镜头。即使还未对世界有着准确的认知,却也能感受到此刻双亲在侧,将他温柔抱在怀中如同珍宝,是人世间无法否认的圆满时刻。 这便是邯知了。 而按照资料上推算时间,拍下这张照片不久后,这个家庭便分崩离析,彻底决裂。 为了尽早离婚,阿诺斯甚至放弃了儿子的抚养权,一路回到大雪覆盖的故乡,留在真正与她血脉相通的亲人身边。 问自闲默默地看,这张被特意遮挡住的照片显然有些年头,却依旧不知道被谁保存得相当好,丝毫没有发黄褪色的痕迹,好似过往时光一并被完整封存。 只是照片中间有条令人难以忽视的裂缝,像是曾经被人毁坏过一样。但即使如此,也仍然被重新裱装,好好地安放在新的相框里。 问自闲把照片放回去了。 他退出书房,合上门的声音很轻。 再走过几个房间,问自闲重新站在走廊上。这里隐约能听到楼下厨房传来的热闹动静,而房子的主人丝毫不知道他已经把二楼翻过一遍,还在快乐地唱歌。 这里没有安装摄像头,问自闲排查过大部分角落,稍微放松了紧绷的双肩,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四四方方,通体银色,分量不轻。拿在手中,即使在夏季也有一种透心的凉气。 问自闲在盒子侧边轻轻拨弄两下,“咔哒”一声打开了。里面飘起阵阵白雾,那是水蒸气遇冷液化为水,而一排蓝色的注射器正安静地躺在其中。 值得用小型冷藏盒保存,足以得见该药剂的珍贵。 问自闲轻车熟路,小心地取出一支,针头找到手臂的血管,缓缓地向里推动注射。 直到针管里的蓝色药剂见底,他把盒子放好,针头折断冲进下水道,针管用纸包好扔进垃圾桶,然后折返回走廊。 做好这一切后,问自闲忽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与困倦。 这种感觉如涨潮的海水,瞬间侵袭了他的全身,让他平白生出一些茫然感。也许是药物作用,问自闲头脑有些混沌,他闭着眼在墙上靠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移到了拐角的一个阳台花园,在藤椅上坐下了。 外面是热辣辣的太阳,叫人简直睁不开眼睛,问自闲在阴影交界处坐着,闭目时眼前一片艳艳的肉红。 有那么几瞬,他简直要忘记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忘记天地是没有边界的,但问自闲有。 太阳穴传来钝痛,问自闲似有预感,忽然睁开眼睛,而另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邯知个子很高,问自闲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也许是alpha的先天优势,骨骼发育得比其他人更快更好,臂膀更结实,在大地上行走时更加稳当,腺体分泌出的激素也会给予他们更多的勇气。 第8章 这个在教科书上光明正大地写“被上帝所偏爱”的群体,也许在某些方面骄傲得过了头,但确实无法否认自然界先天赋予的优待。 问自闲有过憎恨,但此刻他只轻轻地抬头。 高大的alpha低头看他,两人一站一坐,更显得对方气势压人一头。 邯知几乎没有表情,蓝眼睛好像冰川上的湖泊,无波无澜,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但那完全就是审视人的目光。 他的姿态十分放松,懒懒散散地靠着墙,几缕发丝遮住眉眼,一点也复现不出平时快乐小狗的模样,像一头随时准备捕猎食物的狼。 两个人如此对视,根本毫无意义的目光,如水流交汇又各自流去,有那么几瞬,仿佛褪去所有社会身份、皮囊、□□,只是两条轻飘飘的灵魂在无声地对望。 这毫无意义,也不符合一切社交规范。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邯知见他醒了,嘴角上扬,眼睛重新亮起,稚气的虎牙出现在唇角,熟悉的生动又重新活跃起来,变回了那个动不动插科打诨的话痨alpha。然而这个笑容忽然又顿住了。 问自闲一瞬不错地看着他,感到一阵阵令人眩晕的困惑,企图分析他所有表情的含义,尽量不要让自己展现出一丝异样。脑袋还未彻底清晰,因为太过认真有些时间放缓延迟的错觉。 而邯知已经把手伸过来了,皱着眉头:“怎么流血了?” 问自闲感到自己的额角被很轻地一碰,如蝴蝶振翅。 他眨了下眼睛,迟钝地感受到一点冷意。 * 邯知小心翼翼地把纱布拆开了,最外层纱布已经渗出红色,伤口似乎没有开裂,只是在结疤出有细密的血珠。 “怎么回事?”邯知一脸凝重:“你有凝血功能障碍吗?” 问自闲当时是轻微脑震荡,问过医生可以回家休养,但如今邯知又不确定了,十分担心地叫来医生。医生很快过来,仔细检查了伤口,问了情况和正在服用的药方,看病人一副恹恹的模样,说要静养,情绪不能波动太大,日常饮食也要谨慎对待。 所以你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伤心了吗? 谢过医生后,邯知看了看问自闲,伤口用棉花沾去外渗的血液,敷好药后又仔细包裹起来。邯知望着他的额头,小声又难过地说:“怎么可以这样啊。” 待在医院还好好的,做个饭的功夫伤口就开裂了,邯知为自己没照顾好人而自责,但问自闲心里清楚原因,想转移话题,又懒得想借口:“没关系的。” 他静了片刻,呢喃似地,邯知却又听得很清楚:“抱一抱就好了。” -------------------- 第5章 劣质抑制贴,差评 ...... 邯知只感觉自己心脏漏跳一拍。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身旁的omega渐渐坐近了,两人的距离一再缩短,超过了正常社交应该有的范围。 问自闲的头发有些凌乱,神情疲惫,嘴唇失了血色,有些无精打采。 看起来......似乎真的很需要一个安慰。 从邯知这个角度来看,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半盖住,显得十分无助和落寞。 见他没有反应,问自闲试探似地,把脑袋轻轻靠在他身上。两人臂膀相贴,这般亲密,隔着薄薄的衣物传来彼此体温。 身旁的躯体有如此真实的温度,邯知沉默片刻,既没有伸手去抱住他,也没有直白干脆地回绝。任凭他依靠在肩头,如同飞鸟找到栖息的树枝,心里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委婉柔和地说:“先去吃饭吧,吃完再去休息。” 他巧妙地发力,起身时顺势让问自闲靠在沙发靠背上,态度自然,没有让任何人难堪。 邯知走两步,站在大厅中央回头看他,问自闲仍然坐在沙发上,邯知再次语气轻快地提醒道:“吃饭啦。” 吃饭真好,让人大脑放空。 胃填满温热的食物,血糖升高,世界因此变得幸福而满足。 问自闲手伤不方便,邯知便多帮忙了点,夹菜盛汤,耳边听着对方反复答谢,嘿嘿一笑:“小事,我之前还去救助站做过帮工,物资一次抬两箱。做个饭算什么,邯知就是这么乐于助人滴。” “不要有心理压力啊,”邯知很想补充一句“最好也不要喜欢我”,但这句话有点太冒昧,于是换了句:“真想感谢我的话,等你手伤好了,教我打枪吧。” 但他随即又想起来问自闲只是后勤协助人员,不一定有接触到枪支的机会,刚想改口说算了,问自闲却应下了:“好。” 邯知惊讶地挑了挑眉:“军研处所有单位难道都有进行射击培训吗?” 问自闲吃饭看起来细嚼慢咽,但是速度其实并不慢。他舀了一勺浓白的鲫鱼汤,细细地品尝,微眯起眼睛,虽然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却无端让人想到被顺毛的猫咪。 “不是所有人都要学。但我要跟着出任务,有这个必要。”问自闲回想起往事,露出浅淡的笑意:“好几次年度考核,我都是第一名,有些alpha不服气,但是他们确实......” 问自闲原想说“没什么本事”,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坐在对面的也是一个alpha,紧急修改措辞:“......还需要努力。” 能选进军研处的alpha,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邯知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不会那样:“那我一定做个好学生。” 第9章 吃完饭后,碗扔进洗碗机,邯知才想起来工作人员早上给他的那个盒子。 什么信息素数据采集手环来着?听起来花里胡哨的。 市面上本来也有抑制手环,只是效果没有抑制贴那么好,优点是外观相对体面,一般在商业会谈时用的比较多。 两人坐在沙发上,这次邯知特意坐远了些,两人之间还有一人的空隙。他把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两个手环。 表面素净,看起来和普通的抑制手环没有什么差别。 邯知拿起一个手环左看右看:“什么意思?收集信息素做什么?” 手环可以自动调节大小,卡在他的手腕处,开机后检测到佩戴者的脉搏,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当前的信息素浓度为0。 邯知左看右看,研究按键:“哟嚯,还可以当抑制手环用,也不算一无是处。” 问自闲伸手把盒子里最底下一个信封模样的纸片展开:“这应该是说明书。” 【a类信息素检测手环*e2型号】 使用对象:需要进行信息素波动数据采集的alphaomega (注:需成对使用,首次使用将自动录入双方信息素) 使用范围:由信息素匹配中心颁发,请勿在市面上流通。 (有腺体类疾病的alphaomega须根据医嘱使用) 使用说明:当匹配的alphaomega受到另一方影响(如牵手、拥抱等亲密行为)而产生信息素时,数值会相应增加。 最下面一行是需要达到的数字,从戴上手环的那刻计时,每个月都有目标数值,如未能完成会自动延长磨合期。 两个人看着这张纸条,同时沉默了。 看得出a国的生育率的确低到令人不得不重视,市面上的抑制药物价格一再上涨,促成ao结婚的产品却一一研发出台。 邯知神情迷茫,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还是现代社会吗?” 简直比包办婚姻还离谱,什么时候通过的政策,就没有热心市民来反馈一下不合理吗。 一转头,问自闲怔愣过后,抿了抿唇,把右手伸出来:“要试一下吗?” omega的手腕很细,手指修长,指关节有些许茧子,应该是之前训练时留下来的。 邯知错开目光,小心翼翼地帮他戴好手环,手要离开时,却被对方轻轻把住了。力道不大,也算不上多暧昧,可以轻松挣脱。 邯知动作一顿,用眼神询问。问自闲让他看手环上的数值,正缓慢地增加到“2”:“牵手确实是可以增加。” 问自闲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声道:“我还贴着抑制贴,这也可以吗?” 毕竟是命运之番。邯知以为他在感叹这个,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后颈,腺体处的抑制贴正好好地贴着呢,看来这个手环确实对信息素的检验十分精密,或者也可以说是高匹配的契合度促进了信息素的释放。 牵手会增加,拥抱也会,所以也用不着其他太过亲密的举动吧? 就是数值有点少。 然而下一刻,问自闲忽然伸手把抑制贴撕下来了。 他的信息素味道很淡,却十分凌冽,猛地释放出高浓度信息素时,令人如置风雪之中,与朔风撞了个满怀。 ......这是雪的气息,尾调有细微的草木清香,似跋涉白霙披地的深林。邯知一时怔住了。 他第一次如此近地感受一个omega的信息素,两人不过一步之遥,却好似交颈缠/绵。 邯知意识到什么,慢一拍地捂住后颈,可惜无济于事,腺体收到omega的信息素冲击开始发烫发热,薄薄的抑制贴完全无法阻挡信息素的溢出,空气中已经荡漾开另一种攻击性极强的味道,是甜蜜的荔枝芬芳,热情地追着对方。 ......劣质抑制贴,差评。 邯知后退一步,表情已经有些冷了。 然而还未等他有所表示,问自闲又若无其事地把抑制贴贴了回去,收敛了周身的信息素,晃了晃手腕,要他去看手环上的数值:“增长了多少?” “每个月的数值至少达到三千,三个月的总数值要达到一万。那么每天的数值收集需要一百以上......邯知,可以请你过来一点吗,离远了好像收集不到。” 手环上的数字直跳到50,果然没有再波动了,虽然周边弥漫的信息素迟迟没有散去。 邯知没有应他,先开了空气循环系统,才隔着茶几在一旁的沙发坐下了。 一开始还奇怪,匹配中心的人怎么知道他们磨合期有没有待在一起,又没有委派专人检查,现在他可算知道原因了。 啊?让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互相释放信息素,这不会出事才怪呢! 这个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还讲的那么冠冕堂皇,结果净搞些歪门邪道。 邯知感觉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我要投诉!我要投诉! 暗自生气了半天,omega没有再出声,看出他的不情愿,神色些许黯淡,语气诚恳:“抱歉,刚才是我冲动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早一点完成,你就可以早一点解脱了。” “ao授受不亲,还是要保持恰当分寸的......但是、但是......” 邯知半天没“但是”出个所以然来,捂着脸向后靠在沙发上,有点崩溃了。 晚饭吃得飞快,鲜美的骨汤也只草草喝了两口。邯知总觉得手心里还留有问自闲肌肤的温度,整个人浑身不得劲,一路过客厅就想在心里大唱一曲雪花飘飘。 第10章 他逃离二人空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为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地选择住在别墅点了个赞。 然后开始打电话。 “我现在感觉自己跟突然欠了一笔高/利/贷一样。”邯知蹲在阳台吹风,望着下面的漂亮草坪,心情极其无助。 没人能理解他,何叙是beta,对信息素之类的话题无动于衷;邯潭要是知道他和未婚夫同居不是在培养感情,而是因为偷偷签了磨合期申请,估计会打断他一条腿。 想来想去,他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位还算熟悉的儿时玩伴,准备倒点苦水。 任予笙以前和他上同一所国际学校,同样家世显赫,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大闲人,完全不会有心理负担。 但很可惜,作为一名与邯知截然相反的富二代alpha,任予笙是典型的纸醉金迷浪/荡子,听他这么一说,态度懒洋洋的,显然没有放在心上:“美人在怀都能无动于衷,你应该去医院查查腺体功能了。” 邯知反驳:“ 不是谁都和你一样,alpha名声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败坏的。” “我怎么了呢,我从来没有脚踏两只船吧?和谁都是好聚好散的。”任予笙有点不爽:“你要是真不喜欢不如介绍给我,我刚好分手了......呃!” 邯知刚想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突然电话那边一阵乒呤乓啷,玻璃坠地炸开,混乱嘈杂,歌舞仍然未停,他听到任予笙暗骂一声,然后电话突然挂了。 “......”邯知:“歪?兄弟?” -------------------- 也是签上约了,开心快乐(摇头晃脑) 第6章 有点难搞的omega 任予笙那边没了声响,邯知回拨电话也立刻被挂断了。半晌才发来一条信息:在忙。 邯知只当他又遇到了什么桃色纠纷,见怪不怪,看着手机屏幕冷笑。 都忙,忙点好啊,留邯知一个孤独的alpha在阳台上吹风。 接着倒在床上一寻思:不对啊,什么建议也没得到,事情还是没有解决。 他想得头脑发晕,被花园里的蝉鸣吵得思绪混乱,一闭眼便是omega温热的肌肤,还有周身挥之不去的凌冽气息。 怎么会是这个味道呢…… 大部分omega的信息素都是浓郁的甜香,馥郁的花卉芬芳,或是可口甜蜜的水果,咬一口仿佛就要溢出湿淋淋的汁水。 而问自闲不同,相比之下寡淡得几乎不像个omega,或许是因为工作性质,信息素比一般omega更具有攻击性。 不像是向alpha示弱臣服,反而像鹰犬主动捕捉猎物。 邯知脑袋挨着枕头,鼻翼轻轻翕动,这气味不足以使他动情,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安心、平和。 也许是有段时间没来到这里,扑面而来的雪山气息让他不由想起许多。母亲的故乡,那千里之外的连绵雪原,动物会在冬天来临之前藏好食物,松软的雪被不够厚实,踩下去便是一个深深的脚印,在大地上接连形成人类行走的轨道,又渐渐被新的雪花填满。 壁炉里的火苗安静燃烧,偶尔发出辟哩的炸声,厚厚的羊毛地毯吞掉一切脚步声,赤脚踩上去丝毫不会感到寒冷。 …… 邯知出了一声气,烦躁地从床上下来,准备去倒杯水冷静一下。 别墅里十分安静,白日里不显,一到夜里便徒然静下来,空荡荡如同谢幕的城堡。一波人曾随钟声来过,又在命定的节点悄然退场,徒留一地枯残的繁花。 这也是他不怎么待在华岫的原因。 原本就是一家人居住的地方,如今只留下他一个,再富丽堂皇的房子,再华丽的装潢、精致的摆设,也显得太大、太空了。 他站在走廊,高大的身影默不作声往下望,视线所到之处鬼影憧憧,如同国王莅临他衰败的宫殿,然而此处悄无人声。 满室寂静中,邯知一步步下了楼,最后站在厨房切面平整的大理石桌前,任由如水月光倾泻全身,痛饮了一杯冰水。 冰凉的液体咕嘟咕嘟流淌过唇舌,给燥热的身体降了温,冲淡了几分心头难以言说的不痛快。 问自闲房间在二楼,靠近阳台花园,位于走廊尽头,每日都会有一捧捧阳光照进房间,又隔绝了外界的嘈杂,是个修养身体的安静位置。 邯知喝完水上楼,走到二楼拐角处时,背后忽然传来门打开的一声轻响。 他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头。 一连几天,邯知想不好用什么态度面对问自闲,他之前从来没有和omega这般亲密接触过,半是尴尬半是不好意思。即使碰面了,也是尽量打哈哈过去,有时问自闲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邯知全当看不见,什么信息素什么手环,一边去吧。 身为一个相貌周正,没有明显不良嗜好的正常alpha,邯知在成长过程中理所当然收到过同龄人的示好。 或许是一封真诚的信件,或许是亲手做的甜品,有的赠送者表情羞涩,要到无人的角落讲述倾心;有的落落大方,直白地询问alpha的心意:会喜欢吗?会心动吗?会有想要进一步接触的渴望吗? 邯知一一礼貌地回绝了。 说来也奇怪,他并没有什么腺体类的先天疾病,相反度过最难熬的幼年时期后,长势迅猛,个子就算在alpha中也算得上高大,除了信息素味道有些特别之外,看上去简直是教科书式的标准alpha。 这样的alpha理应在感情市场占据绝对的选择权,但邯知愣是没谈过一场恋爱。 第11章 在周边的alpha大多泡在爱情的海洋中时,邯知在认认真真上学听课,跑步锻炼,偶尔学点没什么大用处的兴趣爱好,还抽时间做志愿者,参加义工活动,在巷角投喂小猫小狗,顺便赠送出一套绝育大礼包。 非常健康、充实、挑不出一点错的生活方式。 他分寸把握得那样好,就算拒绝别人也显得十分真诚,既不会拖泥带水,让人觉得留有余地,也不会过于尖锐直白,刺伤他人。 很长一段时间,邯知被身边的人暗地里称为那个“很难搞的alpha”。 而现在邯知也遇上他觉得有点难搞的omega。 如果是其他的omega或beta,邯知有一百种应对方法,可问自闲对他的明示暗示视若无睹,一次委婉推拒后,又一次毫不在意地站在面前,黑亮的眼睛里好像只装得下一个人。 邯知一想到这里脸颊便有些微微发热:我真的很好吗?真的这样喜欢我。 他还想再逃避几天,但第三天夜晚,问自闲敲响了他的门。 那时邯知正坐在电脑前,打开信息素匹配中心的网站,浏览页面,认真寻找投诉入口。 匹配中心的网页做得花里胡哨,到处都是催婚催生的标语,配着ao甜蜜拥抱的图片,看得邯知一阵恶寒。 投诉通道没找到,倒是先看到了一个明晃晃的板块,上面一连串评论,都是经过匹配后的反馈。 邯知扫一眼过去。 网友a: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就是匹配时间有点太长了,希望改进。 网友b:嘿嘿嘿原来匹配中心还是有点用的,本来不抱希望的没想到真的通知我匹配上了!和老婆在一起的第一百天,幸福[比心][比心] 网友c:好吃爱吃,品质保障,下次还来 网友d:如果omega是我喜欢的味道就更好了,不过匹配度还算高,勉强好评。 …… 吓死,宛如大型人口贩/卖交流中心。 几千条留言,好评率高达95%,邯知翻得手痛也没看到几条反对的,于是动动手指,火速注册了账号。 【我好柔软a】:垃圾系统,什么强制同居的破规定,能不能尊重一下广大公民,没有感情基础只靠信息素来维持的关系是完全不可能发展的,望周知。请重视omega和alpha的人身自由,取消强制匹配、取消强制匹配、取消强制匹配 这条消息一发出去,立马收到了无数网友的回复。 [?哥们什么意思呢,我还没找到小o呢,轮得到你反对笑死]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人不会拒绝了匹配,还签了磨合期申请吧] [规矩大家都懂,钓鱼的alpha阳/痿早/泄一辈子头上绿绿的嗷~] [果然机会是留给不缺机会的人,等了半年没有消息已经心灰意冷,我的命定omega在哪里……] 邯知懒得理会应激alpha网友,锲而不舍地把这条信息投递到后台,十分钟后终于收到回复。 [已将您的反馈投递信箱,将在一个月之内进行答复,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一个月…… 邯知冷着脸看向屏幕,差点把手里的陶瓷杯给捏碎了。 他有气没地方撒,愤愤地在留言平台挑了几条实在不堪入目的举报了。正要关闭网页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工作人员的信息表。 上次在医院到问自闲病房里催婚的那个beta,可惜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然正好给他一起投诉了。 他在名单上找了一圈,脸都对不上,想到这个名单也许并不完整,只好放弃了。 邯知有些挫败地往后靠,身体陷进软软的转椅中,下一秒,门被敲响了。 这里只住着两个人,门外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邯知静了片刻,收拾好心情,才去开门。 问自闲穿着棉质睡衣,质地柔软,领口微敞开,露出似玉的漂亮锁骨,肌肤雪白。邯知礼貌地移开目光,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他把门关得只留一条缝隙,站在走廊上和人交流,不创造一点暧昧氛围,言简意赅:“有什么事吗?” 问自闲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垂下眼睛,整个人像捧雪一样松软:“我可以拆石膏了,想明天去一趟医院。” “噢,小事情,我陪你去,还是之前那家吧?”邯知一手扶着门框,一到关心人的话题就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头上的伤口怎么样了?陈医生开的药要按时用,晚上也要早点休息,上次看你房间灯还亮着......” 他自顾自地讲了一连串,也许是为了缓解两人这些天来的气氛,语速过快,明显失了分寸,因为这并不是一种期待交谈的姿态。 对面的人安静地站着听他讲话,房间里漏出一线灯光,把他发尾眼睫打得明亮,双目如同温润的美玉,默默地流淌出光彩。 看得邯知顿了下话语,有片刻失神。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要接着讲些无关痛痒的词句来打发时间,问自闲却在这时忽然出声了。 “你打算和我在这里住一辈子吗。我倒是不介意。” -------------------- 从今天开始要努力做到日更! 第7章 alpha不要太矫情 邯知一怔。 华岫不同于市区,这里远离了一个城市最热闹繁华的中心,从窗口望出去只有连绵青山,白日里随风如同绿海摆动波浪,夜里偶尔才能看见繁星两点,高悬在天幕之上。 第12章 而这个如同孤岛的梦幻城堡中,仅有的两个活人此刻仅一步之遥。 邯知意识到这一点,感到喉咙发紧,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又硬生生停住了。 问自闲似乎早就洞察了他掩饰在侃侃而谈而下的躲避,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嗓音依旧如山间溪流般动听,却毫不留情地点破了两人之间不尴不尬的气氛。 他微微张开手臂,眼睛却还是低垂着。 长长的眼睫,将那双亮如星子的眼眸遮掉一半,大半情绪尽被掩盖,叫人看不分明。 邯知沉默了很久,久到问自闲以为自己又要被拒绝了,面前的alpha忽然一动,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他。 “好吧。”alpha叹了口气,认真又无奈地说:“你说得对,我也有错,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反正信息素总得收集,每天抱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作为一个alpha,不应该太矫情。 这是个实打实的拥抱,胸膛相贴,呼吸也近在咫尺,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流吹拂过耳畔。 问自闲靠在alpha宽厚的肩膀上,眼睫颤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不管不顾地埋在邯知的怀抱里,双手紧紧地环抱在他腰际,好像一只迷路的猫咪,在经过漫长的跋涉后才找到归宿,于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轻易离去。 邯知有些尴尬,还有些难为情。离得这样近,omega的信息素也萦绕在鼻尖,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对于现代人来说,后颈是一个十分私密的部位。所有的alpha或omega都被告知,腺体是仅此于心脏以外的重要器官,尤其是对omega而言,一旦被alpha的锐齿咬上后颈,往其中注入信息素,灵魂便从此打上烙印,余生都要和此人紧紧纠缠。 而他现在却离一个omega的腺体十厘米不到。 命中注定的omega吗?扪心自问,的确没法对这个气味说不喜欢。 邯知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使心里清楚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暗自深呼吸。 太暧昧了,确实不是正常社交应该有的距离。 难耐地等待了好一会儿,邯知抬起手腕看手环上的数据,如释重负地轻轻拍了拍问自闲的后背,清咳一声组织语言:“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 出人意料的,问自闲并没有过多停留。他的头发被蹭得有些凌乱,脸颊上还有很浅的红印,嘴角挂着微不可察的微笑,好像仅仅一个拥抱就能让他感到满足。 问自闲退出他的怀抱,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邯知没来得及说话,怀里一空,人已经走了。 …… 第二天医院的检查很顺利,看来营养食谱还是有点用处的,病人骨头愈合得很好,头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痂了,邯知特地向医生要了支祛疤膏,一转头,问自闲趁他去拿报告的间隙消失了一会。 邯知找到他时,他正站在楼梯拐角处的窗户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底下是来往的人群,行人步履匆匆,有小孩蹲在绿荫下看蝴蝶,银铃般笑声一阵阵传来。绿化带划分区域,广阔天幕下,再远处就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在每个路口稍作停息,又流入城市的哪个角落里去。 没有什么美景可欣赏的嘛,但问自闲看得那样认真。 问自闲说:“之前住院的时候,总有鸟雀飞过窗前,我就在想他们的家在哪里。” 邯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数十米高的南洋楹,笔直地扎根大地,双人环抱尚且不能丈量其宽,而在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树干分叉之间,正稳稳托着一个鸟巢。 用泥土、树枝和杂草搭建成的小窝,归巢的鸟儿在其中梳理羽翼,脑袋一点一顿,可爱非常。 “喜欢小鸟吗?家里也有。”邯知说:“天天早上叽叽喳喳的,停在阳台上啄花弄草,我之前还想问你要不要换个房间呢。” 问自闲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邯知默不作声地陪他看了一会,碰了碰他的手臂:“晚上不做饭了,一会在外面吃吧。” 傍晚时分,人间正是热闹。太阳未落,斜斜坠在远山之侧,天幕布满霞光,淡粉伴深橙,重重层层叠染。 问自闲坐进车里,听着邯知边开车边絮絮叨叨,一到某处必定要介绍两句: “早些年这片区还没开发时还没这么热闹,那个购物广场原先是个体育馆,可惜不挨着学校,后来跟着周围一起拆了。” “吃鱼的话去拐角那家店不错,刺处理得很干净,烹饪手法特别,肉质鲜嫩,就是得提前预定,麻烦。” “那边就是平白湖,景色很好,平时公园里也热闹,去跑步锻炼、下棋打球都适合。等你身体再好一点和我一起跑步去吧,太虚弱了。” “你不知道,我见你第一面时都不敢大声说话,跟个瓷娃娃似的,一点血色也没有,生怕你突然碎掉了。” 再拐个弯,超市门口的小喇叭在播放促销活动,邯知听了两耳朵,高兴地说:“咦,吃完饭回去刚好可以大采购了。” 可以负重跑二十公里的瓷娃娃安安静静地在副驾驶座听他漫无目的地讲述。 “你就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吗,真不怕我给你卖了啊。”邯知忽然卡壳,夕阳的彩霞浮在他耳畔,他偏了偏头,手掌在方向盘上摩擦了一下,小声地道:“……别看我啊。” 他不提还好,点明道破后,问自闲的目光反而光明正大起来。 第13章 有时候真要疑心问自闲是根柳木变的,看上去似乎柔情似水,实则一副好倔的性子,要做的事情旁人如何说都不会改变。 “……邯知。” 问自闲的视线落到他的脸颊上。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一张俊美的脸,异国血脉更显得轮廓清晰,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结实,嘴唇很薄,笑起来十分有感染力。 他深深地凝视alpha,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问道:“你就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天色又黯淡几分,日头终于坠下去了,那一瞬间街灯点亮,一长排的灯光把路面照亮,驱散了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暗。 恒星照耀不到的时刻,人类的夜晚五光十色。 “还真没有。”邯知把车停下等红灯,半开玩笑地说:“生命太短暂了,想做的事情太多,相爱又太难了。” 问自闲眨了眨眼睛。 绿灯亮起,邯知继续往前开:“如果只是为了繁衍接代的话还是算了,没有意义,也很不负责任。就算谈感情,又会有什么好结果?我爸妈当初也爱得不得了,在雪山下定情,在教堂里宣誓,现在不也好多年不见面了。” 他语气中有自己也未能察觉的失落,问自闲忽然说:“邯知,你只是不相信。” 邯知转头看他。 问自闲说:“如果我来爱你呢。” 城市的霓虹灯倒映在他眼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衬得世界都失掉了光彩:“你想要怎样的爱,告诉我就好了。” 邯知沉默片刻,也笑了,很温柔地点破他:“你并不爱我,只是因为信息素匹配值。换作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这不是爱呀。” 问自闲:“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要给自己机会去尝试。” “如果哪天我真的爱上谁了,”邯知缓慢地说:“我更希望我的爱人能是个beta,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被任何因素影响。” 因为信息素而产生的感情能算爱吗?那太不纯粹了。 这种类似于动物繁衍天性的吸引力,邯知坚持认为接受文明教育的现代社会应该舍弃。 问自闲没有再开口,目的地很快到了。 邯知没去大厦顶层的星空餐厅,也没去需要提前预定的高级会所,将车停在路边,然后领着人进了一家小餐馆。 店规模不大不小,十来桌的空间,门口还摆着几张桌子,饭点时人流量大,两台风扇呼噜噜地转,透明塑料帘子隔绝外界,空调正努力工作着,尽最大努力散发凉气。 邯知明显是熟客了,老板娘在看见他后,立刻招呼道:“邯仔,来吃饭哈?” “是嘞,姨。”邯知熟稔地回应,左右环顾:“小恒呢?” 老板娘笑着说:“和同学出去耍了,说是什么毕业旅游,前天在爬山,昨天还打视频看熊猫。这妮子安排多着呢。” “正常正常。”邯知也笑了:“让孩子使劲玩吧,我高考完那会可比她猴多了。” 老板娘是个beta女性,个子不高,动作间十分干练,把人引到后面一个空桌前,瞧见后面跟着的问自闲,意识到这两人是一块来的,立刻又惊又喜,手掌在邯知背上重重一拍:“唷!你小子,终于带对象来啦!” 邯知连忙澄清:“那可不能是,就是朋友,朋友。” 问自闲撑着脸看他,眼珠子滴溜溜转,忽然笑了:“嗯,现在是朋友,我还在追他。” 邯知刚喝进的一口水立马被呛到了,面红耳赤咳了半天,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抬头:“……别乱说了。” 老板娘笑眯眯地在他们之间来回看,调侃似地又拍了拍邯知的肩膀。 店虽然小,味道却相当不错,家常小炒做得有滋有味,顾忌着问自闲的身体,邯知没点太重口的菜,上了一道炖汤让他慢慢喝,自己吃饱后跑后厨帮忙去了,还顺便颠了几个菜。 问自闲百无聊赖,邯知命令他把汤都喝完,他只好在位置上,小口小口地啜饮,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 四周的墙壁上贴了简洁的壁纸,桌椅摆放整齐干净,和拉着小提琴,有音乐和鲜花作伴的奢华餐厅不同,充斥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但邯知身为一个家世显赫的alpha,怎么会对这里如此熟络? 他把汤勺搁下了,瓷碗碰撞叮咚一声。 一道阴影从身后覆盖在他脸上。 -------------------- 收藏+2,幸福。 不用改一个错别字等几个小时审核,幸福。 第8章 走到人群中去 邯知手上托着一只土黄色小狗举给他看:“嘟嘟,来给漂亮哥哥打个招呼。” 小狗黑亮的眼睛看着他,懵懵懂懂地叫了一声:“汪。” 好小的崽崽,湿润的鼻头,尾巴摇来晃去。 “之前捡的一条流浪狗生的宝宝,可爱吧。”邯知说,“姨姨给它喂得胖乎乎的。来摸摸,摸摸。” 问自闲感受温热的小狗体温,软软的毛发,有点爱不释手了:“好乖,好像在摸一块糯米糍。” 邯知笑吟吟地看他。 和老板娘告别后,邯知居然还惦记着购物一事,车停好后,两人在路口等红绿灯。 经过的车按动喇叭,小摊贩的叫卖嘹亮,附近的学校打铃了,许多穿着校服的学生骑着单车从旁边飞驰。 形形色色的人们,如水流自由来去,在城市中擦肩而过,喧闹的声音,食物的香气,混杂交织在一起。 第14章 邯知凑在问自闲耳边问:“什么感觉?” 问自闲疑惑地嗯了一声。 邯知主动牵起他的手,手掌宽大,温暖而干燥:“你看。” 他并没有转头,湛蓝的眼睛直视前方道路。绿灯亮起后,斑马线两侧的人群相向而行,一个小女孩牵着一个粉色兔子气球,稚嫩的声音喊着身旁的大人:“妈妈看!兔兔飞到天上去啦。” 过路人纷纷抬头看那只卡通兔子,脸上露出了和看到春天新发的叶芽一样,因为美好的事情而动容的表情。 一旁有高中生唉声叹气:“这次考试应该不太好,我完蛋了。” 同伴戳戳她的手臂:“没关系,天塌下来还有兔子顶着呢。” 两人又笑笑闹闹地走了。 邯知用一种谈论今天晴天雨天的语气说:“走到人群中去,并没有那么困难嘛。” 问自闲的手掌偏凉,邯知第一次主动牵别人的手,心里紧张得直打鼓,面上却一派镇定,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走到小摊上买了个气球,递到omega手里:“喏,现在你也有会飞的小兔子了。” 问自闲一手被他牵着,一手牵着气球,手指在气球线上绕了两圈,歪头凝视着身旁的alpha:“这是在做什么?” “安慰我吗?”他笑了起来,手掌温柔地变换姿态,十指相扣:“有你陪着,没有兔子也没关系。” 邯知只觉得整条手臂都酥麻僵硬起来,他严肃地声明:“别说这种话,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问自闲狡黠地反问:“这话有什么不对?” 邯知又不说话了。 他们牵了整晚的手,互相分享体温,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一样肩并肩穿梭在货架之间,挑选商品,直到回家才分开。 两人把采购的东西整理好,邯知想起手环,信心满满地查看数据,随即却又大受打击,十分失望地弯下嘴角。 问自闲也看向自己的手腕:“牵手收集的信息素确实比较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omega凑近他,邯知好像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雪山气息:“要不要一起睡?” 邯知:“?” 他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问:“你疯了!我是alpha啊。” 问自闲好整以暇地看他,又要去牵他的手:“和朋友一起睡怎么了?邯知,反正你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邯知像是被烫到一样躲开了。脸红耳热片刻后,看到omega明显的调笑姿态又觉得不甘心,想扳回一局,于是一手撑着沙发靠背,俯身在他面前:“真那么放心我,万一被我……标记了也没关系吗?” alpha嗓音低沉,刻意收敛了笑意,不笑时更衬得五官俊朗,利落的线条分割光影,眼睛深深凝视着面前的人,简直比贝尔加湖还要美丽。 如果忽略他脸上的红晕的话,或许有那么几分纨绔少爷浪迹情场的神情。 问自闲怎么会被他唬到,好笑地看他通红的耳垂,作势要撕开后颈上的抑制贴:“你来呀。” 毫无悬念的,邯知落荒而逃了。 留下问自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暗自发笑。 大厅的水晶吊灯经过人工精细打磨,细细分出棱形的切面,由吊链链接彼此,无数剔透、闪光的坠子,宛如天神将落未落的眼泪。 问自闲静坐了会,渐渐收敛了笑意。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抬头看了眼三楼的位置。邯知的房间紧闭着门。 逗小孩确实很有意思。问自闲心想。 回到二楼后,他将门关合,仔细锁上,站在窗台前点开通讯录,拨出一个号码。 如果邯知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根本不是他之前帮问自闲买回来的手机。 前两次电话都被挂断了,第三次拨出,响过几声铃后,终于接通了。那边很谨慎地没有出声,问自闲看着外面的花园和草坪,手指在窗台轻扣,低低地说:“是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经过特殊处理,听不出原本的声音,像金属磕碰般古怪:“东西拿到了吗?” “嗯。”问自闲说:“十二支,清点过了。” 电话那头:“很好。你今天的信息素水平报告我看了,比预想的要稳定得多。不要着急,等三天后代谢完再使用二期药。” “他碰你了吗?” “没有。”问自闲缓慢地说:“我认为邯知不是一个合适的任务对象,他戒心太重了,社会关系网广泛没有重心,很难找到切入点。”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那头古怪地笑了一下:“邯知已经是最好的人选了,再怎么说不过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alpha,邯潭可比他难搞多了。” “况且,”声音停顿了一下:“身为一个omega,他不喜欢你,你就不会勾引他吗?” “标红的那支有强烈催情效果,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 问自闲沉默须臾:“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问自闲依旧在窗台站了好一会儿。 他抬起头,很认真地巡视天空。邯知说在华岫可以看到星星,这里没有城市的光污染和过多的粉尘,星星的光芒得以穿越大气层,落到人类的眼睛里。 可惜今夜的星星不肯见他,他找了很久,最后放弃了。转身走回房间,一眼便瞧见那只粉红色的兔子气球眨着大眼睛贴着天花板到处晃悠,时不时转个圈,倒真有几分兔子的淘气。 第15章 问自闲看着那只兔子,嘴角终于流露出细微的笑意。 这时候又觉得看不见星星也没关系,因为天上还有小兔子可以看呢。 * 邯知没有兔子看。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难以入眠。 床头的台灯色调暖黄,空调工作发出轻微的声响,邯知一手覆在脸上,此刻红晕尽褪,大脑却仍旧处于一种眩晕状态。 想点别的吧,比如明天做什么早餐,健康的三明治还是小米粥,花园里的灌木丛是不是又该修剪了,最近还是不要下雨,否则蚯蚓要爬上草坪…… 半梦半醒,正要入睡的那一刹那,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门口一道消瘦的身影显得那样难以捉摸。他脚步未停,轻轻把门关合后径直朝床边走来。 是谁? 邯知睁开眼睛,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却只触碰到他冰凉的手臂。 然后那人若无其事地上了床。 邯知惊讶地喊他名字:“问自闲?” 伸手要把人推开,但好像使不出一点力气。 omega跪坐在他腰腹上,双腿分开搭在身体两侧,隔着薄薄的夏季衣物,那里的肌肤触感格外清晰,绵软的腿根蹭着alpha坚硬的胯骨,像托着一滩水,一不小心就要倾泄全身。 邯知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我求你了,从我身上下来。” 问自闲恍若未闻。 房间里感受不到一点omega的信息素,全是浓烈的、源源不断释放出的荔枝香气。 好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似的,无声地宣示着自己的焦躁不安,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更多。 邯知没办法赶他走,只好双手按住他的腰肢,强硬地阻止他乱动。 好像确实有点用,问自闲好歹是安分下来了。 邯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上的人动不了,便忽然俯身下来,手掌在他的脸侧极温柔、缱绻地摩挲。 呼吸又湿又热,邯知听他含笑的嗓音贴近耳边:“宝贝,张嘴。” 宛如被海妖的歌声蛊惑,邯知滚了下喉结,居然真的微微分开双唇。 下一秒,问自闲吻了上来。 邯知晕头转向,简直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一面觉得这样不对,一面又忍不住沉沦,舌尖交缠间,他按住问自闲柔韧的腰身,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不知过了多久,问自闲忽然抬头躲了一下:“你咬到我了。” “……对不起。”邯知迷迷糊糊,继续去追他的唇角,然而又被避开了。 “干什么。”邯知有点委屈,撑起手臂想坐起来,被问自闲的手心轻飘飘地一推,又倒下去了。“为什么不能亲?” “不可以。”问自闲平静地说,揉捏着alpha的耳垂安抚他:“因为天亮了。” 邯知猛地睁开眼睛,从梦里惊醒。 天光大亮,光线从未拉合的窗帘缝隙中投进屋里。这是新一天的清晨,地球完成自转,另一半背对着恒星的世界从黑夜中苏醒了。 卧室门关得好好的,被面有些褶皱但大体整洁,房间里找不出第二个人午夜来访的痕迹。 邯知怔愣着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飞快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如遭雷劈。 -------------------- 申榜了,希望能申上(双手合十) 第9章 生育率骗局 问自闲一开始没意识到什么,但邯知实在有些反常。 早上起床后,窗外绿草如茵,隔墙的阳台鲜花传来阵阵香气,鹅卵石修建的小路清新可爱,一只长尾巴的鸟掠过天际,从他窗台前低低飞过,最后落到高大的枝干上,歪着脑袋,叽叽喳喳。 问自闲瞥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并不算晚,按照往常邯知应该绕着别墅跑到第三圈左右,可他看了又看,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过转念一想昨天两人出门了,或许是想休息一天也未可知,并没有过多纠结。 他洗漱过后牵着兔子下楼了,厨房里已经传来阵阵香气,alpha果然在灶台前忙活,问自闲把兔子留在客厅,晃悠过去和他问早,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问自闲:“我手好了,可以给我安排事情做呀。” 结果听见他的声音,邯知差点没拿住勺子。 问自闲奇怪道:“吓到你了吗?” 他绕过邯知,拿了盘水果去水池,准备切个果盘,经过alpha身边时闻到一阵清爽的沐浴露香气,随口问道:“你今天不是没有跑步吗?怎么还洗澡了。” 这次邯知是真真切切地把勺子嗑到了锅沿,叮咚一声,好清脆。 厨房安静几瞬,只有汤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他这样不同寻常,问自闲好像意识到什么:“怎么了?” 邯知不看他,低头搅拌奶油汤:“嗯?什么怎么了。” 平常再怎么调戏邯知,过了一时半刻也就自己好了,这人自认为道心坚固,美人在怀也无动于衷,很少会出现像这样这样明显的逃避姿态。 问自闲盯着他看了半晌,冷不丁地发问:“让我猜猜,昨晚是梦见谁了吗?” “……” 邯知明显顿住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没有啊。” “哦。”问自闲点点头,好像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束了对话,开始认真地清洗水果。流水冲洗过后,削了皮放在垫板上切成均匀的薄片,青提摆在中央点缀,问自闲还留了颗苹果给邯知做小兔子。 第16章 他那样专注,似乎已经揭过了这个话题。邯知偷瞄好几眼,上蹿下跳的心稍稍落回肚子里。 春/梦对象是同居室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邯知甚至不敢回想。此刻当事人就站在他身边,白日青天下坦坦荡荡,衬得夜里暧昧缠绵的混乱更像一场梦境。 可那肌肤柔软的触感,湿润的气息,舌尖胡闹交缠,omega细韧的腰腹一只手便可按住…… “邯知。”问自闲替他把火关掉了。“你今天怎么了,发什么呆?” 他靠在流理台上,歪头笑了,手指轻点在邯知胸膛:“是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明明是你先压在我身上,喊我宝贝,还凑过来亲我。 “哥哥。”邯知涨红了脸,抓住他作乱的手,难得可怜兮兮地求他:“别问了。” 问自闲猛地收住了声音。 他睁大了眼睛,把面前alpha的窘态尽收眼底。邯知低着头,很难为情地紧抿着唇,脑袋偏向一旁躲避他的目光,脖颈到耳后红了一片。 真的有这么容易害羞的alpha吗? 问自闲欣赏了好一会儿,居然没有坏心眼地追问下去。 一个梦而已,邯知缓解了好几天,不断给自己做心里疏导: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定是因为信息素的作用,长久地靠抑制剂度过发情期,所以对omega的气味有那样反应也是正常的。 教科书上不也那么写的,omega的信息素对alpha来说有天生的吸引力,何况他们还是命运之番。 邯知求助他人:“做梦梦见了朋友正常吗?” “?”何叙回他:“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嗯……”邯知扭扭捏捏,犹豫再三:“是那种有点亲密的梦。” 等了好一会儿,何叙都没理他。邯知再发消息过去,对话框旁边出现了一个鲜艳的感叹号。 邯知:“。” 身正不怕影子斜,越怕什么才越来什么。邯知心说梦里的事情算不得真,反正他实际上又没做什么坏事。 因此问自闲建议延长拥抱时间时,邯知矜持片刻还是答应了。 毕竟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收集的信息素还只有个零头。现在只是牵牵小手,再拖下去,等到月底指不定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呢。 或者因为数值不够,再往后延一个月? 邯知坚决不能接受。加上这几天来牵手拥抱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好像也没有他想的那样难为情,倒是觉得问自闲手脚偏凉气血不足,早晚又为他炖上了红枣乌鸡汤。 于是午饭过后,做足了心理准备,带着人到三楼房间里去了。 第一次有omega来他的房间,虽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邯知还是很不好意思。他咳了一声:“随便坐吧。” 两人做任务般抱在了一起。 房间里充斥着浅淡的香气,甜蜜的荔枝可口清爽,巍峨的雪山冷冽悠长,两者混杂,尾调甘甜。 邯知偷偷深呼吸,品味一番后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好闻,饮品店应该出个荔枝冰沙,准定好吃。 怀里的人安静地伏在他胸前,很少动弹。这个怀抱很满,两人贴得极近,邯知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起伏。 他一动不敢动,觉得这个拥抱有点过于虚幻,好像很轻易就会消失。最重要的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随缓慢的呼吸平稳、规律地跳动,甚至比平常更有力。 那个夜晚的青涩梦境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此刻他脑海中一点旖旎的心思也没有。 邯知忽然晃了晃问自闲:“什么命运之番,什么一见钟情,我闻到你的信息素也没有心跳加快,这根本就是坏政治家为了提高生育率的骗局吧!” 问自闲好像快睡着了,被他摇得抬起头来,发丝压得凌乱,眼神还有点要坠入梦乡的迷茫懵懂,听清他的话,忽然沉默了。 半晌,问自闲抬头,一脸无辜:“是吗,那你为什么会勃/起呢。” ? 邯知:“.........” 他低头往下看了看:“.........” 老天奶啊!!! 我靠!我靠!我靠! 管不住下半身的alpha和狗有什么区别!!! 管不住...... 狗...... 喘不上气了。词汇在脑子里面打转,拼凑不出一个完整句子,邯知意识混乱,尴尬得差点昏过去,回神的那一刻,猛地一个弹跳起飞,瞬间退离床铺几步远。 问自闲离开了他的怀抱,顺势躺在柔软的被单上,一抬头,邯知朝他狠狠地九十度弯腰鞠躬,满脸通红,额头青筋起伏,好像要嘶吼出声。 实际上声若蚊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问自闲看了一会他的发旋,宽慰道:“正常反应,我理解的。” 他又想了想,侧了侧身,从下看他像西红柿一样涨红的脸:“你要是想做,现在也可以。” “不是......我......” 啊!!!!!! 语言系统故障,邯知崩溃地抹了一把脸,头也不敢回地逃出房间了。 他好半天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心如擂鼓,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明明春天才是动物发情的季节,邯知不明白为什么夏季也会这样容易使人燥热。 他随便找了个房间,洗了第二次澡,站在花洒下让水流冲走身体反应,然后湿着头发面壁思过。 第17章 这次可没有什么梦来做借口了,邯知的人生正在经历第二次危机。 问自闲没在外面,邯知不敢回去,鬼鬼祟祟地在走廊上晃荡两下,要下楼喝杯冰饮,低头就看到了大厅沙发上坐着的人。 好气派的坐姿,双臂伸长搭在靠背上,几乎要把整个长沙发覆在臂膀之下,懒洋洋地翘着腿,闭眼小憩。 天哪,这是谁家皇帝。 似乎心有所感,那个alpha抬起头,目光准确锁定站在楼梯口的主人,微微一笑,红唇一张一合,语气不容置疑:“滚下来给我倒水。” 哎呀,问自闲刚才拒绝了在沙发上拥抱的提议,理由是一进门就会被人看见。邯知现在觉得他真是有先见之明,否则邯潭一眼看到抱成一团的两人,第二天就要印发请帖,大肆宣传邯知即将成婚的好消息。 邯知利落地滚了。 “姐,你怎么突然来了。”他狗腿子地点头哈腰,记得邯潭上次的吩咐,没拿茶叶,给她倒了杯超市打折买一赠一的橙汁。 邯潭浅尝一口满意极了:“来突击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好好谈恋爱。” 下午公司连开了三个小时的会,家里哪个亲戚塞进一个实习生,若只是多开一份工资也就算了,可培训大半年,第一次跟项目还是出了岔子,重要客户流失,团队成果前功尽弃。 邯潭冷着脸和实习生谈公司损失,要辞退他。对面见应付不过去,便当着她的面委屈地拨打了一个号码。 然后邯潭就接到了某个长辈的电话。 虽是长辈,但在家族中话语权不大,也就在小辈面前能端起架子压压威风。可惜邯潭好歹也磨炼这么些年,根本不吃他这套,两句话后,那个男实习生还是红着眼圈摔门而出。 邯潭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等事情解决,终于闲下来了,她才有时间来找便宜弟弟蹂躏一顿。 说到这,她转头开始四处寻找:“那个小美人呢,人哪里去了。” 在我床上呢。 邯知眼睛转了两圈,跟着喝了口果汁,什么也没说。 邯潭又不是没谈过对象,何其敏锐,邯知身上残留的omega信息素一嗅便知。她把玻璃杯搁在桌面上,似笑非笑地扫过邯知湿漉漉的发尾:“哟,之前还贞烈得跟什么一样。” 邯知知道她误会了,又不敢明目张胆反驳:“你别太龌龊了,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 邯潭冷哼一声:“没抱过、亲过?” 拥抱无法否认,亲吻的话,梦里的事情也能算数吗? “那又怎样,”邯知嘴硬道:“我现在也可以深情地拥抱你一下。” 邯潭:“我现在就可以一脚把你踹得再也不用标记omega。” “呵呵。”邯知不服气:“你也没结婚,怎么不给你匹配omega。” 邯潭一脸惊讶:“我又不是没对象。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守着破烂过日子。发情期的时候枕头都要咬烂了吧。” “......”邯知冷笑:“你牙尖嘴利,迟早有人来治一治你这张破嘴。” 他作势要打电话:“我要给挽卿姐告状,让她管好你,别出来乱讲话。” 邯潭的表情有点变了,半晌才说:“早分手了,少管闲事。” 作为邯家这一代目前最出色的alpha,邯潭身上承载太多重担,公司要她管理,业务要她牵线,家里小孩闹事情了给收拾烂摊子,五叔四姨起了摩擦还要从中调和。 她上头原有一个可与之相提并论的alpha兄长,可惜意外过世了,后面的弟弟妹妹们又心性不足,难堪重任。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她很可能是下一代的家族继承人。也因此,邯潭的婚事无论如何马虎不得。 邯潭没有什么非娶不可的爱人,恋爱维持在一个正常的频率,陈挽卿是陈家的女儿,算得上门当户对,邯知估摸着两人感情稳定,这门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因此听到这话十分诧异,还没接话,邯潭忽然收敛了所有不耐烦的神色,极其温柔地朝邯知身后笑了:“自闲。” 问自闲在邯潭的目光下,从三楼邯知的卧室里出来了。 -------------------- 一集小品 第10章 菠萝馅饼和蓝莓馅饼 三个人在大厅的沙发上对坐着,问自闲住院时见过邯潭一面,那位利落齐肩发的alpha当时只和病床上的人稍微问候两句,如今在邯知面前倒是亲切多了。 邯潭一脸慈爱地看向omega:“这段时间没来看你,实在是太忙了。邯知第一次恋爱,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到位都可以提出来,姐姐帮你出气。” 邯知还是有些尴尬,刻意避开问自闲的视线,被邯潭一瞥,立马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示意自己十分无辜。 问自闲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往邯知身上靠:“没有的,邯知很体贴。” 邯知身体僵硬,却也没有推开,任由他半个人靠着怀里,咳了一声。 邯潭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两圈,笑眯眯:“那就好,就担心他那个木头脑袋不开窍。” 她又喝了一口果汁:“明天刚好是周末,邯知好久没回去了,顺便把自闲带回家吃个饭吧,祖母昨天还在念叨你,现在也有交往的对象了,大家也放心。” 这里的“家”指的自然是邯家老宅了,放什么心暂且不提,这时把人带回去就是确定关系的意思了。 第18章 邯知一想起来就头疼,多年经验告诉他回去准没好事:“算了吧,我们才认识多久,见家长也太快了。” 邯潭慢条斯理:“有什么太快的,你都多大了。