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美人不作了》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节 书名:年代美人不作了 作者:九月轻歌 简介: 孟蕾重生了,回到正在跟苏衡闹离婚的1988年。 上辈子这阶段,父亲继母继姐觊觎她名下的四合院,前男友惦记她手里的存款,趁这机会联手做局,夺走她手中一切,生生把她气出了重病。 她病死之前那些年,苏衡成为商业大佬,更是她的救赎。 重生后,孟蕾当即终止离婚闹剧,踏踏实实上班,默默分担家务。 苏衡:作妖新花样? 渣渣们原本兴高采烈,见孟蕾忽然偃旗息鼓,心焦起来。 前男友:“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 孟蕾:“滚。” 父亲继母继姐哭唧唧:“家里人多,原先那套房子怎么住得下?你好歹再让我们住几年。” 孟蕾:“这套不管用了,赶紧卷包袱走人。” 苏衡见妻子开了窍,却担心她哪天故态复发,对她仍是淡淡的。 某天,正值苏衡出差在外,孟蕾拖着个箱子离开家。 苏衡闻讯慌了,立马回家,疯了一般四处找。 两天后,孟蕾拖着箱子下车来,看到苏衡,惊喜交加。 “你去哪儿了!?”苏衡磨着牙质问。 “去赚钱。”孟蕾弱弱地说。 “回家!以后家底归你管,钱我来赚。” 春风迷醉的夜,苏衡夺走怀中人的呼吸,恨不得将她吃拆入腹。 “蕾蕾,我会对你好,以后别再闹了,好不好?” 她轻颤着,仍旧存了理智:“不好。往后的事都要一起。” 这一生,渣渣一起收拾,钱一起赚,苦乐一起尝。 内容标签:重生 甜文 爽文 日常 主角视角:孟蕾,苏衡 一句话简介:貌美小虎妞x深情大佬 立意:珍惜当下,积极向上 第1章 不作了 正月初六,早上,鞭炮声连绵不断。 睡在折叠床上的苏衡有些不耐烦,连翻了两个身。 睡在双人床上的孟蕾恍然醒来。 只一刻,她眼中的睡意褪尽,急切地环顾室内,视线落到苏衡面上,逸出心安的浅笑。 孟蕾起床,把动作放到最轻,洗漱后,在室内缓步游转。 房子是苏衡结婚前买的,两房一厅,做次卧的房间,布置成了书房。 不为此,两个人就不是分床,而要分房睡了。 重生的这时段,苏衡不想放弃她是真的,对她的无理取闹烦了倦了也是真的。 孟蕾苦笑一下,振作起来,面对现实。 走进厨房,见食材缺东少西,做不了饭,这一餐只能出去买了。 孟蕾回到卧室。钱放在哪儿,她一时间记不起来,只好在各个抽屉里找。 苏衡起床,登上长裤,套上毛衣,见她把抽屉一个个拉开又推回去,问了一声:“找什么?” “钱。”孟蕾说着,已经找到钱包,“你先洗脸刷牙,我去买早点。” 她语气很柔和,眉宇间也没以往的怨怼。苏衡扬了扬眉,猜不出她又在唱哪出。 昨晚,她半夜醒来,翻来覆去一阵,开了床头灯,拿过月份牌,出了好一会儿神。 说来真是莫名其妙的。结婚后,她就跟中了邪似的,跟他和平共处的日子屈指可数,余下的日子,对他横三竖四地不满、挑剔。 搁他在外面的脾气,早把她气得眼泪汪汪找不着北了。 可他是男人,比她大四岁,尤其结婚是他提的,所以,她再怎么无理取闹,都该忍让。 但他嘴巴毒、做刺儿头的年月已久,尤其她提出离婚之后,实在气狠了,一次次的对峙争执中,也没少说戳她肺管子的话。 这场婚姻,总结起来不过四个字:一言难尽。 孟蕾带上餐盒出门后,自三楼下到一楼,赶到小区外面相熟的早点摊前,买了四根油条、两份豆腐脑。 付账离开时,她又犯起了嘀咕:两根油条一份豆腐脑是她的饭量,对苏衡来说,够吗? 而且这是重生后的第一餐饭,不该这么敷衍。 苏衡洗漱之后,打扫房间。 拜他选择这段婚姻所赐,孟蕾在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他又有洁癖,只好承包了大部分家务。 做饭他不行,好在平时可以吃食堂,节假日期间,家人可以照顾午餐晚餐。 把室内大致归置好,开窗通风时,无意间向下一瞥,孟蕾出现在视野。 她穿着红色棉服、牛仔裤、球鞋,是窈窕又纤弱的身姿,再加上那张艳光四射的小脸儿,不是一般的抢眼。 此刻的她,身侧有同事兼朋友景瑟。 景瑟住附近的职工家属院,怎么追着孟蕾到楼下了?而且,神色看起来有些激动。 苏衡站在窗前,双手抄进裤袋,闲闲观望。 这时的景瑟,正在质问孟蕾:“孟蕾,你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买这么多早点不给我,却要便宜苏衡那个混蛋?你可是正跟他闹离婚呢!” “不闹了。”孟蕾说。 “……不闹了?不闹离婚了吗?不会吧?苏衡那个人,工作能力的确一流,可私下里心黑手狠,把人卖了人还帮他数钱的事儿没少干,你哪儿是他对手?” 孟蕾斜她一眼,“我是他媳妇儿,干嘛做他对手?” “那他要是算计你,你不得赔的倾家荡产?” 孟蕾停下脚步,视线笔直地看住景瑟,“他家底厚实着呢,我那点儿财产,还真不够他瞧。老话都说劝和不劝分,你怎么像是巴望着我们赶紧离的样子?” 景瑟再一次卡壳。脸皮再厚,有些话也不可能明打明说出口。心念急转,她眼光一亮,“从你结婚之后,姚文远就失魂落魄的,你难道不知道?他那个人,一看就是对人特别温柔体贴的类型,我这不是盼着你走出火坑吗?” 孟蕾似笑非笑,“为了我请你吃一次早餐,扯出这么一大堆,真是难为你了。” “……?”景瑟无言以对。孟蕾时不时请她吃早餐,已是长达一两年,她今天要她继续付账,只是出于习惯。 “苏衡学历高,工作能力一流,长相又是公认的万里挑一,我不会跟他离婚,你就放心吧。”孟蕾一瞬不瞬地凝着景瑟,“我请你吃早餐的次数,没有一百回,也足够五十回了,有意思的是,你哪怕一次都没回请过。” 景瑟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因为孟蕾说的全是事实。 “冤大头的日子我过够了,以后不会了。”孟蕾笑容可掬,对她摆一摆手,“我赶着跟苏衡一起吃早饭,回见。” 孟蕾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家,先把晨报放在茶几上。 苏衡帮她把早餐摆上桌,油条、豆腐脑,还有三个牛肉馅儿大包子。 “散伙饭?”鉴于之前的硝烟弥漫,容不得苏衡乐观。 孟蕾想说我不跟你离了,可也知道,说出来他必然不信,反而会怀疑她脑子真出问题了——反差太大,换谁也会怀疑她是真疯了。 于是她说:“不是,我觉得一个同事说的话很有道理,感觉应该再冷静一下。” “但愿你能冷静得久一些。”她在苏衡这里,早已没信誉可言。 孟蕾取过一个大肉包,把余下的两个推到他手边,“快吃。” 苏衡狐疑地看了她片刻,低头享用早餐。 饭后,他要收拾餐桌,孟蕾拦下,“晨报买回来了,你去看报。” 苏衡深凝她一眼,“好。” 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地步、什么时候。 孟蕾刚把厨房收拾得焕然一新,有人敲门。 一听那敲门的频率,她就知道是谁了。 苏衡开了门。 李素馨维持着端庄矜持的形象,步履款款进门来。 她是孟蕾的继姐。孟蕾的父亲和她母亲是再婚的关系,她在母亲离婚时改为母姓。 她比孟蕾大两岁,从不认为有任何输于孟蕾的地方。 孟蕾是长得出奇的漂亮,可本质不就是个绣花枕头么?再加上这些年母亲从不间断地诱导,早把孟蕾驯化成了对孟家任劳任怨的牛马。 对娘家做惯牛马的人,必然会引起丈夫的种种不满,落到苏衡那种狠人身上,要是不厌恶她,才是见了鬼。 对上苏衡冷淡的面容,李素馨不以为意,嫣然一笑。对这种长相格外出色的男人,她怎么能有脾气? 苏衡转身唤孟蕾:“有人找你。” 孟蕾应声走过来,笑盈盈的,“你怎么来了?有事吗?”心里则想着,果然不出所料,景瑟那个大嘴巴,传消息的速度真快。 苏衡穿上外套,“我出去一趟。” 孟蕾嗯了一声,又说:“等会儿我去买菜,中午回来吃饭吧。” 苏衡看她一眼,“行。”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节 孟蕾沏了一壶茶,倒了两杯。 李素馨费解地端详着她,“你们俩这是——” 孟蕾望着她,挑了挑眉,“我们怎么了?” 李素馨笑一下,“看着不像是闹离婚的样子。” “闹着玩儿而已,哪能真离。”孟蕾端起茶,啜了一口。 “闹着玩儿?”李素馨讶然,“这叫什么话?我妈和叔叔挺关注这事儿的。” “怎么个关注法?盼着我们赶紧离?” “也不能这么说……”李素馨敛目看着茶杯,“你结婚之前,不是误会我跟姚文远么,我觉得挺对不起你们俩的,心里还是盼着你们能走到一起。” 这话是有由来的。 孟蕾读中专时,跟姚文远是同学。毕业工作后,通过介绍,两人处了一年多对象。 去年夏天,孟蕾撞见姚文远和李素馨抱在一起,当场分手。没过几天,就跟苏衡领了结婚证。 为那件事,孟蕾跟李素馨着实闹了一阵别扭,但姚文远和李素馨一致咬定,那天姚文远喝多了,把李素馨当成了孟蕾。 上辈子孟蕾真信了,这也是她总怀疑自己脑袋被驴踢过的原因。 “是不是误会,你们最清楚。”孟蕾似笑非笑,“不过我很庆幸跟姚文远分手,只是个相亲对象,吹了就吹了,总记着他不是有病么?” 李素馨简直匪夷所思,“之前那一阵你总说,不管怎么着都得离婚,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脑子转过弯儿来了。说起来真是挺奇怪的,孟家这边没人赞成我跟苏衡离婚,可你们是从开始到现在都很支持。”孟蕾慢言慢语的,“我爸跟阿姨就不说了,人家毕竟都是婚内出轨凑到一起的,你还没结过婚,怎么就比我还想得开?”语毕,玩味地瞧着李素馨。 她心里恨不得把这人一把捏死,一脚踩死。 上辈子孟家和姚文远联手做局,把她骗的一穷二白。生母得知这件事之后,千里迢迢赶回来,说简直不能相信,我的女儿蠢到了这地步。 她那时恼羞成怒,说你把钱和房子给我了,就别管我便宜谁。 话赶话的,母女两个大吵一架,最终气得母亲脸色煞白。 母亲离开前,求苏衡别放弃她。 苏衡说我仍然是她丈夫,不会不管她。 李素馨脸色变幻不定,“叔叔跟我妈是婚内出轨的?谁跟你说的?你告诉我。” 孟蕾眼中的玩味更浓,“婚内出轨不新鲜,说不定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她切实感受到了重生的快乐,先知的好处实在很大。 李素馨的端庄矜持完全垮掉,因为闪过脑海的猜想,面目几近狰狞,“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跟我说清楚!” “激动什么?”孟蕾微笑,“反正你爸戴绿帽子是板上钉钉,区别只是多少年而已。” 第2章 不作了 去菜市场的路上,孟蕾回想着李素馨离开时的样子,心中有些微的快意。 做了近二十年姐妹,李素馨从来都认定,自己和孟蕾的条件相等: 孟蕾是人见人夸的漂亮,美女中的美女,但李素馨是一般人里的美女,只要身边没孟蕾,就是分外抢眼的存在; 而且,李素馨比孟蕾聪明,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她考中专顺顺利利,孟蕾却考了两次; 比起条件,就更不用说了,两个人是因为各自的父亲与母亲再婚凑到一起的,孟蕾虽然与生母关系很糟糕,但生母一直竭尽全力保障她的权益,李素馨这些年来,也一直跟生父很亲近,三不五时地见面。 只是,孟蕾的生母是真正十月怀胎生下女儿,李素馨嘴里的父亲到底是不是她真正的父亲,需要她本人去验证。 孟蕾对李素馨始终言辞隐晦,是故意的。横竖是早晚要暴露的事,那就不妨提早用来打击她。 法治社会,跟谁有天大的仇,也不可能红刀白刃,但搞垮人心理状态,是绝佳的报复手段。 那可是她切身领略过的滋味。 到了菜市场,孟蕾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苏衡喜欢吃什么菜。 前世始终是苏衡照顾她。他下海创业前主要吃食堂,下海后她做饭,他也慢慢跟她学会了做一些饭菜,但吃饭更像是满足身体能量所需,从不计较好歹。 或许,只是条件不允许他有喜好。 她被骗的双手空空之后,气得身体和情绪都出了问题,长达好几年,能与人正常沟通已经难得,根本顾及不到离她最近的他。 想着这些,孟蕾有点儿心酸。 她买了白菜、蘑菇、生菜、蒜苔、四季豆、木耳、西红柿、豆腐,三斤猪肉,三斤鸡蛋,一只收拾好的整鸡。做饭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来一趟就尽量多买些。 随后对着事先写好的清单,买齐厨房里缺的调味料。 骑车回家的路上,孟蕾看到了苏衡。 苏衡遇到了机械厂的同事老李,正在路边说话——他和孟蕾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她在后勤部,他则是技术骨干。 孟蕾下了车子,笑着和老李打招呼。 老李虽是笑着,却难掩担心:这小两口从年前开始闹离婚,在单位都吵过几次架,这会儿孟蕾要是当着他的面儿跟苏衡闹腾,可就尴尬了。 孟蕾转向苏衡,“回家吗?” 苏衡瞥过车筐和车把上挂着的菜肉,点了点头,辞了老李,转手接过车子跨上去。 孟蕾坐到后座,对老李摆摆手。 老李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一脸莫名。 一路沉默着回到家里,苏衡把拎上来的菜肉放到厨房,到书房绘制图纸。 孟蕾归置好食材,见时间还早,到客厅看书看报。 这是1988年,要是进展顺利的话,她能搞副业暴富一把。 只是时机未到,还需等待。 苏衡忙得告一段落,转到客厅,见孟蕾捧着《钟鼓楼》,看得聚精会神,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结婚后,他就没见过她看书看报,数落他没事看乱七八糟的、浪费钱的次数倒是不少。 那本《钟鼓楼》是他买回来的,当天她说他有病,除了乱花钱就不会干别的。 现在她这样…… 孟蕾察觉到他视线,抬头迎上,不好意思地笑一下,“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我瞧瞧。”自打脸的滋味儿不好受,但那是自己种下的因,孟蕾愿意坦然面对,“你想看电视就看。” 苏衡嗯了一声,开了电视。 春节期间,电视台不是重播晚会,就是播放大火的电视剧,他其实都没什么兴趣,电视很多时候的作用,只是看看新闻,做背景音。 十一点左右,孟蕾放下书,把书签夹在看到的位置,到厨房做饭。 没多久,饭菜的香气溢出。 苏衡指关节碰了碰下颚,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有人砰砰砰地敲门。 苏衡不用看也知道,是他老爹来了,快步过去应门。 苏伯海匆匆进门,把带来的四个餐盒放到饭桌上,“赶紧把昨天的餐盒给我。” “等一下。” 这时候,孟蕾走出来,笑得非常礼貌,“爸。” 苏伯海颈子一梗,看到她系着围裙,笑了,“蕾蕾做饭呢?”语气难掩惊奇。谁不知道,他小儿子娶回了个小祖宗,还是特能作妖的那种。 孟蕾说:“是呢,怪我,应该打电话说一声,以后不用给我们送饭了。” “……那可是好事儿,太好了。” “您要不要一起吃?” “不了不了,老同事在家等我喝酒呢,改天吧,过几天我跟你妈一块儿来。”苏伯海顿了顿,“成么?” “成啊,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多做几个菜。” 苏伯海眉开眼笑,“好嘞!” 苏衡拿着餐盒折回来。 苏伯海说:“我车子出了点儿毛病,你下去帮我看看。” “行。” “蕾蕾去忙吧,回头见。”苏伯海对孟蕾一挥手。 “嗳,您路上慢点儿。” 苏伯海的车子并没问题,只是有话跟小儿子说。到了楼下,他问:“跟蕾蕾没事了?” “说不好。”苏衡说。 苏伯海一本正经地教育他:“结婚了就尽量往好处过,别瞎折腾,离婚是那么好玩儿的?用你妈那原话说,单算再婚的投入成本就很大,我呢,就是老观念,办了手续就不能离。” 苏衡失笑,“先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孟蕾不是东西都有过好几回。 “……不当着她的面儿,我跟你妈是挺生气的,”苏伯海只能说大实话,“但是一瞧见人吧……你说你要是跟她离了,怎么可能找到比她还漂亮的?”尤其小儿媳妇好好儿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心里是真舒坦。 “我打一开始就不同意,她瞎闹腾,过劲儿了就好了。”苏衡说。 “对,就得这么想,比你小好几岁,你得让着她。” “嗯。” “得了,我放心了,走了,你也回去吃饭吧。” 午间的饭桌上摆了六道菜,红烧肉、肉丝蒜苔、西红柿炒蛋、盐煎豆腐是孟蕾做的,苏伯海送来的是小鸡炖蘑菇、炸丸子和饺子。 孟蕾歉然道:“怪我,真该打电话告诉爸妈的。不过正过年呢,菜多一些也好。”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节 “对。”苏衡瞧着她做的四道菜,居然是色香俱佳,味道应该也差不了。 吃饭的时候,孟蕾细细品尝着婆婆做的饭菜。 小鸡炖蘑菇里放了些辣椒,口感更鲜香; 炸丸子表皮酥脆,里面的肉馅多汁,味道真的很鲜美; 饺子是三鲜馅儿,口感鲜嫩,别提多好吃了。 自己老妈做的饭菜,苏衡没道理不喜欢。孟蕾在品尝之余,琢磨着做法。 苏衡见她频频对母亲做的菜举筷,就把两道菜推到她面前,饺子多分了她一些。 母亲做的菜肴,是家的味道;而她做的菜,是小家的味道。 他的喜欢不相伯仲。 孟蕾几次尝试找话题,但感觉说出去的意义不大,落到他耳里一定全是废话,也就不吱声了。 饭后,两个人一起收拾餐桌,清洗餐具。 忙完了,孟蕾坐回到沙发前,继续看书,也在等待电话的响起。 她记得,这一天,母亲有电话打来。 这一次,她再不会冷言冷语,要和母亲好好儿说几句心里话。 等待的滋味,还是有点儿煎熬的。 同一时间的李玉萍也倍感煎熬。 李素馨坐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再一次质问:“您就给我句实话,我到底是谁跟谁的孩子?” 不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自己是母亲与人通奸的产物。 出轨那回事,相互有好感、相爱,在她看来都是可以理解的,但要是出轨到怀孕的地步……。 毕竟她跟父亲的关系很好,这几年好多事都是他帮忙才顺利解决的。 李玉萍强作镇定,“听孟蕾胡说八道几句,你就真信了?这可不像你……” 李素馨暴躁起来:“别跟我扯没用的,你就告诉我,她点出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不是!”李玉萍咬着牙说。 李素馨心头一喜,转念仍是怀疑。母亲心眼儿多,能把孟蕾耍得团团转,她再清楚不过,到了关键时刻,她为什么不会骗她? 考虑片刻,她冷笑着起身,“说起来还真是挺巧的,我从没验过血,但我爸验过,我知道他血型,恰好还知道一些证明不是亲子关系的办法。我这就去医院验血型!” “素馨!”李玉萍慌了,起身拽住她。 电话铃声响起,孟蕾立刻起身过去,接起电话,“您好,哪位?” 惹得苏衡挑了挑眉。 “蕾蕾?”远在南方的杨清竹语带欣喜。 “是我。妈,您现在过得好不好?”这样说着,孟蕾鼻子有点儿发酸。 “好啊,我挺好的。蕾蕾,你怎么了?”杨清竹稍稍一顿,赶紧解释,“以前你跟我可不是这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孟蕾忙说:“没有,我也挺好的,特别好。” 苏衡起身去了书房,关上房门。 难得她做一回人,肯好好儿跟生母说话,他自然愿意回避,给她随意说话的空间和时间。 电话那端的杨清竹自然不能相信,“我听说,你正在跟苏衡闹离婚,是真的么?蕾蕾,苏衡的人品、能力都是一流,你可别冲动瞎折腾。” 言语和前世一模一样,但孟蕾听着的心情却是迥然不同。 “是有那么回事。”已经发生的事,孟蕾没办法否认,“但是,现在不会了,真的。今天中午我做了四个菜,我婆婆让我公公送来两个菜,还有饺子,特好吃,我跟苏衡一起吃的。” “是吗?”杨清竹语带笑意,语气明显欢快起来,“你还会做菜呢?” “是啊,什么时候您回来,我好好儿给您整一桌。” “……蕾蕾。” 变化太大,反差太大,纵然可喜,也会感觉莫名其妙。孟蕾理解,笑说:“您要是担心我神经错乱了,就腾出时间回来一趟吧。” 前世,母亲在一个月之后回来过一趟,为的就是她闹离婚的事,苦口婆心规劝她。 而她……就别提了。 一度连一声“妈”都不肯唤出口的货,母亲说再多,说得再中肯,于她也只是耳旁风。 杨清竹轻笑,“这可是你说的,见了我要是又甩脸子,我可不答应。” “不会了。”孟蕾在心里补了一句:这辈子,再也不会了。 “那行,我尽快安排一下,尽量争取早点儿见到我家蕾蕾。” “嗯!我等您,回来前给我打电话。” “不用了,我到了直接到你单位找你。” “好吧,反正我也管不了谁。” 杨清竹笑出声来,“变化这么大,我真迫不及待要见到你了。” “您回来就能亲眼瞧见了。” “等着!” 有史以来第一次,母女两个相谈甚欢,在欢欢喜喜地氛围中结束通话。 孟蕾坐回到沙发上,继续看书,没多久,电话又响了。 她过去接起来,“您好,哪位?” “我。”齐友兰语声透着些许冷漠。 “哦,妈,您找苏衡?” “找你,有没有空?” 孟蕾忙说:“有空,在哪儿见?” 齐友兰报出一个咖啡厅的地址,孟蕾记下,又问明时间,保证会准时到。 齐友兰挂断。 孟蕾将话筒缓缓放回去。 她这个婆婆可不是一般人,拿手绝活之一,就是不带脏字儿地把人骂得体无完肤。 孟蕾前世领教过几次,但婆婆每次骂完了就又劝。 反正是典型的婆婆心理:我的儿子你不能委屈,委屈了也算了,但不能离婚。 她揣着乱成一团的小心肝儿,敲了敲书房门走进去,“我得出去,跟妈喝咖啡。” 苏衡险些脱口问她是你妈还是我妈,转念就明白她指的是谁,默了默,说:“我跟你一起去。” 第3章 不作了 下午的咖啡厅,阳光透窗洒落,留下斑驳光影。 等待期间,孟蕾对苏衡说:“其实你真不用跟我一道来,妈说什么我都会听着,而且她也说不出过分的话。” “已经来了。”苏衡说。 他还不知道自个儿老妈?从来是先给刀子后给糖,但她以为的糖,落到挨过刀子的人心里,跟黄连没什么区别。 下午两点整,齐友兰踩着点儿进到咖啡厅,看到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同在,讶然挑眉。 苏衡和孟蕾起身打招呼。 点的咖啡到了,齐友兰直刺刺地盯牢孟蕾,“今儿做饭了?” 孟蕾点头,“是。” “这又是唱哪出呢?”齐友兰往咖啡里加了一块放糖,些许奶油,用小勺子慢慢搅动。 “没唱哪出,我本来就应该分担家务。”孟蕾表情诚挚。 齐友兰轻轻哼笑,“以前我真是认定了,小儿子娶了个活祖宗到家里。” “以前是我不对,再怎么着,家务也得一起做。” “你要真是这么想,我就烧高香了。” 孟蕾保证:“只要不出意外,我一定能做到。” 齐友兰深深凝视着她,“孩子,话可不能随口说,刚刚这句,我可是记下了。” “我不是随口说的。”孟蕾语声转低,态度却愈发郑重。 “那我要谢谢你。”齐友兰说着,瞥一眼小儿子,见人家正优哉游哉地喝咖啡,给他一巴掌的心都有了。他也不是全无问题的。 孟蕾留意到婆婆神色,立马打岔,“有时间到我们那儿吃饭吧。” “过完年吧。”齐友兰的语气变得很温和,“我跟你爸都退休了,年节里得跟好些老同事聚一聚,等过完年,周末的时候,我跟你爸过去,你们要是没空,我们做饭。” “一定有空。周末我们一般正常放假,打我上班到现在都没变过。”孟蕾见婆婆一直留意着苏衡,悄悄踢了他一下,“是不是这样?” 苏衡:“是这样。” 齐友兰笑,“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凝了孟蕾一眼,又说,“你这个孩子,一阵一阵的忒混蛋,我要不是跟你妈特别熟,早撺掇着苏衡跟你离婚了,结果你还先闹上了……” “妈,”苏衡皱着眉,“谁家当妈的这么说话?数你爱干新鲜事儿。” “你家的妈就是这么说话,不行?”齐友兰秀丽的双眉一挑,视线凌厉,“有本事你倒是把你媳妇儿管好啊。” 苏衡下巴抽紧,“您就别管我们了,把你们老三管好就得了。” 孟蕾扭头看他一眼,又轻轻踢他一下。他可真会打岔,直接戳他老妈的痛处。 苏衡仿若未觉。 齐友兰瞪着苏衡,“你给我滚出去,买瓶芝麻酱,晚上家里吃火锅。”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节 “晚点儿去,这不离晚上还早着?”苏衡说。 齐友兰端起咖啡杯。 孟蕾瞧着婆婆那架势,有把杯子拍苏衡脸上的可能,赶紧对苏衡说:“你去吧。” 苏衡瞄她一眼。 齐友兰说:“快滚快滚,瞧着你就头疼。” 孟蕾手垂下,扯一扯苏衡的衣角,“去吧。” 苏衡皱了皱眉,“不去。” “……” 婆媳两个都拿他没辙。 倒是苏衡先找了个话题,对孟蕾说:“晚上我们也吃火锅。” 孟蕾:“啊?哦。行。” 齐友兰笑出声来,“算了算了,一道儿滚吧。”又盯了孟蕾一眼,“以后乖乖的,别再折腾。” “嗯!”孟蕾用力点头。 两人辞了齐友兰,走出咖啡厅,苏衡用自行车带着孟蕾往家返。 “先去菜市场吧?”孟蕾惦记着他说晚上吃火锅的话。 苏衡其实有点儿意外:“真要吃火锅?” “不是你说的?”孟蕾稍稍一顿,“我也想吃。” “那行。” 到了菜市场,孟蕾穿行期间,货比三家之后,买了二斤处理好的羊肉片,二斤牛肉片,随后到了一个店面,购置配料。 苏衡除了帮她拎东西,真帮不上什么忙。 孟蕾很享受这样的时刻。不管怎么着,他们是有个夫妻的样儿了。 苏衡瞧着妻子一直认认真真地挑选食材,心头微微有些触动。 他怎么觉得,她不像是憋坏招,更像是踏踏实实过日子了呢? 每每思及此,他就立即否定,再转为强迫自己耐心观望一阵。 毕竟,她作妖的日子太久,花样太多。 他要是这就相信、沉浸其中,被她面对面打脸的时候,不知会难堪到什么地步。 之前……苏衡晃一晃颈子,阻止自己陷入那些不想面对的回忆。 回返到家里,到了家门前,苏衡与孟蕾俱是一怔。 家门前站着孟连江和李玉萍。 乍一看到孟蕾,孟连江那神色,根本是恨不得把她暴揍一顿,李玉萍眼里则闪烁着怨恨。 苏衡尽数捕捉到眼里,心里倒是纳闷儿了:孟蕾到底干嘛了?怎么惹得她素来亲厚的孟家人成了这态度? 他声色不动,从孟蕾手里拿过钥匙,开门。对孟蕾生父继母的态度,淡的不能再淡了,点个头算是打招呼。 孟蕾并不似以往那样指责他,只是安安静静站在他身边。 孟连江和李玉茹见这情况,恼怒中添了一份忧心。 孟蕾本着以往的惯例,给二人沏茶倒水。 苏衡坐在单人沙发上,视线直刺刺逼视着孟连江和李玉茹,“瞧着你们好像对孟蕾情绪很大,怎么回事?” “……”孟蕾暗戳戳提醒李素馨是奸生女,这还不够他们有情绪吗? 只是,他们向来知道,苏衡所有的好脾气都给孟蕾了,别人但凡触怒他,后果都要两说。 孟蕾轻咳一声,大喇喇地跟他说:“上午李素馨来过,我提醒她,她可能跟她爸没血缘关系,她回家肯定得闹腾。现在明摆着,这俩人瞧着我们正在闹离婚,想好好儿地对我批评教育。” 孟连江和李玉萍震惊。 如何也没料到,孟蕾居然随随便便说出了口。 苏衡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要是这么算,你爸跟人通奸的时间,在跟我岳母结婚之前。” 孟蕾一脸无辜:“是啊,他们自己感觉可厉害了,以为能瞒天瞒地更能瞒大众。其实要单纯是出轨,也不算什么大毛病,但要是有个奸生女,又得两说了吧?” 苏衡凉飕飕的视线充斥着鄙夷,逡巡在孟连江和李玉萍面上。 孟连江和李玉萍架不住他那种眼神,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惹人嫌恶的秽物。他们再也坐不住,落荒而逃。 下午六点半,孟蕾开始准备火锅。 七点来钟,电话响起。 孟蕾正切着冻豆腐的手停下。踟蹰片刻,鼓足勇气,快步走到苏衡跟前。 打来电话的,是关系特别一般的同事,要请苏衡参加今晚的订婚宴。苏衡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说等会儿再说。 他毕竟还是挺想跟媳妇儿一起吃饭的。 意料之外的是,孟蕾走到他身边,夺过话筒,直接对那边说:“苏衡晚上没空。你什么时候请人喝喜酒,需要人随份子,好意思通知我们就行。再见。” “你这是——嘛呢?”苏衡语带清浅笑意。 “我们结婚的时候,他没随份子,还老跟他未婚妻一起鼓动我跟你离婚。”孟蕾没好气,“反正不准你给他捧场,他那个人,小肚鸡肠的。” “哦,我才知道。”苏衡一本正经。 孟蕾心说才怪。他不过是无聊烦闷时需要找个排遣的地方罢了。 她快步走回厨房。 这年月,在家吃火锅还是比较麻烦的,孟蕾自己搞不定,喊苏衡帮忙才把煤气罐、火锅准确无误地连接起来。 随后,两人忙着把食材摆上桌。 夫妻两个正要落座时,有人敲门。 苏衡见孟蕾神色茫然,扬声问:“哪位?找谁?” “是我,李素馨。” 苏衡皱眉,睨着孟蕾。也不知道她上午到底干了什么破事儿,以至于她那个所谓的姐姐一天之中找她第二次。 孟蕾处之安然,举步去应门,开了门,心头讶然。 门外站着的,不止李素馨,还有姚文远。 这俩人渣联袂登场的情形,还挺少见的。 孟蕾逸出含义不明的笑,将门大开,请两人入内,一人倒了一杯茶水了事,一句邀请他们吃饭的话都没有。 她坐到餐桌前,闲闲问李素馨:“姐,验过血没有?你不会被阿姨忽悠一通,就又以为你真是你爸的亲闺女吧?” “……”姚文远望向孟蕾,满带惊诧。 “孟蕾!”李素馨近乎低吼起来,“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别太过分!” 孟蕾笑笑的,“这就过分了?下午我爸和李阿姨过来的时候,我忘跟他们说了,不过跟你说也一样:你们赶紧搬家,那个四合院不给你们住了。” 第4章 划界限 “搬、搬家?”李素馨磕巴起来,转头与姚文远大眼瞪小眼。 锅里的汤沸腾起来,苏衡将薄薄的牛肉片下到锅里。 孟蕾只在碗里加了少许芝麻酱,辣椒油却连放了几小勺。 刚要举筷开吃,苏衡伸手过来,把她的调料碗跟自己的做了调换。 孟蕾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少吃辣的。”苏衡睨她一眼。 孟蕾于是记起来,自己这阶段胃不好,辣的吃多了容易胃疼。 但要是一点不放,吃着实在没什么意思。 她慢吞吞伸出手,拿过油碗里的小勺子。 苏衡盯着她。 孟蕾舀了一勺就放回去。 苏衡给她夹了几筷子火候恰到好处的涮肉到碗里,像是变相的奖励她还算听话。 孟蕾笑了笑,“你也快吃。” 他嗯了一声。 姚文远一直都在留意饭桌前的俩人,脑筋险些打结。 他们看起来怎么这么融洽? 孟蕾真的不想离婚了? 作为男人,他没办法不嫉妒苏衡: 名校毕业,工作并不对专业,但只用了三两个月就进入最佳状态,成了单位重点培养提携的技术骨干,工资早已将近他的两倍。 这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还长了一张只要是个女的都觉得过分好看的脸。 得天独厚的条件,又娶了从十六七岁就以长得太漂亮而出名的孟蕾。 他现在真的后悔了。当初要是没有跟李素馨那件事,现在孟蕾的丈夫就是他,成为多少男人羡慕嫉妒恨的目标。羡慕嫉妒别人,跟相反的处境,完全是两种心境和状态。 怎么会看上李素馨的? 他深凝了身边的女子一眼,有孟蕾摆着,她这姿色实在是不够看,尤其如果身世是那样不堪的话…… 李素馨没留意到他复杂的神色,满脑子都是孟蕾要他们搬家的话。 搬家,搬回那个老破旧的两房一厅么?她又要跟弟弟挤在一间房里?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节 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不论怎样,都得让孟蕾收回这个决定,怎么哄才能奏效呢? 此刻的孟蕾,正在第三次尝试用筷子把鱼丸夹到碗里。 丸子滑不溜丢,总不让她如愿。 苏衡拿过放在自己这边的漏勺,给她盛了几个丸子到碗里,再把漏勺放到彼此中间的位置。 她那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真琢磨不透。明明站起来伸个手就行,她偏要自己在那儿瞎费力气。 孟蕾猜得出他在想什么,对他一笑。 他总是这样,一边不耐烦,又一边照顾她。 苏衡把她小时候喜欢吃的土豆片、冻豆腐放到锅里。 她小时候喜欢,今天也买了、准备了,应该就是口味没变吧? 小时候的事,苏衡已经不能确定,她是否还记得。 孟蕾吃火锅的时候,一直很喜欢土豆片和冻豆腐,尤其后者,在香浓的汤里滚过,浸足了汤汁,蘸着调料吃的时刻,咬一口,就有汤汁溢到口中。 土豆片吃的更像是蘸料,只论本身,实在是没什么味道可言。 她这边吃得不亦乐乎,沙发那边的李素馨撑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说:“蕾蕾,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 “我清楚什么?”孟蕾声色不动,把金针菇下到火锅里,“清楚现在家里是你们李家的人说了算?” 李素馨强笑着,“现在实在搬不了家,那套老房子住不下这么多人,也明摆着没法儿住人。” “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孟蕾说,“你们要是赖着不搬,我就到我爸和你妈单位,请他们的领导给评评理,你也一样。” “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了?”李素馨瞥苏衡一眼,“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孟蕾转头,奇怪地看着她,“我妈给我的房产,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李素馨哽住,被噎得不轻。 “再有,我爸跟我妈订过一份租房合同,我找出来了,明天你们把欠的半年房租给我送来。” 原本孟蕾打算明天叫上苏衡,一起到四合院谈这些事,既然李素馨来了,苏衡又在家,她乐得一并说出来。 苏衡不动声色,却是心生笑意。 李素馨从没这么难堪过,想立马甩手走人,却又真不能走。她怕死了孟蕾像个大喇叭似的,可哪儿嚷嚷她身世,怎么着也得安抚住。 孟蕾跟苏衡商量:“房子腾出来之后,怎么用比较好?” “你怎么打算的?”苏衡漫不经心地反问。 “妈回来要是不再走就好了,还是她住在那边最踏实。” “回来你跟她说说。”苏衡说,“饮食生意,其实在哪儿都能做,大不了我们跟她合伙,让她不用担心资金问题。” 孟蕾面上一喜,“嗯,到时候我跟她说说看。” 杨清竹最早去南方,是工作需要,辞职后下海,是因为有亲戚朋友在那边扎根,能相互帮衬着。 每每想到母亲,孟蕾心里只有愧悔。 母亲为了她,真的是煞费苦心,替她千防万防的:在她结婚之后,才把房子过户到她名下,房契交给苏衡保管;给她准备的嫁妆,是八千块钱存款,不知道辛苦几年才攒的下。 结果呢?前世她什么都没保住。要是没苏衡的不离不弃,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那件事过了几年后,她才振作起来,跟苏衡学着做生意,磕磕绊绊三两年,总算赚下属于自己的家底,有了要回房子的底气和人脉。 苏衡一直没介入,明白这种事得由她自己经手,不然她那口窝囊气出不了。 房子要回来,她病情已经很重,辗转还给母亲没多久,病死在了医院。 前世的母亲有多伤心,她死后苏衡是怎样的情形,她都不敢深想。 她恨自己太经不起事,回头想想,摔的那个跟头算什么?只要卯足了劲儿,三五年不行,十年八年总会找到报复那些人的机会,哪就至于内耗得自己早早挂掉? 吃完饭,苏衡照例和孟蕾一起收拾。 趁着两人在厨房,李素馨横了姚文远一眼,小声说:“你哑巴了?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你得帮我哄哄她。” “……”姚文远心说,当着孟蕾丈夫的面儿,他怎么哄?就苏衡那个德行,一向看他不顺眼,脾气上来揍他一顿怎么办?人家十六七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打架狠手,地痞流氓都对付不了他。 电话响了。 苏衡擦净手,快步走过去接听,聊了两句挂断,扬声说:“蕾蕾,我去老李家里一趟,送图纸。” “哦。”孟蕾出了厨房,“早点儿回来。” “嗯。”苏衡去书房带上图纸,关门时顺手上了锁,嘱咐孟蕾,“有事就喊邻居。” “知道。” 苏衡看都没看沙发上的两个人,径自出了门。 孟蕾收拾完厨房才回到客厅,开了电视,给自己沏了杯茶,坐到茶几一侧的单人沙发上,问:“你们还有什么事?” 姚文远笑了,忙应声:“蕾蕾……” 孟蕾皱眉,“我跟你很熟么?” “……习惯了,也没必要改吧?” “很有必要。”孟蕾脸色冷漠,“你要是过来套近乎的,不如趁早走。” 姚文远干咳一声,郑重地望着孟蕾,语带关切:“我不明白,你今天的态度跟以前比较,简直像是两个人。到底出什么事了?不管什么事,我和你家里的人,都会帮你。” 孟蕾目露讽刺,“我忽然闹离婚的时候,不也跟以前像是两个人?你们除了双手赞成,可没人说过我变化太大。” 李素馨见姚文远完全派不上用场,只得自己上,把姿态放到最低:“你跟文远因为我才吹的,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一直没向你正经道歉,是我不好。”她望着孟蕾,“对不起,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 “不用道歉。”孟蕾说,“介绍认识的而已,我本来就没看上他,幸好你们俩闹那么一出,不然我还得想办法找茬才能分手。” 姚文远有点儿受打击。 孟蕾瞧不上他,他打一开始就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谈了一年多,连手都不让他牵。 但是,何必把话说到明面儿上? 孟蕾看着他,“你看上的是李素馨,她也一心一意要跟你结婚,挺好的。” “没有。”姚文远和李素馨异口同声。 孟蕾只觉好笑,话里有话:“早晚都得结婚,骗人有什么意思?我可不相信,你们还能找到这么志同道合的人。” 李素馨心念急转,“没有的事,你真的误会了,文远对你一心一意的,叔叔和我妈不也一直这么说?” “是真的,”姚文远点头附和,“从那次误会之后,我戒酒了,那真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为了房子和钱,李素馨希望他这么说,但真亲耳听到,尤其他语气格外真诚,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说这些车轱辘话了。”孟蕾看看墙壁上的石英钟,“我还要看书,不留你们了。记住,搬家,交房租。”说着话,起身开门,打个手势。 回到家里,母亲和孟连江一准儿咬定是她说话不过脑子,又惹毛了孟蕾。李素馨一想就头大不已,却已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走人。 姚文远出门时,对孟蕾说:“回头我请你喝咖啡,单独聊。” “谁要跟你聊?”孟蕾板了脸,“跑到人家里约人媳妇儿喝咖啡,你还要不要脸?” 姚文远闹了个大红脸,在心里骂了几句,才算好过了一些。 孟蕾看了会儿电视,洗脸刷牙,窝在沙发上继续看书。这一天比起先前,算是很忙碌,没多久,便困得睁不开眼睛。 也不知道苏衡带没带钥匙。孟蕾拿过毯子盖在身上,决定眯到他回来。 苏衡十点多回到家里,放下钥匙和带回来的一些六安瓜片,唤孟蕾:“蕾蕾?” “嗯?”孟蕾含糊地应了一声。 “回房间睡。”苏衡抛下这句,转去洗漱,折回来发现她还睡着。 “蕾蕾?”他走过去,轻摇她。 孟蕾皱着眉,大概是做不愉快的梦了,全无反应。 苏衡犹豫一下,抱她回卧室。 把人放到床上时,孟蕾蓦然醒来,看着他的眼神,有那么一刻,充斥着悲伤。 苏衡动容,“梦到什么了?” 孟蕾摇了摇头,随后,双臂绕上他颈子。 第5章 划界限 苏衡一手撑在枕边,细看着她美丽绝伦的面容,柔声问:“出什么事了?” 孟蕾摇头。 苏衡神色明显放松下来,要起身,“早点儿睡。” 孟蕾搂着他不撒手。 苏衡扬了扬眉,深凝她眼眸,“一起?” 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此刻有着能将人溺毙的温柔。孟蕾轻轻点头。 “是不是该跟我说点儿什么?”苏衡问。 “……”说什么?从哪儿说起?孟蕾只知道近半年来,自己对他干了无数件脑袋缺弦儿的事,不知道他要她解释哪一桩。 苏衡薄唇微抿,一手绕到颈后,要拉下她的手。 孟蕾不肯,十指死死缠在一起,“我错了成不成?” “错哪儿了?”苏衡神色已回复平然淡漠。 “……”孟蕾只好不耻下问,“你最介意什么事?” 苏衡眉心轻轻一跳,“你问我?” 伤人心和尊严的缺德事儿,她做过几件,却真不知道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哪一件,只好采取缓兵之策,“我刚睡醒,你让我想想。” 苏衡眉心明显一蹙,再次尝试拉下她的手,“听话,睡觉。”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节 “不。”孟蕾跟他拧上了,双臂用力,把他勾得更低,“以前是我对不起你,这还不行么?” “这种话,你跟我说过好几回了。” “……”孟蕾想哭一鼻子,为曾经的没事出幺蛾子的自己,“这次是真的。” “这话也说过。” “……你就不能翻篇儿么?”孟蕾没办法告诉他,自己装着上辈子大致的记忆,但因为长达几年的精神状态不好,早已混淆了很多事件发生的时间。 “蕾蕾,过日子不是过家家,你不能总是打一巴掌给个枣。” 孟蕾只能说:“我不是又耍那些无聊的招数,这次是真的。” 在苏衡听来,还是敷衍。 也许,母亲说的对,他太惯着蕾蕾了,以至于她始终没有步入婚姻该有的责任心,更不懂得尊重是维系婚姻的要素之一。 他不会放弃她放弃婚姻,但宁可相敬如冰,也不想再鸡飞狗跳地度日。一直那样过,真的会把彼此过得面目全非。 他再度试图挣脱她的钳制,却又不好用蛮力。 两人陷入僵持。 她又开始跟他耍赖了。 苏衡轻轻磨了磨牙,“松开。” “不。”孟蕾的手因为过度用力都麻木了,也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又在犯任性耍赖的毛病,可她没别的办法。 打破僵局,总得有个人先一步服软。反正她现在就是抽疯的阶段,不介意拉下脸不断尝试,这样不行,她再换方式就得了。 下一刻,苏衡俯首,唇牢牢按到她唇上。 没有一丝温情,很粗暴,与其说是索吻,不如说是蹂躏她的唇瓣。 这是记忆中没有过的事。 他真生气了。 孟蕾又慌又懵。 她是想把彼此拽回到夫妻状态,可不是要把自己变成狼爪下的小绵羊。 “苏衡……”她现在想跟他到客厅或书房,坐下来长谈一次。 却让苏衡得了方便,舌灵巧有力地撬开她唇齿。 舌尖相触,反复纠缠,他亦渐渐恢复到她记忆中的温柔疼惜。 孟蕾深吸一口气,脑子里空茫一片,一点一点,软化下去…… 她仍旧搂着他,手臂却早已无力。 苏衡与她拉开距离,轻而易举地扯下她双手,轻咬一下她红润润的唇,“想不想说些什么?” 怎么又绕回去了?孟蕾知道他意图,手要扯住他衣袖。 苏衡先一步按住她的手,“听话,睡觉。”语毕转身,走到折叠床前,铺开被子。 孟蕾看着折叠床运气。 若是可能,她现在就要把那个破床扔出去。 还有睡那张床上的人,也该出去凉快会儿——至于吗?为了让她松手,来那么一出,绕那么个大弯儿。 四合院,正房的客厅,终夜灯火通明。 孟重阳是家中老小,早被撵回东厢房休息了。 孟连江、李玉萍、李素馨成功营造出愁云惨淡的气氛,谈话还流连在相互指责中—— 孟连江深吸一口烟,胖胖的脸上有着薄怒,“我们是让你跟文远过去跟孟蕾说说话,你们怎么就把话说到了这地步?这一天,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素馨现在已经烦透了他,冷冷一笑,“其他的先不用急着说,不如先说说您跟我妈的事儿。二十多年的事儿了呢,要是在那年月暴露,你们俩最轻也得游街好几圈儿吧?” 孟连江立时气得脸色铁青,转而回以冷笑,“你还有脸笑话别人?勾引孟蕾对象的不是你?年轻轻的就这么大忘性?” “你!……”李素馨暴躁了一下,旋即笑靥如花,“再怎么着,我跟文远也没弄出孩子来。文远再不是东西,也管得住自个儿,不像有些人,专会坑得孩子没法儿做人!”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你!?”孟连江跳起来,目露凶光。没有外人,他不用做斯文的戏给任何人看。 “骂谁呢!?你再骂一句试试!?”李素馨骤然把面前的茶杯摔到地上,“要不你就现在打死我,要么我揭发你干过什么脏事儿!除了祸害女人,你还有什么本事?” 语声略顿,她绽出恶毒的笑,“你现在胖的跟头猪似的,也别寻思着还有谁能当你下家了,可真好啊。真要谢谢你平时那么能吃,自个儿就为民除害了。” “他奶奶的,我今天还就要打死你!”孟连江起身。 “都给我闭嘴!”一直相对沉默的李玉萍喝了一声,又将丈夫用力一拽,使得他跌坐回到长椅上。 孟连江猝不及防,怀疑自己的尾椎骨受了重创,不安地来回扭动着胖胖的身形。 李玉萍的思路和丈夫、女儿全不在一个频率。 她探手摸了摸花梨木长椅,又看看室内配套的家什,“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别扯没用的了。孟蕾要我们搬,那就搬;要租金,我们给。机会不是一次就能等来的,你们怎么那么沉不住气?” 孟连江不再吱声。 李素馨则还是不放心:“真要给房租?咱家只有几百块钱的家底,再给她房租……” “不然呢?等她疯劲儿又上来,把我们家里的事四处嚷嚷?”李玉萍面若冰霜,却眼含讥诮,“她不消停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机会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李素馨看着母亲清瘦的面容、从讥诮转为冷酷的眼神,反而放下心来。 没错,孟蕾好像是从撞破她跟姚文远的关系之后,行径就没正常过。 跟苏衡过了半年不假,却是一地鸡毛,感情怎么比得了父母对她的长期洗脑? 一切都会回到他们最乐于见到的那种局面。对此,李素馨分外笃定。 惦记别人手中财产的滋味好吗?当然不好,太不好了。 可李素馨没办法。 她秉承了母亲爱美的性格,每个月的工资一拿到手,母女两个一样,不出三天就能为了添置衣服化妆品花的七七八八。孟连江嗜好抽烟喝酒打牌,更存不下钱。 可她得结婚,弟弟以后得上好学校,往后两个长辈得养老,哪一样不需要房子和钱? 反正什么东西留在孟蕾手里都一样,自己用不着,苏家也不需要,那么,为什么不给他们用来缓解窘迫的现状? 上午,孟蕾收拾房间时,发现了六安瓜片,心知是老李给苏衡的谢礼。手边没事后,她沏了两杯,给书房里的苏衡送去一杯。 “谢谢。”苏衡头也不抬,又在忙着绘图。 “我能不能借几本书?” “嗯?” 孟蕾只好重复一遍。 苏衡抬头看着她,“跟我‘借’书?” “……你怎么这么爱抠字眼儿?”孟蕾无奈了,“这些书本来就是你的宝贝,我怎么敢随便碰?” “爱碰不碰。” “……也不知道哪根儿筋又拧住了。那么不给面子,我都没生气,你倒来劲了。”孟蕾咕哝着,站到书架前挑书。 苏衡望了她片刻,到底没忍住,唇角扬了扬。 孟蕾选好书,继续故意跟他找话:“这些你暂时用不着吧?” 苏衡扫一眼,见都是鲁迅、老舍的著作,“用不着,别外借。” “嗯。” 孟蕾捧着书到卧室,放在床头。 李玉萍来了,落座后说,“你爸出去有事,我来替他给你房租。” 孟蕾给她沏了杯茶,用的家里惯常招待人的茶,自己捧着六安瓜片享用。 李玉萍暗暗无语:给她沏一杯好茶怎么了?现在这丫头怎么连基本的礼貌都不讲? 她取出一个信封,“除了租金,还富余一些。” “余下的是给我的压岁钱?” “不是。”李玉萍不自在地笑了笑,“那边房里有些东西,我们已经用了这么久,老房子那边也没有,这些钱能不能当是我们买下的?” 孟蕾从五斗橱里找出合同,“我妈定的合同特别细致,上面写着原先有哪些家具,家具都是我姥姥姥爷在的时候添的,一样都不能动,而且,要是有损坏,你们得赔钱。” 李玉萍面色僵了僵。 孟蕾瞧着她,含义不明地一笑,“您在打那些家具的主意吧?还挺会玩儿含糊其辞那一套。”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一些小东西,厨具什么的。” “不管什么都不准带走,你们搬完了我会去检查,少了东西,我照样儿去你们单位找领导评理。” 李玉萍强忍着气,“不会,放心。” 孟蕾点了点信封里的钱,取出自己应得的,余下的还给她,随后写了个收据。 李玉萍看一眼紧闭的卧室和书房门,“苏衡在不在家?” “在家,忙着呢。” “那今天先这样,有空了再来找你说话。” “好。” 送走李玉萍,孟蕾回到卧室,站在折叠床前,琢磨了一阵子,又去找苏衡:“炒菜的油不多了,等下你能不能帮我买一些回来?” “行。” 孟蕾眼巴巴等到他出门后,立马把折叠床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再将床折叠起来,放到门口,跑去敲邻居赵阿姨的门,“阿姨,我记得您家孩子睡的床好像不大结实,没错吧?” “没错,怎么了?”赵阿姨一脸莫名。 “我家有个折叠床,用不着还占地方,您要不要?” “是真的吗?诶呦,那怎么好意思呢?真用不着?” “真用不着,您等着。” 苏衡买食用油回来后,给自己续了杯茶,坐到沙发上,见茶几上多了一大串香蕉,几个大苹果,问:“哪儿来的?”他不记得李玉萍有带东西上门的习惯。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节 孟蕾掰了个香蕉递给他,一脸无辜,“尝尝。我用折叠床换的。” 苏衡险些被茶水呛到。 第6章 看热闹 孟蕾见他不接香蕉,又换了个苹果,“洗过了。” 苏衡一摆手,“家里要是临时来人,把那张床放在书房,能凑合一下。你送人了,以后怎么办?” 孟蕾不以为意,“四合院马上就腾出来了,再说了,客人送到旅馆、招待所也行。” 苏衡轻吁出一口气,懒得理她了。 “有本事你就睡沙发,我还送人。”孟蕾小声说。 苏衡喝着茶,看着她,过了一阵子,实在没忍住,轻轻地笑起来。 孟蕾开心起来。 苏衡问:“送谁了?” “赵阿姨。”孟蕾喜滋滋的,“阿姨中午包饺子,说要送给我们一些。” “德行,好像你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孟蕾只是笑。 这一茬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赵阿姨果然送来不少饺子,素三鲜和牛肉大葱馅儿的,再三跟小两口道谢。 饺子味道很好,就是有点儿咸。 吃到七分饱,孟蕾去做了两中碗汤,随意放了些紫菜、虾皮、青菜丝,不然下午可少不了喝水。 喝汤时,孟蕾说:“下午跟我去四合院一趟吧?” 苏衡说行。 饭后一起收拾完,两个人出门。四合院离小区不远,十来分钟的路,就没骑车。 出了小区,景瑟迎面而来,先是对孟蕾报以冷眼,又对苏衡绽出大大的笑容,“苏衡,出来散步吗?” 苏衡心说废话,神色冷淡地点一点头。 景瑟问:“本来想到你们家坐坐的,什么时候回去?” “说不好。” 景瑟转向孟蕾,“我有事儿跟你说,你看——” “没空。”孟蕾抬脚走人,苏衡跟上。 景瑟脸上有些挂不住,微声抱怨着什么。 四合院那边,一家四口正在收拾东西。 孟重阳不知原委,看到孟蕾就跑到她面前,“二姐,你能不能跟你妈说说,让我们再住几年?咱家那套房太小了,根本住不下,我连个专心做功课的地方都没有。” 他今年十四岁,在读初中,成绩中下等。上辈子孟蕾听说过他的情况,高中考了三年,才进了李玉萍相对满意的学校,到高考时又考了三年,成绩只能上野鸡大学。 李玉萍不死心,还要他继续考,他受够了,闹腾了一阵,打工度日。 一次在街上碰见她,居然张嘴就来一句:“苏衡怎么还没把你送精神病院?” 孟蕾对这人,怎么可能有好脸色,“房子是我的,要你们搬家的也是我,关我妈什么事?” 孟重阳睁大一双吊梢眼,“你让我们搬?为什么?” “难道我欠你们的?没瞧见你姐夫?怎么不喊人?”孟蕾睨他一眼,懒得再理,迈步走进正房。 苏衡则发现,孟重阳瞬间变了脸,对孟蕾起了怨怼。 姥姥姥爷在世时,对孟蕾很好。六岁之前,她都在两位长辈膝下。 她和老人家住在东面的卧室、次间的情形历历在目,最初做主让孟家四个人搬过来时,有言在先,那两间房不能住,得维持原状。为长远计,孟连江和李玉萍照办。 室内,孟连江、李玉萍、李素馨正在打包衣物。 看到孟蕾和苏衡,母女两个抿出违心的笑,孟连江的神色却是不阴不阳。 孟蕾取出合同,照着列出的家具核对,又问:“你们有没有欠水电费?” 李素馨故作轻快地说:“早怕你这小姑奶奶了,怎么会欠?你要是为这个去谁单位里闹,谁受得了?” 孟蕾面无表情,“知道最好。什么时候搬完?” 李玉萍接话:“明天上午,今晚还得住一宿。” “我明天来收房,记得把钥匙集齐了给我。” 李玉萍挤出笑容,“应该的,忘不了。” 孟蕾和苏衡去了厢房。 孟重阳在收拾属于自己的家当,动作很重,乒乓作响。 横竖他摔打的是自己的东西,孟蕾和苏衡也就不理。 孟蕾站在堂屋中央,瞧着熟悉的茶几、座椅。 母亲在这里住了不少年,只是成年之后很少着家。 最后一次最鲜明的记忆,是姥姥在姥爷病故几个月后也离世,母亲伏在茶几上,哭得不能自已。 孟重阳去往南屋,故意撞了孟蕾一下,“起开!杵在这儿挡道……” 话没说完,后颈被苏衡扣住。 苏衡眯了眯眸子,“再说一遍,我听听。” 孟重阳猛力晃着头,却如何也挣不开,抬手时,手腕也被苏衡扣住。 他的脸涨得通红。 “没教养,欠揍。”苏衡磨了磨牙,“道歉。” 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孟重阳再想到这人连自己三哥都往死里打过,心头一阵阵发寒。他吃力地转头望向孟蕾,“二姐,我不是故意的。” 孟蕾很膈应那声二姐,懒得理。 苏衡说:“道歉,听不懂?” “二姐,我错了,对不起。” 苏衡松手时轻轻一推。 孟重阳踉跄着向前几步,闷头去了里屋。 孟蕾望着苏衡,巧笑嫣然。 回家经过篮球场,有人招呼苏衡,“赶紧来帮忙,我们眼看着要完蛋了。” “行啊。”苏衡应下,转头对孟蕾说,“你先回家。” “我要看。” “随你。” 孟蕾在长凳上坐下,视线追随着苏衡的身影。 高高瘦瘦俊美异常一个人,平时喜欢穿休闲衣服、系带皮鞋,不论身在何处,都是最夺目的存在。 瞧着苏衡连续投中三分球,孟蕾笑得微眯了眼睛。 苏衡活动开了,脱下外套,往她这边走来,“蕾蕾。” 孟蕾跑过去,接过外套。 “小两口真没事了。”有人低声说。 却有人大嗓门:“他们瞎闹的时候看看就得,真分了,哪个能找到长得更好看的?”还特意冲孟蕾说,“是吧小孟?” 孟蕾笑盈盈回到原位。 “闭嘴吧你。”苏衡呛了大嗓门一句,昳丽的眉宇间有干净明朗的笑容。 这样子的他,真好看。 而曾经那么多年,她害得他鲜少有由衷的笑容,偶尔纵然在笑,眼中也无欢悦。 昨晚,被抱回到床上前,她梦见了前世的他。 彼此之间隔着一层雾似的,她看到了他必然要面对的孤单、寂寥。 “以后你怎么办?”她不止一次跟他说,“到时听爸妈的,再找个人。” 他则说,你在不在都能陪着我,别担心。 又说等岳母年岁大了,他把人接到身边照顾,要她放心。 她问为什么要把一辈子搭在她身上,根本不值得。 他说,从她十七八开始,他就喜欢她,在那之前也喜欢,不过是类似于哥哥对妹妹的感情。 她病入膏肓后,他经常坐在床前,与她闲聊,讲过很多小时候的事。 她常常被引得莞尔而笑,笑完了,便是泪水长流。 那一世,他在二十八岁之后,脾气有了明显的转变,家里家外都明显内敛许多,说话不会动不动气得人恨不得心梗。 在这一年的苏衡,别说对外人,对她都做不到耐心,相处起来很让人头疼。 打了两场篮球,一帮男人约好明天再来,各回各家。 孟蕾到苏衡面前,把外套递给他,“赶紧穿上。” 苏衡扬了扬唇角,一面穿衣服一面跟她往家返。 孟蕾跟他商量,“你说,我去上夜大怎么样?” 苏衡难掩意外,“真这么想?”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节 “嗯。” “好事。想学什么专业?” “计算机专业行不行?”孟蕾说,“你不是这专业的高材生嘛,我打好基础,遇到难题找你就行。” 其实上辈子家里添了电脑之后,苏衡正经教过她一两年,除此之外,还有金融管理、数据分析等等。现在,她需要给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过渡,以后做什么,不至于让他觉得怪异。 苏衡抄着裤袋,低头考虑一阵,“有离家和单位距离最合适的夜校,我接送方便,又恰好是我一师兄跟人办起来的。你要是想好了,开学前我陪你报名。” 孟蕾笑靥如花,“我真想好了,你说话可要算数。” 苏衡微笑,“这哪是开玩笑的事儿。” 他打心底支持媳妇儿多学些东西。 早已进入日新月异的阶段,单位的前景也不大乐观,不定什么时候,就和一些企业似的被合并。 她在后勤部的工作真没多大价值,万一什么时候他这点儿面子不起作用了,被辞退也未可知。 她学到的东西越多,以后越有可能一起下海创业——他手里的饭碗端的再稳,也不会把一辈子耗上。专业不对口,他会尽力尽责工作,但没法儿喜欢。 这晚,吃完饭,孟蕾忙着重新铺床,将床单、两人的被子、枕头换上一式格纹的枕套被罩。 电话响了,苏衡接听。 对方是商小莺,语气很急,他立刻唤孟蕾接听。 孟蕾共有两个好朋友,商小莺和张然,长得都很漂亮,也都一样的没什么脑子。 孟蕾接起电话,一听就笑了,“是你呀,从爷爷奶奶那边回家了?” “今天回来的。”商小莺没心情寒暄,声音压低了一些,“蕾蕾,刚刚我要去看电影,路上瞧见你姐和姚文远了。你姐好像为什么事哭了,姚文远那个混蛋一直拉着她的手。” “有这种事儿?”孟蕾心里并不意外,面上却不能不这样回应。那俩人,上辈子可是钱和房子一到手就结了婚。 “真的!他们俩回你们家原先的老房子了——不是四合院,你们住过的那个破楼房。” “哦。”孟蕾笑了。 “孤男寡女的,你说他们去干嘛?” “……不知道啊。”孟蕾心说,不外乎是搂搂抱抱,或是更过分。 “哪有这样的?他们俩这不是没完没了地让你脸上无光吗?”商小莺很生气,语声却又低了一些,“我跟你说,刚刚我给两个人打了电话,一个在派出所,一个是单位最好事的,算是个人举报不正常男女关系,估计他们得带着不少人去抓他们现形。” “天啊,你真这么办的?”孟蕾开始担心好友的安全,“要是闹大了,你被那俩人记恨上怎么办?” “没事没事,匿名电话,我都是捏着嗓子说话的,谁都听不出来。”商小莺全不当回事,“谁叫那俩人那么混蛋的?一块儿把你当傻子骗,我可不惯这毛病。” “你真能确定自己没事就行。”孟蕾最在意这一点,“今晚可别再做什么了,到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说说这事儿的后续。” “明天我去找你吧,现在按计划去看电影。” 孟蕾说好,挂断,坐到苏衡身边,琢磨一阵,把好友说的转告他,“你帮我分析一下,小莺不会露馅儿吧?” 第7章 看热闹 苏衡顿了顿,问:“小莺不是说变了声音?” “是,可我还是不放心。” “没事儿。”苏衡说,“她可是话剧团的,打小学人说话,总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孟蕾平静下来,心知自己关心则乱了,小莺单纯归单纯,拿手绝活却是何时都不会掉链子。 苏衡继续看晚报,过了会儿,语带些微笑意,“虎招招的。” 孟蕾笑开来。忘了是什么时候,他说过她和商小莺、张然是仨小虎妞。 她给他把燃气热水器烧上,跟他说了一声。 苏衡说:“你先洗,我还得干点儿业务上的私活儿。” “好。” 这晚,两个人总算睡在一张床上。 孟蕾品得出,他这次要给自己一个教训,当然不会指望朝夕之间就亲密无间,而且对现状已经知足。 熄了灯,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你上大学的时候,没少赚钱,做过什么行业?” “跟几个哥们儿一起,有谁提出大家都认可的路子,就一起做。感兴趣?” “感兴趣。”孟蕾说,“现在的打算是,尽量和咱妈一起,赚下足够厚实的家底,省得她再四处闯荡。” “那得先学做市场调查分析。” 孟蕾转身,在暗淡的光线中看着他侧颜,“可不可以教我?” 苏衡有所保留地说:“以前做的都是小生意,赚快钱,算不上有成功的经验。现在只能领你入门。” “那也够了。”孟蕾语声柔软,“不让我瞎猫撞死耗子就行。” 苏衡给她敲警钟:“想学的东西不少,以后会很辛苦。” “不怕,再辛苦,也比不了你考大学上大学。” “文凭不代表什么,有人天生不适合读死书。”苏衡想了想,“明天我去趟图书馆,给你借一些书。” 孟蕾撑肘,凑近他,“咱妈说,你对我没得说,我觉得也是。” 苏衡抬手,把她小脸儿往后推,“离我远点儿。” 负责任和隔阂是两码事,而她的毛病是什么都放一起,混淆不清。 孟蕾笑着躺回去,“离你远点儿,好好儿反省我对你造的孽,成了吧?” 苏衡无声地笑。 走进陈旧狭窄的两房一厅,李素馨觉得心都随着变窄了。 姚文远迈步走进去,打量一番。与四合院里成套的上好木料打造的家具,这里未免过于寒酸。 连把椅子都没有,他只好坐在板凳上,兀自纳闷儿:“我家是兄弟姐妹六个,打死也难富起来,可你家里怎么回事?只说以前就是双职工家庭,这三两年你和蕾蕾也都上班了,不应该啊。” 李素馨气闷不已,“孟蕾的工资从来不交给家里,她妈给定的规矩,话里话外的说,家里要是用她的钱,别想她再帮我们任何忙。” “你家难道就指着蕾蕾那份儿工资?”姚文远说,“叔叔阿姨工作那么多年,怎么一直没分到房子?” 李素馨气苦,“我妈那单位又不是国企,我爸抽烟喝酒赌小钱,表现能好得了?没被开除就不错了。”略停了停,目光复杂地望着他,“蕾蕾蕾蕾的,那是你该叫的?” “从中专时就这么叫,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姚文远想到先前孟蕾对此的态度,皱了皱眉,强行找了个理由,“早晚都得结婚当她姐夫,怎么就不能叫她蕾蕾?” “不怕挨苏衡的揍,你就这么叫。” 姚文远烦躁地站起身来,“叫我来到底什么事儿?” “今天为什么不帮我们搬家?”李素馨反问他,“昨晚不是说好了?” 姚文远倒也坦诚,“叔叔阿姨那事儿,想起来都别扭,更别说见到他们。” 李素馨不得不担心,他因为她身世心生嫌弃,起了分手的心。 这让她对孟蕾更加深恶痛绝,要看孟蕾一无所有被所有人耻笑、被整个苏家嫌弃没脑子的心思,愈发强烈。 想心愿得偿,很多枝节需要姚文远出面,与孟蕾逢场作戏。 她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很介意那件事?对我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能打算什么?你们家现在已经拿蕾蕾没辙……” 李素馨不以为然,“那不算什么。你忘了?去年她撞见我们的时候,也闹过一段,还不是被我妈哄好了?” 姚文远忍不住教训她:“哄什么哄?她现在又不是小孩儿了。你这是打心底轻视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叔叔阿姨的事,轮到她看不起你们了,你别搞错情况。”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李素馨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这不是还有你么?我当然心里有底。” “有我也够呛。” “实在不行,我们联手做个套,等她醒过神来,黄花菜都凉了。”李素馨唇角逸出笑容,媚眼斜飞,“到时候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你总不会想等到她离婚,娶个二手货进家吧?你爸妈能答应?” “说什么呢?我跟蕾蕾怎么可能?”但你家那件破事儿要是传扬出去,我爸妈恐怕宁死也不肯答应我娶你——姚文远腹诽着。 李素馨见他目光闪烁,心往下一沉。 当务之急哪里是让孟蕾恢复依赖孟家的状态,明摆着是拴牢他。 “不可能我就放心了。毕竟,她对你,绝对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李素馨接了他的话茬,有意捧他,“你这个祸害,害得我们姐妹两个为你吵多少次了?” 她的话极大的满足了姚文远的虚荣心,一时间看她也就又顺眼起来。 “文远。”李素馨主动投入到他怀里,踮起脚尖。 过了片刻,室内响起姚文远急切的语声:“在这儿行么?” “没事的。”李素馨低低地回。 姚文远打横抱起她。 商小莺通知的两个人,一个是派出所的片警孙正,这人生平最恨乱搞男女关系的情况;另一个是话剧团负责外勤的周明浩,年岁小的时候做过红小兵,当年恨不得把作风不正的亲戚都拉出去游街,年轻时跟孟连江起过几次冲突。 两人的家和孟蕾、商小莺同在一个城区,离得没多远。 商小莺的确一向是脑子一热不管不顾,但打电话给他们不需要冷静与否,只要有基本的认知就可以。 老实说,她没指望两个人有多强的行动力,毕竟现在风气不像前些年,他们不再重视也正常,何况正过年呢,随时有被什么事绊住的可能,捉奸也晦气。 但是,再保守的结果,也是消息传扬出去。只要这目的达到,她就多的是用唾沫星子淹死那对混蛋的法子。 然而,难得她商小莺保守估计了一次,事态反倒给了她惊喜。 话剧团的周明浩第一时间呼朋唤友,赶到孟连江的家。 到了门外,周明浩要抬手拍门。 身边他一哥们儿却有些酒意上头,直接把人推搡到一边,抬脚猛力踹门。 门应声开启。 ——统共用了几秒钟。 七个大老爷们儿冲进门里,直奔两个卧室。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节 主卧的床上,伏在李素馨身上的姚文远面色惨白。 惊惶之余,他很担心,自己往后再办不成这种事,真快吓死了。 李素馨低声尖叫着,胡乱拉扯着堆放在床另一侧的被褥,好不容易才用被子盖住她和姚文远。 周明浩瞧着他们的眼神,一如看到野合的畜生,说出口的话,是冲着李素馨:“捡自己妹妹不要的玩意儿,你可真行。” 有人好笑地接话:“孟蕾跟这孙子吹的时候,就说让他跟她姐结婚,他还打死不承认,现在可好,搞床上去了。” 姚文远的脑子空白一片,念头只有一个:不管怎样,得先穿上衣服。刚要出声求那些人回避一下,又有人径自进门来。 这次来的,是孙正和两个同事。 姚文远暗呼一声完了。 李素馨低低哭泣起来。他看她一眼,恨不得掐死她。 要不是她投怀送抱一通撩拨,他今天可没碰她的闲心! 早上,孟蕾有意没开火,到外面买早点。 李素馨、姚文远被抓现行的事,已经传扬开,单位的冯处长看到她,跟她细说所知的情况。 单身男女婚前发生关系,目前不再界定成什么罪,但这仍旧不妨碍孙正把李素馨和姚文远带回所里,理由是舆论影响太坏,以及当时情况特殊。 情况嘛,确实是很特殊:一帮男人在室内瞅着两个办事到中途的人,谁知道是要勒索还是要干嘛?这是孙正理应怀疑的事。 其次,李素馨和姚文远以前矢口否认恋爱关系,那么孙正当然有理由怀疑,他们两个的一方中了另一方的招,神志不清地上了床。这是非常值得调查的情况。 所以,昨晚在邻居的围观下,李素馨、姚文远被带到了派出所,受到牵连随行的,是周明浩和六个朋友。他们得去做澄清的笔录。 “总之,乐子出大了,不知道最终是什么结果。”冯处长犹豫一下,叮嘱孟蕾,“这件事你可别管,就算你爸你后妈给你磕头,也别帮着他们托关系。明显是狗男女背着你不干人事儿,不然干嘛从来不承认恋爱关系?你要是再以德报怨,就真成窝囊废了,我可不会搭理这种人。” 她已经是快退休的年纪,看到傻呵呵的年轻人,总忍不住教育几句。 孟蕾感激地一笑,认真保证:“我知道,绝对不会管。” 她心里最大的感触是,商小莺简直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恨不得要人命,前世今生相加,也没有过这种壮举。 第8章 看热闹 冯处长对孟蕾的态度非常满意,唇角泛出和蔼的笑,“其他的你不用有顾虑。说到底,李素馨是她爸跟你后妈生的,品行好不好的,跟你没关系。虽然你爸也挺不是东西的,但你妈那为人谁不认可?” 李素馨为人的好坏,还真跟她名义上的爸没多大关系。孟蕾想着。 此外,她丝毫没有被李素馨连累名声的担忧。前有车后有辙,她可正忙着跟孟家撇清关系呢。 再说了,面子上好不好看有什么用?与其自己内伤,不如看没底线的人渣遭到现实毒打。 琢磨一下,她将这两天的事情讲给冯处长。 冯处长意外又欣喜,“真让他们搬了?” 孟蕾点头,“真的。他们从没主动提过房租的事,还动不动就想多住几年,我干脆让他们补交房租外带搬家。” “对对对,就该这么办!”冯处长拍拍她的肩,笑出声来,“傻丫头,你总算开窍了。” “也多亏您没事就开导我。”对自己心存善意的人,孟蕾很乐意说场面话,又将买的两个大肉包放到冯处长的餐盒上,“您和伯父吃,我再去买。”说着话跑开去。 冯处长的笑声更加愉快,“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啊小孟。” 孟蕾脚步不停,“不客气,回见!” 冯处长对她常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和丈夫对苏衡一直都很照顾。怎么算,她都应该对人家好点儿。 买好早点和报纸,孟蕾回到家里,吃饭时说了听到的消息。 饶是苏衡也很意外,“闹这么大?” “是呢,真没想到。等会儿我仔细问问小莺,要确定她不会暴露。” “是该这样。”苏衡指点她,“一定要问清楚在哪儿看到的那俩人,有没有被当事者回想起来的可能,再就是在什么地方打的电话,其他的你掂量着补充。” 孟蕾用心记下才反应过来,“你不跟我一起问她么?” “我去图书馆,十点左右回来。” “等你回来,一起过去收房。” “好。” 饭后,孟蕾收拾餐桌时,苏衡去了趟书房,回来放下一个钱夹,“生活费,没事跟朋友逛逛街买买衣服。我走了。” “你不想跟我一起逛街?”孟蕾望着他的背影。 “什么?” 孟蕾低头数钱夹里的钱,“你从没带我逛过街。” 她还可怜巴巴的。以前他敢和她一起逛街么?半路上吵起来怎么办?苏衡忍下心里的想法,开门时说:“想去的时候跟我说。” 孟蕾高兴起来,这才手和脑子并用地数钱。 有六百多块,随后三四个月的伙食可以更好一些。 她还要取一些工资出来,给彼此添置新衣。 收好钱夹,孟蕾给商小莺打电话。 半小时后,商小莺赶过来。是生得漂亮又喜气的样貌,一双大大的丹凤眼,唇红齿白,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两女子笑着拥抱一下。 亲亲热热挨在一起说话时,商小莺得知自己两通电话的详细后续,笑得东倒西歪,“诶呀,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我这次可是办了件大事,看他们以后还怎么混。” “但我现在更担心你。他们心黑着呢,万一你被盯上,特别麻烦。”孟蕾说出顾虑,仔细询问好友当时的经过。 商小莺也知道这不是闹着玩儿的,毕竟李素馨和姚文远狼狈到了那地步,丢人事大。她敛了笑容,绞尽脑汁地回忆。 结果是可喜的: 商小莺昨晚打面的去电影院,带了不少零食,坐在后座,在路上吃; 那时天色已黑,看到李素馨、姚文远的路段,离孟家的老房子很近,一看方向就知道两人去向,而车外的人想看清她却很难; 中途下车,她在公共电话亭打的电话,那一带并没什么行人,她说话的声音比平时低许多。 确定自己没有安全隐患,商小莺放松下来,边吃苹果边数落孟蕾,“昨晚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不能确定他们背地里搞在一起。你可真是的,以前怎么他们说什么你信什么?” 孟蕾汗颜,“缺心眼儿呗。” 商小莺哈哈地笑,“我也没比你强哪儿去。”又岔开话题,“过年这些天,我除了吃吃喝喝没忙别的,你怎么样?” 孟蕾着重说了这两天的事。 商小莺眼睛一亮,“意思是不是,不跟苏衡离了?” “不离了,他对我挺好的。” 商小莺想一想,“反正两个人过日子跟穿鞋似的,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你开心最重要,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不离当然是最好。” 孟蕾心里暖暖的。她和两个好友一直是这样的,除非笃定好友遇到了人渣,否则绝不会介入彼此的感情生活。 商小莺赶着到团里看看情况,九点多钟告辞离开。 苏衡回来了,递给孟蕾盛着书的袋子,“试试能不能看进去。” 孟蕾笑逐颜开,“下午就开始看。” 两个人一起去了四合院。 孟家正闹得鸡飞狗跳。 李素馨刚被孟连江、李玉萍领回家,因社会影响恶劣、严重破坏风气,和姚文远同获罚款处理。 孟连江最先想找孟蕾借钱,但李玉茹猜着苏衡一定在家,行不通,把他拦下了,转头找她前夫借的钱。 一进家门,孟连江就抄起笤帚,劈头盖脸地打在李素馨身上。 李素馨长这么大,头一次有恨不得一头撞死的绝望感。 从没有过那样耻辱的经历。 她恐怕已经成为这一区最大的笑话。 这还不算完,单位里有几个同事,跟她天生犯相似的,得知这次的事,不向上举报她人品有重大问题才怪,工作就算勉强保住,也要被派去做清洁之类。 笤帚柄没轻没重地落在身上,李素馨木然地承受着,只是下意识地蒙住脸,蹲在地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喊。 若是可以,她愿意用现在手中的一切,换得自己回到昨天去找姚文远之前。 苏衡、孟蕾相形进门。 李玉萍冲过去阻拦丈夫,夺下笤帚,“别打了!苏衡、孟蕾来了。” 孟连江住了手,气喘吁吁地望向两人。 “来收房子的?”李玉萍一面拉李素馨起来,一面问夫妻两个。 “是。”孟蕾说。 “能不能缓一缓……” 李玉萍的话没说完,就被李素馨低哑的语声打断: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举报我们的!?” 她双眼充血地望着孟蕾。 这种事也能背锅?孟蕾诧异,又觉好笑。 她没想到的是,孟连江闻言激动起来,亦是满眼痛恨地望着她,“是你?” “就是你!”李素馨抬手指着孟蕾,“我早就应该想到,你现在死活见不得我好。” “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孟连江卷起袖子,走到孟蕾跟前。 “你动她一下试试。” “你打我一下试试?”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节 ——苏衡、孟蕾同时出声,俱是眸色冰寒。 “你!”孟连江抡起来的手改为指着孟蕾,“昨晚到底是不是你,把事情捅出去的?” 孟蕾冷笑,“捅出去之前,我还得说服她,跑去老房子跟姚文远偷情。您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本事。”说着斜睨向李素馨,“也不知道是彻底没脸了,还是脸大得出奇,谁有闲心盯着你?” 孟连江的手缓缓放下。说来说去,是李素馨混蛋,抢妹妹的对象就够不是东西了,居然还跟姚文远睡上了,明摆着是靠倒贴才得手。 孟蕾凝住孟连江,“我要是想弄垮你们,太容易了。我手里有什么把柄,你们再清楚不过。” 她要是存心整他们,散播他跟李玉萍婚内乱搞、搞出李素馨的事儿就得了。那件事的杀伤力,可是祸及三个人。 孟连江想通这些,彻底没了气焰,“刚刚我气糊涂了,别往心里去。” 李素馨没再吭声,只将怨愤的眼神投向孟蕾。要不是这死丫头当着姚文远的面儿说她的身世,她怎么会被逼到投怀送抱的地步? 孟蕾没闲心跟他们磨叽,“交房,赶紧的。” “孟蕾,”李玉萍走过来,面色恳切,“现在正在风口上,我们搬回去可怎么过?你好歹体谅我们一下。不论怎么说,我们也照顾你这么多年……” 孟蕾微笑着摆一摆手,“阿姨,您这一套在我这儿过时了,下次记得换个方式。” “可现在我们搬回去真没法儿过,素馨是自作自受,可你弟弟也会受影响,他才多大?”李玉萍眼中泛着泪光,“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在这关头帮我们一把?” 孟蕾却说起别的事:“我记得,您本来是郊区的人,在市里找不到稳定的工作,是我妈帮忙给你安排的现在这个岗位,条件是保证我衣食无忧,好歹拿个文凭——那本来就是你们的义务,她还总多给抚养费。这么多年了,您有没有还过我妈那份人情?” 李玉萍张口结舌。这些事,孟蕾以前不是认定是杨清竹出于内疚才做的么?现在却在给她生母抱打不平…… “你们抚养我那些年,用我跟我妈换到的好处不少。现在,我要不要学你们的知恩不图报、得寸进尺?”孟蕾目光清寒,“自个儿做的孽,只能自己受着,您说对不对?” 李玉萍哑然无语。这丫头摆出来的事,没一两天的时间,她根本没法儿说服她,可现在哪有坐下来扯淡的工夫? “赶紧搬。”孟蕾弯了弯唇角,“搬回你们自个儿的家,也好准备办喜事了。闹到这地步,傻子也看得出,李素馨着急结婚。” 李玉萍闭了闭眼。 李素馨想到了姚文远的父母,一个脾气像倔驴,一个对她嘴脸刻薄。现在,他们恐怕是宁可打死儿子,也不想要她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吧? 她身形晃了晃。 第9章 渣成双 这期间,苏衡视线始终不离孟连江。 孟连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忙对李玉萍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车装东西!” 李玉萍快步走出院落。到了门外,发现街坊三三两两站在附近,窃窃私语。 人们在议论什么,可想而知。 现在轮到她想狠揍李素馨一顿了。 有些人的一辈子,避免不了做贼的情况,但做成被人抓现行的贼,未免太没脑子。 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李玉萍陷入极度的懊恼之中。 大概一小时之后,孟家的家当全部装上雇来的车。 离开之际,先前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的孟重阳赶回来。 这一次,他倒顾不上甩脸色给孟蕾,将一腔怨气化作鄙视、怨毒的眼神,刀子似的刺向李素馨。 孟蕾和苏衡忙着检查门窗,更换院门到各个房门的锁。 这一带治安不错,很少有入室盗窃的事,他们主要防的不是忽然冒出来的贼,而是孟家四口。 忙完这些,孟蕾看看手表,诶呀一声,“都十二点多了。”说完不安地望向苏衡。 苏衡说:“附近有个馆子不错。” 孟蕾只能从善如流。 馆子的招牌菜是红烧狮子头和一鱼三吃,苏衡点了这两样,还有两碗白米饭。 饭菜上来,孟蕾逐样尝过,不由称赞:“好吃,怎么会这么好吃?” “没吃过?” “没。” “真没吃过?” “……”孟蕾不能确定了,“我来过这儿?” 苏衡不理她。 孟蕾扒拉着米饭,瞧着他。 昳丽的眉眼低垂,长而浓密的睫毛分外抢眼,唇角有含义不明的极浅的笑;握着筷子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如竹,举止优雅悦目。 孟蕾看得出了神,因为她发现,这男人的好看能细化到每个细节,结合起来再看,只会感觉更出色。 苏衡察觉到她片刻的静止,不解地抬眼,“吃饱了?” “哦没有,没呢。”孟蕾回神,瞄一眼放在他那边用鱼身做的黄椒鱼片,将自己的饭碗递到彼此中间,“想吃鱼片,多给我一些。” 苏衡睨她一眼,目光分明在说:合着不动筷子是等着我献殷勤呢? 孟蕾只是笑,“快点儿,饿了。” “德行。”苏衡跟这样子的媳妇儿还是没辙的,老实照办,旋即用下巴点一点她手边的汤,“先喝点儿鱼汤,开胃。” “好。”孟蕾乖乖地端过汤碗,拿起羹匙喝汤,一边喝,一边瞄着剁椒鱼头。那是她只能尝几筷子的菜,多吃一准儿挨训。 苏衡瞧着她这模样,不由心生笑意。 有时候根本不用老爹老妈提及,他自个儿也觉得是跟个活祖宗结了婚。 一餐一饭都需要人随时提醒,其他的琐碎小事更不用说,只要他没考虑到,她一准儿出状况。 可如果每天都如此刻……想一想,他也觉得很不错。 真被她练出来了,他成了很容易知足的人。 饭后,两人折返四合院,从里到外整理洒扫一遍,收拾得窗明几净。 同样的时刻,姚文远正在继续品尝煎熬难堪。 他爸根本不想管他了,问清处罚金额后,直接甩手离开派出所。 他妈也不想交钱,却知道后果是他会被关押十几天到个把月,没办法如期上班不说,这辈子都要背上个进过局子的名声,再也没办法抬头做人。 由此,只好忍着气翻出家底,又摘借了一些钱,领人回家。 这会儿,姚大志坐在椅子上抽着旱烟,隔着烟雾,用眼神鄙视着儿子,间或冷哼一声。 邢丽却是一边鄙视一边骂:“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一个不注意,你脑袋就被驴踢了?那个李素馨有孟蕾一成的好吗?搁谁看都是不安分的主儿,满肚子花花肠子。跟那么个东西混到一起,你能得着好才是见了鬼!” 姚文远蹲在地上,双手捧着头。 邢丽犹不解恨,“明明有现成的金元宝,你非捡个破烂儿,这乐子足够多少人乐多少年,心里是不是特高兴? “也跟人家孟蕾嫁的苏衡似的出名了,但人家出名的是长得好、骨头硬、能力强,媳妇儿长相到哪儿也是头一份儿,你呢? “一下子就把自个儿作成头号丑角儿了!”说到末尾,哈一声冷笑。 姚大志重重吁出一口气,“天生没出息,活该!” 邢丽警告儿子:“往后再不要搭理李素馨,连话都不准说。” “再来往,我们不认你。”姚大志补一句。 姚文远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 不再理李素馨?他倒是想,可又怎么做得到? 没这码事,他兴许还能跟她分道扬镳,现在她恐怕是不论如何都要跟他结婚。 他不娶,谁还肯要她? 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反正今天对父母来说,已经不能更糟心,姚文远不介意给他们雪上加霜,嗫嚅着说了心中顾虑。 姚大志手一挥,“我不管那些,宁可没你这个儿子,也不要那种儿媳妇。” 邢丽亦是不以为然,“她想嫁,也得有人娶才行。咱家不理她,难道她还能自个儿住进来跟你过日子?”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姚文远有苦难言。 晚上,苏衡和发小王学坤、成煜出去吃饭,商量些事情。 孟蕾留在家里,专心看他从图书馆借回的书籍。 全与经济、金融、市场营销管理入门,前世她也看过这些,不同的是,苏衡全给她买回来标出重点,并结合实例讲解。 现在只帮忙借书,或许是担心她三分钟热度,不想白费力气吧。 越是这样,她越要付出最大的努力。毕竟今年五一左右,她就要开始赚钱,不让他确定真学到了知识,他一准儿说她胡闹。 孟蕾想做笔记时,才发现自己连笔记本都没有,只好到他书房,拿了一叠空白纸张来用。 埋头忙到十点半,在室内找了一圈,确定苏衡带了钥匙,安心地转去洗漱冲澡,随后把两人换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 躺到床上,她随便挑了本放在床头的书,消磨时间。 苏衡每每见过发小,心情都很不错,她想等他回来,闲聊一阵。 可在床上看书对她来说,和催眠无异,没多久睡意袭来,眼睑自有主张地合拢,手里的书落下去。 她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苏衡进了家门,见茶几上散放着书本纸笔。走过去拿起纸张看了看,唇角一牵。 她认认真真做了笔记,倒不像是心血来潮。 书页夹上书签,纸张归拢起来,钢笔旋上笔帽,给她收拾完,他去洗漱冲澡。 卧室的床上,孟蕾蜷缩着身形,书落在两人中间。 苏衡收起书,放轻动作睡下,长久地凝视她。 该是心绪平和的缘故,入睡后的她,平宁无辜,更显得漆黑的眉、卷翘的睫、挺直的鼻、红艳的唇似神来之笔。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1节 他撑肘,手指在她面颊流连。 年岁小的时候,看着她,他总会想: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儿? 结婚到现在,看着她,有时候他想,漂亮得一塌糊涂的人,是他媳妇儿了; 有时候则想,怎么就栽到了这么个小混蛋手里? 孟蕾此刻的状态很奇怪:一面憧憬着母亲回来之后,联手赚钱的好光景;一面又知晓苏衡已经回来,就在她身边。 憧憬很美好,这一刻的感受也很美好。 苏衡轻轻托起她下巴。 孟蕾终究是放弃了憧憬,眉心微动,睁开眼睛。 恰好是他趋近她的时刻。 苏衡漂亮的眉微扬,轻笑。 与他性格完全相反,这男人很多时刻笑起来的样子,分外干净、纯情。 