邯盛论不是比你小,现在都要有小孩了。” 邯知冷笑一声,刚想反驳,看见邯潭给他递眼刀子,又改了口:“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邯潭笑话他:“你怎么?还想金屋藏娇啊。” 她长臂一伸,搭在靠背上:“就这样了啊,别说什么有的没的。饿死了,我晚上在这吃,弟弟做饭去吧。” 这就是非去不可的意思了,邯知敢怒不敢言,起身去厨房了。 问自闲想过去帮忙,被邯潭硬是留下了,她笑眯眯地扬起嘴角:“你身体刚好没多久,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呀。” 让问自闲和邯潭单独在一块,邯知很不乐意,一是觉得问自闲像只小鹌鹑,有些过于安静了,并不是爱与人交际性格。二来,邯潭那张嘴也太容易乱讲话了! 他在厨房里忙活,照常起火炖汤,一边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两人坐着聊了些家常,大多是邯潭在为弟弟说好话,明贬暗褒。 邯潭见他很宝贝那支气球,立马夸赞他童心未泯,以后有了小孩一定会照顾得很好。 ……明明都没有结婚呢,说这个干什么。邯知切菜的频率乱了两秒。 问自闲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是邯知送给我的。” 邯潭的微笑僵在脸上。 她瞥了在厨房忙活的邯知,邯知立刻感受到背后有如实质的目光。 没一会儿邯潭便找了个借口过来了,背对着问自闲,邯潭无声地做着口型:你居然给一个omega送、气、球! “你是缺钱吗?要觉得送车、送房子太俗气,换点别的精巧首饰不行吗?送个寒酸的气球是怎么回事,得亏人家脾气好。” 邯潭越说越来气,手指狠狠戳他的额头:“没谈过恋爱不会问吗,你上点心行不行,要是老婆没了去哪里找。” 邯知第一反应居然是不会的,他好喜欢我,然后才说:“你懂什么,你不也给恋人送过草编戒指吗?教程还是我上网给你找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邯潭如今是个单身alpha,邯潭沉默片刻,没有再说什么,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 表面其乐融融的一顿饭还算和谐地结束了,邯知知道他姐工作忙,即使插科打诨,神色也有些许疲惫,于是没再去招惹她。 临走前,邯知出门送她,站在大门旁边放狠话:“每次来都要说几个坏消息,下次让保安把你关在外面得了。” 邯潭根本懒得理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倒是捏捏问自闲的小脸然后温柔地和他告别了。 留下邯知一个人炸毛:“你有没有a德,对omega动手动脚干什么!” 邯潭已经开车走了。 不想回家是一回事,能不能不去又是另一回事。 但凡是从邯潭嘴里通知的事情,几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管是和陌生omega恋爱还是把人带回家见长辈。 邯知担心问自闲没有面对这种大家族的经验,拼命给他打预防针:“我家就没几个正常人,要是遇到什么胡言乱语的人直接骂回去没关系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要是有人说我坏话也当没听到好了。” 问自闲趴在沙发背上看他:“你是做什么坏事了吗,要被人这样说。” 邯知:“那可就多了,比如大学没按我爹的指示选专业、和长辈顶嘴、在家庭聚会上掀桌子……远的不说,单不想结婚这件事就被念叨了不知多久。” 他顿了一下,无奈道:“最近做的能让他们满意的事情,可能只有和你在一起吧。” 问自闲歪头看他,脸颊肉压在毛绒绒的沙发表面,邯知回想起刚才邯潭捏他脸的画面,不由得心下一动,有点手痒。 问自闲问:“我们在一起了吗? 邯知看着他上扬的嘴角:“……” “是这样的,”邯知抓了把头发,蹲在沙发旁边和他对视,诚恳道:“有件事得请你帮忙。” 问自闲微笑。 邯知:“你应该也能猜到吧,我家里人一直很希望我能早点结婚,不然也不会找到匹配中心去。” “所以……”邯知有点不好意思:“磨合期结束前,你能不能先假装一下我对象?你放心,只是在他们面前应付一下,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太好的话……” 问自闲飞快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从沙发上起开了:“好呀。” 脸颊被软软一蹭,邯知看着他轻快的背影:“……” 不是,也不要对alpha动手动脚啊。 第二天,出发前邯知还做了小点心,招呼问自闲来吃:“一会儿过去不一定能吃上正经饭,别饿着了。” 他反复强调,问自闲倒有些好奇了:“怎么?你今天也要掀桌子吗。” 邯知叹了一口气:“去了就知道了,反正做好心理准备。” 他把点心摆上桌:“喜欢菠萝派还是蓝莓派?” 馅饼烤得恰到好处,酥脆的饼皮,浓郁果香的流心,水果经过高温烘焙,散发出比原本更诱人的香气。 问自闲把盘子摆好,举起手机拍照记录:“都喜欢。” 邯知点点头:“那就是都不喜欢。” 问自闲笑:“不是在讲客套话,邯知,没有人说过你厨艺很好吗?” 第19章 他回想起刚来时邯知的话:“我没有特别的偏好,你做的我都喜欢。” 这句话太像毫无营养的场面话了,所以问自闲顿了顿说:“特别喜欢苹果兔子。” 苹果兔子根本算不上一道菜肴,但邯知还是削苹果去了。 他在用水果刀给苹果雕刻形状,手起刀落咔嚓咔嚓,顺手把边角料扔嘴里。问自闲在旁边,手里托着两个馅饼,一个自己吃,一个喂给邯知吃。 很快,洁白无瑕的瓷盘里出现了几只苹果兔子,红艳艳的耳朵,邯知捻起一只:“张嘴。” 问自闲还在嚼嚼嚼,把嘴里的馅饼咽下去,乖乖接受投喂。 他确实比刚来时精气神好了许多,拥抱的时候邯知偷偷用手掌丈量过腰身,虽然纤细但好歹不至于一折就碎,脸色也没有太过苍白,嘴唇红润,看上去好软。 邯知欣慰极了,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仿佛有了身为饲养员的担当,精心照料脆弱的小动物,见证他一点一点变得健康。 啊。好有成就感。 然后一回神,咬一口问自闲递到嘴边的馅饼,发现两人吃着吃着吃混了。 他咬过的馅饼现在在问自闲嘴边,后者张开嘴唇,洁白的牙齿咬上酥脆的饼皮,浓郁的夹心满溢而出,湿红的舌尖若隐若现。 注意到旁边的视线,问自闲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嗯?” 邯知:“……没什么。” 算了,alpha不拘小节。 * 到邯家老宅时已是午后,邯知不打算回家过夜,轻装出门,计划着晚去早归糊弄一下完事。 看得出邯家确实有些本钱,法式古典风格的连栋别墅,金漆栏杆,比邯知的别墅还要夸张几倍。门外停了不少昂贵的车辆,认得出型号的都不便宜,还有造型独特的跑车,亮闪闪的漆身,张扬得不像话。 车开近大门时,邯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副驾驶的问自闲,再次吩咐:“这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人,一会儿跟着我不要乱跑。” 问自闲乖乖点头。 两人下了车,邯知叫人去拿后备箱中带给长辈的礼物,问自闲站在一旁等着,一个人影就靠了过来。 是一个alpha男性,看上去年纪不大,头发往后撩,戴着很夸张的银饰项链,十个指头戴满戒指,伸手就要揽过问自闲的肩头:“哟,这是谁带来的omega。” 语气中的轻佻几乎要溢出来,调笑、恶意毫不掩饰。 他这个动作,很明显就是冲着omega的后颈去的,如果问自闲不躲开,也许抑制贴就要被他揭下来了。 问自闲反应迅速,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默不作声地与之对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目光沉沉,在夏季中也让人如浸冰水。 alpha愣了两秒,竟是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alpha身份,而面前的不过只是一个娇弱的omega而已,一只手就可以轻易制服住,于是又痞笑着凑上前,变本加厉,拉扯的力度比之前还大,甚至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花椒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 下一秒。 邯知从斜后方朝着他的腰部狠狠踹了一脚,用劲之大,那个alpha毫无防备,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动静。 这还不够,邯知踩着刚才他碰了omega的手,用力碾了两下,面无表情,语气居然还很温和:“对我的omega做什么呢。” 天哪。 现在问自闲相信邯知会在家庭聚餐上掀桌了。 -------------------- 坏消息:没申上榜。 好消息:没有颓靡不振。 (真的有人在看吗,能不能给我留点评论tt 第11章 致爱丽丝 保护omega群体的公共安全条约限制了alpha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的权利,一个alpha在大庭广众下对陌生omega释放信息素,要么是在骚/扰,要么是对其伴侣的挑衅。 而面前这位两者皆有。 咔擦。 问自闲怀疑那是指骨断裂的声音,地上躺着的人痛得面色发白,额前冷汗直流,说不出一句话,之前的嚣张神色消失殆尽。 在这种场合动手,无论谁对谁错影响都不好,想到邯知先前的吩咐,他想了想,拉了拉邯知的衣角:“我没事的。” 邯知没有回头,反手握住他的掌心,荔枝的味道源源不断地从腺体中荡漾开来,将原本的花椒气息压制得分毫不剩。 问自闲感受着这个味道,后颈有些发烫。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旁边的注意,立马有人扑上来劝架,一个beta跑得最快,跄踉一下双膝着地,扑通一声滑倒在两人身前,看着两人的架势,表情扭曲,想把alpha的手拯救出来,瞄一眼邯知的表情又不敢轻举妄动。 beta愁眉苦脸,连声哀叫道:“祖宗,怎么一回来就打起来了。” 邯知看也不看他,言简意赅:“滚。” 那个beta嗓子大,周遭渐渐围了人,强烈的alpha信息素让a和o不敢轻易靠近,而beta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大少爷,你要看盛论不顺眼,绕着走就得了,动什么手哪?他这两天还有演出,您要折腾他非得挑这个时候嘛……” 邯知懒得废话,脚上多使了点劲:“道歉。” 邯盛论紧咬着牙,昂着头和他对视,半晌后从牙关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冲谁对不起呢?”邯知问。 第20章 邯盛论偏了偏头,不情不愿地对omega重复一遍:“对不起。” 邯知这才松开脚,顺势又在他身上踹了一下。那个beta连忙把人扶起来了,咿呀哎呀瞎叫唤,又是要请医生来又是要打急救电话,折腾了半天,人群乱腾腾的,邯盛论臭着一张脸,目光阴狠,往那个beta身上踹了一脚。 邯知收敛了身上的信息素,回头看问自闲,小声说:“没事吧。” 他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些懊恼:“没吓到你吧,就不该带你来的。” 问自闲摇摇头,换成他单独遇到这种事,alpha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看邯盛论这副架势,应该是家里人溺爱长大的,他未必不知道问自闲是和邯知一块来的,毕竟来之前两人刚抱过,问自闲身上说不定还留有荔枝的味道。 但邯盛论还是无所畏惧地上前动手动脚,这种态度本身就让邯知很不爽了。 四周投来的视线并不友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那位beta话里话外还在拉偏架,完全没人在乎是谁先犯贱招惹的。 就没一个人来帮你说话吗? 问自闲仔细看过邯家的人员档案,自然也清楚邯盛论的身份来历。 一个是父母离异后不受重视的长子,一个是外遇者上位后的私生子,前者的父母缺失了他人生中大部分成长经历,而后者最近强行标记了一位omega即将被起诉,还是家里人出面压下去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除了邯知的a级alpha身份外,此人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而且胸无大志,甚至跑去沙滩上捡垃圾,宣传标语保护海洋环境,都不愿意接手公司的一个小业务。 在各种使绊子、收买媒体制造负面新闻,为了一点项目资源而抢得头破血流的大家族中,显得像一股格格不入的清流。 不过大部人都抱有一种“你不好过我就好过了”的心态,倒也乐见其成,就连随地扔垃圾时也更理直气壮起来。 所以此刻问自闲只是轻轻抚摸过alpha的脸颊,温声细语,万般怜惜:“他们怎么都欺负你。” 邯知:“……” 闻讯赶来的何叙:“……” 后者扫一眼面前卿卿我我的两人,再环视当下鸡飞狗跳的狼狈局面,紧皱眉头垂着手掌给医生看的邯盛论,不知道究竟有谁能欺负得了身高一米八七的邯知,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邯知脸颊微红,偏头咳了一声,连忙把她喊住了:“何叙、何叙!别走别走。” 他简单介绍了两人:“这是何叙,沪尚制药的ceo,你要是需要市场上最新型抑制剂可以找她。” “这是问自闲。前军研处的在编人员,嗯……我目前名义上的未婚夫。” “我知道你。”何叙点了点头,和他握手:“96%匹配度的命运之番,小心点吧,你结婚第二天就会被催生的。” 问自闲抿嘴微笑,声音放软了些,意有所指:“那也得有人同意结婚。” “……”邯知耳朵又有点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没让这个话题继续,问道:“透个底,今天到底要干什么,来的人也太多了。” 就算是家宴,也无需这么多人,即使邯家确实分支繁多,一开个家庭聚会,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来凑个热闹。但一眼望去许多生面孔,还有些叫得出名字的别家小辈,属实有些令人困惑了。 邯潭只说回来吃个便饭,没透露太多。邯知自觉没有那么大的脸面,带个omega回家就这么大阵仗。 草坪被提前修剪过了,四角扎了彩色气球,鲜花一篮篮地摆在两旁,系着柔软的白纱,一旦有哪支的花瓣不再娇嫩,立马便有人换了新的。 这才只是门口呢,红丝绒地毯从正厅内铺展开来,打了领结的服务员在端送酒水和果盘,精致的甜品摆成一座小山,就连何叙也穿了一身利落笔挺的西服,把头发扎到耳后。 邯知其实心里有了猜测,毕竟邯盛论最近干的恶心事还登上了新闻头条。 但何叙静了两秒:“你姐要订婚了。她没和你说?” 邯知怔愣住了:“她不是……和谁?” 何叙:“陈家的omega。” 邯知松了口气:“哦哦复合了啊,我就说嘛。” 何叙:“不是陈挽卿。” 她顿了顿,接着说:“陈挽卿是私生女,虽然多年认在陈家名下,但她母亲始终不被承认,老头子是不会同意的。况且她和邯潭的匹配度不高。邯家最看重的不就是能否诞下基因优秀的后代么。” “订婚的是陈晓,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邯知沉默一会,不知为什么想起了邯潭做草编戒指的画面,两人筛选出有韧劲又没有锋利边缘的草叶,邯潭对着教程挑挑拣拣,觉得这个款式太简单显得不够用心,觉得那个模样难看难以讨人欢心。折腾好半天搞完了,又懊悔,觉得实在是浪费了大半天时间。 但她在灯光下做手工的模样十分认真,邯知也知道最后她把戒指送出去了。 身处一个无法左右自己婚姻的封建大家族,一枚精心编织的戒指,或许是她能给出的最大承诺。 邯知说:“是她会做出的选择。” 何叙神色恹恹,嘲道:“在这种地方,有的选吗?” 三人走远了人群,站在靠近花园角落里,外面的骚动渐渐平息,邯盛论被送去医院了,大概是不想今天闹出什么岔子,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来宾面前掉面子,老头子专门派了人出来维持场面,活跃气氛,企图化解尴尬的情绪。 第21章 大家都是在相似的家庭背景长大,对这种手足摩擦见怪不怪,于是也配合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草地上的钢琴家在演奏《致爱丽丝》,曲调优美宛转,音符从琴键下流出,夕阳西下,众人谈笑风生,太阳的余辉将世界蒙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看起来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只是有人在瞪他。邯知一眼锁定目光来源,是一个男性omega,他后爸。 也是老鼠屎邯盛论的亲爹。 邯知扯了扯嘴角,懒得理会。 一方面,他觉得邯盛论挨打活该,活着就讨人嫌,应该再多踹两脚,一边又觉得姐姐订婚,少计较一点为好。 想了想还是:不行,好气。 他和邯盛论确实不太对付,邯知曾经对父亲背叛家庭而失望愤怒,也对他邯盛论他爹插足他人婚姻而憎恨厌恶,连带着对邯盛论这个没比他小多少的弟弟也喜欢不起来。 但老实说,过去这么多年,除了他还留着当年一家三口的合照,恐怕邯父自己都要忘记了前妻的长相。 他强烈、不甘的情感无处安放,在长久的岁月中已经被呼啸的风反复打磨,化为一地沙石。 邯知问过自己:为什么? 没人来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因为荔枝味的信息素被其他alpha嘲笑的时候,被人扔石子喊“没人要的哑巴”“孤儿”的时候,饿了两天肚子一个人在饭店捡别人的剩面条吃的时候……邯盛论在干什么呢? 在接受很多人的爱,众星捧月地过生日会,因为年纪小所以即使有些任性也是可爱的、被包容的。 小小的脑袋上戴着大大的皇冠,爸爸和父亲都在场,热热闹闹的生日歌中,邯盛论闭上眼睛,许了好多愿望,然后吹灭蜡烛。 这个场景被记录下来,后来邯知在他成年宴会上看过这段影片。 主人公在众所瞩目下朝他投来挑衅的目光,邯知沉默片刻,轻蔑地笑了一下,朝他比了中指。 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脑海中思绪繁杂,各色回忆混乱交织,一个画面后接着另一个画面,兀自出神。 面无表情时一双眼睛格外不近人情,俊朗的五官像上帝开恩亲手雕刻的艺术品,几缕发丝压在浓墨眉尾,确实一副狂放不羁alpha的姿态。 他自己没意识到,但发呆时目光的落脚点,把那里的人吓得换了位置,疯狂回忆自己哪里有得罪过这个alpha,都不敢多看问自闲一眼,生怕自己像邯盛论一样被一脚踹到地上了。 不是,你们占有欲强的alpha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何叙作为如今的大红人,又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一旁商谈最近的项目和研究,推杯换盏,何叙不乐意喝酒,也没人敢多说一个不字。 而问自闲拿了两个纸杯蛋糕,递给邯知一个。浅尝一口,糖霜太甜腻,胚体又不够松软,不太满意:“没有你做的好吃。” 他忽然发觉在邯知的影响下,自己对食物也开始有评判规则,去仔细品味,分辨制作手法和工艺,烹饪的火候、时间和用料,都会对其最终呈现出来的口感产生影响。 厨师是否对食物付出精力,一尝便知。 这种感觉很奇妙,问自闲又咬了一口蛋糕,邯知才堪堪回神:“你胡说,我根本没做过蓝莓小蛋糕。” -------------------- 这周申上榜啦!会更新五章! 终于收到了第一条评论,感动……(眼泪汪汪) 第12章 alpha狗 “不需要做蓝莓小蛋糕。”问自闲抿嘴笑:“邯知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对不对呀?” 咦,怎么一副哄小孩的语气。 两人把小蛋糕吃完,拍干净手上的糖霜,又在侍者的端盘中挑挑拣拣,喝了一杯鲜榨果汁。 然后问自闲整个人埋在他怀里:“抱抱。” 太阳落下去了,斑斓的黄昏云霞流向地平线,人群逐渐入场,宴会即将开始。 邯知僵住了。为了防止出门后不方便收集信息素,两人来之前抱了好一会儿,按理说是无需在这个场合下拥抱的。 这算什么呢?没有正当理由,也比朋友距离亲密。 嗯,但是很像问自闲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轻轻推了推问自闲:“你喝果汁喝醉了吗?” “没有啊。”问自闲说:“喝醉了我会趁机吻你的。对吧?” 问自闲刚从甜品山上拿了小蛋糕,转身便看见alpha一人靠在墙上,望向人群的目光略有茫然。这是他的家庭,血亲手足盘根错节相互缠绕,没有太多感情,但就连表面的和睦也懒得给予。 邯知的表情平静,有微乎其微的不解,问自闲没说“你看起来很需要一个拥抱”,他说“抱抱我”,还刻意强调了“想要邯知抱抱”。 只能是邯知,不是随便一个alpha,不能是别的什么人。 问自闲抬起头看他,真是漂亮的一张脸呀,好看得连美神维纳斯也会因此驻足,丘比特拉开弓弦,却发现无需金箭也自会有人对他一见倾心。 他捧起邯知的脸,深深凝视那双蔚蓝的眼睛:“不要难过。你一皱眉,我就心碎了。” “我哪里有难过?”邯知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会,慢慢地合拢,最后轻轻搭在他的背上。 然后渐渐抱紧,彼此填满。 他们身处花园里的紫藤花架,碧绿的枝干爬满石质环形框架,这种大型攀缘植物忠爱阳光,在最耀眼处延伸枝节,向地面垂下如瀑的花苞。 第22章 旁边是一盏鸟笼形状的景观灯柱,将花瓣照得透亮,千丝万缕的影子融在石英砖的纹路中,宛如童话舞会的一角。 二楼的一个侧窗台面对着花园,一个女孩拉开窗帘前来透气,一眼望见角落里相互依偎的两人。问自闲一双眼睛露在邯知肩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女孩心领神会,捂嘴笑了,朝他挥挥手,体贴地换了个窗户,给二人留出私人空间。 邯知一无所知,还在小声地嘟囔:“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怎样呢?能抱不能抱的,也已经抱了。”问自闲蹭了蹭他的胸膛:“承认吧,你已经不是那个相亲多次毫无进展的邯知了。” “嗯。”邯知严肃道:“我现在是管不住自己的alpha狗,一不小心就会发疯把你咬了。” 问自闲心悦诚服:“那你围棋一定下得很好吧。” 讲了个冷笑话,邯知无语,问自闲靠在他肩头闷闷地笑了。 药剂注射让他的腺体产生过量的信息素,副作用也接踵而来。手脚冰凉是其次,心脏供血不足,血液循环放缓,但有人敏锐又细心地察觉,热腾腾的浓汤换着花式做,膳□□心搭配,努力让他的身体恢复到健康水平。 但更主要的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对alpha的信息素变得更加依赖,闻不到荔枝味会焦躁不安,黏在邯知身边时,才觉得一颗沉甸甸的心,安稳落回原位。 问自闲说:“多给我点信息素吧,邯知。这样我的身上都是你的味道,别的alpha就不会靠近了。” 他口无遮拦,邯知把他抱紧了点,差点要去捂他的嘴:“小声点说,别让人以为你是个多坏的omega。” 问自闲又笑了。 拥抱真是伟大的发明呀,可以鼓励朋友,可以慰藉爱人,驱散寒冷和坏心情,胜过一切语言,让漫长跋涉的时间短暂停歇,彼此依偎,支撑起一小角天地。 当人们互相拥抱时,那是彼此心脏的最近距离。 两人如同爱侣,抱了好一会儿,邯知闻着他后颈的风雪气息,神思游离,喃喃自语:“躲在紫藤花丛下,还会被命运找到吗?”* “不要想太多。”问自闲顺毛似地拍拍他的后背:“反正我会找到你的。” 命运有没有找到他们还未可知,有人倒先找上门了。 邯父听说了他大儿子把小儿子打了的事情,起先只是恼怒邯知每次回来都不安分,但也对邯盛论有些许不满,毕竟心里清楚这两个alpha相处一室必有冲撞,都不会无辜到哪里去。 然而被自己的omega抹着眼泪软着嗓子诉苦,一会说盛论是年纪小不懂事,哥哥和他从来不亲,非打即骂;一会说邯知也太没分寸了,挑事也得看看场合,当时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 后面的话没继续说了,邯盛论最近闯了祸,邯父动了大怒,怕说多了反而起反效果。 邯父原本没说什么,直到看到邯盛论在医院的视频,低眉顺眼地向他问好,说自己错了,今天太冲动,应该顺着哥哥的,就有些心软了。 一个是看着长大、会撒娇会服软的宝贝儿子,一个是难以亲近无法驯服的刺头alpha,无需再煽风点火,他心中的天平早已偏向一边。 邯父出了正厅,要找大儿子来训话。结果遍寻不到人,心里又一股火烧起:邯知回来,从来不知道向他这个父亲问好!一点礼数教养也没有! 找了好半天,然后才在花园角落里找到了人。 这一对父子久不见面,彼此相看两厌,都对对方有十足的成见。 邯父板着脸,丝毫不顾及一旁的omega,喝道:“邯知,跟我过来。” 邯知下意识皱起眉头,随即又舒展眉心,面无表情:“有事?” 他好像刚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哦,我刚才是把你儿子打了,不过他也道歉了,这事勉强过去了。今天我姐订婚,大家也别找不痛快了。” 邯父横眉拧起,气得发抖:“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和长辈讲话什么态度!” 邯知不为所动,指桑骂槐:“我说的不是邯盛论吗?他算哪门子长辈,不管吃不管住,给我当孙子当狗我都不稀罕……” 邯父:“混账东西,给我跪下!” 空气安静了几秒。 问自闲站在邯知旁边,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握紧了点。 邯知沉默片刻,宝石般的眼睛平静地望着他,脚尖点了点地:“这个家里上一个逼人下跪的已经重新投胎好几年了,你想威胁谁啊?” 邯家确实是有家规,条条桩桩,数不胜数,还专门请人雕刻在祠堂前的石碑上。 禁止午夜喧哗、禁止用物奢华、禁止忤逆长者…… 看上去大义凛然,为后辈痛心疾首肝脑涂地,实际上自己穿金戴银、吃喝嫖赌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每次聚会都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新小孩。 一群烂人,邯知心想。烦死了。 但话已至此,邯知知道自己不得不去,又放心不下omega,转过身仔细交代:“你跟在何叙身边吧,我一会就回来,宴会要开始了,这里人多,别走丢了。” 他说一句问自闲点一下头,像等待主人出远门回来的小猫,乖得让人心软。 问自闲晃了晃他的手,轻声说:“别让人欺负了。” 邯知也小声回应:“知道了,我很柔弱的,打不过就跑。” 第23章 邯知跟在父亲后面走了,进行例行的批斗大会,即将迎来姑伯叔婶看似关怀实则奚落的刁难,每次舌战群儒,结束后得咕嘟咕嘟喝一大瓶水。 问自闲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拐角,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他看了一眼外面仍在和人交谈的何叙,没去打扰,扫视一遍逐渐空旷的草坪,要往外走。 刚巧有人朝他这个方向走来,许是石板小径太窄,光线又被花草林木遮挡,便撞了一下肩膀。 那个alpha立马停下脚步,面容掩在黑暗中,神色看不分明,鼻尖扇动:“……不好意思。” 问自闲动作一顿,温和道:“没关系。” 他主动往旁边避开了,等了半晌,却不见人动。那个alpha依旧沉默地盯着他,问自闲耐心道:“你先过去吧。” 那人这才动了步伐,两人擦肩而过。走出两旁的蔷薇丛,何叙看见他了,懒得继续回应旁人的谄媚和奉承,招手示意他过来。 两人走入人群,跟随客人们进场,随便聊了几句。 何叙无疑是一位优秀的beta女性,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依旧能成长到如今地位。她小学迟了好几年才念,初中时要打工赚生活费,为了省一点钱过得捉襟见肘,冷水洗头洗澡是家常便饭,为此还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病,最后邯潭看不下去了破口大骂,一个人资助她把书读完。 但后来也去国外念了研究生,回国后被当时最具权威的教授邀请做她的学生,继续读博深造。 何叙带的研究团队斩获了上一届国际医药学美蒂科金奖。问自闲很早之前就见过她的照片,因为军研处使用的药剂有不少出自她的实验室,而何叙便是第一研发人员。 因此谈话时,语气免不了敬佩。 何叙有些好奇:“你曾经在军研处工作,身边的同事没有合适的吗?怎么会想不开接受匹配处的安排。” “并不是说邯知不好的意思。” 她稍微偏头,眯眼看周围的人群。音乐声如潮水起起伏伏,来宾们颈上的珠玉,手腕的金表,反射出夺目光线。 “这样的家族空有其表,许多陈规陋习,你不一定能适应。” 问自闲知道她在委婉地劝告:“可我是omega。”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无奈道:“和beta不同,长期依靠抑制剂来度过发情期,会使身体机能会大幅度下降。之前在军研处时为了压制信息素,用的药效较烈,不能很好疏解的话,对寿命也会有影响。” “特效药太过昂贵,副作用也可能加剧风险。但高匹配度的信息素会缓解这一点,目前来说,邯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原来是这样。”何叙思索了一会:“公司最近有个项目,研究et-c03在人体内的代谢,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做个数据共享。” 两人走进内场。桌椅间距恰当,排列井然有序,侍者按照名单将客人引到对应桌前。辉煌的水晶灯好似第二个太阳,周围一圈紫色的碎钻吊顶,又使人如置星空之下。 只是一个订婚宴罢了,就这样大手笔,不知道到时候婚礼现场又会有多么奢靡华贵。 问自闲一进来便看见了今晚的主角,邯潭站在主桌旁边,一个姿态优雅的男omega笑着挽住她的手臂。 两人穿着颜色相称的定制西装,皆是容貌出众,脸上带着挑不出错的微笑,一同接待来宾,看上去倒真的像一对天合之作。 问自闲不太关心,转着脑袋找来找去,没找到邯知。 何叙忽然顿了一下:“……挽卿。” 问自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omega女性一身长裙,朝他们眨了眨眼睛,泰然自若地入座了:“你们好呀。” -------------------- *来源于简媜“我们不要在这里,跟我回去十八岁,躲到台大校园杜鹃花丛下,不要被命运找到。” 还有一句网友的评论:“然而我们都无法避免十八岁那一年的自己对警告置若罔闻,我了解我自己,我会冲出北湖的杜鹃花丛,对命运说:我在这里。” 特别喜欢,和大家分享一下。 (ps:专栏放了预收,文案在评论区置顶~感兴趣的宝可以看一下) 第13章 偷偷撬墙角 邯家主桌只有姓邯的人才能入座,年纪大的长者坐第一桌,剩下的按照血缘亲疏依次往后排。 如今的邯氏医药已经改姓何了,规模比之前扩大了不是一星半点,没有人再敢拿她私生子的身份做文章,倒是老头子隔三岔五就叫人来敲打她,要她改名换姓,好入族谱。 何叙怎么可能听那些人的话,因此现在也没有资格坐在“邯家人”里。 而陈挽卿不过是陈家一个私生女,只是omega身份让她得以被家族接受,好在特定时期推上台面,作为筹码交换价值。 之前和邯潭交往时倒是让人高看一眼,如今两人一拍两散,自然有人说些风凉话,落井下石。 所以她被安排在靠近门的酒桌,何叙回绝了侍者要她往前面坐的请求,带着问自闲坐了下来。 两个私生女,一个没有背景的退役omega,要不是何叙现在身份水涨船高,否则这一桌人在邯家人眼里都算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何叙和陈捥卿聊些近况,问自闲到处巡视,目光像小鸟一样飞遍每个角落,然后垂下头发消息。 [问问天气:邯知在哪里。] 第24章 [问问天气:还不回来吗。] [问问天气:想你了。] [问问天气:(猫猫抹泪jpg.)] 聊天框浮现出一只卡通小猫,捂着眼睛哇哇大哭,看起来伤心极了,胡子一颤一颤,尾巴也蜷缩在一起。 等了一会儿,还没收到回复,问自闲开始有点担心了。 他正要询问何叙,门口走进一个alpha,穿着皮衣皮裤,头发一卷一卷,挑染成蓝紫色,在一众规整西装中显得格外突出。 alpha吊儿郎当地往周围看了两眼,先是看见了何叙,紧跟着又瞧见了何叙身边的问自闲,眼前一亮,快步凑到人前,嗓音刻意压得低沉:“哪来的小美人,没见过你呀。” “…………” 他唇角和眉尾的银钉被灯照得晃眼,问自闲往后靠在椅背上,和他拉开距离。 何叙开口让他规矩点,alpha却愣住了。这个距离,问自闲身上的荔枝味根本无法掩盖。 他退后一步,表情极其震惊。 “你……你是邯知的omega?!” 而另一边的邯知刚结束战斗。 因为邯潭订婚,祖父祖母已经先入场了,祖母走时倒是和他讲了几句话,说礼物选得很好,她很喜欢。要和omega好好的,最好能尽快有自己的子嗣。 邯知全盘应下了,左耳进右耳出,其实心里清楚她根本不会把礼物留着。 今天成果一般,邯父怒气冲冲,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最后只有大伯一气之下摔了一套茶具。邯知理智分析,认为他根本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生气,只是想换新茶具罢了。 这种小打小闹毫无意义,一来他摔他的,邯知才不会出钱买套新的;二来,邯知又不会老实到一动不动站着让他砸中,甚至地上的碎瓷片,也从来没有动手收拾过。 好像多么关心人的样子,其实只是想耍耍自己无处安放的长辈威严罢了。而一众小辈中,教训邯知最有成就感,因为他不仅是个alpha,除却和邯潭关系近点外,没有其他家庭势力可以倚靠。 邯盛论又打电话来了,这时候乖巧安分得不得了,和长辈们挨个问好,顺便抱歉晚上来不了了,手掌骨折,医生建议要静养…… 邯父又有发怒的迹象。趁着大家不注意,邯知转头直接溜了。 一踏出门口,他就看到了问自闲发来的消息,还有一只哭泣的小猫咪。 他指尖在屏幕蹭了两下。 真可爱呀,问自闲在邯知心中已经逐渐成为猫猫拟人,看得心上像落了一片羽毛。 邯知清了清嗓子,给他发了条语音:“别哭了别哭了,马上就来。” 然后打算抄近路过去,结果没走两步就听到了拐角的一些窃窃私语。 他在模糊的字词间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竖起耳朵。 路人1:“邯知?刚才和邯盛论打架那个吗?我有人脉,朋友的朋友开夜店的,有一次看见他搂了三个男孩开房去了,保真。玩得够花啊。” 路人2:“你别瞎说,相亲那么多次还没成,大概率就是不行。” “我怎么听说他在给人当小三呢。”路人3狐疑:“而且他今天好像带了个omega回来,躲起来搂搂抱抱,我明明看到了。” 路人2笃定道:“请来的演员吧!” 性功能障碍、破坏他人婚姻、混迹夜店酒吧、素质低下的当事人:“.........” 邯知冷笑一声,再次打开聊天框,一字一顿:“我、真、的、不、喜、欢、回、家!” 好不容易赶回去了,邯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眼看到一个蓝紫头发的不良alpha凑在问自闲身边,脸上带笑,不知道在讲什么。 邯知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任予笙什么人?就是恋爱小白邯知的对照组,万花丛中过的情场高手。邯知学习时他在恋爱,邯知跑步时他在恋爱,邯知喂猫时他在恋爱……如今又开了家娱乐公司,身边乱七八糟的人不要太多了。 他立马炸毛,上前一把捉住任予笙的手臂:“你背着我偷偷撬墙角?” 邯知用劲不小,任予笙一时失掉了表情管理,咬牙骂道:“撬你墙角?你他爹的有病吧!谁大晚上打电话给我说不喜欢omega的!” 邯知立刻心虚地看了眼问自闲,捏着alpha的力气加大,压低声音:“我有病?你数数自己有多少花边新闻,臭alpha不知道避嫌吗?” 侍者又来了,催促邯知过去。按照名单,他应该和邯盛论在一桌。邯盛论现在在医院,推辞说来不了,邯知再不去的话,那一桌便要撤掉两把椅子,显得有点空荡荡的,不合礼数。 “不要。”邯知拉了把椅子挤进任予笙和问自闲之间:“我就坐这里。” 任予笙翻了个白眼,直接换了位置,与他隔着两个座位,坐在何叙对面。 何叙被他们吵得头疼,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陈捥卿眼睛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的。 “哦对了。”任予笙忽然想起来什么,看向何叙:“之前我给你的东西怎么样了?” 邯知:“什么东西?” 任予笙气还没消,斜眼看他,故意道:“就是你打电话给我的那个晚上啊,说你对和omega同居很烦恼,问我要怎么处理……” 邯知偷瞄了一眼旁边的omega,问自闲低头切着海鲜摆盘,明显不笑了。 哭哭小猫变成垂头丧气小猫。 他如坐针毡。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心里又有点隐隐不安。 第25章 “我当时在酒吧,和公司里一个员工一起来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也是alpha。”任予笙顿了顿说:“结果他去了个卫生间回来就出事了,被信息素恶意引诱致使发情期提前。” “现场很混乱,还好当时人不多,这事情被压下去了。但后来调了监控取证,唯一一个可疑人物是个beta。” 陈挽卿蹙起眉:“是beta分泌的信息素吗?我好像看过这种新闻,有些beta会靠注射一些特殊药剂来促使自己产生信息素,不过这样对身体损伤极大。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任予笙:“狂热私生饭追星吗?我也想过这种可能,那人看起来确实也像粉丝。但问题就出在这,把人送去机构检测后,他身体内的信息素消耗得差不多了,除了几项激素高于正常水平,有些过于兴奋外,没有什么其他现象。” “你们知道的,目前流通的药剂副作用很多,根本不会达到这种效果。” 任予笙表情凝重:“我坚持要继续送检,结果被驳回了,理由是alpha没出什么事不允许浪费公共资源,最后还因为在公共场所释放信息素交了两百罚款,靠!” 何叙说:“不要再查了。” “血液分析做过了,报告昨晚才出来。”她压低声音:“那个beta确实分泌了信息素。但那信息素并不是他自体产生的。符合人体代谢和血液循环规律,又不会产生排斥反应,那种程度只有高纯度的腺体腺液才能做到。” 桌子上安静了片刻。 话题在这里暂停了,灯光一暗,宴会开始了。 大家表情各异,还未完全回神,将视线投向中央。 一个omega站在左侧,面向底下的来宾,给身旁的邯潭递了个眼神。 她身穿一席裁剪合身的中式旗袍,袖口毛绒绒的滚边,颈上一串淡紫色的拉维安达珍珠链,戴着绿宝石扳指的双手交握在身前。 表情很淡,却自有一种蔑视一切的气场。 那是邯知的姑姑,邯潭的母亲,也是目前唯一一位在邯家拥有不可撼动地位的omega。 订婚宴没有婚礼那样正式,只作通知,双方家长简单讲两句话便下去了。 虽然刚才大家讲话都很避免提起今天的主题,但该来的总会来。邯潭和陈晓走近时,陈捥卿倒是十分落落大方,面对面前的新人毫不扭捏,举起酒杯,祝福他们订婚快乐。 她今天穿得很素气,几乎没有佩戴精巧惹眼的首饰,只戴了一对银制的流苏耳饰,月光似的流淌在耳畔。 陈晓抿嘴笑,和她碰杯:“谢谢妹妹。你也好事将近了吧,林先生最近联系你了吗?” 邯潭饮酒的动作慢了下来。 陈捥卿笑了,将滑至脸侧的长发撩到耳后:“嗯,邀请我去看盛诺顿的玫瑰田,可是最近天气这样热。” 搞不清楚他们现在是怎么回事,身处修罗场中心,一桌人都十分沉默,连任予笙也安静得像把舌头一起吞进喉咙。 邯知惊心胆战,一股脑往嘴里塞东西,头都不敢抬起来。 唯有问自闲一个人漠不关心,专心致志品尝食物,把觉得还不错的点心分享给邯知,还在桌子底下摸索,要去牵他的手。 邯知握住他作乱的手掌,好无奈,和他咬耳朵:“别闹了,再待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 下榜的时候可以到三十收吗(祈祷) 日更第三天!没有那么困难嘛(猫猫打气) 第14章 七月十日星期三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好在参加宴会的大部分人也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来的,在位置上稍坐了会儿,便开始端着酒杯到处应酬。 嗯,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颠倒错乱,吃饭的场合用来社交和贸易,真诚的祝福底下是捕猎的兽夹,像是倒映在井水中的月亮,看不真切,轻轻一碰就要泛起涟漪,弄皱了月光。 所以要彼此远离,要保持体面,给出足够清晰的暗示,留出适当的空隙用以掩饰与呼吸。 亮银色的刀叉倒映着头顶可与星辰媲美的灯光,邯知一敲描金白瓷盆,清脆的一声响,觉得有些无聊了。 陈捥卿没待很久,说有事先一步告辞。她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耳饰跟着晃荡,好在被旁边的人手疾眼快扶住了。 低头一看,后脚跟已经磨出血了。 她不常穿高跟鞋,因为专业使然,要经常到实验田中设置对照、观察样本、收集数据。后来工作了,大部分时间也在和花花草草打交道。 家里嫌她的专业不够“漂亮”,早知道不如让她当个艺术特长生好了,去学大提琴或者跳芭蕾舞,总不能拿不出一点吸引人的地方来让人娶她。 就像现在,她如同刚上岸的人鱼,一步一痛。 这种挤压脚掌的美丽刑具美而不便利,高价出售的手工定制款式又如何?对不熟悉的人来说,依旧难以适应。 何叙扶她坐下,当即叫人换了一双轻便的平底鞋来。 陈捥卿不笑了。小鹿般的眼睛看着鞋子上缝制的珍珠发了会儿呆,然后扬起嘴角:“算啦,反正早晚得适应。” 她起身离开了,步伐缓慢,避开人群,努力把每一步都走稳。 何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于衣香鬓影中:“陈家前几个月项目出错了,现金流紧张,资金一度周转不过来,找了很多方搭手。最后老头同意了,他们会在后续合作中让利三个点。” 第26章 “邯潭和陈晓去做了信息素匹配测试,”她很平静:“这个月他们便订婚了。” 邯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总归是邯潭的事情,他没资格评议。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不爽地感叹一句:“都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还尽拿小辈做人情,真不怕死了以后祠堂被人一把火烧了。” 何叙冷笑一声:“邯家人不都这样吗?大多是一群恶毒蠢坏的狗东西。” 邯知嗯嗯啊啊地全盘应下,附和她:“是的是的,姓邯都不得好死。但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我得好好活着。” 一转头,问自闲捧着酒杯,和任予笙一起分葡萄酒喝,咕嘟咕嘟灌进嘴里,咽下去后舔舔嘴唇,皱起眉头,也看不出喜不喜欢。 邯知吓了一跳,赶紧去夺他的酒杯:“你干嘛呢,酒精对胃很不好。知不知道自己刚病好,胡闹什么。” 又骂任予笙:“滚远一点,你别把人带坏了。” 任予笙倒是没回嘴,不知道在想什么,默默地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问自闲好像醉了,看着他不说话,剩下半杯就举着要端给他。 邯知握住酒杯防止倾洒,拒绝道:“谢谢你,但这个还是算了。” omega黑漆漆的眼睛看他,眨了眨,贴近了点,一阵浅淡的葡萄香气。 邯知按住他,想起他之前的胡言乱语:“不许亲,一会还要开车回家。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食指按在他唇上,指腹一片湿润。 何叙接了个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她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对着那边应了两声:“马上回去,你早点休息。” 邯知问:“魏老师来查岗了吗?” 何叙的恋人也是个beta,在一中教化学,刚巧还是许恒的老师。两人认识好多年了。 何叙点点头:“我先回去了。” 邯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给邯潭发了个消息,也要跟着一起走。 不然等到散场人少,他指不定还要被留下念叨。 而任予笙不知道怎么了,越坐越沉默。才喝了几杯,就有些醉了。他最大的缺点就是酒量不好,而且不容易上脸,看着没什么事,其实人已经被酒精麻痹了神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处何处了。 邯知喊了他两声,任予笙安静地坐着没有反应,当即就觉得不好。 邯知:“完蛋,这家伙怎么心里没点数。我也要回家,谁来管管他。” 何叙:“叫个代驾吧。” 邯知恶从心头起:“叫什么代驾,偷偷塞垃圾箱里得了。” 结果还是把人从椅子上拖起来了,正要给认识的司机打电话,任予笙手机刚好嗡嗡地震动起来。 邯知一看那上面备注着张助理,大喜过望,接起来就给他报了地址:“喂你好你老板有点死了,赶紧来接一下吧,地址在香桐路xxx号,不然他就要睡大街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警惕道:“你是谁?任予笙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他人呢?” 还挺谨慎的,任予笙怎么回事,居然放纵下属对上司直呼其名。 邯知:“他喝醉了。你能来吗,不行我叫代驾了。” 张助理没犹豫很久,说马上过来。 几人从侧门离开,何叙先回去了,邯知扶着晃晃悠悠的任予笙,特别想直接把他摔在地板上。 任予笙迷迷糊糊,想挣脱他的手臂:“滚啊!都……都说了我不喜欢alpha。” 邯知一脸震惊:“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自恋的人。再发神经,明天的头条就会是‘启星娱乐ceo竟沦落街头’,让大家看看你发酒疯在地上打滚的样子。” 问自闲靠在一旁的墙上,头上压着几支沉沉的月季花,绿叶衬花红,风送馨香。 他看着两人,神情有些委屈,扯了扯邯知的衣角:“为什么不抱我。” 声音低低的,好失落:“他比我要好吗?” 邯知:“.........” 一个人要应付两个醉鬼,谢邀,忙不过来。 好不容易把问自闲先哄上了车,张助理终于来了。车上下来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青年,居然也是个alpha。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瞧见邯知肩上的任予笙,立马加快脚步,把人接过去了。 邯知见他自己开了一辆车来,有点困惑:“任予笙开车来的,你也是开车来的,那还有一辆车怎么办呢?” 张助理没想太多:“找代驾吧。” 邯知:“.........” 怪不得能一块上班呢,哈哈。 邯知帮他们打开车门,青年扶着人,任予笙忽然又不安分起来,剧烈地挣扎,比之前反应都要大。 动作间甚至扯掉了张助理的口罩,他轻轻“嘶”了一声,邯知才发现他颧骨和鼻梁上都有淤青。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一时间觉得这张脸好像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任予笙又开始扭起来了,像条不安分的毛毛虫,一身反骨。 邯知刚想说别惯着他,直接把人往后座一塞就完事了。 结果下一秒,张助理按住任予笙的双手,贴近身耐心地轻声安抚他,连着被踹了两脚都不还手。 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眼前的人,目光很温柔。 我靠。 邯知意识到什么,瞬间起了身鸡皮疙瘩,看他俩的眼神都不对了。 回到车上后还有点不自在,总觉得悄悄撞破了兄弟的一个大秘密。 第27章 和下属搞上已经很那个了,怎么还是aa恋! 还好任予笙不姓邯,邯知心想,不然大伯去批发茶具都不够摔的。 问自闲似乎有点疲惫,靠在车窗上,半合着眼,昏昏欲睡。 “乱七八糟的一天。”邯知发动车,叹了口气:“回去给你煮醒酒汤,喝完早点休息吧。饿不饿,或者再给你煮个夜宵。” 问自闲含糊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又摇摇头:“不用了。” “怎么不用了,多少喝点汤暖暖胃。”邯知说:“你想要有新的人生体验,也不必去选择经历宿醉和头疼。” 说得好像问自闲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白花,实际上后者甚至在极端情况下用白酒驱寒过。 但无疑,酒精作用下,他确实有了些别的情绪。问自闲看向驾驶座上的人,问道:“你对其他人也这样吗?” 体贴入微,善解人意,会及时察觉他人的情绪,恰到好处地送来关怀。 如果当初匹配到的是另一个omega,他也会这样对他吗? 也会精心照顾,也会做苹果兔子,也会有合理搭配的膳食,也会牵着手漫步在人群中,也会一起拥抱吗? 邯知是独一无二的邯知,但是问自闲可能不是。 邯知知道他想问什么,含糊应付:“嗯嗯,没错,我对每个朋友都这么体贴。你看就连任予笙这种不检点的alpha,我都没丢下他不管。” “朋友就很好呀。”他语气尽可能轻松:“友谊可以是很长久的,维系的方式多种多样,只要彼此挂念,某种意义上讲,它比其他任何关系还要牢固。” 人是社会动物,依靠社会关系彼此连接,旧朋友带来新朋友,新朋友认识旧朋友,人类就是不断通过社交,相互传递信息,伸出触角,去试探外面的世界。 问自闲不说话了。他难得没有想要反驳的念头,偏头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任由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 车载音响播放音乐,温柔的女声唱着:* 我想要你给我写信/ 你疲倦慵懒的时候散发的香气/ 你会想我吗 /会还是不确定 经过热闹繁华的市中心后,车再次开离市区,高楼大厦被抛在身后,那些奢华的宴会、璀璨的灯盏、混乱而复杂的人群已经逐渐远离了。 接下来要回到的是可以赤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说些毫无意义的玩笑话,为观赏太阳的升起和落下而浪费时间的家。 我时常会想念你/ 在房间马路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 我只想要抱着你/ 闻起来你的气味和松软的身体/ 邯知把窗户关小了点,免得风把人吹得头痛,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回想起问自闲黏着他要抱抱的样子。 回到华岫后,他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副驾驶:“到啦。” 问自闲没动,低着脑袋,手机屏幕亮亮的。 邯知正准备下车,又停下来看他:“困了吗?马上就可以去睡觉了。” 他探出手,想帮问自闲解开安全带,目光无意识瞥到omega的手机,一下愣住了。 问自闲的浏览器上赫然显示着搜索结果:怎么样才能勾引alpha。 用的词太过直白,当邯知意识到自己看了什么后,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alpha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他脖颈渐渐蔓延起一片绯红,想收回手,但被人扣住了。 问自闲握着他的手,解开安全带,然后把人强硬地按在座位上。 动作快而利落,邯知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贴在椅背上,心里第一个念头居然还是:不愧是军研处的人,连omega都这么能打。 邯知从没见过这般气势凌人的问自闲,他的表情完全变了,黑沉沉的眼睛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耐心用尽,势在必得。 似乎是觉得这个距离不方便,问自闲思索了一会儿,跨坐在邯知胯上,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 那样来势汹汹,但对于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又十分生疏,问自闲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始,便低头直直吻了上来。 他目标明确,还有些迟疑,邯知很容易便躲开了。 omega湿软的嘴唇就擦过他的唇角,吻在了下颚。 “别坐我身上。”邯知喉结滚了两下,虚虚扶住他的腰:“醉鬼。” 邯知抱着他像抱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很无奈,拍了拍问自闲的后背:“你喝醉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邯知抬起能活动的那只手,把问自闲额前的碎发拂开了,手掌下的肌肤微微发烫,问自闲下意识贴着他的手蹭了两下:“到时候再解决不高兴的事情,怎么样?” 问自闲现在就很不高兴。他冷着一张脸,纠正alpha的措辞:“我没喝醉,邯知。” 可他的呼吸中明明还有葡萄酒的气味,问自闲眯眼端详他半晌,呼吸湿热:“我要你标记我。” “.........” 邯知先是被他的言论吓到了,随即惊恐地发现问自闲开始解他的扣子。 -------------------- 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好的。 *这首歌是陳梦嘉《七月十日星期三》,喜欢。 最后一句歌词是“你并不完美,然而我爱你”。 - 终于赶完榜了!希望这周还能申上(应该是不能的) 第28章 第15章 宝贝、心肝、哥哥 眼前的场景与某个夜里不可言说的梦境微妙重合,同样是不讲道理、理直气壮坐在身上的问自闲,同样是暧昧的姿势,肌肤相贴。 只是地点不同了,从宽敞的双人床变到狭窄的车座椅上,他所触摸到的肌肤也不再冰凉,反而一阵阵发烫,像茶壶里冒出的热气。 扣子解到第二颗时,问自闲伸手把后颈上的抑制贴摘下来了。他目光如鹰,牢牢锁定面前的alpha,一旦这人做出任何不符合他的心意的行为,立马就会被像囚犯一样限制所有动作。 没有了抑制贴的阻隔,omega的腺体里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出信息素,车厢里弥漫着风雪的气息,宛如北风过境,西伯利亚寒流越过高原一路南下,冬天提前降临在邯知怀里。 但他还喝了葡萄酒,所以凌冽的风雪当中又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果香。 好像一个葡萄冰淇淋。 再加上荔枝味的话,就是缤纷果切冰淇淋。 邯知被自己的联想幽默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分神想这个。 他的手掌还扶在问自闲的腰间,不自觉地收紧了。确实是十分纤细,和梦里的一样,一只手几乎可以握得过来,只是由于曾经的工作训练,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覆在小腹上。 但还是好软啊,稍微用力一点便会陷下去。 问自闲在他身上轻轻喘了一声,腿夹紧了点。 邯知:“.........” 一瞬间宛如过电,酥麻的感觉一路闪着火花传回大脑中枢,邯知立刻察觉到身体一些微妙的变化,心中警铃大作,对自己大喊: 邯知!清醒一点!你是一个有良知的守法公民alpha,快收起那些下流的想法! 意识到情况不好,他凑过去一点,用拉近的距离来表示自己不会离开,喊他的名字:“问自闲?” 问自闲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继续自己解扣子的动作。他的目光没有焦点,从刚才起便一副失了神的模样,我行我素,拒绝沟通。 车厢并没有那么大空间,坐个人高马大的alpha正合适,再加个omega便有些束手束脚。邯知还得时不时护着他的脑袋,防止撞到车顶。 ......太不健康了,这个姿势。 邯知观察一会儿下了判断,问自闲目前的情况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喝醉酒了,要借着酒意发泄情绪,排解压力;二是omega一种应激状态,在极度没有安全感之下,会对亲近的alpha信息素产生依赖性和独占欲。 邯知偏向后者,毕竟问自闲晚上喝的酒不多,就算是醉了也不该极端到这种地步。 再者,他的腺体真的好烫。 但这种情况一般会在omega受孕却仍然未被标记的时候出现,在对外界环境感到不信任和恐慌时,会需要alpha的信息素来安抚。 邯知在教科书上学过这个,还留有一定印象,完全想不到多年前的生理知识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天地可鉴,别说受孕了,他和问自闲可是清清白白,连嘴都没有亲过。 邯知视线不由自主下移到omega平坦的小腹上,然后又火速转移目光。 书上说什么来着?先安抚,再采取措施。 问自闲动作很迅速,不断地深喘气,手却很稳,扣子还剩下最后两颗,衬衫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要掉不掉,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十分漂亮。 白得晃眼的肌肤,还有几道狰狞的疤痕陈列其上。邯知不敢多看,捉住他的手,贴在唇边。 先安抚,没错吧? 问自闲果然没有再动弹了,皱着眉头看着他,邯知趁机贴心地帮他合拢衣服,整个人抱住,像抱一个煎饼果子。 问自闲没挣扎,好像很喜欢这个状态,闭着眼睛靠在他肩头,平静了一会儿,又艰难地伸出手,要撕下alpha的抑制贴。 “好好好。”邯知按下他的手,塞回怀里:“我自己来。” 距离太近了,信息素相互交缠,手环上的数据开始疯狂往上窜。 真的,好香啊。 好想多闻一点。 再凑近一些。 邯知咽了咽口水,鼻尖蹭到他颈窝,目光有些变了。 然后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他的发情/期前几天已经过了,照常打了抑制剂,按理来说不会出什么事。 