孟蕾心绪如被阳光照耀,随着他逸出微笑。 下一刻,他不改初衷,欺身捕获她的唇。 不带一丝情欲。 如初吻般美好,也带给彼此初吻般的悸动。 随着亲吻的加深,他甩开自己身上的被子,到了她那边,把她牢牢地揽在臂弯。 孟蕾循着感觉,帮他盖好被子。 末了,苏衡的手扣一把她的小细腰,深深呼吸,和她拉开些距离,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轻轻拍抚一下她的背,示意她安心睡。 孟蕾环住他,寻到最舒适的角度,闭上眼睛。 过往的矛盾、心结,她已经理出脉络。 他最无法释怀的事,自然也已清楚。 是在年前,她生理期延后五天之后,心慌得乱了阵脚。 结婚的确意味着生孩子,可她是将满二十一岁跟他领证办的婚礼,没必要着急,觉得二十四五要孩子最合适。却也没为这想法做过什么。 苏衡没耐心归没耐心,但对她的事心里都有数,见她一天比一天暴躁,说过几天去医院检查。 她张嘴就说,到时候记得多带些钱,要是真怀了,当天就做掉。 苏衡匪夷所思,说你要是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早说?早说了采取措施不就得了? 她能说什么?只好胡搅理,说原先无所谓,现在打死也不想跟你要孩子,还勒令他以后不准再碰她。 彻底把他惹毛了,手里的茶杯掼到茶几上,碎成几片。 “早知道你是这么心里没数的东西,就算求着我我都不碰你。”他寒着脸说。 她气得心肝肺直抽抽,“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就算你给我磕头,也别想再跟我发生关系!” “只管放一百个心,我怎么还敢再碰您老人家?尤其又事儿事儿的,谁愿意费那份儿力?”他说。 把她气得当场麻爪。 硝烟弥漫地吵了一整天,彼此简直把伤人绝情的话说尽。 那晚起,他开始睡折叠床。 第二天,他拎着她去了医院,说要是怀孕了,冷静几天再说。 结果只是虚惊一场,可裂痕已经到了她认为没办法修复的地步,加上李玉萍和李素馨不安好心地敲边鼓,她向他提出离婚。 他只甩给她俩字儿:做梦。 本来就是她情绪暴躁无理取闹,还没完没了……想起来真无地自容。让孟蕾说良心话,要是调换立场,她早已恼火得恨不得把家拆掉。 那不是她道歉说软话可化解的事,只能依靠实质性地转变和时间来软化、拔除他心头的刺。 第10章 渣成双 姚文远笃定,孟家的人迟早找上门,却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早上七点多,孟连江和李玉萍走进姚家的院落。 在四合院、大杂院、家属楼寻常可见的京市,自建房比较少见,姚家住的恰恰就是自建房。 四间正房、东西配房,起码有二三十年了,用料是一眼可见的寻常、粗糙,透着一股子暗沉。 当然,二三十年前能盖一所房子,在当时算很有能力。只可惜,姚家情形每况愈下,到如今,姚大志的六个子女,没一个成气候的。 李玉萍一边向堂屋走,一边扬声说:“姚大哥、邢姐,在家吗?” 厚实的门帘一闪,现出邢丽惊讶的脸,“你们来干什么?” 李玉萍赔着笑,“来跟你们商量孩子的事。” “有什么好商量的?难道你们要把文远那份儿罚款给我们补上?”邢丽没好气,心里却想到姚文远的话,猜出对方意图。拒之门外必定徒劳无功,倒不如尽快把话说清楚。 李玉萍仍是笑着,却已品出邢丽大致的态度,转头与孟连江交换个眼神。 邢丽和姚大志自觉太丢人,把在室内的儿子儿媳都撵了出去,只留下姚文远。 李玉萍坐在方凳上,身形微微前倾,望着邢丽,开门见山:“两个孩子年轻不懂事,闹了那么大笑话,再生气发愁也没用。我们寻思着,到了这地步,让他们结婚是最好的法子。他们本来就有感情基础,不然也不会……等到结了婚,流言蜚语自然而然就淡了。” 姚大志立时报以冷眼,却懒得和这个女人说话。 邢丽不屑地一笑,“本来就有感情基础?我可不这么看。我只知道我儿子是个笨蛋,有玫瑰花的时候不知道惜福,倒被棵狗尾巴草缠上了,现在不就倒霉了?他活该!” 李玉萍眼角一抽,可再难听的话也得受着,强笑着说:“话也不能这么说,素馨和孟蕾是姐妹,除了长相,其他条件差不多。” “你能不能别埋汰孟蕾?”邢丽嘴角一撇,“姐妹?谁家当姐姐的跟妹妹的对象搂搂抱抱?人家孟蕾是杨清竹的女儿,李素馨是你带到孟家的拖油瓶,要不是为这个,孟蕾再漂亮,我也不会上赶着求人给她和文远介绍。” 一说起这些,她就一肚子气,言语如竹筒倒豆子,“孟蕾甩了文远之后,我找过她,她跟我说了情况。那时我就跟她说,文远不是东西,该甩了他,只希望她别生我的气,亲事毕竟是我张罗起来的。 “从那之后,我跟李素馨说过好几次,别来我家找文远,我宁可儿子打光棍儿,也不要抢亲友对象的儿媳妇。”略停了停,又加一句,“谁知道那是不是谁家的传统。” 饶是脸皮再厚的人,也受不住这么刻薄的话。李玉萍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被刺的无力招架。 孟连江何尝不觉得脸上发烧,却不能不接话,咳了一声,干笑道:“那些有的没的就不提了,提也没用。我们是这么考虑的:过一两天,素馨跟文远都要上班,保不齐被辞退,可要是赶紧把婚事定下来,统一了口风跟外人解释一下,说他们眼看着就要领证了,情况又不一样。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邢丽和姚大志脸色微微一滞。他们早给气糊涂了,这一层还真没考虑到,也就没准备好对答如流的词儿。 李玉萍见状,态度转为绵里藏针,“我们知道,只要出了这种事,更吃亏的是女方。素馨和文远要是尽快领证结婚,对谁都更好,要是你们嫌弃素馨不懂事,死活不认她这个儿媳妇,她说了,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 “说来说去,一个巴掌拍不响,错误是两个人一起犯的,要是让素馨再也没法儿抬起头做人,我们也不答应。 “派出所反复问过,是不是一方给另一方下套,素馨都说是你情我愿一时冲动。但她要是改口,说出别的,派出所未必不信。你们也不希望事情闹成个案子吧?” 孟连江视线投向一直做闷葫芦的姚文远,“要不要回派出所继续调查,你看着办。我们就一个心思,后果不能让素馨一个人承担,你在姐妹两个之间犹犹豫豫的原因——” 姚文远站起来,“您别说了,我明白,我跟素馨结婚,尽快。” “什么?!”姚大志和邢丽异口同声。 姚文远转向父母,“爸、妈……” “闭嘴!”邢丽暴怒,“我跟你爸早说了,宁可不要你这个儿子,也不要个破鞋儿媳妇!滚,现在就给我滚!” 还没怎么着呢,孟家就开始威胁他们,要是成了亲家还了得? “妈……”姚文远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姚大志冷笑着开腔,却难得的话多了一些,“照我的意思,李素馨想说什么只管说,我倒要看看,能判你几年。你这德行,好人家的姑娘看不上,娶进家的肯定要什么没什么——我是早就死心了,你是打光棍儿的命,不过我不在乎,横竖也过惯了穷日子。” 他在提醒儿子:你们都不是好东西,短期内你别想娶媳妇儿了,家里也不在乎你晚一些年成家。 “爸妈,有些事你们不知道。”姚文远的表情如同吃了黄连,“现在依我的,先把婚事应下来,回头我跟你们解释。” “不用了。”姚大志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你要是答应婚事,打今儿起就给我滚蛋。还有,领完证回来一趟,我跟你一道去改户籍,让你自立门户。我们家的户口本,得干干净净的。” 姚文远的心沉了下去。 父亲平时说话语气重,真决定什么大事的时候,从来如此时这样平静。 孟连江、李玉萍的心也沉了下去。 姚家宁可把姚文远扫地出门,也不同意婚事,外人会怎么想? 就算李素馨和姚文远尽快结了婚,外面不还是流言鼎沸? 没等他们计较完,邢丽已直言不讳地撵人:“你们怎么还不走?没听到么?姚文远不是我们的儿子了,你们要嫁女儿,只管跟他说,往后别登我家的门!” 托商小莺、周明浩和冯处长的福,李素馨和姚文远的事情,以飞一般的速度传到这一区各处。 早饭后,近邻不断登门,前来告知或打听那件事的始末。 苏衡和孟蕾又能说什么?到底沾亲带故的,心里再嫌恶,面上也犯不着落井下石,因而一概推说不清楚。 应承了三个人之后,孟蕾感觉太无聊,找出自己的坤包,带上要用的东西,“总有人来,也没法儿看书。我出去逛逛,把两个存折的钱放一起。” “路上小心。”苏衡说,“我有点儿事情,不然就跟你一起了。” 孟蕾甜甜地一笑,“等我回来做饭,一起吃。” “好。” 她出门之后,他在窗前站了片刻,看到她的身影。 似水如缎的长发用发夹挽在脑后,穿着短款黑色棉服、牛仔裤、皮鞋,脚步很轻快,朝气蓬勃的。 苏衡不自觉地微笑。 又等了十多分钟,家具店两个员工来了,送来一张写字台,帮忙搬到客厅。店是王学坤开的,他昨晚打好了招呼。 将人送走,苏衡调整了书房的格局,把写字台放到他那张相对的位置。 期间又有人敲门,扬声问他和孟蕾在不在家,他权当没听见。 归置好书房,找出几个没用过的笔记本、记事簿、两只钢笔,给她放到写字台上,她放在床头的书也悉数摆放好。 十点来钟,又有人敲门。 苏衡照旧当做没听到。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2节 门外的人拍了拍门,“苏衡、孟蕾,在不在家?” 苏衡这才过去应门,“妈,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齐友兰瞪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在书房看书,没听到。” “孟蕾呢?”齐友兰坐到沙发上。 “出去了,找她有事儿?”苏衡动手沏茶。 “她姐姐闹出那么大的丑闻,她还有闲心可哪儿疯?” 苏衡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她姐姐那么不像话,我不得敲打她几句?”齐友兰板着脸,“家里人那个德行,怎么有脸跟你闹离婚的?” 苏衡吁出一口气,把热茶放到母亲面前,又取出干果、糖果盘摆到茶几上。 “她不着家,你看家,这是过的什么日子?”齐友兰环顾室内,“吃饱了撑的你,又买房又买高档家电家具,就娶回来这么个……” “怎么还没完了?”苏衡坐到单人沙发上,脸色已经很不好了,“蕾蕾跟我闹离婚,也有您一份功劳。” “我?”齐友兰气结,“我怎么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除了上次在咖啡厅,您不想让别人看热闹,从没跟蕾蕾好好儿说过话。谁能避免得了不像话的亲友?您最疼的老三实打实蹲过一年半监狱,蕾蕾说过什么没有?” 齐友兰的胸腔明显地起起伏伏,“好啊,好,老话儿说的真对,真就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苏衡平静地望着母亲,“换位思考一下,有更优秀的人,动不动说您学历低、能力差、混不吝、败家东西,您受得了?” “我难道不是为你抱不平?” “我知道,所以我每次都是两头劝,结果您是听过就忘,蕾蕾哪次都会跟我吵架,但在您跟前儿,可是一句让您不爱听的话都没说过。” 齐友兰回想一下,还真是。以前孟蕾要么怂怂地辩解两句,要么就是小学生似的坐着挨训,一句扎她心的话也无。那孩子缺心眼儿归缺心眼儿,礼仪家教却是没得说,是她外家教导有方的功劳。 “她跟我好好儿过的日子不论长短,您没好话;跟我闹离婚的时候,您还没好话;眼下她刚踏实两天,您又找过来,用她家庭不好的理由数落她。”苏衡慢条斯理地说着,静静凝望着母亲,“您说吧,到底想让我们怎么着?” 第11章 渣成双 齐友兰哽了哽,终归是更气他指摘自己的不足,冷笑着说:“我想怎么着?我看现在是你想怎么着,直说吧。” “我能选的道儿不多。”苏衡愈发冷静,“如果您跟蕾蕾实在相处不来,我就带她去别的地方,家里有事我一定回来帮忙。因为,你们两个,我帮谁都不对。缓解这种矛盾的办法,除了少碰面,我想不到别的。” 齐友兰惊愕,“为了孟蕾,你居然有这种想法?” “蕾蕾跟我过,您老打击她;她想跟我离,您坚决不同意。”苏衡语气温和,“她翻来覆去怎么都不是,我跟她结婚,不是为了看她过这种日子。” 齐友兰沉默下去。她太了解小儿子了,什么话一旦说出来,就真能做到。只因为她挑剔儿媳妇,他就远走他乡,她没办法接受,也打心底害怕成为现实。 话题既然已经打开,苏衡就不介意说得更透彻:“您现在三个儿媳妇,没一个看得顺眼的,大嫂二嫂也是长年累月挨数落,没一个愿意跟您住在一起。 “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是不是忒看得起您这几个儿子了? “有没有可能,您一直在用老三的错跟我们哥儿仨找辙?是不是太不公平?” 齐友兰想到了大儿媳、二儿媳都闹过离婚,想到了她们宁可租房也要搬出去住,更想到了她们在人前都是能说会道,到了她面前就变得沉默寡言…… 婆媳之间闹矛盾很常见,但做婆婆的跟任何一个儿媳妇都相处不来,自身一定也有不小的问题。 她敛目思前想后时,有人敲门。 是孟蕾回来了,一手拎着几个购物袋,一手拎着买回的菜肉。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苏衡接到手里,对笑盈盈的她偏一偏头,“妈来了。” “……哦。”孟蕾面上的笑意收敛几分,走过去打招呼,“妈。” 齐友兰点一点头,瞥见她买回的大包小包,出于惯性地皱眉,“出去买什么了?衣服鞋子?” “是。”孟蕾要解释,“年前放假晚,没顾上买衣服……” 齐友兰呛声打断:“就算过年,也不用买这么多吧?拿过来我瞧瞧。” 苏衡牙疼似的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刚才的话白说了。 “拿过来吧,给妈看看。”孟蕾说。 他把购物袋全放在母亲身侧,转身去了厨房。 齐友兰检查过衣物,愣住了。 都是给苏衡买的,一套西装,一套休闲衣裤,一套睡衣,两双皮鞋,一双拖鞋,几双袜子。 孟蕾给自己添的,只有一双拖鞋和几双袜子。 “没正经给苏衡买过衣服,平时逛街总顾着自己,是我不对。”孟蕾站在茶几前,双手交握,小学生回答问题的意态,“去年我涨了工资,这些是我用存的工资买的。” 齐友兰看看那些高档的衣物,再看看小儿媳妇,笑容中不无自嘲,沉了片刻才闷出一句,“那也不用只给苏衡买。” “我有的穿,年前我妈寄了不少衣服回来。”孟蕾见婆婆没生气,放松了一些,岔开话题,“妈,中午一起吃饭吧?我做的菜,也不知道苏衡到底爱不爱吃。” “改天吧,改天,中午我还有事。”齐友兰神色有些恍惚。 孟蕾一头雾水地送走婆婆,收起衣物,到厨房问苏衡:“妈怎么了?”这次没训她,她固然高兴,却也觉得很反常。 “不知道。”苏衡漫应一句,帮她择菜,“给你添了张写字台,去瞧瞧。” “是吗?”孟蕾转身去瞧,片刻后折回来,高兴得抱了抱他,“真好。在茶几上写字挺不舒服的。” 苏衡看她一眼,笑容里有切实的愉悦,一半因为她此刻欢颜,一半因为听到的她和母亲的对话。 午后,苏衡被一通电话唤去单位。 工龄短的人早就上班了,他和孟蕾工龄也不长,只是年假前各自请事假,要等过完元宵节再上班。 各自的领导都知道他们闹腾的厉害,只盼着这一茬赶紧过去,批假时很爽快。但他是技术骨干,平时遇到棘手的问题,少不得请他过去看看情况。 孟蕾留在家里,在书房埋头看书做笔记。 孟连江来找,在她意料之外。 说过几句废话,孟连江把带来的两个首饰盒子递给孟蕾,“你结婚的时候,我都没给你添箱,这回搬家,翻出来一些东西,虽然年月久了,好在是金银的,保值。” 孟蕾打开盒子来看,是一条细细的金项链,一条银手链,不由目光微凝。 前世,房子算计到手之后,李素馨特意单独见过她一面,戴着这两样首饰,恬不知耻又趾高气扬地对她说:“这些是你妈留在孟家的东西,现在归我了。你们母女两个一样,注定要被我们收拾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怪谁呢?谁叫你妈那么讨人嫌,爸恨不得活活气死她。” 于是孟蕾明白,孟连江恨母亲,连带着厌恶她,维持父女表象和睦那些年,只是为了母亲迟早转给她的财产。 她只是猜不出那份恨意从何而来。 她也想不通,李素馨何以被亲生父母影响到了心灵扭曲的地步。 孟蕾合上盒盖,心念数转,抬头对孟连江一笑,“谢谢您。” 果然和妻子料想的一样,女孩子没有不喜欢首饰的,瞧瞧,态度当下就来了个大转弯。孟连江暗暗透一口气,搓了搓手,“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你姐跟姚文远的事,我真快气疯了,可现在打她骂她已经晚了。早上我们去了趟姚家……”将大致的经过讲给孟蕾听。 孟蕾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姚大志和邢丽,都是耿直磊落的性情。前世姚文远和李素馨结婚之前,夫妻两个将之扫地出门,到了这辈子这情况,这么做再正常不过。 孟连江特别诚恳地望着孟蕾,“姚家两口子打心底喜欢你,话里话外都是这意思。现在我是想,你能不能去趟姚家,帮你姐说说好话?事情要是在你这儿都过去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事情在我这儿本来就过去了。”孟蕾似笑非笑,“我已经结婚了,还不够说明情况?” “是是是,我的意思是,你劝劝他们,别二话不说把亲儿子扫地出门,对谁都没好处。” “可您也得为我想想。”孟蕾慢言慢语的,“我现在跟苏家也是一家人,好些事不是我怎么想就能怎么做。我姐跟姚文远搂搂抱抱的阶段,我是生气,但也没记仇,对不对?现在再出面为他们的事说合,苏家得怎么想?以德报怨到那地步,不就是傻子么?谁还会看得起我?” 孟连江嘴角翕翕。妻子设想的可能不少,却没想到孟蕾有这态度,他真被问住了。 孟蕾弯唇一笑,“我姐是你们的孩子,但我也是。我相信,您不会为了一个孩子,忍心看着另一个孩子抬不起头。” 孟连江违心地点一点头,又皱眉唏嘘:“这话对,可现在你姐这情况,实在是一辈子最大的坎儿,不帮一把,以后真不知道惨成什么样儿。” 那不是自找的么?孟蕾腹诽着,面上则显得更加诚挚,“姚文远父母那性格,谁说什么都没用,挂在嘴边上的话是再穷也得有骨气,人要干干净净地活着。再说了,我跟姚文远处过对象,这时候去他家里,别人不定往什么地方想,对我和我姐都没好处。您说呢?” 孟连江多看了她两眼。这种有条有理的话,她可说不出来,一定是苏衡或齐友兰传授的,她既然搬出来用,就是打心底认可,他再说什么都多余。 再者,李玉萍也说了,孟蕾不答应也没事,用首饰开路,缓和关系最重要。 思及此,他笑着点了点头,“你长大了,说的这些确实在理。那成,我走了,你有空了就回家吃顿饭。” “有空就回去。”孟蕾应着,送他离开,关上房门,唇角逸出冷冽的笑。 孟连江并没抱几分希望,却还是带着手里值钱的东西过来,为的必然是她与孟家恢复如常,以便寻找机会故技重施。 孟连江由衷认为李素馨现在很惨,那他知不知道,如果他们的图谋得逞,她将面临怎样的打击? 那会让她时时刻刻感觉到被当众掌掴般的耻辱,会让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更会让她彻头彻尾地否定多年形成的印象、认知,再全盘否定、厌恶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她再也没勇气面对任何人,尤其苏衡。 却也恰恰是他,想尽办法安抚她,治好她。 一度,她将自己的人和心禁锢在方寸之地,他要承受的压力不知道有多少。 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爱。 而在她看来,他倾注的爱,更像是一生的债。 前世终其一生,她也没孕育儿女,身体情况需要长期服药,根本不允许怀胎,而且她也不希望留下儿女,给他再添一份羁绊。 生涯之末,不过是一面做着该做、想做的事,一面心疼着他、恨着自己,等待死亡的来临。 重新活过,她第一时间和孟家划清界限,他们仍坚信她就是一时一变的傻瓜。 这样也好,特别好。 想到前世被设计威胁时的一幕幕,孟蕾眼中闪过雪亮的恨意。 既然他们闲不住,她不妨再给他们找些事情来忙。 回到书房,她打开角落里的纸箱,取出里面存着的过期的报纸杂志,又找出薄而透明度高的纸张。 组织好语言,她在报纸杂志上找到对应的字,将纸张铺上去,一个一个描写下来。 李素馨不是认定她看不得她好么? 她就是看不得。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3节 孟连江、李玉萍不是心疼李素馨么? 她很乐意见到他们为李素馨付出更多。 原本想钝刀子磨肉,可他们心急,她自然不介意加速惩罚的步调。 第12章 渣成双 孟连江回到家里,感觉氛围低迷,问李玉萍:“又出什么事儿了?” 李玉萍有气无力地答:“素馨单位的人来过,劝她自动辞职,省掉他们下通知辞退的时间,她也能尽早找工作。” “意料之中的事情。”孟连江叹一口气。 “素馨同意辞职,唯一要求是给她开结婚的介绍信,防着民政局管她要。”李玉萍捧着头,更加颓丧,“文远也来过一趟,他爸妈把他的东西收拾好扔到了家门外。他真被扫地出门了,急赶急地租了间房。” 孟连江又是一声叹息,说了见孟蕾的经过。 李玉萍神色微缓,“态度变好了就行,过两天叫她回来吃饭。” 孟连江正要应声,李素馨走出卧室,接话道:“只要她回来就把她扣住,她要是不把钱和房子给我们,我们就花了她的脸!” 李玉萍看着眼神狂乱的女儿,愣在当场。 孟连江却猛地蹿起来,抡圆了胳膊,给了李素馨一巴掌。 李素馨生生被抽得摔倒在地上。 李玉萍惊得跳起来,脚抬起又收回,“是该教训教训,现在只知道胡说八道!”一张嘴就要把人毁容,再惯着,以后恐怕要闹出人命。 “你他妈的给我记住,往后家里没你咋咋呼呼的份儿!”孟连江恨声骂起来,“要不是你犯贱,姚文远早跟孟蕾结婚了,家里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你偏要捣乱,宁可让人白睡也要抢孟蕾的东西,现在成了破鞋,没了工作,都是你自个儿找的!你要是再敢掺和什么事儿,我真要抽空给你一刀,省得留着你丢人现眼!” 李素馨挣扎着坐起来,毫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冷笑,“要是没我掺和,钱和房子就是姚文远的了。他自己能独吞的东西,凭什么给我们?你长得像猪,也是猪脑子吗?!” 孟连江走过去踹她一脚,“没你瞎掺和,孟蕾现在还对我跟你妈言听计从,财产哪儿是别人能拿走的?从你跟姚文远不清不楚之后,他才提出要分走孟蕾的存款。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儿,自个儿倒贴不算,还要家里陪着你贴钱,养你这么个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 饶是李素馨再不管不顾,也没了反唇相讥的词儿。 孟连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坐回到凳子上,“姚文远还说什么了?” “让我们看着办。”李玉萍缓缓坐回去,“他说在单位想升职快一点儿,一直上下打点着,手里算是没存款,现在满打满算还有二百来块。” “我们要是打退堂鼓,他可以回姚家,还是姚大志的儿子。”孟连江瞪着李素馨,冷笑连连,“我懒得管了,你们掂量着来。” 保不齐要他们帮衬很久的女婿,他真不稀罕。 “还能怎么着?尽快领证吧,素馨让他下午就弄好介绍信,最好明天就去领证。”李玉萍头疼得很,“他总得租个像样的房子,那点儿钱都不够交租金的,其他的更不要想了,唉……” “领完证就滚一块儿接茬鬼混去,横竖是他们自找的,你操什么闲心?” 李玉萍望向坐在地上发呆的李素馨,“回房间冷静冷静,你自己想想辙,筹一些钱,结婚总不能什么都没有。” 李素馨能想的辙,只有名义上的父亲安志国。 安志国早就说过,她结婚时,他会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可这次她出事到现在,他也没露过面,大概是对她非常失望,懒得看到她。 李素馨慢腾腾起身,洗了把脸,回到房间,凝神琢磨怎样与安志国解释,才能得到他的同情和理解。 孟蕾知道她的身世,一定是知情人提醒。 那个人能提醒孟蕾,为什么不会提醒安志国? 安志国只要起了探究的心,事情就会曝光,他不会把她怎么样,却绝不会再理她。 至于孟蕾那边,李素馨分析之后,倒是不担心了:事情宣扬出去,对孟蕾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涉事者之一是孟连江,作为那种人的儿女,谁都别想躲过被人品头论足挑剔质疑的情形。 所以,李素馨的结论是,要提防的只有知情人,她必须赶在那人再次多事之前,从安志国手里拿到他承诺过的钱。 当晚,李素馨在夜色掩护下,顶着红肿的面颊,去了安志国的住处。 安志国始终在经营小本生意,和李玉萍离婚后,又结过一次婚,没过两年又离了,歇了再成家的心。 近几年,他生意时赔时赚,算总账倒还过得去。如今住的这套半新不旧的楼房,是去年用盈利买下的二手房。 李素馨到楼下时,向上望了一眼,见亮着灯,心头一松。 可是,到了门外,连续敲门,总不见人来应门。 临时有事出去了? 在以往,她一定会问问安志国的邻居,现下却没那个脸,生怕遭到冷嘲热讽。 再敲了两次门,语声不高不低地喊了几次“爸”,仍旧没人应声。 她死了心,从坤包里取出纸笔,写了个请他明晚务必在家等她的字条,贴在门上。 李素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安志国此刻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反反复复地看着手里的匿名信。 信件上贴了邮票却没邮戳,有人顺着门下的缝隙塞进室内的。 信件上的言语,是临摹的汉字、英文拼成。 写信的人告诉他,按照一般推论,以李素馨的血型而言,不是他的女儿。 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想要确定他与李素馨是不是父女,可以求助警方,通过rflp技术来鉴定。如果他实在想弄清楚的话。 随后,写信人提醒他,健康存在隐患,建议趁早到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防患未然。因为一旦有突发情况,他不能指望李素馨献血给他。 末了,写信人说,确信他不会把事情闹大,所以才给予提醒,为的是避免他继续被欺骗,蒙受损失。 安志国最初看到时,满心愤怒,认定有人看他和女儿的笑话没够,搞这种恶作剧。可是看的次数越多,心里的怀疑就越重—— 素馨出生那年,寡母还在世,曾经有意无意地跟他嘀咕过几次:“玉萍咬定孩子早产了一个多月,可我也生养了你们姐弟好几个,从没见过这么白白胖胖的早产儿。” 他只认为人有不同,因为家里那阶段吃喝不愁,孩子就算早产,长得白胖些也正常。 而如今,他感觉有必要弄清楚。 如果真的是打一开始就戴了绿帽子,离婚后还对所谓的女儿掏心掏肺……那他到底算什么?不就是李玉萍、孟连江捏在手心里耍着玩儿的蠢货么? 他们休想。 这晚睡下之后,孟蕾看完笔记,蹭到苏衡那边,掀开被子挤进去。 苏衡无所谓,熄了床头灯,展开手臂给她枕着。 沉了会儿,他想起一件事:“下午干嘛去了?”他从单位回来,她过了半小时左右才回。 “发夹不好用了,出去买了一个。”孟蕾说,其实是亲手去送匿名信,捎带着买的发夹。 “明天有没有事?” “没有,想留在家里看书。” “不如一起去商场转转。” “真的?”孟蕾语带欣喜。 “真的。”苏衡说,“再过几天就上班了,想想缺什么,明天一道买回来。” “那太好了。”孟蕾听得出,他心情不错,很好说话。她仰起脸,在昏暗的光线中凝视着他,“苏衡。” “说。” 孟蕾的手指点着他心口,“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不然呢?”苏衡低头,对上她视线,手抚着她发丝。 “……”孟蕾无奈了,“可真是能把我愁死。我总不能对你来霸王硬上弓吧?主要也来不了,你一脚把我踹下去怎么办?” 苏衡轻轻笑开来。 孟蕾态度更柔软,小心翼翼地提及年前的事,“我每个月那几天都没好气,管不住自己。好些话,都是抽疯的气头上说的,别记着了,行不行?” 她能变着法子迫使他回床上睡,却不能来色/诱那一套,一来她办不到,二来他不吃那套。 他要是已经放下隔阂,早跟她床头打架床上和了。 苏衡凝视她片刻,语气平和:“我没记仇,主要是你得考虑清楚一些事,比如要不要孩子,什么时候要。那不是一台手术的事儿,是一条命。” “我明白。”孟蕾的手指在他睡衣上画着圈,“过两年再要孩子吧,起码等我在夜大学到些东西。” “没问题。” “抽空我去医院,听听医生怎么说,拿药回来。” “不着急,你先确定真考虑清楚了。” “还是不信我。”孟蕾郁闷了。让她郁闷的是自己,这是作到了什么地步,才让他对她说的话半信半疑? 苏衡揉了揉她的长发,“不想你有压力而已。而且年纪小,颠三倒四很正常。” 孟蕾不自主地笑了。如果他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柔和、宽容,她再不需有任何顾虑。可惜,这样的时刻并不多。 “蕾蕾。” “嗯。” 苏衡欲言又止,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把她圈到怀里,“早点儿睡。” “刚刚你有话跟我说,是什么?” “忘了。” “……”孟蕾用额头蹭了蹭他下颚,展臂搂住他,拍他背部一下,“不想说就睡吧,闷死你算了。” 苏衡莞尔。 第二天十点来钟,苏衡和孟蕾相形出门,去往附近的公交车站牌。 路上,遇见了买菜回来的邻居赵阿姨。 “小苏,小孟,”赵阿姨打着招呼走到近前,“听说了没有?李素馨跟姚文远赶早去了民政局,领结婚证。” “是吗?”孟蕾一笑,“好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是最般配,他们也是最般配。”赵阿姨说着,挥一挥手,笑眯眯走开去。 第13章 雪上霜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4节 孟蕾本以为,苏衡和她一起逛街,会非常不耐烦。 实际上并不是。 到了商场,孟蕾全无目的,看看这看看那,瞩目的全是毫无实用性的小物件。 苏衡陪着她耗了半个多小时,见她只是看,并不买,做主带她到女装专区。 孟蕾触目所及,全是高档服装的店铺,连连摇头,“就算买衣服,也不用来这种地方。”说着脚步一转,要去平价区。 苏衡及时揽住她身形,笑微微的,“咱妈给你添的衣服,不都是高档品?” “但是,”孟蕾小声说,“我只是想跟你出来转转,没带多少钱。” 苏衡扬眉,“跟我逛街,你还想花钱?今儿我给你买。” 孟蕾凝着他。 “听话。”苏衡拉着她的手,走进一间偌大的品牌店。 孟蕾低头瞥一眼彼此的手,笑了。 两人走在店中,一如最寻常的情侣,只是长得好看得过了分,店员推销起来,恭维的话便带足了诚意。 苏衡也只是听听,为妻子选的衣服,全凭自己的经验和眼光。 孟蕾的肤色分外白皙通透,又是窈窕纤细的身形,几乎没有不能驾驭的颜色。 她穿艳色、素色都特别好看,前者能与她容颜相得益彰,后者则能鲜明地衬托出她的娇艳柔媚。 苏衡给她选了粉红、米色两件外套。 孟蕾当场试穿。 他微眯了眸子,打量一下,“好看。”转头对店员说,“麻烦你包起来,我们再看看别的。” 店员满脸笑容地应声,却也已看出,他根本不需要谁给建议,接下来只是旁观。 随后,苏衡选了两条牛仔裤,一条直管,一条宽松,另外又选了纯白、黑色两件纯手工毛衣。 “足够了。”孟蕾拽住他手臂,“再选的话,你去试,我累了。”也算实话,她顶不耐烦试衣服。 苏衡嘴角一牵,指给她一套浅灰色西装,“最后一套。” “我穿着合适吗?”孟蕾循着他指引望过去,上装剪裁修身,长裤宽宽大大,配有白衬衫、腰带。 “合适,我担心的是尺寸偏差。”苏衡揽一下她的肩,“去试一下,乖。” 难得被他哄一次,孟蕾也就乖乖地去试穿。她先前并没穿过正装,以为效果一定好不了,然而站在试衣镜前,看到里面的自己,虽有一刻的陌生,却不得不承认,还挺漂亮的。 “真漂亮。”店员没法再保持沉默,笑着走过去,为孟蕾整理衣服的细节,“和别的时装一样,跟您的肤色特别搭,气质看起来都不一样了,衣服也显得更干净利落。您男朋友的眼光真好。” 孟蕾望向苏衡。 苏衡直接对店员说:“麻烦你。” “好嘞!” 孟蕾只好回到试衣间,换下衣服,交给等在外面的店员。 走出时装店,苏衡又给她买了名牌挎包,一双高跟鞋。 孟蕾有些不安,走出商场时,握住他手指,“今天花太多了。” “小意思。”苏衡犹豫一下,问她,“去吃肯德基怎么样?” 是在去年十一月,肯德基在本市落地营业。那时孟蕾要和他一起去看看。 而他已经听说,因为初营业,店外排队的人太多。他没有跟风的习惯,说过一阵再说。 孟蕾觉得很扫兴,隔天又提了一次,他有些不耐烦,说你家的过一阵是一天? 只为这么件小事,两人也吵了一架。 过后各自去过,但都是跟自己的朋友。 现在想起来,苏衡感觉自己也够无聊的。她喜欢新鲜的事物,他陪着哄着不就得了? 孟蕾倒是没想以前的事,闻言一喜,“好啊,我请你吃。” 苏衡笑了,说行。 下午,安志国走出医院,脚步有些沉重。 年前他就总感觉不舒服,两次到医院问诊。 两次都一样,医生要他做全面检查,怀疑他患了再生障碍性贫血。 年关将至,生意上的事情多,他也怀疑医生夸大其词,说年前实在太忙,过完年再说。 医生郑重地给予忠告:这种病,轻度时期治疗起来不难,要是拖到重度,治疗起来的难度比较大,而且发病时很危险。 安志国之所以对那封信有几分相信,正因为信中提到了他的健康隐患。 这次他做了全面的检查,医生问了他一些问题,例如有没有气短、乏力、头昏、心悸等症状。 他照实回答都有。 医生要他过几天来拿检验结果,没说怀疑是什么病,他也没问。 如果检查结果是真的患病,那他要感谢寄匿名信的人—— 过年时算了算账,去年盈利不少,他心情特别好,不适症状只是偶尔出现,他已经不再当回事,打算过两天出远门进货,早一些投入到新一年的忙碌之中。 而什么病都一样,越早治疗越好。 安志国乘公交车回家。 路上,他不停地琢磨着匿名信上的每字每句,有了计较,提前一站下车,去往孟家。 走向那栋住宅楼的时候,李素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爸!” 安志国回身望向她。 李素馨跑到他面前,绽出苦涩的笑容,“您看到我留的字条了?” 安志国嗯了一声,心里则在想,这孩子的长相,真的没有半点儿随安家哪个人的地方,仔细看的话,跟孟连江倒是有两三分相像。 李素馨见他没有往日的慈爱,忙摆出关心他的女儿的状态,“您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累着了?” “生病了。”安志国觉得,自己不只是身体有病,脑子和看人的眼光都有问题。 “生病了?”李素馨立刻想到了血型的问题,心虚不已,再说话,便有了几分敷衍,“那可得好好儿养着。”随即低下头去,“我……上午跟文远领了结婚证。那件事,我们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但举报我们的人也太恶毒了,您说是不是?她这不是往死里整我么?害得您面子上也不好看。” 她从没改变看法,认定举报她和姚文远的是孟蕾。 安志国却一摆手,“不急着说那些,家里大人在不在?我找他们有事。” “我妈在家。”李素馨更加不安,忍不住仔细打量他神色。 安志国转头凝视她,眼神里没有温情,只有淡漠的审视。 李素馨心慌之下,错开视线。 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名义上的继父?至此,安志国已经对匿名信信了九成。 李玉萍看到安志国,初刻的意外之后,就殷勤地请他落座,端茶递水期间,打开话匣子:“素馨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唉,这孩子今年大概犯煞星,出了那种事也算了,上午领了结婚证,可姚文远手里根本没钱,办不起婚礼,你说这可怎么办?” 李素馨垂着头,开始跟安志国抹眼泪,“爸,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我回来之前,去了姚文远租的房子,就一张单人硬板床,窗户还漏风……这边家里为我交罚款就欠了债,再没人肯借钱给我们周转……” 母女两个唱这一出双簧,为的只是钱。安志国只觉心寒。 刚刚他说过自己病了,李素馨根本不当回事,惦记的只有她那些丢人现眼的破事儿。 他摆手打断她,视线笔直地望向前妻,“我生病了,需要素馨献血给我,你同不同意?” “啊?”母女两个齐齐张大嘴巴。 安志国瞥向李素馨,发现她眼中根本没有眼泪,刚刚不过是扭捏作态。他问:“你本人呢?同不同意?愿不愿意现在跟我去医院验血,看看血型是不是匹配?” “我……”李素馨属实着了慌,用眼神向母亲求助。 李玉萍干咳一声,“这段日子没见,有些事你不知道,素馨也生病了,营养不良,贫血……” 安志国神色复杂,抛出橄榄枝:“这么说吧,只要素馨能给我献血,我就把手里的闲钱都给她,住房问题也能帮忙解决,大不了住我那套房。” 条件过于诱人,李玉萍和李素馨却不能更不敢答应。 李玉萍不懂亲属间血型的一般规律,可也不用懂,她比谁都清楚女儿的生父是谁。 安志国没错过前妻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他冷笑着,言语铿锵:“你们欺骗我二十三年,多年来持续坑骗我给所谓的女儿付抚养费、尽父亲的义务。 “三天之内,你们最好给我个满意的交代,不然警局见,请警方帮忙确认有无亲子关系。要是到那地步,不把你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这半辈子就白活了。 “还给你们留余地,我是为了蕾蕾、重阳,再怎么着,也不关他们的事儿,犯不着让他们被人戳脊梁骨。” 李玉萍颓然地垂下了头,不知道今年家里这是遭了什么报应,灾难事件接踵而至。 李素馨却冲到安志国跟前,抓住他手臂,“不关他们的事儿,难道就关我的事儿?我跟您这些年……” 安志国将她甩开,起身睨着她,“你跟我这些年,除了找我要钱、求我办事,还有什么?这种没皮没脸的白眼儿狼,就算是我亲生的,以后我也不会认。”语毕向外走去。 “是不是孟蕾跟您说的?”李素馨赶上去,扯住他衣袖,“我只问这一个问题,是不是她?她是故意针对我,变着法子害我,您要是被她挑拨得不理我就太傻了。” 每每念及孟蕾,安志国想到的都是她小时候、年少时的样子,印象是一点儿心计都没有的傻孩子。 他狐疑地审视着李素馨,“疯了吧你?烂船还有三斤钉,你有什么值得蕾蕾针对的?我可以继续理你照顾你,可你是我什么人?既然你提起蕾蕾,我这就去找她,提醒她,往后离你们这一家子越远越好,尤其是你。” 语毕,他猛力甩开她,推门离开。 第14章 雪上霜 苏衡和孟蕾下了面的,走向小家所在的那栋楼。 没走几步,孟蕾手中一个购物袋底部破开,里面的东西落到地上,她“诶呀”一声,瞅着地上的东西发懵。 “个小笨猫,你还不如猫。”苏衡没好气,把手里的购物袋全放到她脚边,捡起散落的东西,分放到其他的袋子。 “又不是故意的。”孟蕾底气不足地辩解,笑容甜如蜜。 不是故意的,但她要负全责。购物袋多,她觉得全拎在手里负担大,就把小袋子里的东西全放进大一些的,却没考虑到袋子的承重问题。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5节 苏衡麻利地收拾好,分拣出分量最轻的几个袋子给孟蕾,“再出幺蛾子,把你关门外罚站。” “不敢啦。”孟蕾笑盈盈瞧着他。 “德行。”苏衡没辙地笑一下。 ——倚在单元门外侧墙壁的安志国,清清楚楚看了全程,自己都没想到,在心情最愤怒焦虑的时刻,还能笑出来。 可任谁又能不觉有趣呢?那么般配,又那么别扭的两个孩子,每一幕都如最美最生动的画。 安志国深深呼吸一下,打起精神,迎向两人,“蕾蕾,苏衡。” 两人看到他,俱是有些意外,旋即同时微笑,说“叔叔好”。 安志国说:“我找蕾蕾有点儿事情,有时间么?” “有时间。”孟蕾立马回答,下一刻就面露忧心,“叔叔,您脸色太差了,去我们家里坐坐吧。” 苏衡赞同,“大不了我回避,您上去喝杯茶。”安志国的状态实在很糟糕。 “也行,谢谢。” 回到家里,苏衡没用惯常的茶水,而是用热牛奶款待安志国。 孟蕾从点心匣子里找出口感松软的糕点,放到茶几上。 以她前世对安志国病症的了解,知道他不能吃辛辣、油腻或寒凉、腌制食物和部分药物,糕点类能适量食用。 安志国心里暖暖的,再次道谢后,让两个孩子坐下,“我刚刚考虑过了,有些事,苏衡早晚得知道,不如一起聊聊。” 苏衡和孟蕾对视一眼,都隐约猜出他为什么事而来。 安志国神色郑重,“蕾蕾,你跟我说实话,以前有没有人跟你说过,素馨不是我女儿的事?” 孟蕾刚要点头,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苏衡已先一步说: “其实最近有人提过,但不是面对面,而是匿名信的方式。” 孟蕾心下愕然,有一刻简直怀疑他也是重生的,早已看出她转变的根本原由,不然怎么会一语中的? 可她望向他的时候,却见他目露警告与担心,意思是要她务必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立马释然。 他只是不想她卷入更多的是非,即使卷入了,也要尽量少担负未知的风险。 戴绿帽子很多年的事儿,要是安志国气狠了真较真儿,谁也不知道会闹到什么地步才能收场。 她要是被谁认真记恨上了,此后多年,人身安全都会有莫大的隐患。 由此,孟蕾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完全明白,旋即望向安志国,“的确是那么回事,就在前几天,我收到过一封匿名信。 “信上的字跟狗刨似的,我没办法完全相信,但想了又想,结果是半信半疑。 “我试探过我姐、我爸和我后妈,他们不承认,但我觉得,他们挺心虚的。 “我其实还挺怀疑的,但是这种事……要是没真凭实据,就跟您说这说那,实在不合适。” 安志国长叹一声,喝了口牛奶,将杯子紧紧握在手里,又慢慢松开,再把杯子放回到原位,动作迟缓地从衣袋里取出那封匿名信,递给孟蕾,“是不是这种内容?” 孟蕾认认真真地看完,其实是在检查有没有露馅儿的可能。 答案是没有。 她暗暗松一口气,面上则更加认真地望着安志国,“大概就是这意思。我最早跟我姐提起的时候,跟她说了亲属之间血型的问题。其他的科学手段,我还没来得及跟她提,她就骂了我一通,跑掉了。” 安志国唇角泛起苦笑,“她回家之后,一定得问李玉萍,李玉萍瞒谁也不会瞒她。结果……到今天,母女两个最想要的,只有我的钱,想让我给素馨嫁妆,给她办婚礼。” 他冷冷地哼笑一声,回想全程,把末尾李素馨那一出着重说了,意在提醒孟蕾,“她认定了是你害她。之前她和姚文远被抓现形、现在我不认她,她都可能把账算你头上。” 这种需要防备人的事情,安志国可不敢指望孟蕾那个拎个东西都会出岔子的脑子,转向苏衡,语重心长,“照顾好你媳妇儿,这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出门、上下班,你都尽量陪着。” 苏衡欠一欠身,“您放心,我尽全力照您说的做。” “我自己也会加小心。”孟蕾说。 安志国提及自己放下的话:“我前些年遇到过两次坎儿,那时蕾蕾的姥姥姥爷还在,都是二话不说帮我。老两口最心疼的外孙女,但凡有牵扯的事儿,我就不能不管不顾。不过,我也不会轻饶了李玉萍和孟连江。” “应该的。”孟蕾和苏衡同时说。 安志国喝了杯牛奶,又吃了块点心,起身告辞。 苏衡仍旧不放心,坚持送他回家。 孟蕾归置买回来的东西,期间想到安志国的前世。 她消沉又振作起来之后,安志国特地找到家里,说了被欺瞒多年的事,且懊悔地提及在这一年就该正经就医。 那时他病情已经比较严重了,发现李素馨不是自己女儿的契机,是发病情况危急需要人及时献血,而李素馨推托不过才去了医院。 那次,他是九死一生。 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他听说过也看过。真遇到了,少不了一系列设法查证。 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没把事情闹大,原因和如今相同,不想牵连无辜。 当然,外人所不知的前提下,他没少收拾孟连江和李玉萍,在孟蕾有能力报复之后,和她联手,合作谓之再愉快不过。 安志国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只可惜运道不好。 孟蕾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他尽早得知健康隐患,配合治疗,以图痊愈之时。 苏衡返回来,先让她放心,“送安叔进家,帮他打电话请去一位老中医,不会有问题。” “那最好,就怕他气出病来。”孟蕾转去厨房。时间不早了,该准备晚饭了。 苏衡跟到厨房,洗净手,给她打下手。 四菜一汤做齐了,孟蕾也没等来他问自己什么,只好反过来问他:“我怎么知道孟连江、李玉萍干的好事儿,你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好奇?” “怀疑李素馨身世有猫腻的人自来不少,我算是从小听到大。不想听也不行。” “……怪不得,妈有时候打心底看不起我,好些人——连景瑟那种人也打心底看不起我。”孟蕾叹口气,“理解了。” 这是她前世今生都不知道的事。因为,他被气成什么样,也没说过这些,而别人也更不会跟她提及。 苏衡默了一阵,唤她:“蕾蕾。” “嗯。” “你就是你。不管咱妈多好,不管孟连江多不是东西,你只是你,跟任何人无关。” 孟蕾眼眶一热,险些掉眼泪。 “蕾蕾?” “嗯?” “听到没?” 孟蕾转到他面前,不管不顾地揽住他腰身,“听到了。”语声闷闷的。 苏衡轻轻一笑,拍拍她的背,“总是这样,芝麻大的事儿,也能闹成西瓜那么大。” “不一样。”孟蕾闷声说。 “好,那就不一样。”苏衡先是迁就她,下一刻就撵她,“吃饭去。” 孟蕾手臂收的更紧,仰起脸问他:“有没有过那种时候?——你打心底瞧不起我,只是因为比我大四岁,才凡事让着我也惯着我。四哥,你告诉我。” 那声四哥,让他动容。 不短的年月里,他是她的苏家四哥。 她总为小事感激他,又因他的冷脸怕着他。 苏衡皱眉,掐她耳垂一下,避重就轻地胡扯:“说你缺心眼儿你还真缺。我又不欠你的,干嘛打小就护着你?总是恰好撞见你这倒霉孩子倒霉而已。” 他才不会承认,打小就知道,蕾蕾那个小虎妞最容易招灾惹祸,上下学都尽量跟她同一时间同路走,直到力所不能及。 那时他想有个妹妹,眼瞧着没戏,就自个儿把她认下了,哪怕她一见到他就紧张兮兮。 孟蕾唇角逸出伤感的笑,“你话多的时候,不是我把你惹毛了,就是存心撒谎。四哥,跟我说句实话真有那么难?” 苏衡的脑频率跟她完全不在一个轨道,“你再叫一声四哥试试?” “……?”孟蕾不解,“再叫多少声又能怎么样……” 语声未落,他已略略俯身,牢牢捕获她的唇。 没有温柔可言,可也不粗暴。 他强势又稍显蛮横而已。 孟蕾好一阵懵,却也出自本能的无法抵触,甚至于……下意识地回应。 唇舌纠缠许久,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重复道:“再叫一声四哥试试?” 孟蕾敢怒不敢言,没好气地推他一下,要摆饭菜上桌。 苏衡更紧地拥住她,“蕾蕾。” 他的蕾蕾正没好气,不搭理他。 他托起她面颊,再度索吻,不同于上次的强势,这一次温柔之至。 惹得孟蕾的小心肝一阵阵发颤,呼吸也一阵阵打颤。 她最没抵抗力的,就是他难得一见的耐心、温柔。 “苏衡。”她如呓语一般,语声模糊,亦是讨饶地唤着他。 苏衡撩她舌尖一下,感觉到她的战栗,才和她拉开些微距离,“好听,再叫一声。” 第15章 另一面 孟蕾横他一眼。 苏衡把她揉进怀里,“别老想乱七八糟的。” “嗯。” “已经结婚了,我不再是你苏家四哥,记住没?”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6节 “记住了。” “怎么这么乖?”苏衡细细端详她,目光柔柔的。 “……不老实就挨收拾。”她哪儿还敢跟他较劲?他一时冷一时柔的节奏,她真招架不了。 他笑着,亲了亲她眉心,“吃饭。” “好。” 吃完晚饭,孟蕾在书房看书的时候,电话响了,苏衡很快接起来。 孟蕾隐约听他说了几句话,随后扬声唤她:“蕾蕾,咱妈找你。” “啊?是吗?”孟蕾笑着跑出书房,拿过话筒,“喂?妈。” 苏衡没走开,在她身后拥住她。 电话那端的杨清竹说:“蕾蕾,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您只管说。” “我想把这边的事放下,回家发展,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吗?”孟蕾双眼一亮,“其实我本来就在想,等您回来,想辙让您留下来。”她空闲的一手落到缠缚着自己的那双手上,“苏衡也说过,您做的行业在哪儿都有市场。回来吧,回来之后我跟您学做生意。” “那可太好了。”杨清竹语带欣喜,“学做生意没问题,但工作的时候也别糊弄事儿,有份稳定的工作挺重要的。” “我知道。”孟蕾没办法告诉母亲,下岗潮迟早波及到她和苏衡所在的单位,工作可不是她想保就能保住的,但现在犯不着讨论这些,她岔开话题,“您回来之后,就住在四合院,我跟苏衡收拾得挺干净的——孟家那些人越来越不是东西,我让他们搬走了。” “是吗?”杨清竹早就养成了尽量不跟女儿谈及孟家的习惯,“要是有两三个人要跟我一起回去,我让他们跟我一起住,你会不会介意?” “妈,那可是您的房子。有人跟您一起住,我们更放心。那么多房间,您多带回几个朋友才好呢。” “嗳,好,好。”杨清竹大喜过望,“那我抓紧处理手边的事,过几天就回去。” “嗯!我等着您。” 电话挂断后,苏衡下颚摩挲着她头顶的发丝,“想跟咱妈学做生意,是不是认真的?” “是啊。” “好事儿。”苏衡跟她说起自己的打算,“最迟年底,我辞职下海,同意么?” “同意。”孟蕾双手覆上他的手,“不过,我要早你一步辞职,要不然,你今天辞职,明天单位就把我开了,我才不丢那个人。” 苏衡轻笑,“我有那么大面子?” “我没你想的那么缺心眼儿。要不是看着你的面子,单位可不会要我。没上完中专的时候就知道了,中专生在一些单位已经不是香饽饽。” “……是不是为这个才想辞职?” “什么?”孟蕾扭转身形,仰起脸,“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记得哪个小混蛋说过,顶讨厌跟我在一个单位工作。”还不是一次两次。 “……”孟蕾再次被以前的自己无语住了,这时也就忘了跟他分析事实。 她手臂绕上他颈子,“我错了,要怎么着,你才能把那种话忘掉?” 苏衡凝着她,眼中跳跃着小火苗,“没错,你得怎么着,我才能忘掉你那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孟蕾默了默,“你说过不跟我记仇。” “我凭什么要说到做到?” 孟蕾勾低他,轻咬一口他的唇,又吮一下,“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勾引你又没用。” “谁说勾引我没用?”苏衡轻笑着,点一点她的唇,再以吻封缄。 孟蕾软化在他怀里,意识被绵绵密密灼热缠绵的亲吻湮没。 恍惚间,她被他抱起来,很快,身形落到床上。 孟蕾预感不妙,赶紧找辙,“我还没看完书呢。” “明儿我给你补课。”苏衡呼吸凝重,“现在,你先补补别的课。”他开了床头灯。 过了一阵子,她焦急起来,“苏衡!”语声稍微带了点儿哭腔。 “好听,再叫一声。”苏衡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际,耍坏的手的力道却更重。 孟蕾呜咽一声。 不论前世今生,她对床上那些事,有着羞耻感,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太放不开。 而他此时的目的,摆明了是要改掉她这毛病。 “蕾蕾,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我媳妇儿,是跟我最亲最近的人。”他清越的语声在此刻有些沙哑,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火辣辣的。 引火烧身什么的,他从来不惧,只要有她陪着陷入水深火热。 孟蕾蹙着眉,试图勾低他。 他压根儿不吃这一套,继续我行我素。 于是孟蕾确定,今晚自己是得不着好了,不被他收拾服帖不算完。 苏伯海端着茶杯站在窗前,望着在院中徘徊的妻子。 有些年头了,他们在人前是恩爱夫妻,私下里可没少吵架,甚至彼此都曾提过几次离婚。 他有很糟糕的一面,她更是。 苏伯海正在犯嘀咕,见妻子绕着手臂走进来,坐到沙发上。 他给她倒了杯茶,“怎么了你这是?” “这两天,你给杨清竹打过电话?”齐友兰问他。 “对,打过。” 齐友兰喝一口茶,“她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听那意思,要是蕾蕾不反对,她就回来发展。”苏伯海坐到她一旁。 “她要是回来发展,梁中越是不是也得跟着回来?”齐友兰似笑非笑,“说起来,梁中越倒是活生生的痴情种,半辈子都耗在杨清竹身上了。最早杨清竹是为了躲他,才辞职在南方下海,结果倒好,人家跟着辞职跑过去陪着他。说起来只是几句话,却是他的二十来年。” 苏伯海喝了口茶,“为杨清竹,也算值。” “你可不就得这么想。”齐友兰瞥他一眼,“早就后悔了吧?后悔认识她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儿子。” 苏伯海冷了脸,“我就跟哥们儿在家喝酒的时候夸过她几次,你就记了这么多年,有意思么?” “夸过她几次,还埋怨过我,不早点儿介绍你们认识。” “我那会儿的意思是,你早点儿介绍我们认识,我就能给她张罗个好对象,就算比不了梁中越,但一定比孟连江强十倍。”苏伯海真生气了,“谁没个打心底欣赏的人?人家学历是我认识的人里头一份儿,出去闯也是魄力,强过很多只敢想不敢做的,欣赏她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你老拿出来念经?” “瞧瞧,瞧瞧,又急了不是?”齐友兰不阴不阳地一笑,“只要一提她,你话就贼多,特容易激动。” “激动你大爷!”苏伯海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她那种不阴不阳的表情,“现在杨清竹是咱们亲家,你能不能别那么无聊,总说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更年期更多少年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齐友兰把茶杯重重地放到茶几上,“你大爷!少他妈跟我说话不干不净的!” “你他妈的!”苏伯海冷眼睨着她,“从老三小时候你就宠他宠的没边儿,结果怎么样?你这种混不吝,能教出好孩子才怪!从老三进去你就开始更年期,没完了是吧?那我打今儿起也更年期,耍混蛋谁不会?甭一天天的跟我来劲,忍你大半辈子了,我也有够的时候!” 齐友兰反唇相讥,“你就是特恶心的那种人,心里惦记着人也不敢挑明,没意思透了。” “不知道谁更恶心,面儿上跟杨清竹亲姐妹似的,背地里总说人家坏话,现在人家闺女成了儿媳妇,你可不就得做恶婆婆?人家蕾蕾要甩老四的时候,你是不同意,算的却是狗屁的再婚成本。我要是老四,早带着媳妇儿走人了,有你这种事儿精,他们能得着好才怪!” 齐友兰怒极反笑,且笑得快意,“现在我可不怕他们离婚了,下午明娇打电话来了,她过两天回来。” “……不是,你什么意思?”苏伯海的心悬起来。 “那才是我认定的儿媳妇,只要她还是那意思,我就支持她做我的小儿媳妇。孟蕾想滚蛋最好不过,谁稀罕她?她爹跟李玉萍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鬼混,谁说得准?保不齐她爹就是李素馨的亲爹,那种人的种,一个好东西都出不了,谁知道什么时候给老四戴绿帽子?” “他妈的,你他妈的……”苏伯海气得跳起来,在室内团团转,想到小儿子那个性子,一颗心稳稳落地,甚而笑了,“离不离的,蕾蕾再怎么闹都没用,老四不同意,谁有辙?老四打小就喜欢蕾蕾。我小儿子可真有眼光,喜欢的是我最欣赏最佩服的女人的女儿。而且毫无悬念,老四跟梁中越是一路人,喜欢谁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嗳,就得这么着,气死那些酸货才好。” 齐友兰险些心梗。她站起来,指向门外,“苏伯海,你他妈给我立马滚蛋!” 苏伯海下意识地往外走,走出几步回过味儿来,折回去瞪着她,“你他妈给我滚才是真的!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凭你把你这么多年的存款都拿给老三去做赔本儿买卖?齐友兰,你到底要不要脸,不是,你到底有没有脸?” 齐友兰胸腔剧烈起伏着。从没有过的,丈夫这样不留情面,把她气得五迷三道。 “离婚!我要跟你离婚!”她从齿缝间磨出言语。 “那就离!要不是看着老大老二老四,真当我稀罕你这么个败家娘们儿?”苏伯海指一指门,“打今儿起,要么滚,要么睡我房子的厢房。真他妈惯出你毛病了,要不是家教就是男人不打女人,我早把你打得不能自理了。滚蛋!” 齐友兰抬手点着他,手颤颤巍巍,“好……好……总算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了。可你记住,杨清竹再好再不好,也到不了你手里;明娇再好再不好,只要我愿意,就能让她跟老四过到一起。” 苏伯海暴怒,顷刻后,一巴掌稳稳地狠狠地抽到齐友兰脸上,“你已经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儿了,既然不是人了,我抽死你都是应当应分的!” 第16章 另一面 接完父亲的电话,苏衡回了苏家。 室内只有苏伯海一人,他招呼小儿子坐下,倒了热茶。 苏衡将带来的冬虫夏草、两条烟递过去,“适量用补品,少抽烟。” 苏伯海笑呵呵的,“别人送你的?” 苏衡点头,喝了口茶,“找我有事儿?” “我跟你妈分居了,这会儿她在东厢房挺尸呢。” “……”苏衡凝眸打量,见父亲脖子上有两道明显的抓痕,眼角一抽,“打架了?” “实在气糊涂了。”苏伯海说了明娇的事,“你妈闲得横蹦,要搅和你跟蕾蕾。”其他的实在上不了台面,只字未提。 “那是她能搅和的?”苏衡数落父亲,“高血压,打什么架?撑的您。” 小儿子说话不好听,对他却是真的关心。苏伯海一乐,“不用记挂我,你妈没把我气得犯病的本事。” “那也得注意。” “我们俩得闹一阵,元宵节你跟蕾蕾别回来,买点儿好菜做着吃。”苏伯海拆开一盒烟,摆一摆手,“去看看你妈就走,我抽根儿好烟。”小儿子不抽烟,更讨厌吸二手烟。 苏衡嗯了一声,去了东厢房。 齐友兰正歪在大炕上看报,瞥见他进门,示意他坐,“你爸叫你来的?” 苏衡没坐,凝一眼母亲浮肿的面颊,“对,提醒我防着您出幺蛾子。”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7节 齐友兰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明天让孟蕾到外面见我,还在上次的咖啡厅,下午两点。” “她没空。” “嗯?”齐友兰皱眉。 “别介入我的生活。”苏衡语调平静得出奇,“您没怎么管过我,现在照旧不管我的话,我会非常感激。” 齐友兰斟酌片刻,尝试与他推心置腹;“对你我是比较忽视,可你一直有爷爷奶奶照顾,直到他们去世。从你上大学之后,想到你,我心里挺不好受的。我们没办法重来一次,但我能帮你过好以后的日子。不管什么事,我不可能害你,都是为你好。” 苏衡嘴角一牵,笑得玩味,“为什么不说,您只是控制欲太强,想让我照着您的安排生活?”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您就是那种人。” 齐友兰忍着气,“你得明白,喜欢的人并不见得适合一起生活。结婚之后,你跟孟蕾过得鸡飞狗跳,已经成了笑话。不管男人女人,没有稳定的家庭生活,很难取得事业上的成功。” “要不是她,我连婚都不结。”苏衡直言不讳,“您是婚姻失败的典型,别给我添乱。” 齐友兰险些落泪,“我才知道,你是真恨上我了。” “谈不上,不过,从您给我找了这份所谓的好工作,逼着我上班起,我已经没办法尊重您。” “那是多少人争破头的铁饭碗……” “太虚荣了。” 齐友兰语气加重,“不管怎样,你好歹给明娇和你自己一个机会。” “原来您这么大方,有没有跟我爸说过这种话?有没有做过这种事?”苏衡星眸微微眯起,眼神是对陌生人般的审视。 “这是你该对我说的话!?”齐友兰气结。 “这已经是我最礼貌的说法。”苏衡放下重话,“您可以掺和我的婚姻,前提是不怕老三出事。” 齐友兰面色煞白,“你敢再动苏辰一下,我跟你玩儿命!” “那就别管我任何事。”苏衡磨了磨牙,“您再瞎张罗,我弄死老三。” “我等着!” 苏衡一挑眉,眼中闪烁着冰冷的芒,“很好。” 齐友兰好一阵心惊肉跳,等到回神时,苏衡早已离开。 她不记得有多少年了,苏衡没喊过苏辰“三哥”,下黑手揍他三哥的次数倒不少。 上一次是五年前,也不知道苏辰在外面做了什么事,苏衡返回家里,把苏辰打得在病床上躺了三个多月。 她眼睁睁地瞧着最疼爱的儿子被打得满脸的血、满身的伤,真快气疯了,要报警把苏衡抓起来。 拦着她的人不是苏衡,反而是受害者苏辰。 那时,苏衡睨着她,说:“真可笑,也真可怜。” 她在小儿子眼里,是个可笑又可怜的人。 事后她把自己的全部积蓄拿给苏辰,让他去外地做生意,继而对苏衡说,再不会管他任何事,权当没他这个儿子。 苏衡说求之不得。 赌气的话说来容易,可苏衡毕竟是她生下来的孩子,更是她最优秀的儿子,根本做不到不闻不问。 她费尽心力给他安排好现在的工作,在他看来,只是她的控制欲作祟。 去年他和孟蕾结婚,找苏伯海要的户口本,她知情时,已经是领证两天后。 她说孟蕾休想跟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苏衡说那很好,喝喜酒那天您不出席是最好,也别通知老三,我不请下三滥喝酒。 把她气得躺了两天,水米未进。 老三犯事的原由是团伙敲诈勒索,起因是年轻人有过节、意气用事,涉案金额和造成的后果并不严重,而且在里面待了十八个月,已经付出代价。 这却成了苏衡全盘否定苏辰的症结。 就算苏衡冷心冷肺到那地步,她在他婚后,还是强迫自己做了改变,大事小情地给予帮衬,忍着膈应一次次见孟蕾,为他抱不平。 而他根本不领情。 照他这种性格,这辈子都得是压在苏辰头上的一座大山,还是随时会爆炸的那种。 她活着,能护着苏辰,等她不在了,苏辰可怎么办? 如果苏衡的妻子跟她关系融洽,有事没事地劝和几句,苏衡与苏辰矛盾再大,也会慢慢淡化。 可要是孟蕾那个缺心眼儿的德行……她不害得兄弟两个矛盾更深都是烧了高香。那根本就是个惹事精、丧门星,尤其孟家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堪。 齐友兰坐起来,望着窗外早开的海棠,前思后想,眼神变得分外坚定。 苏衡散着步回到小区。 母亲荒唐的打算,并没影响到他情绪。 她不论怎么没事找事,他都不会觉得心寒失望。 没有希望,何来失望? 或许随着年岁见长,或许只是为了老三,母亲想与他修复关系,得到一家人喜乐融融的局面。 想得可真美。 回到小家,苏衡走进书房。 孟蕾正埋头写笔记,听到声响,看他一眼就低下头,“家里有事?” “爸妈掐架呢,让我们元宵节不用回去。”苏衡走到她身边。 孟蕾想一想,“掐架跟我们有关?” “算是有关。” 大概是孟家出的事,惹得齐友兰更瞧不上她了。鉴于婆婆对苏衡不存在任何杀伤力,孟蕾根本不担心。 她继续书写,想忽略身侧的他,却做不到。 她瞄他的手一眼,想到他昨晚的土匪行径,面颊有些烧得慌。 昨晚要不是他破例反反复复地哄着,她今天恐怕要整天黑着脸。 真是弄不懂他这个人,明明折腾她他也不好过,却压根儿不在乎。 “起开,回你那边。”孟蕾推他一下。 苏衡却笑着亲她面颊一下,“当心继续给你补卧室里的课。” 孟蕾更不自在了,一味要把他的手推下写字台。 苏衡心里笑得不轻,却也知道她面皮薄,点到为止,“之前讲到哪儿了?” 孟蕾松一口气,赶紧翻书和笔记,“这儿。” “认真听。” “嗯。” 这天到正月十四,孟蕾大部分时间留在家里,做家务,看书。 苏衡看得出,她学的很用心,提出的问题都在点子上,属实让他刮目相看了一回。 她有做生意的天赋,往后创业不论联手还是各做各的,都可相辅相成,起码不用他总给她收拾烂摊子。 有这前提,他更支持她读夜大,过节前陪她去学校报名、缴付学费。 元宵节当天中午,苏衡带孟蕾出去吃饭,回家路上,买了晚上要用的食材,和两盏很漂亮的花灯。 进家没多久,苏伯海打来电话,要苏衡回老宅一趟,拿些他收到的礼品。 苏衡推不掉,出门时嘱咐孟蕾:“不管什么事,等我回来一起去办。” 孟蕾送他到门口,“我要准备晚上的菜,哪儿也不去。” 苏衡拍她脑门儿一下,出门去。 孟蕾刚取出需要泡发的食材,有人敲门。 她满心以为是苏衡,“不会是忘了带东西吧?”笑盈盈开了门。 门外的人却是齐友兰。 “妈,您怎么来了?苏衡刚出门。”孟蕾的笑容迅速收敛。 “知道。”齐友兰顾自进门落座,又指一指旁边的位置,“别准备茶了,我特地来找你,有话跟你说。” 孟蕾狐疑地落座。 齐友兰开门见山,“听没听说过明娇?” “听说过,是苏衡高中、大学时的同学。”孟蕾隐隐猜出对方意图,神色转淡,坐姿倒放松下来。 “不仅仅是同学,他们还曾恋爱过一阵。”齐友兰说。 “这话我不能认同。那只是您单方面找的儿媳妇,苏衡跟她没有恋爱关系。” “苏衡跟你这么说的?” “不是。如果他们有过恋爱关系,单位里多的是人跟我说,关键是没人知道您说的这码事。” 比起以往,孟蕾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齐友兰意外地挑了挑眉,“今天说话倒是特别利索,哄住了苏衡,心里有底了?” 孟蕾失笑,“他是谁能哄的人?” “这么说吧,因为你爸妈离过婚的经历、孟家最近那些烂糟事儿,我没办法忍受你这种有污点的人做我的儿媳妇。你们分开吧,我会给你一定的补偿。” 孟蕾深深地凝视着对方。前世齐友兰也曾找到家里,要求她离开苏衡,但每次都被雇用的阿姨毫不留情地撵走。 那时候的孟蕾,觉得她那么做再正常不过。怎么样的母亲,受得了她这么笨的儿媳妇? 此刻,孟蕾没办法忽视,婆婆对家人的态度存在很大的问题。 “孩子,你得知道,明娇从下属单位调回来了,和苏衡平级,每天都要在一起工作。你总不能放下后勤部的工作,整天盯着他们俩吧?”齐友兰耐心十足地摆道理,“明娇除了长相没你抢眼,各方面条件都甩你八条街不止。你跟苏衡根本不般配,离婚是迟早的事,与其等到他嫌弃你一没文凭二没内涵三没头脑,不如早一步好聚好散,你说呢?” 孟蕾唇角徐徐上扬,忽而说:“真好笑。” “你说什么?”齐友兰疑心自己听错了。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8节 “我说,真好笑。”孟蕾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对您我一直很尊敬,因为您和我妈认识很多年,还因为您是苏衡的妈妈。可您好像把我对您的尊敬,当成了怕您。 “我也不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好笑,还是您把自己当家里的女皇更好笑。” 苏衡都常被她气得五迷三道的,何况眼前人。做婆婆的不讲礼貌基本法,她也就不讲了。 第17章 另一面 语声中的自嘲与讽刺,令齐友兰微微变色,深深呼吸一下,讽刺回去:“你怕不怕,我都不稀罕。我把自己当谁,轮不到你管。我来是请你离开我儿子,因为你已经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苏衡最大的污点,明明是有个小错不断、大错也犯的三哥。”孟蕾坦然对上她视线,“孟家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像话,我很清楚。但他们再怎么着,也没吃过牢饭,意味的是,目前他们自身的问题,法律可以容忍。可苏辰呢? “他进去那年,您和涉案者的亲属全数归还敲诈勒索的金额,想与受害者和解,受害者是怎么办的?公检法又是怎么办的?” 齐友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最听不了的,就是有人拿苏辰跟她说事。再开腔,她语声高亢了些许,“我家老三再怎么着,已经接受惩罚付出代价,现在我敢说,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 “不像有些没皮没脸的东西,自己前脚跟对象分手,转头就缠上了我儿子;生父继母可能长期通奸,生母跟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来路不明的继姐,现在又成了人人不齿的破鞋——对了,是不是你发现苗头之后,才不闹离婚了,才死乞白赖缠着苏衡?杨清竹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换在以往,孟蕾肯定被气得当场没脉,此时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却是红唇微弯,绽出娇艳至极美丽至极的笑靥,语声不疾不徐,却不容打断: “不管我缠不缠着苏衡,他都不会跟我离婚,因为他没有轻易放弃的习惯。如果我知道自己是谁了,体谅他、照顾他是缠着他,那我以后会更努力。” 齐友兰气得想拍桌子,刚想骂“不要脸”,孟蕾已继续说道: “我刚想起来。苏辰进去那年,您声泪俱下地给我妈打电话借钱,求她帮忙托关系。 “我妈二话不说赶回来,借钱给您,又劝说受害者出庭时口下留情——您敢不敢拍着良心说,苏辰只进去一年半,没有她的功劳? “现在看来,我妈帮的母子两个,尤其那个当妈的,居然是两面三刀的白眼儿狼。” 齐友兰的脸腾一下涨红。再怎样,基本的良知,她还是有的。 孟蕾睨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与轻蔑,“以前我认为,您是我没办法交流的人,所以每次见面,您说什么我都只是听着,横竖犟嘴又没用,您根本不往心里去。 “结婚后我总觉得,您或许武断,说话不中听,但关键时刻,我妈愿意竭尽全力地帮您,说明您是非常好的人。 “我跟我妈关系不好,但因为她有很多相互扶持的朋友,确定她也是很出色的人。 “我从没想过的是,有一天您会专程跑过来,劝我跟苏衡离婚,几句话不顺耳,就连我妈都数落上。 “现在想想,我妈那次愿意帮忙,只是因为苏辰的父亲、手足,跟您没关系。她在外闯荡那么多年,不可能看不透您一些劣根性。” 齐友兰仍旧处在吃瘪受噎的阶段,眼中却闪过惊异之色:这哪儿还是她认为的那个缺心眼儿、笨嘴拙舌的小儿媳妇?就这张嘴,气死几个都不新鲜。 怎么回事?难道苏衡不但事先提醒她,还帮她想好了应对之辞? 孟蕾已经没心情再看对方那张变色龙一般的脸,“说您把自个儿当女皇太客气了,其实我想问:您以为您是谁?这辈子有没有人教过您,对人要有最基本的尊重? “我不敢担保能跟苏衡长长久久,但绝不可能因为您没事找事就扯什么离婚。麻烦您也适可而止,别以为退休了我就拿您没辙,把您干的这种破事儿放到原单位一说,您猜您会不会成为老同事的乐子?” 齐友兰没脸再停留下去,但不找补两句,被气得病倒都未可知,“但你别忘了,明娇跟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再怎么缠着苏衡都没用。” 孟蕾轻笑一声,起身去打开门,漫不经心地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缠着苏衡。傻子都看得出,全家他最烦的就是您,不识趣地躲着,还巴巴儿地过来劝他媳妇儿离婚,我再怎么着,也干不出这么二百五的事儿。” “你!”齐友兰气冲冲拿上手袋,快步往外走,“你给我等着!” 孟蕾砰一声关上门,在心里骂了句“有病”,顺手把门反锁。 电话响起来,她拍拍心口平复情绪,走过去接起来,“您好,哪位?” “蕾蕾,是我,安志国。” “是您啊。”孟蕾忙问,“叔叔,您身体怎么样?没不舒服吧?” “好着呢,谢谢你记挂着。”安志国的语气很慈爱。 “我在家看书学点儿东西,这几天也没去看您。”孟蕾有些不好意思,苏衡倒是去看望过两次。 “学习最重要,而且苏衡过来还不是一样?”安志国与她闲聊几句,说起正事,“我是特地告诉你一声,这两天去过孟连江、李玉萍的单位,揭发他们的丑事,请单位领导保密。眼下他们已经被辞退,往后不再享有单位任何益处。” 也就是说,他们连办提前退休的资格也无。这在孟蕾意料之中,安志国不会利用舆论搞事,但也不会便宜欺瞒算计他的人。她嗯了一声,“您解气了没?” “只这样当然不解气。”安志国说,“他们还立了字据打了欠条,这些年我花在李素馨身上的钱,他们每年偿还一部分,直到还完。这么做的时候没多想,现在却有些担心,他们算计你的财产。” “没事,您别担心我。”孟蕾说,“我有丈夫又有亲朋,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倒是您,事情过了就过了,别放在心里。” “一定。你也一样,那些混账东西的破事儿跟你无关,知道么?” “知道,谢谢您。” 结束通话,孟蕾心情转好。 这一次,安志国已确诊再生障碍性贫血,就诊还算及时,治疗情形非常乐观。前世他所经历的磨折,本就不该发生。 当然她也知道,李素馨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随时可能陷入丧心病狂的地步。 没什么好怕的,但防范意外的准备也要做足。 孟蕾开始翻找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 正忙着,有人敲门。 孟蕾扬声问是谁。 “蕾蕾,是我。”门外传来姚文远的声音。 孟蕾没好气,“不认识你,赶紧走!”说完则放轻脚步到门前,检查门有没有锁好。 还好。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心说幸好他是这时候来,要是和齐友兰调换下顺序…… 不对,这两个人过来的间隔时间,只有十来分钟。 孟蕾有了一种猜测,却又感觉太荒谬。可猜测要是属实,自己这处境是又尴尬又危险。 姚文远说:“蕾蕾,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耽误不了你多久。你要是总不开门,邻居撞见了也不好。” 叫她蕾蕾,只要她考虑邻居,摆明了确定苏衡不在家。 “我没别的意思,有些话只能说给你听,想跟你聊聊。”姚文远语带祈求,“给我五分钟行不行?” 孟蕾只想给他一耳光,“你再不走,我就报警。” 姚文远不为所动,还拍起门来,力道不重,节奏却很快,“你怎么变成这样儿了?跟你说几句话都不行?有的话好说不好听,等会儿让谁撞见了都不好,赶紧开门吧,我说完话就走。” 孟蕾走到电话前,给熟悉的两个邻居家打电话,没人接听,大概出去逛街或玩儿牌了。 她走到窗前,想着要是能看到个熟人,把人喊上来也行。 原本没抱多大希望,却一眼望见了苏衡。 孟蕾绽出笑容,要开窗的同时,才注意到跟在他身边的齐友兰。 齐友兰挂着不阴不阳的表情,正在口若悬河地说着什么。 别人不打紧,有苏衡在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孟蕾放下心来,踱回到门边,耐着性子听姚文远换着说辞要她开门。 趋近单元门,苏衡脚步如飞,把齐友兰远远抛在身后。 之前刚到老宅,父亲就要他赶紧回来,“你妈听到我给你打电话了,我一个没留神她就没影儿了,说不定是去找蕾蕾胡说八道,你快折回去看看——我要是打电话问蕾蕾也不合适,而且抓你妈现形也挺好。” 他埋怨父亲多余让他折腾一趟,出门打面的赶回来,在小区外看到了母亲。 她跟他一通絮叨,说什么这会儿孟蕾正在跟老相好在家叙旧。 这也就是自个儿的妈,换个人,他早一巴掌扇一边儿去了。 上楼时他就听到了拍门声和姚文远的声音,轻轻透了一口气。 同一时间的姚文远,也清楚时间有限,心里焦虑起来,声音和拍门的力道加大:“蕾蕾!再不开门我可直接踹门往里闯……” 话没说完,他后颈被人扣住,下一瞬,头撞到墙上,立时疼得晕头转向。 苏衡唤:“蕾蕾。” 孟蕾立刻打开门。 “没吓着吧?”他问。 “没。” “关好门。”苏衡嘱咐她一声,把姚文远拎到室内,扣着他后颈的手向下压,一腿膝盖向上抬。 姚文远发出一声闷哼,感觉自己鼻梁骨要折了,最要命的是,他生理性地流出了眼泪。不知情的,一准儿以为他疼哭了。 “跟我那个不识数的妈串联生事,活腻了?”苏衡现出悦目至极又冰寒至极的笑,从五斗橱里拿出一条长绳,麻利地把人捆起来,栓到暖气管道上。 孟蕾大为佩服:这么快就得出结论,他这脑子怎么长的? 苏衡走去打开房门,闲闲等待。 片刻后,齐友兰才走到门前。 苏衡直接把她拽到室内,将门反锁。 齐友兰瞧着室内的情形,瞠目结舌。跟她想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心头被不祥的预感笼罩。 第18章 诛人心 “蕾蕾,给爸打电话,说我请他尽快过来一趟。”苏衡说。 “好。” 苏衡坐到居中的长沙发上,取出笔和便签纸,落笔书写。 齐友兰回过神来,尽量让自己显得如常镇定,“这是怎么回事?” 苏衡不搭理她。 “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齐友兰转身。 苏衡甩给她一句:“不怕苏辰出事你就走。” 齐友兰出于本能地愤怒,要开口训斥他的时候,瞧见他罩着霜雪般的面色,硬是没敢吭声,坐到单人沙发上。 孟蕾打完电话,告诉苏衡:“爸说打车过来。” “嗯。”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9节 孟蕾沏了一壶茶,给苏衡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直接忽略掉齐友兰。她现在不对这个恶婆婆恶语相向,已经是极限。 齐友兰瞧着气恨不已,可又有什么法子?苏衡摆明了站在孟蕾那边,又用苏辰威胁,她真不敢赌。 说起来,苏辰离家闯荡之后,算是一直居无定所,总是隔三两个月给她打一次电话。而听苏衡这话音儿,却分明是知道苏辰在哪里。 难道老四一直盯着老三?兄弟两个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或者说,有什么曾经发生而她不知道的事? 思忖着这些,齐友兰心乱如麻。 苏伯海很快赶过来,居然没忘记带上要给小儿子小儿媳妇的大堆东西。 孟蕾有点儿啼笑皆非,匆匆赶过去,帮他把那些袋子、礼盒、箱子、保温桶用最快的速度安置到客厅一角,关好房门。 苏伯海只看了一眼,便明白妻子不定又干了什么脑袋缺弦儿的事,彻底惹毛了小儿子。 他无所谓,已经是破罐破摔的心态。 “来,蕾蕾,这是上午我买的烤鸭、做的炖肘子和两条鱼,我跟你一起放冰箱里。”苏伯海招呼孟蕾,递给她两个袋子。 “嗳,辛苦您了。” “哪儿的话。” 两个人到厨房归置一番,这才转回客厅。 苏伯海坐到妻子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孟蕾给他倒了杯茶,坐到苏衡身侧。 苏衡喝了口茶,面色稍稍有所缓和,转头睨着姚文远,“姓姚的,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想些办法请你说?” “说、说什么?”姚文远有点儿磕巴。 说起来,他也不过挨了两下子,可他小时候、年少时也曾经打过架,太容易判断出苏衡出手的快和狠,对付十个他都不在话下。 再想到苏家老三都被苏衡揍得很久下不了病床,还与不少白色、灰色领域的人交情匪浅,他就只有满心的恐惧,还有懊悔。 实在是太后悔了,真不该头脑发热趟这趟浑水。 苏衡问:“为什么来我家,打扰我媳妇儿?” 姚文远下意识地望了齐友兰一眼,随即诚实地招认:“你妈让我过来,跟蕾……跟孟蕾谈谈,让她明白,她不招公公婆婆待见,有更好的人回来追求你,劝她尽早放弃婚姻。” 苏伯海气得险些把茶杯砸到妻子脸上,可他忍住了。不是顾忌有外人在,而是已经彻底失望。 苏衡的脑筋却是一刻不停地运转,“你住处并没电话,我妈怎么通知你的?谁帮的你们俩?仔细说说。” 身形被绑着,实在是难受死了,姚文远稍稍调整到相对舒适的角度,低声回答:“是景瑟帮忙传话。前两天,景瑟告诉我,你妈要见我,想合作一件事。 “我去了你妈定的咖啡厅,她说就算孟蕾个人没问题,但家庭背景问题太大,影响你往后升职,不论如何都该甩掉孟蕾,需要我帮着劝劝孟蕾。 “她许给我每天五十块钱,条件是每天在家里等景瑟去传信,只要我等到准话,就打车到你们这儿,她报销车费。 “谁都知道,我被家里撵出来了,被单位辞退,实在是缺钱……” 苏衡嘴角一牵,转头望一眼齐友兰,“他有没有冤枉您?” 齐友兰不说话。 苏衡视线回转到姚文远那边,“今天是怎么回事?” 姚文远的头垂得不能更低,“景瑟去找我,说齐阿姨刚刚打电话到她家里,要我立刻打车来这边,到传达室外见面。 “见面后,齐阿姨要我等她出去就上楼找孟蕾,跟她好好儿谈谈,等你回来的时候,不管怎么着,都要拖住孟蕾,晚一些开门……” 齐友兰要利用时间差、容易造成误会的情形,彻底动摇苏衡对婚姻的信心。 孟蕾彻底对齐友兰心生厌恶。 苏伯海闭了闭眼。 齐友兰的身形有些僵硬,双手紧握着坤包,紧张得要死之余,又恨姚文远实在是个软骨头:苏衡并没把他怎么着,只是绑起来了,他至于这么有问必答地配合? 苏衡非常冷静,取出空白纸张,走笔如飞,写完后,纸张、钢笔和印泥一并放到五斗橱上,走过去给姚文远松开绳索,“你那心有多脏,打的什么算盘,明眼人都清楚,今儿你把那份东西签了,我放你一马;不签更好,我找些人好好儿招待你。” 在他示意下,姚文远走到五斗橱前,取过那份东西,看完之后,明显陷入挣扎,最终却还是签字按手印,离开时的意态,根本是落荒而逃。 苏衡转回去落座的同时,苏伯海说:“老四,帮我写份离婚协议书吧。” “那是你们的事,我不管。”苏衡望着父亲,很耐心地说,“请您来,只是要让您知道,您的妻子疯到了什么份儿上。至于你们离不离,跟我们无关。这年月,离婚后她也照样儿能骚扰我跟蕾蕾,因为我们对她有赡养的义务。” 苏伯海哽了哽。小儿子的话没错,这又不是老辈子休妻的情况,他的婚姻是否破裂,对孩子的处境都不会有本质的改善。 但是…… “那也得离!”苏伯海将茶杯重重地放到茶几上,“你们都已经成年,不存在哪个孩子跟谁过的问题。你跟老大老二,我知道,都对家里有怨气,对我们俩大概是谁都不管。 “没事儿,应当的,你们挺多事儿我都没尽力,有一半的责任。 “往后,就让齐友兰同志守着她的老三过,最起码,我能图个眼不见为净,最重要的是,省得她哪天惦记上我手里的财产,全转移给老三。” 饶是齐友兰心境复杂到无以复加,也难堪到无以复加,这会儿也不由得激动起来,恨声说:“离你妈个头!那是你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事儿?!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生了四个儿子,要离也得是我提,谁给你的脸说这些话的!?” 苏伯海并没骂回去,甚而保持了沉默。他只是毫不掩饰情绪,将极其厌恶的视线投向妻子。 孟蕾冷眼旁观,无语至极。 原来夫妻反目成仇,能到这种丑陋不堪的地步。 苏衡对齐友兰晃一晃手指,目露警告:“闭嘴。让你说的时候再说话。” 齐友兰嘴角翕翕,硬是不敢呛他。 苏衡打了个电话,全程只说了三句话—— “还清楚苏辰的近况?” “行,举报吧。” “别说一半年,三五个月我都知足。” 齐友兰心里慌得不行,站起身来,语声尖锐:“你又要干什么?啊?!苏辰在哪儿?你赶紧告诉我!?” 苏衡暗如深夜又亮如宝石的眸子眯了眯,闪烁出冷酷又璀璨至极的光芒,“我早就说过,您要是掺和我和蕾蕾的婚姻,我弄死苏辰。万幸,我估摸着他是值得人弄死的料。现在,只是刚开始。” 他眼中的那种近乎诡异的光芒,她上一次见到,是在五年前,他往死里打苏辰那次……齐友兰双腿一软,跌坐回沙发上。 