但之前他的发/情期都是一个人度过,特殊时间避免外出,免得引起一些出人意料的麻烦。 而这次问自闲和他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他们早起睡前都会见面,甚至于牵手拥抱,在沙发上贴着看电视节目。无可避免的,邯知确实对他的信息素产生了亲近和渴求。 也许是这个原因,这两天有时候问自闲闹他,他差点有些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腺体情难自禁微微发烫。 真是时代变了。邯知心说,单身二十多年,谁能想到我会有这种烦恼,被命中注定的omega按在车里要求标记,听起来很像某些烂俗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 离家一步之遥,却有家不能回,他学着梦里问自闲对他的称呼,试探地喊:“......宝贝?心肝,哥哥?你想听什么?” 咳,太不好意思了。 他讲话时胸腔震动,问自闲有些反应了,他停下动作,一动不动,黑漆漆的眼睛和他对视。 邯知一看有戏,立马趁热打铁,凑近了点,在他脸颊旁好心劝导:“宝......宝宝,你看我是谁呀?我是邯知对不对,你认得我吗?” 第29章 “车里太小了,我们回到家里去好不好,喝碗热热的汤,洗个热水澡,然后我......” 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然后我再标记你,好不好,哥哥。” “这个地方不好,嗯?我们去屋里。” 完蛋了,问自闲什么反应还不清楚,他自己倒是说得结结巴巴脸红心跳。 问自闲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半晌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邯知难以描述他这一笑传递出什么样的情绪,总之问自闲又一次抬起他的下巴,铁钳似的两指牢牢固定住。 然后动作迅速地吻了上去。 他这次搞得人措手不及,趁着邯知还没回神,甚至一鼓作气撬开牙关,霸道地和他的唇舌交缠在一起。 邯知:“!!!” 湿软的触感,牙齿偶尔笨拙地磕碰在一起,口腔一片酥麻,咦这是什么......哦、是舌头啊...... 原来接吻就是这种感觉吗。 问自闲一边亲,一边用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不给alpha任何逃脱的机会,吻得结结实实。 两个一点也不会接吻的笨蛋,在迈巴赫的驾驶座,拥有了彼此第一次亲吻体验。 ......等下,等下,喘不过气了...唔...喘不过气了! 不是,真的有人第一次接吻就无师自通,学会换气吗。 邯知好不容易将两片相贴的唇瓣分开了,离开时还牵扯出一丝银线。他捧着问自闲的脸,强烈谴责:“你干什么,敢对alpha耍流氓。” 问自闲的脸颊因为缺氧而泛起粉红,嘴唇一片湿润,亲过之后又变得好乖,被邯知托着脑袋也不反抗,像只小玩偶,任人揉捏。 邯知点了点他的额头:“怎么回事,笨蛋,强吻别人还差点给自己亲晕过去了。” 两人距离好近,邯知目光在他唇瓣上停留了一会儿,说不清楚那一刹那自己是什么想法,或许是被周身浓郁的信息素蛊惑,又或是觉得气氛太好,凑上去又亲了一口。 亲了又亲,alpha的贞洁已然消失。 信息素浓度太高,邯知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就能把持住,他呼吸节奏全然乱了,下面梆/硬,虎牙抵在下唇,很想咬什么东西。 但是不行,邯知想起车里的有之前放置的抑制剂,应该可以用来应急。 问题是,车里并没有omega专用的抑制剂。不过看问自闲这个状态,邯知也不敢随意选择药剂。 他今晚已经够奇怪了,意识不清醒到这种地步,像是什么信息素紊乱突发病。 邯知把问自闲拢在怀里,任由omega趴在肩头,胡乱吮吸他的颈侧,一只手扶着他的背,稍微往前弯腰,在储物格中翻找,果然找出两支未开封的抑制剂。 邯知刚松了口气,问自闲又因为他没有回应而不安分起来,邯知就一边啄吻他的侧脸,一边拆开包装,给自己注射了药剂。 透明的液体缓缓推进血管,分子开始作用,邯知意识清明不少,虽然身上的反应依旧没有下去。 他又重复步骤,艰难地摸出手机,给何叙打电话。 何叙没让他等待太久:“有事?打错挂了。” 邯知:“别挂!天大的事,问自闲好像生病了,他现在情况很不好,身上很烫,一直在释放信息素,还硬要我标记他,很缠人。” 何叙沉吟:“听起来像是发情期到了,还有别的症状吗?” 邯知:“不是吧,和发/情期不一样,他没一点前兆,那个信息素完全不像发/情前期会有的浓度。” 何叙忽然问:“那你们现在......?” 邯知声音立马小了下来:“嗯......还在车上,我正在进行一些紧急的安抚措施。” 何叙沉默了一会:“管不住自己的alpha......” 邯知:“汪汪汪,行了吧!” 何叙:“别留在车里,不利于信息素疏散,先把他带回房间,我上次给你的抑制剂应该有能用的。” 邯知:“说得倒轻松,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劲有多大!我感觉我胳膊都要脱臼了,刚才差点把我的下巴给捏碎。” 虽然知道何叙看不见,但邯知仍然在电话这头隔空演示,箍住omega的腰肢:“他挣扎得很厉害,我没办法把他带回去。” 腰腹一挺,手臂发力,问自闲在他怀里,被他颠了起来。 邯知:“......” 邯知:“诶,等下。” 邯知:“好了好了我从车里出来了,我现在就去拿药。” “一个正在释放信息素的omega不会有多难搞定的。” 何叙都懒得骂人了:“你把那只tre-07找出来给他注射,观察他三十分钟后有没有退温,有出汗是正常的,温度下来就没事了。记得多给他点信息素安抚。另外找个时间去医院看一下,这次这么严重,他之前应该有过其他症状。” 邯知一一记下,抱着omega在别墅里上上下下,这时候天天锻炼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发达的肌群完全可以承受另一个人的重量,抱着问自闲像抱着一只小猫,轻而易举。 何叙挂电话前又说了两句:“不过你们匹配度那么高,按理说你早就应该神智不清了,还能给我打电话?邯知,你要不和问自闲一起去看看腺体吧。” 邯知没来得及说话:可恶,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一个意志坚定的alpha。 他去饮水机接了瓶温水,一会儿好给问自闲补充水分,犹豫了下又拿了些小点心,然后噔噔噔上了三楼,直奔自己的房间。 第30章 期间问自闲手臂环着他的脖颈,侧脸贴着他的耳根,窝在邯知怀里,闭着眼睛,十分安心。 把何叙所说的抑制剂找出后,邯知哄着问自闲打了针,继续抱着他观察了半个小时,确认体温恢复正常后,才松了一口气。 夜色渐深,时针悄悄滑动,问自闲在邯知的床上睡着了。 而邯知站着发了好一会儿呆。 是真的抱了、摸了、亲了,问心有愧,无法否认。 他看向床上的人。 好惆怅,太阳升起后我们又会是什么关系。 -------------------- 接下来会一直日更,准备爬育苗~ 还有一些剧情要走,什么时候才能写到正式恋爱,两个笨蛋猫猫 第16章 和朋友接吻了怎么办 问自闲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就要找邯知抱着,还必须得是面对面亲密相贴的姿势,离远一点都不行。 后者拿了热毛巾简单给他擦了下身体,防止感冒,然后调高空调温度,把人塞怀里了。 好不容易到第二天,邯知醒来一睁眼,面前就是omega熟睡的脸。 呼吸平缓,体温正常,除了嘴唇还有点肿以外,一切正常。 邯知看了一会儿,手背贴上他的脸颊试探温度,然后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临走前还不忘推了一个抱枕给问自闲抱着。 他先去浴室冲澡,然后下楼准备做早饭。今天没法跑步了,太阳早已升起,漫反射将光线互相传播,邯知带上围裙,站在流理台旁处理食材,心里有点忐忑。 不知道问自闲醒来后会怎么样,要怎么和他解释呢? 不对,以他的性格,提出直接结婚也是有可能的。 邯知停下了动作,双手撑在桌沿,苦恼得不行:占了便宜就跑的alpha很不负责任,但是我还没想好就这样和人过一辈子呢! 才认识多久呢,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月,对彼此所知甚少,就这样定下终身,太草率了。 恋爱呢?还没有恋爱就要结婚了吗! 邯知心思百转千回,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垂头丧气,在灶台前一个人上演无声默剧,但凡有一个观众路过就要拨打精神科电话。 好吧,至少有一个好消息,经过这一晚,不用担心这个月的数据要收集不完了。 虽然两人后来放开了不少,但由于前期邯知的抗拒心理,故意回避、消极怠工,导致后来的每日任务必须加班加点完成。 邯知原本心态倒是平和了不少,想着就算月底没收集完数据,留omega再多住一个月也不会怎么样,反正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并不觉得很艰难。 他们作息相近,饮食契合,问自闲还十分捧场。早上邯知下楼跑步,经过他窗前必定能看见omega和他问早,有时候并不开口,只笑吟吟地看他。 阳台拐角的那一小块的花草由他接手,上网查询注意事项,精心照料,浇水施肥,还在台沿撒了一把稻谷,给鸟雀啄食。 然后又下楼去,准备早餐。邯知冲澡快的话,他们还可以一起在厨房忙活。 问自闲向他请教做一些色香味美的食物,认真学习,仍然处于新鲜期,有时候甚至不许邯知老师插手。 邯知只好在一旁稍微指点,告诉他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出食物的香味。 ......... 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邯知犹豫了一会儿,又使劲摇了摇头。 不行,朋友是朋友,恋人是恋人,相处模式不能生搬硬套,一概而论。 单单是去民政局登记领证,或是发邀请函大摆宴席还是小事,他们可是alpha和omega,一旦标记,极难解除关系。 如果未来发现不适合呢,如果问自闲碰到更喜欢的人呢,如果邯知没法适应二人世界呢? 洗去标记,会对omega的腺体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 沉没成本太大,所以要慎重决定。 在等待粥煮开的时候,邯知摸出手机,发了个帖子,试图求助网友。 #和朋友接吻了以后怎么办? 嗯,是这样的,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和朋友同居了,日常相处得还是比较和谐,就是很平常的朋友关系。 昨晚朋友喝多了,没控制住信息素,我们就亲了一下(当然也有我的问题),之后我就给他拿抑制剂去了。 关键是朋友有点喜欢我,虽然我们就是朋友关系,但是现在越界了,我应该怎么处理(双手合十)真心求助,朋友快醒了。 邯知手心出了点汗,刷新了两下页面,大早上居然也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犹豫就会败北]:就亲了一下?没做别的什么吗?我不信。 [还我美味假期]:没关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两个alpha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lz放心,过一阵子就好了。 [小鱼游啊游]:不是说aa相斥吗?对着一个释放信息素的alpha,lz居然没有想把ta揍一顿的冲动,还亲上了,这不是爱是什么,磕到了。 [收到谢谢马上安排]:不是,为什么楼上的这么肯定是两个alpha,我觉得不像啊 邯知回复了这条评论:没错,我是alpha,他是omega,但这不是重点,我现在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的状态了,就是......嗯,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这条评论一发出,上面的网友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第31章 [逆境打磨心态]:老铁这不是重点那什么才是重点,搁这演给谁看呢,我180清纯男高alpha,不如把你朋友介绍一下 [犹豫就会败北]:哪个正经alpha会和omega同居啊,你什么心思自己清楚,知道人家喜欢你你还不避嫌,假惺惺。 [还我美味假期]:......寒心,都散了吧,一眼引流卖货的,等会儿就要挂上购物车。大家把你当网友,你把大家当小丑。 邯知:“.........” 互联网乌烟瘴气的,毫无用处,不看也罢。 他收起手机,扔到一旁,专心致志地处理早餐。 蔬菜肉沫粥咕嘟咕嘟地冒泡,米粒软烂,几乎要煮化了。满室飘香,闻起来便觉得胃暖呼呼的。 邯知尝了一口试试咸淡,关了灶火,又泡了杯蜂蜜水,准备叫人起床吃饭了。 他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以防里面的人有什么不方便。 没得到回应,邯知便转动把手,推门进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床上一个鼓包,问自闲依旧熟睡着。 邯知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借着床头灯看他睡梦中的眉眼,把散落在脸颊的发丝拂开,又为他掖好被子。 昨晚过度释放信息素,身体疲惫也是必然的。邯知没有打扰,退出房间,下楼了。 他坐在沙发上打算给何叙发消息,想了想先发起一笔大额转账,等对方接收后,才拨打电话。 邯知:“问自闲还没醒,有问题吗?” “不到九点半。”何叙:“这个时间绝大部分大学生也没醒吧。放心吧,你就是关心则乱。” 邯知咳了一声:“他是病人,应该的。这话说得有点暧昧了。” “......”何叙反应了几秒,难以置信:“什么意思,你不喜欢他?你的脸上就差没直接写情窦初开了。” “……你别乱说。”邯知摸了下鼻子:“那是他太黏人了。” “我们的匹配度太高了,omega嘛。”他想起信息素收集手环,叹了一口气:“特殊原因,也不好拒绝。” 何叙不置可否,无话可说:“今天不用针管注射,饭后服用一只口服药剂就可以了。他之前和我提过一嘴腺体问题,但没有深入说明,最好还是去趟医院做个检查。” 挂了电话后,邯知看了眼时间,再次上楼。 他的卧室里空无一人,窗帘拉开,被子叠得齐整,只留下omega的信息素,人不见踪影。 邯知大吃一惊,连忙飞奔到窗前。 窗户好好地关着。 “问自闲?”他四处寻找,推开卫生间的门。 无人回应。 好在邯知很快反应过来,跟随着空气中残留的信息素来到二楼,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推开门。 ......忘记敲门了,里面的人正在换衣服。 动作间衣摆向上卷起,邯知视力好,一下便瞧见那窄腰上若隐若现的指痕。 邯知退后了两步面对墙:不是,我用的力气有这么大吗。 问自闲把昨晚的衣服脱下,换了一套居家服,转头看他:“有什么事吗?” 他表情很平静,好像这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早晨,和其他日子没什么不同。 实际上邯知脖子上还有他留下的吻痕。 问自闲没主动提起,邯知踌躇了一会儿:“昨天晚上......” 问自闲停下动作。 邯知硬着头皮说:“你还有印象吗?” 问自闲意味深长地看他,并不作答。 邯知:“你那个时候状态不对,信息素很浓,还要我标记你,然后我们......” 他越说越磕磕碰碰,头都没抬起,脸渐渐红了。 问自闲打断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邯知愣了一下:“......朋友?” 问自闲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勾了勾唇。 “是我的错。”他思考了片刻,垂下眼睫:“事发突然,给你带来困扰了,很抱歉。” “不过我们毕竟是朋友,你应该也不会太介意吧?” 邯知还没搞清楚状况,顺着他的话应道:“嗯,是的,朋友。” 问自闲便没继续接话了。 这个话题居然就这么轻易揭过,这和邯知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不是该松一口气,试探性地再次提起。 “你知道吗,你昨天晚上的表情很像冷漠无情的霸道总裁。”邯知说:“哇,简直和邯潭开会训人的时候异曲同工。” 但是窝在怀里的样子又乖得要命。这话他咽下去了,没敢说。 问自闲忽然道:“过来。” 邯知顿了顿,还是一脸迷惑地走近了。 问自闲冷漠:“跪下。” 邯知:“?” 问自闲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端详他的神情,才转过头:“没什么,测试一下你是不是m。” 邯知差点被逗笑了。 -------------------- 好安静,我以为我们一直有话讲。 想看评论tt可以留些评论吗 第17章 进一步关系 朋友,晚安。朋友,早安。 邯知睡前都在琢磨这两个字,朋友应该如何定义呢? 何叙是朋友,任予笙是朋友,公园经常遇到一起晨跑的大哥也算朋友。 问自闲当然是朋友。 但只是朋友吗? 就算邯知再不开窍,心里也清楚他们目前所做的许多事情,都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第32章 他设想了一下和任予笙贴贴抱抱的样子,恶寒得一秒清醒,难以忍受。 所以我是喜欢他吗? 存疑。 真的喜欢吗? 是喜欢问自闲还是他的信息素? 不行。邯知面朝下躺在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好像全世界的烦恼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脊背上。 如果问自闲是beta就好了,如果他们的匹配度没有那么高就好了。 因为信息素而产生的感情太不牢固了,邯知见过前车之鉴,所以反复迟疑,原地徘徊。 没有信息素左右人的想法的话,或许他就能认清楚自己的心意,变得坚定勇敢一点。 唉,果然感情让大家都变成胆小鬼。 不过邯知没纠结太久,因为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太阳升起,新一天来临。 一个月已经过去,午后邯知接了来自匹配中心的电话,告诉他上个月收集的数据达标,询问和匹配对象关系进展如何,是否需要撤销磨合期。 “如果已经完成标记,您这边说一下就好,我们现在就能进行登记......” 邯知:“不需要。” 他利落地挂了电话。问自闲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两人正在进行严肃的会谈。 邯知继续说:“你不要回避这个话题,为什么不去医院?” 问自闲:“没有回避啊,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他手腕上带着的手环在茶几边沿磕了一下,像是真的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困惑。 “哪里没必要了?” 邯知按捺火气,好像大人面对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又无奈又气恼。 明明问自闲还比他大上几岁。 “这次还好......有人在身边。”他顿了顿:“如果下次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呢?又没有相识的人,你怎么办?” “作为一个omega,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有多危险,你应该清楚。” 两人还牵着手,问自闲靠着他,懒懒散散没个正型,很无所谓:“担心我呀,那你为什么不能标记我呢?一个被标记了的omega会相对安全吧。” “我在和你认真讲话呢,哥哥。”邯知简直无可奈何,不明白为什么问自闲对待自己的人身安全这么随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话题无法继续。 他的质问到底有些没底气,一是身份使然,都是成年人了,确实也没办法强硬要求对方做什么。 二来,他不确定问自闲当时是不是听到了他和何叙的电话。虽然并没有什么说错什么话,但总觉得不好。 邯知:“我觉得你现在对我有点冷漠。” “是吗?”问自闲新奇地看着他,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那现在要不要来接个吻呢?那样你会觉得好一点吗。” 邯知不说话了。 半晌后又开口了。 “没有标记你,是因为我做不来趁人之危的事,而且我还无法对我们目前的关系下定义。你很好,不要过于联想。” 呀,被发好人牌了。 问自闲笑了,调侃似的:“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吗?标记朋友这种事怎么可以。” 好吧,谈话就此终止。 邯知无话可说,坐着生闷气。 两人挨得很近,邯知还记得何叙说“要多给他信息素安抚”的事情,即使还冷着一张脸,问自闲凑到耳边小声说“抱抱”,他还是张开手臂,把人抱进怀里了。 alpha的味道,浅浅的荔枝香味,甜蜜而丰盈。 问自闲立马安分下来了。 张平给的药剂起效很快,他得以分泌出足量的信息素来应对alpha。但与此同时,他促分化的腺体根本无法长期超负荷运作,任何不稳定因素都有可能使他再次出现像那晚一样的情况。 神志不清、意识涣散,变成只知道遵循本能向alpha示弱求偶的信息素傀儡,毫无尊严。 也就是邯知了,要是换成别的alpha,问自闲的生殖腔或许都会被弄坏。 他靠了一会儿又换了一个角度,动作间嘴唇不小心擦到邯知的颈侧,邯知僵了一下,居然也没避开。 问自闲心中大为赞叹:还是有进步的,刚来时一碰就躲,如今也能适应拥抱和亲吻。 他脑海中还留有那个夜里的印象,邯知目光深沉,被信息素乱了呼吸,眼中一片呼啸的海浪,犬齿锐利,看上去咬人很疼。 再等等吧。 他把头枕在邯知胸膛,饱满的肌肉托着他的脑袋,耳朵听他有力的心跳。 才过去一个月呢,许多事没有定局,方申宥也还没这么快回来。他还有时间。 邯知结束思考,忽然摇了摇他:“去钓鱼吧。” 问自闲:“?” 邯知之前提过要带问自闲一起跑步,然而计划还没落到实处,毕竟别墅也没有正经跑道。 但大好天气,碧空如洗,还适合做什么? 邯知回想起邯潭对他的警告,不要邀请omega遛鸟钓鱼,试探地发问:“你想钓鱼吗?山腰处有条小河,水不深,可以戏水,也有大树乘凉避暑。” 话题转变得太快了,问自闲觉得他想一出是一出,但也没反对:“好呀。” 计划通! 于是邯知欢天喜地拿鱼竿去了。 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钓鱼佬,但装备准备还挺齐全,钓箱、钓椅、鱼竿......装了一大包。 从别墅出来,拐角有条石阶小路,往下走十来分钟的路程,远远望见一个八角亭子,邯知说:“很多年前是想把这里稍微改造一下,当时家里还请了一支设计团队。” 第33章 “那种小园林嘛,我妈很迷这个,但后来他们离婚了,就不了了之。” 问自闲抬头看,那亭身漆着彩绘,顶上有各种奇异鸟兽,被多年风吹日晒褪去了颜色。 从长廊穿过,再走下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渐渐有潺潺流水声,如鸣佩环。 邯知说得不错,这里确实风景优美,两边树木茂密,又背靠山石,在树荫底下,几乎感受不到夏季的灼热。 两人选了一片稍微平坦的空地,把东西一样样摆出来了,看上去还挺像一回事。 等到要打窝时,邯知才一拍手:“哎呀,鱼食忘记拿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omega:“我回去一趟,马上回来。你不要被大鱼给叼走了。” 问自闲不同意:“我也要一起去。” 邯知:“别,太阳这么大,一会儿把你晒化了。我马上回来。” 问自闲只好接过鱼竿,坐在他的位置上。 邯知欣慰地点点头,顺手摘了朵小野花别在他耳朵上。 他空手回去,步伐自然快了许多。 鱼食在车库旁的一个储物间中。邯知径直走进别墅大厅,然后上了二楼。 问自闲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窗户面对着后花园,采光和通风都很好。 门没有锁,他深吸一口气,转动把手,推门而入。 房间里面十分整洁,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很注意日常卫生,一眼望去一尘不染,个人物品也十分稀少,和没搬进来时几乎没有多大差别。 他站在房间中央,无声地环视四周。 没耽误太久,回到小河边时,问自闲正无所事事地往水面掷石子,不太开心。 一见他回来就强烈谴责:“太慢了。” 空气中的alpha气息都被风吹得淡了许多。 邯知对钓鱼也并不精通,顶多算个打发时间的兴趣爱好,但是身旁有一个omega在看他甩勾,确实感到了一些压力。 一个下午忙活半天白忙活,只有一条瘦弱的小鱼咬钩了。邯知拎起来给问自闲看了后,两人一致同意把唯一的战利品放生。 这下劳动成果为彻底为零了。 邯知一点也不尴尬,十分坦然:“当然是天气的问题了,阳光太烈,鱼都没有胃口。” “下次带你去朋友的山庄,那里环境好,鱼都很笨,可以给你看看真正实力。” 问自闲托腮坐在一旁,一开始还有精神,等久了便慢慢地犯困了,靠在邯知肩头,将睡未睡。 他又是这副疲惫的样子,邯知稍微往他坐近,让他靠得更稳当,突然开口:“所以为什么要回避这个话题呢?” 问自闲脑袋蹭了蹭他,懒懒道:“小声点,你把鱼都吓跑了。” “跑就跑吧,我们真的是来钓鱼的吗?” 邯知忽然生气了,他丢下鱼竿,捧起问自闲的脑袋,有点质问的意味。 “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就算没有标记,我们的关系难道没有进一步吗?” “有的。”问自闲说:“现在荔枝是我最喜欢的水果了。” 他反问:“什么进一步,你想要什么关系?” “别转移话题。” 邯知掏出手机的挂号页面给他看:“明天就去医院,你不想去也得去,我会把你塞口袋里带走的。” 问自闲看了一眼:“哦。” 邯知更生气了:“你就是在冷暴力我吧!” -------------------- 差点没赶上更新,吓人,偷偷来改几个错别字了。 四十收了,谢谢大家~(撒花撒花) 第18章 会对你负责的 邯知生气了。 具体表现在不讲话、不微笑,回家的路上走得飞快,难为他还拎着一大包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进行丛林负重快走训练。 看一个平常话多得连路过的狗都能唠上两句、比长江还滔滔不绝的alpha变成闷嘴葫芦无疑十分有趣,尤其在问自闲亲眼目睹他能两秒撂倒另一个alpha后。 阳光开朗健谈小狗变成了沉默寡言高冷狼犬,还挺带感的。 邯知,你有没有考虑过也去做个霸道总裁。 但问自闲很快就不觉得好玩了,因为邯知不理他。 问自闲想要他的信息素,像个小尾巴一样黏着人,邯知走到哪里,他跟到哪,去厨房跟着,去小花园跟着,去卧室也跟着。 邯知上卫生间,问自闲下意识也要一起跟进去,被长臂一推,无情挡在门外,关上了门。 问自闲:“......” 吃晚饭时面对面坐着,问自闲瞄了他一眼,给两人盛了汤:“好香,邯知怎么什么都会。给你舀大骨头好不好呀,吃不吃胡萝卜?” 对面的人无动于衷,只在接过时说了一句谢谢,变成了没有感情的干饭机器。 问自闲:“!” 完蛋了。 他饭都不吃了,绞尽脑汁地抛出一个又一个话题。 一会儿说:“我把我们的合照设为屏保了,你说被别人看到会不会不太好呢?可是我很喜欢。” 一会儿说:“今天很开心,虽然鱼没有钓到。但是下次不许留下我一个人,你不在身边,我会很没有安全感的。” 邯知依旧不接话,吃了第二碗饭。不仅自己吃,还一脸冷漠地给问自闲夹菜。 “......”问自闲捧着碗接下了,讨好地说:“明天去完医院,我们去看嘟嘟吧。” 第34章 这句话有两个小心思,首先暗戳戳地表明了自己同意去医院的主观意愿,其次提到上次两人一块出门吃饭的回忆,呈现出“我想参与你的生活”的积极态度。 那次还是邯知第一次向他袒露自己生活的一角,问自闲认为这是他们关系的一次重要转折点。 在人群中牵了很久很久的手,还带回了一只小兔子。 空气仍然一片寂静。 到底是谁在冷暴力谁啊。 问自闲沉默了片刻,终于安静下来。 邯知以为他消停了,然而没过两秒,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腿。 邯知:“......” 问自闲在桌子底下,用脚尖去撩他的小腿,先试探地从脚踝开始,在慢慢向上,滑过腿肚,蹭了蹭。 面上若无其事,任谁来看都是一副专心吃饭的模样。 邯知感到一股酥麻的电流随着他的动作从小腿往上走,“嘶”了一声,迅速收回腿,阻止了他的动作,警告道:“好好吃饭。” 他起身离开餐桌进了厨房,问自闲立马跟了上去,在水池边从背后抱住他,可怜兮兮。 邯知一脸冷漠地低头看他,探出手背,两人的手环碰到一起。 问自闲看了一眼:“哦。” 他摘下手环,塞进口袋里:“不是为了什么收集信息素,就是单纯想抱你。想抱邯知,不可以吗?” 问自闲很自然地揽住他的脖颈,现在他做这个动作已经十分熟练。邯知被迫与他对视,嘴唇抿着,依旧拒绝沟通。 问自闲边说边做抹泪状:“我错了邯知宝贝,你再不理我我就要哭了。” 他在心里默数:五、四、三、二、一。 抬头一看,果然面前的人神色明显软化了。 邯知还在嘴硬,冷冰冰地道:“谁是你宝贝。自己不爱护身体,谁要管你。” 嘴上这么说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把双手轻轻搭在他腰上,然后环抱住面前的人。 这就是和好的意思了。问自闲得意地笑。 他见过的alpha不算少,大部分是泛泛之交,在他还未成为一个可作为性/交易符号的omega时,问自闲也曾处在他们无法低头的目光之下。 alpha是永远也学不会低头的,他们只会正视与自己相似的同类,而把其他不够格的家伙,放置在轻蔑的余光之下。 好像没有信息素天生就应该低人一等。 就算他在年度考核中拿下第一名次,出色地完成了难度极高的任务,依然会受到质疑,迎接批判和拷问。 不断地被否定,然后再次努力证明自己。周而复始,反复循环,直到他厌倦。 在当下普遍的社会共识中,alpha受到绝对的优待。学校认为他们更加聪明,公司招聘优先,面试加分,粗鄙无礼也可以说是不拘小节。 确实是有许多偏爱、更多机会、无限可能。 只有alpha才能理直气壮大言不惭地说“人生是旷野”吧,确实走哪都通,讨厌死了,一生都在走后门的家伙。 有木椟在前,很难不相比较。如此衬托,便显得邯知格外特立独行。 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小孩。问自闲心想:真诚、坦率、热情,又有分寸感,任谁来评价都是一个好宝宝吧。 嘴里说出的夸奖虽然大部分都用作调情,却也是真心实意。 他已经回想不起一开始对和一个alpha同居这件事的抗拒和厌恶,只记得早晨明媚的太阳,精心准备的食物,花草树木生机勃发,云舒云卷自有一番情趣。 世界在他眼中变了一副模样,温柔而美丽。 生命就应该像这样一点点地被细碎琐事填满的呀,不需要宏伟的波澜壮阔,也无需华丽的奇遇篇章,最简单的细枝末节,足以打动人心。 甚至让人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样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邯知把手环给他带回去了,环形卡扣扣在他手腕,然后进行每日任务打卡。抱了一会儿后,他点了点问自闲的脖子,语气终于和缓了:“我看一下。” 问自闲听话地把抑制贴撕下了。 他皮肤天生偏白,看起来不太健康,稍长的发尾拂开后,后颈露了出来。 腺体处轻微发红,像是被抑制贴给闷的,瞧起来倒没什么大问题。 邯知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在脑海里回忆之前上网搜索的病例图片,与面前的肌肤相对比,皱起眉头,认真分析。 看着看着就上手检查了,好像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把碍事的发丝捻走后,指腹在那片脆弱的肌肤抚摸过,又揉了揉。 问自闲身体一颤,轻轻哼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把他拍开了。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问自闲从邯知的怀抱里退出来,捂着腺体,又把抑制贴贴回去了。缓缓开口:“你不觉得随意碰一个omega的腺体很冒犯吗?” 邯知的嘴巴张合,又闭上。再张合,又闭上。 双手依旧举在空中,维持着一种拥抱的姿态,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无地自容的崩溃神色。 然后转过身,捂住了自己的脸,从十指缝隙中传来alpha微弱的声音:“......对不起。” 问自闲腿有些发软,整理了一下衣领:“没有关系,就算你现在咬了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他勾了勾唇角,声音放软:“可是你又不喜欢我,每次拿'朋友'来搪塞我。明知道我的心意,又故意吊着我,你真是坏死了。” 第35章 这些话原本也就是随口说说,不期待邯知会有什么大反应,后者一碰上类似的话题便大脑宕机,只会一味地回绝与逃避。 因此他没太关注邯知的反应。没想到面前的人原地站了一会而,忽然一把抱住他。 问自闲:“?” “怎么啦?”问自闲抬手看手环:“还要再抱一会儿吗?” 他等了半晌,耳边才响起了邯知低沉的嗓音。 alpha讲话时而停顿,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我好像......确实对你有不同于别人的感情。关心照顾确实是出于对朋友的情分,但是会想你,会梦见你,看见你时还想吻你......我没有喜欢过别人,这算喜欢吗?” “我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omega,不是在吊着你,只是给我们一点时间考虑清楚,好吗?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未来会在哪里止步,ao一旦标记了就算分开也是藕断丝连。我不希望你有一天后悔。” “但是,你放心。” “亲了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问自闲缓缓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你说什么?” 喜报! 邯知攻略计划:完成进度90%。 邯知说完这番话便逃跑了。回到房间后,他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那是什么?是表白吗?是确定关系的邀请吗? 老天,连一束鲜花都没有准备,太突然了,好失败。 随即又想起:不对,我说的是要“留给彼此一点时间”,所以还算不上正式告白,还有挽救的操作空间。 一番自我安慰后,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毕竟明天还要早点去医院呢。他把外穿的衣服脱了,准备拿睡衣去浴室,结果找遍了整个床铺也不见踪影。 邯知:“?” 灵异事件,平行时空的邯知此时正与两件睡衣面面相觑。 * 第二天两人按时出门了,邯知带他去的是市里治疗腺体最有名的医院,以高级别的信息保密程度而闻名。 车辆识别通过后,横杆抬起放行。走进医院大厅,瓷砖锃亮,空气中飘浮着浅淡的消毒水气味。四周很安静,只有鞋底踏在地面的声音。 进了电梯,邯知说:“今天要做的检查有点多,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累了的话和我说一声。你会害怕抽血吗?” 问自闲叹气:“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这是对omega的性别刻板印象吧。” 邯知小声说:“我只是在关心你诶,就算你是alpha我也会心疼的。” 好肉麻,还没适应这种预恋爱状态,说完便闭嘴立正罚站了。问自闲倒是接受良好,笑吟吟地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 很快检查开始,邯知一直陪着他,直到下一项检查时被拦在门外,那个护士看了眼邯知:“alpha不能进来,请在外面稍等片刻。” 问自闲转头朝他眨了眨眼睛,邯知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在外面等你,不会乱跑的。” 门合上了,邯知目送他进去,站在紧闭的门前沉默了片刻。然后又绕回问诊室,拉了把椅子在医生面前坐下。 他并不说话,没什么表情地瞥一眼桌子后面的人。医生下意识坐直了,把准备好的分析报告拿给他看。 “您的omega的腺体激素很奇怪,细胞活跃程度远高于平均水平,但相对细胞寿命较短,代谢很快,以此来维持信息素分泌。这些都高度类似腺体发育受阻的后遗症,不排除有先天腺体疾病。” 医生说:“除此以外生殖腔发育不完全,可能也是腺体成熟期延后的原因,受孕的可能不大。” 邯知指腹在纸页上摩挲,看不出在想什么。 医生观察alpha的神色,宽慰道;“不过现在医学技术发展,想要小孩的话,两个人积极配合治疗,后面做个小手术,还是有很大恢复几率的。” “你们似乎还没有标记?如果感情到位,标记对omega身体更好,契合的信息素会给他更多安全感,对缓解腺体压力也有益处。” 邯知没搭话,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他有服用药物,我怀疑是类似促进信息素释放的效果,可能伴随低温、凝血功能异常、代谢缓慢或发热、意识涣散等副作用。这能查得出来吗?” -------------------- 昨天赶车很晚才到家,痛失一朵小粉红,三天的劳动成果付之东流,小小地崩溃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爬上育苗啊……只能吸取教训多准备一些存稿以备不时之需tt (每次找不到东西的时候都很爱说“xx跑到平行世界去了”,希望平行世界的我拥有两倍存稿) 第19章 巧克力 医生沉思了一会儿:“类似的药物倒是有,有点像是唑肽芬多,般百蓝试剂也有这个效果,但一般都不会用作药方。药性太烈,控制不好剂量的话很容易损伤腺体。” 邯知:“这些药物还有别的副作用吗?他经常会情绪低落,有没有可能是药物导致的?” 医生委婉地说:“大多是对腺体产生的弊病,情感上的问题可能是源自心结,如果腺体长期处在这种亚健康状态,确实会对omega造成一些心理压力。” 邯知又问:“能调出他之前的病历资料吗?” 医生:“有点困难。公共的医疗健康系统中找不到他的信息。他的身份有些特殊吧?这样的话,的确不太好操作。” 邯知静了片刻,应了一声,示意他把报告收起来:“电子版发一份到我邮箱。” 第36章 他走出问诊室,穿过走廊,回到检查室门口,问自闲还没出来。 邯知默默地站着,脑海中回忆刚才看到的药物说明。 走廊尽头叮咚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滑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邯知转头看去,有四五个人从其中走出,夹在中间的似乎是个beta,男性,个子不高,像只小鹌鹑低着头。 他身旁跟着几个alpha,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白大褂的人,像是位医生。 邯知皱了下眉头。 隔着长长的走廊,那个beta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视线,抬起脸,嘴唇动了动,似乎冲他的方向说了什么。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轻,或许是他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总之邯知什么都没捕捉到。 他眯起眼睛,感觉有些不对劲。刚想上前询问,那beta忽然转过头,朝旁边的alpha笑了一下。 几个人也注意到邯知的视线,拍了拍beta的肩膀,和他说了句什么,步伐加快。 最左边有一个仅能通过刷卡进出的私人电梯通道,不多时,那群人已经迅速地消失在拐角。 与此同时,面前的房门打开,问自闲终于出来了。 他神色恹恹,蔫头耷脑。 邯知连忙扶住他:“怎么这么久,感觉还好吗?” 问自闲没说话,趴在他怀里蹭了蹭。 身后的护士面不改色地把门合上了。 两人坐在走廊的等候椅上休息,邯知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递给他:“先吃一点垫垫肚子,还有两项,具体的报告还要等几天出来。做完就可以先去吃饭了。” 问自闲点点头,面色些许苍白。 他们安静地相互靠着休息,周围的一小片空气中流动着香甜的巧克力味,与医院气氛格格不入。偶尔也会有一些病人路过,步履匆匆,来了又去。 一对恋人拿了报告出来,站在楼梯间吵架,声音透过紧急疏散门未关合的缝隙传出。 一个说:“你根本就不能标记我!分开吧,我们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另一个说:“信息素根本就不能决定什么啊,相爱这么久,为什么不愿意好好谈一谈呢!” 一阵剧烈的争吵、反驳,又忽然安静下来。随即是低低的啜泣声,相对无言,泪流满面。 如同一条旱季的河流,早已裸露出它干涸的河床,却依旧期盼着其中微小的涓流能够抵达尽头。 邯知对着面前洁白无瑕的白漆墙面发呆。 问自闲轻轻地喊他:“邯知。” 邯知转过头,被他一下吻住了。 omega柔软的唇瓣贴着他,问自闲撬开他的牙关,推了一块巧克力过去。 问自闲说:“巧克力好甜啊。给你也尝一下。” “......”邯知耳根发红,默默地咬着嘴里的巧克力。 确实好甜啊。 所有检查做完以后,邯知把他带到问诊室:“大部分报告还没出来,只是让医生先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方便后续开药。” 邯知进门前向他夸奖:“这医生很厉害的,治愈率比其他的主任高得多,听说是什么研究专家,所以我特地找他来看。你一会儿要认真回答问题哦。” 问自闲看了眼专家胸前挂着的名牌,只笑了笑。 医生问了他上次假性发/情期的具体细节,包括腺体和信息素症状,发/情时长等等,一些问题邯知替他回答了。医生做了些记录,又询问他的过往病史和服药记录。 问自闲想了想,报了几种药名,邯知也认得,是一般抑制omega发/情期的药物,没什么特别的。 他没再说什么。 一切都结束后,两人从房间里出来,邯知忽然停下脚步:“诶。” 走廊拐角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一身黑色,手插在口袋里,看背影有些垂头丧气。 邯知一看那大夏天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风格就认出是谁了:“张助理?他也来看腺体吗。” 问自闲打了个哈欠:“也许是带别人来的呢。” 邯知:“!” 脑海中立马浮现出aa互咬腺体的不良场面,毛骨悚然。 两人走近了一点,邯知不动声色地在四周偷偷寻找任予笙的身影,又喊了一声:“张助理,你在等人吗?” 张助理恍若未闻。 邯知:“?” 好大的架子,准定是和任予笙学坏了。 邯知径直走到张助理面前:“小张,喊你半天了,怎么还不理人呢?” 张助理这才看向两人。他脸上还戴着口罩,认出了邯知,用手指了指自己,有点迷茫:“你叫我吗?” 邯知:“?” 他转头看向问自闲:“现场没有第二个姓张的人吧?”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他,张助理才反应过来:“我不姓张啊。” 他随即意识到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出了误会,解释道:“予笙哥把我号码拉黑了,我只能借别人的电话。” 三人鸡同鸭讲,居然也聊得下去。 “哦。”邯知点点头,没揪着这个事情不放,很随意地问:“那你和任予笙是什么关系。” 问自闲拉了拉他的手,小声说:“你问得也太直接了。” 邯知同他耳语:“没事,他看起来也不聪明。” “......”alpha沉默了一会儿,犹豫道:“我之前在给他打工。” 邯知摸了摸下巴,思考:“那还是办公室恋情啊,没差。不过任予笙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alpha,他不是偏爱清纯小o吗。反正大家都很闲,来讲讲爱情故事吧。” 第37章 alpha欲言又止,仅露出的一双眼睛都纠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予笙哥......” 话音未落,卫生间传来一阵怒吼:“我操/你大爷的广星渊!痛死我了我靠!我的腺体什么时候才能好啊,碰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一阵针对某alpha的乱七八糟的骂声后,任予笙终于出来了。 除了广星渊以外,还多出两个人。 邯知牵着问自闲,微笑着朝他挥挥手。 任予笙:“.........” 任予笙:“我靠。” 邯知体贴地说:“没关系,兄弟。我今天刚好耳朵坏了听不见。” 问自闲开始吃巧克力。 任予笙沉默了。 任予笙发起无差别攻击。 他指了指两人交握的手,咄咄逼人:“关你什么事呢,你不是不喜欢人家,还牵什么手呢!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道貌岸然表里不一,说一套是一套,一边说接受不了omega一边卿卿我我,上次我只是坐近了点,差点把我手掰断了。” 听到后半句广星渊立马皱起眉头,谴责地看了一眼邯知。 任予笙气还没顺,转头继续对问自闲输出:“还有你。眼光太差了,这种alpha居然也看得上,等着冷脸洗内裤吧!” “别理他。”邯知安慰问自闲道:“他只是破防了。” 广星渊一脸担心:“予笙哥,医生说了你不能生气。情绪起伏过大对身体很不好的。” 任予笙更生气了:“轮得到你说话吗!要不是你发病把我咬了能有这么多事吗!你他爹的畜生!alpha也下得去口!” 广星渊低头乖乖听训,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 电梯刚好到了,门一打开,邯知一把将任予笙推进去了:“吵死了你,没看到标语吗?整个医院都是你的声音,alpha就是没素质。” 广星渊立刻扶住任予笙,反驳道:“也不能全怪予笙哥,他就是心情不太好,都是因为我。” “......”邯知指了指两a,对问自闲说:“看到没,什么锅配什么盖。” 四个人进了电梯,厢体下沉。 任予笙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情绪收拾得非常快,上一刻还在破口大骂,下一秒已经平静下来。走出电梯前,特地扫视了一眼任予笙,言简意赅:“口罩戴好。别被人拍到了。” 广星渊乖乖地点头,整理了一下帽子,动作间一双眼睛很迷恋地黏在任予笙身上,不算肉麻,但有些过于亲昵了。 邯知忽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广星渊了。他是任予笙名下公司的一个新晋流量小生,邯知网购时刚好活动打折,买了他代言的狗粮。 谁知道为什么小狗的食物要找人类来代言。 邯知十分惊讶:“等等,他是明星?你不是说不会在娱乐圈里找人吗?” 任予笙非常不耐烦:“我哪找了啊,就是一个意外,我也不喜欢alpha。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几人走进地下车库,他话音忽然一停,一把抓住广星渊的手臂,目光紧盯着一个方向:“那是谁?” -------------------- 药品名称都是瞎编的 第20章 养个alpha也够的 剩下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某一个通道口里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套着一件连帽衫,走走停停,步伐缓慢,似乎有些疲惫。 邯知一眼认出这副打扮。是刚才在楼上看到的那个beta。 身边的两个人忽然毫无征兆地跑了起来。 邯知只感觉到一阵风从旁边掠过,什么都还未说出口:“诶! alpha身体素质确实不错,两个人大步迈开,很快甩出他们一大截。然而那个beta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往后看了一眼,开始向前飞奔。 难为他刚才看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居然像只兔子似的跑得还挺快,巧妙借着车位遮挡窜来窜去,迅速跑到尽头,跳上了一辆白车。 车门关上,车灯亮了起来,汽车发动向外驶去。 “算了。”任予笙停下脚步,缓了口气:“反正人抓到也不会怎么样的,没法受理。” 广星渊把手上的水递给他。 邯知跟上他俩,想起来了:“那人就是上次你和何叙说的,能释放信息素的beta吗?” 所有相关的细节在脑海中串联,邯知恍然大悟:所以广星渊就是那个被beta释放的信息素诱导发情的alpha吗?那一晚上和任予笙在一起的就是他,所以发/情后不受控制把任予笙给咬了。 以任予笙那个破脾气,广星渊现在居然还能站着喘气,不简单。 “我刚才还在楼上看见他,一群人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谁知道呢。”任予笙一脸晦气:“真倒霉。我现在怀疑是对家派来的,广星渊刚好接了一部新戏,所以他们想制造一些丑闻来泼脏水。这下好了,我被咬了,他被揍了一顿目前没法进组,两个通告都推掉了,这损失谁来赔偿啊。” 邯知:“我觉得不像,那他们为什么要派一个beta来呢?omega不是更省事。而且娱乐公司一般不会有药物渠道吧,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找几个狗仔呢。” 他由此发散思维,产生了一些联想:“不会有那种产业链吧?提取腺液用来人体改造的,把beta变成omega或者alpha?但这难度有点大吧,毕竟成年后腺体一般都完成发育了。” 邯知困惑道:“图什么呢,做个beta不就挺好的。也不用经历发情期,每月还省一笔买抑制剂的钱。” 第38章 任予笙:“不要试图理解那种人的脑回路,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当你看向深渊时,深渊也会回看你*。唉,反正下次证据确凿的时候我还是要报警的。” 广星渊附和地点点头。 问自闲一直没讲话,落后几步。邯知停下等他,把他被医院冷气吹得发凉的手握住了。 问自闲慢吞吞地跟上来,望向车库出口,那里空无一人。他轻声说:“是啊。” * 几人上车后分道扬镳,任予笙带人回公司了,而邯知和问自闲要去看望小狗嘟嘟。 “姨叔这两天不在,外地进货去了。” 邯知打着方向盘。“小恒倒是旅游回来了。哦,小恒就是他们的女儿,今年刚高中毕业。” “之前没和你说,许姨那家店算是我从小吃到大的,也陪伴我走过一段很长的时光。我第一次到他们店时,许恒还是路都走不稳的小屁孩呢。哎,这么说还有点惆怅,一眨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问自闲笑:“小孩总是会长大的嘛。邯知也长成大人了。” 他没问为什么邯知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会跑来这种路边小店吃饭,还吃了那么多年。邯知也没说。 车载香薰散发着葡萄和柚子的味道,尾调有香根草的气息。窗外人潮拥挤。 下一个路口要拐弯,问自闲想了想说:“第一次和妹妹见面,去买点礼物吧。” 邯知:“......你这样衬托得我每次空手上门很不会来事。” “那怎么能一样呀。”问自闲说:“这是邯知很亲近的家人,当然要重视。” 太会说话了。邯知美滋滋地换了条路。 两人去了商场,因为听说许恒平时喜欢拍照,假期时偶尔会给人陪拍,于是问自闲打算给她买个相机。 专业照相机价格不菲,光是一个镜头都很昂贵。邯知犹豫着:“好像有点贵重了。要不买个笔电吧,上大学也能用得上。” 倒不是心疼钱,他上个月还送了妹妹一个镯子,庆祝她毕业快乐。但是问自闲执意要一个人为礼物买单,邯知偷偷看标签上的价格,暗自心惊。 问自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大概算了算:“我的存款,退休金加上奖金,买一套房是够了的。” 邯知愣了一会儿:“啊。” 军研处工资发这么多的吗?一直以为问自闲处在一种离开他就要穷困潦倒的境地。 问自闲慢悠悠地继续说:“再养一个邯知也够的。” 于是两人开始认真听导购讲解,镜片与镜片有什么不同,分辨率的差异......眼花缭乱。 邯知打开许恒的朋友圈,企图从她的摄影偏好中寻找蛛丝马迹,最后在半年前的某条评论下,发现她说“信女愿一生大鱼大肉换xx相机”。 邯知:“!” 邯知:“太好了,不用挑了,我们就买这个吧。” 一转头,隔着货架,问自闲身边站了个男alpha,看起来学生模样,笑起来几分青春朝气。和问自闲说了几句什么,后者点点头,把手机递过去了。 邯知:“?”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他大步走过去,然而还是迟了一步,两人完成扫码,加上好友。 邯知:“......干什么呢?” 那个alpha倒是没多停留,视线偏移看了他两眼,还算礼貌地笑了笑,随后和问自闲告辞了。 问自闲转头看他:“小朋友说帮忙填个问卷,送小玩偶。” 他把手里的针织品举给他看,献宝似的:“看!是小荔枝噢。不是给你的,我要挂到钥匙扣上。” 邯知:“好吧。” 忽然就气顺了,没告诉问自闲其实填问卷不用加好友。 把相机放进盒子里包裹妥当,接近饭点,他们开车去了饭店。果然蓝色的电动折叠门关着,门板上贴着一张红色的歇业告示单。 旁边一扇小门半掩着,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正蹲在地上和一只小狗玩。 人把球扔出去,小狗便迅速叼回来。有来有回,不亦乐乎。 邯知把车停到路边,那个女孩注意到车辆,认出来人,惊讶地叫了一声:“哥!” 嘟嘟尾巴一摇一摇地跟在她身后。 许恒说:“你怎么来啦?” 两人下了车,许恒注意到他旁边的omega,一时间看呆了。 问自闲微笑道:“你好,我叫问自闲。” 许恒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自闲哥好。我叫许恒,恒星的恒。” 这就是妈妈说的邯知哥的对象吗,我的天哪,好看得要晕过去了。 这种眩晕感在看到问自闲递给她的礼物盒时达到了顶峰,许恒辨认着包装盒上的品牌logo,张大嘴巴愣了两秒,第一反应是把礼物还给他:“谢谢哥哥......这个还是算了......” 问自闲声音很温柔,不容拒绝:“小小心意,妹妹毕业快乐。” 邯知拍了拍她的肩,往店里走:“给你你就拿着呗,高材生客气什么。” 于是饭店里充斥着许恒兴奋的叫喊。 几人在店里简单吃了点,邯知掌厨,其余人帮忙打下手。 问自闲去后门倒水时,许恒凑过来:“自闲哥真好看。难怪你这么多年不找对象呢,眼光这么高。” 邯知小声说:“还没正式表白呢。” “那就是准哥夫。”许恒了然地点点头:“你快一点吧,真替你着急。” 第39章 新鲜的时蔬,在锅中一翻腾,无需花里胡哨的手法,简简单单便能激发食材的香味。 嘟嘟在吃狗粮,邯知把包装袋上的图片指给问自闲看:“你看,广星渊。” 顺手拍了一张照片给任予笙:“谁家alpha在这呢。” 很快便接收到对方的亲切问候。 一顿饭吃完,两人逗弄小狗,邯知独自扒拉着手机屏幕: 1.增加和朋友们的沟通和互动,积极面对当前问题,建立起良好的思维模式 2.每日运动半小时,适量运动有助于排解压力,改善睡眠质量,养成健康的作息 3.多晒太阳 ...... 嘟嘟躺倒在地上,露出软软的肚皮,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怎么不算一款自动小狗扫地机呢。 问自闲摸摸它的脑袋,许恒摸摸它的肚皮。有人陪玩,还有美味冻干加餐,嘟嘟开心得不得了,嘴里咕哝咕哝,兴奋坏了。 许恒一边摸狗,一边好奇地问:“哥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她往后瞄了眼对着手机仔细研究的邯知:“我之前从没看见邯知恋爱过。” 看起来邯知没说他们信息素匹配值的事情。不过也正常,毕竟一开始邯知恨不得把问自闲从哪里来的打包送回去。 问自闲神秘地笑,对她眨了眨眼睛:“命运就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新相机。妹妹。小狗。 许恒大喊一声:“邯知!看镜头!” 邯知刚把头抬起来,咔擦一声,合照定格。 比耶的许恒,微笑的问自闲,举起前掌的嘟嘟,还有一脸迷茫的邯知。 邯知急了:“不行!这张不算。” 问自闲调笑:“大家在好好拍照片,你捣鼓手机,真是读不懂气氛。” 许恒点了点头,使坏道:“互联网不会让你变得更好,反而会封闭你的内心,让你失去爱人和朋友。” 邯知:“......许恒你真是越来越坏了,我要没收你的相机。” 许恒急了:“是你送的吗你就没收,自闲哥你看他!” 然后照了第二张。第三张。 许恒小心翼翼地把相机收起来,万分珍惜。 邯知一拍手,收起手机:“别呆在家里玩小狗了,小狗也是要呼吸新鲜空气的。去钓鱼吧。嘟嘟!” 嘟嘟被叫到名字,懵懵懂懂地“汪”了一声。 * 此时的任予笙还在办公室冷脸训话。 他忍无可忍地看向脚下生根的alpha:“还不滚吗?” 广星渊低眉顺眼地说:“予笙哥,你得换药了。” 任予笙:“.........” 任予笙:“我自己没有手?我没有脑子吗还需要你提醒?另外,别叫我哥。” 任予笙揉了揉太阳穴,瞪着天花板:“我把你当弟弟,你想标记我,没报警都是因为我宽容大量。你最好能做一个摇钱树,给我打一辈子工。” 广星渊毫不犹豫地应了:“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任予笙:“......我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对牛弹琴不过如此,任予笙怀疑广星渊要么是小时候被驴踢到脑子出了问题,要么是在队里被霸凌时把他当成唯一救星,有了雏鸟情结。 可我是个流连花丛的商人啊,这活干不了,拜托另找他人当救世主吧。 他说了白说,懒得再费口舌,广星渊观察一会儿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挪过来给他换药。 抑制贴撕开,任予笙轻轻“嘶”了一声,却也没有把人推开。反正免费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心烦意乱时,自有朋友跑来火上浇油。 邯知打电话来:“爱兄弟还是爱黄金。” 任予笙:“?” -------------------- *来自尼采 第21章 别思考命运,来晒太阳 邯知腆着脸问:“下午好吗?我记得你在德山有一个小庄园,就是鱼特别多那个。还在运转吗?我们打算过去钓鱼。” 任予笙:“不行。凭什么我在公司任劳任怨,你在外面鬼混。” 邯知劝道:“别上班了,反正你也不差那点钱,白白给自己添堵干什么呢。一起去呗,可以把小星星带上呀。” 身后的广星渊手一抖,劲用大了点,痛得任予笙一下叫出声来。 ......... 邯知那边立马静音:“卧槽什么动静。你有病吧,我开外放呢还有小孩呢,你还搞上电话play了。” 任予笙:“?” 广星渊连忙道歉,面红耳赤。 邯知:“爱去不去吧,真是放荡的alpha。”然后挂了电话。 任予笙瞬间红温了。 他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开车去了德山。 广星渊无事可做,自然也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 到那边时,人已经来了,远远地看见三人一狗的美丽组合在楼台水亭里坐着。邯知在一旁打电话。 问自闲给嘟嘟戴上牵引绳,防止小狗太兴奋了跑到水潭里去。 许恒看到人,礼貌地和他问好:“哥哥好。” 她瞧见跟在后面的广星渊,好熟悉的相貌,一时叫不出名字:“......我看过你的电视剧诶!” 广星渊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谢谢。” 任予笙在小朋友面前还是保持了一番风度,微笑地打了招呼,然后把邯知拖到一旁。 第40章 他咬牙切齿:“我上次分手以后就没找过别人,你游手好闲没事做可以去捡垃圾,能不能别造我谣了。” “哦哦。”邯知挂了电话,又成功摇来两位嘉宾:“我相信你,兄弟。不这样的话你怎么会来呢?” “......” 任予笙沉默了一会儿。没理他,打开手机,在某个角落里翻找出一张合照。 他没有问自闲的联系方式,于是绕过邯知,直接走到人面前,把屏幕展示给他看: “喏,这是邯知的相亲对象之一。虽然最后没谈上,但关系不错,一个alpha还经常和omega一起约着打游戏,太没有分寸了。” 照片上除邯知外,还有一位omega男性,粉红色头发,戴着珍珠耳饰,唇红齿白,双颊饱满。背景是在一家咖啡店,彼此对坐,面向镜头,流露出矜持的笑意。 看上去确实有几分门当户对,情投意合。 问自闲安静了一瞬。 邯知给何叙发定位,转头注意到两人的动静,狐疑地走过来,推推任予笙:“你干什么呢?走远一点,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任予笙冷笑一声,没说话。邯知顺势看见了他手机屏幕上的合照。 我靠。 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照片上的人是谁。这个omega是某位不能不见的相亲对象之一,邯潭耳提面命要他到场,以防他阳奉阴违,还让他见过面后拍张照片留痕。 邯知是迫不得已,好在那个omega年纪还轻,玩心重,也根本无意踏入婚姻囚笼。两人一拍即合相互应付长辈,为打发时间,打了一下午游戏,连上了五颗星。 拍完照后就各自回家,后来也没再见过面。倒是任予笙看到照片动了别的心思,要了那个omega的联系方式。谁知道他怎么连这张照片也留着。 天地可鉴,邯知可从来没对别的omega动过心。 任予笙还在一旁抱着手臂等着看好戏,问自闲体贴地说:“没关系,我理解。” “......”邯知直接牵着他的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把这张照片删除了:“理解什么?就是之前一个朋友......朋友可能都算不上,很少联系的。任予笙你想干什么呢。” 任予笙:“我怎么了?你和人家打游戏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避嫌呢?” 邯知:“?我们不是五排吗,搞得你不在似的。人家打野在前头嘎嘎乱杀,你还特意选了辅助贴身保护,我被刺客抓了整局你头都不回一下!” 他转头看问自闲:“现在不怎么打游戏了,你想玩吗,我们可以回家双排。” 问自闲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可是我不会呀。” 邯知勾勾他的手指头:“没关系,可以选个瑶瑶挂我头上当皇帝。” 两人又聊上天了,任予笙挑拨离间计划失败,觉得这omega简直恋爱脑上头,一点脾气也没有。怒气冲冲地走了。 一旁的广星渊竖着耳朵偷听,低眉顺眼地凑过去:“哥,我游戏打得也还可以……” 任予笙:“滚滚滚!” 许恒举着新相机在草坪上给嘟嘟抓拍,双臂肌肉微微酸痛也不觉得累。小狗撒欢地一通乱跑,追着蝴蝶。 沟通、交流、运动、晒太阳。 邯知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眯眼看天上夺目的金乌:“这样,我们去钓鱼,一会儿刚好可以烤来吃。晚饭就来烧烤吧,自己动手,多有情趣呀。” 广星渊点点头。 “有病啊。”任予笙:“我不同意,我要吃现成的。” 广星渊开始摇头。 邯知懒得理他。两人经常斗嘴,刁难奚落已成习惯,过耳便忘。 视线一偏,余光中omega站在水榭旁,看那搭造的流水和山石,耳边是淋漓水声,如珠落玉盘。 目光似乎很专注,恍惚间却又不在这一小块天地中。 你又在想什么呢?是你的过去还是未来? 有时候你就在我身边,我却觉得我们隔着那么远。 他走过去从身后搭上问自闲的肩头,手指拨弄他耳后的头发,触感和本人一样柔软。 问自闲转过头看他,邯知问:“是不是困了?” 问自闲摇摇头,往他怀里一靠,声音很轻,感慨道:“天气真好。” “是吧。”邯知煞有介事地说:“所以专家学者们都建议说要拥抱大自然嘛。被钢铁森林束缚住的年轻人,很容易在快节奏的生活中迷失自我,这时候就需要放下一切,在阳光下进行最朴实无华的光合作用。” “想象你是一棵树,”邯知捏捏他的手指:“这就是你的叶子。” 所以不要去思考你的命运了,来晒晒太阳吧。 问自闲想了一下,虚心发问:“那作为一棵树,我应该怎么走路呢?” 邯知左右看看没有人偷听,附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可以抱着你呀。” 大有长进,学会说情话了。 这次鱼倒是钓到了,硕果累累,如邯知所说的一般笨到见钩就咬。 但午后阳光还有些大,夏季太阳直射点落在北半球,昼长夜短,往往将近七点时天地还有恒星的光亮。 邯知眯眼看天上,觉得这样不太行。这个位置虽然有树荫可遮蔽,却不像华岫那样背靠山水,手持小风扇无法送走燥热的空气。 两人坐着吃雪糕,问自闲咬着荔枝夹心,邯知下了决定:“就这样吧,回房间吃水果。” 第41章 要多晒晒太阳,但夏天还是算了。人间还有许多好时节呢。 把桶里的鱼交给厨房处理干净,两人进了房间,凉意扑面而来,去掉了周身的暑气。 房内三人正在打扑克,任予笙对着小孩有分寸,选择了这种健康安全的国民娱乐。 广星渊赢了不算数,任予笙赢了,便让小摄影师为他照相。 轮到许恒赢牌,她想了想:“想要星渊哥的那个狗粮,嘟嘟爱吃。” …… 忙完工作,何叙很快也来了,还带了一个beta。因为只是朋友聚会,两人着装简单,随性自然,手上各自戴着一枚戒指。 邯知在门口用小零食训练嘟嘟完成指令,而疯跑一下午的嘟嘟累得只想睡觉。 问自闲把它抱回许恒搭建的临时小窝里。邯知刚好看到来人,朝她们挥挥手:“这里。” 许恒跑出来,惊喜道:“魏老师!” 任予笙放下牌,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地问:“你不会把邯潭也喊来了吧?” “没有啊。”邯知倒吸一口气:“她大忙人了。再说一过来大家都得挨训,我哪里敢。” 任予笙深有体会地点点头。 邯家哪个小孩没被邯潭训过,她训人就跟训狗一样,话讲得不难听但伤害力极高,邯盛论在老头子面前都敢颠倒是非,惹事却不敢挑邯潭在场的时候。 连任予笙上学时都被邯潭教训过,邯潭说完弟弟,顺嘴把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任予笙一顿输出,搞得任予笙好一段时间看到邯潭就绕道走。 几个人彼此打过招呼。只有两人之前互相没见过,何叙向问自闲介绍道:“这是我爱人。” 她身后的beta微微一笑,很温柔的书卷气质:“你好,我是魏书盈。” 问自闲刚要讲话,邯知抢答了:“这是问自闲。” 他顿了下,接着说:“……是我男朋友。” 刹那间,一屋子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表情各异。任予笙很不服气,许恒则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问自闲神色些许复杂,半晌后如释重负地笑了。 何叙倒不惊讶,只在四下无人时说了两句:“哟,最近过得还不错,不闹着解除婚约了?” 邯知腼腆回答:“很好,很幸福。” 完全看不出当初闹死闹活不愿结婚的样子。 何叙:呵呵。 -------------------- 活着要多晒晒太阳,但夏天还是算了,人间还有许多好时节呢。算是这篇文的立意吧,终于写到这里了。 下章应该就是告白了,但这两人和谈上了有什么区别吗,男朋友都喊上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换了新封面tt) 第22章 猫塑和素毛肚 太阳最终西沉了,尽管大地上还残留着它的余辉。晚霞遍布天幕,每一天都有各自的瑰丽色彩,如梦如幻。 问自闲举起手机,叫来邯知,两人凑在取景框里,对着镜头比耶。 他发现问自闲好像特别喜欢记录,做饭的时候、钓鱼的时候、看电视的时候,留了好多照片。 和许恒这种对镜头表现力有极高要求的人不同,问自闲不太在乎照片的成图,有时候对焦不到位也无所谓,邯知做的美丽小点心要拍,钓鱼时候看到的mini鱼也要拍。 大概是有情绪加持,即使摄影手法不到位,看起来也十分鲜活。 邯知浏览着相册里在草丛里忙碌的蚂蚁群,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问自闲就是会做这种事情,这很难讲,但是很问自闲。 他的手机没设置消息预览隐私,邯知一边翻看照片,一边回忆当时情景,一条消息忽然在页面顶上弹窗。 [川]:哥哥好,我叫沈川。 [川]:谢谢哥哥帮忙填问卷,苦命大学生差点完不成小组作业。 [川]:(小兔鞠躬jpg.) [川]:看哥哥好像很喜欢那个挂件,是我自己织的嘿嘿。哥哥如果喜欢,我可以多做几个。 邯知沉默了。 短短几条消息,“哥哥”含量极高,快赶上邯知这一个月来喊过的次数了。 又是发表情包卖萌,又是手工编织挂件。邯知化身阴暗鼠鼠,暗自揣测:这alpha指定心思不正,难道没有猜到他俩的关系吗? “哥哥如果喜欢”,不好意思,哥哥喜欢我。 不就是男大学生吗,他也才毕业两年呢。 他把手机屏幕递回问自闲手中,后者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要打字沟通,仔细一看聊天框根本不是熟悉的头像和名字,这才想起来下午加了个新好友。 邯知闷闷不乐地看他打字。 [问问天气]:没事,谢谢,不用了。 言简意赅,礼貌回复,甚至没有自我介绍,不会太生硬却又展示出疏离感。谢谢,偶然遇见,萍水相逢而已,不用再联系了。 然后邯知就看见对面安分了两秒,继续发来消息。 [川]:(暹罗猫转圈jpg.) [川]:哥哥,可能有点冒犯,但我想问一下当时在你旁边的那个alpha是你朋友嘛。 [问问天气]:是男朋友。 ......... 对话框彻底安静了。邯知不看了,神清气爽地起身,准备叫大家一起忙活晚饭了。 他在周围几人身上看过一圈,对身旁的omega说:“随便叫了几个朋友,都是你见过的。你有没有什么比较熟络的人呢?不忙工作的话可以一起来,人多了晚上还可以打桌游。” 第42章 军研处工作特殊,不一定要在职人员,退役的omega或beta都可以。 问自闲想了片刻,委婉拒绝了:“可能不太方便。” 邯知:“好吧。” 他有点失落,不过很快也就接受了。确实没有见过问自闲联络过其他人。他的手机通讯录仅有一个每天都能见到面的邯知,偶尔在见不到面时发点小猫表情包。 哦不对,今天列表里新增了一个男大学生。 一想到这,邯知顺便把那个荔枝挂件要过来,做出承诺:“这个就算了,给我吧,我再给你做个新的。” 问自闲欣然同意。 厨师邯知开始给大家安排分工。这个人给肉串上签子,那个人涂上酱料和胡椒粉,放在铁板上碳烤。注意火候时长,什么时候应该翻面,什么时候肉质还未熟透。 一群人十分投入,还不熟悉时手忙脚乱,但吵吵闹闹,却更有一丝烟火气息。 忙活了好一段时间,任予笙又叫人上了几道菜,询问果酒饮品,这就开饭了。 魏书盈在一中任教,教化学,许恒做过她一学期的学生。两人聊了两句今年的高考题目和报考志愿。魏书盈回想起当年同学的去向,感慨道:“女孩最好还是要学理科的,就业面到底是比较广嘛,工资也高。” 任予笙赞同地点点头,随手指了一下广星渊:“你看文科生,毕业出来就要挨老板的打。” 广星渊把口罩摘了,脸上还有一些淤青的颜色,已经淡下不少。他默默地翻烤着肉串,分发给大家,但偷偷多给了任予笙几串。 任予笙又喝了口酒:“知道邯盛论最近怎么样吗?他之前那事不是上了新闻,后来被压下来了。你爹费了好大精力找人脉关系,加上粉丝洗地,已经说要复出演出了。” “结果好巧不巧,你又把他的手指踩断了。”任予笙幸灾乐祸:“演唱会再一次延迟,现在水军已经无法控制舆论走向了。” 邯盛论之前骚扰过他手下的员工,还明目张胆地想要撬走艺人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任予笙看他不爽很久了。 “恶人自有天收。”邯知说:“什么时候地府缺清洁工了就把他带走了吧。” …… 一群人酒喝得并不多,有两人要开车不宜饮酒,许恒年纪又小,只稍微尝了两口。何叙便说换了果汁和饮料来。 问自闲刚好要去洗手间,便顺路去了。 许恒偷偷跟邯知说:“哥,你有没有发现自己一晚上都在看着人家。” 有吗?邯知倒没有什么印象。 “你不觉得他很像只小猫吗。”他比划了一下,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是那种很黏人的小猫,找不见人了要着急地咪呜咪呜,看紧点也是正常的,感觉会被全世界偷走。 许恒了然地点点头,说了一个很新奇的词汇:“我知道了,你这是猫塑。” 邯知没听懂:“什么素毛肚,你在说什么二次元的话吗?” 许恒解释道:“就是,呃,喜欢一个人,觉得他像小猫一样可爱。” 邯知咳了一声:“哦。” 面皮微微发烫,热意挥散不开,邯知没有镜子来确认自己的脸色,问自闲入座后,邯知凑过去,小声地说:“给我一杯冰可乐吧。” 一顿饭很快热热闹闹地结束了。夜色渐深,各自有家庭的成年人纷纷告别。 何叙知道许恒家长不在,于是叫她到家中住几天。暑假时期,魏书盈不用去学校教书,两人都很爱打联机游戏,许恒一个人也不会无聊。 任予笙又喝多了,头晕眼花手脚无力,被广星渊扶着带到房间休息。 邯知看了两秒他俩的背影,犹豫一下还是追上去提醒:“虽然我知道他一直很照顾你,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alpha,aa相斥,他不一定能接受你。” “克制一下,别做不该做的,小心再挨揍。” 广星渊耳根红了,语无伦次:“……我不会的。我没有、予笙哥他……” 邯知懒得听了,挥挥手走了。 他将车开回华岫,车灯照亮前方,一路平稳行使,手心却冒了点汗。不多时,等问自闲再次睁眼看向窗外,车已经到达目的地。 车门开锁,安全带解开,邯知刚要下车,忽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何叙托我带了东西回来,好像是什么特产。你要不要去看一眼呢?” 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讲话时尾音有些抖,视线还移开了,避免对视。 如果这是在审讯敌人,那么他已经暴露出极大的破绽。但这是邯知,问自闲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绕到了车的后方。 后备箱装满了玫瑰。 没选太过艳丽的红玫瑰,橘粉色的花瓣恰到好处,其间有淡蓝色的led灯带点缀,如同星海。 邯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紧张地站在一旁。 他面前的omega在一小片花海前站了好一会儿,不置一词,指尖轻轻拂过花瓣。 邯知没等到反应,一边懊悔是不是送花有些过时了,现在大家都在用无人机演出告白吗? “虽然我也觉得我们认识时间不长,刚开始相处时也十分仓促匆忙……但我现在能明白你的心情了,也许感情就是这么平白无故。有时你对我眨眼,便觉得心脏多跳了一下。” “是命运把你送到我身边,而现在我接受它了。” 人的情感是流动、随时随地变化,就算真的是因为信息素匹配度又如何呢?反正世界上没有比你我更契合的人了。 第43章 而且,舍不得你伤心。 他牵住问自闲的手。指间还留有玫瑰馨香。 后者忽然抬头吻住他。 * 接下来家里一周都会有鲜花了。 两人花了好一会儿把它们抱进屋里去,修剪去多余的枝叶,小心插进玻璃瓶中。 摆在餐桌、玄关,或是书房,随处可见,就算不能长久保存,看见鲜活的花束也会心情愉悦。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邯知终于不再是一个单身二十二年的alpha了。 他心里有些激动,难以自持,一起摆弄花瓶时便忍不住黏着omega,正式确立关系后产生了领地意识,忍不住释放信息素,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 问自闲仿佛在邯知身上看到了无形的小狗耳朵和小狗尾巴,兴奋地晃动着。 这种情绪十分有感染力,使他无意识地也扬起嘴角。 正式恋爱吗?他垂下眼睫,把花瓶摆正了。 临近睡觉时间,邯知还在暗自纠结。 恋爱了,确定关系后,要睡一张床吗? 是真正的同床共枕,盖同一张被子。不是像之前迫不得已,要照顾意识模糊的病人。 然而偷偷看了问自闲好几眼,后者并没有注意到他发出的信号,亲了个晚安吻之后便回了二楼的房间。 邯知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考虑了半天要不要也把房间搬到二楼。 他回到三楼辗转反侧时,二楼的房间也依然亮着灯。 问自闲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束玫瑰,在灯下长久地凝视着。 背对着的窗台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异响,不过瞬息,问自闲转头时,房间里凭空多出了一个alpha。 那个alpha身材健硕,周身气质凌厉,眉尾一道很深的伤痕。 问自闲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回手上的花束。 alpha直直地看向他,以及那朵玫瑰:“上次还装不认识我,这次连话都不讲一句?” -------------------- 赶更新有点仓促了,明天修文 第23章 有事要和你坦白 问自闲问:“你来干什么?” 那个alpha没有回答,走近了两步,鼻尖动了动,片刻后笃定地说:“你身上有alpha的味道——终于爬上他的床了?”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毫不掩饰的恶意揣测,任谁都无法温和回应吧。 问自闲冷冷地看他。 他缓缓开口:“我在医院看见了郑伊。” 说完停顿一瞬,紧紧盯着alpha的神色,企图从最微小的表情变化中探查出信息:“你们答应过我,会让他离开。” alpha回想了一下这个“郑伊”是谁,不是很在意地耸耸肩:“是啊。可他是自己跑回来的,能怎么办呢?” “白木,醒醒吧,也许他根本不需要你的好意呢?” 问自闲早就认识到与这样的人谈判是毫无意义,但此刻还是不免产生了一些枉费心力的疲倦。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举起水杯,努力把波动较大的情绪压制下去。 而同时,alpha也在观察他。 他今夜在暗处窥伺,邯知反应敏锐,alpha 的戒备天性使然,他无法靠得太近。 在无人发觉的角落里,他看着两人下车,接吻,又并肩进了房间,亲昵地牵着手,仿佛一对再平常不过的爱侣。 那样依恋和柔软的表情,他在此之前从未在白木上脸上见过。曾经在人前总是冷静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如今居然也会对一个alpha露出......那种表情。 好似和别的omega别无二致。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omega。 alpha再一次认清这个事实,无意识舔了舔自己的犬齿,脑海中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只要他想,现在是不是也可以标记他。 “文件已经交给你们了,他确实和北美黛尔医疗有牵扯,我在卧室找到了点东西,再多的目前下不了定论。” 问自闲收拾好情绪,把水杯搁桌子上:“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alpha点点头,却没有马上离开,随意地四处走动,看到天花板上有些蔫了的兔子气球,表情怪异地笑了一声:“哟。这是什么?” 他走近两步,伸手就要去拉气球线。 问自闲在背后喊住他:“程犀。”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手枪,枪口对准alpha。 “终于愿意叫我的名字了?” 程犀眯眼和黑黝黝的枪口对视片刻,挑眉笑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讨厌别人碰你的东西。” “这就走这就走,没意思。”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朝窗户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了,转头看他:“别被睡了两次就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你们omega太容易被信息素影响了。” “白木,记住你是来干什么的。” 他来去自如,潇洒地从窗台一跃而下,动作轻盈,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窗帘被风吹得扬起一角,片刻后恢复平静,房间里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万籁俱寂,偶尔几声蝉鸣。 问自闲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窗前,把窗户彻底推开,让流动的晚风带走房间里微乎及微的alpha气息。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恋爱日常开启! 邯知一大早就热情满满地起床了。点开社交软件,一眼看到邯潭半夜发来的消息。她给邯知的官宣朋友圈点了一个赞,表扬了一下alpha的大进步,然后暗戳戳地表示他一定要抓牢机会。 第44章 邯潭:“早就说了,这么高的匹配度不喜欢才怪呢,你抗拒不了自己的天性。好好珍惜吧,命运之番多难得啊。” 邯知觉得她这话说得不对,他对问自闲又不是见色起意,明明是细水长流的循序渐进。但他也没有反驳。 点进邯潭头像里,最新的朋友圈还是上次订婚宴,发了几张和陈晓的合照。 往下一滑,陈挽卿也挤在评论齐刷刷的“订婚快乐”中,看得邯知五味杂陈。 问自闲今天起来得比平时晚,邯知没太在意,以为对方也在昨夜里失眠。 多睡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反正也不用起床拯救世界。 他接了个电话。对方公事公办地询问他:“您好,这边是信息匹配中心,针对您近期提交的反馈,我们将进行回访沟通,请问……” 邯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了两眼陌生的来电号码:“?” 啊? 不是,都过去一个月了啊?现在才处理到这条信息吗。 邯知猜测如果不是匹配中心的员工效率低下,一件小事拖拖拉拉,也可能说明像他这样的投诉者数不胜数,所以推迟至今。 但是、但是他昨天刚确认了恋爱关系啊。 “哦。”邯知应了一句:“是的,我是提交了一条投诉。当时不是说一个月内受到回复吗?你看看现在都几号了?” 对面没什么情绪起伏地继续说:“不好意思先生,很抱歉给您带来困扰。数据显示您上个月的信息素收集达标,所以您现在的问题解决了吗?” 邯知:“没有啊。别转移重点,这和我的恋人没什么关系。我的建议就是尽快取消强制同居的磨合期,这个规定很可能对omega带来潜在伤害。我强烈怀疑你们违反了omega人身保护法。” 员工依旧冷冰冰的:“不好意思先生,这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请问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翻来倒去就是那么两句官方回复,跟设定好的ai一样,越讲越来气,合理诉求得不到回应和解决,邯知没有耐心继续和他耗费时间,挂了电话。 他看了眼时间,收起手机,准备叫问自闲下来吃早饭。 走到二楼,屈指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 没人回应。 怎么回事?还没有醒来吗。 邯知等了一会儿,不由自主想起上次的事,皱了皱眉,轻轻把门推开了。 一走进房间,他立刻感到了不对劲。 窗帘依旧拉着,床上空无一人。 空气中弥漫着omega的信息素。 信息素之所以能作为alpha和omega生存的重心,不仅是因为腺体赋予了两者不同的基因优势,也是因为能够感受信息素的他们,可以分辨出这种气味之下所隐藏的信息。 疾病或健康,友善的试探还是威吓、斥退,是向爱人求偶还是驱赶同类......更高级别的alpha甚至可以从中读出释放者的情绪,感受到想法和思维。 就像小狗会通过气味相互交流,这就他们之间独特的、无需语言的交流方式。 而现在他置身于凌冽的风雪气息中,判断出omega处在一种不安的发热状态下。 ————这是发/情的前兆。 邯知朝衣柜走去,这里的信息素浓度比房间其他地方更高。不知出于什么心态,omega把自己藏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角落里。 衣柜打开的瞬间,更加浓烈的信息素争先恐后地涌出。 非常粘稠、浓郁,直勾勾地,散发出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被标记的心情。 邯知仿佛脚下生了根,看着蜷缩在衣柜里的omega,完全移不开目光,喉结滚动, 他这两天无端消失的衣服终于找到下落,临近发/情期的omega,下意识地挑选走沾染了他味道的衣物,因为不确定是否会被拒绝标记,所以筑了巢,把自己安放在里面。 他不知道在衣柜里待了多久,脸上浮现出一些红晕,不知道是因为不流通的空气,还是愈加燥热的身体。 背上微微湿了,额头黏着几根头发,眼睛湿漉漉的,咬着红润的嘴唇,被外界的光线找到,神情有些迷茫和委屈。 太、太可爱了。 邯知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艰难地吐出几个词:“......你发/情期到了。” 他蹲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把问自闲从“巢”中抱了出来,放到了床上。 上次去医院,医生已经提醒过,不建议问自闲短期内再注射药剂,连最温和的抑制剂最好也要停用。omega的发/情热又很难一个人不靠外力独自度过,邯知深吸了一口气,向他后颈摸去。 被alpha抱在怀里,omega的天性让问自闲沉浸在被信息素包裹着的安全感,却又有一些无法掌控现状的恐惧源源不断冒出。 意识稍微清醒,问自闲挣扎了一下,躲开邯知触碰他脖颈的手指,说话磕磕绊绊:“嗯......邯知……” 邯知握住他的手:“我就在这里。” “我有事情要和你坦白。” 他垂着眼,分明像落难的天鹅,多可怜,却又不肯低头。 好像意识到什么,邯知放在他腰上的手稍微放松了点,轻轻拍了拍omega的脊背,安抚道:“你说,我在听。” “你应该也知道了吧。”问自闲声音很轻:“我的腺体有问题……信息素紊乱综合征,伴随着一系列并发症状,也许很难再好了。” “因为腺体问题,生殖腔也没有发育完全,受孕的可能很小。” 第45章 他全部讲完,吐露出隐藏的心事,好像卸下沉甸甸的重担,一时间没有勇气抬头再确认对方的反应。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暧昧的信息素依然在流动、交织。 半晌后,alpha开口了:“就这?” “所以你是不想被我标记,才一个人躲起来的吗?”邯知看着他,问自闲的脖颈依旧泛着粉红,他皮肤白,看得更加明显。 他在omega的额头吻了一下,尽量轻松地说:“这算什么大事呀?没有小孩更好,我也没有信心能做到一个好家长的责任。” “这是你的自由啊,不会有人强求你的。至于其他问题,我会找来最好的医生,不要担心。” 问自闲既然心有顾虑,那就只做个临时标记好了,正好他也没有做好彻底标记一个omega的准备。 空气中的信息素依旧在波动,omega情况仍然不稳定。他从问自闲的脸颊一路吻到颈侧,然后按住他的肩头,稍微往后颈靠去。 问自闲又开始挣扎起来。 “没关系,哥哥。”邯知小声哄他:“我会轻一点的。” -------------------- 好忙好忙,有时间再修文吧。 开了段评,欢迎来玩~ 第24章 “晚安,世界。” 呼吸间完全是信息素的味道,风雪的气息萦绕鼻尖,甜腻的荔枝肆意流淌,简直叫人意乱情迷,理不清思绪。 邯知的状态也并不是很好,问自闲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贴得又那样紧。柔软的发丝,温热的肌肤,他明显感到自己的理智防线在逐渐崩塌。 得赶快解决,不然或许接下来七天两人都走不出这间房。 恋爱是一回事,其他的事还是再等等。发展太快了,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吧,别让人以为他是一个多急切的alpha。 不仅什么东西都没准备,邯知自己也没有一点经验呢。 他深吸一口气,向问自闲靠去。 omega对于标记这种事情还是会感到不安和害怕,被人接近后颈时忍不住发抖,既沉迷又抗拒。 邯知心说还好,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进入攻击性极强的待机状态,否则现在连最简单的安抚或许也无法做到。 “别哭。”他指尖拂过问自闲的眼睛,把他生理性泌出的泪水抹去了。 邯知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在那块脆弱的肌肤上吻过一遍,心跳如擂鼓。他不断安抚着怀中颤栗的omega,直到问自闲习惯了这种触觉,才缓缓闭合牙关,咬了下去。 一种过电般的战栗瞬间传递两人全身,灵魂彼此契合、相融、成为一体。 如alpha的天性,无需旁人指引,邯知便自发地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射到腺体中。 问自闲被他拿住要害,指尖扣在他肩头,发出一些不连成片段的字词,不受控制地流泪和发抖。 时间缓慢流动,临时标记完成了。 邯知的信息素被储存在另一个人的腺体中,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十分奇妙。 ——就仿佛在此人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难怪alpha会对标记这种事如此热衷。 他额头冒了点汗,忍得青筋直跳,但还是先观察了一会儿问自闲的反应。 后者仍然靠在他肩头,闭着眼睛,呼吸间都带着湿意。 ............ 过了片刻,房间里的信息素终于逐渐趋于平稳。 omega依然缩在他怀里不愿意出来。 两人都出了汗,微湿的发尾黏在脸颊,柔软的家居服也在动作间蹭得乱糟糟的。 邯知伸手将问自闲蹭到腰间的上衣下摆拉下,遮住了那截细韧的腰,亲了亲他的耳垂:“还好吗?” 问自闲的回应则是将他抱得更紧了。 二楼的房间不能睡了,温暖而暧昧的气味分布在每个角落。被子凌乱,床单上有几块湿漉漉的痕迹,看一眼便叫人脸红心跳。 邯知腾不出手来收拾,干脆把人抱上了三楼,先在自己的卧室休息。 卧室里有他日常生活的痕迹,床上沾染着alpha的信息素,问自闲裹在松软的被子里,安静下来。 他用湿毛巾给问自闲稍微擦了一遍身体,防止着凉感冒,又换了一套睡衣,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邯知无奈:“饭还没吃呢......” 不管是彻底标记还是临时标记,其共同点就是会使被标记的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产生无法克制的依赖。 这种天性本就是为了更好地受孕繁衍,孕育下一代,受激素控制的双方只能服从于自己最原始的欲望,缔结联系。 在ao五到七天的发/情期中,剧烈的运动和大量的信息素释放,对双方的精力耗费极大。 而营养液的发明,就是为了防止长时间未进食,对身体机能造成负担。高浓缩的营养成分能够快速地为他们补充能量,使发/情期正常进行。 邯知小时候吃过这玩意儿,味如嚼蜡,但确实顶饱,小小一支的分量可以支撑好长一段时间。 磨合期开始前,何叙给他带抑制剂时顺便捎了一些,邯知那时根本不觉得会派上用场,都没多看一眼,随手放在书房抽屉里了。 卧室里倒还有几块巧克力。 邯知找出来,拆了包装,递到问自闲嘴边。 “先来吃点东西。”邯知说:“啊——” 问自闲蔫蔫的,根本没有理会嘴边的巧克力,反而凑近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第46章 邯知:“......” 算了,还是去拿浓缩营养液吧。 一袋营养液果然完好无损地躺在抽屉里。 邯知提着它,迅速回了卧室。 离开不过两分钟,omega已经坐在床上抹泪,像一个安静的瓷娃娃,一声不吭,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坠,差点把被子泪湿了。 哦哦,是那个知识点吗,omega在完成标记后的一段时间内,会对alpha高度依赖,并伴随思考活动减弱、泪失禁、情绪敏感等其他症状。 简而言之,无论是怎样的omega,在此期间都会异常脆弱不安。 邯知的心快要被他哭化了,又担心他的身体,连忙拆了一支抑制剂,好歹是哄着他喝下了。 问自闲眼泪还没擦干,闷闷地说:“走开。” 邯知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安慰道:“邯知不会离开你的。安心睡一觉吧。” 直到身旁的人闭上眼睛,邯知才腾出空来研究这个营养液。 为了迎合用户喜好,现在市面上不同口味的营养液各式各样,像邯知手上的这支就是草莓味的。 草莓味的营养液。 邯知多看了两眼,十分新奇。 他并没有和别人一起经历过发/情热,按理来说并不需要接触到这类产品。但与此同时,一段距今已久的回忆随之在他脑海中模糊地浮现。 邯知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又拆了一支营养液,倒嘴里尝了两口。 好甜,居然真的是草莓味。 发/情热到第二天傍晚几乎消退。 夜晚降临,一天临近尾声。问自闲意识清醒了些,没那么黏人了,只是依然不允许邯知离开太久。 “好吧。”邯知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没事做的话,来点床上活动打发时间吧。” 他在问自闲不满的目光中下了床,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本书。 彩色鲜艳的图案,圆润的字体,封面上的文字像童话里的小人,戴着帽子、睁着大眼睛,在草地和蘑菇上躲躲藏藏。 ——《晚安世界》。 问自闲对这本书有些印象,他来这里第一天时在书架中见过它。配色鲜艳跳脱的儿童故事绘本,在其他正经的文学著作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眨了眨长如小扇的眼睫:“要念睡前故事吗?” 邯知一本正经:“是呀,乖小孩才能听。” 他摸了摸封面。原以为自己会百感交集,那些母亲为他轻声念着故事的日子早已过去多年,在他童年漫长的乌黑积云中,是不可多得的光亮。 然而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和恋人亲密地靠在床头,人生仿佛拥有了第二个圆满。 第一个故事是什么呢? 他翻开书页,熟悉的插图跳到他面前,唤醒他的回忆。 哦,是一座想看海的山。 ...... 邯知靠在床头上,用y国的语言一句一句念着这些写给小朋友的故事。语速缓慢,每个发音都十分清晰,嗓音格外温柔。 问自闲认真听着,靠在他胸膛前,一开始还时不时发问“小兔怎么样了呢”、“它最后看到海了吗”......然后在alpha的信息素环绕中,渐渐睡了。 邯知翻页的手却没停下来。 他停下朗读,沉默地把剩下的故事都读完了。 长成大人后再一次回望自己的童年,那些早已褪色的记忆,一点点变得生动、鲜活。 渴望飞行的蜘蛛,用编制成的网做成降落伞;萝卜穿过半个世界,去寻找彩虹的目的地;云朵问妈妈:“为什么朋友总会分离?” ……… 读到最后一个故事,天神在窗外长久地凝望。祂的翅膀比最冷的雪还要白。 神说:“晚安,世界。” 于是天暗下来。人类陷入沉睡,动物失去声音,一切烦恼、悲伤、苦难,在黑暗中远去了。 小朋友做了甜甜的梦,梦见了发芽的行星,漩涡在天神的臂弯中流动。而明天,近在眼前。 邯知把书合上,轻轻地放在床头。 有他在的地方,夜晚是离不了灯光的。然而问自闲睡在旁边,他把台灯的光线调低了好几度,只微微照亮床头。 一切做完后,他看着omega安静的睡颜,俯下身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晚安,世界。” 晚安,世界。再次醒来时,我们都拥有崭新的喜悦。 等到太阳升起,问自闲先睁开了眼睛。 整个人已经足够清醒,好像睡了一个漫长而踏实的觉,把多年沉积的疲惫困倦一扫而空。 这是他第一次在发/情热之后,有这样轻松的感觉。 果然alpha的信息素是应对发/情期最好的解决办法啊。 他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姿势太过亲密。 邯知从背后抱着他,双手覆过腰间,胸膛紧贴着他的脊背,甚至能感受到富有弹性的肌肉。 一只手探到了衣服底下,手掌结结实实地按着那块肌肤。 问自闲不过稍微动了动,邯知还未从梦中彻底苏醒,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脑袋贴过去倾听:“嗯?怎么了?” 问自闲小声说:“你力气好大啊。......” 后半句话控制了音量,几乎是贴着他耳根在说。 声音含糊不清,因此更显暧昧粘稠,相互又离得那样近,叫邯知一点逃脱的空间都没有。 当邯知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47章 一些不太健康的画面瞬间跳入他脑海中,历历在目。 大早上,邯知没克制住,一下子立了。 -------------------- 晚安,大家 第25章 你决定着饼干的命运 邯知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溜烟跑进了浴室。隔着一扇玻璃门,很快传来淋漓水声。 他走后,问自闲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埋在被子里。 盖在身上的被子又轻又软,几乎察觉不到重量,他很惬意地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邯知卧室的窗帘明显没有其他房间的厚重,薄薄的纤维无法将光线完全阻挡在外,大部分阳光投入房间,满室光亮。 这里没有人对他发号施令,没有必须执行的命令,没有生存危机。 问自闲伸了个懒腰,他身上套着一件邯知的睡衣,过于宽松的尺寸显得有些松松垮垮。 下床拉开窗帘后,他闭眼感受着阳光落到眼皮上的温度,眨眼时有些轻飘飘的痒意,像一根鹅毛落到心上。 天气晴,万里无云,接下来一周都没有降雨。 看了好一会儿,问自闲有些困惑地走到浴室前。水声已经停了,门依然关合着。 他转动把手,将门推开:“邯知,早上不要洗冷水澡。” 光着膀子并且......的alpha满脸震惊地看他。 他随手把被稍微打湿的头发撩起,呼吸还未完全平缓,整个人完全呆住了,像被突然拔掉电源插头的机器人,一下子停止了运作,大脑宕机,行为无法继续。 根本没想起锁门这一回事也想不到他会一声不吭突然开门的邯知:“.........” 问自闲很淡定,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小心地踩着湿漉漉的地板,把关闭的温控把手转到另一旁,然后若无其事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邯知:“........” 就算恋爱了......就算恋爱了也不能这样啊!! 好坏的omega。邯知空着的一只手扶着墙壁,感觉到周边的温度在急剧升温,简直不知道还要不要再继续下去。 念什么睡前故事,当时就应该趁他虚弱疲惫、无力还手时狠狠欺负一下。 . 等到邯知下楼时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问自闲做完早餐,色香味俱全,顺便抽空摆了个盘。 照例拍照后,他在相册中翻看自己的进步历程,从最开始掌握不好火候和调味,到逐渐对不同的食材处理方式有了认知。 滑到一张烧焦的饼干,上面用白色涂鸦笔添上了鼻子眼睛,双手叉腰——活灵活现的饼干小人。 问自闲停下来,看了它一会儿,忍不住笑了。 这是他第三次烤出失败饼干,有些生气了,一声不吭地站在烤箱前独自处理残次品。 邯知转身发现他鼓着脸颊在嚼什么东西,捏捏他的脸让他吐出来:“别吃这个,烧焦了。我们再试一次吧。” 问自闲置之不理,不想再浪费时间。 邯知有些无奈:“希望你能有些脾气,倒不是用在这上面的。” 为了鼓励omega,他把失败饼干的照片用画笔小小修饰了一下,流泪的饼干、愤怒的饼干、双手合十的祷告饼干......语气很严肃:“就算是失败饼干也有意义,饼干在乎。再试一次吧,你决定着饼干的命运呢。” 饼干神保佑,下一次果然做出了成功的好饼干。 软乎乎的回忆。有时候问自闲甚至觉得邯知像是从童话书中偷跑出来、在人类世界长大的小孩,因此无论外界风霜雨雪如何,自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永远承载着饱满的情绪跳动。 他选中这张照片,把它换成头像了。 好奇妙,曾经他对食物的要求仅仅是填报肚子而已,口味如何完全不纳入考虑范围,也根本提不起兴趣。 总是在奔波劳碌,最艰难的时候甚至和人共用一份物资;躺在手术台上时有那么一瞬间也期盼着闭眼后不要再醒来......那时候也根本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在研究这种事情吧。 你看,所以与人相处就是走出洞穴,借着火把的光亮找到太阳,看到世界之外的世界,填补空缺,使彼此圆满。 认识世界,体验世界,感受世界。感受是很重要的,在与世界建立起初步联系后,再次反馈到认知本源身上。 走到人群中去,并没有那么困难嘛。 . 他刚准备捻起一块小饼干尝尝,又马上放下了:不行,等邯知一起吃。 邯知果然如他所想,对早餐大夸特夸,立马发了个朋友圈向一众好友明里暗里炫耀。 因为童年时父母长久的缺位,他对教育一向奉行鼓励优先的健康策略。许恒就是他从小夸起来的,过年出去玩结果把新衣服弄得脏兮兮,邯知也能闭着眼说“小孩好动正常的说明有运动天赋”,然后两人一块立正挨骂。 就连妹妹备考时心情低落时,邯知也努力说服了许姨夫妻,带着一家人出门旅游放松。 而许恒高考完美发挥,邯知更加坚信这套方针的正确性,对问自闲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问自闲毫无压力照单全收,主动发问:“没有奖励吗?” 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随机播放到哪个节目也没人在乎,肩抵着肩,很亲密地靠在一起。发/情热结束后,他们手上戴着的手环早就取下来了,并且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第48章 杯具清洗干净,邯知在给茶叶过水,滚烫的开水激发出茶香,萦绕四周,沁人心脾。 他想了想:“想要什么奖励?奖励你搬过来和我一起睡好了。” 问自闲的回答是亲了他一下。 是那种有点黏糊糊的亲法,先凑过去贴了贴,再把唇缝一点点舔湿,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若即若离,又一次吻了上去。 不是为了调情,不是因为气氛恰到好处,而是看邯知脸红害羞很有意思。 就像管不住手的人类看到舒展叶片的含羞草时会忍不住摸两把,问自闲对邯知就有这种冲动。 特别可爱。问自闲看着alpha逐渐染上绯红的脖颈,心满意足地靠回沙发。 叶子合拢了。 他完成恶作剧,撩完就跑,靠回去看电视了。而邯知在旁边静了一会儿,独自平复心情,把茶汤从这一杯倒进那一杯,反反复复,直到茶水逐渐失去了温度。 他忽然憋不住地问了句: “所以我们现在是恋人了吗?” 问自闲:“?” 这是什么问题,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这就要分手了吗?” “不许说那两个字。”邯知忽然严肃起来:“现在我要行使一些男朋友的权利了。” 他把问自闲扑倒了,后者躺倒柔软的沙发垫上,顺从他的举动,缓缓睁大了眼睛。 这是要干什么?就在这里吗?邯知,你现在好大的胆子。 alpha撑在他身上,两人离得那样近,他认真欣赏邯知高耸笔直的鼻梁,深蓝的眼睛仿佛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总觉得最耀眼的宝石在他面前也会失去光彩。 邯知顿了顿,手掌覆上omega柔软的小腹,动作有些犹豫,然后渐渐滑往腰侧...... 最后从他的口袋中摸出手机。 问自闲:“。” 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 邯知点了两下屏幕,很快把聊天页面推到他面前。 列表里“川”发了几条消息。看日期是在发/情热那几天,所以问自闲没什么印象。 “川”没有回复问自闲上次发的消息,反而继续自顾自地向屏幕那边的人分享自己的日常。 [川]:今天遇到了一只超可爱的小狗! [川]:(图片) 问自闲在一旁睡觉,自然看不到什么小狗。而邯知瞧见了,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每一个alpha都对自己的omega有着相当强烈的占有欲,大多数alpha之间的冲突都是因为认为自己的配偶受到觊觎,无法容忍,要把所有外来人赶出领地。 何况他们刚完成临时标记,完全冷静不下来。 他顾不上考虑这样的做法会不会不太好,果断回了消息。 [问问天气]:(图片) [问问天气]:我是他对象,他睡着了。有什么事吗? 照片是随手拍的,有些模糊了,拍照的人是个小气鬼,甚至不愿意将主角的整张脸拍进去,只有一个裹在被子里的形状,露出一点点侧脸。 那时才几点呢,打工人下班到家吃个饭的时间,睡什么觉。 邯知坏心眼地想:发散你的思维,尽管揣测去吧。 对面再次陷入了沉默。 此刻他举着手机,还有些愤愤不平,直接将这个alpha删除并拉黑了,并郑重地提醒:“不要随便给别人联系方式,你看,这就遇上坏人了。” 问自闲:“......你好像赌气的小孩。” 邯知不满:“那怎样。这个alpha道德感欠缺,留着也碍眼。” “宝贝。”问自闲凑近亲了他一口:“很可爱。” 亲了一口还意犹未尽,认为这是一种低成本快速让心情变好的方法,比任何药品都管用。 ......我第一次梦见你时,你就这么喊我。 邯知脸颊微红,推也不是抱也不是。都怪夏天,夏天代谢加快,让人容易燥热,他感觉自己很需要再去冲个澡冷静一下。 这样下去不行,邯知一下子从沙发上起来:“我出门一趟。” 他在脑海中一堆少儿不宜的画面里,努力搜寻着借口:“买毛线和钩针给你做小荔枝,嗯,很快回来。” 甚至没敢回头看omega的表情。 这时候就显现出远离市区的不方便,平常新鲜的肉类和蔬菜倒是有人送到家里,可是除此之外算得上与世隔绝,安静是安静,可谈恋爱不应该热热闹闹的嘛。 而且、买东西有点不方便。 . 他飞快到达超市,迅速找到编织玩偶需要的材料。若无其事站在结账台时,看着旁边的货架,稍微犹豫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两盒一块结账。 然后打开手机准备付款。屏幕上立刻跳出两条消息。 [问问天气]:你跑得好快。 [问问天气]: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问问天气]:(猫猫抹泪) 头像是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小饼干。 -------------------- 欢迎来到饼干世界,我是主持人绵羊饼干,睡前节目结束,感谢您的观看,晚安。 第26章 笼中鸟 s国,西堤市,某个私人展厅。 厚重的红丝绒窗帘将四周遮挡得密不透风,展厅内一片昏暗,只有座位下方的指示灯亮着,如同海上的灯塔,提示来宾们有序入座。 为了保护隐私,不同座位之间留出空隙,并设有专门的隔板。每一个被邀请的客人都会收到一个面具,最大程度地防止发生没有必要的意外。 第49章 等待的时间过长,已经有人发出一些不满的动静,认为主人诚意不足,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和戏弄。 也就在这时,好似感受到他们的躁动,最前方的屏幕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亮起了。 那些要离席的人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坐回位置。 . 一个beta缓缓出现在画面中。 从常人眼光来看,他算不上容貌出众,但眉眼还算秀气。清丽的五官配上那灵动的神态,有一种特别的风情。 最开始,那个beta被一群人按在手术台上,虽然由于角度问题,视频没有拍摄完全,却依旧能看出他挣扎得十分厉害,已经处理过的音频还能隐约听到他崩溃的骂声。 一个穿着无菌手术服的医生,从他颤抖的手臂中抽出一管血液。 很快,血液分析结果展示在屏幕上:毫无疑问,这个beta不仅没有腺体,血液中的信息素含量基本为零,相关的激素含量也极其稀少。 画面一转,屏幕下方记录的时间变换,六个月过去。此时的beta穿着普通的病号服,靠在病床上,有些疲惫地低垂着头,不过依旧处于健康状态。 他仍然会在医护人员接近时露出厌恶和排斥的表情,但抗拒的举动明显少了很多,仿佛早已知晓了自己尘埃落地的命运,所以再不去劳神费力试图逃脱。 这次的分析结果显示:beta血液中的信息素含量显著增加,基本接近一般omega群体的水平。虽然信息素水平不稳定,时常会小幅度波动,但对于一个原本不可能产生信息素的beta来说,已经是极大的突破。 但这还没结束。 镜头聚焦在那位beta身上。一秒、两秒......很快,他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难耐不安地捂住胸口,眼神迷离。 画面向一旁移动,一个alpha正在释放信息素,而医生向镜头展示检测器上显示的omega信息素浓度。 身为beta,不仅能够释放出信息素,还能受alpha影响,主动进入发/情期。 目前流通的药物都无法达到这种效果。 满座哗然。 . “咔擦”一声,展台上的灯忽地点亮了。 一束冷白色的光束打到中央,伴随着“咔哒咔哒”的靴子踩地声,一个女人走上展台。 她身穿着s国当地特色的编织长裙,裙摆暗红色的花纹如同蟒蛇的鳞片,露出的右臂上爬满乌黑的蜘蛛刺青。 所有认得这个图案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为自己没有擅自离场而感到庆幸。 如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她的大部分面容被冷硬的面具覆盖,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和鲜红饱满的嘴唇。 女人的目光缓缓扫视过整个会场,仔细轻点过人数后,才莞尔一笑。戴着黑色丝绒手套的双手轻轻一拍: “各位久等了。” 随着她的动作,一个一人高的笼子被推了出来。 笼子通体银白,在灯光下闪着金属的冷光,周围又被金线和金叶缠绕用以装饰,宛如一个巨型的鸟笼,供国王观赏取乐。 而此时,笼中关着的并不是鸟,而是一个全身赤裸、仅用一块白布遮挡下身的人。 他的金发仿佛上好的绸缎,肌肤雪白、没有一丝瑕疵,低着头仿佛是世界上最温驯的马驹。 女人将手从栏杆缝隙中伸进去,黑色手套轻轻托着那人的下巴,对比分明的颜色更刺激视觉。后者则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 “......” 一时间,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在视频中出现的beta。 他依旧面容绮丽,却丝毫没了一开始强烈的反抗,像是一朵娇弱无害的花朵,任凭他人采撷。 甚至朝下面的人露出了一个无辜又诱惑的微笑。 前排坐着的几个alpha暗自咽了下口水。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很快,一股清甜的气味从展台中心逐渐扩散,若有若无,却挥之不散,渐渐充斥了每个角落。在场的每个能感受信息素的alpha和omega都能轻易分辨出来:这确实就是信息素的气息。 虽然比不上高阶omega的信息素浓郁,也不够甜美,但至少不是寡淡如水。 作为一个没有腺体的beta,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不可思议。 而现在,他们都可以亲眼目睹这件事。 . 女人收回手,beta再次低下头。她微微一笑:“来之前,许多人有过质疑。你们都想知道change的情况,这就是答案。” 她使了个眼色,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侍应生很快端着银盘从通道中穿行,为每个座位都分发了一支试用药剂。 ......... 展台上方的私密包间中,有人正通过实时监控,观看下面发生的一切。 alpha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对着身旁的人笑道:“如何?节目没有让你失望吧。” 另一个alpha年纪略大,金发碧眼,握着酒杯的手指粗壮而有力:“wen,你的父亲在a国,又让你来s国开拓市场。你们难道想做整个世界的生意吗?” 温河迟面对着明显的调侃一笑而过:“这并不是生意,kevin。我们只是在帮助有需要的人,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正在为信息素感到苦恼。change不过是提供出一个有效的解决方法。” 他话锋一转:“如果change早点研发,或许您也不会选择调任到s国吧。” 第50章 kevin的表情有些变了。他收敛了笑容,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这位年轻的男人。 两人视线相接,各怀鬼胎,都清楚对方并不坦诚。片刻后又忽然一同开怀大笑,举杯碰撞,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一位侍应生敲门进来,弯腰在温河迟的耳边说了什么。 温河迟点点头,挥手让他先离开。然后站起身,对一旁的alpha说:“有点事要处理。今晚这里有不少美人,都是change的成果,您可以好好检验。” 穿过长廊,一扇门并未关合,露出一条缝隙。温河迟推门而入。 里面已经站着一个alpha,身姿挺拔,面容英俊,一道显眼的伤痕擦过太阳穴压上眉尾。 温河迟朝他随意地点点头,在办公桌后坐下了。那个alpha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向他汇报最近的事务。 “黛尔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旁,没什么要紧的。最近的重心先放到这里。”温河迟不以为意,随口问道:“他怎么样了?” 即使没有指名道姓,程犀还是立刻知道他问的是谁。 他并不清楚温河迟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明明白木现在的处境是温河迟主动促成。 程犀稍微思索后,试探地回道:“之前在行动中受的伤已经好了......那个alpha似乎对他还不错。另外还问了郑依的事情。” 空气静了几秒。 温河迟迟迟没有回应。 程犀不敢抬头观察他的脸色,自顾自看着金丝楠木的花纹出神。半晌才听到面前的alpha轻笑一声。 “还不错。” 温河迟玩味地重复一遍。 他在脑海中细细描摹那张脸,几月不见却依旧眉目清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能将人轻易洞穿,经历一个世纪也难以忘记。 温河迟闭了下眼,有些无趣地问:“还有呢?” 程犀:“温先生说,让您留意婚礼时间,多陪陪苏小少爷,他最近天天闹着要见您。” 这倒是。温河迟有些烦了,这几天存了未婚夫号码的电话直接关机,只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工作太忙。 “咔哒咔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近门口后,门被猛地推开。 这层楼各个入口都有人把守,能来去自如的人寥寥可数。 刚才那个手臂有蜘蛛纹身的红裙女人走了进来,随手摘了面具,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累死老娘了。温河迟,你得给我多加一些报酬。” “我是花钱请你来的。”温河迟根本不买她的账,斜眼看她:“可你不仅来迟了,展示和说好的也不一样。” 女人哼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效果到位就行。那个老头一直找我催你下去,你好自为之吧。” 温河迟没什么表情地站起身,像早料到会有这一出。他把手上戴着的戒指取下来,随手放到托盘上,忽然想起什么,对程犀说:“刚才那个金发omega......” 说到一半又停下来,耸耸肩:“算了。” 换了一件外套,温河迟整理衣领时平静地说:“收尾的时候,不用留着那个alpha了。” “那个alpha”指的是谁,程犀稍微思考了一下。 