苏衡拿过先前书写过的便签纸,放到齐友兰面前,“这是苏辰所在的大致地址,您尽快赶过去。 “到地方之后,再打电话给我,问详细地址和联系方式,再为他想法子——虽然到那时候,他已经被拘留,没有自由。 “而这事情的前提是,您照我说的内容,跟我和蕾蕾立一份协议。 “有没有法律效用无所谓,我只是想留在手里防着您抽疯。哪天您要是又丧心病狂,我可以把协议无限次复印,张贴到大街小巷,还能登报,把您的‘慈母心肠’昭告天下,以免我和蕾蕾被骚扰。 “毕竟,老三跟您,到底谁能比谁活得更长,谁先进墓地,真不好说。” 齐友兰一瞬不瞬地望着苏衡,渐渐地,身形开始不可控制地发抖。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自出生到现在,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番话。 而那番话的内容,字字句句,都是恨不得整死苏辰,还有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父亲母亲的地位,在孩子的心里,难道不是一样的么? 她是生了老四却不曾养过他,难道苏伯海就养育过他?他怎么就能为苏伯海考虑那么多!? 可事实已经是这样,她不得不为老三低头。 齐友兰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走到苏衡面前,语气格外艰涩:“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老三?你就算让我跪下都可以。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们兄弟之间,闹到这地……” 苏衡却只是说:“快车慢车的票价不一样,车速更不一样,赶早是最好。 “您早已经不是我认知中的生母了,别说下跪,您立马喝敌/敌畏,我都无所谓。” 第19章 诛人心 苏伯海先一步打车回到家里,检查过自己的存折、现金和房产契书,重新上锁。 想到之前妻子近乎崩溃了,还得老老实实立字据签字,他的感触只有两个字:活该。 除了工作的事情,她什么时候惹到苏衡,不是闹得灰头土脸? 想到苏衡的工作,苏伯海就替他窝火。 明明是名校高材生,毕业后有创业的本钱和人脉,偏要人去国营企业做技术人员,谁受得了? 可那时齐友兰能左右苏衡两个发小的就业前景,她撒泼耍横时以此为要挟,苏衡只能破例低了一次头。 那个混账女人,除了对苏辰,她脑袋里根本没有体谅别人的概念。 苏伯海站在窗前,等了一阵,见到齐友兰行色匆匆地进了厢房,很快走出来,拎着旅行箱离开。 她去这一趟,没一两个月回不来。 苏伯海想这样也好,他有足够的时间咨询离婚的事。就算她打死不肯离,也要各过各的。 心念转动,他记起景瑟那个搅事精,骑着自行车出门,赶到景家。 这会儿的景瑟,正自己在家里犯嘀咕:刚刚她去了姚文远那边一趟,见他额头高高肿起一块,忙问他齐阿姨到底要他做什么事,他又怎么弄成了这样。 没想到的是,他没给她好脸色,说:“以后少他妈跟我说三道四的,滚!” 把她气得不轻,可又更加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友兰只给她跑腿费而不欲透露什么,那么,找谁打听才好? 苏伯海找上门来,景瑟意外又高兴,殷勤地沏茶倒水,问:“您怎么有空来我家?有事情找我爸妈,还是需要我为您办什么事儿?” “算是要你帮个忙。”苏伯海语气淡淡的。 “您说,我一定尽力。”景瑟在他对面的位置落座,实在按捺不住,用寒暄的方式套话,“齐阿姨最近怎么样?这会儿在不在家?还有苏衡和孟蕾,他们挺好的吧?” “你不知道?”苏伯海玩味地打量着她,笑笑地数落起来,“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成了长舌妇?你掺和我们家的事儿干嘛?有病吧?” 景瑟一下子变了脸色,气恼地问:“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到底干嘛了,以至于您说这么难听的话?” “你替齐友兰传话给姚文远的事儿,姚文远已经告诉我们了。”苏伯海一语带过,只说重点,“现在,齐友兰那个神经病,卷包袱找苏辰去了,短时间回不来。至于你,往后离我家老四和蕾蕾远点儿,也管好你那张大嘴巴,要不然我找你领导,严肃处理你的问题。”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0节 景瑟横眉立目,“不是,就算我帮忙传话了,那又怎么了?要我帮忙的可是您媳妇儿!” 苏伯海寒了脸,“你还敢问怎么了?!姚文远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就凭齐友兰要你转告他的那些话,你猜不出他们俩没安好心?难道你是天生的傻帽儿? “正常人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或者苏衡,可你是怎么办的?明摆着看戏不怕台高!” 景瑟见他动了真气,心生惧意,嗫嚅着没吭声。 “得了,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我这就去找你们领导,不让他对你通报批评降成打杂的,往后我随你的姓!”苏伯海起身,大步流星出门去。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景瑟去追,已经来不及。 她傻了眼。 晚餐很丰盛,鸡鸭鱼肉俱全,还有孟蕾炒的三荤三素。 她开了一瓶酒,“今天过节,我们喝点儿酒。” “行啊。” 落座后碰杯喝一口酒,苏衡给她取了鸡翅,放到碟子里,“吃完。” 不同于肯德基,她不爱吃家常做法的鸡肉,整只鸡肯动筷子的,也只有鸡翅。 既然是餐桌上常见的,就有一定的营养价值和调理身体的功效,他乐得有机会就让她吃一些。 孟蕾皱了皱眉,“等会儿再吃不行吗?爸做的可是骨酥鱼,我想吃鱼。” “吃完再吃鱼。” 孟蕾瞄他一眼,“过节了还不让我随心所欲。” “乖,听话。” 孟蕾彻底没辙了,老老实实吃完。 苏衡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过去。 孟蕾当即眉开眼笑。 苏衡莞尔,问她:“妈过来跟你胡说什么了?” “老三样,说我没文凭没内涵没脑子。没事,她没气着我,倒让我气够呛。”那个神经病婆婆已经被他收拾得不轻,她也就没必要告状。 “她说的话当刮风就行。” “嗯。”孟蕾仔细品尝着骨酥鱼,有点儿惊奇,“爸做的菜,怎么跟妈做的味道一样?” “奶奶手把手教过他们好几年,饭菜味道基本一致。” 原来他意念中的家的味道,实际上是已故的奶奶做的饭菜的味道。孟蕾望着他,“有时候,会不会特别想爷爷奶奶?” “会。” “你坐过来好不好?”孟蕾说。 “干嘛?”苏衡不动,慢条斯理地喝酒。 孟蕾只好把椅子、餐具挪到他身侧,坐下后才说:“想跟你聊聊天儿,离得近了,你帮我夹菜也方便。” 苏衡一笑,“想问什么?” 孟蕾并不着急,跟他碰杯喝了口酒才说:“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也想象不到,妈跟你的关系这么恶劣。到底是为什么?” 苏衡给她夹了几筷子素菜,“她怀上我那年,一门心思地提干,怀孕后其实想做掉。那时候姥爷姥姥还在,骂了她几回。生我的时候难产,她休息了三个月,回到单位,别说往上升,之前的职位都被人顶替了。 “她一看到我,就会想到事业上的不顺,有时候恨不得把我送人,总因为我跟爸吵架。 “那时候,一大家人跟着爷爷奶奶,住上层拨给他们的四合院,他们瞧着爸妈闹得不像话,我也总生病,干脆把爸妈撵到了现在的老宅子,只留下了我。” 两位老人家一生从政,生前的住处孟蕾小时候常去,最大的感触是警卫森严,谁住在那里,都是任何时候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苏衡对于齐友兰来说,以她那个钻牛角尖的性格,一准儿认定小儿子害得她事业不顺,更害得她居住环境、生活质量下降,能瞧着他顺眼才怪。 孟蕾释然,又问:“妈怎么那么疼苏辰?” 苏衡言简意赅:“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也是邪了。”孟蕾叹口气。 苏辰比起苏衡,方方面面都差了一大截,居然能得到齐友兰长年累月的偏爱,实在是没道理好讲。 不过,那固然是苏衡的缺憾,又何尝不是他的幸运。 饭后,两个人去街上转了转,看烟火,逛灯会。 人太多,苏衡担心和孟蕾走散,始终握着她的手。 两个人参加了猜灯谜,一分钱没花,得到了两盏很漂亮的花灯。因为明天开始上班,转了一阵子就回家,洗漱睡下。 孟蕾窝在苏衡怀里,熄灯后,亲了亲他的唇,“要不要我哄你睡?” 苏衡笑出来,“以为我心情不好?” “嗯。” “没有。”苏衡语声和缓,“除了你,真没人能气到我。” “那是怎么回事?”孟蕾心头一动,“因为太在意我、喜欢我?” 这是她确定无误的事,可他从不肯说。上辈子,要到她快死的时候,他才不再吝啬关乎爱和喜欢的言语,就算那样,也没说过几次。 苏衡没正形,“喜欢你太伤肝,我才不做亏本儿的买卖。” “……信不信我咬你?”孟蕾不死心,“说句喜欢我有那么难?” 苏衡把玩着她绵软的手,沉了片刻才说:“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有时候,我只有你。” 孟蕾动容。 他已经不再生气上火,但心绪其实很低落。 她吻上他的唇,他很快变被动为主动。 这亲吻温柔缠绵之至。 也仅此而已。氛围这么好,他舍不得折腾她。 第二天,两个人早早起床,做好早餐,吃完一起去上班。 单位离家不远,为着中午回家做饭,要节省时间,苏衡骑车带着孟蕾。 到了单位,苏衡说:“中午我去找你。” “嗯,走啦。”孟蕾对他摆摆手,踩着高跟鞋,笑盈盈去往后勤部。 苏衡瞧着她朝气蓬勃的背影,唇角上扬。 他已经有八分的把握,确定她要踏踏实实过日子。余下的两分不确定,源自于鸡飞狗跳那一段的阴影太重。 闹离婚,从来是影响婚姻甚至导致夫妻彻底离心的因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冰层完全消融,也需要时间。 到办公室没多久,明娇来找苏衡,笑盈盈地说:“我回来了。” “早听说了。”苏衡继续忙手边的事。原本对她和其他大学同学一样,经了先前的事,别说看到她这个人,听到她名字都有些膈应。 明娇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中午我本来想请你和伯母吃饭,但是刚刚打电话到家里,伯父说伯母出门了。” “对。” “那我只能请你一个人吃饭了。” 苏衡一口回绝:“没空。” “那就晚上。” 苏衡抬眼看着她,“不管什么时间,我都没空,要陪我媳妇儿。” 明娇嘴角翕翕,沉了沉,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摆出工作态度,“先不说吃饭的事儿了,这份材料我不大明白,麻烦你帮我补补课,是领导要我找你的。” 苏衡最烦这种弯弯绕,“哪个领导一大早就吃撑了?你让他过来当面跟我说。” 第20章 诛人心 明娇惊讶,“大早上的,坏脾气就发作了,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只管跟我说。” 苏衡直接不理了,拨电话到领导梁处长办公室,“我说过,您别指望我对女同事有助人为乐的觉悟。明娇在我这儿,麻烦您把她叫走。” 明娇脸色有些发白。 苏衡把话筒递给她。 明娇接过,听到梁处长对她说,到他办公室一趟。 她说声“马上”,匆匆带上文件赶过去。 梁处长看到明娇,笑容透着些为难。 明娇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有些地方我不明白,想让苏衡给讲一下。” 梁处长再清楚她有什么猫腻,也不便点破,“有任何问题,你去找老李。五月份之前,不少事情需要苏衡负责,他很忙,有事没事都尽量别耽误他时间。” “记住了,我这就去找老李。” 孟蕾刚坐到办公位,同事刘姐就凑过来,“听说了没?景瑟被通报批评,调去仓库做勤杂工了。” “真的吗?”孟蕾笑着,其实一点儿也不意外。这是她公公的功劳,昨天打过电话跟她和苏衡说了。 “真的。”刘姐笑着,“听冯处长说,你和你家那位终于多云转晴了?” 孟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年前我跟中邪似的,现在转过弯儿来了。” “可不就跟中邪似的。”刘姐掐了掐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儿,“别总不知足。” “不敢啦。”孟蕾取出两块独立包装的点心,递给刘姐,“味道不错,偷空吃。” “真是又长大了一岁,更招人喜欢了。”刘姐亲昵地拍拍她脑门儿,回了自己的工位。 孟蕾和刘姐一样,职位名称是后勤部办事员,这意味着没有指定的分工,平时经手的事杂七杂八。 坏处是琐碎磨人,好处是常年准时下班。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1节 将近十一点,明娇过来找孟蕾,笑容可掬,“昨天我找过你们主任,他说今天找你就行。” “稍等。”孟蕾示意她坐,迅速查阅资料,“如果住单人宿舍,今天就可以落实;如果需要分配住房,最早也要等到五月份,才有人腾出来。” “什么房?” “单身人员只分配筒子楼。” 明娇摇头,“那可不行,筒子楼条件很一般,单人宿舍的条件更差,我想租房住。对了,我听说你的四合院空下来了,我能不能租正房住?” 孟蕾失笑,“不往外租。” 明娇睁大眼睛,“为什么?房子空久了不好,哪怕只把厢房租给我呢。” “我们没熟到聊这些的程度。”孟蕾转一下手里的圆珠笔,“单人宿舍一直很紧张,你今天就要决定住不住,来申请的人不少。” 明娇有些犯难,“你那边不行,那我租楼房住。苏衡买的房子那边,有不少出租的,你认识房东么?” 孟蕾神色淡然,静静地凝视着她。 明娇被看得有些不安,笑一笑,“怎么了?我住房有了着落,你们就不用给我留宿舍了,对谁都有好处。” 刘姐听得没好气了,“小孟已经说了,你今天就得给准话。谁要给你留房子?有资格住宿舍的人一抓一把,我们主任再三强调过,不用管职位高低,一概照规矩处理。” “刘姐,你误会了。”明娇很礼貌地一笑,“我不想总为了住处的问题来找你们,这才请孟蕾帮忙。” 刘姐讽刺地一笑。 孟蕾看了看工作笔记,打电话到食堂,寒暄两句,说:“你们那边新来的两个人,目前只能住上下铺的宿舍,有个六人间空着两个床位,他们住不住?麻烦您现在问一下。” 明娇一愣。孟蕾这是把她晾起来了? 通电话的孟蕾笑盈盈的,“晚上入住没问题,您让他们下午过来找我一趟。回见。” 明娇咳了一声,“我的事——” “到底住不住宿舍,需不需要等筒子楼分配,下班前通知我们。”孟蕾拿起两份单据,起身问刘姐,“有没有要主任一道签字的?” “有有有。”刘姐递给她几张票。 孟蕾踩着优雅的步子,去了主任办公室。 明娇脸上实在挂不住了,语气冷淡地对刘姐说:“我不住宿舍,不要筒子楼,在附近租房。” “有准话就成。”刘姐说,“租房有补贴,我马上打电话给财务,说明你的情况,你去那边填一份表格。” “你们还挺体贴的。” “话得两面说,回头你冤枉我们不给你安排房子怎么办?” 明娇离开时,满心火气。两个小办事员,居然给她脸色看,也忒把自己当盘儿菜了。 忙完租房补贴的事,到了午休时间。 明娇脚步匆匆地走到大门外,等在路边。 没多久,她看到苏衡骑车带着孟蕾过来。 她压下意外,扬声唤住苏衡。 苏衡一脚撑地,孟蕾坐着没动。 “什么事儿?”他问。 “没想到你骑车过来的。”明娇说,“我想在你们小区租套房,伯母说过,你认识常年出租房子的人,能不能介绍给我?” “不认识。别老这事儿那事儿的找我。”苏衡转头嘱咐孟蕾,语气转为温和,“坐稳了。” 孟蕾嗯了一声。 看着两个人扬长而去,明娇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齐友兰说,只要她没改主意,就能很快等到苏衡离婚的消息,难道是自说自话,甚至是骗她的?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离他近一些。 明娇深吸一口气,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租房的事很顺利,下午上班前,和房东签了合同,与苏衡隔着一栋楼。 下班后,回到小区,孟蕾望见雇车搬东西进小区的明娇,心里一乐。 回到家里,换衣服的时候,她跟苏衡提了一嘴,打趣他:“这一朵桃花,可不是一般的痴情。” 苏衡却说:“有病似的,估计让妈传染了。” 孟蕾笑了,又很认真地对他说:“这种事,你从没让我上过火,谢谢。”在单位,追求他的有过好几个,他都很直接地让人死了心。 苏衡转到她面前,“我怎么觉得,你要对我来甜言蜜语那一套?” “这就算甜言蜜语?”孟蕾反问。 “还有更好听的?”苏衡拥住她,“来,说一句听听。” “你先说喜欢我,我才会说喜欢你。” “鬼才信你喜欢我。” “……我总算知道,追求你的人有多难过了。”孟蕾问他,“那你以为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是你这辈子唯一的男人,可以放心地依赖任性,别的还需要时间。” 孟蕾笑笑地问:“这么简单?你怎么能确定,你是我这辈子的唯一?” “我早就铁了心,要跟你耗一辈子。”苏衡低头亲她一下,“再给我一些时间,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好么蕾蕾?” 清越的语声宛若春风,温柔又动听之至。 “好。”孟蕾用力点头。 转过天来,上午,传达室打电话给孟蕾:“杨清竹女士是不是你妈妈?快过来一趟,她找你。” “谢谢,我马上出去。”孟蕾喜出望外,跟主任请了假,快步去往传达室。 远远地,她望见母亲优雅的身影,穿着深灰色大衣,头发整整齐齐盘在脑后,绕着手臂,来回踱步。 孟蕾扬一扬手,小跑过去。 杨清竹看到女儿,如画的眉眼立时盈满温暖的笑意,快步迎上去。 “妈。”孟蕾扑进母亲怀里,红了眼眶,“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杨清竹捧住女儿的面颊,“气色真好,也真不跟我生分了。蕾蕾,我太高兴了。” 孟蕾竭力逼退泪意,轻声说:“跟聪明人结了婚,慢慢开窍了,以后不会再跟您犯浑。” “跟我犯浑也是应该的,我没尽力照顾过你。” 传达室里的年轻人推开窗户,探出头来,“小孟,要不要我通知苏主任?” “好啊,麻烦你。” “不客气。” “苏衡已经是主任级别了?”杨清竹扬了扬眉。 “是啊,”孟蕾小声说,“在单位是头号牛人。” 杨清竹莞尔而笑,“人家牛的年月可不短了。” 母女两个说笑间,苏衡大步流星赶过来,到了近前,笑微微地说:“妈,刚刚怎么不一起叫我出来?” “怕耽误你工作。”杨清竹对自己的女婿,从来没有不满意的时候,“长得更好看了。” 苏衡一乐,“见我一次说一次,我又不是女孩子。” 杨清竹也笑。 “我请好假了,先帮您搬进四合院,然后一起吃饭。”苏衡说。 “好啊。”杨清竹握着女儿的手,“时间很宽裕,中午做饭给我吃吧?” “没问题。”孟蕾爽快应下,又问,“不过,真不打算下馆子宰我们俩一顿?” “外头的东西哪儿有家里的饭菜好吃。” “成,我给您做。” 杨清竹的行李是两个大旅行箱,还有一同回来的朋友几个箱子,一并放在朋友家。 三个人打了两辆面的,只一趟就全搬进四合院。 孟蕾把院中所有钥匙交给杨清竹,“往后全归您管,这件事得听我的。” “行啊。” 略略收拾之后,杨清竹带上一个箱子,随夫妻两个到他们的小家。 箱子里全是她给女儿女婿添置的衣物和家用品。 午饭是三个人一起做的。杨清竹见女儿做饭菜有模有样的,欣喜与伤感并存。 苏衡说:“不是我让她学的。起初她做饭,我也吓了一跳。” 孟蕾睇他一眼,“我可没看出来。” 苏衡一笑。 杨清竹见他们相处和睦,一颗心完全落了地。 席间,聊过孟连江那边接二连三的事情,话题转移到杨清竹今后的打算。 苏衡问:“在南方一直开餐馆?” “对。”杨清竹说,“分工明确之后,也不算辛苦。回来我还想做这行,你们有没有建议?” “我有。”孟蕾说。她可没少琢磨这件事。 “快跟我说说。” 第21章 诛人心 孟蕾先问母亲:“高中低档,您想选择哪种?” “中档。”杨清竹毫不犹豫地回答,并坦诚地给出解释,“最早赚的是辛苦钱,早点、小吃之类,体力消耗大也算了,生闲气的时候还多。最关键的是,没有最拿手的食物,也就等于没有发展的前景,随时可以被取代。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2节 “要是开高档餐厅,太不现实,根本不知道稳定、长久的经营方式。” 她笑着握一握女儿的手,“现在我只想开个一般消费水平的餐馆,做一阵相对很清闲的老板。这样,你们两个敢再鸡飞狗跳地胡闹,我也能及时挨个儿训。” 苏衡看着孟蕾,“听到没?以后我可不怕你了。” “你怕我?”孟蕾笑出来,“套你一句话,那就是鬼才相信你怕我。” 苏衡也笑,拿过位置居中的布菜的长筷,给她夹了一块炸鸡翅,“这种做法的你应该爱吃。” “嗯,妈做的,一准儿特好吃。”孟蕾忙着大快朵颐,苏衡又给岳母布菜,选的全是妻子做的,“蕾蕾这手艺还成吧?” “很不错。”杨清竹笑说,“归根结底,你还算是挺有福气的。” “有口福是明摆着。” 孟蕾吃完鸡翅,对母亲说起自己的想法:“小时候听姥姥姥爷念叨过,他们把一些菜的秘方给您了,还说您做的最好的是香锅鱼,我有没有记错?” “没错,那些菜可没少给我赚钱和口碑。”杨清竹双眼发亮,“你的意思是——” 孟蕾娓娓道:“您看这样行不行?开个香锅鱼餐厅,分出二人、四人、六人、多人套餐,附送凉菜、主食和茶,明码标价。我只是举个例子,把鱼换成别的主菜也行。” “其他的都说到我心坎儿里了,但明码标价行得通么?”杨清竹说,“这等于我们从价位上对顾客群体做了选择,明打明告诉人家,来我这儿要花多少钱吃一顿饭。” “我认为没问题。”苏衡说,“您本来就已经对顾客群体做了选择。” “对对对,”杨清竹失笑,“吃惯高档餐厅、路边摊的,轻易不会去中低档餐厅。” 苏衡把孟蕾的每字每句都听到了心里,帮她进一步说服:“这种经营方式相对来说很省心,最少一两年之内不愁客源。毕竟,很多人真正吃饱吃好的日子没几年,平时下馆子,就是想吃鸡鸭鱼肉。” 杨清竹深以为然。 “另外的好处是,食材是固定的那些,找到长期保质保量提供的人并不难。您试试,赚了是您的,赚不了算我的。”苏衡说。 孟蕾接话:“还有我,要是赚不了钱,往后我补给您。” “你们这两个孩子。”杨清竹打心底高兴,“我一听就很心动,只是拿不准一些细节而已。”说着摸了摸孟蕾的头,“看不出来,我们蕾蕾居然有经商的头脑。” 孟蕾歪了歪头,笑得微眯了大眼睛,“我想到了很多细节,回头跟您说。” 杨清竹非常期待,点头后又问,“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个点子?” “不是,我还想过您可以做自助餐,想了两天,觉得不行。因为有的人真会为了吃回本,饿一两顿才去。盈亏的账我都没算,一想到您和朋友时不时见到那种人,心情一准儿好不了,就放弃了。做什么都一样,长期心情糟糕可不行。” 杨清竹和苏衡同时轻笑出声。 一餐饭的氛围始终和乐融融。 饭后喝了杯热茶,杨清竹回四合院,下午要和同来的朋友一起添置些家当。 孟蕾和苏衡送她,路上再三叮嘱,出行要留心,起码得有一两个同伴。 杨清竹心领神会,要他们只管放心。 因为是打车离开的单位,苏衡、孟蕾溜达着去上班。 苏衡问她:“辞职的事,你怎么打算的?” “本来想到下个月再说,现在觉得尽快提出也行。”孟蕾说,“我那份工作,你是瞧不上,在别人眼里可是香饽饽。去年刘姐就说,好几个领导家的孩子、亲戚都想进后勤部。” 苏衡一笑,“今天跟咱妈说说辞职的事儿,她要是同意,你就不用管了,我给你打招呼。” “嗯。” 苏衡话锋一转:“不出意外的话,我五月初离职。” “他们肯放你走?”孟蕾问。 “从我到单位起,他们就知道我早晚得走。过年的时候跟梁处长聊过两回,他说只要能把老李带出来,顶替我就行。” “也对,专业不对口,你根本没喜欢过那份工作。”孟蕾转头凝着他,“这几年过得很不开心吧?” “还行。”苏衡不欲多谈,“你的事儿得尽快。明天起要到学校上课,咱妈那边也得多帮衬,瞧着她犯难的事,立马告诉我。” “嗯!” 苏衡瞧着她,唇角微扬。 “怎么啦?” “你这么开心的样子,我有几年没看见了。” “有吗?”孟蕾长睫忽闪一下,“结婚那天我挺高兴的。” “那天你也跟小时候一样,怵我。”苏衡认真地问她,“我以前怎么你了?总跟我别别扭扭的。” “没怎么。”孟蕾才不肯口头上承认怵他。 “说说,我是不是什么时候惹你不高兴了?” 孟蕾犹豫一下,“有一年,惹得我一整个寒假都在生气。” 苏衡认真回想,不复记忆,“胡扯吧你就。” “本来就是,气得我哭得稀里哗啦的。” “越说越离谱,你上学那些年,我没见你哭过。”结婚后倒是把她气哭过几次。 “哭鼻子怎么能当着人的面儿?” 苏衡失笑,“到底哪一年的事?我真不知道。” “就是我中专毕业那年。寒假前,好不容易碰到一次,你张嘴就问我,是不是跟同校的绣花枕头谈恋爱了。” 苏衡漆黑的眉一蹙,“对,有这事儿,你说没有,是闹脾气了,这也至于气成那样?”他又没冤枉那小男孩儿。 “至于。”这只是她生气难过的开端,但后续的事,并没必要告诉他,她笑一笑,“没事了,过去了。” 苏衡却不得不琢磨,微声问:“难道那次也赶上了你那几天?” 孟蕾横他一眼,闷了会儿,拉过他的手,“罚你跟我牵着手到单位。” “属小毛驴似的。” 以前在人前,如非必要,她拒绝彼此之间有肢体语言,现在却明显嫌他与她不够亲近。 孟蕾没理搅三分:“我想开了,不行吗?” 苏衡哈哈一乐,索性展臂揽住她。这种小任性,一天来八回他都欢迎。 路上遇到了一些同事,男的打声呼哨笑着赶到前面去,女的则善意地打趣一两句。 一路说笑着到了传达室外,苏衡停下脚步,“你爸来了。” 孟蕾循着他视线望去,果然见孟连江正向他们走来。 苏衡拥着她走到僻静的位置。 连番出事,真把孟连江打击到了,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没半分精气神而言。他搓了搓手,看着孟蕾,“能不能单独说几句?” “没必要。”孟蕾说,“有话直说,快到上班时间了。” “先前我打过几次电话,都是苏衡接的,不是说你不在,就说你没空。”孟连江先给她介绍前情,“你阿姨和素馨都病了,重阳开学了,可是学费还没交呢。” 孟蕾漠然地看着他,不接话。 孟连江只好主动说出诉求:“你能不能借给家里五百块钱?除了交学费,还得给那俩病秧子看病,等她们好了,好歹得摆两桌,送素馨出嫁。” “关我什么事?”孟蕾问他。 “……不管怎么样,你跟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素馨犯浑之前,咱们一家子相处得很融洽,这你总得承认。蕾蕾,这次我们是真的难住了。” 孟蕾扬眉,“这时候不好过了,脚踩两只船的时候好不好过?” 苏衡嘴角一牵。孟蕾脾气上来的时候,说话可不是一般的犀利尖锐。 孟连江垂下头去,“你就当我已经上了年岁,行不行?现在借给我的钱,往后从赡养费里扣。” 孟蕾眸色深深,“等您上了年岁,我们三个都要尽赡养的义务。说来说去,您就是要我管你大女儿结婚的喜酒、你儿子的学费,凭什么? “难道你们的亲友都死绝了,非要摁着我要钱?李素馨上班时间比我长两年,有没有给过家里一分钱?我从上班后,你每个月都管我要伙食费,我说过什么没有? “我的学费,哪次不是我妈出的?我跟你们生活那些年,小时候进厨房打下手,长大了一个月起码做半个月的饭。离婚后抚养孩子要都是您这样,还真是稳赚的买卖。” 孟连江嗫嚅着,“可那有什么办法?眼前我再后悔也晚了。而且上次见面时,我补给了你结婚的添箱……” “可真有脸说。那两样东西是我妈忘记带走的,还想把我当傻子糊弄?”孟蕾笑容冷冽,“至于那些旧账,您心里有数,我也懒得翻,现在就一个要求:六十周岁之前,只要您没重病伤残,就别来找我。我看到你们心烦,你们也听不到好话拿不到一分钱,不如眼不见为净。” 孟连江偷瞄苏衡一眼,欲言又止。 “蕾蕾,先去上班。”苏衡拍拍孟蕾的背,转而对孟连江说,“我跟您聊几句。” “聊、聊什么?”只要孟蕾铁了心与孟家划清界限,孟连江瞧着苏衡就只有害怕。 苏衡笑得很温和,“总这样下去不是事儿,不如相互画个道儿。当然,我建议您听我的。” 第22章 诛人心 “我真没别的意思,只是来借点儿钱,不成就算了。”孟连江恳切地解释后,做洗耳聆听状,“有话你只管说。” 苏衡转头望着孟蕾,见她走进单位大门,去往后勤部,视线这才回转,真聊起天儿来:“有几年,我和蕾蕾都跟章先生学过书画。” “我记得。”孟连江还记得,是他前妻促成的,那些年,李玉萍没少说杨清竹有俩钱烧得慌。 “从那时候到现在,我一直看不了蕾蕾受委屈。”苏衡凝着孟连江,“我们结婚之后,八成的矛盾是你们引起。我早就烦得够呛了,但在蕾蕾明确态度之前,我只能忍着,不能因为你们几个,和她出现没办法缓解的矛盾。” 孟连江知道,说到重点了,心头惴惴。 苏衡视线玩味,“你们想要蕾蕾名下的财产,为这个,没完没了地拱火,导致我跟蕾蕾吵架,甚至闹离婚。 “这几天我总在想,我活到现在,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您听说过没有?” 孟连江没法儿接话,只一味盯着路面。想到好几年不敢回家的苏辰,他心里一阵打鼓。 “人收拾另一个人的时候,法子多的是。我正好认识一些擅长邪门歪道的,而且手里有些闲钱。”苏衡很认真地举例说明—— “麻袋一罩,打一通闷棍,伤养好了再打,用不了几次,挨揍的就废了。不过,这是最笨的法子。 “您喜欢喝酒小赌,找几个人做套,用不了个把月,就能把您变成真正的赌鬼,还保管您输得睡大马路时都要担心,手脚忽然被人废掉。 “往长远看,可以连您的儿子都算计。就孟重阳那德行,活着浪费空气,死了平白占块地,最容易往歪道儿上带。 “要是再心狠一些……”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3节 “苏衡,你别说了,别说了。”孟连江此时的脸色,宛若大白天见到鬼,身形明显哆嗦起来,却片刻不敢耽搁地做出保证,“往后我听孟蕾的,再不打扰她,真的,哪怕我重病伤残,也不会再惹她心烦。” 苏衡说:“还有我岳母,也就是您前妻,她回来了,同样不能打扰。” “是是是,我知道,真知道了,这就回去告诉家里人,让他们也离你们远远儿的。” 苏衡总算是点了点头,“我该上班了,您走好。” 孟连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身形放松下来,想举步离开,却是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太可怕了。 苏衡说起那些歪的邪的时的语气,简直认真到真挚的地步——每字每句,他都不是开玩笑,都可以做到。 怎么算都是根正苗红的出身,前途无量的资质,怎么偏就不做伟光正的人? 打架打成一霸,往死里整治手足,这还不算完,眼下居然恨不得弄死他的老丈人。 苏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煞星? 孟连江百思不得其解,也顾不上斟酌,缓了缓,急匆匆回往家里。 李玉萍和李素馨并没生病,只是自觉前有未有的憋屈窝囊,每日恹恹的,在床上躺尸。 今天,孟连江总算被她们说服,去找孟蕾要钱,两人有了精气神儿,在客厅眼巴巴地等着。 孟连江一进门,母女两个异口同声:“她给了多少?” 要不是心有余悸,孟连江真要挨个儿揍一顿。他瞪了她们一眼,“给你妈个头!人家又不欠你们的。” 李玉萍最了解他脾性,一听就知道这次没戏,以后也够呛了。 李素馨到底是没挨打的瘾,抿了抿唇,忍着没呛声。 孟连江落座,灌了一杯茶,心知这不是撒气的时候,对她们诉诸事实:“我算是看出来了,孟蕾就算作出个大天来,苏衡也不会跟她离婚,他是真喜欢她。更何况,人家现在感情好得很。……”将之前所有见闻细说一遍。 母女两个定定地看着他。 “你们觉得,我跟重阳比起苏辰,苏衡跟谁更亲?连亲兄弟都往死里收拾……我们爷儿俩还没活够呢。” 李玉萍缓缓地吁出一口气,闭了闭眼。 她失望到了极点,更恨自己以前太过自信。 孟蕾和苏衡结婚,是整件事失败的症结,当初她真不该同意…… 不对,那段婚姻,家里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因为—— 她转头看着女儿,牵出一种近乎诡异的笑容,“抢了姚文远,落到这地步,你高兴了没有?” 李素馨垂着头,若有所思。 孟连江哼笑,“抢她大爷!孟蕾压根儿就没瞧上过姚文远,有人接手个要啥没啥的下三滥,心里保不齐怎么偷着乐呢。” 李素馨略略挺直脊背,抿紧了唇。 “到这会儿还不服气呢,”孟连江嫌恶地摆一摆手,“这就滚蛋,跟姚文远过日子去。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要是再惹是生非,那也不是我的责任。” 李素馨抬眼瞧他。 “看什么看?别说家里没钱给你摆喜酒办嫁妆,就算有钱,谁要喝你们的喜酒?自个儿是个什么玩意儿,到现在还心里没数?” 李素馨气得两肋生疼,“你要真让我这么嫁出去,那我今儿出了这道门,往后再也不会回来!” “那我谢谢你,要不要立字据?” “……”李素馨回房间收拾东西,一小时后,拖着一个旅行箱、一个尼龙袋,到了姚文远的租住房。 而让她惊诧的是,姚文远也在忙活着收拾行李,“你要干嘛?找到条件更好的房子了?” 姚文远双手不停,语气冷淡:“在郊区找了份卖苦力的工作,等会儿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孟连江把我撵出来了。” “也被撵出来了?”姚文远忙里偷闲地睨她一眼,冷笑,“那可真巧,这婚结的可真值。” “你什么意思?”李素馨眼中蓄满了泪,“我病了这些天,你连个照面都不打,我也忍了。刚过来找你,要跟你一起过日子,结果你要去做苦力赚钱……姚文远,你也太欺负人了!” “你自找的,活该。”姚文远拉上尼龙袋的拉链,靠墙放着,转身冷冷地逼视着她,“出事那天晚上,你跟让人下了药似的,没你那出,怎么会丢那么大人?怎么会被单位辞退? “结婚完全可以往后拖一拖,可你们家心急火燎的,害得我当天被爹妈撵出来。你要是改口,我还能回家,可你除了在家装死还干过什么? “你跟我,是你上赶着,我不欠你什么。往后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能等就等着,不能等就离。” 有那么一刻,李素馨愤怒至极,却也奇异地因为那份愤怒冷静下来,因而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不对,我们没见面的这些天,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事?不然你不可能变成这样,跟我这么说话。” 姚文远嗤笑一声,“那我该怎么跟你说话?你以为你自个儿是什么玩意儿?要不是被你弄上床,我会跟你搞到一起?” 李素馨一阵晕眩,真快被气得昏厥了。 姚文远睨着她,“实话告诉你,现在只要想到你、见到你,我就为当初搭理你后悔得想死,有时候恨不得活活掐死你。 “也拜你所赐,我彻底被苏衡收拾老实了,只要跟孟蕾沾边儿的事情,我再也没胆子碰。 “你要有那个胆儿,随意。你早点儿被人弄死,我也省了跟你打离婚官司的时间。” 李素馨双唇颤抖着,满腔的话,因为气恨到了极点,一个字也说不出。 透过玻璃窗,明灿灿的阳光流转入室,格外清晰地映照着的,是这对心头唯有怨恨的男女。 她总算知道了他的转变因何而起。 苏衡那个杀千刀的,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简直像是专门针对她的:要她众叛亲离,要她被逐出家门,再被刚结婚的丈夫抛弃。 她的处境,简直已到穷途末路。 最可恨的是,孟连江和姚文远都接受了他的安排。 原来,苏衡打心底想一脚踩死的不是他们,而是她。 傍晚,苏衡和孟蕾照常进了家门。 换衣服时,孟蕾说:“成煜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大事?谈业务,还是他找到了真爱?他替你跟我请假时,一再强调不彻夜畅谈就没结果,求我千万通融,别瞎寻思。”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码事,你总能摆一起说,可真行。”苏衡语带笑意。 “这说明我理智和感情同在,不像某些人那么厉害,起码九成的事理智占先。” “一边夸着一边损,你是真长本事了。”苏衡微笑着,见她用手揽着头发找鲨鱼夹,转手寻出来递给她,“我都不敢想,要是有几天不在家,你得把家里捣鼓成什么样儿。” “一定会很恐怖。”孟蕾笑得现出小白牙。 “没心没肺的。”苏衡说,“妈等会儿就到,今晚在咱家休息,下午通电话时说好了。” 孟蕾意识到,他对母亲的称谓,从“咱妈”转变成“妈”,心里的暖意与温情静静流淌,“四哥……”唤出声时已惊觉犯错,忙改口,“苏衡。” “嗯?”苏衡眸子微眯。 “嘴瓢了,”孟蕾煞有介事,“这都是难免的。” 苏衡皱眉,“四哥跟苏衡差了多少?你跟我说难免嘴瓢?” “错了还不行吗?”孟蕾张了张手臂,“你要是允许的话,我抱抱你,算是惩罚,好不好?” “德行。”苏衡嘴角一牵,“只抱着可不够。”语毕,张开手臂。 孟蕾笑盈盈投入到他怀里,又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够了没?” 苏衡托起她的小下巴,“你自己说。” “再多的现在你又不想,可不是我的问题。”孟蕾手臂绕上他颈子。 “我还不敢不管不顾地想别的。”苏衡点一点她的唇,“别又耍坏。” “……我耍坏?我主动搂你一下都不行?”孟蕾不满,手臂松开,“苏衡,你别牛得太过,家里可不是单位。” “我不对。”他温言软语,“这次罚我什么?” 第23章 与亲友 “哪有那么多罚你的招儿。”孟蕾亲他一下,“跟成煜少喝酒,明天还要上班呢。” 苏衡刚要说话,电话响起来。 孟蕾笑着松开他,“快去接,一定是成煜。” “我猜也是。” 两个人没猜错。 苏衡接完电话,叮嘱孟蕾:“明早我尽早回来,一起去上班。” “好。” 出门前,苏衡捧起孟蕾小小的精致的面孔,吻一吻她的唇。 等人走了,孟蕾站在门内,笑着出了会儿神。 说起来,和他现今这状态,是前世今生都没有过的,不像是已经结婚的,更像是有些拧巴的恋爱。 这样也很好。 没多久,杨清竹过来了,带来不少新鲜的蔬菜、鲜肉,“本来想做香锅鱼,让你先尝尝好不好吃,但是配料没买齐。”她有点儿遗憾。 “没事,早晚让我吃到就行。”孟蕾和母亲一起归置食材,准备晚饭。 “你去歇着,我给你做。”杨清竹说。做母亲的,看不得女儿受一点点辛苦。 “不用,我工作又不累。”孟蕾爱娇地抱了抱母亲,“而且,我挺喜欢跟您一起做饭。” 杨清竹心里暖暖的。 晚餐是六菜一汤,全是孟蕾喜欢吃的——午间杨清竹已经问过苏衡。 孟蕾开了一小瓶白酒,“我们庆祝一下。” “好啊。”杨清竹在外面少不了应酬的时候,自认酒量还可以,“你酒量怎么样?” “凑合。”孟蕾一边倒酒一边照实说,“元宵节晚上,跟苏衡喝了点儿,二三两吧,喝完没什么感觉。” “那就行。” 挨着坐下,碰杯喝了口酒,母女两个边享用饭菜边谈心。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4节 杨清竹最关心的,不外乎是女儿女婿先前闹离婚的事,“到底是为什么?” 孟蕾有点儿窘,却也没隐瞒,“李玉萍、李素馨不安好心,但我那时候看不出来,她们撺掇我什么事儿,我就傻呵呵地照办。 “结婚后第一次吵架,是我要苏衡把他手里的钱全交给我。小时候,我瞧着也是姥姥管家里的钱,姥爷买包烟都要跟她要钱,就……” 杨清竹又是笑又是无奈,“傻丫头。你比苏衡小四岁,一阵一阵迷迷糊糊的,把钱交给你管着不合适。我要是没这层考虑,也不会让苏衡保管着房子的契书了。” 孟蕾汗颜,挠了挠额角,“那时候不是缺心眼儿么……” 杨清竹大乐,“真是个小活宝。”停了停,又好奇,“居然能把苏衡气得跟你吵架,我都有点儿想象不出来,是不是没少说过分的话?” “是啊,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哪儿有完全没脾气的人?要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在学校会挨欺负。”孟蕾深知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笑话自己,就仍是实话实说,“起先其实我就是提一提,心里想着,苏衡要是直接答应,那我反而不会攥着他的存款和工资,但他那态度……看我的眼神,好像我突然抽疯了似的。” 杨清竹强忍着笑意。 孟蕾抿了抿唇,“我当然就生气了,跟他说你赶紧的,要是办不到,就是对结婚根本没有诚意。 “他说我要是要这种诚意,那他确实没有,因为什么毛病都有,就是没犯蠢的病。 “我一听肯定生气呀,说话就更冲了……每次吵架大概都是这种情况。 “您是不知道,他有时候说话真恨不得把人噎得昏过去那种。” 语毕,她叹一口气。 杨清竹点了点头,“我大概能理解。但我也是婚姻失败的人,给不了你什么好的建议。”对于这一点,她对女儿有着深重的歉意。 “孟连江那种东西,谁能跟他过得了日子?”孟蕾反过来宽慰母亲,“您跟他离婚就对了,不然不定让他气成什么样儿。对了,他去找过我,要借钱,我没搭理他,后来苏衡跟他聊了聊。” “还有这种事?”杨清竹想不通,前夫现在怎么还有脸跟孟蕾要钱? “真的。”孟蕾点一点头,“我估计苏衡一准儿跟他放了狠话,要不然,他肯定不会痛痛快快走人,还得给我打电话或者到传达室找我。” “嗯。苏衡也就拿你没辙,人家在外头,可是名声在外的狠角色,一般人都不敢惹他。”杨清竹笑说,“这可不是我夸自个儿认可的女婿,不少朋友都这么说。” “我知道,您那个女亲家都被他收拾得晕头转向的。”孟蕾娓娓说起上次齐友兰干的破事儿。 一餐饭,就在这类话题中度过。 饭后,母女两个开了电视,继续闲聊。 孟蕾说了自己的现状,比如报名上夜大,又提起辞职的事,问母亲:“您同意吗?” 