他迟疑道:“他的身份有些特殊......” 却在温河迟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中咽下后面的话。 “记得。”温河迟走出门时微微一笑,补充道:“让白木亲自动手。” -------------------- 小情侣这集没有出场,下章回来。 反派正式出现了,但我好想一直写小猫小狗谈恋爱tt 第27章 如果我现在向你求婚… 恋爱第一步,拒绝分房睡。小别墅隔房如异地,这与合租室友有什么区别。 两人搬到了三楼同居,问自闲有过疑问:“为什么不是你搬下来,还省得多走一层了。” 邯知腼腆回答:“是这样的,因为我不好意思去omega的房间。” 问自闲:“......” 但是好意思抱着omega睡觉是吧。 真正原因邯知不好意思说,因为两人在那个房间里做过坏事,事后床单还是邯知偷偷洗的。 此后他便对那间房留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旖旎记忆,再加上问自闲确实在那里住了好一段时间......唉拜托原谅可怜的处男alpha吧。 . 对于这段恋爱关系,问自闲适应地比他更快更好。或者说他一开始就对两人抱有这样的期待,所以眼下不过是得偿所愿而已。 邯知回想起当时在医院第一次见面时,问自闲面色苍白,笑起来唇角却很柔和,像他这个人一样没有棱角,轻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邯知的回应是直截了当地从包中拿出磨合期协定,委婉却没有一丝回转余地地拒绝了他。 然而也是他,在人家发/情热时,咬了临时标记还不够,情难自禁,把人浑身上下吻了个遍......最后被子凌乱得不成样子。 时至今日还会暗自感叹命运的奇妙。 还好问自闲脾气好。邯知庆幸地想:还好他们匹配度高,什么叫天合之作,这就是天合之作。 . 但他很快有了新的苦恼。 上学时看身边的人不断地坠入爱河,邯知尊重理解,毫无兴趣,敬而远之。那时在他看来,远有比和相识不久的人建立起一段亲密关系更有意思的事情。 有人打趣他会不会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上谁,邯知本人也觉得自己应该会一直一个人生活下去,直到生命尽头。 第51章 因此虽然如今也正式步入了一段感情,却不知道该怎么维持和推进,总觉得两人的状态和之前没捅破窗户纸时没什么差别。 天哪,到底是谁二十二岁才谈了第一场恋爱,哦原来是我啊。 求助朋友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何叙已婚,早就度过了青涩的恋爱阶段;任予笙倒是很有经验,但邯知先入为主,觉得他太过油嘴滑舌,不是值得请教的前辈。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上网搜索解决办法。 #恋爱清单,情侣必做的100事 最上方跳出来一个热门帖子,收藏点赞99+,评论好评如潮,邯知如获至宝,赶紧保存下来,仔细研究。 . 一起打游戏。 邯知给问自闲的手机下载好应用,拉着他:“来双排吧!” 好久没有上线,新赛季更新,游戏列表依旧十分活跃,猛猛冲榜刷分。 邯知水平算不上顶尖,但放一般人中还算会玩,刚一上线就被人注意到,屏幕侧方弹出了好几条组队邀请。 问自闲还在一旁加载初始资源,瞄了眼他的屏幕,撑着脸说:“你好受欢迎啊。” 邯知咳了一声,通通点了拒绝按钮:“没有没有,是我比较不务正业。” 两人段位差太多,于是先去了匹配练习角色。邯知让他挑选自己喜欢的人物,给他讲解各个分路的特点、怎么才算游戏获胜、有哪些地方可以蹲草埋伏......进攻撤退,打出节奏,团队游戏还要配合队友,注意进场时机,反正细节多如牛毛。 游戏而已,邯知不想给他压力,没必要的话不多讲,击败小兵也会猛夸,主打一个情绪价值给到位。 几轮下来,问自闲差不多掌握了这个游戏的逻辑,不想再打人机,要求对线真人。 邯知说:“你想玩什么?对抗路也行,塔下清清兵还能刷会视频,解放双手。” 问自闲反手锁定了一个机动灵活的射手。 邯知不愿打击他的游戏热情,于是开了比赛,选了一个加盾的辅助贴身保护。 第一局输了,邯知说:“嗯嗯,5-3,已经很好啦,你还是银牌射手。” 问自闲撇了撇嘴。 然而接下来,问自闲逐渐熟练,操纵着射手敏捷地变换走位,避开对面技能,甚至可以丝滑完成反杀。 邯知:“!” 又赢了一局比赛,他得意得不行,凑过去在omega软软的脸颊亲了一口:“真棒!这是奖励。” 问自闲任由他亲,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奖励别人的方式就是亲一口吗?” 又黑又润的眼睛,不笑时也带笑意的唇角,真是喜欢呀。邯知又亲了他一口,这次亲在嘴唇,很理所当然:“不是啊,这是在奖励我自己。” 邯知:“啵啵啵!” . 一起做手工。 材料已经买回来了,两个人对着教程埋头研究,一个要做小荔枝,另一个想了想,打算做朵小雪花。 新手上路自然得费点力气,问自闲拆卸、组装枪/支时又快又稳,第一次做这种手工却屡屡受挫。 邯知已经编织出了荔枝的雏形,问自闲靠在他身上,有点沮丧:“你是神奇小精灵吗?还会做什么呢?” 邯知说:“嗯,你要是想要草编戒指,我倒是可以做。天知道当时陪着我姐练了不知道多少遍。” “好呀。”问自闲随口说:“但是只有草编戒指吗?没有别的戒指吗?” 邯知静了一会儿,小声说:“会有的。” 问自闲真的只是随口一提,玩笑意味多于认真,没想到他真的应下了。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身旁的alpha,后者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涩,微微偏过头,但嘴角还是上扬的。 很明显的处于热恋中的神情,坦荡、毫不掩饰的喜欢。 “算啦。”半晌,问自闲移开目光,一时自己也说不清心中感受:“不要戒指,你快点把小荔枝做好还给我。” 他垂下眼睫,继续研究雪花的构造,把深浅不一的蓝色毛线挑选出来。 邯知:“?” alpha反而较真起来:“为什么不要?不喜欢我吗?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还是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个程度?那又是谁第一次见面就问我什么时候结婚的?” 好多问句,一句接一句,连喘气的间隙也不给。 问自闲被他按住肩膀靠在沙发上,眼睛缓缓睁大,有点被吓到了。 邯知继续追问:“如果我现在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问自闲刚要张嘴,邯知一脸严肃地指着他:“不许说我不想听的话。” 问自闲说:“你不会有机会向我求婚的......” 面前人的表情渐渐布满阴云,皱着眉有些难过了。 他继续说:“我会提前把戒指准备好,然后先一步送到你面前的。” “这样可以吗?” 好吧,虽然还是没有回答最初的问题,但是这个理由尚可接受。 alpha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 一起看电影。 很合理的一个选项呀,看点浪漫的爱情影片,比如青春热恋,伉俪情深,有情人终成眷属。 气氛到位,还可以牵牵手亲个小嘴。 邯知原本是这么幻想的。 再一次被jump scare搞得背上寒毛直竖后,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把空调调高了几度,在惊悚的背景音中小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看这个?” 第52章 “嗯?” 身旁的omega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脸庞被屏幕的荧光微微照亮。 镜头飞速切换,画面时亮时暗。尖锐刺耳的叫声中,他惨白的脸转了过来。 “随便选的,就在第一页,好像刚上映不久。”问自闲说:“怎么了?” “......没事。”邯知下定决心以后做事情一定要亲力亲为:“主角演得挺好的。” 问自闲沉默了一会儿:“主角前十分钟就死了。” 邯知:“......” 问自闲好像意识到什么:“你害怕吗?” 邯知镇定自若,把头转回去:“天,开什么玩笑,我一个187的alpha怎么会害怕。再说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 身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被科学社会主义教育长大的五好青年当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了。 什么从电视机爬出来的长发幽灵,什么午夜阁楼的诡异声响,什么浴室外面猛烈的拍门声......假的,通通都是人类的臆想。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多房间,要是哪里闹鬼了也不知道……说不定我们早就和幽灵成为室友…… 问自闲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靠过来,柔软的头发蹭到他肩头,邯知嗅到了海盐香草的气息——他们用着相同味道的沐浴露。 他下意识揽住问自闲的腰,后者就抬头讲话,嘴唇时不时擦过他耳朵,声音也很软:“我害怕,邯知。宝贝,你抱抱我。” 邯知:“......” 心跳得好快啊,比刚才恶鬼突脸的时候还要快。 他把omega严严实实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颈窝,时不时用问自闲的脑袋来遮挡屏幕,鼻尖都是轻盈的香气。 alpha美滋滋地想:看鬼片也行,反正谈恋爱是怎么都能谈的。 连屏幕上满脸是血,刚经历过一场逃亡的角色都看得顺眼起来了。 他低头在问自闲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软软的。 我的。 . 一起做饭。 两人在做下午茶甜品,邯知把蓝莓千层端上桌子,示意omega品尝。 问自闲拍了照片,认真切掉一块,先喂给邯知吃,再咬进嘴里。 精心熬制的果酱,奶油绵密,一切恰到好处。他歪了歪脑袋:“幸福的味道。” 邯知问:“甜吗?” 问自闲仔细品味:“不会特别甜,这样刚刚好。很合适。” 来了来了,刚背的情话精选,新鲜热乎。 “嗯。”邯知咳了一声,很不经意地说:“没有你甜。” “.........” 问自闲僵住了。 好安静,为什么这么安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时候不应该轮到问自闲脸红害羞吗。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邯知坐立不安,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偷偷打开手机翻找帖子。 “宝贝。” 半晌后,问自闲把手机从他手中抽走,扫一眼上面的内容,十分诚恳地捧着他的脸:“答应我,以后不要在网上学一些乱七八糟的,好吗?” -------------------- 是的,所以他们现在还处于一种盖被纯睡觉的健康关系。 下章继续走剧情,然后就要开始成年人的恋爱了,嘿嘿 (顺便推推预收!下方直达,感兴趣的宝可以点点收藏~) 第28章 我会带你逃跑 医院的检查报告出来了,立马有人打电话通知他们过去一趟。 时隔多日再一次来到这里,邯知有些紧张,问自闲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在医院门口,慢慢把一支雪糕吃完了才进去。 邯知在一旁等他,警告道:“一天最多吃一个,你别趁我睡着了偷偷跑去翻冰箱。” 问自闲一脸无辜:“我没有啊。” 邯知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轻车熟路地上了电梯,进了问诊室。 医生把所有的检查报告单推到他们面前,仔细分析了问自闲目前的身体状况:“这位omega之前过于依赖抑制剂,所选的药效又太烈了,很多成分堆积在体内,才会导致腺体受损。” “但并没有到不能挽回的地步。你看他这个腺体细胞活跃度分析......” 医生提到了一些专业术语,邯知反复确认过不会有生命危险,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来。 大概是因为他们这次做了临时标记,医生很快又把话题牵扯到生殖腔上:“关于他的这个受孕问题呢,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 “......”邯知皱眉,打断他:“他的腺体以目前状况,需要服药多久才会恢复?还会出现像之前那样的突发症状吗?” 问自闲百般聊赖地抬头看四周贴的图纸,仔细研究一遍,又想玩alpha的手,被人一把捉住了,扣在手心。 . 待了好半天,邯知觉得自己已经把所有想问的、能问的了解清楚了,两人从才问诊室出来。 他和医生沟通得口干舌燥,问自闲却很少开口,踏出门后殷勤地给alpha递水。 后者接过来一看,是瓶马卡龙色包装的气泡水,应该是刚才买雪糕时顺便买的。问自闲还给自己买了瓶紫色葡萄味的。 都是糖浆和食品添加剂,邯知这种饮食健康的养生人一点不能理解。 他恨铁不成钢,点点问自闲的脑袋:“少吃点垃圾食品了!” “以前没试过嘛。”问自闲作抹泪状:“一直在工作,兢兢业业,赚钱留给你花。” 第53章 邯知就又不忍心说他了,想着赶紧回家,华岫可没有便利店和自动贩卖机,没有供给就没有需求,从源头解决问题。 . 两人走在长廊明亮的地砖上,头顶是冷白的灯光。没人讲话,空气安静了一会儿,邯知忽然说:“你不喜欢医院。”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十分确切肯定,语气却很平常普通,像在讨论天气。 问自闲顿了顿:“嗯?” 邯知牵着他的手握紧了些,他若无其事地说:“我也不喜欢医院。” 他语气很平静:“小时候生过病,我爹为了省事,直接把地下室改成了一个医疗中心,方便我疗养和复查。你也去过那里吧。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这倒确实,之前问自闲受伤时邯知带他去那里看过,完全像是一个小型地下医院,有手术室,病房,药品存储室,甚至还有两间起居室。 问自闲一开始就奇怪,一般人怎么会会把小别墅的地下室改成医院。 他在邯知的档案上隐约看过这条记录。邯知十来岁的时候确实身体不好,在家养病了一段时间。 不过因为没有详细说明,只是一笔带过,问自闲也就没有认为这是一件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但是,是什么病要到在家建医院的地步? 这是邯知第一次提起这件事,他打趣道:“那一定很无聊吧。” 邯知也笑了:“是啊。” 他语气有些感慨:“小时候也没什么朋友,生病了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每天看的最多的就是蓝色条纹的窗帘。” 明明地下室根本就没有窗户。窗帘只是起到一个装饰的效果,他找过了每个角落,但每次他将窗帘拉起,只会失望地看到一堵白墙。 “见到的人只有几个医护阿姨叔叔,但是也很少和我讲话。不过他们是大人嘛,和小孩可能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那时他的身份尴尬,虽说名义上也是个大家族正儿八经的少爷,却因为父母离异,父亲另有新欢,被随意扔到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想起。 邯知还记得地下室的房间里很安静,没有风声鸟鸣,外界声响隔着厚厚的砖墙,无法传入他的耳朵。 只有医疗仪器工作时滴滴声,和空气循环系统带来的微弱动静,让他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没有开灯时,唯一的光源便是身旁的仪器,像夜幕海滩上甲藻散发出的幽幽蓝光,海浪拍打岸边,而他好像被世界抛弃到这个角落。 ......... 那一段时光,邯知很久没有记起,几乎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此时却发现每一个画面都能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未曾褪色。 问自闲安静地听着。两人走到车前,相握的手暂且分开了,各自上了车座。 邯知并没有着急发动汽车,他缓了一下,好像在逐渐从回忆中抽离。 等到情绪平复后,他呼出一口气,语气轻松:“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病好了就'出院'了,虽然说确实留下了点阴影,不过小孩子嘛,都这样,有时候做个噩梦都会自己吓自己半天。” 邯知说:“生病当然还是要去看医生的,不能讳疾忌医。” 他朝问自闲笑了一下,语气很轻松,显然想把这当做一次随意的聊天,不打算给问自闲太多压力。 车往前开了。 “如果我在你身边的话。” 半晌,问自闲说:“我会带你逃跑的。” 他讲话的语调平缓,尾音很柔和,却无端让人想要相信。 邯知有些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又笑了:“啊。从医院跑出来吗,然后呢?” alpha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讲了一堆话白白做无用功:“生病就要去医院。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不是医院。”omega温柔又冷静地反驳他:“不管是谁,都不应该把小孩一个人关在地下室里的。” “......” 邯知沉默了。 问自闲其实清楚他在等待什么,无非是想要一个契机,递出一个切口,给彼此相互坦诚的机会。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更应该有这种吐露过去的必要。 可是邯知对他的过去、来历,一无所知,而问自闲却对他的大部分人生经历了如指掌。 这真的公平吗? 问自闲看向窗外,恰好有一只鸟掠过远山。 . 回到华岫时,两人之间还留有一些微妙的氛围。 邯知把问自闲的药拿出来,仔仔细细分类,贴上标签和注意事项。问自闲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从背后抱住他。 “嗯?”邯知转头:“怎么了?” 邯知倒没有很受挫。不想说就不想说吧,他这样不愿提及过去,说不定那也是一段十分艰难的回忆。 反正一生那样长,两人还有数不尽的时间去了解。 他蓝色的眼睛看向恋人,大海一般深邃。 问自闲怔怔地和他对视片刻,不由自主地凑上去亲了亲:“邯知。” 是撒娇的语气呀,叫了名字却又什么也不说。 邯知心被他弄得软乎乎,回抱住对方:“我在呀。” 问自闲忍不住笑了。 他把脑袋埋在alpha怀里,难以抑制地,一次又一次感到安心。 . “台风'泰曼'将在近期登陆,预计逐渐向南部沿海靠近,强度逐渐增加。” 第54章 “市防部门决定于x月x日启动防台风4级应急响应。请广大市民密切关注台风预警信息,及时掌握台风动态,做好防范,确保安全!” 电视机里播着天气预警,邯知路过时看了两眼:“台风要来了啊。家里得多准备一些东西。接下来就不要出门了。” 问自闲说:“阳台上的花也要搬进房子里,我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呢。” 他端着水杯,愁眉苦脸地被邯知盯着吃药。 其实吃药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只是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很新奇。 出于关心的约束,给人一种被棉花包裹着的柔软。 . 药吃完了,两人窝在沙发上,问自闲摆弄看手上的荔枝挂件。他的小雪花还没完工,剩余两个小角。 邯知按了遥控器,电视换台。 家长里短的都市剧,换掉。财经晚报,换掉。法治讲坛,换掉。 跳转到新闻频道,主持人面对镜头,面色凝重,语速很快地讲着什么。 邯知还想按下按键,身旁的人忽然一把按住他的手。 他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怎么了?” 屏幕上正插播一条案件,有个beta的尸体被人在某个巷角发现。那里正是监控死角,平时无人经过,一切证据表明beta是意外死亡。 问自闲死死盯着屏幕,那个人的脸被油布盖住,无法看清。但是探出的手腕上有一个弯曲的疤痕,像条蚯蚓在肌肤上爬行。 邯知转头这两秒,画面刚好切过了。等他看回屏幕,主持人已经在讲述别的话题。一切正常,看不出一点端倪。 问自闲松开了他的手,沉默着。 邯知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低头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问自闲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回答他:“没事。” 邯知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有些担心:“是不是吃药了头晕,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去饮水机接了杯温水,端到问自闲面前时,惊觉他手凉得要命,吓了一跳,连忙打电话询问医院。 一直到晚上,问自闲还是有些无精打采的。邯知担心得不行,尽管omega说了好几次“没有事”,他还是放心不下,把人打包塞被窝里,一会儿摸摸手臂一会儿摸摸额头,眉头紧蹙,直到人合眼入睡才稍微放心。 问自闲这一觉睡得却很不安稳。 梦境混乱了他的记忆,使他重回孩童的躯体,赤足在狭长走廊狂奔,跑得那样快、那样急,被镜子的碎片扎到了也不要停下。 接着空间也扭曲了形状,他的逃跑没有终点,脚下每一步越发踏不到实地,还要艰难躲过沿途伸出无数想要抓住他的手臂,黑暗里堆叠出一张张拉长变形的脸——而他、他在其中看到熟悉的眉眼。 下一刻,问自闲听到自己凄厉的尖叫:“不——!!!” -------------------- *台风预警有参考 所以可以解释为什么邯知第一次在医院看见晚自习会心软了,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晚自习是我的小名,有意思吧) 今天可以看到评论吗(期待的目光) 第29章 台风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着抖,额头冒出了冷汗。 下一秒,一双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额头,用拧到微湿的热毛巾擦去他身上的冷汗。 邯知的声音很轻,好像怕吓到他:“做噩梦了吗?没事,我在这里呢。” 他找到问自闲发凉的手掌,微微握紧了。 等了一会儿,邯知把体温计抽出,仔细看上面的数字。 “有点低烧。”他蹙眉:“你觉得冷吗?” 问自闲理解了几秒他话中的含义,迟疑地摇了摇头。 他脑袋还有些眩晕,意识昏沉,安静了一会儿,伸手拉了拉邯知的手指。声音很低:“抱抱。” “诶。”邯知俯下身,没有拉开被子,把他整个人裹成一个被卷,然后连人带被抱进怀里。 “抱抱。”alpha吻了一下他的耳根。 问自闲不想这样抱,想要两个人紧紧贴着互相分享体温。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然而嘴唇动了动,好像连说出一句话的力气没也没有,最后还是维持这个姿势沉沉睡去。 邯知在一旁给医生发消息,确认能不能服用退烧药,会不会和现在正在服用的腺体药物有药性冲突。得到否认后才轻手轻脚地去接水。 问自闲总是这样,上次信息素紊乱,这次又忽然发烧。一开始就带着伤来的,这段时间也经常生病,怎么能让人不担心。 邯知都有点怀疑他之前的工作是不是压力太大、难度太高,才落下不少毛病。 喂他吃了药后,到下午体温渐渐恢复正常,只是人依旧有些没精神。也不看电视了,跟在邯知身边晃来晃去,搞得邯知恨不得就地变成袋鼠,把他装进口袋里面。 问自闲没有胃口,午饭吃得不多,邯知傍晚时便先煮了热腾腾的鲜面条暖胃。 他慢吞吞地把汤喝完了,说要去外面透透气。 “好。”邯知同意了,递给他一件薄外套要他穿上:“看天色要下雨,小心别着凉了。” 他手背抵在omega额头试探温度,确认正常后才放他走:“一会儿回来再量下体温吧。” 问自闲乖乖地点头。 . 外面风渐渐大了。 第55章 问自闲将拉链拉上,摸了摸口袋里的毛线玩偶,穿过后花园。 天色渐暗,远处乌云一朵朵飘来。身后的别墅里透出明亮的光线,将他脚下的虚影拉长。 问自闲深深呼出一口气,朝着灌木丛尽头的小径走去。 . 邯知原以为他只是在门外院子里逛逛,没怎么在意,从冰箱的保鲜层里拿了几个苹果,准备做一盘苹果兔子逗他开心。 唉,兔子拯救世界。 结果把水果刀放下,擦干净手,对着窗户外面喊:“吃水果了!” 无人回应。 邯知:“?” 他走到门外,脑袋转了一圈,从石塑雕像喷泉,到种植了景观树木的后花园,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确定没看见人。 此时天色阴暗,所见之处积满阴云,风雨欲来,林木晃动。 邯知皱了皱眉头,返回大厅拿手机给问自闲打电话。通话键刚按下,沙发角落就响起了铃声。 邯知走过去,将抱枕挪开,omega的手机并没有带走。他挂掉电话,面前的来电显示便消失了,屏幕切换,亮起来了他们的一张合影。 落日余晖下,两人面对镜头微笑,动作亲密,发丝也被染成金色,仿佛有了太阳的温度。 . 问自闲顺着石阶一级一级往下走,步伐并不快,时不时有被风吹拂的叶片飘到他周身,落到表面粗糙的石块上。 问自闲小心地避开了,一整天下来脑袋还残留着些许钝痛。这痛感并不强烈,却一阵接着一阵,如海水涨潮,使他思绪混乱,无法思考。 他机械地向前迈步,抬脚、落脚,偶尔注视着残叶缓慢坠落的画面,借此来阻止自己想起其他。 一旦失去了注意集中点,一闭上眼便是那天的画面,beta冰凉的身体,向外垂伸出的手臂绵软无力,像是整个人的生机都被外界抽干,而□□还遗留在世上,等待腐烂和发臭。 问自闲忽然站住了。胃里难以抑制地翻腾,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感流经全身,他没忍住,扶住一旁的树干,对着空气干呕。 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穿过那座废弃的八角亭,穿过树林,踩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直到面前无路可走。 什么叫“死了”? 分明不久前还见过呢,那个傻子还答应他要长命百岁。 他缓了缓眨了下眼睛,有一道冰凉的液体从他的脸颊滑过。 问自闲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颗水滴从他下颚坠落在地,他才抬起头。 下雨了。 自万米高空坠落的雨丝细如针尖,绵密地打湿地面。 . 问自闲仅仅是想外出平复心情,天气不好,便要往回走。然而迈步上石阶时,他下意识摸下口袋,整个人顿住了。 邯知给他做的荔枝挂件不见了。 他时时带在身边,下来时手心依旧紧纂着。这时却找不见了。 问自闲返回那座八角亭,在被风雨冲刷褪色的红木柱周围细细寻找,不见踪影。 雨越发大了。 水滴打在叶片树干上滴哩哒啦,风迅速在林中穿梭,将树干撞得摇来晃去,枝节相互摩擦窸窣,宛如幽灵在此狩猎。 问自闲继续往回走,猜测是被树枝或灌木丛勾到,掉到哪个角落。 天光黯淡,林叶茂密,雨水淋湿了他的外衣。问自闲找寻的动作逐渐快了起来——他担心时间久了,邯知要来找他。 终于,再一次转身后,他一眼看见石块角落里的针织玩偶,红艳艳的饱满荔枝此时蔫巴巴的,身上还有碎石子和落叶。 而在他把荔枝挂件握到手心的那一刻,一道倾斜的光亮艰难穿过连绵雨幕,在周边四处游荡。 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道:“问自闲——!” 问自闲一怔,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渐渐有个人影接近了——是一个alpha,在狂风骤雨中勉强撑着伞,顶着迎面呼啸而来的气流往前走,一只手举着一支手电筒,也不知道他是从房子的哪个角落翻出来这个东西的。 邯知没有得到回应,急得像有蚂蚁在他心上爬,每多过去一秒,他的心脏都会被咬掉一个小角。 下这样大的雨,天色阴沉得似乎末日来临。夜晚已到,这里没有灯光,一旦进了树林,辨别方向将会变得十分困难。 他走了两步,站在亭子下。虽有屋檐可以勉强避雨,却因剧烈的狂风,雨水依旧可以斜斜吹打到身上。 邯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借着手电筒的光线四处张望。 到底会去哪呢?难道走到了那天钓鱼的地方吗? 可雨下得这样大,暴雨如注,河水必定会上涨,山涧里雨水也会往下流泻,周边都不安全。 邯知只能安慰自己,问自闲之前可是为军方工作,不至于连这种安全意识都没有。 然而他的一颗心却还是随时间渐渐沉了下去。 问自闲扶着一旁的树干站起来了,手心紧紧握着荔枝,朝光亮的地方走去:“邯知!”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还是在雨幕中被alpha立刻捕捉到。 邯知确定了他的方向,马上往那边走。步伐有些急切,伞形同摆设,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伞柄歪斜,手电筒一下没拿稳,从手中脱落,磕到了石块上。 他没去管手电筒,先走两步将人一把抱进怀里,手掌在他的脊背用力抚摸了两下,竟是一句问话也没有,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吓死我了。才找到你。” 第56章 问自闲说:“说了不用过来,这边路不好走。我马上就到你那里了。” 邯知没说话,看着他,只是摇了摇头。 . 手电筒本就多年没有使用,被邯知找出来临时塞了电池进去,被雨一淋,又摔在地上。等拾起来时,如何按动开光,都照不出一丝光亮。 此时天地无光,只有一些微弱的光线,对于平常人来说或许足够,但邯知根本无法借此看清周围。 更糟糕的是,大概由于情绪起伏过大,他旧病发作,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世界失去了光亮,只有风雨声倒灌入耳中。 两人互相搀扶向前走了两步,邯知扶住伞柄当拐杖,尽量轻松地说:“我看不见了,可能得要你带我回去了。” 问自闲静了一瞬。 邯知心里有些懊恼,明明是出来找人的,最后却被人扶在肩头,一步一步掺扶着回去。 好在别墅周边的灯光亮堂堂,穿透厚重的雨帘向外传递光线。问自闲扶着alpha走上最后一级石阶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直到站在光线明亮的房子前,邯知的视线才渐渐恢复。 两人都被雨淋湿透彻,头上身上还沾着些落叶,看上去再凄惨不过。 问自闲拿毛巾擦干他脸上的雨滴,担忧地问:“现在呢?可以看见了吗?” 邯知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取下覆在脸颊的毛巾,把omega还在滴水的发梢胡乱地擦了一遍。 然后将吸满水分的毛巾随手一扔,把面前的人拦腰抱起,大步走上了楼梯。 两个湿漉漉的人类,像水中打捞出来的幽灵,留下一路透明的足迹。 到浴室门口,邯知调试水温,接着把omega放进浴缸,自己也跨进去了。 问自闲还湿着睫毛,每次眨眼时都带着雨水的重量。骤雨和狂风使他失去温度,全身冰凉。 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邯知已经干脆利落地把两个人的衣服都剥下来了。 随即花洒打开,和雨水不同,另一种温暖的水流落下来。 邯知随手把他头上的叶片摘下来,扔到外面。接着把omega抱进怀中,结实的臂膀紧紧拢着怀里的人。 “不要生病了。”邯知小声地说:“这样大的雨,医生不一定能来。” -------------------- 第30章 没有人在和你生气 狂风骤雨,夜海如潮。两人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体,裹在柔软的睡袍中,离开浴室。 房子里的窗户已经关紧,外界猛烈的风雨被隔绝在外。吹干头发后,邯知将卧室的窗帘拉上。 他朝床边走去。 问自闲坐在床上,睡袍松松散散,领口大开,露出一片锁骨。 他低着头,无意识把玩着毛线挂件,脑海中还在回想邯知的眼睛。 为什么会看不见?是夜盲症吗? 难怪他经常点着床头灯,窗帘也尽量地让外界光线穿透进卧室。 所以你不是因为怕黑,而是看不清吗? 问自闲还在思索,意识发散,总觉得有哪些地方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脱节错位,而他至今没有发现。 忽然有一只手分开了他的手心。力道不大,却不容反抗。 邯知说:“就为了找这个吗?” 他从omega手中拿起那个荔枝挂件,刚才脏兮兮的玩偶经过清洗吹干已经焕然一新。 邯知仔细看了一会儿。用线材料算不上十分好,因为当时他着急买别的东西,随手大致挑选了便离开。 荔枝被树林里的碎石子摩擦,又被搓洗,表面浮起一层毛绒绒。 问自闲也跟着看:“走到一半的时候掉的,那时雨还不大,就想回去找找。” 房间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雨水不断拍打玻璃的声响。 啪嗒、啪嗒。 半晌,问自闲说:“抱歉。” “嗯?”邯知很快地接了一句:“为什么道歉。” 他脸上的神色和讲话的语气都很平和,好像确实只是因为感到困惑而发问,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在。 问自闲:“因为我......” 邯知打断他:“没有人在和你生气。” 邯知忽然想起了之前某次和何叙聊天,何叙随口说:“问自闲脾气挺好的。” 那时邯知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就是......” 他犹豫了一会儿,却找不出更合适的措辞。 问自闲所谓的“性格好”,比起温柔等世人普遍接受认可的词汇,更像是一只可塑橡皮泥,因为并未对外界有更多要求,所以任人随意揉捏,都不会做出反抗。 但一般人不会这样的。正常人有喜怒哀乐,面对不喜欢的、不高兴的、不需要的,应该冷漠、拒绝、甚至愤怒。 你为什么失魂落魄、为什么伤心、为什么沉默......什么都不和别人说。 那样我又怎么会知道。 邯知又想:如果我不来找你,你会回来吗? 那人在暴雨中的身影那样模糊,几乎要和天地融为一体,仿佛邯知再晚来一会儿,他就会在雨水中消逝,从此不见踪影。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他的心脏就像被人用力捏了一下,又酸又涨。 alpha把他抱进怀里。屋内灯光在那一瞬间闪烁,片刻后传来闷闷的雷电声,穿透天地。 邯知的手掌摩挲他的后背,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或许是因为窗外大雨嘈杂,或许是因为语言在此时已经失去了意义,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第57章 片刻后,邯知再次开口了:“给你讲故事吧。” 他低头看问自闲的脸:“你想听吗?” 问自闲似有所感,抬起头。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十分相爱的恋人。他们对彼此一见钟情,然后在雪山下定情,并发誓此生再也不会分离。 “他们结婚的那一天,教堂的钟声敲响,白鸽纷飞,由所有亲朋好友一同见证。 “很快,他们如愿以偿地拥有了一个孩子。” 如果故事就在这里结尾的话,似乎是一个美满的童话。情人终成眷属,新生命诞生,所有人都得到圆满。 然而——就像舞会十二点的钟声,时针与秒针相互重合的那一刻,一切如梦如幻的城堡与宴会,通通消失了。 . 阿诺斯在给家人看儿子的模样,她手指在宝宝的脸上晃了晃,后者被她逗得咯咯笑了起来:“看,莫娜,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许久未见的妹妹远渡重洋,来到陌生的国度看望姐姐,彼此都很欣喜。 莫娜轻轻刮了下小家伙的鼻梁:“简直是你小时候的模样。” 阿诺斯笑了起来,低头看着摇篮里的孩子。她如波浪的长发扎起来,有几缕垂在脸颊,粉色的嘴唇张合:“ma——ma——” 小家伙张大眼睛,朝空中挥了挥肉肉的手臂,学得有模有样:“ma——” 两个人笑作一团。 a国和y国不同,这里有和煦的春风,冬天也不会太过寒冷。领土辽阔,但人口众多。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似乎都有人居住,到处都有生活的气息,人潮涌动,随处可见陌生面孔。 莫娜站在大厦顶层的餐厅往下望,对着远处马路上繁乱的车流感慨道:“流动的生命。” 阿诺斯笑道:“小画家,又有什么新灵感吗?” 两姐妹互相打趣,时而发出碎玉般的笑声。邯分清坐在餐桌对面,微笑地看着他们。 他的目光从妻子美丽的脸庞滑过,移向一旁的人身上。 不同于阿诺斯已为人妻的温柔端庄,莫娜年纪还小,一派年轻小姐的活力与生机,好像世界便是因她而诞生。 她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意气风发,一如当年青涩的阿诺斯。 邯分清一时不注意,视线停留略久,一下被她敏锐地发觉。 莫娜笑着问:“怎么了,姐夫?” 阿诺斯嘴角还带着笑意,也跟着看向他。 邯分清也笑了:“想起来朋友最近开了一个画展,有兴趣吗?” 莫娜眼前一亮,立刻应道:“好啊。” 她来a国,除了探望姐姐和外甥以外,还顺便来参加一个知名的画展。她学艺术,对此十分热爱,能一个人对着画布上的杰作欣赏一整天,分析其中颜料的色调和笔触。 姐姐幸福快乐,虽然生育和抚养小孩到底使她和过去相比流露出些许疲惫,但姐夫体贴入微,或许是一位值得托付的对象。 莫娜稍微放下心。 原以为在a国稍作停留几天,便要返回故乡。然而很快,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作为姐夫,邯分清确实对莫娜照顾有加,甚至热情得有些过头。莫娜也是一位omega,思量过后到底觉得不合适。 又一次从展厅离开时,邯分清再次“顺路”开车来接她。莫娜推拒不过上了车,打算委婉地谢绝他的好意。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一旁的alpha忽然将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与此同时,车厢里弥漫起苦涩的烟草味——这是alpha的信息素。 难以形容那一瞬间莫娜的感受,她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在短短几分钟内将alpha大力推开,开门下车。 等她回过神时,拨打给阿诺斯的电话已经接通,她的姐姐还在家中陪伴年幼的孩子。 莫娜坐进出租车中,嘴唇咬得发白,手背上还有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她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阿诺斯,你得和他分开。” 而这场闹剧,在阿诺斯发现自己忠诚的爱人,原来早就在外面有其他的外遇对象,甚至有了私生子后落幕。 ...... . 阿诺斯这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的完美婚姻,不过是她一人编织的美梦。而她眼中所谓正直可靠的丈夫,原来和其他的登徒浪子并无区别。 在家人的协助下,她迅速提出离婚,并把一纸文件扔到丈夫面前。 邯分清以他们年幼的孩子为筹码,试图为这段感情力挽狂澜。但阿诺斯去意坚决。 她最后亲吻了一下睡梦中的孩子,不舍地抚摸他的脸颊,然后毅然决然地和妹妹离开了这个国家,许多年未曾回来。 . “那之后,他们就分开了。” 问自闲把alpha抱在怀中,吻了吻他的侧脸。虽然早已知晓故事大体走向,却还是低声问道:“那小孩呢?” 邯知表情很平静:“就放在家里,请了个保姆管饭吃。” . alpha偷吃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闹得这么大还离了婚,邯家觉得脸面上过不去。 于是邯分清不久后就将外遇对象和他们的孩子接到家里,好像这一个家庭并没有分崩离析。 而他原来的孩子,早就被他抛到某个角落里,偶尔才会想起。 小孩变成了一个结巴。 在幼儿语言发育的黄金时期,几乎没有人和他说话,他的生活里如同一潭死水,到学校里时也经常被嘲笑。如此恶性循环,整个人越发沉闷安静。 第58章 而保姆也并不尽责。 因为对这些豪门纷争有所耳闻,知道自己所看顾的不过是一个无人在乎的小孩子,话说得都不利索,亲爹不在乎,亲妈也不要。 所以日常行事逐渐放肆,克扣伙食费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到时间了也懒得做饭,自己点了外卖,任由小孩饿肚子。 好饿。 小孩找遍了家中所有的角落,翻出一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期的面包,囫囵吞枣地吃下去,勉强填了点胃。 但一块小小的面包,又怎么够。他坐了一会儿,很快肠胃再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好饿。 好饿。 保姆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电视机没关上,里面的主角们正在争吵,喋喋不休。 小孩安静地往外走。 他暗自咽了下口水。 直到走到街上才停下来。 这里十分热闹,还有食物浓烈的香气,无论是什么味道都让他流口水,胃里一阵绞痛。 店里人多不好,太容易被等候的客人发现;太少了也不安全,太引人注目,一眼就会看见。 他精心挑选,在一条路来回走,最终选择了一家最合适的店面。 店的规模不大不小,看起来很整洁。一个干练的阿姨在招呼来客。 里面还有空位,很符合他的需求。最主要的是,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里,刚好有一个客人起身离开了。 他座位上的瓷碗里,还剩着不少面条。 小孩的目光直直盯着那碗剩面条,嘴里不停分泌口水。 走得慢一点,不要太快,个子小有个子小的好处,借着前面大人的身影遮挡,小孩终于到了那碗面条前。 就在他的手要握上筷子时,一双小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小孩吓了一跳,手一松,筷子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到地上。 这动静自然吸引到别人的注意。 旁边一个大叔回头看:“诶,这小孩干什么呢?” 小孩呆住了。 那个小女孩还在扯他:“哥——哥哥。” 声音稚嫩,发音不太标准,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小孩子下意识扶住她,担心她摔倒。 阿姨说:“害,没事,孩子小,贪玩呢。” 她走过来,亲切拍了一下小孩的肩膀,把一碗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面条推到他表情,顺手把那碗剩面条收拾走:“吃吧。” 阿姨把碗筷端进后厨水槽,又远远喊着:“恒仔——哥哥吃饭呢,你到旁边来玩。” 许恒才不管,“呜呜哇哇”地:“哥、哥——” 小孩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眼泪掉到碗里。 -------------------- 下章算是单向掉马 第31章 truth or dare 小孩每天的时间安排固定,早上起床吃过早餐,然后司机接送去学校。中午在食堂吃饭,下午放学回来,又由司机送回别墅。 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他已经独自过了很久。只是近来他越发不爱去上学。 小孩一点也不明白学校有什么好的,同学只会喊他哑巴,还会嘲笑他信息素的味道。 而老师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他的书包被人丢进垃圾桶时,他经过走廊被其他人满怀恶意地推推搡搡,然后跌倒在地时......没有人向他伸出援手。 最后小孩一个人扶着墙壁,慢吞吞地站起来了。 他并没有回教室,那里大概还有另一场闹剧在等他。 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大家都拥有着优渥的家庭背景,生活条件。 除了小孩。 他没有可以为他撑腰的大人。父亲对他不闻不问,许久未见,也许正忙碌于另一个家庭。 这意味着这些小打小闹,只要不出格,都是在被默许、可以容忍的范围。 但是小孩不懂。他感到困惑,又难过。 那一个下午他没有回教室,躲在了一个少有人来往的角落,也如他所愿,没有人来找他。 世界静悄悄的,好像把他这个人彻底遗忘了。 小孩意识到这一点,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放学的时候步伐欢快,就算又被人扔石子了也不在意。 司机又是迟了好一会儿才来,坐上车后,小孩系上安全带。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见他的动作,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你这小孩,怎么天天脏兮兮的。” 妈妈说,做错事情,要道歉。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小孩还是绞着手指,磕磕绊绊地说:“对、对、对不——” 话还没说完,前面的司机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大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行了,话都说不清楚。” 小孩便不说话了。他把头低下,好像一朵永远也看不到太阳的太阳花,只好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悄悄枯萎。 那一天,吃完了保姆随便做的晚餐,小孩思考了一个晚上,然后下定决心。 明天不去学校了。 这或许是他目前人生中做过最大的决定,因此他忐忑不安了很久。但最终做出决定后,心里只有无尽的轻松,好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卸下了。 等到第二天,司机来接他时,小孩没有上车,而是背着书包,站在车窗前摇摇头。 司机手指点了点他,警告似地:“是你自己不去的啊,别说我没来。” 小孩的手指捏紧了衣摆,但仍然点了点头。 第59章 司机便开车走了。 目视着汽车远去的背影,小孩松了一口气,心情渐渐轻快起来。他想不到这件事居然这样轻易地解决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果然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找到他,问他“为什么不去上课”。 小孩还是保持着之前的作息,只是把去学校的时间,换成了去上次那家饭店。 那位阿姨姓许,他们一家人都是beta,女儿刚上一年级,就在附近的公办小学。 许姨一开始还问:“你不去上学吗?” 小孩把嘴抿得紧紧的,只是胡乱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他对类似的话题很紧张,因为害怕自己又被当成另类赶走。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许姨自然也看出来了他流露出的窘态,小孩不愿意说,她便不再多问。久而久之,许姨也习惯了。 招待客人时,她也会给这个无处可去的可怜小孩留碗饭。小孩执意要帮忙,她就让他扫扫地板,清理一下桌面。 偶尔,小孩会教妹妹写作业。虽然话说得不太清楚,但他会给妹妹批改作业,纠正简单的算术题。 这样的日子比之前好太多了,在许姨的店里,没有人打他骂他,还有热腾腾的面条吃,小孩很开心。 他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然而很多事总是突如其来。 和往常一样的一天,小孩从家里出来,轻车熟路地往许姨的店走去。 走过小巷拐角,离饭店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小孩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盯着他,仔细观察他的面容,像是商人挑选商品。 一直以来的经历让小孩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后退一步靠在墙壁上,朝他们讨好地笑了笑。 然而两个人并没有像他所期盼的那样离开。其中一个手臂上有纹身的男人上前一步,嗓音沙哑:“你叫邯知?” 小孩犹豫两秒,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另一个男人哼笑一声,掰了两下指头,关节处嘎嘎响动:“不是你是谁,少给老子装。” 那天的小孩没能吃上香喷喷的面条。 . 问自闲愣住了。他并没有在档案上看到这段经历。 邯知接下去说:“然后,小孩就被他们带走了。” 小孩被蒙着眼睛,扔到后座上。他的手脚被粗糙的绳子绑着,眼前一片漆黑,感受着车行驶时的颠簸,想起了在饭店等待的许姨一家,心里又急又怕,忍不住挣扎起来。 他嘴巴依旧可以讲话,在后座上像泥鳅一样扭了扭,鼓起勇气开口:“你、你、你们,谁?” 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回头看他一眼,那目光高高在上,如同在看一只将死的蝼蚁。他拍了拍大腿,笑道:“哈哈哈哈、居然真的是个结巴。” “这也能是alpha。”驾驶座上的人轻蔑哼了一声:“还是个外国种。” 小孩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要干什么。眼上的布取下来后,他发现自己被带到一个废弃的小屋中,屋外是连绵的荒山。 两个绑匪并没有向他透露太多,似乎一直在和谁交涉。到第三天时,那个手上有纹身的男人朝一旁吐了口唾沫,提着匕首向小孩走来:“眼睛别给他留着。” 小孩尖叫起来,他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时刻,一颗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蹦出喉咙。 那刀尖离他的眼睛越来越近,小孩泪流满面,猛烈地摇头:“不、不、不要——” “啊——!!!” . 问自闲听见自己微微发颤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后来呢?” 邯知呼出一口气,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隔着肌肉,肋骨下面的心脏正在健康、有力地跳动。 “没事的。”邯知轻松地笑了笑,亲了他一口:“现在不是好好地出现在你面前。” “然后,有一个哥哥救了我。他是个beta,也为军研处工作,或许你也认识。那时他刚巧路过,要不是他,也许我现在就真的看不见了。” 邯知下巴靠在问自闲的颈窝:“其实本来也没人想管我的。但那段时间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好几个孩子。祖母心疼子嗣,又念着我是个alpha,所以命令我爹多来看我。” 但是邯分清嫌这种家生子被绑架的事情被人知道不太光彩,因此把别墅的地下室改装成医院。 邯知从市医院做完手术后,很快便被带回家中,在地下室中接受后续治疗和康复训练。 “哦。”邯知忽然想起来,补充说:“我问过那个哥哥的名字,他告诉他叫——” “白木。” 白木。 同一时间,问自闲在心里默默念出这个名字。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命运无形的手搅乱河水,将他送往自己也未曾预想的支流。 怎么会是你呢? 邯知。 十年前那个豆芽一样发育不良的小孩,紧紧趴在他肩头,好像十分害怕被抛弃。 如今竟也长大成人,有健壮结实的身体,可以和其他人侃侃而谈。 而一旁的alpha还在继续述说:“等我眼睛恢复差不多后,我就想去一趟军研处,亲自和白木道谢。” 问自闲伏在他面前,垂着眼,似乎也看见了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胆怯却又坚定地来到军研处,结结巴巴地开口诉说来意。 第60章 “但是——”邯知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手掌无意识摩挲问自闲的腰际,接着说:“他们告诉我,白木在一次任务中去世了。” 邯知眨了下眼睛:“就在我出院前两天。” 问自闲呼吸一窒,感到自己眼眶发热。 邯知说:“所以说命运真的难以揣测,瞬息万变。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如果我不是结巴,那个时候是不是就能和他多说几句话了?” “他救了我的命,可我却对他一无所知,连亲口说句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讲完了。”邯知一拍手,把人往怀里捞了一把。外面雨打风吹,屋内灯光柔和,像一盏永不熄灭的蜡烛。 他低头瞧一眼omega,去摸他的眼角:“哎呀。怎么哭了。” 问自闲闷闷不乐地抬起来,像一株盈满露水的荷叶,稍一动弹,那些水珠便要倾斜而下。 邯知舍不得看他哭。 他说:“来玩个游戏吧。” “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都要诚实,不许说谎。” 问自闲缓缓地点头。他几乎做好了准备,就算邯知接下来问关于他身世的一切,他也会如实托盘而出。 然而邯知手掌摸到omega背上崎岖不平的伤痕,那些由过往岁月留下的痕迹,他无缘见证。 他暗自叹气,却若无其事地说:“嗯。来讲讲对方身上有什么优点吧。” “我先来。” 邯知如数家珍:“问自闲呢,作息规律,很少赖床,生活习惯很健康。” “学习能力强,进步很快,几次失败后就可以做出成功的小饼干。” “喜欢小动物,和嘟嘟第一次见面就建立良好友谊,怎么不算一种天赋呢?” …… 他一句句讲完,轮到对方。 问自闲沉默一会儿,忽然说:“只有真心话吗?” 邯知还未来得及接话,面前的omega便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 随后跨坐上来。 他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随时都要散开。问自闲双腿跪在他身侧,手下腰间探去,缓缓地将那条带子拉开。 霎时,omega被衣物遮盖的大片肌肤,随着他的动作露出来。 邯知下意识地转过头,却被问自闲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掰回脑袋。 他俯下身,极其珍重地,映下一吻。 片刻后,alpha的手掌牢牢地握住他的腰,轻轻一带,两人变换了位置。 ......... 房间里各种暧/昧的气息交织。 灯光灭了,仅有床头的台灯仍然在工作,向周围散发暖黄的光线。 好像有人的声音染上哭腔,撑起手臂试图往外挪,又被另一人按住了:“嗯、邯......邯知!” alpha结实的肌肉上覆了层薄汗,肩头有凌乱的抓痕。他不置一词,缓慢而坚定扣住身下的人,俯身在他背上。 ......... 暴雨倾盆夜,颠鸾倒凤时。 邯知火急火燎去超市买的东西终于在今晚派上用场了。 -------------------- 第32章 好像曾经见过。 第二天,两人都没能起来吃早饭。 卧室床单凌乱,蓬松的被子里埋着两个熟睡的人。 邯知先一步醒来。 问自闲背对着他,脑袋陷进枕头中,还在梦乡。 他露出的后背光裸,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而罪魁祸首还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邯知的手掌轻轻抚摸过omega的肌肤,触感细腻,与此同时,昨夜里一些潮湿、混乱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 他有些脸热。 不多时,问自闲在被子底下动了动,发出模糊的声音,转了个身。邯知赶忙凑上去,虚心发问:“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脸颊微红,眨着纤长的睫毛,小声嘟囔:“你昨晚……都哭了。” 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狗,疯狂地摇着尾巴。 问自闲一看见他,就瞧见他身上的咬痕和抓痕,想起那些是在什么情况下弄出来的,回忆起身体被人大力凿开的触感。 室内弥漫着两人的信息素,挥之不去。窗外依旧小雨淅沥,敲打着玻璃。 问自闲咬了咬下唇,难得没有抓住机会调侃alpha,裹着被子往旁边躲了躲,含糊地说:“没事……让我休息一会儿。” “哦。”邯知不做声了,维持着那个姿势看了他一会儿,又凑到他耳边问:“那是不是得先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 问自闲:“……” . 几天后,台风结束了,旋风中心远去,世界再次恢复平和安宁。新闻在报道这次台风带来的经济损失,有些城市因为暴雨中断电力供应,主干道两旁的树木也因此倒塌,好消息是没有人员伤亡。 风雨已过,人们走出家门,继续日复一日的繁忙生活。 华岫周围一片残叶枯枝,灌木丛狼藉,东倒西歪。邯知请人来打理花园,顺便和问自闲提出要搬到了市中心的房子。 一是因为安全隐患,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一转眼到处找不到人时的惊慌失措了。当然也有一点自己的小私心,回到城市意味着生活空间变小,两人走哪都可以见到面。 邯知现在有些感受到信息素带来的吸引作用了,对问自闲散发的气息十分痴迷,动不动便要上去贴贴抱抱,完全比得上问自闲当时情/热期的程度。 第61章 . 他的公寓是打通的大平层,面积够大,装潢简单,色调和谐,与华岫的空巢别墅不同,一踏进房中,便可察觉其中的生活痕迹。 柜子上摆着些装饰品,都是些算不上金贵的小玩意儿,邯知带他到处参观了一圈。 “虽然没有别墅那么大,但是该有的都有,你看这个大厅,采光很好,每间房子都能照到太阳,不错吧?冬天的时候可以在阳台晒太阳,我还买了一个摇椅,放哪里来着……” cos一下中介的邯知去翻找东西了。问自闲在房子内走着。 他在书房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相册。动作一顿,缓缓抽出。 “这是什么?”邯知瞧见,跟着看封面:“哦。毕业相册,当时班费有剩,干脆就一人印一本花掉了。” 里面有不少图片,邯知参加运动会的时候、军训结束时的合照,还有一些团建活动,最后一张是毕业合照。 问自闲在人群堆中寻找,看到了对着镜头爽朗微笑的邯知。 他的手臂搭在旁边的同学上,姿态放松,表情自若,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那些豪门秘闻似乎在太阳底下消失不见了。 没有家庭离异、没有绑架、没有受伤。 有的只是健康的邯知,从孩童时期平安长大。 问自闲的手指在照片上抚摸两下,alpha从后面抱住他,两人窝在懒人沙发上,胸膛抵着后背,呼吸交缠,一同翻看这本薄薄的相册。 照片不多,几下便翻完了。问自闲又翻回第一页,和邯知的手掌扣在一起。 “想看看你。”问自闲叹了一口气,“看看小时候的你。” 邯知下巴抵在他肩膀,他最近很爱这个姿势:“让你失望了,好像没有。” 以他的家庭环境,确实不会有人来精心记录。有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还另说呢。 邯知问:“长大是件好事吗?” 一定是的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无忧无虑的童年啊。 作为孩童时迫不得已为了生存努力,长大却可以气定神闲地和他人谈判,拥有自己的生存空间。 问自闲想了想:“应该是吧,毕竟小孩不能早恋。” 他们笑了起来。 “到时候找找,可能有吧。”邯知又亲了一口他的耳朵,忽然想起什么:“不对,你不是第一天来就看到了吗?就在书房的桌子上。” 他说的是那一张家庭合照。 问自闲侧头和他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织。 邯知先打破沉默:“把家里都翻过一遍了吧?” 问自闲露出点笑,靠在他怀里:“什么时候发现的?” 邯知得意地说:“你把照片放回去的时候,虽然还在原位,但偏了点方向。我原来站在书柜时看不到照片,但那一天露出来一点相框,就知道你来过了。” 问自闲安静了一会,把玩着他的手指。片刻后玩笑似地说:“不怕我来你身边,是为了做坏事吗?” “我早就知道了。”邯知一本正经地回答:“你是个小偷,把我的心都偷走了。” 问自闲:“……都说了不要看些乱七八糟的!” “好吧,但你除了把小饼干烤焦以外还会做什么坏事?”邯知揽住他的腰,不让他逃脱:“就是一种感觉。” 他想了想:“在医院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们……” 很有缘分? 邯知缓缓地说:“好像曾经见过。”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如同命运的细线早已缠绕到两人身上,如今才得到验证。 问自闲看他一眼:“不是说不喜欢omega吗?” 邯知:“喜欢喜欢,啵啵啵!” 太好了,毫无意义的聊天内容也会令人心情愉快,烦恼一扫而空,好像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也没关系。 第一次恋爱的邯知严肃建议大家都来谈恋爱。 两人又在沙发上接吻。邯知的手掌按在他肩上,把他抵在靠背。 凑得太近,使得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乱了频率。 alpha的吻技最近提高不少,懂得了怎么换气,什么时候要给对方留出喘气的余地。他的舌尖在恋人的口腔中游走,有力的手掌捏了一下对方的腰间。问自闲身体紧绷了一下。 邯知稍微分开一点:“你躲什么?” 处男开荤是这个样的,一下突破了暧昧的临界点,不管不顾地要把之前的份一起讨要回来。 问自闲被他抱在怀里,邯知说:“贴贴。” 然后忍不住在后颈处蹭了蹭,好香啊。 果不其然,怀里的omega身体一颤,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 虽然一开始问自闲总说些什么“来标记我”的话,但真到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自己嘴上说说的那么无所谓,死死地捂住后颈,企图守住最后防线:“邯、邯知……” 邯知置之不理,在他合拢的指缝吻来吻去,把指节蹭得湿漉漉的。 但是没办法,问自闲对标记这种事很坚持,最多给邯知咬个临时标记,再多的如何都不肯,问他,便说“再等等”。 好吧,虽然邯知心里有些失落,但也能接受。终身标记什么的,等到结婚的时候也不迟。 他这样想着,在omega的腺体上轻轻咬了一口,又开始有些兴奋。 问自闲自然感受到了,他毛骨悚然,委婉地说:“邯知,你需要做点别的事情分散精力,一直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第62章 “你不喜欢吗?你不是也很……” 话还没说完,被问自闲一把捂住嘴。 * 一旁的omega在试戴项链,亮闪闪的银光在他锁骨闪烁。 陈晓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并不觉得满意。他今天穿了雾蓝色的薄衫,这条项链并不适合。 余光中瞥见心不在焉的alpha,陈晓笑了笑,手指轻搭在alpha的臂弯,询问她的意见:“怎么样?” 邯潭的目光透过店里的落地窗落在外面的人流中,这时回过神,看了一眼笑吟吟的omega,也露出一抹笑,很有耐心的模样:“喜欢就买下吧,送给你当礼物。” 陈晓还在笑,讲话轻飘飘的,这种大家族中的omega讲话似乎都是一个调调,咬字和发音习惯十分相像,有一种矜贵的感觉。 他将项链从脖子上取下来了,纤细的指节捻着银链,仔细端详其上的吊坠。 “上面是朵玫瑰,款式不合我心意。倒是别人更适合。” 邯潭也想到了某个人。她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些,瞥了一眼陈晓的神色。 后者依旧在看那条项链,似乎无知无觉。 邯潭忽然能和邯知短暂共情了一会儿。相亲实在是太折磨人了,虽然她已经订婚了,但这样和未婚夫一起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公司批阅文件呢。 “所以。”陈晓笑着看她:“我不喜欢。” 陈晓说:“婚礼要带什么首饰,想想就头痛,高定还没给出新款,到时候还得再找设计师搭配。chris说要把档期留给我,如果我们确定是来年开春结婚的话……” 邯潭听得眼花缭乱,左耳进右耳出,含糊应付:“你看着办吧,有什么需要和我说,不需要找到老爷子那边,他年纪大了,不该操心太多。” 陈晓静了片刻,周身的气氛顿时冷淡下来。他指尖拨弄着柜台上昂贵的饰品,华美的珠宝对他来说不过是服装搭配的点缀,但即便如此,他们家还是差点连这种赏玩装饰品的资格都失去了。 两人从店里走出,陈晓面子挂不住,冷着脸说要去趟卫生间,邯潭便站在玻璃围栏前等他。 这时临近饭店,人流渐渐多了起来。邯知百般聊赖地对着商场的旋转楼梯发呆时,忽然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人影。 奇怪,明明那人的着装并不惹人注目,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如瀑的黑发披在耳后,两人隔得又那样远,可邯潭还是一眼捕捉到这个身影。 她一下子打起精神,紧紧追随着那个身影。看到那人被路人撞了一下,随即消失在拐角。 邯潭皱起眉头,没管还在卫生间对着镜子补妆的陈晓,盯着那个方向,下楼梯追了过去。 -------------------- 本文进度过半了,还有两三章第一部 分就结束了。已经写到十一万字了,看存稿箱时还有点不敢相信,是我第一次写一本这么长的文章。 嗯,当然还有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有些情节情绪渲染不到位,细节也没有交代清楚,我和主角们一起稀里糊涂tt很不满意,完结后会努力修改的 总之谢谢看到这里的大家~晚安 第33章 星球绮梦 恋爱无非就是互诉心意、接吻、□□。 两人倒在床榻上,彼此赤裸,窗帘紧紧合上,躲开了外界一切窥视。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气息,问自闲倒在一旁,仰着脖子喘气。 台灯的光线如同金箔,在他身上层层晕染,起伏的胸膛,湿/软的唇,绷直的指尖,黏在额头的黑发。 邯知借着灯光端详他的躯体,把每个角落都尽收眼底。 他喉结滚动,贴近一点:“累吗?” 问自闲从鼻子中发出一点气音,没有正面回答。他看上去那样慵懒,好像要被揉散,融化到另一个人的躯体中。 两人各自平复呼吸,肌肤相贴,再亲密不过。 余韵过后,问自闲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出神,脑海中浮现出无数零散的画面。他忽然有一种念头。 他们赤裸地来到这世界上,合该就这样赤裸地死去。 但气氛太好了,邯知眼睛亮晶晶的,脑袋搁在他肩头。他问:“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问自闲低垂着鸦羽般的眼睫,重复了一遍:“……永远?” 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永远。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几十亿年前陆地被海洋淹没,人类在漫长岁月中才进化至今。所谓的爱不过是这个星球的一个绮梦。 没有永恒,只有秒针在时刻转动,日月如梭,瞬息万变。 光阴是一条丝带,向前蔓延,缠住每个人的脖颈。 邯知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十分肯定地说:“永远。” 他自问自答,说得那样斩钉截铁,好像为一个故事画上结局。问自闲沉默了一会儿,把他推开了。 邯知猝不及防,有点迷茫地在被子里抬头看他:“?” omega的身体好像上好的玉器白瓷,温润细腻,有些凌乱的伤痕遍布其上,更增添了几分白璧有瑕的美感。 ……还有一些被某个alpha弄出来的痕迹。 邯知匆匆扫一眼都要脸红,只是现在已经不会像以往那样害羞地避开,反而撑着手臂要坐起来。 下一秒又被问自闲推倒了。 他跨坐在邯知身上,表情很平静,神色间有些蛊惑意味,手一伸,顺势熄灭了台灯。 邯知眼前立马陷入一片漆黑。他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嗯?等下,我看不见。” 第63章 他视线模糊不清,问自闲却看得一清二楚,alpha脸上茫然、不解,还有些青涩,多真实的情绪,令人动容。 黑暗中,身上传来清润的嗓音,如人鱼低语:“就关着灯……。” …… 虽然看不见,但邯知比平常兴奋得多了。 . 这个年纪结婚是不是太着急了? 邯知心说:那当然了,我才二十二岁。再过十年也不用着急。 但是近来另一种心情却渐渐占据了他的脑海。 和问自闲一起散步的时候、接吻的时候、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乱窜,像一尾不安分的鱼,把他的内心搅乱。 如果邯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他或许会告诉自己那是有关什么的直觉。 但眼下他想了想,下定决心: 求婚吧。 一枚小小的戒指,似乎做不出什么太大的承诺,却能给彼此带来一份安心。 台风来临的那一天,邯知自然察觉到问自闲的不对劲。他并不迟钝,问自闲又表现得如此反常。 但是不能问。不能拆穿。 像是路上遇到的流浪猫,要很长时间来化解对方身上的戒备,建立起信任和习惯。要是操之过急,猫咪就会收到惊吓,飞快地窜走。 问自闲有一个特别的姓氏,邯知搜索过军研处的任职人员,发现了一个同样姓问的女士。 “问卿言”,一位专研信息加密处理的女性beta,在军研处身居要职,终身未婚。但已经过世许多年了。 问卿言离世时,问自闲也才十几岁的年纪,可想而知对他的影响会有多大。 邯知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浏览这些资料,在一张模糊的照片中看到了问自闲小时候的样子。 那似乎是一场学会研讨会,按理说两人都不应该在场,但问卿言和出席的年燕林女士曾经同窗多年,交情深厚,因此也受邀前来。 问自闲那时年纪还不大,小豆丁一个,照片上拍得并不清晰,他只在一角露个小脸。也不爱笑,抿着唇,皮肤白皙,头发有些长了,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如今也过去了这么多年。 邯知看了又看,心底软成一片。 好喜欢,所以问自闲看他的照片时,也是这种心情吗? 心里好像浸了蜜一样甜。 . 而在他暗自研究时,问自闲一个人出门了,去了趟金店。 他在柜台上看过一圈,玻璃隔层下的饰品令人眼花缭乱,金色的光芒,像是用阳光压缩制成。 推销员走近,笑吟吟地问他:“先生,要买项链还是手镯?” 问自闲摇了摇头。 当晚要睡觉时,问自闲忽然说:“邯知。” 被叫到名字的人正在换睡衣,衣服下摆撩起,就这样光着膀子凑过去抱他:“咋啦?” 问自闲:“送你一个礼物。” 邯知:“!” omega的神色郑重,邯知立马警觉,怀疑问自闲要抢先向他求婚。他咳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期待,眼睛不住地往问自闲手中偷瞄:“是什么呀?” 没看见小盒子。会放在哪里呢? 邯知暗示地说:“太贵重的东西就不用了,大晚上的……” 求婚什么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人记录怎么行啊! 就应该摄影留念,等到纪念日时再翻找出来,每一年都可以回忆今朝。 然而问自闲似乎并没有读懂他的心思。他走到床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来了来了,邯知心想:果然是戒指吗! 但仔细一瞧,那个暗红色的盒子上有金色的纹路,看上去比普通的戒指盒大了不少。 问自闲把它交到邯知手中:“打开看看。” 好重,沉甸甸的。邯知一拿到就感觉不对劲,他看了一眼问自闲:“这是什么?” 问自闲却没有回答他,靠在床头,嘴角挂着一抹笑。 邯知心里隐约有一种预感,他打开盒子,呈现在眼前的果然不是什么戒指,而是一把平安锁。 金灿灿的锁身,祥云样式,底下坠着三颗圆润的铃铛。分量很重,邯知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盒子中取出,看见了背后刻着“岁岁平安”。 问自闲俯身过来,在他额头吻了一下:“送给小时候的邯知。” 那些没能陪你一起度过的日子,就用这个来补偿吧。 …… 房间安静下来。 邯知低着头,沉默地看着那个平安锁,半晌后吸了吸鼻子:“太贵了,要花好多钱吧。” 估计问自闲所有的存款都为此用光了。 问自闲抚摸他的脸颊:“邯知值得最好的。对不对?” 眼睛。 蓝色的眼睛,有着海水一样的颜色。问自闲吻了一下他的眼角,尝到湿咸的味道:“小时候没有的,现在补给你。虽然有点晚了。” alpha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揉了揉眼睛,小声道:“你就是最好的。” . 邯知最近正在筹划人生大事,求婚一事正式提上日程。 他求助朋友,和专业人员商讨,上网浏览网友的创意,再三要求要对主人公保密。 好在问自闲并没有察觉,在他偷偷摸摸出门时,问自闲无所事事地吃薯片。 咔嚓咔嚓,脆脆的。 “我出去买菜。”邯知想了想,踏出门的脚步又收回来了:“薯片不许多吃。” 第64章 . 求婚要别出心裁,又不能太过喧宾夺主,最好是给人意料之外,又有点浪漫色彩。 去旅游吗?或是安排那种惊喜的一天,所有好事降临,仿佛被上帝垂怜,然后在最后一刻带着手捧鲜花出现…… 他想入非非,因为太过兴奋,夜里有时也睡不着觉。 如果放在平常,邯知一定会敏锐地察觉到问自闲情绪上不对的地方。然而他太期待了,因此没能及时注意到问自闲有时的沉默和平常的区别,把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自顾自感到安心。 他鬼鬼祟祟地出门,和插花师商讨花束的配色和丝带的选择,颜色要搭配协调,不能太艳丽。 邯知想了想,蓝色和粉色都好,问自闲皮肤白,配什么花都好看。 而问自闲也没有在房间里。 他站在阳台上,拨出电话。那边很快接通,还是之前那个经过处理的声音,嗓音古怪:“为什么要用这个号码打给我?” 声音有些高了,看得出对问自闲最近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 问自闲站在高楼上往下望,地上的人影变得很小。 距离使我们彼此疏远,保持安全间隔,对他人的生活漠不关心。 像背负尖刺的刺猬,一旦靠得太近,必定会相互刺痛。然而抱着这样的想法,或许会活得更为安全,规避潜在的伤害,却也会因此错失许多。 问自闲想起一双蓝色的眼睛,他的指尖轻轻敲打窗台,看着随风摇摆的树叶,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出了点事,摔坏了。” 那个声音立马说:“什么,你知不知道……” “已经处理掉了。”问自闲打断他:“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谨慎地发问:“药都用完了吗?” 一开始他给问自闲带了两种药,一种是维持他身体内信息素的释放,另一种是给alpha用的,降低对方腺体敏感度。 然而给邯知的药剂一开始就被问自闲销毁了。 问自闲说:“嗯。” 小区门口走进一个人影,怀里抱着一束花,时不时举起来看两眼,似乎有些不满意。 世界上多的是比一束花更重要的事情,但是小花小草的事情也有人在乎。 问自闲看着那个alpha,微微露出点笑,没有继续理会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 他就是在这个时刻做出决定的。 -------------------- 没有生子所以没有带球跑,简简单单离家出走 第34章 你是个骗子。 邯知抽空回了躺老宅,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只是祖母照例喊他来问话。 见了面寒暄两句,讲的不过是些场面话,问得最多的还是他的omega。 “你也到年纪了,能订下来就尽快吧。” 老人靠在金丝楠木的坐椅上,手腕上带着沉甸甸的翡翠珠串,绿莹莹的光线融入周围布满褶皱的皮肤中。 “能有个孩子是最好的。你弟弟他……” 邯知没说问自闲生殖腔的事情,说什么应什么,主打一个态度良好,但一点不放心上,过耳便忘。 什么狗屁弟弟。 他想起邯盛论,又一阵扫兴,总觉得这里的空气都臭气熏天起来。 他从楼上下来,绕过拐角的茶室,穿过长廊,前厅一阵热闹。 一群公子哥在饮酒取乐,有alpha也有beta,玻璃杯时不时磕碰在一起,酒过三巡,脸上几分醉意。 邯知扫了一眼,邯盛论果然在,坐在角落里,表情依旧拽得不行,身上挂得一些丁零当啷的玩意儿,活像收破烂的。 邯单弦依然在场,他热衷在每个场合漏面刷存在感,做所有人的狗腿子,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用。 邯知路过,稍微走进,便听到了一耳朵。 “听说陈捥卿现在又攀上了林家的alpha,哈,真是难为她,一个beta做到这种程度。” “不过最近确实没听到她的消息,还以为陈家会放着她不管呢。” “可能是被金屋藏娇了吧。” 一阵哄笑。 邯盛论在场,一群人没把“私生子”几个字说出口。 邯单弦给身旁的人挨个倒酒,殷切地笑:“所以还是得看命,哪像有些人,说是被人叫上一声‘少爷’,但人嫌狗厌……” 邯知刚好从他背后经过,闻言停下脚步,亲切地拍了拍beta的肩膀,脸上却没在笑,咬字缓慢:“真是时代变了,狗也可以上桌吃饭。”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因为餐桌上默契地安静下来,所以这句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有几个和邯单弦并不对付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邯单弦一个beta,不敢和邯知顶嘴,正巧被抓到话柄,一句分辨的话也讲不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紧紧握住酒杯。 他为邯盛论吹溜拍马,邯盛论却未必能高看他一眼。反而朝邯单弦皱起眉头,嫌他在邯知掉了面子。 上次邯知把他手掌踩折后,邯盛论确实老实了一段时间,虽然见面彼此都没有好脸色,好歹没有自己凑上来找麻烦。 邯单弦沉默片刻,咬着牙挤出一个笑:“哎呀,少爷,你瞧我这张嘴,喝酒喝得脑子都浑了……” 他扇了自己一巴掌,当做赔罪,生怕邯知发火,一脚给他踹飞出去。 邯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过多停留,转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第65章 回家抱老婆去喽。 . 邯知最近因为计划求婚的事情忙得要命,好几个提议都被否定了,气得任予笙破口大骂他龟毛,让他自己折腾。 邯知却不觉得怎样。毕竟结婚多重要呀,一辈子只有一次,必须要认真对待。 得挑一个好日子,最好是晴天,太阳无须太大,否则晒得人头晕。 邯知已经有了一个完美计划的雏形,正在逐步完善,企图将所有细节都处理到最佳,一定要让问自闲感动到泪流满面才行。 算了。邯知又想:舍不得他哭。 他想得累了,瘫在沙发上出神,在问自闲路过时忽然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像一款omega自动捕食机。 问自闲发出疑问的声音,拍了拍alpha的手臂:“嗯?怎么了?” “你知道吗?” 邯知靠在他肩头,发了会儿呆,忽然说:“其实饮水机只是装水的容器,人才是真正的饮水机。” 问自闲:“?” 问自闲吓得去摸他的额头。 . 求婚前一天。 邯知睡前还在脑海中过一遍明天的安排,先去看景点,碧绿如涛的草地和水波荡漾的海滩,避开正午的阳光,然后傍晚时去山顶的餐厅吃饭,顺便可以欣赏烟花表演。 气氛烘托到最热烈时,他就可以变戏法似地将戒指拿出来。 邯知美美幻想,连梦里也在练习把戒指盒递出去的姿势。 他是睡着了。而问自闲支起身体,借着台灯昏黄的光线看他。 alpha的眉浓如墨,嘴唇很薄,亲上去却很软。 问自闲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在脑海中努力找到当时的记忆,比对容貌。 片刻后,他的掌心轻轻拂过邯知的脸庞,在他唇角印上一吻,才缓缓躺回去了。 这时,邯知搁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问自闲动作一顿。 邯知这几天神神秘秘,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我有一个秘密”。问自闲并不是毫无察觉,但在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时,却还是生出了一种后悔。 问自闲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应该早点离开的,而不是拖到这个时候,留给人一些无法实现的幻想,又一声不吭地消失。 既然给不出承诺,就应该早点放手啊。 可是舍不得。 如果早知道是你。 问自闲闭上眼睛。 . 第二天邯知神清气爽地起床了,再三翻看记得满满当当的备忘录,确保自己没有遗落的地方。 问自闲乖乖坐在餐桌上吃点心,什么也不问,对他的所有指令都点头接受,看得邯知心软软,俯身亲了亲他。 但他细嚼慢咽地吃完早餐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忽然对邯知说:“昨天邻居把东西落到楼下椅子上,阿姨应该还没去上班,我先拿给她。” 就在上下楼,邯知算了一下,应该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嗯嗯,那你快点回来,我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就出发。” 问自闲点了点头。 他慢吞吞地走到玄关处换鞋子,深深地看了眼邯知。可惜后者正在纠结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于是问自闲收回落在他背上的目光,轻轻地合上了门。 那天邯知没能按计划求婚。 他在家等了一会儿,把东西收拾妥当,问自闲还没回来。 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来电。 是个境外电话。 邯知看了一眼,稍微皱了下眉头,没事情的话一般不会有人找他。 他走到窗前,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女声:“ignatius,你现在在哪里?” “我一直在a国,出什么事了?” 女声说:“昨天夜里的走阳逻线的交易产品被扣下了,要求出示证明许可,说我们违反了医学法。” 她说到这明显情绪有些激动了,但很快恢复镇定:“ignatius,现在怎么办?vina让我来参考你的意见,她说药检方很有可能是冲你来的。” 邯知皱眉:“昨晚?这也不是例行检查的日期,laura,你别急,他们没给别的原因吗?” laura叹了口气:“没有。来势汹汹,随机抽检了前面几批货就扣下了。” 邯知沉吟片刻:“这两天我会尽快过去一趟,麻烦稳住目前局面,我们所有的手续都合规合法,不会出大问题的。就是担心客户那边信任度会降低,你先听vina的,其他事情不要着急。” 挂了电话,邯知深吸了一口气。 他皱着眉头,还未理清思绪,站在大厅中沉思。 而问自闲还没回来。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何叙打来的。 邯知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接起电话。 屏幕那头,何叙的语气稍微有些严肃:“邯知,你看一眼报道。” 电视中大部分频道正在紧急插播一条新闻。 是一则举国震动的信息素改造案件。许多知名医院都被揭露出有收集或滥用腺液的现象,不法分子将其倒卖走私,用以非法研究。 近年来许多失踪案件至此真相大白,受害者家属正在法院抗议。镜头切到他们身上,举着红色的横幅,表情悲愤。 报道的最后,主持人面色严肃,着重强调:“目前,部分案件相关人员已经落网,但主要嫌疑人仍在追踪,警方将持续跟进,请广大群众平复情绪,如有线索,可以向相关机构提供……” 第66章 屏幕上呈现出一张照片,眉眼如画,邯知再熟悉不过了。 “……”何叙声音低了些:“他现在在你身边吗?” 邯知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依旧看向屏幕。 越来越多的人发来消息,任予笙问他怎么回事?今天不是还要求婚吗? 邯潭的口吻严肃,她说邯知,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陈捥卿她现在还下落不明…… 邯单弦表面关心,实则阴阳怪气:哎呦大少爷,怎么出了这回事,你看这事搞的,您不会也掺和什么不该做的吧? …… 邯知没有回复。他把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电视关掉了,房间变得静悄悄。 他在大厅站了一会儿,又走进房间,问自闲来到这里的时间不多,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但邯知每走到一处,立刻就能想起有关他的一切记忆。 他们在沙发上接吻,互相摸到对方汗湿的身体。他也还记得问自闲仰头吻他时的神色,眉目真挚:“邯知,不要害怕,我会爱你。” “问自闲。”邯知眨了眨眼睛,无声地说:“你这个骗子。” 说好要永远爱我。说好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说“永远”的那一个人,却悄无声息地率先离开。 . 外面起风了。天气预报并不准确,云层被风力裹挟,从远方到达城市上空,细小的水滴落了下来。 没有带伞的人们步履匆匆,往家赶去,踏在潮湿的地面上,呼吸着尘土的气味。 又一场雨,夏季正式步入尾声。 -------------------- # 前尘旧梦 第35章 春寒料峭 春寒料峭,大地还未彻底回温。南方没有降雪,最多只会在山上的瓦片结一层薄薄的霜。 寒风从窗户间隙里溜进来,像是要直钻到人骨头缝里去。旁边的办公台伸过来一双手,使劲把玻璃往旁边推了两下,仔细确认它是否严丝合缝。 虽然南方城市并没有大规模供暖设施,但军研处作为政府重要机关,却有一笔专门为冬天使用的经费。 问卿言搓了搓手掌,她要提笔写文案报告,戴着手套不方便工作,于是毛绒手套只能搁置在一旁。 写了一会儿,问卿言隐约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今天外面似乎格外热闹,问卿言心想。不知道是有什么新鲜事。 军研处是一个处理各类案件的中转机关,包括但不限于抓捕犯罪团伙、整理并递交文书,甚至有一个部门专门负责适龄服役人员的训练和培养。 问卿言负责的是信息处理类的工作。她今年临近三十岁,为军研处工作已有几年。 又整理完一份文档,她搁下笔,往手心里哈出一口热气,拎着水壶去外面接水。 绿色铜门一推开,合页年久生锈,发出细长的“吱呀吱呀”声,这一动静使得走廊上的人纷纷朝她投来视线。 其中一个半大的小孩,隔几步站在人堆后面,低着头也不说话,这时候也抬起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吸了吸鼻子。 他年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身上穿着的衣物不算厚实,得亏建筑内抵挡了些寒风,要是出去走两圈,这小人儿铁定要病倒。 问卿言水忘记接,把红色塑料壳的水壶随手搁在架子上,往前走了两步,嘴上和站在前面的人打招呼,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眼生得很,之前从未见过。同事中结婚生子的不少,这孩子还是头一回见。 在小孩身后,一个女士偷偷地对问卿言摇了摇头。 问卿言心下了然,当着孩子的面没有多说什么。 周围安静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收住话音,看她向那个小孩走去。 那小孩依旧沉默着,慢慢地又把脑袋低下去,两只手放在口袋中,缩着肩,看上去像一只戒备的流浪猫。 问卿言走进了才发现他在发抖。 也是,这个天气,外面的温度不过六七度,还是小孩,必定怕冷的。 问卿言对同事们使了个眼色,轻轻拍了拍小孩单薄的脊背:“进阿姨房间来,吃点巧克力。” 她不爱这种甜食,抽屉里的零嘴大多是朋友塞过来的。问卿言边翻找东西边想: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 小孩跟在她身后,在包装袋淅沥哗啦的摩擦声中,犹豫地问道:“……巧克力是什么?” 问卿言动作一顿。她找到了那袋巧克力,从锯齿袋边撕开包装,香甜的气息弥漫开来:“就是吃了心情会变好的东西。” 她递出一块,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来,尝一尝。” 小孩犹豫着接过去了。 问卿言蹲下身,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擦鼻涕。又找了一件不常穿的外套,披到他身上。小小的人儿,宽松的大衣,像个柔软的茧子一样把他裹住了。 细看了才发现,这小孩长得是真好,眼珠黑润润,睫毛弯弯,圆脸蛋看上去软乎乎,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小孩懵懵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巧克力。 问卿言笑了笑。 小孩小声地说:“甜。” 他没有继续吃完,而是把被咬了一小口的巧克力举起来,要还给问卿言:“姨姨吃。” 问卿言心软成一片,温柔地推出去:“都是给你的,好孩子。” 于是小孩就坐在椅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外套,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块巧克力。吃一口,停下来细细回味。 第67章 问卿言看了他一会儿,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轻轻合上门。 那群人依旧站在外面,像是刚结束一场交谈,问卿言这才问:“怎么回事?” “还记得几年前在陵河的案件吗?”同事叹了口气:“任务前段时间才收网,主犯已经抓捕转交了。当时有一对夫妻帮忙接应,但最后不幸牺牲了。这孩子是他们留下来的。” “前天陈队他们到达时才知道这事,那小孩平日一个人住,多亏住在附近的一个老太太照顾,好歹有口饭吃。陈队就把人带回来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那这孩子怎么办呢?” “送去孤儿院?”有人提议。 问卿言想起小孩乖乖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却也给不出更好的建议。 正踌躇时,有人开口了。 讲话的人叫温启华,是一个alpha,主要负责药物对接之类的工作。他说:“处里不是还有应训生的名额吗?特殊情况,可以申请宿舍分配,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 “这倒是可以。”旁边一个人接道:“但今年的申请通道要过段时间才能开,而且那小孩也没到年纪,太小了。” 温启华顿了顿,说:“那不如我先把孩子看顾一段时间。正好可以给河迟做个伴,他们年纪相仿,或许有话可聊。” 他是有个儿子,也是alpha,年纪不大,但十分懂事乖巧,性格很好,经常来军研处,大家都很熟悉。 这话一说,其余人都没有异议,问卿言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于是小孩就被温启华带回家了。 他坐在温启华的车里,拘谨得一动不动。温启华瞥见他的神色,和蔼地笑了笑:“别紧张,到家了可以去找哥哥玩。哦,他叫温河迟,只比你大两岁。” 温启华讲到这里,稍微停顿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缓缓地喊出小孩的名字:“白木。” 白木迟疑着点了点头。 “白木”根本算不上什么正经名字,在凌河方言中发音近似“小孩”,老太太平时这么叫他,他便以为这是他的名字。 . 那一天是白木第一次见温河迟。 个子明显比他高的alpha穿着连帽衫,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桌面上的方块。 温启华要处理工作,把白木带到书房门口,和温河迟交代了一句便离开了。 温河迟站起身,径直走到白木身前,而后者的目光还落到他的玩具上。 温河迟低头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 白木没有回答,双手依旧垂在两侧。他说:“要倒下来了。” 温河迟的右手还举在空中,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光明正大地无视,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孩。 他的微笑僵在嘴角,无意识地皱起眉头。 下一秒,身后传来积木轰然倒塌的声音。 温河迟动作一顿,转头一看,桌子上的东西乱成一团。 而面前的beta小孩终于看向他,说:“我叫白木。” 晚上吃饭时,温启华和蔼地问白木:“在家里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和哥哥相处得什么样?” 他语调平缓,讲话的姿态也十分平易近人,但说出口的问话却一句接着一句,让人来不及反应。 白木想了想,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干脆说:“很好。” 在温启华有意打点下,白木的手续很快办好。按理来说,他应该住在军研处分配的宿舍里,和其他的应训生一同生活。 但温启华说白木年纪太小,最小也要十多岁才留处训练,所以白木目前还是住在温家的别墅里,就在温河迟隔壁的房间。 温河迟家里有暖气,穿着薄衫也不会感到冷。被子和枕头也又轻又软,躺上去很快就睡着了,完全不会有之前半夜被冻醒的经历了。 所以当问卿言问他在温河迟家里生活得怎么样,会不会不适应时,白木想了想,摇了摇头。 然后他继续在温河迟家里住下去了。 温河迟平日里要做的事有许多,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白木后来才知道他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在房间里摆弄木头,大部分时候要上各种各样的课。 温启华在这方面对他较为严格,白木经常看不同大人来到别墅,那些人大多衣冠楚楚,面对温河迟时却有一种微妙的礼貌。 他们有时候是来教书本上的知识,有时是做些生物学的解剖实验,甚至到外面学习马术和击剑。 不过白木没有跟着去过。温河迟在家上钢琴课的时候,他倒是知道,因为路过时会听到房间传来曼妙的音乐。 白木听不懂,不过他觉得好听。 温河迟看见他进来,忽然心下一动:“白木,过来。” 他把位置让出来,示意beta坐上去。白木犹豫地学着温河迟那样,把手指搭在钢琴键上,轻轻往下按动,指下流露出一个音符。 只这一下,白木下意识把手收回来了,他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钢琴,更不懂得怎么弹奏。琴键黑白分明,看上去就昂贵得吓人,他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 温河迟却不由分说地下了命令:“把手放上去,我教你。” 当天晚上,温启华下班回来时,温河迟在餐桌上提议,要和白木一起上钢琴课。 “没有基础也没事的,反正他也不用参加考试。”温河迟说,脸上依旧带着笑,他的目光移向怔愣住的白木,温声说:“弟弟也很喜欢,下午和我弹了好一会儿。” 第68章 这是白木来到家里后,温河迟第一次喊了“弟弟”这个称呼。 温启华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视线又落到一言不发的beta身上。 温河迟根本没有事先和白木商量过,白木还在吃饭,听到这话嘴里的菜都不嚼了,疑惑又茫然。 “不用。”白木说:“我没有……” 温河迟打断他,声音很温和,却不是在请求他的意见:“父亲,您觉得怎么样呢?” 后来白木才明白,温河迟此人遵循着一套非常严格的alpha秩序,就像他不会在这个家庭忤逆父亲一样,他也不会在乎一个寄人篱下的beta的意见。 一切只由他喜好。 总之,那一天过后,温河迟每日到钢琴房上课时,多带上了一个小孩。 -------------------- 第36章 白杨树或是白榆树 温河迟十二岁这年发生了两件事,一是他父亲正式卸去了在军研处的职务,转去做医疗机构的合伙人;二是他正式进入军研处,成为一名应训生。 像温家这种家庭背景,早就在温河迟小时候便已经规划好未来的人生经历。 进入军研处,服役满十年,温河迟二十二岁时便可以拿到荣誉alpha的称号,然后靠这个履历,可以继续向上申请评级。 前一件事对白木影响不大,温启华和他联系并不多,但温河迟成为应训生,也要白木收拾东西跟着。 好像那个。白木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太子伴读。 应训生分为两个体系,一个只面向适龄alpha,要通过笔试和面试,最好要有优质腺体相关的认定证明。他们大多是家庭背景优越的孩子,有专门的培养方案,趾高气扬,胜负心强,从不正眼看人。 另一个便是面向beta,大多数是无处可去的小孩,食宿全免。报名时会做一次筛选,之后经历普适性的训练和考察,成年后有两条去路,一是加入alpha是队伍,协助执行任务;二是去基层服务二十五年。 如果温启华没有带走他,白木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他从基础的训练做起,有时候问卿言会在楼上看见他,然后趁休息时下来给他拿点水,总觉得白木还是个孩子,想起他的父母,想起凌河的冬天,想起那时白木冰凉的手掌,常常忍不住叹气。 她和白木讲话,笑起来依旧非常柔和,让人想到拂面春风,白木在她的目光中感到放松。 然后面前的女士忽然一侧身,捂着嘴咳了起来。 白木忙上去拍拍她的背:“阿姨?” 问卿言笑了笑:“没事,老毛病了。” 白木拧着眉,很担忧地看她,再三嘱咐:“天气转凉,要多添衣服。” 问卿言笑着朝他挥挥手,走进长廊拐角,又咳了起来。 温家偶尔会来客人,那些衣冠楚楚的alpha或omega,白木从角落里路过时听到他们谈天气、茶点,然后用余光悄悄地看他。有时候他们躲到三楼,出来时脸色灰白。 白木站在栏杆上往下看时,会被温河迟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命令回到房间。他照做了,本身也对alpha身处的另一个陌生而遥远的世界漠不关心。 但有一个女士,经常来到这里。她身材瘦小,像一枝很快就要被风吹倒的枯树,左摇右晃,没有花,没有叶子,没有果子,只有眼泪,飒飒落下。 有时候温启华见她,有时候不见,不见的时候她在门外徘徊,很快有安保来驱赶。白木站在窗边看,不明白这是谁。 温河迟喊她“太太”,这不过是他一个虚伪的尊称,太太反而对他十分尊敬,即使温河迟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她说:“救救我吧。” 一动作,眼泪又落下来了。而温河迟脸上还挂着那个笑容,从白木第一次见他就长在他脸上的那个笑容,经年累月,反而更严密、更服帖,以至于给不了解的人一种动容的错觉。 然后哪一天起,白木再没见过她。 他难得去问温河迟,温河迟摸了摸他的头:“她死了。” alpha又长高了,明明他们只差两岁。这该死的基因,该死的腺体,该死的信息素。 白木没有问为什么,倒是alpha若有所思,目光在他后颈转了两圈。 还有一次,他午睡醒来,记得温河迟说过去书房整理书本,然而在书房面前碰到了一个男孩。个子挺高,浓眉大眼,但不自觉驼着背,显现出一副畏畏缩缩感。 白木看他,他看着白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人在等人,也许。书房的门关着,白木也进不去。他靠在栏杆上等了一会儿,身旁传来一句试探性的问话:“你是beta?” 白木点头,随口说:“你也是?” “我不是啊。”那男孩突然急躁起来,又重复一遍:“我不是啊。我是alpha。” 他盯着白木,白木站得离他远了点,继续看着楼下发呆。 然后温河迟才出现。他很慢、很轻地走过来,拍了拍白木的肩膀:“怎么来了?” 白木言简意赅:“书。”然后发现对面那个alpha又恢复了一开始那副模样,他很紧张,甚至有些惧怕。 在alpha脸上看到那种神情很难得,白木多看了两眼。他是beta,感受不到空气中暗流涌动的信息素,两种不同的气息交织,很快就剩下浓烈的松木气味。 白木一无所知,温河迟站在他身后,微微一笑,“这是我弟弟。” 第69章 他指的是白木,甚至没有介绍名字。白木后来才知道那个alpha叫程犀。 而白木还是叫白木。问卿言问他的意见:“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呀。” 摸摸他的头发,手掌宽大而温暖。白木鼻子发酸,但是忍住了。 那段时间温河迟在研究北方的语言文化,翻阅书籍,偶尔也听当地的歌谣,乐此不疲。 他说:“白木,白木。白色的树木,你是白杨还是白榆?” 他说:“陵河有这样的树吗?” 白木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看着地面上铺着的菱格毛毯,橘红、橙黄、灰粽的颜色交织,像幅油画。 昂贵的手工织毯,从大洋彼岸层层包裹运送而来,多令人触目惊心的价格,能维持一个家庭一年的温饱,此刻被alpha踩到脚底。 温河迟问:“你要改姓温吗?” 白木摇了摇头。 温河迟点了点头。他也习惯了这么叫他。 而天气一天天变冷,冬天到了。南方的秋天和冬天好像只在一念之间。白木一连几天梦见陵河,梦见那里的枯草和瓦片,醒来惴惴不安,下了决定要回去一趟。 那天温河迟提前结束训练,两人一起回来。白木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拿了御寒的外套,然后把行李箱推到角落,坐到床边静静等待。 等待什么,他也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桌子的角落里,那里随意摆着一个积木摆件,外表是只振翅欲飞的金鸟。 那是他第一次见温河迟时,温河迟正在拼的积木,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温河迟随手扔给他很多东西,自己不要,也不许他扔丢,莫名其妙。 那天他想了很多,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出神,想起温河迟脸上永久不变的微笑,想起马厩,想起黑白分明的琴键,想起那个做饭给他吃的老奶奶,头发花白,他会去给奶奶看炉火,搬柴木。 一会儿觉得胃里翻涌,一会儿又平复心神。各种情绪交织,然后才发觉天彻底黑了,他没有开灯,任由无边的黑暗淹没,然后离开床边,一步步走到门前,转动把手,推门而出。 晚餐时白木已经做好准备,他试探过温河迟口风,觉得这次出行十拿九稳,眼下开口询问温启华大概是走个流程。 回到故乡,看望亲友,无可厚非,挑不出毛病。 温启华喝了口汤。他吃的东西不多,因为经常参加聚会,但晚饭是一定要有的,从白木到这里来,这个仪式很少被取消。 基督教徒会在用餐前双手合十赞美上帝,感恩天神。白木有时觉得晚餐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祷告。 “去陵河?可以是可以,但是那边太冷了,温度有些低,河流应该也结冰了吧。” 白木没说自己打算回家过年,他斟酌一下:“毕竟离开家很久了,而且想看看当初照顾我的奶奶。” 温启华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眉梢上扬,使得那处的皮肤褶皱堆叠在一起:“那里算什么家?有家人、有食物、有庇护所吗?小白啊,现在这个家不好吗,你在这里住得不开心吗?我知道卿言经常问候你,你不要让她多心了。” 白木不动了。 他直直地坐着,像是真的变成了一颗树,白杨树或是白榆树,无所谓,也没人在乎。 温河迟坐在他旁边,隔一个位置,忽然开口说话了。他讲话的语气还是那样轻飘飘,温和,又虚无缥缈。白木感到温河迟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因此他要时间来反应,慢半拍才能意识到温河迟说了什么。 温河迟笑着说:“是啊。而且那个老太太……” 他转过头,朝白木眨了下眼睛,像是在传达某种默契。白木好像从他的瞳孔中看见一只金鸟,尖声啼鸣着从眼眶中飞出来,朝他冲过来,仿佛要来啄食他的眼珠。 他感到眼睛发涩,于是避开目光,也眨了下眼睛。 温河迟接着说:“不是去年就死了吗?还以为你知道呢。” 耳朵嗡鸣,外界的声响渐渐被隔绝了,但他依然挺直着背。 温启华已经离开餐桌了,他总是很忙,离开军研处依旧忙碌,不减反增,忙着维持事务所和客户,那些男男女女,alpha,omega,气味,金钱,许多重要的事要处理,他默许了温河迟的所作所为,因为白木原本也只是他随手捡回来给儿子的消遣。 白木感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手臂。他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去,感到自己浑身上下每块骨头都咯吱作响。 温河迟凑得很近,仔细端详他的表情,看得很认真,就像在学习历史、天文和算术,但白木不是一本书、一门学科,人类情感很难找到逻辑链条,爱、恨,毫无意义。 可温河迟永远是个好学生,尖子生,竞赛拿一等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永远胸有成竹,何况是面对一个beta。 他看了一会儿,下了结论。 “一滴泪也没流,所以感情也没有那么深厚嘛。你只是被记忆裹挟了,再过段时间,过几年,渐渐就忘掉了。陵河冬天也没有非常冷,我去看过那里冰雕展,也许你只是因为童年创伤,毕竟你就是在那里成为孤儿的……” “真的没有流泪吗?”温河迟最后说:“真冷血。” -------------------- 第37章 人类作恶多端 越往里走,草木越密集。低矮的灌木和荆棘划过迷彩服,几个人各自背着背包,低头避开碎石子和青苔。 第70章 其中一个alpha说:“能确定他们经过这里。前面有水源,先休息一下吧。” 白木靠在树旁,低着头,手心出了点汗,在裤腿上摩擦了一下。 这种环境压抑狭窄,枝桠很低,几乎直直戳向面前,让他不太舒服。 程犀说:“说了不需要beta参与协助了。到时候别拖人后腿。” 白木没讲话,平复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刚才讲话的另一个alpha喝住他:“程犀。” 他们这次执行任务的小队有四个人,两个alpha,两个beta,其中一个beta在外面维持信号联络和物资供应,而白木跟着他们进来。 这个女性alpha叫由岸,是小组队长,负责观察状况下达指令,有时候也会协商组员冲突,比如眼下。 她有一个beta伴侣,脖子上带着的吊坠里装着他的照片,有时白木会瞧见她看着照片出神。 程犀被她制止,显然也回忆起什么,于是止住了话头。 白木站在溪流边,脚踩在石块上,仔细观察附近草丛和灌木,风一吹,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们正在处理一个案件,一路追踪犯罪嫌疑人的脚步到达这里,要确切掌握犯人的去向,然后通知其他小队抓捕移交相关部门。 程犀走到他身边,感受空气中残留的信息素,已过去几天,信息素味道很淡,几乎分辨不出来。 他以前有过腺体疾病,如今标记和释放信息素功能正常,但对信息素的察觉性不太好,一直避讳提起自己的缺陷。 然而眼下还是开口奚落beta:“alpha的信息素就是最好的线索,你学的那些知识体系派上用场了吗?早就应该淘汰掉了。” “没有alpha的话,你一个人怎么能走到这里?很快就会迷失方向了吧。” 他站得稍微有些近,白木根本懒得理他,走开了。 程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自讨没趣。 最后任务还是顺利完成了,结束之后,白木告假了几天,理由是高热不退。 所以程犀一连几天没见到他。 但那之后应训生有一个庆祝聚会,通知了地点和时间,程犀以为白木不回去,却没想到在角落里看见了人。 beta靠在椅背上,身体融入身后的一片阴影中,灯光又昏暗,很难被人发现。 程犀说:“生病了还喝酒?” 哈。白木没讲话,又饮了一口酒。 程犀在他旁边坐下来,语气讥讽:“你这是在干什么,借酒消愁?因为自己是beta所以不觉得身体重要,你有什么可愁的?” 白木天天听他左一个beta又一个beta听得耳朵起茧子,懒懒地偏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手里拿着酒杯,腕部放松,但脊背微微曲起,时刻处在防备状态。 皮肤很白,衬得那双眼睛黑漆漆得骇人,像是装进了一整片黑夜,梵高看到这样的夜晚是画不出星空的。 程犀早知道他好看,否则温启华不会把他带回去,否则他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便失态,在他加入应训生时,多的是alpha来打听白木的消息。 “beta?beta更好了,不会随便怀孕。不会像omega,天天哭哭啼啼,一点不顺心就要闹,娇气!” 一阵嬉笑。有人推了推同伴:“还是算了。” “你真不知道?他是温家那位的尾巴。” “咔哒”一声,白木把酒瓶放在桌子上。他喝了大半,轻轻呼出一口气,神色没有太多变化,低垂着眼。 程犀回过神来,双手抱臂看他:“温先生对你不好?因为他,你才有地方住,能吃饱饭。河迟去哪里都带着你,你懂不懂感恩?” 程犀就懂得感恩。他时时刻刻念着温启华、温河迟,把他们的话当做自己的话,把他们的行为当做的自己必须要遵循的准则。 alpha就是踩在很多人头上,所以程犀不介意自己的头上有谁。 白木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疲惫,也许是问卿言最近身体状况越发不好,他难得有和人多说两句话的兴致。 白木说:“温启华叫我什么?” 也只有他会这样,从来这样,直呼其名,也这样叫温河迟,第一次听见时把程犀吓了一跳。但温河迟却面不改色,就像白木一直叫白木,他也习惯了白木这么叫他。 程犀顿了一下:“小白。” 白木说:“我又不姓白。” 程犀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争议电话话题,因为温启华也叫他小程。 长辈对小辈如此称呼,不过是显示出自己的平易近人,拉近距离而已。 白木说:“温河迟小时候养过一条狗。他小姨送他的生日礼物,一条雪纳瑞。后来死了。” 白木说:“因为温启华不喜欢它掉毛,虽然那狗是他点头带回来的。” 白木说:“狗就叫小白。” 白木说:“温河迟只养白色的狗,每条都叫小白。” 白木说:“哪天起,他就不养狗了。” 程犀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思绪摇摆不定,在灯光下看那人的手背,上面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正在皮肤之下沉稳地跳动。 如果他有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的呢?最常见的水果味,热烈甜蜜,还是草本清香? 程犀想象不出来,最后他也喝了口酒:“你想多了。” 白木把酒喝完了,看了他一眼,然后挑起眉哼笑一声。程犀尚且没有搞懂他那个目光的含义,beta已经起身离开了,程犀听见他的声音传来:“你连你自己都看不起,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第71章 第二天中午白木去了趟医院。 他轻车熟路地提着东西上楼,走进407,单人病房,轻轻地把水果和花束摆在床头。 那时太阳已经到天幕正上空,而问卿言还在睡梦中。白木知道她总是睡不好,因此不愿意去打扰。 他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沉默的塑像。直到床上的人眉间泛起涟漪,不安地醒来。 “呀。”问卿言揉了揉眼睛,笑了:“你这孩子,来了也不说一声,等很久了吧?” 白木摇了摇头,也笑,给她削苹果,红艳艳的果皮顺着削果刀的方向徐徐落下,一条深红色的痕迹,像是有人用蜡笔在空中重重画了一道。 “就是过来看你的,阿姨。”白木把苹果递给她。苹果的清香在空中弥漫。 问卿言的眼角有了皱纹,更深,他们开始说话,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问卿言问他近况,关心他前几天发烧了,明明她自己也是一个病人。 白木有问必答。 他去医院看问卿言,每一次都留下很久。直到温河迟打电话来。 温河迟打电话来,并不说话,等白木先开口。白木说:“我在医院。” “这样啊。”温河迟说:“替我问候一下阿姨,她最近身体这么样?”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 白木没有讲话。该讲话的时候,不该讲话的时候,他经常不讲话,任由对话搁浅,空气中徒留一段空白。 但温河迟不在乎这种事,温河迟正好需要倾听者,他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因为那些并不重要,什么也不会改变。 春天会有花开,秋天会有叶落,天常有道,什么也不会改变。 挂了电话后,问卿言了然地推了推白木:“小迟催你了吗?快去,带会儿朋友等着急了,不要在这里耽误。” 白木站起身说:“我明天再来看您。” 问卿言没说好或不好,笑了起来。笑得两只眼睛弯弯,很多情绪从目光中流露出来。她挥了挥手,只说:“快去吧。” 温河迟根本不是他的朋友,但白木确实认识了新朋友。 在温启华的医药机构里,温启华说他们是志愿者,志愿者是什么意思,你了解吗? 就是带着红袖章,穿红马甲,在太阳底下捡垃圾,疏散人群,宣传科普,说什么要少用一次性用品,白色污染,温室效应,海洋原住民正在啜泣,人类作恶多端。而地球,太脆弱了。 白木看着那些志愿者,他们不戴红袖章,不穿红色马甲,而用碘伏给皮肤消毒,医护会找到他们的血管,有时候往外抽/送,有时候往里注射。 有一支药剂白木很眼熟,他十岁时就见过,后来生了一场大病,温河迟郑重地向他道歉,说他只是好奇。温河迟说:“你知道吗,一个人要活着,好奇心是必不可少的。” 白木觉得他说的不对,因为他就没有这种欲望。也可能是因为他的问题从来没有找到答案。 而郑伊就是一个志愿者。 他怕痛,针头扎进肌肤时忍不住抽气,眉头拧得很紧。志愿者每天都要抽血化验,隔三差五要全身体检。他们吃很多的药。 有一次白木在玻璃墙外瞧见他,他正在注射药剂,因为最近的一次实验产生了排异反应,脸色有些苍白。 这里有很多虚弱的人,表情寡淡得仿佛随手一抹就要消失。但郑伊从注射台离开,看见白木时,却努力皱起五官,朝他做了个鬼脸。 然后很快找了过来。 他坐到白木身边,端着自己的饭盒:“你也是小白鼠吗?” “不是。”白木说:“我是小白。” “啊?这是你的名字吗?”郑伊挠了挠头:“我也觉得你不是,你和老板一起来的。” 白木认为他说的老板应该是温启华。 “我叫郑伊,不是一二三四的一,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伊。” 他又凑过来一点,讨好地把饭盘里的一支营养剂推给他。 白木还给他:“那不是我什么人,我讲话没有用的。那个alpha才是他儿子,但他只会对你笑。” “唉,alpha太瘆人了。看起来笑眯眯的,其实根本看不起你,也不会听你讲话。” 郑伊叹了口气,又笑起来:“你就不一样,你就算不笑,我也知道你愿意听。” 因为白木习惯了倾听,他听很多人讲话,现在这些人中也包括郑伊。他听郑伊语气欢快地评价伙食,讲一些趣事,说在这里认识很多人,大家好像都有自己的故事。 