杨清竹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铁饭碗的概念,立马说:“我当然赞成。你要是一边上班一边读夜大,太辛苦,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就能供着你过清闲的日子。” 略顿了顿,她取出一个存折,“这是我这些年特地给你存的一笔钱,跟你结婚前给的那几千不一样,最早是想着,你不管跟谁结婚,等性格沉稳懂事之后再交给你。 “有这笔钱,可以跟你丈夫做点儿投资之类的事,赚下些家底,就能轻轻松松过日子,不用像我似的,半辈子忙忙叨叨的。” 孟蕾动容,揽住母亲的手臂,“妈……”语声有点儿哽咽,“不用,用不着。应该我给您钱才对,我长大了,往后的一个目标,就是让您清闲又轻松地过日子。” “傻闺女。”杨清竹把存折放进女儿的衣袋,又抚一抚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儿,“我还没到要你养老的年纪呢。说白了,要不是为你,我这些年瞎折腾什么?” “我知道,真知道。”孟蕾忽然没办法控制情绪,紧紧地抱了抱母亲,又把脸埋在她肩头,“妈妈。”声音闷闷的。 猝不及防的,杨清竹掉了泪。 但这是开心、欣慰的泪,她飞快地拭去,又轻柔地拍抚着女儿的背,“蕾蕾乖,往后咱们都要这样,好不好?” “好。”孟蕾用力点头。 等到情绪平稳下来,她把衣袋里的存折拿出来,看也不看,执意还给母亲。 杨清竹坚决不肯收回。 母女两个为此简直是小小的吵了一架。 到末了的结果是,孟蕾吵输了,因为母亲跟她说,要是不收,她就回南方去。她还能怎么着? 十点来钟,母女两个相继洗漱。 睡下后,孟蕾蹭到母亲那边,“一起睡,您哄着我睡。”几岁的小孩子似的。 “好。”杨清竹拍抚着女儿的背,又差点儿掉泪。 以往何曾想过,她能与她的蕾蕾,有这样亲密无间的光景。 早就知道,孟蕾很有被李玉萍、孟连江养歪的可能——好些时候,跟她说话真挺不是东西的,太伤人。 如今也知道,她的蕾蕾的转变谓之惊人,甚至有些怪异,但,只要是她的宝贝女儿,不论是什么样,她都能接受。 更何况,蕾蕾牵手步入婚姻的人可是苏衡。 那孩子,她从他小时候就喜欢欣赏得不行,真论资质能力品行来讲,在小一辈里,蕾蕾都排不上号,苏衡则已有多年,是她心里最优秀的。 苏衡把蕾蕾带得客观理智地看待一些事,也很正常。 孟蕾那边,窝在母亲身侧,只觉心安、幸福。 她也清楚,有些言行会让母亲觉得反差大的惊人,但她不想掩饰,心里怎么想了,就付诸于行动。 母亲与苏衡不同,母亲对她有着天然的没道理好讲的信任,她既然知晓,又何必跟母亲也来徐徐图之那一套。 就是要和母亲亲密无间,起腻耍赖算什么?只要能让母亲和自己长长久久团聚,就没有她不愿意做的事。 两辈子了,要论缺憾,苏衡都要往后排——上辈子再兜兜转转,他们也不曾离散,与母亲却是不同。 其实孟蕾从前世生涯之末就很怀疑一件事:在她双手空空之后,母亲返回南方继续打理生意期间,遇到了事情,甚至是生了重病。 要不然,母亲何以那么多年,都再没回来与她相见?哪怕再失望,哪怕话说的再绝情,母亲对她的牵念是无法被消弭殆尽的。 前世她到死都没勇气问,这辈子,她不愿也不敢深想。 说到底,想再多又有什么用?争取、珍惜才是正理。 孟蕾和母亲絮絮地说着话,身边的大事小情,点点滴滴,都与母亲分享,是为了要母亲提防着一些人,孟家就不用提了,像齐友兰、景瑟那种人,什么时候找到面前求助什么事,真就要一个眼神都不用给。 杨清竹就算不知道女儿的意图,也会本能地反感那些人:敢算计她的蕾蕾,她能给那些混账东西好果子吃才怪。 孟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倦极入睡的。 她只知道,晨间是被苏衡唤醒的。 身形被轻轻摇晃,挣扎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他俊美得不像话又清清爽爽的容颜。 “四哥……”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啊呸,苏衡,怎么是你叫醒我?” 苏衡轻轻地笑开来,“头两个字儿我可听见了。” “……又嘴瓢了,不行吗?”孟蕾揉一揉眼睛。 “四哥、苏衡之间差了多少,怎么就能嘴瓢?”苏衡掐一掐她的小脸儿。他随着她重复昨天的对话。 “……苏家四哥在我记忆里,足有十好几年呢,我怎么能忘掉?”孟蕾没法子胡搅理,只好坦然诉诸事实。 苏衡抚着她最为精致、美艳的小小的面孔,“成,随你怎么叫,直到你长大。” “……”合着她只要叫他四哥,就是幼稚的表现? 第24章 与亲友 “妈回四合院那边了,我多买了一些早点,让她带回去给朋友。”苏衡把孟蕾拽起来,“快起床,趁热吃。” “吃什么?”孟蕾问。 “小笼包,胡辣汤。” “在成煜家附近的铺子买的吗?”那个包子铺已经成了字号,包子和几种汤都是让人吃上瘾的那种。 “对。” 孟蕾有了精神,立马穿衣服下地,跑去洗脸刷牙。 苏衡出去把早餐摆上桌。 坐到餐桌前,孟蕾说起辞职的事,“妈同意,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跟你商量着怎么用。” “存着吧,我可不花长辈的钱。”苏衡说,“成煜公司那边,我每年能拿一笔分红,到昨天才让他给我结算。” “你有分红?”孟蕾讶然。 “这有什么奇怪的?”苏衡说,“他开公司,我出了三分之一的资金,提供技术支持。平时说做私活儿,都是那边的事。” 怪不得,前世他说辞职就辞职,说创业就创业,从没为筹备资金犯过难。孟蕾释然,“你从没跟我提过。” “以前没必要提。”苏衡顿了顿,想到曾经为钱的事跟她吵过架,笑微微地说,“我真不是想瞒着你有多少家底,主要是以前要是告诉你,担心你转头告诉孟家,他们变着花样地找辙借钱,忒麻烦。” 孟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白。那回为钱跟你吵架,其实我就是想试一下,你是不是真想跟我过一辈子,没考虑到别的。” “我有哪一点不像是实心实意跟你过?”苏衡给她往小碟子里倒了些醋,自己用的蘸料则是辣椒油。 孟蕾瞄着他的小碟子,“跟你吃饭可真上火,不让我吃辣的,你倒是少吃点儿啊,总馋着我。” 苏衡一乐,想了想,给她加了一点点辣油。 孟蕾这才开心了,吃了两个小笼包,这才回答他的问题:“决定结婚的时候,我回想起来,总感觉像是你随意捡了个熟人当媳妇儿。” 苏衡笑意更浓,“瞎扯。” 孟蕾想到了结婚前的那一天—— 是周末,她在家里撞见姚文远和李素馨搂搂抱抱的,当即跟姚文远说分手。 分手让她有种解脱的感觉,但被他们联手欺骗的愤怒也是实打实的。 什么都一样,自己不稀罕,也不能成为别人偷走抢走的理由。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来走去,经过一道墙壁,无意间看到墙上有男孩子用粉笔写了对一个女孩的告白。 某某某,我喜欢你。某某留。 就是这样简单的形式而已。 上学到工作期间,也有不少人写情书送礼物给她,却都是她死活看不上的。 那一刻,想到自己连一场正经的恋爱都没谈过,稀里糊涂地接受家里安排,跟姚文远确定了处对象的关系,却以那么糟糕的情形收场,陷入前所未有的沮丧。 就在那时候,苏衡走到她面前,审视片刻,问:“受委屈了?” 孟蕾红了眼眶,强忍着才没哭出来,跟他说了原因。 苏衡说:“那人本来就不怎么样,吹了是好事。”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5节 孟蕾说:“我知道,可还是特别生气。” 苏衡带她去了就近的咖啡厅,请她喝咖啡是假,要她吃些点心缓和心情是真。 送她回家时,他说:“蕾蕾,我早就到结婚的年龄了。你要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不如考虑考虑我。” 孟蕾懵了好一阵,才停下脚步,抬眼望着他,“四哥,你是认真的吗?” 苏衡微笑,“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 “但是,你条件那么好,单位里好几个女同事追求过你,她们都特别优秀……” “可我觉得,她们跟你没法儿比。你与其继续相亲,跟并不熟悉的人结婚,那还不如跟我,你说呢?” “……也是,啊不是,”孟蕾诚恳地望着他,“四哥,我的意思是,需要认真考虑的是你。你再考虑两天吧,不后悔的话再找我。” 苏衡微笑,“那么,两天后我再找你。这两天别再上火,也别再跟人相亲,好么?” “好。” 两天后,苏衡再次寻到孟蕾面前,送给她一枚老式的镶嵌宝石的金戒指。那是祖母病重时留给他的,要他送给注定不能谋面的孙媳妇。 又过了几天,两人开好介绍信,他跟父亲要了户口本,她则是从家里偷出户口本,一道去领了结婚证。 孟蕾经常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想跟她结婚,甚至怀疑过,他因为心仪的女子名花有主受了刺激…… 但这又不妨碍他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苏家四哥,打小就护着她,替她收拾对她恶作剧的小男生、给她买零食学习用品的次数,多到数不过来。 他脾气上来谁都敢揍,但从来不跟女孩子动手。 为此,结婚之后,她一面依赖他,一面又跟他耍小性子,他总是纵着又惯着她,很快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孟家那些人不停地洗脑拱火,令她不自觉地迷失,有了一种近乎不可理喻的状态。 ——想着这些,孟蕾出了神。 苏衡拍拍她脑门儿,“专心吃饭。” “哦。”孟蕾回神,对他一笑,眼中有着真切的怅然与歉意。 苏衡回以一笑,“今天我跟你们主任和领导说说,尽量让你早点儿离职,陪着妈找找合适的地方,办相关手续。” “嗯!”孟蕾想一想,“要是有人问,我就说要读夜大,还想跟着妈学学做生意。” “行啊。” 吃完饭,出门前,孟蕾取出母亲给的存折,“放在哪儿最安全?” 苏衡带她到书房,站到小书柜前,“我仿着爷爷奶奶用过的书柜设计的,让王学坤亲手做成,里面有暗格。” “是吗?”孟蕾惊喜。 “其实最好还是买个保险柜,嵌到墙里最省心。”苏衡给她演示开启两个暗格的方法,“家底都在这儿,没事的时候你可以清点一下,但是,除了妈,跟任何人都不能说,不然我可真得好好儿收拾你。” “不会的。”孟蕾笑得甜甜的,把存折放进暗格,再恢复成原样。 苏衡摸了摸她的头,和她一起换了鞋子,出门上班去。 这天起,孟蕾开始每晚到夜大上课。虽然早就跟苏衡学到了个中精髓,她仍然全神贯注地听讲。毕竟,不论什么专业,都可以温故知新。 授课的老师是四十来岁的男子,想不注意到这个新学员都不行,提问时只要她举手,十次总有六七次点她的名。 同学的年龄可谓参差不齐,但都是诚心来学东西的,有个格外用功的美人在班上,心里只有庆幸的份儿,遇到不懂的又是老师讲过的问题,少不得请教孟蕾。 简而言之,孟蕾很快混出了好人缘儿,对读夜大愈发的兴致盎然。 苏衡自是喜闻乐见,每晚都会准时接送妻子,在家里给她开小灶的,全是经商方面的知识——王学坤和成煜手头的事业,他都有份参与,总结出的经验不比两个铁哥们儿少。 这期间,孟蕾辞职的消息在单位上层传开,她第一时间对刘姐说了理由。毕竟是关系融洽的同事,应该及时打个招呼。 刘姐虽然不舍,却很理解:“这些年,你跟你妈妈聚少离多的,现在她好不容易回来,是该帮帮她。试着学学做生意也好,这年月,对一般人来说,还是钱最实在,越多越好。退一万步说,咱就是没做生意的天赋,苏衡也能托底,怎么着都能给你找份更好的工作。” 孟蕾笑着抱了抱她,“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 刘姐笑眯眯的,“回头我要是混不下去了,保不齐要找你们讨碗饭吃,到时候可别不搭理我。” “不能够。有好事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真招人喜欢。唉……等你这大美女走了,不定来个什么样儿的,要是歪瓜裂枣的长相还事儿精的性格,不出一星期我就得疯——落差那么大,我这小心肝儿可受不了。”刘姐说的是心里话,孟蕾也就跟苏衡作,工作能力和态度都没得说。 孟蕾好一通笑,转头又找冯处长解释了一遍。 冯处长也是做母亲的人,与杨清竹算是熟人,对孟蕾的决定给予了全然的理解与支持,又叮嘱:“读夜大要努力,帮妈妈做生意的时候也要用心,我不是要你学得厨艺多好——那只是你妈妈做生意的一个环节而已,你要了解做生意的正规程序,知道该不该做的那些事儿的线在哪儿,往后要是自己做生意,千万别踩不该踩的线。” 孟蕾用力点头,“太谢谢您了,我也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会争气,起码不会让您以后一提起我,就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 冯处长逸出愉悦的笑声,给了她一个有力又温暖的拥抱,“现在可真乖,也真懂事了。有你妈妈和苏衡看着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嘴碎成习惯了,改不了。” 这件事过去两天后,孟蕾正式离职。 当天起,她开始陪着母亲在这一区寻找合适的店面。 杨清竹这几天并没闲着,在这一区找到了一些房源的信息,因为想女儿全程参与,并不着急去看,只是及时联系房东,说了前去看房的大概时间,可以的话最好,要是已经有认可的租户就算了。 这天下午,母女两个事先和各个房东联系,确定看房的时间,出门打面的,游转在意向店面之间。 孟蕾兴致勃勃的。她从没做过餐饮业,但见识过一些年后餐饮业翘楚的实体店,因为旁观者清,自认很了解店面的优缺点。 这样积极,只因这是母亲的事业。不是孟蕾的。 孟蕾对自己此生的事业规划,已经很明确:等到这一年的四月末,机会来临时竭尽全力,到冬季,就算不能暴富成显贵,财力也能达到一般人仰望的地步。 在那期间,她就可以腾出一部分资金,开展前景长远的实业。当然,自己赚钱期间,她也不会忘记苏衡、母亲和两个好友,到了足以证明选择没错的时候,会逐一告知。 第25章 与亲友 杨清竹和孟蕾先后看了四个地方,相对最满意的目标相同。 是一栋纯中式的所在,本就开过餐厅,外面的二层楼临街,门楣上可以悬挂偌大匾额;一楼前方是可容纳诸多食客的大堂,后方是厨房和六个雅间;二楼则全是面积、陈设不同的雅间。 出了楼房向里走,是一个不大的院落,有数个可以随意利用的房间。 母女两个向房东问明租用的价格,约定明天进一步商议价格和租期。 辞了房东,两人心情大好,在街头散步。 孟蕾问母亲:“您找的房源都在这一区,不想到更繁华的地带发展?” 杨清竹就笑,“犯不上。更繁华的地方租金更高,客源却不见得更多。我们这一区就很不错,国企私企都有,还出了不少有些名气的个体户,只是比上不足而已。” “也是。”孟蕾点一点头,“现在交通就很方便了,以后的情况只会更好,而且餐饮业有句‘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老话。”停一停,又问,“刚看的那个酒楼,您想租多久?” “时间当然是越长越好,”杨清竹笑道,“我想一下子立下二十年的协议,不大现实,听房东的话音儿,十年没问题。” “这样的话,立合同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孟蕾说,“十年呢,不定发生多大的变化,今天见到的房东再好,也可能把地方转手给别人,到时候新房东背不住出幺蛾子,比如狮子大开口地涨房租。合同嘛,应该相互约束,而不是只有房东要求租户怎么样。” “有道理。”杨清竹对女儿很有些刮目相看,“你怎么会连这些都想得到?” 孟蕾笑盈盈的,随口找了个理由,“我原先在后勤部上班,单位里各个部门的人都少不了打交道,扯闲篇儿时的话题五花八门的。” 杨清竹释然。 孟蕾揽住她手臂,“妈,您要是真打定主意了,打一开始就注册好品牌吧?一来省得别人用了招牌又先一步注册,那就太亏了;二来有的房东故意找茬,其实是瞧着租户的生意红火,他自己或是亲友想照猫画虎。” “对对对。”杨清竹深以为然,“你还别说,以前我听说过这种糟心事儿,人家正干得热火朝天,见钱眼开的跑去泼冷水。横竖品牌注册了就是自个儿的,往后搬到别的地方也没事。” 孟蕾欣然而笑,“平时都说防君子不防小人,但有的行业必须要防着小人。” “别说,跟你一起忙活这些真好。”杨清竹拍拍女儿的手,“你是一心一意为我打算,换了别人就不成。倒不是朋友跟我不是一条心,但负责的事情不一样,考虑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有时候我正琢磨潜在的问题呢,别人打两句岔就忘了。” 孟蕾莞尔。 杨清竹问起张然,张然和商小莺都是女儿的好友,她是知道的,也打心底喜欢。 孟蕾说:“年前跟着冯超回他老家过年了——就是她男朋友,应该是不大乐观。” “怎么回事?” “大体来说,就是贫富差距太大的问题。张然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叫缺钱,高中毕业后,她爷爷奶奶就给她开了个咖啡厅。冯超那边,吃饱的日子都还没两年。” “那还真就不大乐观。”杨清竹倒是不担心,“但然然那孩子没事,这是她第三个还是第四个男朋友了?都总结出不少失恋的经验了吧?” 孟蕾大乐,“第三个。说起来挺奇怪的,小莺那边是一直遇不到合适的,然然这边是总遇到不对的。” “没办法,找到个方方面面条件都能对上的人,简直是中彩票的概率。” 说笑着在街上逛了一阵子,母女两个各自买了晚上要用的食材,打车,各回各处。 杨清竹要和朋友沟通租店面的事,晚上和多年好友一起吃饭。 孟蕾也要和好朋友小聚。 昨晚张然打过电话,是苏衡接的,她说已经到家,今天下午来找孟蕾,还说要是方便的话,请她在家吃顿饭——现在心情不大好,不想去外面。 苏衡喜闻乐见,也无意掺和妻子的人际交往,说那我等蕾蕾去夜校之前到家。 到家后,孟蕾麻利地处理食材,煲上汤,蒸上排骨,余下的事情,动手时多说用二十来分钟,六菜一汤就能上桌。 下午四点多,张然来了。 孟蕾一见,心疼不已,抱了抱她,“明显瘦了不少,一下子成了小可怜儿,怎么搞的?”其实是明知故问,这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张然样子看起来有点儿憔悴,精气神儿倒是很足,微眯了半月形的大眼睛,用力揉了揉孟蕾的小脸儿,“我这么惨,你怎么明显更漂亮了?看起来小莺没说错,你算是步入人生的春天了。” “……真是小莺说的?她还会拽这种词儿?” 张然笑得现出编贝般的小白牙、两个甜美的酒窝,“估计是在排练的话剧文绉绉的。” 孟蕾也笑,揽着她到沙发上落座,快速备好茶点。 喝了两口茶,张然悻悻地说起与前男友的这趟远行:“冯超那人,你瞧着也算是人模狗样的吧?家里人忒不是东西。” “惹你生气了?”前世这阶段,孟蕾心情也不好,没细问,张然一定也是顾及她的状态,三言两语带过而已。 “唉,真把我气乐了。”张然娓娓道来,“本来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他家乡又穷又偏僻。怎么也没想到,他爸妈仗着是家乡的文化人,没完没了地跟我摆谱。没事,我忍。 “冯超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个的,本来就是他们爹妈追男孩儿的铁证,但一点儿抱怨都没有,打的算盘全是让冯超占我的便宜。 “大概意思就是,我要是想跟冯超结婚,必须得跟他回家乡;要是不回去,那在这边的住房,就得由我家提供,而且每个月还要交给公公婆婆五十块钱。” 孟蕾瞠目,“她们这是要弟弟结婚,还是要把弟弟卖给你?” “说的不就是嘛。”张然气得腮帮都要鼓起来了,“我转头问冯超怎么想的,他嘴里说她们就那么一说,其实根本拗不过家里那些人。”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6节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其实我根本没在他家过年,腊月二十九甩手走人,当时心情太差了,回来也是给我爸妈添堵,干脆半道下车,玩儿了一圈。”说着揉了揉自己的面颊,“瘦了还真不是因为失恋,自己可哪儿玩儿的时候累着了。” 孟蕾笑出来。 “不提那个王八蛋了,说说你吧。”张然仔细问起孟蕾最近的情形,“打电话时,小莺跟我没正形,说什么干了件特解气的大好事,跟你有关,到底指什么?” 孟蕾自是如实相告,又说了捉奸大戏的所有后续。 张然笑得不轻,“难得,她这回没跟我胡说八道。” “这一阵她太忙,演出多,不然真得好好儿请她吃一顿。”孟蕾说。 “别说你了,我都想犒劳犒劳她。”张然又问,“辞职了,又读书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有啊,再过一个多月,我想自己赚钱。”孟蕾说,“说起来,你那个咖啡厅到底赚不赚钱?我要是什么时候介绍财路给你,你别到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在干亏本儿买卖。” “这话说的。”张然笑着拍了孟蕾一巴掌,“咱们是缺心眼儿三人组,但我也没缺到那份儿上吧?放心,咖啡厅盈利还凑合,而且,爷爷奶奶早把他们一半的存款给我了,我富裕着呢。” “是吗?”孟蕾放心了,“正好,我妈也给了我一笔用来投资的钱,到时候真能一起赚钱了。小莺那边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她要用钱,只是跟家里张张嘴的事儿。”张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到底是什么赚钱的路子?” “我先卖个关子,到时候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孟蕾只是要好友事先有个准备,扯了个善意的谎言,“也是无意中听说的消息,没成真之前,我说着还真没底气。” “也行,反正到时候别忘了我就行。”张然心念一转,磨了磨牙,“我现在特想赚一笔大钱,然后全换成钢镚儿——我砸死冯超那丫的!他大爷的,我有钱到了他们家,还成缺理的事儿了,什么玩意儿!”终究是意难平。 孟蕾笑得窝进沙发深处。 尽情吐槽之后,张然心情大好,和孟蕾一起到厨房做饭,“可不能耽误你上学,不然四哥不定怎么数落我。” “不能够,他现在脾气好多了。” “真的吗?那我今天就不趁早溜了,得见见四哥。” 张然说到做到,吃完饭和孟蕾吃着干果消磨时间,直到苏衡走进家门。 “四哥。”张然立马站起来,乖乖地打招呼,美丽的眼眸却闪着狡黠的光,仔仔细细打量他。 “看什么呢?不认识了?”苏衡笑微微地问,他对这个小虎妞的印象和商小莺一样,算是挺不错。 “看你过了个年,脾气好点儿了没。” “我在家哪儿敢有脾气。”苏衡回得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 张然闷声笑起来,“这话说的,好像你是怕媳妇儿的人似的。”说完搂一搂孟蕾,“得啦,把你媳妇儿还给你,我走啦。” 苏衡嗯了一声,“面的在小区外等着,车牌后三位273,替你付过车钱了。” “太谢谢了,”张然双手合十,“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占小便宜的?” 苏衡笑出来,“小破孩儿,快滚吧你。” “嗳!”张然匆匆摆一摆手,风风火火出门去。 苏衡取过孟蕾大大的沉甸甸的帆布袋,“走着。” “好。”孟蕾麻利地换上鞋子,出门后,下楼时问他,“我们一起看过电影吗?” “没有。” “什么时候请我看一场?” “……你不觉得很无聊么?” “你总得让我觉得跟你是夫妻吧?好些夫妻情侣都去看……” “看,明天就去。”苏衡可不想她又闹情绪。 第26章 与亲友 听他这么说,孟蕾立刻话锋一转,“记住,你答应过我了。最近就算了,白天你没空,晚上我没时间。” 刚刚她只是故意抛出一个话题而已,毕竟,这一年的苏衡,通常没有主动跟她扯闲篇儿的心情。 苏衡微笑,“等有好影片上映,再一起去看。” 他倒不是不愿意和她看电影,而是那消遣需要特地腾出时间,碰到不对路的片子,完全是花钱浪费时间。 孟蕾从衣袋里取出两张电影票,“你送人吧,然然给我的,这片子实在没什么看头。” 苏衡不接,“妈那边的朋友,有两个是夫妻,明儿你送给他们。” “也行。” 到楼下,苏衡取来自行车,带着孟蕾到学校。 阳历三月的夜间,风仍旧冷飕飕的,他问:“冷不冷?” “不冷。”孟蕾反过来问他,“你呢?要不以后我每天打车吧?”冷不冷是一回事,他每晚都要接送,等于额外多了件固定的事,也让她于心不安。 “横竖也没别的事可做。” 于是,孟蕾说起白天看房子的事,也不管他会不会不耐烦,事无巨细地讲给他听,包括自己给母亲的建议。 “行啊你。”苏衡没掩饰意外,“我怎么瞧着,你也挺适合做餐饮业?” 孟蕾明知他只是这么一说,却故意问:“那,我先开个小餐馆练练手?” “适合而已,谁叫你真做了?”苏衡说,“妈熬了这么多年才做出名堂,太辛苦,算了。” 孟蕾一笑,“我要是什么都做不成,你可怎么办?” “上学、花钱你总会吧?只要愿意,上学能到三十来岁,课余时间给家里和自个儿买东西。”苏衡语带笑意,“你难道没见过?有人天生是败家子的好命。” “你倒是想得开,”孟蕾轻笑出声,“合着看准我做不成什么事儿?” “没有,有必要做两手打算而已。”苏衡自认对她的要求真不高:过日子能齐心协力是最好,她要是事业不顺,也无所谓,拨给她一笔钱,让她随着喜好折腾就是了。 孟蕾品出他这层用意,双手轻轻绕上他腰身,再略略收紧,随后,面颊贴着他后背。 到了校门外,苏衡叮嘱她:“宁可最后一个出来,也别早退。”眼下还不是完全放松的时候。 “记住啦。”孟蕾拿过挎包,对他摆摆手。 有同一时间抵达的女同学看到她,扬声唤她名字。 她笑着加快脚步走过去。 苏衡望着她和同学一起步入校内,这才离开,去了附近一个不大不小的茶馆,要了一壶茶,两色干果。 从孟蕾开始上学后,他每晚都会在这里消磨时间,或是看书、琢磨工作上的事,或是见亲友。 喝了半杯茶,苏伯海赶来,笑呵呵落座后,问:“蕾蕾去上学了?” “嗯。”苏衡给父亲斟了一杯茶,凝眸端详,“瞧着倒是还行,没瘦。” “想吃什么就自己买菜做,我的小日子滋润着呢。”苏伯海顿了顿,“不过,有时候还是嫌麻烦,今天要跟你商量个事儿。” “您说。” “我想让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搬回家里住。”苏伯海说,“往后家里我说了算,肯定不会再让你俩嫂子受闲气,你什么看法?” “这还用跟我商量?不关我的事。” “我倒也不是觉得,一家人就非得住在一起,问题是他们在外头都是租房,大人无所谓,孩子遭罪。要是都像你似的,自个儿争气,什么都不靠家里,我也犯不着张罗这些。” 苏伯海这么多年,心里最觉亏欠的就是小儿子,可是没办法,到现在,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弥补的法子——人家自己就要什么有什么,根本没有需要家里帮扶的事由。 苏衡说:“理解。” 苏伯海点一点头,“前两天在街上遇见我女亲家了,跟她聊了几句,听那意思是以后不再去别处了?” 苏衡嗯了一声,言简意赅地说了岳母的打算。 “好事。”苏伯海现出舒心的笑,“尤其她跟蕾蕾,以前总亲不起来,现在这样是最好。” 苏衡深以为然。 苏伯海喝一口茶,感慨道:“我这个女亲家,什么都好,就是姻缘命差。” “这话怎么说?” “单说条件,她找个怎么出色的丈夫都不新鲜,关键是运气不好。”苏伯海娓娓道,“那时候谁都知道,追求她的人真的是排队,关键她爷爷奶奶是老顽固,不知道怎么的,选中了孟连江,简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婚。 “我估计她是给闹腾得对婚姻没了心气儿,将就着结了婚。 “孟连江是个什么东西,大伙儿都知道。她那种人,到末了估计是宁可上吊抹脖子也过不下去了,离了婚。 “好些事儿,孟连江是故意恶心她,现摆着的例子是蕾蕾的抚养权。为这个,俩人那时候实打实磨烦了好一阵。 “最后是折中的方式:说起来蕾蕾的抚养权归孟连江,但孩子的姥姥姥爷在一天,就帮着带一天。其他的还相互谈了不少条件,都写在离婚协议书上了。” 苏衡缓缓地颔首,“听人念叨过几句,但是没这么详细。” 苏伯海望着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苏伯海身形微微前倾,少见地八卦起来:“梁东越这次跟没跟着我亲家回来?他是你领导的堂弟,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苏衡失笑,“梁处长跟我提过一嘴,现在梁先生还没安排好南方的生意,安排好了就回来。” 苏伯海面色一松,“那是最好。主要是年头太多了,我们这些旁观的都不落忍,盼着他能如愿。毕竟,这种人太少。” “话也不能这么说。”苏衡看待很多事,从来是理智为主,“这么多年都没能走到一起,或许是存在一定的问题。主要是我没跟梁先生接触过,乐观不起来。” “见到人你就知道了。”苏伯海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要不然,咱爷儿俩打个赌?要是你输了,给我弄些好雪茄。” 苏衡笑开来,“瞧您这点儿出息,就当我输了,过几天就给您踅摸一些拿过去。” 苏伯海笑得像个开心的孩子。 父子两个闲聊了半个多小时,苏伯海起身离开。 其实所谓要商量的事,在电话里就能说清楚。他只是惦记着小儿子,想见见他。 齐友兰和苏辰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恰恰是他喜闻乐见的:苏辰这次又得进去一年左右,齐友兰又在四处哭爹喊娘地求助。 苏伯海早跟有可能无脑帮她的亲友打过招呼了,谁这次要是帮她也行,得先跟他绝交。于是断了她四处借债的路。 她为了倒霉催的儿子借钱没事,关键是俩混蛋又不还,到末了都得落到家里别人头上。 凭什么?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7节 他忍了她大半辈子,在她对小儿子小儿媳妇做出那种混账事之后,再也没有一丝容忍的余地。 横竖已经退休了,往后她识相也算了,要不然,那他就把她当做再就业的目标好了,不把她收拾踏实不算完。 转过天来,杨清竹、孟蕾和房东坐到一起,细说租赁事宜,有商有量地拟定了一份合约,当日签订。 接下来要着手的,就是装修、办理营业执照等证件,注册品牌的事自然也不能落下。 母女两个白日里总会在一起,这里那里的相形前去,看起来是很忙,但两个当事人却都有着一份从容不迫。 杨清竹是因为之前多年的经验累积,知道前期的准备工作,相当于盖房子打地基,地基要是打不好,盖的房子再漂亮,住着也迟早出问题。 孟蕾其实和母亲的心思一致,但那是源于前世经历与见闻,没可能言明而已。 再说了,母女两个都分外享受这样相伴、齐心的光景,要她们着急也急不起来。 一转眼,时间流转到春和景明的四月,中旬,发生了一件前世没有过的事: 苏衡要出差一段时间,做技术交流。 离开前,他为孟蕾做了详尽的安排:每天往返夜校,由长期雇的一辆面的接送;平时遇到哪类事找成煜,遇到哪类事找王学坤,都仔仔细细告诉孟蕾。 孟蕾用心记下,对他说只管放心,要是感觉在家里不大安生,就让母亲过来一起住一段时间。 “大概半个来月就回来,最多二十天。”苏衡说,“一定要乖乖的,这件事了了,我就能撂挑子不干了。” 孟蕾一笑,“你别总不放心我,影响了工作,得一堆人追着我抱怨。” 她帮他收拾行礼,放进旅行箱,送他到小区门外,瞧着车子消失在视野,才慢腾腾回到家里。 以往总觉得两个人住着过分宽敞的家,因为他出差,落到她眼里,更加空旷,心里真有些没着没落的。 不过没关系。 她需要着手的全神贯注去做的事情不少。 最重要的是,她自重生到现在,一直在翘首等待的发财的机会,就快到了。 算算时间,正是苏衡回来前后。 第27章 赚大钱 苏衡出差第一天,晚间,孟蕾正独自享用晚餐时,有人很礼貌地敲了敲房门。 孟蕾停下筷子,问:“哪位?” “是我,明娇。” “……”孟蕾起身去应门,其实有些费解,“是来找我的?” “对。”明娇将捧着的点心匣子抬高些,“成近邻的日子不短了,怎么都应该来打个招呼。” 孟蕾无语。隔着一栋楼,算什么近邻?难道谁临时遇到什么急事,还能放着同楼层的邻居不找,巴巴儿地跑到别处找人? 可人来都来了,她也就把人迎进门,不过有言在先:“坐坐可以,东西就免了,走的时候麻烦带走。” 明娇不置可否,落座后,喝了口茶,瞥一眼餐桌,见有四菜一汤,稍显惊讶,“自己吃饭,也要这么丰富吗?” “家人要我好好儿吃饭,别糊弄。”孟蕾坐回到餐桌前。 明娇说:“真是羡慕不来的好运气,我身边从没人跟我说这样的话。当然,说了也没用,我每天都很忙,顾不上这么周到的照顾自己。” 孟蕾听出她有些言语是柔软的刺儿,也就着意反刺回去:“这话说的,你挺多同事都是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家人。不过也难怪,你是事业心重的人,吃吃喝喝、亲人朋友都是次要的。” “有什么办法?人不都一样,到了什么环境才做什么事。我要是能嫁给自己喜欢那么多年的人,也会愿意照顾好自己,更要照顾好他。”明娇说完,一瞬不瞬地凝着孟蕾。这些话,联系一下前后,她不认为孟蕾接得上话。 孟蕾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到碗里,语气不咸不淡:“这种事,类似于人比人该死,你可别想不开。” “没什么想不开的。有些结了婚的女人,婚前明明一无是处,婚后就底气十足。我没蠢到为这种事想不开的地步。” 孟蕾转头瞧她一眼,嫣然一笑,“这不就是一句自知之明完全可以说明的事儿么?有些人口口声声喜欢一个人,明里暗里地追了多少年,固执地认为对方的选择是大错特错,却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更没反思过,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跑她家里来挑衅的人,要她用宽容的品德应付,实在是开玩笑。 可笑,什么东西——从没人这样骂过自己,明娇眼角一抽,语气不善:“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单纯讨论一些人,许你不许我?”孟蕾直言不讳,且打开了话匣子,“可真是世风日下,好端端跑别人家里,想偷东西,还一副高人一等的嘴脸。 “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怪不得那么不招人待见,也怪不得瞧着人吃四菜一汤都要酸几句。” 明娇脸色青红不定,“你、你怎么这么没素质?!” “再没素质,我也没惦记别人的丈夫。”孟蕾语气闲闲。 明娇站起身来,冷冷哼笑一声,“嘚瑟什么?苏衡这次出差的地方,可有以前追过他的人眼巴巴等着,他跟你说过没有?我好心好意过来提醒你,你却这么阴阳怪气的,等到前脚辞职后脚离婚的时候,有你哭的!” 孟蕾失笑,“敢情是来挑拨离间的,没用。我一向认为,追过苏衡的人,除了某些瞧着他结了婚还不死心的,都是出类拔萃的。比起在单位被贼惦记,我情愿他出差遇到老熟人。” 明娇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要走。 孟蕾及时提醒她,“带上你的东西,别留着膈应我。” 明娇拿上点心匣子,冲出门去。 孟蕾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明娇怎么想的,又或许,人家过来这一趟,正是因为想的太多。 又想挑拨得她跟出差在外的苏衡闹腾,又想在自己当三不成之余来一招借刀杀人,消灭掉潜在的小四。 大概在明娇心里,苏衡和她的婚姻仍旧处于风雨飘摇的动荡期吧?这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她上班时来往的人,都是冯处长、刘姐那样对自己存着善意的人,背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否定她、等着看她落魄,谁也说不准。 更何况,还有齐友兰那个不省心的,不定给明娇灌过什么迷魂汤,导致好好儿的一个人近乎疯魔起来。 分析一番,孟蕾专心吃饭。这种事,她一向只当闹剧。 饭后,孟蕾收拾好东西,挎上帆布袋出门。 大尧已经等在楼下。他是苏衡雇的每天接送她的面的司机,三十来岁,人很魁梧,一看就不大好惹的长相。 也只是看起来不好惹,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孟蕾觉得这人说话十分风趣,性格也很憨厚。 到了夜校,大尧叮嘱孟蕾:“我会准时来接你,多等会儿也没事,你千万别提前出来——这是小苏的意思。一阵一阵的,确实不安全。” “我记住了,谢谢。”孟蕾心里暖暖的,很难想象,苏衡跟大尧交待这些的情形。 而等到她下课出校门时,等在外面的除了大尧,还有杨清竹。 “妈?”孟蕾满脸惊喜,笑着跑过去,“您怎么来啦?” “来接我闺女放学。”杨清竹接过女儿肩上的帆布袋,“苏衡回来之前,只要有空,我就陪着你住。” “那可太好了。”孟蕾挽住母亲手臂,给她和大尧引见,随后,三人相继上车。 之后几天都这样。 注册品牌的事,要比孟蕾预料得更顺利,母亲拿到证书那天上午,忍不住说:“本来以为要磨叽一段时间呢。现在好了,万事俱备,只欠开张了。” 杨清竹也是打心底的高兴,不论发展前景如何,这也是她和女儿这段日子忙碌一番的证明,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们的。 “回家。”她携了女儿的手,“秘方上的配料全买齐了,中午给你做香锅鱼。” “好啊。”孟蕾笑靥如花。 做饭时,孟蕾要帮着打下手,杨清竹索性手把手地教她香锅鱼的做法,“有空了就一起做,回头你再做给苏衡吃。” “嗯!” 饭菜上桌后,孟蕾用心品尝,只觉汤头十足,鱼肉鲜美滑嫩,再加上那恰到好处的辣味,真是满口生香。 “太好吃了。”孟蕾能给予的评价,也只有这一句,进一步作为证明的,是频频举筷,吃得不亦乐乎。 杨清竹瞧着,唯有满心欢喜,“味道有辣味和麻辣,你更喜欢哪种?” “我只喜欢辣味的,苏衡也是,享受不来麻辣味的。但是,以后您得哪种味道都做好准备,这个没必要固定。”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点菜时让服务员记得问清楚。” 孟蕾想一想,“不用,让服务员客客气气招待,然后递上笔和点菜单子就成。” “嗯?” “等我吃饱再跟您细说。” 杨清竹笑开来,给女儿再添一筷子鲜美的鱼肉,“慢慢吃,我不着急。” 吃完鲜美的一餐,孟蕾仔细说了自己的想法:多多打印点菜单,列清楚微辣、中辣、特辣和对应的麻辣选项,每次点单都是餐厅和顾客各留一份底; 套餐附送的荤素小菜一样,列出合时节的备选菜肴; 需要另外付费的各类白酒、饮料也一样,通通由顾客自行选择; 在末尾留下备注项,供顾客写下合理范围内的要求。 这是往后才在一些餐厅出现的点餐方式,中途如果出现上菜有误的问题,不论顾客还是餐厅,都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出在哪一方。 杨清竹大喜过望,当即拟出一份点菜单,和女儿商量着修改,直到尽善尽美,末了拥抱女儿,“蕾蕾,这次你都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少,可我在今年之前,都没在你上学时接送过你,哪次回来,也没好好儿给你做顿饭,带着你逛街……” “妈,”孟蕾不能说自己一些想法只因占据着重生的便利,于是避重就轻,“别人我是不知道,反正我和小莺、然然上学的时候,可都不要家长接送。对了,这是什么地方的情况?您怎么不早告诉我?要是早知道,我以前不就又多了一个犯浑的理由?” 杨清竹笑着落了泪。 孟蕾更深地依偎到母亲怀里,“妈妈……我们以后不往回看,只往前看,不有事没事地检讨自己,好不好?” “好,好。” 这样平宁温馨的日子里,苏衡三两天打回一个电话,问问孟蕾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或是有没有好好儿吃饭,仅此而已。 孟蕾深知他性格,也就不介意做话痨,每次都跟他细说身边的大事小情,问他自己做的对不对。 至于明娇找上门的事,她半字没提。没必要让他在外期间心里还不舒坦。 这段日子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暂。 进入四月下旬,孟蕾每天买回报纸仔细阅读,不错过任何一个版面。 终于,那一天早上,她看到了自己一直在等待的好消息。 当天她就去了银行,把个人名下所有的存款变现,全部买了国库券。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8节 购买国库券,对很多人来说已是年月不短,而在政策调整之前,只是对国家献爱心的事,政策调整之后,则会变成部分人暴富的机遇。 在看到切实的消息之前,孟蕾都会害怕,这一世和上辈子的大环境保不齐也会发生变化,幸好没有。 第28章 赚大钱 转过天来,孟蕾随母亲去看了看装修好的餐厅,非常满意。 门楣上挂着斗大的“杨记香锅鱼”的匾额,室内保持着中式风格,但在一些细节上做了处理,显得更加洁净。 偌大的厨房里,灶头、流理台等等配备充足又齐全。 特地改装设置的冷藏室也已经在运转。 “想好什么时候开张没有?”孟蕾问母亲。 “五月六号怎么样?”杨清竹说,“开张挺重要的,得做好充分的准备。我已经通知了以前认识的所有靠得住的朋友,他们会再通知别人。第一天全部打八折,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孟蕾笑盈盈的,“我也通知了单位里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小莺、然然也一样,帮着张罗了。您可得做好准备,当天光顾的人真少不了。” “真是我的小福星。”