然后郑伊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后悔了。” 他低着头,白木看不清楚他的神色,隐约看到透明的水滴坠落:“太痛了。” 人怎么可以随意更改自己的第二性别呢? 没有腺体就没有信息素,吃那么多药,打那么多针,手术,移植,都不行的。 白木静静地听他啜泣,半晌后说:“我去报警。” 郑伊顿时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语速很快,讲话还有鼻音:“不行!” 白木看他。 “那你之后怎么办?你会陷入危险,不一定有人相信。”郑伊说:“而且有些人……有些人需要这笔钱。” 他目光游移不定,在为自己临阵反悔而感到羞愧。郑伊说:“老板给的钱多,所以才有人来。他们经常筛选人,不合格的就会签了协议赶走” 第72章 “反正也不会变成怪物。”郑伊自我安慰似地说。 白木说:“那你会有危险的。” 郑伊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 -------------------- 自言自语 第38章 “妈妈。” 温河迟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这个“不同”并不是指他的着装,他的衣服是手工定制,价格高得吓人,戴着的腕表表盘刻着星空。他也真的有一颗小行星。 不同指的是他的日常行为逻辑。 他在国际学校上课,用外语交流,那里许多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不是alpha就是omega,beta几乎没有。 温河迟就和那些人一起上礼仪课,欣赏博物馆展品,参加舞会,假期旅游,当然也谈恋爱。 白木觉得滑稽。 温河迟只和omega恋爱,他并不表明这一点,面对beta的表白和示好时也风度翩翩,拒绝得委婉而有分寸,也去作宣传,为beta和omega争取他们的权益而演讲,用词犀利、一针见血,有人评价说是“直击那些吃人血肉的人的内心。” 也有人说:“同样是alpha,怎么a和a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呢?” 白木坐在下面为他录像,看见周围不少触动落泪的人,心想他们知不知道吃人嚼肉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温河迟为beta演讲,但他确实只和omega恋爱。 白木有一次在窗前瞧见,他和新交的女友在花园里接吻。两个人挨得很近,白木并没有认真去看,他注意到一只鸟从树梢飞过。 女孩有亚麻色的长发,用一条绿色的丝带扎着,她很像童话书里的精灵,轻盈、神秘、来去自由。白木没读过童话,因为温河迟没有童话书,那是郑伊讲给他听的。 温河迟对这种东西的态度,就像东方人对耶稣的态度,就像唯物主义者对教堂的态度,他必定会说那种东西毫无意义。 但白木看见那个女孩时,还是下意识看她身后,并没有看到薄如蝉翼的翅膀。 女孩一撩头发,有薰衣草的香气。她也看见了白木,一个平白无故擅自出现在书房的家伙,也不像佣人,有些疑惑,问温河迟:“这是谁?” 白木不和温河迟一起上学,温河迟不和人说他有弟弟。他本来就没有。 “哦。”温河迟说:“这是我弟弟。” 女孩就笑:“哦,弟弟。没听说你还有个弟弟,长得和你一点也不像。” 她凑过来,想要捏捏白木的脸,被温河迟制止了。他没说为什么。 白木觉得两人不会相处很久,因为温河迟是困不住一只精灵的,即使她没有翅膀。 果然后来他们很快就分开了。 隔了一段时间,温河迟又有了新的恋爱对象。还是一个omega,皮肤很白,话也很多,更开朗。 白木只见过他一次,因为温河迟很少往家里带人。他们谈了半年又分手了,在温河迟成年礼前一周。 白木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温启华要给他订婚,他找到了信息素匹配度更高的omega。 温河迟成年礼那天,十分郑重,温启华邀请了许多人来,安排了一个聚会。 聚光灯下,温河迟缓缓上台。 他发表简短的讲话,感谢自己的父亲,亲友,老师,同学,许多人都被提及。他开口时语调沉稳,每个字都有温度。 最后说:“也感谢白木。” 没有称谓,甚至不说是弟弟,白木只是白木而已。 温河迟很慢地对着白木眨了下眼睛,白木一声不吭,旁边一个男孩感叹:“你们关系真好啊,不像我和弟弟就经常吵架。” 另一旁的女士侧过脸在拭泪,白木把纸巾轻轻推给她。他不知道她是在为温河迟流泪,还是在为雪纳瑞流泪。 白木也不知道温河迟现在是否依旧拥有好奇心。 问题有没有答案,他什么都不好奇。 他去听郑伊讲话。 郑伊健谈,话讲得很多。一个句子在他嘴里可以拆分为很多句,讲得最多的还是他的妈妈。 说她很会织毛衣,围巾、手套,样样在行。会编织漂亮的花纹和图案,郑伊得意地说:“上学时经常有同学来问,问我的手套围巾哪里买的,怎么可能买得到。” 妈妈做饭也很好吃,青椒炒肉,酸辣鱼,红烧排骨,还有海带大骨汤。郑伊一想起来就要咽口水。他考试考到前五名,妈妈就会笑眯眯地去市场挑选新鲜的食材,张罗一大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尽管两个人有时候吃不完。 他们租房住,一室一厅,一进门就是餐桌,香气扑鼻,楼道里都是食物的味道,让人一闻就要落泪。 旁人都说:“小郑一家两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好哇。” 妈妈就笑,摸了摸郑伊的脑袋。她不要求郑伊考第一名,郑伊却主动说:“妈妈,你应该对我严厉一点,慈母多败儿,妈妈,我要成为你的骄傲。” 他让妈妈等他考到第一名时再做大餐。 他们平时吃炒豆芽,肉沫蒸蛋,喝紫菜蛋花汤。 妈妈没说什么,妈妈摸了摸他的脑袋,脸上有忧郁的笑容。 白木忽然想起来程犀说“吃饱饭要懂得感恩”,他咬住下唇,忍住干呕的冲动。 白木知道他为什么来当志愿,为什么那样怕痛也不要离开。 郑伊很久没有吃到妈妈做的饭了,在他来做志愿者之前,换成他给妈妈做饭,学着妈妈以前的菜式,有些生疏,但差强人意。 第73章 他不想去学校上课。他和妈妈为此大吵一架。 他怎么能回去上学呢,那是妈妈治病的钱,他怎么能用那笔钱坐在教室里,怎么能?他怎么忍心? 第一名没有妈妈重要,前途也没有妈妈重要。 然后两人都泪流满面。 有一天,郑伊非常非常高兴,他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以至于他走进病房时的脚步那样欢快。 他对妈妈说:“我要回去上学了,妈妈。你说得对,学习才是人生的第一出路。妈妈,有人听说了我们家的情况,要资助我上课。妈妈,他还会负责你的医疗费。” “妈妈,你会好起来的。”郑伊说:“妈妈,那我去上课啦!” 妈妈很担忧,反复嘱咐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平白无故做这种事,不要受骗了。 隔壁床的老太太在对着痰盂呕吐,“呕……呕……咳咳、咳……” 郑伊说:“不用担心!是个大老板,网上都查得到。会有人来联系你的,妈妈。” 郑伊说:“我去上学啦,妈妈。” 郑伊没有上学,郑伊去做志愿者了。 郑伊说完问他:“你的妈妈、爸爸呢?” 白木说:“死了。” “哦。”郑伊安静了一会儿,又说:“对不起。” 白木说:“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死,我也会死的。” 郑伊把头低下来,觉得“死”这个字很刺耳。 “世界上真的有神吗?”他又问:“神为什么不能直接惩罚有罪的人,为什么要让其他人活着受苦呢?” 白木也不知道。万里高空之上是大气层,志愿者口中能够保护地球免于冰川融化的臭氧层就在其中。 大气层之外就是星球和星球的空隙,没有时间,没有因果。 他不认为世界上有神。 或许郑伊应该去问温河迟,温河迟总是读很多的书,但是郑伊说得对,温河迟不听beta讲话。 而且温河迟生他的气了。 温河迟生日派对结束的那一个晚上,温河迟接受许多人的祝福,他微笑应下,却没有过久停留。 他找到白木,直截了当地问他:“你以为你在做一件正确的事吗?” 白木没说话,他最近经常会头疼。 温河迟跟他讲话,用那种很怜悯的语气:“白木,并不是什么朋友都值得。” 白木沉默片刻,第一次提出要求:“我要搬出去住。” 军研处有为应训生提供宿舍,白木只去那边看过,他一直住在温河迟家。 温河迟这次终于没有笑了。他看了一会儿白木,漠然地说:“好。” 两天后,他就收到通知,之前一个任务需要收尾工作,那一支非法提取腺液进行倒卖的团伙,有两名还没有落网,逃去了沿海城市的一座山脉。 白木被要求独自执行这项任务。 那年他十六岁,来到温河迟家里,已经有许多年了。 如今他不必在冬天担忧饥寒,但他感到陵河的冬天一直没有过去。他的心上落满了雪。 春天,迟迟未到。 白木收拾好东西,离开的前一天又去了趟医院。问卿言那天没有睡觉,她在晒太阳。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木板咯吱咯吱,远处有人的哭声,近处一对夫妻在哄他们在摇篮里的小孩。 一个人拿着报告单经过时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天气真好。” 问卿言说:“为什么要你一个人去?” 她的目光忽然有些沉静,不像平时讲话的语气,像一块冷硬的石头,触摸时只会感到粗糙的表面。 白木斟酌措辞:“这次行动难度并不高,那两名嫌疑人也没有携带枪/支,只是为了确定去向。路程也不远,我也不负责抓捕任务……” 问卿言笑:“之前出去,你可不会说这么多。” 白木安静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没有低头,看着身边的女士,她的侧脸沐浴在阳光中,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少。虽然白木很清楚她在一天天衰弱下去。 很多事都是没有办法的,白木很早就知道了,但他不愿接受。 他想多看看问卿言。 问卿言却低下头,她说:“我后悔了。” “当时就应该把你带回去,那时我没有结婚,怕哪些地方考虑不周到,怕照顾不好小孩,也怕你不喜欢我。” 问卿言说,语气和眼神都好温柔:“可是怎么会呢?我第一次见你,你就那么乖,一点都不会困难的。” “你总是这样,报喜不报忧,伤心难过的事情不说,别人怎么才会明白,才能明白。” 她把手搭在白木手背上,掌心有阳光的温度。 问卿言说:“好孩子,这些年过得真的好吗?” 白木微微发抖,他有些狼狈地转过头,他想讲话,但胸腔像一个气箱,里面困住了一朵乌云,正稀稀落落地下雨。 怎么所有人都在后悔,后悔这个后悔那个,白木就没有这种情绪。他遇见了不好的人,遇到了不好的事,但他不后悔。 因为他有后悔了就不会遇到的人。 问卿言说:“陵河有那么多小孩,喊白木的时候,谁知道是不是在喊你呢?” 问卿言说:“换个名字吧,不然以后我喊‘白木’,叫出来的却是别的小孩,怎么办呢?” 白木意识到她说的“以后”是什么意思了。 第74章 问卿言朝他打开手臂,白木靠在她的肩头,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襟,哽咽着,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妈。 他没有发出声音。 问卿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摸摸他的脑袋,似乎什么都知道:“你看,你又这样。” “不说出来的话,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白木不停地流泪,一眨眼,就有更多的水珠涌出来,像一口泉水。他终于怯怯地说:“……妈妈。” “诶。”问卿言笑:“我在这呢。” 太阳正好,医院的花园里有不少人,天气渐热,但阳光并不强烈,人们在这里散步,缓解心情,讨论治疗方案,做康复运动,或者只是晒太阳。 五楼有一个老人坚决不做手术,他说:“我这么大年纪,已经活够了。” 一个男孩摔断了腿,也不做手术,因为没有钱。 他们的表情很忧郁,脸上有泪,路过的人见怪不怪。这里每天都有生离死别。 第二天白木准时出发了。 他心里依旧很潮湿,那时他不知道他会遇见谁。 -------------------- 下章两个小朋友就见面了 第39章 “哥哥。” 明山沿海,起伏的山脉挡住了吹往内陆的海风,太阳照耀不到的角落里,一阵阵湿漉漉的潮气。 他在树林中前进,靴子踩在细碎的枯枝中,空气中是土壤和植被的气息。他身上背着包,里面装着定位设备、食物和一些应急用品。 他往前走着。 人类鲜少踏足这里。而他要往山中走去,那里有处里设立的一个站点,可以补充物资,确认方位。 再经过一道分叉口,白木拨开树枝,动作忽然顿住了。 地面上隐约有车轮子碾过的痕迹,把杂草压出一道折痕,碎石子被挤压进泥土中。 痕迹很新,像是才留下不久,白木蹲下身子仔细看。但按理来说这里不应该有车经过。 明山西部的一小部分作为旅游开发区,但是由于景色并没有其他山峰吸引人,人流量并不大。越往山里走,线路越盘综错杂。 这也是逃犯为什么选择这个方向的原因。 就算是嫌疑人,他们离开的时间也和这道痕迹对不上。 往走一小段路,白木轻轻拨开遮挡视线的枝叶,果然在一块巨石后面看见一辆越野车。 他皱起眉头,目光向四周搜寻。 也就是这时,忽然一声极其尖锐的惨叫突然响起,如一道惊雷在空中猛地炸开,直直钻入他的耳朵中。 即使声音怪异凄惨得吓人,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小孩的声音。白木没有犹豫,立刻朝声音来源跑去。 他脚步很快,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也如履平地,很快找到一个破旧的小屋前。 小屋是之前供守林人使用的,如今早已荒废多年,眼下被不知道什么人给占用了。 越靠近小屋,声音越清晰。那道尖叫声低了下去,渐渐变成啜泣,呜呜、呜呜,呜咽不止。 白木听到里面交谈的声音,他轻手轻脚绕到侧面,从未掩合的门隙中往里瞧。 里面有两个alpha,个子很高,手上有明显的纹身,手里提着把小刀。 刀上有血。 白木换了角度,看见了一个在角落里的小孩,他背对着门,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不住地哀嚎。 其中一个alpha在他脸上比划了一下,找准地方,准备再次下手,突然“碰——”地一声,屋子破败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放开他!” 里面两个alpha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谨慎地退后两步。 白木手里举着一把麻醉枪,语气沉稳。 “相关人员正在赶来,停下你们手上的一切举动!” 那两个alpha面面相觑:“啊?哪来的beta。” “操,这是在玩老子啊,谁报的警?那个omega不是说他会解决吗!” 那个手上有纹身的alpha骂骂咧咧,他警惕地看着白木,又对着同伴指了指角落里的小孩:“这玩意儿怎么办?” “快走啊。你大爷的,活都干完了,管他死活呢!警察都要追来了。” “钱呢!怎么钱还没打来!” 他们很快从小屋撤离,不远处传来越野车发动的声音。 白木并没有去追。他形单影只,对面两个alpha,还不能确认附近是否有同伙,就算联络队伍,也无法及时抵达。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受害者。 那个小孩,白木刚才只瞧见他的背面,隐约看见身上有血迹,还以为伤口在身上,这时绕到身前,才惊愕地发现,他脸上湿红一片。 不断有血从眼角流出,眼睫被粘稠的血液黏连在一起。 一把小刀被随手扔在一旁,刀锋上沾染了血液。 白木确认了,伤口在眼睛。 那个小孩还是很害怕,浑身都在发抖:“呜呜……呜呜呜……痛、痛……” 白木用力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害怕,哥哥在这里。” 小孩摇摇头,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痛得神志不清:“痛、痛……呜呜……妈、妈妈……” 得赶快处理伤口,否则要是感染了,或许会有失明的风险。 白木从包里拿出纱布、生理盐水,还有些止痛剂。他为小孩拭去脸上的血迹,动作很轻,但是后者还是吓得发抖,不住地往后退,一个劲地摇头,又说:“对、对、对……” 第75章 白木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道歉。 他静了一会儿,小孩脸上的痕迹已经清理差不多,棉布已经被血浸透,好在血小板发挥了作用,不至于使伤口血流不止。 白木仔细看,扶住他的脑袋,确认了没有伤到眼球,眼睑下一道细长的伤痕,差一点点就要戳到视网膜。 但是血液流进了眼睛里, 小孩在他手里挣扎得很厉害,麻绳解开,他的手腕上留有明显的捆绑痕迹,像是山里的蚂蟥,阴森森地钻进四肢吸血。 白木把小孩抱进怀里,一句一句地哄他,决定先平复他的心情。他学着问卿言的姿势拍他的脊背,动作有些生疏。 “哥哥在这里呢。没关系,没关系,坏人都走开了。听,是不是没有他们的声音了?” 他语气很耐心:“哥哥帮你看看眼睛,好不好?眼睛是不是痛痛,吃了药就不会痛了。” 好一会儿,小孩抱住他脖颈的力道才渐渐松下来。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对着白木的方向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说。 白木摸了摸他的脸颊:“别害怕,哥哥给你处理伤口。” 一切做完后,小孩还是没有睁开眼。他的伤口靠近右眼,但是左眼也无法张开。 白木尝试让他运动眼部肌肉,掀起眼皮,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小孩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神情紧张,很害怕被抛下的模样。白木一动,他就立刻焦急起来。 却又不讲话,嘴里发出一些很像啜泣的声音。 白木看着他,想了想,俯下身把小孩抱起来了。 他背上背着背包,面前抱着一个小孩,有些力不从心。 而且,现在该往哪里去呢? 来时那辆越野车已经不见踪影,白木站在分叉路,思索了片刻。 小孩紧紧地牵着他的衣服一角。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离开这里,把受伤的孩子送出山区,争取最佳治疗时间,但这样一来势必会错过嫌疑人的踪迹;二是按原定计划,前往深山的站点。 白木没有犹豫,往山外走去。 接下来两天,两人相依为命。小孩话讲得不清楚,白木便陪他说话。他长期处在倾听者的位置,一朝调转身份,有些不适应,说的话题十分零碎、跳跃。 他说:“你有喜欢的食物吗?朋友的妈妈做饭很好吃,他经常提起。他在做志愿者。” 他说:“你还在上学吧,平时一般做什么?喜欢童话书吗?给你讲讲故事吧。” …… 说完又担心小孩不一定会感兴趣,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孩子平日里也很少与人交往。 一大一小就这样在森林中跌跌撞撞地前进。 白木试图求助信号通讯器,但均没有收到回应。 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沉默了片刻,把它扔进背包,接下来几天没有再打开通讯器。 直到第三天,他身上的偏离计划路线的定位器终于被人注意到,通讯器发起请求。 那边是程犀的声音,他谨慎地道:“白木?你在哪?” 他以为白木要做什么违抗温河迟的惊天动地的事,很紧张。 白木终于等到回应,他停下来,牵着小孩的手到树下休息。自己走远几步:“大概在明山西部,能看见村落。” 程犀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白木说:“碰到了一个被绑架的孩子,是alpha,找找最近有没有相关的案件。尽快叫医护过来,他眼睛受伤了。” 邯家最近确实走丢了一个孩子,程犀一下子想起来了, 白木看了一眼在树下的小孩,缩成一团,闭着眼睛,下巴抵在膝盖上,像一只不安的小兔。 他说:“尽快。” 程犀动作迅速,没有让他们等到太阳落山。白木携带的物资本来就是只为他一人准备,多了一个小孩,自然消耗大大增加。 干净的水源用来清洗小孩的伤口,他们吃得不多,甚至分食同一支营养液。 程犀开车来,带着两人离开山林,到达开阔的道路,救护车已经等在一旁。 白木知道是时候要分开了,可小孩很用力地抱着他,嘴巴张合,表情像是要哭了。 白木就拍拍他的背部,让他放松下来。再侧过头,耳朵凑过去:“你说,哥哥在听。” 小孩磕磕碰碰,又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问:“名、名……字。” 白木说:“我叫白木。” 白木说:“白色的白,木头的木。” 小孩使劲点了点头,才愿意放开他的手。马上就有医护把他带走了。 白木目送他上了救护车,送往医院的方向。他摩挲两下指头,总觉得上面还残留有小孩的体温。 至于那个孩子叫什么,白木没去在意。他救助过不少人员,有些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是所有人的名字都要记住。 只是偶尔他也会有些出神,想起那个小孩,不知道他后来把眼睛治好了吗?为什么会被人带到山里?明明看起来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模样。 也不知道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 第40章 阳光艳艳 从明山回来之后,果不其然,白木被暂停行动了。 因为擅自脱离任务行动,没有向上联络,他受到了极其严厉的警告。万幸的是这次任务确实难度不高,不算机密性行动,在逃的嫌疑人很快被其他小队抓捕。 第76章 白木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他没说自己的通讯设备出了问题,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当时那个孩子的伤势紧急。他在被队长严格批评斥责时,程犀就在人群中,看了他一会儿,把脸转过去了。 白木写完检讨,对全体应训生做反思报告,在处分上签名。他并不在乎,成为应训生又不是他的梦想,他梦里可没有什么荣誉beta的勋章。 而白木正好趁这段时间陪陪问卿言。 他收拾好东西,来医院时,正好看见问卿言的好友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白木走近了点,那位女士驼着背,神情憔悴,仿佛被这个地方吸走了所有的希望。 她看见白木来,忙露出一个笑,侧过头飞快地擦了下眼睛,但白木依然看见她眼角的泪光。 女士把食指搭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卿言刚刚睡着啦,等一等吧。” 等一等吧,活在这世界上总要相互迁就。幸福的人迎面走来,苦难就应当要避开他们。 等一等吧,或许冬天就过去了,春天来的时候,故事还会有一个好结局。 但是这座城市早就度过春天,正要悄悄入夏了。 白木点了点头,在她旁边坐下了。两人没多说什么,因为女士一开口,声音里有极力平息也难以克制的颤抖,像是压满了许多悲伤。 最后她不好意思地对白木示意自己出去走走,白木目送她离开,看她像一叶载满雨水的扁舟,摇摇晃晃地消失在拐角。 那两个月中,他几乎都在问卿言的病房中度过。问卿言的朋友、同事也来探望她,大家脸上有心照不宣的神情,避免提及一些话题,笑容并不纯粹,掺杂很多担忧、很多不忍。 白木不愿意看这样的表情。 问卿言看到他来,露出一个笑,她原本丰盈的脸颊慢慢枯萎,像是一个放久了的苹果,被空气氧化,可那里又遗留着苹果的香气。 问卿言没问他关于任务失败、关于温河迟的任何事情,她问今天的天气——问卿言现在没办法下楼晒太阳了,问白木认识不久的朋友,问他现在还喜欢巧克力吗? 还问他的名字。 白木握住她的手掌,那双手瘦得吓人,像握住一截尚有余温的枯木。 他说:“我想好了。” 问卿言闲暇时喜欢看文献,喜欢读诗歌和散文。尤其爱一首古诗文,她还专门请人誊写,挂在书房里。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别有天地非人间。白木很早就烂熟于心。 他对郑伊说:“我要改名字了。” “哇。”郑伊嘴里含着一支营养剂,睁大了眼睛:“不会真的要叫小白吧?” 白木摇摇头,一笔一划写给他看:问、自、闲。 “问、自、闲。”温河迟想了想:“请便,这是你的自由。” “但你应该知道吧。”温河迟说:“我不会那么叫你。” 白木——现在应该叫问自闲,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那目光多年来从未变过:“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来通知你。” 温河迟挑了挑眉,双手交握:“好的。” 问自闲离开后,他一人坐在书房中,电脑屏幕发出的光亮微微映着他的脸。他在看一则多年前的录像。 视频前面是几秒黑暗,随后镜头晃动了一下,照相机被抬起来,对着一个半大的少年。 那少年坐在一架华贵的钢琴前,动作间有些犹豫。他身后是一堵白墙,隐约露出书架的一角。 “白木。”屏幕外一个声音说:“看镜头。” 少年五指轻轻搭在琴键上,样子并不熟悉。他悄无声息地呼出一口气,脑海中回忆起刚刚上课的内容。可他又没有基础,这个课程也不是针对他设计的,怎么能学得好呢? 他弹得磕磕绊绊,好几个音符错误了,索性一股脑随意地把乐曲完成。 然而温河迟却什么都没有说,没有批评指正,没有挑刺,少年弹完后,最后一个琴键落下,他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录像的人。 温河迟听到自己多年前的声音:“嗯。” 随后镜头再次陷入黑暗。 屏幕外,温河迟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他到书房来问父亲:“他怎么是个beta。” 温河迟说:“还以为是给我的omega呢。” 温启华不以为意地翻了一页书:“你还小,这种事以后再说。” 温河迟没说什么。 而等到温河迟第二次说这句话时,温启华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端详片刻他的表情。 一父一子在互相确认,随后温启华说:“你也长大了,做事情不要畏手畏脚。” “好的,父亲。”温河迟起身,微笑道:“晚饭要开始了。” . 问自闲生病了。 他开始发热,温河迟似乎意识到什么,那几天请了许多医生来,郑伊做志愿者时发现好几个医护不在。 可他连妈妈都见不到,更联系不上问自闲,只能暗暗地担心。 那几天问自闲脑袋昏沉,钝痛,像被锐器砸穿头骨,身上忽冷忽热,手臂上出现许多针管留下的痕迹。他梦见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身体变得很小很轻,身上变得很重,走路时跌跌撞撞。而天空又低又矮,像是要把他压垮。 第77章 有几次睁开眼,依稀看见苍白的天花板。他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等到问自闲意识再次清醒时,他仍旧头脑晕眩,浑身发冷。病床前许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观察仪器和病人的病容,皱着眉头确认他的恢复情况。 忽然间,他们的表情变了,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仔细研究手上的病案本,似乎很忙。 从门口走进一个alpha,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草本木调的气息。 温河迟走到床前坐下,很认真地问他:“什么味道?” 是松木的味道。 问自闲靠在床头,看着他,一动不动。半晌后忽然侧过头,一阵干呕。 原则来说,omega是不能进入军研处执行任务的,但问自闲身份特殊,早在他成为omega时,就已经成为应训生好多年了。 温河迟替他发起申请,保留了应训生身份继续服役,但只作为后勤人员,不参加具体行动。 问自闲从beta变为omega,对外只说是二次分化。档案已经修改过,照片替换,资料更改,关于“白木”这个人的所有过往,都荡然无存。 世界上没有什么白木,只有军研处应训生唯一一个omega,问自闲。 温河迟对自己的成果感到满意,他将新的身份档案推给问自闲确认:“如何?” 问自闲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这并不妨碍他站起身时把椅子踹翻了:“滚。” 温河迟微微一笑,走出房间,难得心情大好。只是要从军研处离开时,忽然一个小孩,怯生生地朝他走来。 看起来胆小得要命,脚步却很坚定。 温河迟停下脚步,低头看他。 好矮,瘦瘦小小的,头发有些长了,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长得倒是不难看,像是异国混血儿,眼睛是引人注目的蓝色,右眼下一条肉色的疤痕,宛如一条要咬上眼珠的蜈蚣。 温河迟忽然露出一些笑意。他好像知道这个小孩是谁了。 果不其然,像是被温河迟温和的假象蛊惑了,那个小孩也轻轻扬了扬嘴角,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你好。白、白、白…木……” 这个alpha,还是个结巴? 温河迟笑意渐深,从他磕磕绊绊的语句中捕捉到一个关键词汇。 “白木?”他重复一遍,“你是要找白木吗?” 白木,那个年幼时失去双亲,十岁进入军研处、十六岁独自执行任务,为救一个受伤的小孩而脱离路线的beta吗? 可现在哪有什么白木? 听到这个名字,那小孩的眼睛霎时点亮了,他使劲点点头。温河迟注意到他手里拿着锦旗、花束,或许还有感谢信。 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做了一个捕鼠陷阱,最后却捉到一只猫咪,老师可惜地说:“这样的机关不要做了,很容易伤害到其他动物的。” 他看着那只瘸腿的野猫,点了点头。其实笼子本来就是为那只猫准备的。因为温河迟投喂了它好几次,猫咪却依旧很警惕,叼住食物就跑,不让他近身。 而此刻,温河迟忍住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轻声轻语,脸上有恰到好处的惋惜、遗憾:“他呀,前几天刚刚牺牲。” 小孩顿时愣在原地。 他一直维持着那副茫然的表情,直到温河迟离开,手里的花束依旧垂向地面。 温河迟坐进车里,车门合上后,他没有着急让司机开走,反而静坐了一会儿。片刻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很少有这种失态的模样,永远以得体、温和的外表示人,司机吓得大气不敢出,低着头研究方向盘,头都不敢抬起。 . 问自闲没有告诉问卿言自己成为omega的事情,问卿言问他怎么又生病了好几天,有时间要去做个身体检查。 问自闲乖乖地点头,然后和问卿言分享自己的新名字。 问卿言很高兴,连说了几遍“好”,然后反复念:“问自闲,自闲。” 问自闲朝她笑。 问卿言念着念着又咳起来了,她身体情况一再转差,世界上许多不幸的过客,命运没有为他们网开一面。 医生匆忙赶来,把无关人员请出去。问自闲站在病房门口,手脚发麻。 他感到脸颊一片凉意,一抹,指尖都是湿漉漉的水迹。 . 葬礼在周三举行,当天没有落雨,天晴万里,很明媚的太阳。 问自闲走在人群中,一眼望去许多黑色,问卿言的同事、好友、甚至离婚多年的父母也来了。 她是那样好的人,许多人真情实意为她流泪。 问自闲默默地看,和那些抹泪或是失声痛哭的人不一样,他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伤心,要是温河迟在场,他或许又要说句“冷血”也不一定。 还好这天温河迟作为优秀应训生代表去别区开会了,他送来一个花圈,托人带过来。 问自闲抬头看最前方的相框,里面框住了一个年轻的女人,朝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们微笑。那笑是永恒的。 他眨了下眼睛,长久地凝望着那副相框,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有风从其中穿过。 . 葬礼结束后,温河迟给他发信息。 问自闲走出去时,一辆车正停在路边。 他站了一会儿,拉开车门。 “结束了吗?” “别怪我没有去。”温河迟打了个哈欠:“累了。人的精力有限,世上依旧活着的人这么多,当然要多留给他们。” 第78章 他靠在座椅上,闭眼小憩。身上穿着规整服帖的西装,领带打得端庄。司机从后视镜看见,小心翼翼,把车开得更稳当。 问自闲看着他的侧脸,看他优越的脸部线条和放松的坐姿,袖口是一枚卡地亚袖扣,镶嵌的绿宝石静谧神秘。 他刚参加完一场葬礼,心里忽然有一种冲动。如果他手中有一把刀,他会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刺向alpha的胸口,想要他感同身受,那种世间万物都无法填满的空洞。 然而问自闲身上什么也没有,一模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朵皱巴巴的白色花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进去的。 于是他也转过头,看向窗外。 阳光艳艳。 -------------------- *李白的《山中问答》 久等啦 第41章 第十年 问自闲成为一名omega后,不再参与应训生的平时训练和年度考核。曾经他是唯一一个成绩可以与alpha媲美的beta,轻武器射击、负重跑、地形勘察……没有哪个项目是他的短板。 后来他变成一名omega,即使因为年幼时被过度注射促分化药剂,导致腺体发育不良,信息素水平远低一般值,但是又有谁在乎呢? omega的存在就象征着不稳定因素,如果在执行任务,抓捕罪犯的时候,被其他alpha影响,突然进入情/热期呢? 一个能够释放信息素的omega无异于定时炸弹。没有人敢将他编入队伍。 于是问自闲就负责后勤作业,前瞻资料查询,收队任务归档,也登记设备和查验定位。 工作有时繁忙,但生活大体平淡,他学着问卿言的习惯去整理文件,分门别类,仔细贴上标签。 休假时,就住在军研处分配的单人宿舍。宿舍很小,几乎什么也没有,床抵着墙壁,四周空荡荡的,偶尔会有壁虎和高脚白额蛛前来光顾。 但深夜里独自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看着月光静谧地从窗帘缝隙流入房间时,却又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心。 他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 郑伊又做了场手术,他体内的信息素依旧没有达到预期水平,但即使这样也仍然被留在那个地方。 郑伊偷听医生交谈,知道了那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同于常人,代谢信息素很快,所以非常适合为不同方案提供实验证明。 他悄悄地对问自闲说:“听说他们一直在研发的药剂有突破性成果了,是真的能改变人的第二性别!” “之前来了一个很好看的beta,你应该对他有印象吧?金色头发的那个。” 郑伊咽了咽口水,左看右看,压低声音:“他变成omega了!已经被转移到别的地方,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至于其他人呢?大多数不是签了协议离开机构,就是没从手术台上下来。那些没有再见到的人,郑伊有时候认为他们回家了,有时候觉得他们死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手掌贴在左胸肋骨上,感受自己的心跳。 问自闲给他倒水,问他:“还好吗?头晕不晕?” “白……自闲。”郑伊哼哼两声:“没关系,我们beta都是这么身强体壮的。” 他表情很夸张,调动面部肌肉,努力做出一个鬼脸,龇牙咧嘴,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问自闲垂下眼,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郑伊又说:“我没想到,你会二次分化为omega,一定很不适应吧?” 那是当然了,omega每个月都有发/情/热,他原本就是beta,人为干预分化后腺体发育受阻,每个月只能用抑制剂来度过。 当然也有好消息。温河迟和他做了信息素配对,检测结果出来,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只有10%。 10%,意味着信息素对两人的促进作用微乎及微,那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一种气味而已。 温河迟看了一会儿报告,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 此后没有再提这件事。 他对问自闲腺体、对他第二性别的执着,好像在这一纸报告面前荡然无存了。 问自闲不明白温河迟为什么要和他做信息素匹配,明明温河迟对他并没有其他欲望。 朋友、恋爱、婚姻,温河迟都有更好的选择。 但“好奇”也是一种欲望。 他想或许温河迟时至今日依旧对那只雪瑞纳留有执念,因为那是他养的第一只小狗,记录了许多照片,还有专门的相框,摆在书桌上。而后面的“小白”都没有这个待遇。 可那又如何呢?遗憾是人生难免,许多人都经历着不圆满,工作、家庭、学业……很少会有顺风顺水的旅程。 甚至于有时命运的大山压下来时,根本连一声呻/吟都无力发出。 问自闲想起很久之前,郑伊要做一个风险很大的手术。进手术室前,他特地找来白木,对他说:“替我去看看妈妈吧。我好想她。” 他眼眶蓄满泪,紧紧握着问自闲的手,觉得自己走不出手术室。 志愿者很难能离开机构,这里像一个实验培养皿,用玻璃密不透风地罩住,无法轻易离开。 郑伊在这里做了很久的志愿,他们才愿意对他透露妈妈所在的医院。郑伊没法自己去,只能拜托问自闲。 问自闲沉默了半晌,说:“好的。” 他回握住郑伊的手:“会没事的。” 第79章 问自闲按照郑伊给出的地址前往了他母亲所在的那家医院。他带了鲜花和疗养品,郑伊说他妈妈很喜欢吃百香果,拜托问自闲多带一点。 问自闲点头记下。 那天他根据导航,坐了公交车和地铁,到达医院,又上了电梯。 两个小时后,他从医院离开。 手术结束后,郑伊身体还很虚弱,他迫不及待地问朋友:“我妈妈怎么样了?看起来还好吗?” 问自闲坐在他床头剥橘子,从顶端慢慢往下撕开果皮,汁液染上他的指尖,浅淡的橘子芬芳。 他抬头时和站在一旁的alpha对上目光,顿了一下才开口:“挺好的。就是一直在问你,我说你在外地的寄宿学校上课,还给她看你近来的照片。” “她……很高兴你能继续学业,她也很想你。” 郑伊愣了一下:“哦。” 他想了想:“她确实很希望我去上学,当时我们还因为这个吵架呢。”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 问自闲犹豫着,思索其他话题,而郑伊又打了个哈欠,转过身,脑袋挨在枕头上,被子拉高了点,遮住下巴。 问自闲听见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好困呀,我先休息了。” “自闲,林远,让我睡会儿吧。” 林远是旁边那个alpha的名字,他负责郑伊的日常看顾,美名其曰“风险防控”,阻止实验对象突发意外,其实就是监视。 郑伊来到这里做志愿者有很长很长时间了,久到有些人确实从beta变成omega、从alpha变成omega,久到来这里做志愿的,渐渐不是自愿来的。 郑伊有时看他们挣扎、反抗,被许多人按住手腕,绑在金属卡扣中动弹不得,任由冷冰冰的注射器扎入身体,会不由自主身体发冷。 他在恐惧,害怕自己也会变成这幅模样——抗拒却又无力逃脱。 问自闲点点头,站起身来,把剥好的橘子放在盘中,橙黄的果实像一朵饱满的花苞,千丝万缕白色的脉络缠绕其上。 alpha检查好床头仪器后,先一步出去了。问自闲把灯按灭,走到门口时犹豫片刻,还是转过头。 接着门外的灯光,隐约可见一个人影缩在被窝中,好像睡着了一样安静,细看却能瞧见那人颤动的双肩,在被子底下轻微地起伏。 问自闲把门合上了。 此后郑伊没有再问过妈妈的事情,他不再说围巾、手套,不再说妈妈做的饭。 “妈妈”,变成了回忆里的童话。 . 温河迟正式订婚了。 和一个门当户对的omega,听说他们的匹配度高达95%,是无法拒绝彼此的命运之番。 报纸、杂志在报道这件事,许多人惊叹,有人竟然可以同时拥有富裕的生活、完美的人生履历和灵魂伴侣。 他们津津乐道,将其作为一个饭后美谈。 . 问自闲那天起得很早,前一天晚上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说辞。保险起见,他没有搭车,而是坐着地铁前往目的地。 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路人步履匆匆,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就连温河迟应该也在忙于订婚事宜。 直到在离检举机关五百米时,一辆车拦住了他。 车窗降下,一个alpha的脸露出来。他依旧那样气定神宁,神情有些不解:“白木。” 温河迟微笑着说:“这是给我的订婚礼物吗?” 他指得是问自闲举证温启华进行非法腺体实验的资料。 问自闲退后了一步。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周边静悄悄的。 温河迟说:“你以为自己的行动万无一失吗?你的朋友怎么办,他还留在那里呢。” 这话无疑是一个警告。问自闲紧抿着唇,冷冷地看着他。 温河迟笑了笑,举起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沉睡的beta。 alpha缓缓开口:“把手头的东西都销毁吧,你真的以为那些文件可以证明什么吗?机构存在这么多年,都是要靠人际往来维系的。” 问自闲没有回应他。而温河迟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微笑道:“比起做大发善心的好公民,你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本职工作。” . 两天后,问自闲收到通知,要随行协助一项任务。 那是他成为omega后第一次执行外勤任务,原本可以顺利撤离,却在最后关头出了意外,被炸弹波及时,问自闲眼前一片空白。 醒来后,他躺在病床上,脑袋和一条手臂都用纱布包扎,骨头浮起细密的痛感。 我还活着。 问自闲静静地想,头又开始发晕,有一种想入睡的冲动。 然后温河迟来了。 他站在问自闲床前,啧啧摇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多狼狈?”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问自闲把眼睛闭上了。 “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 温河迟低头看他,讲话好真诚:“最后替我做一件事,以后你去哪里我都不会干涉。” 又是一阵沉默。 “可以。”问自闲说:“但我有个要求。” 温河迟示意他说。 问自闲缓缓开口:“让那个叫郑伊的beta离开。” 温河迟看着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白木,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 张平是一个beta,他在全国的信息素匹配中心工作,也为温河迟工作。 第80章 问自闲见过他,他的五官十分平淡,像人群中擦肩而过的每一张脸。 温河迟管理着许多这样的人,来自不同机构、不同身份,都为他的意志服务,有时候简直让人怀疑他到底是想成为一名商人,还是一位领导者。 张平找到问自闲,将资料抵到他面前:“这个alpha,就是你的任务对象,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内,要尽可能取得他的信任。” 他补充:“最好能让他标记你。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药剂,一类是促进信息素释放,稳定你自身信息素水平;一类是提高alpha对信息素敏感度,增强ao信息素之间的黏性。” 张平把一个盒子搁在桌子上。 问自闲低头,翻看资料,从第一页看起。 上面把此人的人生过往记录得非常详细,小到他的家庭状况、就读专业、毕业学校,大到和外国医药公司有来往,或许有其他可挖掘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右上角还印着本人的彩色照片,轮廓清晰俊郎,比他小几岁,那双眼睛蓝如深海,荡漾着层层波涛。 “……” 问自闲的目光移到最上面,看他的名字。 邯知。 那是他成为omega的第十年。 -------------------- 差不多把前面的事情都交代完啦~ 第42章 “找到你了。” 离开的第五天。 问自闲坐在一家县城小吃中。 还没到饭点,食客并不多,店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彼此熟识,谈天说地。 老板很热情,问自闲点了一馄饨和一个煎包,邯知曾经说过他晨跑结束后很爱喝一碗热汤。 想到这里,问自闲搅动汤碗的动作一顿。 他已经离开了邯知所在的那座城市。在这个小县城,没什么人讨论那个牵扯许多机构、受害者众多,令人叹为观止的信息素案件。 而该案件也很快就被压下来了。 与此同时,张平找到他。 温河迟远在s国,问自闲原先还想用手头的筹码牵制他,让他尽快撤销对邯知的管控。 但温河迟没有回来。隔着屏幕,alpha的神色很从容,像是完全没有为搅动国内风云的案件而发愁一样。 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有从容的资本。毕竟现在人们所认为的重大嫌疑犯并不是温河迟,而是问自闲。 温河迟依然能高高在上地做他的大少爷,而问自闲,罪大恶极,理该下十八层地狱。 温河迟身体稍微前倾,探向屏幕。他那边正是夜晚,刚刚结束一场社交晚宴,讲话间似乎还留有酒精的气息:“白木。” 温河迟停了好一会儿,笑了起来,摇摇头:“没想到你还藏了这么多东西。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他问:“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问自闲没有开口,他所做的一切均是回答。 “再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清楚。”温河迟说:“一定要到这个地步吗?白木,监狱又冷又无聊,你想在那里度过下半辈子吗?” 问自闲冷冷地说:“这句话留着给你自己吧。” 他转身离开了。 张平皱起眉头,下意识要追,却被温河迟叫住了。 温河迟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后说:“……不用管,他会想明白的。匹配处的记录处理了吗?” . 问自闲戴上兜帽,大半面容隐在阴影之下。 路上行人稀少,他顺着道路慢慢走着,在两扇黑漆栏杆铁门前停住。 问自闲抬头看了一会儿脱落的漆面,铁栏杆经历多年风雨,早已锈迹斑斑。 “哎。”门口的管理员探出头叫住他:“来登记一下。” 问自闲点点头。 然后他轻车熟路地找到目的地,静静地在墓前坐下了。 他神色很平静。 墓地建在山腰,入秋转凉,太阳西斜后温度渐渐低了下来,偶尔有风吹来,叫人裸露的肌肤一阵阵发冷。 不远处的女孩擦擦眼泪,拉上外套拉链,轻轻离开了。 而问自闲还留在原地。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想,在其他人或呜咽或哀嚎的声音中如同一尊塑像,沉默地坐着,直到人们离去,四周逐渐冷清。 有脚步声从后方传来,由远及近。 问自闲没有回头,直到一件外套把他罩住了。 像是刚从身上脱下来,衣物上还有主人的体温,驱散了一些秋风的凉意,宛如爱人长途跋涉后的怀抱。 在熟悉的荔枝香味中,问自闲缓缓眨了下眼睛。 有人从背后结结实实抱住他,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找到你了。” . 那则报道只在公众眼中出现半个小时,然后火速被撤下,很快互联网上只有只言片语,再难找到确切信息。 案件重大……已成立专项组……正在推进…… 邯知快速浏览着网页,试图在庞大的信息流中找到一些关键词句。 何叙说:“别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情,不如让你再单身几年好了。” 邯潭双手抱臂,神色冷淡。她有两天都没联系上陈捥卿:“我还想军研处的omega,匹配度又那么高,到底不会出错。” “姐。”邯知打断她,极其认真地说:“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第81章 邯潭和他对视片刻,表情有些松动,但语气依然没变:“你保证?你的保证算什么?他已经上了通缉名单。” 邯知沉默了。 当时看见新闻后,邯知立刻拨打问自闲的号码,电话铃声却在餐桌上响起了。 是了。邯知看着不远处亮起的屏幕,默默挂断了电话。 给邻居送个东西而已,很快就会回来,没有带上手机再正常不过。 电话联系不上,人不知所踪,邯知也找了物业要了监控录像,仔细地看。 问自闲出了门后就按了电梯下楼,路上遇到邻居还打了招呼,一切看起来都那样平常。 然后他离开小区,头也不回。 即使早有预料,但看到这一幕时,邯知的一颗心还是忍不住一直往下坠。 任予笙摸了摸下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迹象吗?嗯……比如说日常中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求婚取消了,任予笙手里揪住一支道具气球,随意晃了两下。 邯知仔细回想,从他们搬回市里的这些日子,到台风天,到发/情热,再到他们最初相见的那一天: “他经常会陷入一种情绪低落的状态,一开始我以为是住院导致,受伤了所以有些颓靡。后来又觉得是他私下使用的药物和一些腺体因素……” “但是现在觉得,”邯知犹豫,他想起问自闲偶尔的失态,不经意间流露出那样深刻的痛苦:“……可能和他过去的经历有关。” 邯知这一刻才后知后觉,那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问自闲深深地凝望他,可他依旧什么也没说。 众人也陷入了沉默。 邯家虽然家底丰厚,却没有途径可以轻易拿到军研处人员的档案。邯知先前找到的问自闲的信息,都是从网上一些零零碎碎的角落里翻出来的。 何叙提醒他:“或许可以问问匹配中心,当时他做信息素匹配应该会有资料登记吧?” 邯知想了想,拨打电话,然而那边听到他的问话有些警惕:“先生,不好意思,这些信息属于个人隐私,一般不向外透露。” 正踌躇间,任予笙忽然想起一个人:“诶,你可以问问夏衔安。” 邯知动作一顿,抬头和他对上目光。 夏衔安就是当初那个邯知被耳提面命不得不去相亲的omega,他家有人在政府机构,然而本人却极其跳脱随性,既没有去留学深造,也没有遵循长辈的意愿工作,而是开书店和画展,还赞助了一个电竞队伍,竟然也打出了点名头。 邯知又给他打电话,好在那边响了两声,接了。 夏衔安本人正在度假,听到了两耳朵风声,问:“怎么回事啊?你那位omega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多人都在讲这个,都问到我这边来了。” “……”邯知简单地和他说明了一下情况,拜托他帮忙找一找有关问自闲的资料或者信息。 最后邯知说:“麻烦你了,谢谢。你准备在华申开的新画馆选好址了吗?后续的投资交给我来负责吧。” 夏衔安知道他现在状态不好:“这时候就别客气了。” 挂了电话后,邯知才勉强松口气。 laura三番五次给他发消息,说黛尔事态紧张,他已经订了机票飞往圣科伦,行程很赶。邯知在机舱上浏览文件,查看公司近几个月的情况。 忙到眼睛酸涩,太阳穴涨涨地跳动,一闭眼,就是某个下落不明的人。 邯知在飞机上小憩了一会儿,落地时扑面而来凛凛寒风。 这种气息又让他想到某个会在深夜吻他的额头的人。邯知轻轻眨了下眼睛,将落在发梢的雪花拂去了。 . laura给他订好了酒店,vina联系上他,快速地和他讲述了当下的状况,要邯知去见一个人。 一个alpha。 他穿着一身白色高定西装,面料顺滑,领带是低调的灰色。看见邯知后,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直到邯知走近时,alpha才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伸出手:“你好,我是温河迟。” 邯知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他点了点他:“你好,我是邯知。” 温河迟看起来并没有laura口中说得那么不近人情,相反,他有些温和有礼得过分了,从邯知见他的第一面起,他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但这笑不一定真诚。 邯知心里暗自琢磨。 他对“温”这个姓氏有印象,温家主要研发医药产品,和何叙这种大型公司不同,温家负责给不同企业和机构牵线、供给药物。 他们的研究资料并不对外公开。 甚至对温河迟这个人也有些印象。邯知记得这个alpha和一个匹配度高达95%的omega订婚了,当时讨论度十分高,邯知也有所耳闻。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温河迟会出现在这里,以药检方随行员的身份。 人员全部到齐后,两方人针对阳逻线的产品进行争论。 好在黛尔并没有什么错可挑,所有医学许可一应俱全。公司里的一切生产和销售都严格遵循国际医药法,就算是检察机构把他们的货物扣压下来,也不会检查出什么违法行为。 但药检方偏偏迟迟不进行检测,一拖再拖,询问相关人员,点名要让所有管理人员接受问责。 邯知知道不对劲,但眼下他没有太多精力去处理。 离开时,温河迟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邯先生,下次见。” 第82章 问题解决,laura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询问邯知是否要多留几天,圣科伦雪景很美。 邯知拒绝了,他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很抱歉,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得回国,家里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邯知顿了顿:“我的爱人离家出走了,我得把他找回来。” 他步履匆匆,又一次登上飞机,一连两天连轴转,闲下来时便问国内的好友有没有关于问自闲的消息。 手机屏幕这时忽然亮了起来。 邯知似有所感,打开页面一看,是夏衔安发来的消息。 [夏衔安]:找到了一点东西,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档案。 [夏衔安]:一开始我还奇怪,一个omega为什么会成为应训生。而且他一个后勤人员,对接的也不会是多机密的任务,资料怎么会这么难找。 [夏衔安]:你知道他之前叫其他名字吗?我天。他之前的档案都被销毁了。 名字? ……什么名字? 邯知看着这些文字一行行跳出屏幕,进入他的脑海中。他喉咙发干,大脑好似还未完全理解这些信息。 手已经先一步行动,微微颤抖,点开了夏衔安发来的文件。 资料下载完成,缓缓加载出纸质文件扫描图片。 档案第一行。 问自闲,曾用名:白木。 -------------------- 打败反派正式提上日程(握拳) 第43章 只要你平安 档案分为两份,一份明显年代久远,记录的内容也更为详细。 白木。 性别:原为男性beta,后二次分化为omega。 户籍陵河,年幼丧失双亲,由邻居看顾抚养,a93行动收尾后随队来到海市军研处。申请了beta应训生受训资格,因年纪过小,被当时负责医药对接的温启华领养。 十岁时随温河迟进入军研处参与训练,十二岁正式录入名单,参与考核,成绩纳入年度评分。 …… 邯知一行行浏览下去,直到目光落到一个年份时,鼠标停下滑动。 和之前的白木执行的任务不同,那次他一个人带着物资,走进了莽莽森林。 命运的指尖就是在这时轻轻拨动琴弦。 那年白木十六岁,他在明山里救了一个被绑架的小孩,那个小孩眼睛受了伤,于是他放弃了原定的路线,打算先把小孩送出山接受治疗。 那几天,他们同吃同睡,白木安抚他的情绪,给他讲故事,鼓励他开口讲话,认真地为他清理伤口,还给他吃巧克力。 这些并没有写在资料里,唯有两行文字,记录着白木之后收到的警告和处分。 而档案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再往下翻,姓名正式更改成了“问自闲”。 第二性别二次分化,从beta分化为omega,后从军研处执行组退出,只负责后勤对接任务,不再参与小队任务。 成为omega后,问自闲却在今年执行了唯一一次的外勤任务,他因此受伤退役,手臂骨折,轻微脑震荡,在医院躺了一整个月。 然后接到匹配处的通知,让他和一个陌生的alpha结婚。 于是邯知被邯潭勒令去见自己的命运之番,精心挑选了花束和果篮,推开门后,看到了还在病床上修养的问自闲。 时隔多年再次相见,他们对上目光,彼此露出礼貌又疏离的微笑。 谁都没有认出谁。 邯知沉默了许久。 飞机在国内落地后,任予笙开车来接他,何叙也在车上。 两人表情都有些凝重,何叙说:“邯知,这个事情有点复杂,我看了列出来的一些案件,牵扯太广了。” 任予笙说:“还记得上次那个释放omega信息素的beta吗?我这两天查找资料才发现他已经意外死亡了!而且,他和问自闲都待过同一家医药机构。” 邯知面色沉静:“那家机构挂名在一个药商名下,实际上是由温家负责的。这种东西,不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非法的勾当。” 何叙也认得这个姓氏,皱起眉头:“温家……现在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将证据链销毁,明面上的线索都对问自闲很不利,他现在一旦被捕,之后只能通过律师沟通,行动不便。” “邯知,你还没找到他吗?” 邯知看向窗外。 他会在哪呢? 华岫的别墅没有,许姨的饭店没有,上次聚餐的小山庄也没有……邯知找遍了他们曾经去过的每个地方,毫无收获。 除了这些地方,问自闲还会在呢? 