杨清竹宠溺地点一点女儿的额头,“我多进一些食材,有备无患。” “就得这样,然后——”孟蕾顿了顿,还是把建议说出来,“您介不介意给第一天捧场的人全部发一张优惠券?就是价钱打八折,或者不论什么时候去就餐,都奉送一定价位里的酒水,毕竟,口碑需要食客口口相传,不给实惠,有些人可能吃完一次就想忍痛割爱了,到请客的时候带着人去更实惠的餐厅。” 杨清竹笑起来,携了女儿的手,“这事儿我和朋友昨天就讨论过了,大致就是这意思,唯一犯愁的是优惠券的图样,他们都要我来求我宝贝闺女——咱们不是正经学过书画么?他们都觉得你眼光好,希望给个建议,要是亲笔画出来是最好。” “诶呀,优惠券不用设计,怎么喜气怎么来就是了。”孟蕾笑容灿烂,“正红底,印上黑金或纯金色字儿就成,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得印上‘杨记香锅鱼’的招牌和详细地址、联系电话,而且要说明,可以提前预约。” “内容不少啊,而且不是宣传小广告,要展示的内容却不少……”杨清竹琢磨着应对之策。 “谁规定优惠券就一定是窄窄的小小的一张?这又不像是存折,从没有过官方规定的尺寸。”孟蕾笑说,“尺寸大一点点也一样的。得了,这事儿您交给我吧,我给您做几个底样,您瞧着哪个最好就用哪个,要是都不行,咱就请设计行业的人来做。” “说半天还是得辛苦我闺女。”杨清竹悻悻的,“本来以为你跟我说几句就行了呢。” 孟蕾大乐,侧一侧头,蹭一蹭母亲的肩,“别矫情,我要是您员工,您才不会这么心疼。” 杨清竹默了默,捏一捏女儿挺翘的鼻梁,“你才矫情呢。” 孟蕾就笑,“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这类话都是跟您选的好女婿学的。不吵架不知道,不带脏字儿的骂人有好多种方式。” “把人逼急了,可不就得说重话。”杨清竹下意识地为女婿辩解之后便觉不妥,“蕾蕾,苏衡到底对你好不好?我不是指那些外人看起来好的事儿,在家里,他对你到底怎么样?你过得开不开心?” 孟蕾没想到,随口溜出去的抱怨,惹得母亲对苏衡生出质疑,连忙解释:“苏衡对我挺好的,特别好。我现在说话这么大大咧咧的,就是他惯出来的。……”迫于无奈,她只好把自己无事生非的例子随意拿出几个,讲给母亲听。 杨清竹无语了一阵子,又戳一戳女儿额头,“怎么老没事儿找事儿?也忒不是东西了。” 孟蕾明知理亏,仍是撒娇,“他说的话也不好听啊。” “换了我,说不定想揍你一顿了,别不知足。”此刻的杨清竹,切实地对曾经的女儿恨铁不成钢,“现在不是那德行了吧?” “不是了。”孟蕾弱弱地小声地说,“现在知道他是块宝了。我最近表现真的特别好,以前的错都没再犯。” 杨清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的同时,揽住女儿,“傻闺女,开窍了就好。” 孟蕾绽出甜美的笑。 做好优惠券之后,基本上没了需要她经手的事,白天的大把时间,全用来看书学习、倒腾国库券。 只几天时间,孟蕾就赚了几百块。 这晚,睡下之后,她告诉了母亲。如果没有确凿的事实摆出去,再怎么保证,也难让人放心。 杨清竹既惊又喜,“几天时间就赚这么多?” “是呀,您手头还有闲钱吗?”孟蕾说,“要是有,我们一起赚一笔,要是没多少也没事,过几个月我就能赚不少,到时候分给您一半。” 杨清竹笑出来,“傻丫头,给我钱干嘛?这事儿你真看准了能稳赚?” 孟蕾语气郑重:“真的,我可不敢拿您给我的钱开玩笑。而且这种事基本上没有风险,只是买入卖出而已,不像炒股那么大风险。” “那就成。”杨清竹略略盘算一下,“我再找朋友给你凑四五万,就说借用一半年,你放一起用,这样赚头更大。但是,出门千万要当心,到银行的时候,一定要大尧送你。” “要是您自己想赚,我就替您买国库券,要是专门给我凑就算了。”孟蕾说,“苏衡过一阵子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跟他说说,他总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杨清竹给女儿摆道理:“两码事,夫妻之间再一条心,赚钱的事也得区分开,到什么时候说起来,你不用靠着丈夫是最好。明白么?” “明白。” “这事儿就听我的吧。”杨清竹握住孟蕾的手,“等你赚钱多了,我什么时候需要用钱,你捎带着给我投资就行了,也当一回我的股东。” 争来争去许久,孟蕾终究拗不过母亲。 第二天,她打电话给商小莺,让她上午十点到张然的咖啡厅。 到达咖啡厅时,孟蕾一眼就看到了张然和她前男友冯超。 两个人坐在临窗的桌前,脸色都不大好。 张然望见孟蕾,立刻扬手,示意她到身边坐,转头唤来就近的服务员,帮忙点了一杯咖啡。 孟蕾落座后,微笑着对冯超点一点头。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张然。”冯超语气很焦虑,“她单方面把我甩了,哪有这么办事儿的?” “是么?”孟蕾故作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跟你回老家那次,是不是出了不愉快的事?” 张然把话接过去:“你那些姐姐要我为你做的那些牺牲,你赶紧跟蕾蕾说说。” “她们说她们的,我们不听不就结了?”冯超斯文清隽的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 “那只是听不听的事儿?”张然用小勺子慢悠悠搅着咖啡,语声和缓,“看她们那意思,只要我跟你结了婚,就得养你和你爹妈,还要帮她们解决很多事情。怎么着,我上辈子欠你们家的?我至于倒贴到那份儿上?” 冯超无言以对,低头默默地喝咖啡。 张然继续说道:“原先我是想跟你结婚,我家里只看你这个人的话,也基本上赞成,不然也不会让我跟你回老家,这是我们的诚意。 “可你们家怎么对我的?你妈动不动就说村里哪个姑娘多喜欢你,等了你多久,又说那姑娘多吃苦耐劳,绕着弯儿地说我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不是干活儿的料。 “对,我真不是干活儿的料,更没有伺候丈夫的传统美德。 “一句话,你们家人把我恶心透了,你倒贴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跟你结婚。 “既然没有结婚的可能,不分手还怎么着?相互耗着耽误时间?” 冯超看孟蕾一眼,终究是放下面子,近乎低声下气地说:“我们不听我家里的,就过自己的日子还不行么?” “怎么过?”张然柳眉微扬,“你能解决住房问题吗?能跟家里老死不相往来?” 冯超沉默下去。 服务员送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孟蕾接过,放入方糖、奶油,用小勺子慢慢搅着。 冯超再次向她求助:“孟蕾,你好歹帮我讲讲情,我家里人是做的有点儿过分了,但都是为我好,没坏心。”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这次轮到孟蕾挑眉了,“为你好,就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地吸然然的血?而且你们家明显是重男轻女,你真跟谁结了婚,是不是得整天催着生孩子?是不是不生出个儿子不算完?” “做梦。”张然没好气,“我这辈子最多生一个孩子。”又转头对孟蕾一笑,“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本来指望孟蕾帮忙,结果倒好,她明打明地帮倒忙。冯超哭笑不得,“孟蕾,老话儿不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么?你这怎么拧着来呢?” “我总不能看着好姐妹往火坑里跳吧?”孟蕾笑一笑,“你们两家的条件相差悬殊,观念也是南辕北辙。然然要是跟你结婚,真过不了顺心的日子。你就当是行行好,放她一马。” 说话间,商小莺快步走进来,张望一下,快步走过来。 站到三人面前,她睨着冯超,“诶呦,是你啊,咱们好好儿聊聊。” 第29章 赚大钱 冯超立刻头大不已。 “坐里边儿去。”商小莺对他打个手势,落座后,噼里啪啦一通训,“我们然然腊月二十九往回返,你居然放心?她遇到拐卖妇女的可怎么办?你老人家可真够心大的。 “再说你那几个姐姐,明明是女的,怎么跟女孩子那么大仇?明摆着要然然把你当小白脸儿似的养起来,要不要脸?你不就上过一个中流大学吗?至于牛到这份儿上? “听说过我们蕾蕾家的苏衡没?人家是顶尖大学高材生,长得比明星都帅,婚房是自己买的,现在供着蕾蕾读夜大。 “你呢?除了瞅着你们家人恶心然然,你为她做过什么?” 冯超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服务员知道商小莺的喜好,不等招呼就端来一杯咖啡。 商小莺放糖和奶的动作都带着脾气,“然然要是没跟你吹,我就算再瞧不上,也不会说你半个字的不是,现在分手了,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你们家太过分了,我宁可把然然打死,也不会让她做冤大头。” 张然和孟蕾莞尔。 “我要是结婚,争取一下,单位大概能给分配房子。”冯超这才想到了为自己争取的词儿,“其他的我会尽全力,尽量像苏衡那样,照顾好然然。” 张然已经不耐烦了,“关键不只是房子的事儿,你要是为了我就放弃家人,就等于我欠了你人情,不行;你放弃不了家人,我也受不了。 “总之必须分手,你别再来磨叽了。 “我们有事商量,没工夫应付你。这是我请你的最后一杯咖啡。” 说完她端着咖啡站起来,招呼好友,“去我办公室。” 张然的办公室,更像是她给自己在店里准备的卧室,单人床、摇椅、沙发、茶几一应俱全,书架和写字台倒有些碍眼。 三个人坐到沙发上,商小莺横了张然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找的对象一个不如一个。” “行情不好也能怪我?”张然小声嘀咕。 “宁缺毋滥会死吗?” 孟蕾忙打圆场,说起赚钱的正事。 商小莺双眼放光。 张然笑着一拍手,“蕾蕾都试过水了,咱俩赶紧筹钱。” “嗯!”商小莺用力点头,“我让我爸妈把家底挪给我几个月,然后你们俩帮我管着赚钱。”她在团里的排练、演出没个谱,白天通常抽不出多少时间。 张然说:“这些年我一共攒了一万多,最近跟爷爷奶奶提过借钱的事,老俩说能给我三四万。蕾蕾,够吗?” “没什么够不够的。”孟蕾笑着,“我手头的钱都是我妈给的,还有苏衡给过的彩礼钱、工资,加起来一共五万左右。昨天我妈说能再给我张罗几万。我们的钱全加起来,数目已经很大了,这样能赚的更多。” “那我不管怎么着,也凑四五万。”商小莺说。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29节 这种报家底的事,也只有跟最亲最近的好友才会发生。不管她们是小虎妞还是缺心眼儿三人组,相互之间的友情是最真挚、长久的。 孟蕾仔细跟她们说了运作的方式,末了叮嘱了:“这事儿得保密,要是买的人太多,我们能买的份额就少了。陆陆续续的,会有很多人发现这条赚钱的路,估计我们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那也足够啦,绝对会保密的。”商小莺笑得现出可爱的小虎牙,“要是赚到的够我买房子、踏踏实实玩儿几年就好了。” 张然附和,“我也要买房,在家住总被催婚。” 孟蕾顺势说起买房的事:“我听人说过,房价会越来越高,今年要是赚下的钱足够多,大可以多买地段好的房子,等过一些年,赶房价疯涨的时候转手,又能赚一笔。” 商小莺和张然频频点头。 她们三个,只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一起赚钱,合伙做生意是不大可能的:商小莺的专业是表演;张然生性喜欢安逸,只适合过悠闲的日子;孟蕾原本是得过且过的德行,要不是经过前世,毫无事业心。 一起吃过午饭,孟蕾辞了好友,打车回家。 杨清竹也刚回来,取出一个存折,“钱给你张罗到了,五万。” 孟蕾问:“这么快?” 杨清竹笑了,“可靠的还有闲钱的朋友,在我这儿有几个,相互周转钱是常事儿。” “幸好用不了多久就能还回去。”孟蕾挽着母亲到卧室,说了张然和商小莺的情况,“大概明天就能拿到钱,到时候我跟然然一起忙活这事儿。” “你这两个朋友是真交对了。”杨清竹很为她庆幸。 “是呢。” 不论前世今生,她们三个不论谁遇到事情,其他两个都会无条件站出来,给予支持呵护。 是因此,孟蕾希望小莺、然然这一生能过得顺遂,起码要保证不错的生活质量。 当晚,孟蕾算了算日子,服用了第二颗长效避孕药。 收起药物的小盒子时,暗暗苦笑。 早在苏衡之前十来天,她咨询医生拿了药,当天他看到,目光淡淡的,问为什么采取服药方式。 她说别的方式不够保险。 苏衡说不用着急,再过几个月也行。 她说没着急,只是试试合不合体质。 他嗯了一声,看了看说明书,随后的日子,这事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维持现状之于她,没任何坏处。但是该做的她得做到,他乐意继续别扭,那就接茬别扭好了。 转过天来,张然和商小莺的钱到位,前者开始跟孟蕾一起倒腾国库券。经手的钱谓之时下的巨款,但两个人一起,又有大尧接送,倒也没有安全问题。 从孟蕾开始入手国库券,到现在也不过几天时间,行情已明显高涨,比如之前倒手时只赚几百,到现在,同样的额度可以赚一千左右。 张然亲身参与,偶尔真有种做梦的感觉。这天和孟蕾一起逛街的时候,大略算了算账,喃喃道:“我的天,隔一天就能赚这么多……蕾蕾,快掐我一下,用力掐。” 孟蕾失笑,不轻不重地掐她水嫩嫩的小脸儿一下,又赶紧揉一揉,“失恋而已,怎么连我都开始怀疑了?” 张然也笑,“失恋个鬼呦,本来就是凑合着跟冯超走到一起的,什么都没付出过,跟你和姚文远那时候差不多。” 孟蕾对她提出要求,“往后可别再凑合了,不管谁,有觉得不对的地方就别谈。往后我们别避讳说这些破事儿了,确定关系之前问问我和小莺的看法,总有一两句是值得你参考的。” “还不都怪你?”张然鼓了鼓小腮帮,“跟姚文远那时候,确定关系才通知我们;到了四哥,更狠,领完证儿才跟我们说。” 孟蕾立马反驳:“我可不背这种锅,明明是你最早谈恋爱的,你跟我们说过什么?” “……你们又不问,我哪儿好意思主动说什么,好像跟你们嘚瑟似的。”张然自知理亏,展臂揽住孟蕾,“往后听你的,我再想跟谁凑合的时候,先找你和小莺骂我一顿。” 孟蕾哈哈地笑,“骂不骂先搁一边儿,让我们见见面、把把关才是正经。” “好!” 两个人去商场转了一圈,各自买了一些日常必需品,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出来,转去吃肯德基。 吃完饭,走出肯德基,竟然遇到了孟蕾中专时期的同学方晓明——也就是苏衡问过她有没有谈恋爱的绣花枕头。 绣花枕头经过这两三年的成长,样貌更出挑,气质也褪去青涩,透着沉稳内敛。 他微笑着和孟蕾、张然打招呼,随后问:“打车还是坐公交回家?” “坐公交车。”两女子异口同声。 “我送你们到站牌。”方晓明先从张然手里拿过购物袋。 张然在男性面前,一向是大小姐做派,习惯性地由着他当一把苦力,还对孟蕾眨了眨眼睛。 孟蕾瞪了她一眼,接下来,方晓明要拿她的购物袋时,她忙说不用。 方晓明坚持,“张然是我通过你认识的,帮她不帮你,我成什么人了?至于这么见外?” “那就辛苦你了。”孟蕾实在没词儿了,只好把购物袋递给他。 路上,方晓明走在孟蕾身侧,和她聊起各自的近况,神色难掩落寞——读中专那会儿,全校都知道他在追校花孟蕾,可也谁都知道,他没追上。 那也不算什么,他坚信自己还有机会,却没想到,去年她一点儿铺垫都没有就结了婚,嫁的还是那么出色的人…… 有苏衡摆着,他能为那一场求而不得释怀,失落却是无可避免,走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走在孟蕾另一侧的张然则目露狐疑,几次转身环顾周围——她感觉有人盯着他们。 会是谁呢?冯超,还是孟家那些人渣?又或者,是哪个天生无聊的人在暗中跟踪? 那边的孟蕾神色自若,方晓明留下联系电话时,她留了母亲的餐厅电话,“我最近在家的时间很少,有事打电话到餐厅,一定会转告我的。” 方晓明笑一笑,明知是她的托辞,也已知足,“万一有什么事,能联系上你就行。” 到了站牌下,孟蕾和张然拿回购物袋,礼貌地道谢。 方晓明说还有事,笑着摆手道别。 上了公交车,乘客不多,两女子找了座位坐下。 孟蕾望一眼车窗外,悄声问张然:“你是不是也觉得,刚才有人盯着我们?” “你也发现了?”直觉得到变相的认可,张然心里愈发紧张,“你猜会是谁呢?” “想想办法,把那个人揪出来。”孟蕾说。 第30章 炸毛了 孟蕾觉得,如果被跟踪,目标应该是自己,李玉萍、李素馨、明娇甚至景瑟,都有可能。 是这样猜测,也照实告诉张然,并分析道:“冯超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就算是那种性格,也没盯梢的时间。你别紧张,但有结果之前,千万要注意,我怕我会连累你。”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张然满不在乎,“这样吧,明天我们继续逛街,但要制定一套计划,你有没有好的想法?可别指望我。” 和好友在一起,她是从来不带脑子的。 孟蕾认真地点头,“我好好儿想想。” 下了公交车,孟蕾随张然到咖啡厅落脚,商量好一系列事情,联系大尧来接。 大尧家里没电话,但所在街道的小卖部有公用电话,并提供帮忙传口信的服务。这次苏衡给的雇车费用很丰厚,大尧白天一般都在家,帮父母忙这忙那。 过了二十来分钟,大尧接上孟蕾,送她到小区。 路上,孟蕾和他说了疑似被跟踪的事,“少说明后两天,我需要你帮忙,费用另算,你同意吗?” “小事情,不用给钱。”大尧立马说。 “那可不行。”孟蕾娓娓说了自己的打算。 大尧用心记住,满口应下。到了小区,主动送孟蕾到家门前,看着她开了门才离开。 孟蕾很感动,又好奇:也不知道苏衡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大好人。 杨清竹还没回来。 孟蕾归置好买回的生活用品,洗了些水果,随后坐到电话机旁,打电话给刘姐。想跟老同事聊几句,也想顺道打听一些事。 没成想,不等她委婉地问及,刘姐就主动说起了她感兴趣的事: “我估计景瑟干不了多久,仓库那边的人都嫌她干活儿偷奸耍滑,尤其又有占小便宜的毛病,谁会待见?但这回也是巧了,她自己也是完全不正干的德行,总是迟到早退,跟人说了,家里正在给她找新工作。” 孟蕾嗯了一声,从心里把景瑟排除。只迟到早退的时间,可跟踪不了谁。 刘姐又说:“嗳,明娇搬到你们小区之后,有没有出幺蛾子?” “苏衡出差那天,来我家串过一次门,坐了坐就走了。”孟蕾说,“瞧着她有点儿不大对劲。” 刘姐叹气,“别说你了,大伙儿都瞧着她神经兮兮的,工作时总犯弱智的毛病,老李那么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了了。前天请假了,老李才松了一口气,说正好她不在的这些天,能做做梁处长的思想工作,好歹把那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请假了?”孟蕾微微挑眉。 “是啊,你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下班后也得掐着时间给你打,你还是防着她点儿吧,我老觉得,她跟别的喜欢你家那位的女孩子不一样。” “还真是不大一样。” “是吧?你没事就跟苏衡联系一下,套套话,问清楚娇有没有跑过去找他。那种人,最喜欢钻空子了。” 刘姐的脑回路全围着苏衡打转,惹得孟蕾无声地笑开来,答话却分外乖巧,“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我记下了。什么时候你闲了,我请你吃饭。” “好嘞!这一阵真的特想你。” “我也特想你。” 电话挂断,孟蕾坐在沙发上,反复琢磨。 如果施行跟踪的是明娇,目的是什么?瞧瞧苏衡不在家的日子,她有没有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然后再绘声绘色的讲给苏衡听? 问题在于,明娇怎么能确定,苏衡有耐心听她说话? 写信更不行,苏衡再过几天就回来了,以目前平信挂号信的时间,可不是急于告知似是而非的消息的人能等得了的。 但如果照这种思路深想的话,可发挥的空间并不小。 孟蕾站到窗前,望着小区内的林荫路,陷入沉思。直到瞥见母亲的身影,她才敛起思绪,打开窗,扬声唤:“妈妈!” 杨清竹听到女儿甜美的呼唤,望向对应的窗口,扬一扬手,笑得格外灿烂又温柔。 直到这晚入睡,孟蕾也没提被跟踪的事。 没必要。 且不说并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有,这类事也不需要惊动母亲。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0节 负责任的母亲,到何时都想保护儿女,但儿女也该清楚,母亲只是一个凡人,尤其到儿女结婚之后,她已不再处于人生尤其体能的最好状态,甚至于,需要儿女的保护。 第二天上午,孟蕾到咖啡厅接上张然,两个人坐面的到公交站牌,乘公交车到商场。 上午逛商场买日用品,中午去了老字号的馆子吃红烧狮子头,下午则在商场周围颇具特色的店铺闲逛。 两个人都是毛衣、牛仔裤、白球鞋的打扮,只是毛衣的颜色不同,孟蕾穿的纯白,张然穿的则是粉红,俱是一身的青春洋溢。 这期间,两个人陆续被一些男青年搭讪,全都客客气气又透着疏离地打发掉。 这是她们从十六七就被迫修炼成的技能。 她们从头到尾,没有一丝被窥视、拍照的警觉而生的反应。 果然是物以类聚,凭孟蕾那个脑子,能跟她成为朋友的,能聪明敏锐才怪——藏身在车内、人群中、角落里的人紧握着照相机,时时逸出无声的冷笑,也总在冷笑的下一刻,望一眼伙伴所在的位置,目露警告、威慑之色。 得到对方示意绝无问题的时候,藏身者才会稍稍松一口气,又忍不住沮丧:今天抓拍下来的相片,虽然有数张都刻意调整到了最微妙的角度,情形还是达不到引人误会的效果,不像昨天。昨天可是战果颇丰。 下午四点来钟,两个败家女总算尽兴,该是实在累了,径自打车回家。 毋庸置疑,败家的东西产生的基本要素,是有个富裕的家庭。 孟蕾的朋友商小莺和张然,都是典型的富家女。 孟家与富裕从不搭边儿,但因为孟蕾的生母,丝毫不影响她始终过着优渥的生活: 幼年到少年期能跟着名家学书法绘画,长大后就算只有中专学历,依然能得到非常体面的工作。 又因为这些,得到了最出色的男人的青睐,与她结婚,成为伴侣。 人与人之间,要是认真比较,全不是谁该不该死的事儿,完全是没天理。 藏身者思及这些,满脸愤懑。 没意外情况的话,孟蕾、张然会一直由出租车送到家,等到孟蕾晚间去夜大,也由一个满脸凶相的面的司机接送,根本没可乘之机。 藏身者只通过这一两天的见闻,就已摸清楚孟蕾如今的基本生活规律。现下能憧憬的,只能是突然出现意外情况。 毕竟,这种机会和时间并不多。 坐在副驾座的藏身者的“助手”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开腔询问:“我们真的能找到机会么?我告诉你,酬劳什么的我可以不要,但一定要把她带到我家里,那样不但能改变我的现状,你也有很大机会和苏衡走到一起。” 藏身者第一反应是让对方闭嘴,却强行按捺下无名火,宽慰道:“机会都是等来的,你这么没耐心怎么行?起码还有四五天时间呢,别着急。” “真的还有四五天?”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藏身者递给同伙一瓶饮料,“你时时刻刻都可能狂躁紧张,这种状态可做不成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再不改变现状,我真的快疯了……”助手旋开饮料瓶盖,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就在这时,藏身者徐徐停下车,因为,她希望看到的惊喜出现了: 不知什么原因,孟蕾独自下了车,挥手和车里的人道别。 面的很快开走。 孟蕾站在路边,左看右看,并没打车的意思。过了一阵子,转身往回返。 “不能现在冲下去把她拎上车吗?”助手的语气明显兴奋起来。 “着什么急,再看看。尤其又在大马路上。” “她落单的时候多不多?要是很少,那就这次吧,不然真就是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闭嘴!” “……” 孟蕾不紧不慢地走着,在主街的一个岔路口停下来,左顾右盼片刻,转入一条岔路。 助手又耐不住了:“这条街能开车,赶紧跟上!我知道这一片的地形,跟以前的小巷没区别,现在这种岔路只是挺宽敞的,平时走的人很少,经过的车子也很少。” 说话期间,车子已经拐进那条岔路,只是开得很慢,和孟蕾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助手又一次失去耐心:“你他妈的等什么呢!?赶紧赶上去把人绑上车!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不是苏衡,但我要的只有钱!遇到机会你要是错失,那我明天就去派出所自首!我好不了,你更倒霉!” 藏身者终是架不住这样的威胁,喝令“闭嘴”的同时,依言轻踩一下油门,朝着孟蕾直冲而去。 孟蕾听到车子加速的声音,回眸一望,转而发足狂奔。 “快追快追!晚了就来不及了!”助手到这时候才想起,这条路上穿插着几条宅巷,仅供一两个人行走的那种。碍于时间有限,她顾不上解释。 车子再次加速,简直是朝着孟蕾撞去。 然而抵达宅巷的路程并不长,孟蕾又是明显发现危险在前,危险真正趋近时,亦是她转身跑进宅巷之时。 周遭陷入寂静。 藏身者和助手经过两句不亚于低声吵架的沟通,达成一致,飞快地下车跟过去。 孟蕾靠在转角处的青砖墙壁上,仍在按着心口喘息。 两个人观察了一两秒的时间便放下心来,疾步向她奔去。 孟蕾看清两个人的面容,先是惊讶,随即微笑,“难得,你们居然凑到了一起。” 语声未落,她身后的转角处,神色肃冷的两男一女相继现身。 两个心怀不轨的,立时齐齐变了脸色。 第31章 炸毛了 孟蕾身后的一女两男,是张然、大尧及其铁哥们儿二顺。 张然对人不具备任何威胁力,没法子,样貌太出众,身形太纤弱,就像好友孟蕾和商小莺一样,一般人都会觉得,这类女孩子除非被逼急了,否则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更何况,她们总是给人一种根本没长脑子的认知。 要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如今打孟蕾主意的人也不会这么想当然。 孟蕾凝眸瞧着对自己心怀叵测的两女子,对大尧说:“尧哥,立刻报警。” “马上。”大尧爽快应下,却没亲力亲为的打算,转头示意身边的二顺,“赶紧的。” 二顺面露迟疑,“这……行吗?”说话间,视线在孟蕾和张然之间徘徊——这不就俩绣花枕头吗?根本是摆设,而冲过来的两个女的却是穷凶极恶……他知道大尧打男人有多利落,却不能相信他对付得了两个女人。毕竟,女人打架的套路,跟男人完全是两码事。 大尧明白铁哥们儿的顾虑,“放心,涉嫌犯罪的玩意儿,根本不用考虑是男是女。” 二顺这才全然放心,疾步离开。 孟蕾视线仍旧不离那两个跟踪又蓄意伤害她的人。 是两个女人。 一个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李素馨,另一个是她上辈子印象模糊、这辈子却跳出来的明娇。 这次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明娇是主犯,李素馨是从犯——李素馨疯狂的念头再多,也得有筹划的脑子、安排一切的资金才行,她目前根本没有。 孟蕾转头望向张然,微不可见地一颔首,转而走到明娇面前。 张然、大尧亦步亦趋,随在她身后。 “为了偷别人的丈夫,什么下三滥的招儿都能想,什么下三滥的人你都敢招揽。”孟蕾语气中没有愤怒,只有不屑,“我丈夫被你这种人喜欢上,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当一个人眼中只有不屑的时候,杀伤力其实不输于任何威慑冷酷的眼神,因为那会让人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毫无尊严。 明娇咬一咬牙,刚要呛声,双手被剪到背后,后颈被温软却有力的手扣住。 孟蕾将明娇的身形移到墙壁跟前,使得她额头抵着墙壁,语声清冷:“你是有多自信,才认为雇一个女的就足够对付我和我朋友?” 明娇能说什么?她真正想说的就是自己后悔极了。 为什么要选择那个一无是处且精神状态都不大稳定的李素馨做帮手? 可在此刻,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孟蕾又说:“我要是跑得稍微慢一点儿,你就刹车不及把我撞死了,知不知道?” 明娇没反驳的勇气。 她找到落魄的李素馨,以及连续两天的跟踪,只要警方发力,就能找到人证。 “我……我错了。”看错了人,也选错了同伙人,意识到这些的明娇惨笑连连,“放过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刚刚我只是头脑发热,没想伤害你,是李素馨在一边不停地怂恿我,说什么要把你绑到她家里,她要你的房子和钱。” “骗谁呢?”孟蕾故意说道,“开车的是你,难道她拿刀逼着你开车撞我了?” “我不是要撞你,真的。”明娇急着撇清自己,“我只是想跟踪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出轨的证据,这两天只是拍了一些照片。” “只是拍照而已?”孟蕾才不信,“还干什么了?” “……今天早上,给苏衡的朋友送去一封信,里面有你和方晓明在街上的照片。我以为你今天会和方晓明继续见面,没想到……” 孟蕾皱眉,“苏衡哪个朋友?” “王学坤,开家具店的那个。”明娇交代完,又赶紧解释,“刚刚李素馨在车里不停地说开快些、追上你,我跟被她催眠了似的,本心真没想伤害你……” 孟蕾懒得听她说车轱辘话,把人交给大尧看管,走到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素馨面前。 李素馨仍旧盯着脚尖,心绪陷入狂躁: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十成十有胜算的局面,孟蕾居然也已早有防备。 这下可好了,她想要的房子和钱,是不是这一辈子都没戏了? 是不是再没有对姚文远颐指气使的机会? 孟蕾可没时间等她回神,冷声说:“李素馨。” 李素馨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孟蕾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 李素馨毫无防备,居然被抽得身形倒地,头撞到墙上。 孟蕾趋步过去,把住她年前烫过的长发,磨着牙说:“是不是想把我绑架之后进行威胁,要我的房子和钱?谁给你的脸? “从小你就爱偷我的东西,零钱、头绳、发卡、文具,长大了偷我的对象,我没正经搭理过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跟你妈还真是一模一样,活着的目标就是偷东西偷人、丢人现眼。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上了你们这种玩意儿。” 一番话,夹在期间的偷这个字眼促使李素馨陷入无能狂怒之中,“你看不住自己的东西,活该落到别人手里!等着吧,苏衡早晚也得被人撬走!除了一张脸能看,你还有什么?凭什么你就能过的舒舒服服,别人却要过得辛辛苦苦?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1节 “这回算你走运,你等着吧,我早晚花了你这张脸,还要让你一穷二白! “你跟你妈一个德行,天生欠我跟我妈,手里有的都应该是我们的!” 孟蕾听了还没怎么着,一旁的明娇急了,她忽然向前挣扎着,猛地踹了李素馨一脚,“李素馨!你他妈的真神经病了是吧?你自己疯了想伤人,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要你帮我拍些照片,可没想过掺和你那些见鬼的打算!” 那一脚实在不轻,李素馨发出一声闷哼,却也因为吃痛,头脑清醒下来,缓了缓,说:“你着什么急?这不是还没到派出所吗?那些话又不是跟警察说的!” 张然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转到身前,按下小型录音机的停止键,再把录音机放进帆布袋,随即走到李素馨面前,卯足力气,甩了她一巴掌,“抽死你丫的算了!你给我记住,打今儿起,就算蕾蕾没时间收拾你,往后我也盯上你了,这辈子你要是有混得好第一天,我随你的姓!” 稍稍一顿,转向明娇,“还有你个不要脸的,千方百计地要做第三者,怎么那么贱?别给我机会,不然我往死里搅和你的事儿!” 明娇瑟缩一下。 到此刻,孟蕾和大尧已经有些啼笑皆非——瞧着张然炸毛发狠,实在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没多久,二顺引着派出所的人赶到。 明娇和李素馨被押上警车后,张然取出录音机里的录音带,移交给民警。 大尧则带着两位民警到明娇开来的车附近,讲述了刚刚情况有多危险,请民警现场勘察车子轮胎留下的印迹。 最初,民警本以为是两个长得太漂亮的女孩子遭人嫉妒,引发了纠纷而已,过来后听了录音,又勘察过现场,才意识到这事情不小,神色越来越严肃。 跟着到派出所做完笔录,孟蕾等四人留下联系方式,承诺有需要一定配合之后,这才踏上回程。 孟蕾坚持给了大尧和二顺各一个红包,笑说:“本来应该请你们吃顿饭,但我妈开的香锅鱼餐厅要快营业了,到时候请你们免费吃一顿,可一定要捧场。” 大尧和二顺推脱不过,也就从善如流,前者还夸奖孟蕾和张然:“这次你们考虑得挺周到的,人证物证都齐了,够那俩神经病喝一壶的。” 二顺附和地点头,“还真是,厉害。” 张然笑着挽住孟蕾的手臂,“全是我家蕾蕾想到的,我只是准备录音机,跟着凑热闹。” “哪有。”孟蕾贴了贴她的肩,“从头到尾都陪着我,我心里更有底。” 这天回到家里,孟蕾长长地透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不少。 回想起明娇提过的王学坤那一节,心里又不踏实了:他到现在都没跟自己联系过,是没收到照片,还是……直接告诉苏衡了? 他不会那么二百五吧? 孟蕾立刻打电话给王学坤,开门见山地说明原因,“你收没收到?” 王学坤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就教训起她来,“苏衡只是出差一段日子,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没事见那个绣花枕头干嘛?” 明显是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孟蕾黑了脸,“你是不是打电话告诉苏衡了?” “……” 孟蕾心知自己猜对了,更上火,“你安的什么心?现在怎么这么缺心眼儿?你那个破店早晚得赔本儿到关张!”说完重重地放下话筒。 苏衡要她遇到事情找王学坤或成煜,结果她没找他们,这家伙却给她找了件事。 就算没结婚,也应该知道夫妻之间的事别掺和,王学坤怎么连这种常识都没有? 预感告诉孟蕾,最迟到苏衡下班前,一定会打回电话。 她打电话到餐厅,找到母亲,说:“妈,我晚上有事,您跟朋友一起吃晚饭吧。” 杨清竹不疑有他,应下来。 下午五点多钟,苏衡打回电话。 孟蕾很快接起来。 苏衡说:“这两天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 “为什么这么问?”孟蕾反问。 “感觉。” “是遇到了些事情,不过已经解决了。”孟蕾说,“你怎么样?有没有人跟你告我的黑状?” 苏衡轻轻一笑,“王学坤那个着三不到两的,听风就是雨,跟我瞎扯了几句。没事。” 孟蕾唇角微微上扬。 “蕾蕾。” “嗯?” “四五天后我回家,这几天你能不能白天只待在家或餐厅?我心里有点儿不踏实。” “有难度。”孟蕾说,“我和小莺、张然要时不时碰面,商量赚钱的门道。” “缓几天不行?”苏衡说,“临走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 “你为什么不问我遇到了什么事情,又是怎么解决的?”因为明娇那一节,孟蕾有些恼火,“你是哪种不踏实?怕戴绿帽子的不踏实,还是怕我出事的不踏实?” “这不废话么?”苏衡有些不耐烦了。 “你又废什么话?我都没怀疑你在外面胡来,你倒要求我这样那样,凭什么?”孟蕾不想跟他吵,本心里想跟他仔细说说今天的事,让他联系张然和大尧,可是说话总比脑子快一步。 “孟蕾,”苏衡语声低缓,“我不是疑神疑鬼的人,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这几天不论怎么样,请你白天在家或是餐厅,别再四处乱跑。如果我这次武断了,回去后随你怎么罚,现在听我的。” “……”孟蕾吁出一口气,仍是介意他不问自己经历了什么,“我讨厌你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 “我已经说了,不想重复,你应该也不想我请妈帮忙看着你。” 他倒是有法子拿捏她。孟蕾更没好气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再有,请你转告王学坤,我讨厌死他这个大嘴巴了。” 说完,她挂断电话,绕着手臂在室内打转、运气。 第32章 喜欢你 苏衡听着电话里的盲音,按了按眉心。 这个小虎妞,该是因为王学坤传话气儿不顺了,连带着跟他没好气。 只是,跟他传她闲话的人,可不止王学坤一个。 他怎么会怀疑她什么?只是今天一阵阵的不安、烦躁。 如果只是有人在他们之间挑拨倒算了,他担心的是孟家有贼心不死的,出其不意地伤害她。 再打电话回去,她一准儿还是没好气——太了解她那小脾气了。 沉了沉,苏衡想拨电话联系上大尧,让他尽可能全天候守在孟蕾附近,另外加钱就是了。 让他上火的是,大尧的联系电话记在单独的一个号码簿上,他落在了办公室。 没别的办法了,苏衡打给成煜,请他专门雇个人,确保孟蕾在他回去之前无虞。 那边的成煜哈哈地笑起来,“你们俩又怎么了?你这到底是监视,还是保护蕾蕾?” “少废话,我监视我媳妇儿干嘛?给句话,成不成?” “成。不过,你赶紧回来才是正经的,不少事情没你可不行。” “我尽快。”苏衡想着,明天就来回沟通一下,争取一两天内回家。哥们儿的事情重要,媳妇儿的安全更重要。 晚上,孟蕾从夜校回到家里,本想和母亲说说白天那些破事儿,却在开口之前听到母亲说: “蕾蕾,明天我得出趟门,到外地的一个厂家,定做一批厨具,估计得三四天打个来回,可我实在不放心你……” “没什么不放心的。”孟蕾赶紧坐到母亲身边,说,“大不了,我只要出家门,就让大尧接送。” “你可得说到做到。”杨清竹握住她的手,“大尧那个人,我看了这一段时间,挺可靠的。” “我也这么觉得。”孟蕾笑说,“要是临时有什么事,您打电话回来没人接,就打到餐厅,我出去干什么、多久回来,都会在餐厅报备。” “那我就放心了。”杨清竹说,“我一到外面,轻易不往回打电话,等到了那边,我给你留个号码吧,你有事立刻给我打。” “好啊。” 这会儿,孟蕾想起苏衡的话,较劲地想:这下倒要看看,你怎么请妈看着我。 按理说,已经是活过一生的人了,她应该对很多事做到波澜不惊,对他更该多一份宽容、耐心和理解。 无奈的是,什么事她都能很快放下,只有对苏衡,很多时候根本管不住自己。 或许是因为,她太确定他爱自己,有恃无恐,从而骄纵。 更何况,理智地分析一下,今天她跟他拌嘴是不可避免的。 如今的他,和她确然存在着沟通问题。其实只要他耐心一些,就能听她亲口解释一切,但他在这一年,最缺乏的就是耐心。 她可以在家变得勤快、关心他,却不能从以前的作精变成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一旦让他形成惯性,那么,余生恐怕都要被当做幼儿园的小孩子,想不管就不管,想关起来就关起来。 总之,改变、磨合得是相互的,只凭她一个人努力,可换不来长久的夫妻和睦。 第二天,孟蕾随母亲去了四合院,见有一对中年夫妻陪她出远门,这才放心。 昨天倒是办成了一件不小的事,却耽误了赚钱大业,今天当然要把昨天耽误的事弥补回来。 中午,张然随着孟蕾回家,一起做饭的时候,说:“我打听过消息了,昨天我们出事的南城那一区,有两个银行,这两天会接到两笔国库券,全买下的话,总共需要二十来万。” “确定吗?那可太好了。”孟蕾一喜,“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那边到我们这一区,开车要一个多小时,坐公交车更慢。我们到南城住两天算了,我家在那边有套房子,住着特舒服,唯一的缺点是电话不通。我们去住两天,好不好?” 孟蕾失笑,却记起苏衡的交待,面露犹豫。 “诶呀,又不是出远门,你实在惦记四哥,每天打电话给他不就结了?”张然进一步说服她,“而且,起初这几天,南城派出所一定会打电话,要我们一趟一趟赶过去,核对一些事情。 “我们要是换到那一区住着,打好招呼,让他们赶早或者下午三点以后到住处找我们就可以了。 “反过来,带着好多国库券,来回打车的话,又得另外付车费给大尧,你和四哥的钱我也心疼啊。要是坐公交车,又要担心箱子被人掉包……” 末尾的话说服了孟蕾,“你说的有道理,安全最重要。”事有轻重,她不能因为家里的事,拿那么多钱冒险。 “那我们这就打电话,该通知的全通知到,下午就走,好不好?” “好啊。” 张然分别给南城派出所、自己的咖啡厅、家里打了电话。