他或许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国家。邯知对问自闲会做出什么选择一无所知,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就是那个笨蛋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身上,势要撞破南墙。 ……温河迟。 这个天之骄子,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荣誉alpha,几乎出现在问自闲绝大部分的生命脉络,直到问卿言去世后,问自闲搬到军研处的宿舍,才有所收敛。 邯知这时才反应过来,温河迟那句意味深长的“下次见”的真正含义。 他把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咀嚼过两遍,目光冷如寒冰。 片刻后闭了闭眼睛,视线再次投向夏衔安发来的资料上。 问卿言。 . 邯知订了最近的票,到达了宁市。 墓园靠近郊区,到那里时已经临近傍晚,日薄西山。 第83章 邯知下了车,铁门那边一个大叔喊:“哎,来登记一下名字。” 问自闲是否会在这里,邯知心里没底。他只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如果……如果呢?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邯知还在出神,随手接过笔在登记表上写下名字,一抬眼,却发现隔着几行,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 他再三确认,心跳加快,然后啪地把登记表推到大叔面前,指着那个名字问他:“这个人,从墓园离开了吗?” “啥?”大叔叼着烟卷过干瘾,挥了挥手:“这我哪注意得到。” 话音未落,他诧异地看着alpha的背影,邯知早已大步走进去。 . 墓园规模不大,时间渐晚,前来看望亡者的人大多已离去,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身影。 而邯知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独自停留在萧瑟的秋风中,半蹲在墓前,兀自出神,露出的脸颊十分苍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邯知看一眼就要生气:天气转凉,衣服穿这样薄,万一着凉生病了怎么办? 他把外套脱下,快走两步,把尚有体温的衣物包裹住omega,严严实实地抱住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安心:“找到你了。” “……” 问自闲被他抱在怀里,站起身抬头看他,除去最开始压制得极好的惊讶,表情冷淡得要命:“你来干什么?” 坏人。 邯知心想。 坏死了。 他毫不客气地说:“我老婆跑了啊,前一天还亲亲抱抱好得不得了,结果一眨眼就跑不见了,你说这怎么办呢,我每天晚上都伤心得睡不着觉,不得出来找吗?” “嗯?”邯知咄咄逼人,质问他:“我找我老婆,你有意见吗?” 问自闲抿了抿唇,又偏过头不看他。 “……” 邯知怒极反笑。 他摸了摸墓碑:“这就是问阿姨吧。” 邯知说:“正好,我要告状,让阿姨听听你的坏话。” 他身体探前,说:“阿姨,我是问自闲的男朋友、未婚夫、爱人,您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邯知说:“问自闲就是个笨蛋,烤小饼干烤得自己偷偷生气了,就把烤焦的饼干吃掉。” 邯知说:“一点也不信任别人,不开心的事情不说出来,怎么都哄不好,晒太阳、运动、聚餐都不可以,还要装成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拜托,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邯知说:“爱人就应该一起面对困境吧,您说他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偷偷离开了呢?” 问自闲一声不吭,他身上还裹着邯知的外套,被秋风吹冷的肌肤慢慢恢复温度。他听着邯知的絮絮叨叨。 邯知越说越起劲,伸手捏了捏问自闲的脸颊,下了决定:“不行,你得和我走。” 问自闲稍微挣扎了一下,低声说:“邯知!这件事不是玩笑……你回去吧。” alpha停下动作,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邯知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你能不能也体谅一下我?” 邯知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果你再一次一声不吭就离开我,我会疯掉的。” 问自闲沉默不语。 他静了半晌,缓缓揭开一个真相:“邯知,匹配中心的信息素数值是伪造的。我们根本就不是命运之番。” “我的信息素分泌能力不足,一开始也是通过药剂维持。” “之所以能遇见,不过是因为一个劣质的圈套,本来就没有必要继续了。” “……” “哦。”邯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呢?” 邯知说:“什么信息素,你觉得我会介意这种事情吗?” 不是命运之番,那只能代表着我对你的感情并不受外界其他因素影响,爱,仅仅是爱本身而已。 问自闲打断他:“可是我介意。” 问自闲终于肯正视他的目光,他捧着邯知的脸颊,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一个美梦:“去爱别的人吧。” omega或者beta都好,不一定要有多深厚的家庭背景、多合适的信息素,灵魂契合就是最大中幸运。 你大可以去爱别的人,与他们接吻□□,为他们流泪。 问自闲心说。 只要你平安。 “……凭什么?” 邯知低声说:“我不要。我就要问自闲,那个曾经叫白木、曾经救过我的问自闲,其他人我不要去爱。” 听到某个名字,问自闲像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他脸上有些错愕。 邯知捉住他的手:“逃避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长大是有益处的,它让我们都变得勇敢,也让我们有能力去面对。否则你为什么搬去军研处的单人宿舍,为什么改名?” 邯知说:“难道几个月前见面,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十年前见过吗?看我一无所知的样子很有趣吗?” 问自闲摇了摇头:“不是……” 他往后躲,邯知贴着他耳朵讲话,靠得那样近,湿润的水气、低沉的嗓音无比清晰。 邯知每讲一句话,问自闲的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扰过,他身体往前倾,想要挣脱出alpha的桎梏,腰际却被人结结实实扣住了。 邯知语气温柔,一字一顿地问他:“……又想跑到哪里去?” 第84章 他动作迅速,说要带问自闲去一个地方,立刻把人打包塞车里,问自闲要反抗,邯知就按住他的肩头吻他,故作凶狠地咬他的嘴唇。 眼睛又湿湿的,看着就像要流泪,问自闲根本拿他没办法。 等抵达目的地时,天已经暗下来了。 问自闲下车,抬头看旁边的地名。 ——长石墓园。 他心底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猜测。 邯知停好车,过来牵他的手。两人走进墓园,邯知明显对这里很熟悉,就像问自闲经常去看问卿言一样。 他带着问自闲来到一块墓碑前,问自闲也看见了。 上面镌刻着字体庄重——白木之墓。 他站在原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墓碑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有人打扫,石碑上甚至没有落灰,墓前放着一小束花,花瓣甚至还未枯萎。 邯知手掌轻轻拂过石碑,动作和眼神都那样温柔:“他们告诉我说,白木牺牲了。” 牺牲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个蔚蓝星球上生活着数不清的人,他们在行星表面搭造建筑,就像蚂蚁在泥土里建巢。那样盘综错杂的线路,活着的人尚且有可能一生只见一面,何况是“死了”? 年幼的邯知第一次鼓起勇气,用稚嫩的触角去试探外界的红墙,试图踏出自己一直以来不敢冒险离开的安全圈,就收到了命运的一份贺礼。 太残酷了,他甚至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随着他的讲述,问自闲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一个身影模糊的男孩。 太阳那样大,男孩又那么小,瘦弱的身躯仿佛根本无法抵挡外界的重压,就连影子也怯怯地躲在脚底,好像要消融于阳光之下。 他声音有些发哑:“然后呢?” “没人愿意告诉我你的墓碑在哪里。”邯知说:“于是我给你搭了一个墓。” 他的指尖拂过墓碑。 “我的母亲很早离开我,如今也组建了新家庭。我的父亲不在乎我,他也有自己的孩子。朋友们都有各种的生活,当然我也有自己的日常规划,我学习、跑步、做义工、照顾流浪动物……” “为什么?因为我在找人生的锚点。” “有人告诉我,生命是珍贵的,人一生只活一次,不珍惜怎么行呢?于是我尝试很多事情,去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见到了世界不一样的展示面。我爱自己的生命,也鼓励别人爱他们的生命。”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认真一点生活,认真一点对待生命,就可以带着他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但那个人却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消失了,我甚至没见过他的脸。” 邯知最后说:“除了你,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邯知极其认真地看着问自闲的眼睛,蓝色的眼睛、黑色的眼睛,像海洋与陨石,相距万里,却又在同一片天幕下相遇。 邯知说:“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突然来到我身边,等我爱上你,又一声不响地离开。” 邯知说:“我会心碎的。” 谁会忍心对着这样一个人说不? 问自闲轻轻蹙起眉头,又松开,他垂下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我……”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矛盾过。 感性和理□□织,让他无法抉择。 多年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影影绰绰地浮现又消失,干扰他的思绪,那个记忆里瘦弱的小孩和睦面前强势的alpha,面容重合,又分开。 邯知自顾自地牵起他的右手,两只手掌严严实实覆盖住,邯知自言自语:“怎么手还是这么凉。” 问自闲眼睫一颤。 有一个坚硬的、环状的东西,慢慢地顺着他的指尖,划过指节,最后严丝合缝地抵在了指根。 他低头一看。是一枚戒指。 男式素戒,但是形状打造很有设计感,像是海浪起伏的波涛,有两颗星星点缀其上。 邯知握住他的手掌,拉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接着,他拿出另一枚戒指,放在问自闲的掌心,再朝他眨眨眼睛:“不帮我戴吗?” -------------------- 精心准备的求婚计划泡汤,结果最后对着空墓碑交换戒指 第44章 “好想你。” 两人住进附近的酒店,邯知在前台登记信息时提心吊胆,生怕有好心的过路人认出问自闲,一通举报电话把人给带走了,嘱咐好几遍,让问自闲躲在他身后,尽量遮住眉眼。 鬼鬼祟祟……好像那种出来偷/情的放荡ao。 邯知一个半纯洁小白花,被自己的无端联想弄得面红耳赤,问自闲看了他好几眼,有些莫名其妙,又忍不住偷偷扬起嘴角。 好在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进了房间后,邯知把门关合,暂且把什么案件、信息素药剂、什么温河迟抛之脑后,一把将问自闲抱了个满怀,胸膛抵着胸膛,贴得好紧:“好想你。” 邯知在他耳边叹了口气。 确实想念,工作的时候也放心不下,一想起这个名字,心里就泛起一种饱涨的酸涩。 原来爱就是这种感觉,让人魂牵梦绕。 听他的语气,问自闲一下就心软了。 明明离开时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为什么没有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转身就走呢? 有所迟疑,当断不断,不过是心中挂念。 第85章 他抬起来,抿了抿唇,很轻地开口:“……我也很想你。” 两人对上目光,邯知温暖干燥的手掌顺着他的腰际往上,扣住颈侧,吻了上去。 他吻得蛮横,唇舌肆无忌惮,像是要把这几天没见面的份都补回来,亲得问自闲差点喘不过气。 分开时邯知还恋恋不舍地追过去,再啄吻了两下。 问自闲被亲得脸颊发烫,耳根都红了,脑袋偏到一边平复呼吸。 好想干一些坏事啊。 抱着心心念念的恋人,邯知蠢蠢欲动,但眼下事态紧急,却又只能努力克制下来。 亲亲抱抱够了,他又吻了一下问自闲的脸颊,正色道:“其实情况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邯知牵着问自闲的手,两枚戒指碰撞在一起,他们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何叙在翻看近年来的医疗案件,她老师在国内很有名望,有权限调出病人的档案,但是具体的关联还需要分析。” 邯知打开电脑,把文件找出来。 “我托人也找出了温河迟的档案,但他这个人太狡猾了,资料绝对装饰过,上面写得都是好话,一个污点都找不到。” 什么比赛名次、奖状证书、优秀代表……像是那种花里胡哨的简历。 问自闲说:“他就是这样的人,力图塑造自己的完美形象。” 问自闲不过随口一说,话中的熟稔语气却让邯知有些心底泛酸,他哼了一声:“那也掩饰不了他就是一个知法犯法的罪犯。” 问自闲笑了一下。 被邯知找到后,他仿佛一下子卸去了心上沉甸甸的重担,一直以来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松懈下来。 他靠在邯知身上。 “你之前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 邯知一下静了,看向身边的人。 他起身接了杯温开水,推到问自闲面前。 . 这个晚上两人谈到很晚,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问自闲在讲述。 身份对调,这次换做邯知来充当倾听者。 他听问自闲讲他的童年、他的家庭、他的朋友……细致又认真,生命中每一个细枝末节的走向都被提及。邯知眼睛有些湿润了。 即使在档案上大体知晓经历,但面对带有温度的叙述时,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心脏像被人蹂躏过的一张书页,皱巴巴,又染上了些水迹。 他想起问自闲曾经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带你逃跑的。” 可他本人呢?二十多年来,一直被束缚在那个囚笼当中。 问自闲吻掉他的眼泪,一见他流泪就伤心:“不要哭。” 邯知反握住他的手,把脑袋埋到他肩头。 夜色渐深,两人整理好资料便打算先休息。 邯知告诉朋友们人找到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夏衔安回他:“正好,我给你摇了个人过来。” 夏衔安一个小叔刚好参与了这次专案组,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劝说小叔来和他们见一面。 第二天,保险起见,几人在任予笙名下一家私密性极好的酒店套房碰面。 何叙、任予笙先到了。何叙拍了拍问自闲的肩,轻声问:“没事吧?” 问自闲摇了摇头,回以一个安慰的笑容。 没等许久,房间再次被打开,进来一位气质温润的omega,戴着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他谨慎地看了一圈走廊,才合上门。 这便是夏衔安的那位小叔,名叫夏至。 他扫一圈这一屋子里的人,有正在被通缉的逃犯、知名度极高的医药学专家、娱乐圈花花公子……成分复杂,不知道夏衔安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 但一想到夏衔安本人跳脱的人生规划,又有点释然了。 夏至没有寒暄,他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很快切入正题:“我不能透露太多,就连这次见面也是不合规的。你们应该清楚案件重大,目前所有消息压得很紧,许多双眼睛盯着。据我所知,已经有不少机构开始清洗过去的客户名单。” “最开始下令在新闻发布通缉令的人员已经被撤职调查。”夏至说:“他太过冲动了,急着给人遮掩,最后反而成为一个指示标。” 夏至语速很快,他看向问自闲:“你很谨慎,公布出来的信息,都是确切可以查明的,但这样还远远不够,否则也不会被他们反咬一口上了通缉名单。” “目前的线索繁杂,我们也没办法快速解决。”他问:“你还知道其他的消息吗?” 温家这些年来不知道给多少人做过性别更改手术,腺体移除、信息素分泌、腺液提取……所以生产出来卓有成效的药剂,背后不知道背负着多少人的病痛。 问自闲忽然说:“s国。” 他低声说:“温家与黑蜘蛛有来往。” 和a国这种和平繁荣的城市不同,著名的“黑蜘蛛”组织盘旋在三角洲地带,那里充斥着暴力和罪恶,是毒/品贸易和家族势力冲突的频发区。 “他们研发了一种试剂,名叫“change”,据说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人的第二性别。目前已经有不少成功案例。” 夏至的目光忽然有些变了,他换了一副坐姿,声线稍微压低,眼睛紧紧注视着问自闲的脸:“……冒昧一问,这些细节,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问自闲一眼看出面前的这位公检人员下意识进入了审讯状态。他沉默了一刻:“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他曾经在温家机构的药物研发中做实验对象。” 第86章 “另外,我曾经在温家书房的文件上看见过蜘蛛图案的盖章。” 他顿了顿:“温河迟确实做很多事情没有避开我。” 因为温河迟笃定问自闲会认同他的做法,他们会成为同一种人。 就像他耳濡目染,他那和蔼又冷漠的父亲,如何在复杂的社会规则中永远占据食物链的顶层,温河迟从中学到许多,他毫无负担地将这套原则继续贯彻,也觉得问自闲会接受。 然而这或许是温河迟人生中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他赌输了,问自闲并没有像程犀一样,成为一把为他所用的利刃,反而化作一把从背后刺向他的弯刀。 邯知默默牵过问自闲的手。 交换过信息后,夏至没有久留。临走前他温和地提醒,或者说警告在座的所有人:“不管这件事的真相会是怎样,正义与公理,最终会来临。” “问自闲,如果你是无辜的,我会努力和他人一起洗清你的嫌疑。而倘若你真的有罪,专案组也会将你送上法庭。” “是。”问自闲说:“我接受。” 夏至离开后,何叙皱起眉头:“第二性别理论上是无法更改的。问自闲会成为omega也不是因为什么药剂,而是因为年纪太小,使用了促分化剂,导致体内激素紊乱,受刺激后开始逐渐形成腺体。” “这就是β类腺体残缺,所以你平时的信息素分泌量会不足,生殖腔未发育完全,没有alpha信息素安抚的话,还会伴有偶尔的发热和意识涣散。” “而随着人的年龄增长,体内的激素水平趋向稳定,促分化剂无法起到这个作用。这时候想再改变第二性别,只能通过不断注射腺液模拟腺体分泌,来感受和分泌信息素。” “除此以外的所有药剂,或多或少都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如果他们真的研发出什么可以轻易更改第二性别的药剂……那就代表着,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腺体,如同果园里栽培的果树一般,任人采拮。 “我靠。”任予笙在一旁低头研究,不知听到哪句话,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朋友们,还记得那个beta吗?叫什么来着……郑伊?” 他看了一眼问自闲,声音低了下来:“我之前不知道他是……抱歉。” 听到这个名字,问自闲还是会心头一颤,但他摇了摇头:“没关系。” 其他人的目光移向他,任予笙说:“上次广星渊不是受到他信息素刺激了吗,然后我当时气不过,就找了惠和医院要求检测他体内的信息素水平。” “结果,报告出来后,医院告诉我说他的血液分析并没有什么问题,激素含量也符合beta水平,还劝我没必要坚持送检。” “你们看,按照温家挑选实验对象的条件来筛选,那家医院符合情况的病人记录反而较少。” 任予笙说:“这不是很奇怪吗?明明身为治疗腺体的权威医院之一,医治的病人类型和数量不应该更多吗?” 何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确实,这也能作为一个切入点。” 一群人讨论了会儿,各自划分了任务离开,剩下邯知和问自闲两人还留在房里。 问自闲不适合出门,邯知便叫了酒店的午餐,打算先吃点东西,暂且放空一会儿脑袋,再梳理一下手头的信息。 门铃声很快响起,邯知合上电脑,前去开门。 然而门一打开,一个黑漆漆的枪口立刻对准他。 邯知一怔,手离开门把手,慢慢举起来。 为首的那位似乎是队长,他胸前佩戴着徽章,对邯知出示了相关证件,面容严肃:“这里是地方专案抓捕队,根据现有的路线痕迹分析,犯罪嫌疑人问自闲疑似在这家酒店。请配合我们的检查。” “……” 邯知下意识侧身,想挡住屋内的另一个人。 然而他们来势汹汹,目标明确,越过邯知,径直朝屋里走去。 问自闲也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却没有过多惊慌。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队长站定,隔着两步端详他的脸,对比面容:“问自闲?” 问自闲点头:“我是。” 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按住他,将他双手扣在身后。 动作有些粗鲁,问自闲被推得踉跄了一下。 邯知皱起眉头:“长官,有必要这样吗?他还没有被正式定罪,不需要用对待罪犯的态度对他吧?” 他旁边的工作人员喝住他,虎视眈眈:“你明知道他是在通缉名单上的嫌疑犯,不仅没有主动检举,还替他的出行打掩护。要不是现在时间紧急,你也得和我们走一趟。” 邯知不吭声了。 问自闲经过身边时,邯知忽然说:“等我找你。” 问自闲脚步一顿,对他温柔地笑了一下。 随后,他平静地伸出双手,任由他们戴上手铐,接着被那群人带走了。 留下邯知一个人站在原地,目光沉沉。 心情大起大落,刚见面的人又要分离,邯知心里十分不痛快。 而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一震,邯潭发来消息。 陈挽卿找到了。 -------------------- 下次一定不写这样的剧情了,只想写谈恋爱……退一步来说反派你就不能自己去自首吗,嗯? 第45章 狭路相逢 自从邯潭与陈晓正式订婚以后,陈家便急于给陈挽卿搭线,让她尽快认识新的对象。 第87章 那位林先生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他看过陈挽卿的照片后惊为天人,很快对陈挽卿发起猛烈的追求。 他约陈挽卿逛画展,看花田,去新开的海洋公园……短短一段时间,周围的人几乎都有耳闻他对陈捥卿的痴情程度。 然后某一天,陈挽卿在和他一同出门后,不见踪影。 对外界的说辞是,陈挽卿接受了他的告白,两人打算以婚姻为目的步入恋爱关系,刚好趁这段时间去周边旅游,顺便增进感情。 陈家自然喜闻乐见,毕竟林先生给了他们一笔丰厚的投资,交换的仅仅是一个私生子,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一场交易。 邯潭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那天她刚好在商场陪陈晓看饰品,无意间却瞧见了在人群中步履匆忙的陈挽卿。若说是约会,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古怪的地方,她装扮得体,衣着和首饰都没有出错,但神态与周围放松的人们格格不入。 陈挽卿的眉头无意识蹙起,邯潭在她脸色读出了一丝警惕和防备。 这绝对不会是一种处在恋爱关系,和对象约会的状态。 第六感警铃大作,邯潭当机立断,抛下仍在卫生间整理外表的omega,下楼追了过去。 她目光追得很紧,但陈挽卿实在走得太快,身边的人流量又大,一个人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拦住她给她道歉,邯潭匆忙地摇头示意没事,再往前看,beta已经不见身影。 那一天过后,邯潭就再没见到她。 不仅人没见到,无论是短信和电话,通通没有收到回应。 太奇怪了。 邯潭生平第一次有这么按耐不住的时候,甚至找到陈家问话。 陈家父母见她来问的是陈挽卿,不由有些面色尴尬。一个私生子而已,到底不适合拿到台面上说,且不论邯潭和陈挽卿曾经还谈过一段,如今却和陈晓在一起,多少有些惹人议论。 一旁的陈晓更是面色不虞。虽然他们名义上已经订了婚,但彼此都清楚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再加上邯潭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对他十分冷漠,他原以为这次邯潭来陈家,是来向他求和的,没想到一开口却是问一个beta。当即沉着脸起身要离开。 邯潭面色冷淡,喊住他:“陈晓。” 陈晓脚步一顿,转过身对上她的视线,莫名咽了下口水。 邯潭没什么表情,周身气场压到极低。大厅里众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更不用说驳斥她。 一群人眼睁睁看着这个极具压迫感的alpha缓缓把手上戴着的戒指脱下来,搁在茶几上,“咯”得一声轻响:“还有一件事。我和陈晓的婚约,从现在起,作废了。” 陈晓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可他的脸面和矜持无法让他说出任何挽留的话,只能咬着后牙看着邯潭远去。 而他的父母还愣在沙发上,看了看那枚戒指,又看了看alpha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什……什么?退婚?” …… 关于问自闲的那则新闻一被报道,邯潭立刻将两者联系起来。 关于那个所谓的富商林先生,她调查过此人的身份,发现他名下的公司只是一个空壳,信息资料都很模糊。 也只有陈家才会相信这种来路不明的人。 好在,在她登记了失踪人口,焦头烂额地继续寻找与林先生有关的蛛丝马迹不久后,警方便通知她,陈捥卿找到了,已经被送往医院。 接到消息,她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在路上又通知了邯知。 陈挽卿在病房上昏睡,头发有些凌乱,脸色疲倦,嘴唇苍白。 邯潭在床前静静看了她半晌,轻手轻脚地退出来,一脸凝重地问医生:“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翻了翻检查单:“有些脱水,体内激素紊乱,但程度很轻,其他倒没有什么大问题。” 邯潭再三确认没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过医生后进了病房。 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严肃,用力摩挲着手掌,望着陈捥卿熟睡的脸庞,心中回荡着失而复得的不踏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人眼皮轻颤,手指无意识动了动,随后张开眼睛。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站在床前紧蹙着眉头的alpha,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眼底的担忧却十分真切。 陈捥卿不合时宜地想起,曾经她生病时,邯潭也是这样在床前守着她,时不时检查她的体温,为她熬雪梨汤。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邯潭的手指,那里却空荡荡的。镶嵌着漂亮钻石的戒指此时不见踪影。 邯潭拉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注意到她的目光:“我和陈晓解除婚约了。” “那是你的事情。”陈挽卿想了想,提了下嘴角:“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邯潭静了片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陈挽卿先一步想移开视线,邯潭却喊她的名字:“之前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 邯知也到医院了,他匆匆地走进病房:“挽卿姐,你没事吧?” 两人寒暄几句,陈捥卿听邯潭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知道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陈挽卿拧着眉头思索,看上去极为疲惫的模样,说出了一个名字: “林远。” 林远。 邯知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随即想起来,问自闲提过一个监管郑伊的alpha,就叫林远。 第88章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忙问:“林远就是那个林先生吗?” “不是。”陈挽卿摇了摇头:“是林远放我出来的。” 她已经和警方录过口供,所以此刻人有些无精打采,叙述依旧清晰。 “林先生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交给陈家的资金流很快也会出现问题。做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带走一个beta,可笑吧。” 有需求才会有供给,比起公立医院里的普通病人,有些买家更偏向于大家族里不受宠的漂亮beta来作为实验对象。 陈挽卿说:“我被林先生带到一家医疗机构中,但我能活动的地方只在一个房间里,他们给我做了血液分析,之后又注射了一些药物。我反抗了,甚至还摔碎了一支药剂。” “后来林远就来了,他的身份好像不一般,旁边的人似乎有点怕他?我以为他要采取什么惩罚,结果他没多说什么,让人收拾一下仪器,第二天就把我送出来了。” 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陈挽卿身体虚弱,还需要继续休息,邯潭留下来陪她。 邯知道过别,退出病房,轻轻将门合上。 如果只是机构里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林远又为什么有权力放走陈挽卿呢?或者说他是良心发现了,事情闹大后想给自己减罪脱身? 在温家的所作所为中,他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邯知有些想不明白。 接下来几天,他都在调查林远这条线索。问自闲对这个人并没有提及太多信息,说明这人过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举动。 邯知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把重点信息圈出来。 夏衔安已经回国,这几天也在为此奔波。他喝了一口水:“最新消息,程犀已经被逮捕。但是他丝毫没有透露出一点关于温家的事情,一个人把目前所有的事情顶了。” 邯知皱眉:“他倒是忠心。” 何叙这两天拜访了不少病人家属,一点点地做筛查,也觉得很难,叹了口气:“不是谁都愿意被打扰,也不是谁都能毫无保留地讲述自己的家人。更不用说有些病人的相关病历已经有些年头了。” 几人都有些发愁,邯知拿着那把沉甸甸的平安锁,握在掌心时,似乎能感受到那一夜问自闲吻他时的温度。 . 市拘留处。 问自闲最近经常做梦。 有时梦见几个月前,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静静等着,等待那个alpha来临。 门被敲响时,问自闲还在对着窗外出神。 他看树梢最末端的叶子,被风吹得一颤一颤,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落。 随后他转头看向来人,望进一双蓝色的眼睛。 “你来了。”问自闲笑了:“我等你很久了。” 有时又梦见,两人坐在沙发上端详手环,一字一字看那繁杂的说明书。 问自闲早就知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他状若无意,对着身旁的人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问自闲观察那人的神色,本来以为他会像其他被信息素支配的alpha一样,急不可耐地扑过来,亲吻、啃咬,仿佛最原始的动物。 然后那人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冷淡,仿佛真的置身于风雪之中,丝毫不为所动。 …… 问自闲从梦中醒来。 警卫走了进来,敲了敲门板:“有人要见你。” 这种时候,能来找他的,还会有谁? 果然一出去就看到一个略微焦急的人影,不停地朝玻璃门后张望。 一见到他,立刻露出笑意。 邯知左看右看,心疼坏了,担心这里的床不够软,担心他不好好吃饭,小声地问:“是不是瘦了?再等两天,案件很快要开庭了,一切都会解决的。相信我。” 问自闲点了点头,也小声地回他:“想你。” 邯知瞬间就想把一切七的八的抛之脑后,心软软的,酸酸的,一点也不想处理坏人,只想和爱人待在温暖的小窝。 越说越舍不得,要不是有个碍事的玻璃板隔着,好想抱一抱他。 能看望的时间就那么点,嘘寒问暖了,最新消息交换了,邯知恋恋不舍地和问自闲告别,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了眼睛还黏在人家身上。 问自闲朝他笑,挥挥手,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邯知:“!”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辨认清楚问自闲到底说了什么,就被一旁的守卫赶出去了。 生气! 正郁闷着,走两步又差点在拐角撞上人。 那人个子蛮高,和邯知不相上下,应该是个alpha,穿着灰色西服,领带打得端庄,发型也喷了发胶固定,身上浅淡的松木香水味。 邯知一句“抱歉”都到嘴边了,一扫他的脸,忽然止住话音,瞬间收敛了所有的好脸色,嘴角下沉,目光冷冽。 ——温河迟。 -------------------- 下章完结(应该)让我想想该怎么写tt 第46章 又是人间好时节 温河迟好整以暇,根本看不出本人正陷入巨大的纷争中,泰然自若,着装得体,似乎即将前往某个酒会:“邯先生,又见面了。” 和不久前的那一句“下次见”的语气相差无几,邯知现在知晓了他话里的意思,完全给不出一个好脸色,表情冷淡得要命,微微抬起手拦住他:“有事吗。” 拘留处的探望名额有限制,一天只能见一个人。邯知既然来了,温河迟便没有必要再往里走。 第89章 他为什么来见问自闲呢?是为了威胁,还是警告?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令邯知心里不适。 温河迟确实没有坚持,只站着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邯知懒得理会,擦肩而过时,温河迟忽然开口:“你真的以为自己了解他?” 这句话太像挑衅,即使温河迟的语调很平和,像是真的为此感到困惑,但从一个alpha口中说出,还是让人感到极大的冒犯。 邯知站住了,他脸上的表情极淡,掀起眼皮,活动了一下手腕。指根处的戒指折射出亮闪闪的银光。 温河迟继续说:“他十来岁就进入军研处,训练考核,执行任务。你之前不懂,现在难道还不清楚?他做了十六年beta,你觉得他可以被看作是普通omega吗?” 说到这里,温河迟微妙地顿了一下,仿佛找到某个关窍,恍然大悟:“……也许我就不应该安排他到你身边。” ……简直匪夷所思,浓烈的刻板偏见简直要溢出来。omega应该是什么样的,beta又应该是什么样的,人的行为、性格,难道能受性别裹挟吗? 邯知心说,我怎么不了解他了,他爱吃什么、爱看什么节目、有什么小习惯……我都知道。问自闲手划伤一个小口子都要倒在我怀里撒娇,还花了所有存款给我补生日礼物,不管干什么都可爱得要命。 好吧,确实不能否认有些恋人滤镜,但那又如何呢?问自闲可是十六岁时就能在通讯设备失灵、物资短缺的情况下,即使面临着被处分和检讨的后果,依然也要把他带出深山。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爱他呢? 邯知思索两秒,给出一个忠告:“我理解你现在因为马上要被逮捕了所以神思恍惚胡言乱语,这样,那边就有当值的警卫,要不你麻烦走两步过去自首呢?虽然不能减刑,好歹晚上能睡得踏实点是吧。” 温河迟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而邯知早已受够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快走两步,踏出被松木香包裹的区域。 ……怎么会有人自恋到用和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一样的香水。 . 刚出拘留处,停在对面的车按了下喇叭。 邯知意会,上了车,何叙坐在驾驶座上,递给他一叠文件。 何叙说:“我去了几个愿意接受采访的病人家里,除了程犀,他们都对另一个alpha有印象。” 何叙点了点纸页,邯知看那上面写下的名字:“林远”。 又是这个人。 里面夹着一张陈旧的照片,有些模糊,但邯知还是一下就想起来这张脸——他去医院陪问自闲做体检时见过这个人,当时他走在郑伊身边,身高很亮眼,郑伊又凑过去和他讲话,很难不注意到。 邯知原以为温家机构中,只有程犀是主要的“白手套”,没想到这个林远又冒了出来。 林远可能是个突破口,但是专案组尚且没有消息,要怎么才能知道他的踪迹呢? 谈话到这里暂停了,铃声响起,邯知接起电话。 任予笙语气有些奇怪,犹豫一会才开口:“邯知,我找到了林远了。” 好像觉得这个说法不对,他又换了个说辞:“林远找到我这边,他说要见你。” 邯知下意识蹙起眉头,和何叙对视一眼。 . 两人匆匆赶到任予笙的公司时,会议室里已经到了几个人。 沙发上坐着一个alpha,穿着一身黑,眉眼间沉沉的郁气,像有一朵厚重的乌云在此落雨。 而任予笙坐在对面,慢悠悠地泡茶,许久不见的广星渊则站在一旁,双手抱臂,虎视眈眈。 邯知和何叙进来后,在场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林远目光落在后面的邯知身上,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邯知。” 邯知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在一旁坐下,谨慎回应:“你好。” 他和何叙在来的路上就做好了报警的准备,任予笙也在这一层调来了些安保人员,防患于未然。 林远说:“温河迟现在没有办法定罪,无非是因为证据不足。” 他低声道:“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说。” 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广星渊推门巡视一圈,确认附件没有其他无关人员,还吩咐了保安不要放任何人上来。 何叙面上也有些许震惊,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另一只手默不作声地打开了包里的录音器。 而邯知惊讶过后,又平静下来。一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的alpha,有条有理地发问:“为什么要告诉我?如果你想让温河迟入狱,你所掌握的所有信息,大可以直接告诉相关部门,或许还有减刑的可能。何必通过我来传话呢?” “还是说——”任予笙接话,怀疑道:“你想通过这个条件交换什么?” 林远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问自闲选择了你。” 他做了个深呼吸,却没有接下去解释,而是拿出一叠材料,推到桌面上。 “这是温家最新的研究成果——change试剂。相关研究人员、实验对象,还有一些与机构有牵连的医院,所有我知道的,都记录下来了。” 林远缓缓道:“温河迟很有可能假借其他身份逃往他国,他研发的药剂已经在几个国家流通盈利,暂且不知道还有没有别国的受害者。” “他应该会在最近行动,邯知,把握好机会。” 第90章 一切内容交代完毕,林远把资料留下,站起身来,像是卸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不少,连一直压抑着的表情也舒展了些。 “所有的证据我都可以提供。”林远说:“我只有一个诉求。” 他话音一顿,扫过面前的几人:“把温河迟送上法庭。” 一群人还在对着桌上的资料研究,面色沉重。邯知抬起头来,询问林远:“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林远没有回答。 片刻后低声说:“我有罪。” 林远离开会客室好一会儿后,邯知才后知后觉,他是在回答一开始的第二个问题。 . 温河迟此刻人在机场, 他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一个身份,虽然目前来说暂时不会有火烧到他身上,但继续留在这里,事情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温河迟很早就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s国有他的新客户和机构,他还通过“黑蛇”打通了当地的权力关系脉络,计划在那里继续建立自己的alpha王国。 登机口处。 时间临近,温河迟站起身,他没有带太多的行李,轻装出行,最大程度地避免引人注目。 然而在向安检处走过去的过程中,周围逐渐有人员向他靠拢。 温河迟意识到不对劲,反应迅速地换了个方向,然而已经迟了,下一秒,“砰——”一声,□□与地砖重重碰撞,温河迟狼狈地被人按倒在地。 脸颊与冰凉的地面接触时,温河迟抬眼看向周围的人群。 邯知在一群警卫身后,对上他的目光,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做出口型: “又见面了。” . 五天后,市法院。 所有人员入座,宣读法庭记录之后,法官核实原告、被告身份,正式开庭。 原告陈述,被告答辩……在几轮流程之后,罪证确凿,辩无可辩。 所有证据陈列当堂,这么多年来无数受害者,无数家庭的血泪,最后都变成了一纸纸罪证。 被告席上的alpha一言不发。 法官宣布休庭。书记员将庭审笔录交给双方签字。 邯知看着那个背影清瘦的人,几天不见阳光,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头发似乎又长了一点,遮住了耳朵。 问自闲低头签完字,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离开位置,朝他看来。 两人目光对上,邯知不由笑了起来。 生命分三六九等吗?或许有些人这么认为。但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数以亿计,并不是只有出类拔萃的人生才值得喝彩。 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同伴,这是一种独属于人类的傲慢。 因此,也必将受到惩罚。 一群人逐渐离开座位,往门外走。 有人在擦拭眼泪,有人安慰家人,有人打电话,低低的呜咽声传来。 邯知牵着问自闲的手,一起越过一排排座椅,缓慢穿过人群。 门外聚集了许多记者,他们举着摄像机,对准那个永远衣冠楚楚的alpha,争先恐后地发问:“温河迟,你多年来私下进行人体实验,受害者数量触目惊心,你对生命难道没有一点敬畏吗?” “你名下的财产已经转移,是否早就料到这一天……” “温河迟,你忘了自己十几岁时曾经为beta和omega演讲发声吗,你的初心呢!” “花言巧语!” “畜生!” …… 邯知揽住问自闲的肩头,从人流间隙中离开了。 车门关闭,隔绝外界嘈杂。 问自闲看着窗外的天空,忽然开口:“天气真好。” 午后阳光从空中洒落,金秋时节,宜登山,宜赏月,宜团圆。 两人还牵着手,手掌交握,彼此传递温度,邯知问:“晚上想吃什么?” 问自闲想了想,靠在他身上,哼哼两声:“想回家睡觉。” “欸。”邯知伸出手臂,拦住他的肩头:“任予笙还说晚上要来聚餐呢,那改天吧,先好好休息。” 他在问自闲额头吻了一下。 车轮驶过落叶,两旁树木郁郁青青,四季流转,再厚重的霜雪,也终会随岁月化为溪流,灌溉草木。 又是人间好时节。 [正文完结] -------------------- 终于写完了……想捂上所有人的眼睛orz 把原计划几万字的大纲砍成几个章节,能看出来我有多不会处理这个部分了吧tt再也不安排这种剧情了,抓坏人的事情还是交给警察吧 有一些完结感言想放在番外说,顺便推推预收,下本写《不要随意收留前男友》,下方直达~ 第47章 谁要结婚?[番外] 邯知要结婚了。 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西装够不够服帖,面料哪有褶皱,都被一一抚平了。腕口戴着一对蓝水晶袖扣,是问自闲给他挑的。 和他截然相反,问自闲穿着宽松舒适的居家服,端着杯咖啡搅拌搅拌。 扑鼻的香气,咖啡豆研磨冲泡后发出醇香,他试探地舀起一勺,轻轻一抿,顿时眉头紧锁,悻悻地把马克杯搁在桌子上了。 问自闲:“好苦啊,不喜欢。” 邯知百忙之中抽空警惕地回应:“不许再喝可乐了,含糖量高,太不健康。碳酸饮料不仅会影响健康,还会摧毁人的心志。” 问自闲撑着脑袋看他:“所以世界要毁灭了都怪可乐。” 第91章 邯知点点头说:“不然怎么叫快乐水呢。” 他平时随意惯了,没有择偶需求时不怎么在乎外表,抓到什么衣服一套上就可以出门。 这时精心打扮,又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扭扭捏捏地走到问自闲身前,问:“怎么样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容貌焦虑,邯知担忧得不行,一会儿觉得发型不对,一会儿觉得服装不够妥帖…… 反正精益求精,力求一切完美,连妆造师几番下来都被他烦得不行。 问自闲心态比他稳定得多,将他从头到脚研究一遍,发现alpha真是每一缕发丝都精心安排过,好像孔雀开屏:“非常完美,婚礼结束后还可以顺便参加一下美a选拔赛。” 邯知一点都不爱听这种话,哼哼两声:“那怎么可以,我只能是你一个人的alpha。” 然后又对着镜子看看看。 结婚当然紧张了,人生大事一件,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阿诺斯也会前来。 一个月前,邯知给远在y国的母亲发了电子邮件,原以为彼此问候一句就算祝福,没想到阿诺斯反应很热烈,订了机票,说规划出时间,要亲自前来。 这对母子见面频率并不高,更何况阿诺斯早就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她的女儿才比许恒小几岁,很活泼的姑娘,用特地学的a国语言,对着邯知喊“哥哥”。 因为前夫的缘故,阿诺斯很久没有踏上这个国家,然而一晃多年,所爱非人的痛苦最终被岁月消磨,由新的人生际遇所填补。 阿诺斯将这一对即将步入婚姻的爱侣看了又看,既欣喜,又懊恼:“……当初,妈妈就应该把你一起带走的。” a国这起震惊国际医药组织的案件,阿诺斯也有耳闻,她没想到邯知竟会卷到这种事情中。 一回想往事,阿诺斯的表情黯淡下来,原以为邯知是个alpha,再怎么说邯分清作为亲生父亲,至少不会苛刻虐待,然而她还是小瞧邯家低劣的品行。 相隔万里,远在异国,阿诺斯根本无法得知孩子的具体近况,只知道一晃眼,那个蓝眼睛、会乖乖听她讲故事的小孩,就这样一年年长大了。 当年尚且年幼的孩子,如今也有与自己共赴爱河的伴侣,即将成立一个小小的家庭。 邯知却早已释怀,他和问自闲一同坐在沙发上,环视一周,房间里到处都有他们的生活点滴痕迹。 他牵着omega的手,十指相扣,极诚恳、认真地说:“没事的,妈妈。” 然而即使心态调整,邯知还是有些紧张。 问自闲将他的局促和不安看得一清二楚,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声音又轻又软。 “担心什么?邯知就是世界上最好的alpha,对不对?” 邯知脸有点红了,微侧过头,很矜持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看问自闲还没有动作,又转过头来,蓝眼睛里有春波荡漾,看他一眼又一眼,终于按捺不住:“……怎么还不亲我。” 问自闲就笑,指尖碰了碰他的嘴唇,在唇角很克制地蹭了一下。 这怎么能算一个亲吻,邯知不满地把西装换下来,动作小心地收到一旁,又扑过来解他的扣子。 唇舌追逐、缠绕,接着手上的动作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了,把问自闲的衣服揉皱,手掌继续在底下揉捏、游走。 “欸。”问自闲微喘着气,往后一躲,“这两天不要在脖子上留痕迹,会被看到的。” … 邯知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很不满他的躲避。宽大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把住omega的腰间,把他往怀里扣,缓慢又不容拒绝地在问自闲脖颈上吻了一下,留下一枚浅橘调的口红印。 . 婚礼地点订在一个临海的私人庄园。庄园位于山腰处,可以俯瞰远处的波涛海浪,层层拍打潮湿的沙岸。 草坪修剪得齐整,入口处一个配色柔和的鲜花拱门,簌簌的香气四周涌动,各种动物形状的气球固定在各个角落,随风摇来晃去。 乐队早已就绪,曼妙的音符倾泻,令人心旷神怡。 正是天朗气清,万里晴明,再明媚不过的天气,蔚蓝天幕无尽延伸,一切阴霾与乌云,都在艳阳之下消失殆尽。 婚礼没有邀请太多人,到场的大多是熟人,何叙和魏书宜,邯潭和陈捥卿成对到达,许恒在草地上陪嘟嘟玩。广星渊还在工作,任予笙事先发过消息,说拍完通告后就来。 主桌上坐的都是长辈,阿诺斯和许姨夫妻相谈甚欢,一个年长的女性坐在一旁出神,她是问卿言多年的好友,此时看着不远处那个身穿白色西装的omega,悄悄抹了一下眼角的泪。 邯家的人几乎没有邀请,别说一些平日里说惯奚落话的亲戚,甚至连邯分清也没有通知。 邯知倒不觉得怎样,父亲早就缺席了他人生中大部分时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拜托,今天可是他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可别被闲杂人等坏了心情。 夏衔安也到了,他带来两份礼物,解释道:“新婚快乐。小叔忙,托我一并带过来。” 邯知接过,前段时间的混乱最终落幕,他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 要是没有夏家的人帮忙,案件进展绝对不会这么顺利。 夏衔安耸了耸肩:“事情早晚都得处理,别太放心里去。” 祝福送上,他转身入座,正巧听到何叙感叹道: 第92章 “想不到,口口声声说着绝对不结婚的人,也有举办婚礼的一天。” 任予笙说:“我才想不到好吧,你简直想象不出他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跟有那个腺体障碍似的。” 说着说着,任予笙也有些自我怀疑,嘟囔道:“难道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真爱吗?可他们明明也不是命运之番啊。” 坐在身旁的广星渊捏紧了手指,很小声地接话:“爱和信息素没什么关系吧。” 他说话声音不大,因此只有坐得近的任予笙听到了,后者毛骨悚然,默不作声地拖着椅子坐远了点。 aa恋什么的,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啊。 . 音乐响起,新人即将上场,邯知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着装,感到手心里微微出了点汗。 这种紧张和以往不同,心率上升,头晕目眩,邯知简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站在众人面前,反应过来时,问自闲已经在他身边,而司仪正念着长长的誓词。 话音刚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愿意。” “我愿意。” 小狗嘟嘟不负使命,咬住篮子,跟随着许恒的指示迈着小步子顺利来到这对新人面前,戒指盒摆放在层层花瓣之中,由柔软的丝绸垫着。 两人取出那个细小精致的银环。 交换戒指的时刻变得缓慢,音乐似乎也被过滤得柔和,周围的画面模糊不清,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暂停了。 就像一个梦境。 邯知忽然有些心慌,然而面前的人好似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邯知一颗心这才缓缓落回实处。 他们在众人的掌声中拥抱、接吻。 飞鸟掠过长空,太阳底下,绿草如茵。从此以后,便是新的人生了。 . 婚礼过后几个月,两个人在地球上飞来飞去,一会儿看沙漠里的神殿,一会儿看海边的巨岩,一会儿在巍峨的雪山巅艰难地堆雪人。 潮起潮落,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在广阔的永恒天地面前,长途跋涉的人类显得如此渺小。 以至于再回到城市里的住所,头顶钢筋水泥,置身于大厦森林,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问自闲在大厅整理东西,照片摆了满地,带回来的礼物堆在一旁,邯知挑挑拣拣,准备精心选出几张发朋友圈。 婚姻是围城吗?谢邀,刚结婚不久无法做出判断,但围城有围城的好处,可以遮挡海浪,变成小小的港湾,躲避风雨。 十分甜蜜的生活呀,感觉还可以再爱一百年,请大家放心(比心)。 而一旁的问自闲开始浏览照片。 人类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记忆,那些储存于脑海中的东西,无法触摸,无法再次亲自验证,却可以通过影像,快速重现当时的快乐。 问自闲边看边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把照片放进相册里,一些合照留下,准备装进相框。 又根据朋友喜好,给每个人都分配了不一样的旅游纪念品。 “好贴心。”邯知发完朋友圈,有些酸溜溜地问:“出门一趟还要惦记这么多人。” 问自闲眯起眼睛,手臂往后一撑,朝他笑,笑得有点坏。 邯知对他这个笑容摸不着头脑,什么含义呢?不懂。但是笑得真好看啊,宝贝、哥哥、老婆,想亲想亲。 邯知心想:或许我也要去看医生,跟有那个肌肤饥渴症似的。 问自闲任由他在到处舔吻,过了一会儿将人推开,脸上笑意未退,邯知刚要把人压回去,他却又贴上来了。 “宝贝。” 他凑过去吻了一下alpha:“新婚快乐。” “……” 邯知忽然不知道做如何反应。 沉默过后,他感到眼睛有些湿润,于是掩饰地把脑袋埋在爱人的肩头,小声求证:“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吧?” 类似的问题好像问过不止一次,在问自闲摇摆不定,无法给出具体承诺时,他面对这样状态的邯知十分愧疚不忍。 然而现在,一切尘埃落地,他便可以毫无负担地应答:“永远。” 世界上当然有永远啦,喜怒哀乐是一瞬间的情绪,但时间一直流淌,日月山川亘古不变,时代新景,也是前尘旧梦。 永远的生命,永远的情感,永远的爱。 邯知紧紧地抱着他,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狗,要躲进怀抱里,寻求安慰和抚摸。 问自闲确实很吃他这一套,大部分时间里,alpha可以通过撒娇讨要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因此此时的问自闲对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根本一无所知。 好放荡的alpha! -------------------- 结婚了结婚了(敲锣打鼓),怎么写得这么咯噔(皱眉头) 非常粗糙但好歹算写完了,拥有了第一棵小树!先谢谢看到这里的大家(鞠躬),再给自己鼓掌(掌声)。 以及特别感谢一下小蛋糕!小蛋糕陪我写完了后面的剧情,谢谢小蛋糕不嫌弃我写的拉还活力满满地给我加油tt小蛋糕要顺顺利利开开心心。 (本来想了一大堆话的但是又不想说了tt感觉自己好矫情,就这样吧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