她给咖啡厅和亲人的理由特简单:要出去玩儿两天。这是一年最少发生二三十回的事,大家早习惯了。 商小莺到地方上演出了,少说也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也不用特地打招呼。 随后,孟蕾先跟夜校请了几天假,挺顺利的,等到她想告诉苏衡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他在外面的联系号码,都是他有空了打回来。 琢磨一下,她打电话到梁处长的办公室,说辞和之前大同小异,请对方帮忙转告苏衡。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2节 梁处长满口应下。 至于母亲那边,出门时说中午就能到,她再等等就是了。 果然,吃饭期间,杨清竹打回电话。 孟蕾说:“晚上我自己在家不踏实,想到然然在南城的家住两天,您看行吗?” “行啊,记得告诉苏衡。” “已经托梁处长转告了。” “成,那你记下这边能找到我的号码。万一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打给我。” “嗳。”孟蕾拿出自己的小电话本,记录下来。 她这边刚放下话筒,张然想到一件事,跑过来,“我一个存折放在办公室那个挎包里面了,得找个牢靠的人送过来。” “瞧你这记性。”孟蕾笑着拍拍她的头,“等下帮我跟大尧说一声。” “好。” 吃完饭,张然帮孟蕾简单收拾了够用两天的衣物鞋袜,“其他的不用管,那边家里都有备份的。” 等了一阵子,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男职员送来张然指定的挎包,见两个人正要出门,问明去向,很体贴地拎过旅行箱,“我送你们到站牌那里。” 张然说好。 而出了小区后,孟蕾和张然相继发现,有辆轿车慢腾腾地跟在后面。 又遇到了跟踪的? 现在她们正是对这种事最敏感的阶段,当下就都没好气了。 两个人让职员等一下,相形走向那辆车。 车子停下,车窗放下,开车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你谁啊你?”张然不等他出声,抢先发难,“跟踪人犯法知不知道?昨天我们才送进去两个跟踪狂,你是不是也想到派出所凉快去?” “不是,你们误会了,真误会了……” “赶紧走,不然我立马报警!”张然寒了脸,“年纪不小了,怎么不学好呢?” 这期间,孟蕾已拿出笔和电话本,飞快地记了一笔,“车牌号我记下了,最近我们没事就算了,要是有事,我立马举报这个车牌,说你嫌疑最大。” “没错!”张然挥苍蝇似的撵人,“滚蛋!” “这事儿闹的……这叫什么事儿?”中年人显得非常郁闷,不知道老板成煜是不是存心收拾他,要不然,怎么会派给他这种堵心的差事? 被怀疑是跟踪狂,还有被举报的可能——已经摊上事儿了,他当然要赶紧走人,得尽快找老板问问,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司机把车开得飞快,回到公司,立刻去找成煜。 成煜一看到他就冷了脸,“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你了,让你全天保护我哥们儿的媳妇儿?” “您听我说。”司机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先前遭遇讲了一遍,“我要是不赶紧回来,这会儿已经喝上派出所的茶水了。” “你是说,她跟着一男一女走了?男的还拎着旅行箱?” “没错。” 成煜在心里骂了句粗话,“给我回去继续盯着,看她什么时候回家。” “不是,您给的照片对么?”司机取出孟蕾的照片,“真的是这个人?” 成煜扫一眼,“废话,这我怎么能弄错?” “……您要我保护人家,事先也没跟她说一声?” 这下轮到成煜没词儿了。顿了顿,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大爷的……没办过这种事儿,没经验,应该先跟她打招呼。” “等到她回家,我立马通知您,您跟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司机仍然在担心自己,“瞧着长得忒漂亮,她要万一真出点儿什么事,那我开的车子的牌照就会被举报,民警要是来公司抓我,笑话可就闹大了。” 成煜更郁闷了,“你换辆车赶回去。” “是。” 等人离开后,成煜不轻不重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孟蕾是跟一男一女离开小区的……要是万一出了岔子,苏衡不弄死他才怪。 然而抓心挠肝地等到晚上十点来钟,司机打电话告诉他,孟蕾根本没回小区,家里始终没亮灯。 成煜彻底慌了,拨电话给苏衡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点儿,根本找不到人。 他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孟蕾那边,下午和张然到了张家另一所房子。 前世今生相加,孟蕾是首次踏足这里。 是颇有年月的洋房,典型的西方装修风格,张然在这里的房间内,有一张垂着粉色纱帐的白色大床。 “公主床呢,怪不得你这么喜欢这儿。”孟蕾笑着称赞,视线瞥过同样是西方格调的梳妆台、衣柜,“确实特别好。” 张然笑得格外舒心,“今晚我给你做西餐,然后一起睡,说说悄悄话。”她有两位姑姑留学期间,练出了一手上佳的西餐厨艺,回来后手把手地教会了她。 “好,等会儿一道去买菜。” “嗯!” 待到买了新鲜的蔬菜牛肉回来,门前有两位笑容温煦的民警在等,“关于李素馨一些情况,我们需要详细了解一下。”不管涉嫌哪种罪行,他们都要先确定嫌疑人的动机。 孟蕾欣然点头,和张然一起将人请到客厅,把李素馨、李玉萍、姚文远和孟连江干过的那些破事儿娓娓道来。 民警一面享受着香浓的咖啡,一面聆听记录,末了问:“李素馨报的地址我们去过了,是一间出租房,家里根本没人。附近的居民说,她丈夫姚文远早就外出打工去了。所以,我们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她的亲人,要麻烦你告诉我们,她家长的具体地址。因为有些事情,也需要她家人配合调查。” 孟蕾照实说了孟连江那所房子的地址。 民警笑着起身道辞,说:“要是有需要,明后天我们还是这个点儿来。” “没问题。” 送客回来,张然喜滋滋的,“刚刚没留心听,明娇和李素馨是被拘留了吧?” “是,她们涉嫌的罪名可不小,派出所怎么可能关一半天就放人。” “那我希望派出所慢悠悠地查,先让她们在拘留所过一两个月。” 孟蕾一乐。 晚间正如张然所说的,吃的西餐,睡在一张床上,怀念以前,憧憬日后,倦极而眠。 翌日醒来,吃过早饭,等到九点来钟,两人结伴去了银行。 同一时间的苏衡,则握着话筒,沉声问:“你的意思是说,蕾蕾不见了?” 那边的成煜硬着头皮说:“没错。刚才我打电话到餐厅,接电话的人说孟蕾要是有事,会直接联系杨女士——你岳母出门了;又打电话到夜校,那边说她请了几天事假。苏衡,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周到……” “甭废话。”苏衡拢着眉心,“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我。” 成煜除了照办,还能怎么着? 苏衡听完,最介意的一点是,司机说孟蕾跟着一对年轻男女走了。 那对男女是谁?是不是姚文远和李素馨? 孟蕾当时的确是配合同伴警告了司机,但谁敢说她不是被迫的? 偏偏岳母也出门了,怎么会赶得这么巧?万一姚文远和李素馨真到了丧心病狂铤而走险的地步,用岳母威胁孟蕾,她不论如何都会接受他们提出的条件。 再有,司机听到的那句她们昨天才送进去两个跟踪狂,又是什么事? …… 一时间,苏衡的脑筋乱成了一团麻,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 “苏衡,你别只顾着生气,赶紧告诉我,我现在该做些什么?毕竟你在外边……” “然后再给你一次帮倒忙、坑死我的机会?”苏衡语气冷漠,“再见。” 挂断电话,他联系梁处长,接通后,那边立刻笑着说: “幸好你打来了,不然我也得找你。昨天下午我打过电话,你不在。是这么回事,昨天中午,蕾蕾给我打过电话,让我转告你……” 昨天中午,也就是孟蕾遇到成煜的司机之前。 苏衡没办法因为这个消息放松分毫,他语气有着前所未有的冷静,和不容置疑:“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赶回家里处理。这边余下的工作,一道来的同事可以代替我。我和这边打过招呼之后,就要回家。” 梁处长听出他态度,立即应声:“没事没事,其他的你都别管了,赶紧往回返,从今天起,你开始放假,其他的我等你销假的时候再说。” “谢谢。” 一小时后,苏衡拨打了一个京市的号码,开门见山:“我需要您的帮助,在市里、郊区查找孟蕾的下落,现在有几个地址提供给您。……” 通话十来分钟后结束。 苏衡找了个当地的司机,打车跨省回家。 他一分钟都浪费不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所谓的跨省,车程只有六七个小时。 现在,他唯一的心愿是,蕾蕾不见了只是几个巧合促成,而不是他所担心的那些可怕的事。 以往何曾想过,他会祈盼着自己多思多虑,导致一场闹剧。 连续两天,孟蕾与张然或是着手国库券的事,或是接受警方针对明娇、李素馨一些口供做出的询问,余下的时间全部留在洋房里,喝喝咖啡,一起下厨,或到露台晒太阳,悠闲程度胜过度假。 期间孟蕾无数次想到苏衡,但考虑到又要通过梁处长,便歇了这份心。苏衡在单位,很讨厌公私不分,她总替他递给领导话柄,实在不合适。 到了第三天下午,手头的事全部处理完,因为回去只需要看好挎包里的存折,旅行箱是空的,两女子照平时习惯,乘坐公交车回家。 直到拖着旅行箱下车时,孟蕾浑然不知,过去的两天多时间里,苏衡动用了多少人脉寻找她。 孟蕾正寻找面的的时候,身侧的张然拍拍她手臂,特别困惑地说:“蕾蕾,我是不是眼花了?你看那是谁?” 孟蕾循着好友视线望过去。 苏衡站在路边一辆轿车旁,与两名男子说话。 他穿着熨帖的西装,脸色有些苍白,更显得眉眼漆黑,眸子灿若星辰。 他唇角噙着礼貌的浅笑,可她感觉得出,他心情很恶劣。 孟蕾没怀疑自己眼花,直接怀疑出现了幻觉。 怎么可能?他就算提前回来,第一时间猜出她和张然在一起,查到了南城洋房的住址,也不可能算准时间来接她。 孟蕾完全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3节 与苏衡说话的两名男子挥手离去。 苏衡走向孟蕾,步履如风。 张然先一步回过神来,感觉不大好,怯怯地唤了声:“四哥。” 苏衡颔首,指了指不远处的轿车,“上去等着。” “嗳。”张然乖乖照做。 孟蕾这才确定,所见不是幻觉。 一下车就看到他,感觉真有点儿吓人,但此刻盈满心房的,唯有惊喜。 “你总算回来了。”她说。 苏衡却深凝着她,眼神特别复杂。片刻后,他磨了磨牙,“你去哪儿了!?”语声如常,但语气极其恶劣。 “……”孟蕾受了小小的惊吓,鬼使神差地说,“去赚钱了。” “回家!”苏衡语气更加恶劣,“以后家底全归你,钱我来赚。” “……”孟蕾心说,这事儿你说了可不算。但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暴躁,她决定缓一缓再跟他细说。 上了车,苏衡先送张然回咖啡厅。 张然坐在后座,一直不安地绞着手,几次想说点儿什么缓和气氛,一看到握着方向盘的苏衡,又颓然放弃。 在副驾座的孟蕾则一直留意着观后镜,忽而转头问苏衡:“是不是还有朋友和你一起来的?” “怎么?” “有辆面的一直跟着我们。” 苏衡扫一眼后视镜,“是成煜。” “哦。”孟蕾明显放松下来。 苏衡忍着没看她,也就没让她发现,眼底深浓的疼惜。 她一向没心没肺,现在却在时时戒备。 张然听苏衡语气如常,悄悄透一口气,笑了笑。四哥跟谁都有辙,唯独对蕾蕾无计可施。瞧瞧,前一刻他还吓得人小心肝乱颤,这一刻已经没了火气。 谁真栽谁手里,实在没道理好讲。 下车时,她活泼泼地跟夫妻两个道别。 苏衡开车回家,到了楼下,说:“成煜陪你上楼,我还有事,晚上回家。” 孟蕾不明白,“为什么要成煜陪我上楼?” 苏衡看着她,“留个人我才放心,好么?” “……好。”孟蕾云里雾里地下了车。 成煜赶上来,低声与苏衡交谈几句,转身陪着孟蕾上楼,走进家门。 孟蕾冲了两杯咖啡,开了电视,过了好一阵子,实在忍不住,“你一向是大忙人,今天怎么这么闲?” 成煜苦笑,“出了个失误,得玩儿命弥补。”顿了顿,问,“到这会儿,你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什么事儿吧?” “出事?你指什么?”孟蕾骤然紧张起来。 成煜忙做个下压的手势,“只跟你和苏衡有关,别担心。” 孟蕾稍稍放松,“我们怎么了?满打满算三四天没通电话而已,他出差的时候经常这样。” 成煜捋一把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笑容里的苦涩更浓,“苏衡和我一向认为,世界上没有过于巧合的事,这回倒是好,简直是一系列巧合撞到了一起。” 孟蕾喝着咖啡,听他说起整件事—— “……苏衡动用了手里最有力的人脉,在本市找你。 “孟家住址、姚文远的租住房、李玉萍郊区的老房子,全市各个宾馆、旅馆,都找遍了。孟连江和李玉萍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更让人心慌。 “之所以这么大阵仗,是因为一个盲区:李素馨放在普通人里,也算挺漂亮的,再加上好巧不巧的,有个男的,换了谁也得怀疑是姚文远,认为你可能跟着他们走了。 “幸好苏衡没忘记你两个好朋友,商小莺在外地演出,张然则是跟你同一天离开的。这是上午苏衡到咖啡厅问出来的信息,又拿张然的照片给司机辨认,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找你们就简单了,尤其苏衡已经在同时得知明娇、李素馨被拘留的事,刚好你们离开前才见过派出所的人,听说你们要坐公交车回来,我们就赶过去等着了。” 孟蕾动容。 从没想过,这一世,她会让苏衡这么劳心劳力又上火。 她真该第一时间把去向亲口告诉他。 难以想象,之前的两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如果换做她,相见时火气只会比他更大。 沉了好一阵,她讷讷地说:“让你跟着东奔西跑,真是不好意思。” “得了,可别说这种话,这事儿全赖我。”成煜歉然地笑,“不管怎么着,你安全回来最重要,我跟苏衡各长了各的教训,值。” “话也不能这么说。” 两个人沉默下去。 晚间的饭菜,是成煜让员工送来的。虽然没什么胃口,孟蕾还是正常进餐。 饭后,成煜打了两个电话,转头告诉孟蕾:“苏衡十点左右回来。司机和助理过来了,我下去跟他们扯扯闲篇儿,你该休息就休息,有什么事开窗户喊我一声。” “把人请上来吧。”公司不管大小,也是老板级别的人物,对她履行保镖才会尽的义务,只一想就烧得慌。 “听我的。”成煜摆摆手,叮嘱她关好门,匆匆下楼去。 孟蕾倚着墙壁,出神许久。 完全不知道,苏衡回来之后,她要怎么面对他。 八点多,也许是心绪起伏太大、所思所想太多,孟蕾困得厉害,强撑着洗了个澡,倒在床上,由着自己陷入梦乡。 睡一觉也好,醒了兴许就能想到缓解他情绪的办法了。 晚十点一刻,苏衡回到家里,见孟蕾已经沉睡,睡颜像足了不谙世事的孩童,嘴角一抽。 好像她才是连轴转的那一个。 他没打扰她,径自洗漱冲澡。这次实在是累得够呛,急需一场酣眠。 回到卧室,熄了灯,想倒头就睡,偏偏睡不着。 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苏衡转头看到孟蕾,心里燃起了无名火——对他自己的。 这一次,他的失误实在太多。 他应该在她提起遇到些事的时候就耐心询问;应该告诉成煜,怎样安排人保护她…… 可他只当她又犯了以前的坏脾气,没用心对待。 她经历有生以来最危险的状况时,事发时他不在身边,事发后他漠不关心。 想着这些,苏衡将孟蕾揽到怀里。 孟蕾咕哝一声,枕着他手臂的小脑袋来回蹭两下。 苏衡理了理她洗过后蓬松的长发,托起她面颊,用亲吻唤醒她。 “四……苏衡?”孟蕾被动地醒来,推开他,懵懂地看着他。思前想后一阵子,轻微的举动平添几分怯意。 苏衡再度捕获她的唇,坚决,强势。 经了片刻无措,孟蕾辗转回应。 温热的唇,烫热的吻,交错成缠绵悱恻,再化作无形焰火。 明明要失控,苏衡也不在乎。 “蕾蕾。” “嗯?” “可以么?” “……嗯。” 一阵窸窸窣窣,一阵气息紊乱。 昏暗中,传来她抽气的声音。 “不舒服要告诉我。” “嗯。” 这一晚的孟蕾,前所未有的乖顺,却不妨碍苏衡想半途而废。 她再老实有什么用?根本不能全身心投入。 苏衡轻吁出一口气,吻一吻她眉心,要退离。 孟蕾赶紧搂住他。 苏衡覆着她,探手开了床头灯,端详着此刻的她。 小小的白皙精致的面孔,面上些许绯红,唇色愈发娇艳,可最勾人魂魄的明眸之中,不见一丝迷离。 “今天累了,早点儿睡。”苏衡柔声说。 “不。”孟蕾勾住他颈子。 苏衡气笑了,“这样你受罪,我也不好过,图什么?” 孟蕾无言以对,却将他揽得更紧。 “你告诉我,怎么总走神?不觉得太不厚道?” 孟蕾犹豫一下,“我真不想走神,可你还没跟我算账呢。” “没什么可算的。” “有。” “是有。”苏衡轻轻笑开来,“早晚让你磋磨死。” “对不起。”孟蕾看住他,眼中有深浓的歉意,“因为你出差,好多事没及时告诉你。”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4节 “不是你的错。”苏衡问她,“被那两个疯子开车追的时候,害怕么?” “当时只是很生气,到晚上才后怕。”孟蕾抿唇微笑,“不过,现在有很多要忙的事,没时间总想那些。” “我的蕾蕾真的长大了,可我没意识到。”苏衡顿了顿,“别生我的气。” “苏衡……”孟蕾险些掉眼泪。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以后就算再生气,也要及时说明去向。”苏衡握住她的手,神色分外认真。 “一定。”孟蕾问他,“这几天累坏了也气坏了吧?” “不重要,这结果是我最想看到的。” 孟蕾眼角沁出泪光,“这次的事,是不是欠了很大的人情?” “没有。” “才怪。你出去那么久,难道不是酬谢人家了?” 苏衡唇角扬了扬,“真不是,帮我的人是爷爷奶奶几十年最好的朋友。之前我去了趟南城派出所,了解详细案情,告诉警方,我们要追究到底。” 孟蕾心宽,除了报警、配合调查,没想过别的。 他不一样,对他媳妇儿居心叵测的东西,惹得起祸,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第33章 喜欢你 孟蕾释然,又关切地问:“工作上的事都被耽误了吧?” “没有。”苏衡跟她说了梁处长的态度,“说是技术交流,实际上是帮别处的企业寻找弊端,提出合理化建议。本来根本用不着我去,但是被点名了,梁处长只好让我走个过场。” “我总算好过一点儿了。”孟蕾唇边绽出一抹笑。 “什么事都没有。”苏衡再一次跟她商量,“睡吧。” 孟蕾仍旧不肯放开他。 “你到底想怎么着?”苏衡语带笑意,咬她一口。 “我想你了。”孟蕾轻声说。 苏衡眼中噙满喜悦。 “你都不想我,感觉不够好就让人睡觉。” 苏衡轻轻地笑,“真的想我了?” “嗯。” “为什么?” 孟蕾凝着他昳丽的眉眼,“因为,我喜欢你。” 重活一次也没让他省心,害得他度过了极其煎熬的两三天,那么,她就不再跟他算谁先开口的小账了。 苏衡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蕾蕾。” “真的,我喜欢你。”孟蕾抚着他面颊,“以后,对我耐心点儿,好不好?” “好。” 苏衡俯首索吻,夺走怀中人的呼吸,乱掉她的心魂。 这一次,孟蕾沉醉其中,身形蜷缩起来,缠住他。完全的心无旁骛,她照旧做不到—— “你又耍坏……”她气息不宁地抱怨。 “你又给我定规矩。” “……那,把灯关掉。” “这么美,不看着太傻了。”他柔声哄她,“依着你,我们都难受,依着我试试,好么?” “……” 过了一阵子,她声息因着过于强悍的攻势,全然支离破碎。 室内春色旖旎,室外风月醉人。 … 孟蕾醒来时,已经八点多。 抬眼就看到苏衡的睡颜,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时时让她有比量长度的冲动;唇角微微上扬,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这是他心神放松时的睡眠状态,要是情绪恶劣期间,睡梦中都会微微蹙着眉。 不论哪种样子,其实都很招人心疼。 孟蕾想了想,自己今天并没任何安排,他也累狠了,实在需要休息,大可以在家度过安宁的一天。 但是,饭还是要吃的。 孟蕾轻轻拿开他落在自己腰际的手,一点一点往外移,离开他怀抱,坐起身来,找到睡衣胡乱穿上。 到卧室冲澡时,觉出周身的无力和酸软,还发现了身上的斑斑吻痕、膝弯处的红痕。 就知道他是不能惯着的——她起码得让他惯十天半个月,才会养成坏习惯,他是直接给她现世报。 昨晚他全然情动时,扣住她膝弯,她根本不用过脑子就知道没好事,挣扎几下,最终还是禁不住他的哄,让他如了愿。 当然,落下痕迹并不能怪他,她天生是容易留痕留疤的体质。 冲完澡,顾不上吹干头发,孟蕾就到镜子前细看。 还好,锁骨及以上的部位没任何印迹。不然,印迹消退前,她都会把自己关在家里。 对那回事的观念,从而形成的习惯,很难改变。 上辈子她中了圈套之后,身体不好时要住院,好的时候也要长期服药,苏衡大多数时候,根本忘了床笫之欢似的,有兴致的时候,也是基本上顺着她的意思。 那期间,她对身边这男人,已不止一个爱字可以阐述,渐渐地算是情之所至,也算鱼水尽欢。 ——她本以为,那样就是最好的状态了。 可现在呢? 年轻的他,对着决心改变自己的她,多的是为非作歹的法子,恨不得将她吃拆入腹。 好吧,比起看到彼此重复前世光景,这情形算是很可喜——孟蕾这样宽慰自己,想以此消减那份难为情。 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换下睡衣,她到厨房做早餐。 忙碌期间,她记起昨夜入睡前,苏衡对她说的话: “蕾蕾,我会对你好,以后别再闹了,好不好?” 他的意思是,不要再重复以前鸡飞狗跳的光景,她懂。 其时她轻颤着,用仅存的一丝理智说:“不好。往后的事都要一起。” 是这么说,也是真的这么想。 同样的时间,孟连江、李玉萍携孟重阳回到家里。 孟连江上次去找孟蕾借钱时,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但没办法给孟重阳交学费却是事实。 快成神经病的大女儿走了,夫妻两个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却不能不为儿子着想,四处摘借钱。 可他们是声名狼藉的李素馨的家人、姚文远的岳父岳母,谁敢冒险做冤大头?是以,绝大多数人都是直接冷脸送客,余下的人念着往日里的情分,本着不打算要回的心思,给个五块十块的。 到了这地步,夫妻两个很有种真的混不下去的感觉。 焦头烂额了数日,两个人又想通了一个事实:他们在京市的确是快混不下去了,可外地还有几个算得亲厚的亲友,只要过去求助,总能找到愿意施以援手的人。 于是,他们拿着借来的钱做路费,带上孟重阳,到外地寻求亲友的帮助。 事实证明,一家三口的演技骗不了苏衡那种心思缜密的人,骗骗一般人还是够用的。 除去所有开销,他们一共借到了八百块钱。 在以前,比起孟蕾手里生母嫁妆、苏衡彩礼钱加起来的一万几千多,这八百块是如何也不会放到眼里的。 然而事实教做人,如今已经是他们再没勇气不认怂的处境。 所以大体上来说,三个人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 可是,刚进屋,就有邻居敲门,进到门来,直接递给他们一张字条:“李素馨又犯事儿了。民警每天都来找你们,要你们配合调查李素馨一些情况,要求我们这些倒霉的邻居第一时间转告你们。地址电话都在这儿,你们看着办。” 孟连江和李玉萍如遭雷击,好半晌僵立不动。 午饭时,几次要求,孟蕾都不肯,苏衡只好起身过去,把媳妇儿安置到身边的椅子上,“我记得,春节期间,有人主动跟我坐一块儿。”语毕,揉着她的小细腰。 孟蕾皱眉,低头看着他的手,然后挥起手,气恼地一通拍。 苏衡笑出声来,索性把椅子挪得不能更近,揽她入怀,“至于么?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个儿张罗着我们又睡一起的,我张罗一回,你怎么就这么大脾气?” 孟蕾皱眉,“张罗一回?真好意思说。你这种人,一两回就能成惯犯,当我不知道?”再说了,她张罗的是睡一起,他张罗的又是什么? “问题是,你不难受了,我觉着特好。” “……”孟蕾想否认,偏偏没法儿否认。 “往后就照这模式来?”苏衡笑笑的。 “……”孟蕾面颊烧得厉害,推他一下,“吃饭。” 苏衡说好,接下来,照旧给媳妇儿往碗里添菜,却是时不时地凝她一眼。 那种眼神,近似于把她吃干抹净之前的意思,火辣辣,直刺刺。 孟蕾明明看得出,却无法挣脱这种眼神营造出的氛围。 好在只是那种“近似”把她吃干抹净的状态,苏衡这会儿想的,只是媳妇儿吃多一些,弥补昨晚耗费的体力。 那小身板儿,是要什么有什么,可平时瞧着,总觉得过于弱不禁风。 孟蕾特地做了香锅鱼,察觉到他只顾着照顾自己,忙给他添了一块鲜嫩的鱼肉到碗里,“尝尝,妈手把手教我的,也不知道学得怎么样。” 苏衡注意力转移,用心品尝,继而由衷点头,“好吃,餐厅的生意,以后想不火都难。” “你也这么觉得?”孟蕾眉开眼笑。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5节 “再辣一些更好吃。” 孟蕾横他一眼,“然后你吃着,我看着?” 苏衡一乐。 饭后,孟蕾和他一起收拾餐桌,清洗餐具。 见他翻着电话本,想打电话给谁时,孟蕾问:“跟我待在家里很无聊?” 苏衡顿了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要找个适合的人,打听一些事,你想哪儿去了?” 孟蕾也只是故意跟他找个小茬罢了,问:“要打听的事很重要吗?” “没你重要。”苏衡撇下电话本,对她招一招手,“有话说?来。” 孟蕾要到他身侧落座,却被他安置在膝上,“想跟我说什么?” “赚钱的事儿。时间赶巧了,不然早就带上你了。”孟蕾娓娓说起靠国库券牟取暴利的原委和目前的收益数额。 苏衡听完,却是剑眉轻蹙,“小兔崽子,真赚那么多了?” “是啊,我现在正想到税务部门报备呢。”孟蕾也只是这么一说。言及的问题全不用担心,因为根本不用交税。 苏衡皱眉,“报备什么?哪天谁要你交税,你才真要跟我报备,然后让那个人清醒一下。” 孟蕾讶然,“这都知道?厉害。” 苏衡失笑,“我也投了一些钱进去,找最可靠的人照我意思来。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是赚大钱的道儿,而且我媳妇儿先发现了。” 孟蕾赶紧说:“哪有,我也是照猫画虎。”她是前世跟他学习经商的时候,仔仔细细地了解了一些年月里的人暴富的途径,从而对暴富的方式门儿清。 苏衡听了,倒也没多想,毕竟,商小莺和张然背景都很硬,及时听到一些消息又透露给他媳妇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苏衡,”孟蕾一瞬不瞬地看住低眉敛目的他,“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知道。”苏衡应声。 孟蕾语气郑重:“这生意目前是跨区,以后会跨省,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最起码不给我阻力。如果不能做到,我能怀疑的,只能是你不信我。” 苏衡默了默,转而喝了一口茶,转眼认真地看住她,“我确实不信你,因为以前很多事已经发生了,改不了。 “但我也不怀疑你,你想要的,我都给。” 第34章 喜欢你 孟蕾眼睛有点儿泛酸,旋即却又笑开来,笑容要多甜就有多甜。 苏衡揉一揉她的小脸儿,“没说完呢。我的条件是,你得让我陪着你。” 不是他自夸,他媳妇儿长得漂亮得过了分,是她十五六起就公认的事实,太容易招人侧目、打歪主意。 是因此,曾经那些年,他和人打架的原由,十次有八次是为她,捎带着沾她光的还有商小莺、张然。 “我不是让你陪着,是邀请你正经加入。”孟蕾说,“本来想的好好儿的, 第一时间告诉妈和你,偏偏你工作上给我添乱,就忍着没说。” “是够添乱的。”苏衡微笑。 “答应我了?”孟蕾一本正经的,“要是不答应,我可不准你参与。” 苏衡挑眉。不准他参与?那要谁参与? 孟蕾凑过去,吻一吻他的唇,柔声哄他,“答应我,好不好?你总不会嫌钱多吧?” 苏衡顺势揽住她,回以一记热吻,继而说:“答应你。不管怎么着,我得陪着你。” 孟蕾笑得心满意足。 苏衡把玩着她长发,“目前赚的钱就不少了,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想过了。”孟蕾照实告诉他,“先开个书店,再开个大型的商店,你觉得怎么样?” 所谓大型的商店,她指的是日后的超市。不论书店还是商店,只要用心经营,都可以在一定的年份里形成连锁,开遍各个省市。 苏衡想一想,先是点头,随即皱眉,“想法是不错,但这些跟你上夜大报的专业有什么关联?” 脑筋转的太快的人就是这点讨人嫌,说话做事从来是直指关键。孟蕾笑着,庆幸自己早备好了应对之辞,“刚上了个把月的课,你就指望我用学的专业发展事业?苏先生,再看得起我,也不带这样儿的。” 苏衡想一想,“也是。” “支持我吗?” “当然。” “就知道你最好了。”孟蕾更深地依偎到他怀里,亲一亲他面颊。 苏衡拥着她的手臂略略收紧,勾过她,深吻。 天知道,他有多沉醉于这样的时刻。 他的蕾蕾,理智而又乖乖的。在几个月之前,这种情形简直是做梦。 孟连江、李玉萍先赶去学校,给儿子交了学杂费,随即赶到南城派出所,详细了解李素馨的案情。 派出所的人却对他们有所保留,只是告知:李素馨涉嫌绑架、蓄意伤害,甚至有杀人未遂的嫌疑,只要受害者坚持追究,这事儿就没完。 孟连江和李玉萍已经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接下来,民警针对李素馨以前、最近的一些事,仔仔细细询问。 有些问题,夫妻两个木然地回答,有些问题,夫妻两个保持沉默,因为实在是没脸承认。 询问结束,被告知最好明天九点钟准时出现之后,夫妻二人询问,能不能见一见李素馨。 他们总得知道,她这次到底惹到了谁,又闯了什么祸。 可民警却告诉他们,目前不允许探视,要是想给嫌犯送些生活必需品,他们倒是可以代为转交。 案情水落石出之前,受害者被施害者亲友打扰乃至骚扰的情况,能免则免。人家已经经历了那样一场无妄之灾,没道理再承受其他的负面事件。 ——就算上头不打招呼,他们也会这样做。 孟连江和李玉萍如丧考妣。 回到家里,见到孟重阳并没去上学,而是窝在房间里看小人书,孟连江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把他拎起来摔到地上。 李玉萍惊呼出声。 孟重阳起先是懵住了,随即疼得厉害,最后生出的是对父亲的愤怒。 他麻利地站起身,直视着父亲:“大姐走了,没人让你打了,你就拿我撒气是吧?你可真行。 “我怎么从没见你打过这个家之外的人?用老辈子的话说,你就是炕头上的东西!除了跟家里人横,狗屁都不是!孬货!” 语声刚落,孟重阳面上挨了力道极重的一巴掌,以至于他身形歪倒,头险些碰到李素馨睡过的那张床。 李玉萍见状,彻底气了也急了,拼尽全力推搡着孟连江,随后,手掌一下一下重重拍在他心口,“你他妈的也神经病了是吧?这是咱儿子,你怎么能打他!?” “滚你妈的!”孟连江的回应是猛踹了她一脚。 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硬物,李玉萍一阵眩晕。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有个人来救助自己。 可那只手,终究是落空了。 等到她缓过来,再度站起身的时候,发现儿子已经站起身,正绕着手臂瞧着她,他的丈夫则是满脸鄙夷。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会沦落到被家暴到这程度的境地?稍有差池,她就死了。 李玉萍满脑子都是这种问题。 孟连江取出身上仅剩的零钱,递向儿子,“出去玩儿,晚饭前回来。” “知道了。”孟重阳接过纸币,看也没看李玉萍一眼,径自走出去,再走出家门,力道很重地带上门。 李玉萍目露惊恐。 孟连江径直走到她面前,直接把她按倒在地,骑在她身上,毫不手软地掌掴她,“他妈的,你他妈的……你整个儿就是我们老孟家的丧门星! “我跟杨清竹定亲之后,你就一回回恨不得脱光了勾引我。要是没你,老子现在的日子好着呢,哪儿就能到这种地步? “杨清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毁了我这一辈子?” 李玉萍被他抽得头晕目眩,但他的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缓了缓,她冷笑,“你还真就是炕头上的怂玩意儿。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没本事就他妈的给我滚!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能弄得你生不如死!” 以前她挨打时,用这一套向来特别管用,他不但当时会停手,之后好多天都会对她唯命是从。 但在此时此刻,这一套成了副作用—— 孟连江的手掌再度落下,一次又一次,凶悍地抽打着她面颊,伴着恶毒的谩骂: “我他妈的再怂再不是东西,你当年还不是玩儿了命的勾引我? “说怀了我的种,要我早晚娶你,我答应了——不答应还能怎么着?但我也做到了。可你他妈的都干了些什么? “现在我真开始怀疑了,李素馨兴许不是我的种,赶明儿我就请警方协助甄别。 “你就是个天生的婊子,除了勾引有主儿的男人,你还会干嘛?! “还想让我生不如死?这回你又看上了谁想勾引谁?醒醒吧,我瞧着你都想吐,别人看了能好到哪儿去?你以为你是杨清竹那种妖精么?你也忒看得起自个儿了。” 李玉萍听完这一番话,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原来她争的抢的一切,并不是恰好如他所愿,只是他感觉到被威胁了,屈从而已。 等到孟连江宣泄完怒火,坐到一边的单人床上,李玉萍才挣扎又挣扎着,坐起来。 很明显,孟连江已经放弃素馨,可她不能。 真放弃的话,素馨要是招供她曾经有过的绑架威胁孟蕾的想法…… 素馨全知道,听她说起时还帮忙完善细节…… 民警到底会不会查到、问到这些?素馨又会不会和盘托出? 如果素馨和盘托出的话,那她是不是也要经历一番牢狱之灾? 李玉萍真的心慌起来。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6节 孟连江撒气撒够了,开始理智地分析:“素馨能招惹谁?应该只有孟蕾。可是……不是早说了,苏衡和孟蕾不能惹?她他妈的怎么就那么有病? “得了,不管是不是惹的孟蕾,咱俩也好好儿准备一下,明早去孟蕾家里求情。” 实际上,他根本不打算管李素馨,碍于现在处于周边舆论的风口浪尖,该做的表面文章,还是得做足。 孟家夫妇的情形,全不是孟蕾和苏衡会在意的。 苏衡借用的轿车,跟车子主人打过招呼之后,得到了无偿开三年的结果。 孟蕾见他毫无情绪,压下了心里诸多疑问。 苏衡却对她提出要求:“横竖你白天也没什么事儿,考个驾照吧,拿到驾照、开车出门的风险会降低。但是,每次上车坐到主驾座之前,都要先看看后备箱和后座有没有人。” 孟蕾听了,心里毛毛的,“我不能一直蹭你的车?” “不能。”苏衡吻一吻她眉心,“蕾蕾,我想陪你一辈子,但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你,对不对?” “……好、吧。”孟蕾只能听他的。 转念再想想,也就释然:赚到钱之后,基本心愿当然是有房有车,买车考驾照的事,她是有过盘算的,没算到的,只是苏衡先提出而已。 这情况还真是没法儿说了。 前世她那种病歪歪的情况,驾照都是主动去考的,到了现在,反倒要他提出催促…… 她真的是太享受也太沉迷于当下的光景了,大事上都能保有理智,小事上总是缺根弦儿。 孟蕾用力掐一掐自己的眉心,转而蹭到苏衡怀里,“太尴尬了,安慰我一下。” 这时候的苏衡,没办法猜出她所思所想,但瞧着她猫儿一般认怂求助,一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小脑瓜,温热的双唇欺上她的唇。 没多久,地方从客厅转到了卧室。 认怂的傻猫一般的人抗议:“苏衡!大白天的,别闹好不……” “终于利索地喊我苏衡了。”苏衡奖励似的狠吻她一记,“白天跟晚上开灯有什么区别?你又不会变样,只能更让我喜欢。” 孟蕾茫然地睁大眼睛,思考着应对的词儿,可他不给她时间,灼热霸道的亲吻与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不管她再怎么拧巴,这次比起上一次,情况又好了很多。 她说了要他耐心点儿,他答应了就会尽力做,时时刻刻也不会忘。 这一次,他的蕾蕾,好歹有点儿向多汁的水蜜桃发展的趋势了。 饶是如此,进占时,她仍是闷哼出声。 “疼?”他立刻停下来,昨晚她也是这样,这会儿重现一样的情况,由不得他不追究。 “不是……没事。”孟蕾勾低他,吻住他,要他无法自持。 她实在是没办法回答。 那是生理构造的问题,不论什么时候,她接纳他都是很困难的事,但凡他猛然闯入,都会让她陷入生理上的窘迫。 但是……那也要分什么时候。 干巴巴的时候,他哪怕只是试探一下,她都难受,他也就索然无趣。 这一回却不一样,因着他先前铺垫的诸多手段,湿润润、温热热的……她有什么疼或难受的份儿? 那一声低呼,只是源于他的骤然闯入、初刻的吃力而意外罢了。 “以后会更好,特别好。”苏衡点一点她的唇。 孟蕾没应声。 某些时刻舒服又煎熬的感觉就是很好吗? 更好、特别好又是什么概念? 她没做任何分析,只是选择相信他。 因为,照她那一套来确实不好,现下他不管是耍坏还是怎么着,彼此确实都好受了太多太多。 第二天,酣睡中的孟蕾被紧促又用力的拍门声惊醒,懊恼地捋一捋长发,看一看腕表,坐起身来,一边嘀咕一边找衣服,“谁啊这是?真烦人,还不到七点呢。” 苏衡则已猜出来客是谁,把她按回被子里,匆匆亲一下,“应该是孟连江和李玉萍。你不用管,接茬睡,我去招呼他们。” 第35章 搞事业 见到肿着脸的李玉萍,苏衡心里失笑。 刚一落座,孟连江就迫不及待地说:“素馨出事了,被拘留了,你们知道这事儿么?” “我们知不知道重要么?”苏衡反问。 “昨天我们去派出所了,民警问了我们很多问题,始终不肯透露素馨到底招惹了谁。”孟连江恳切地望着苏衡,“这次的事情真的太大了,要不然,我们真不会来打扰你和蕾蕾。” 李玉萍附和地点头,“蕾蕾在不在家?她听没听说这件事?以前就算矛盾再大,素馨也是她的姐姐,到了这时候,她不会不管的。”说话间,频频望向卧室的房门。 苏衡只看着孟连江,“上次,我和蕾蕾跟您说的话,您都忘了?” “没忘,可现在素馨闹不好要进监狱,我们除了求你们,真的走投无路了。”孟连江说,“我们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素馨有没有被冤枉的可能,如果她是自己作妖,那我们就不管了。你家里人脉广,稍微打听一下就能弄清楚,你帮帮我们吧。” 他说的是心里话。 李素馨的名声已经差到那种地步了,并不会比坐过牢的人好多少。 可他毕竟是她外人眼中的继父、实际上的生父,要是打一开始就撒手不管,不说李玉萍,就连孟重阳恐怕都会恨上他。 他还指着儿子养老呢。 “不用着急。”苏衡说,“现在警方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等到正式立案,你们就算不想知道,公检法也会告诉你们。毕竟,要不要给李素馨请辩护律师,请什么样的辩护律师,要你们帮她选。” 孟连江语塞。 李玉萍却站起来,望着卧室房门说:“蕾蕾到底在不在?我跟她说说这事儿,不管怎么着,她应该知道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她要是也亲口说不关心、不想管,我认。” 苏衡扬了扬眉。 李玉萍见他不应声,转头望住他,“苏衡,这不是意气用事的事儿,不管怎么说,素馨是蕾蕾这么多年的姐姐,素馨不光彩的事情越多,对蕾蕾的负面影响就越大。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苏衡嘴角一牵,不予回应。 李玉萍是真的太害怕李素馨在里面被吓得够呛,连她一并卖出去,这会儿是做好了宁可挨顿打也要求苏衡或孟蕾早一步施与援手的准备。 “蕾蕾!你在不在家?我求你了,跟我说说话行不行?”她一面扬声说着,一面走向卧室。 孟连江对苏衡的恐惧早就到了骨子里,怒声训斥:“你给我闭嘴!瞎吵吵什么!?” 在这同时,卧室房门开启,孟蕾走出来。 “蕾蕾……”李玉萍急急走向她。 “大早上的,想睡个懒觉都不行。”孟蕾板着脸,毫不控制起床气。 “你姐姐出大事了……” 孟蕾绕开她,“离我远点儿。”说完动手冲咖啡。 李玉萍如同看到最后一根可抓住的稻草,跟到近前,“我知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但现在真出大事儿了,家里要是出个坐牢的,对你和苏衡的影响也会很恶劣,你好歹考虑一下这种问题……” “我们无所谓。”孟蕾端着两杯咖啡,走到苏衡身边,落座后递给他一杯,看一眼李玉萍,又说,“我辞职了,苏衡也放长假了,影响再恶劣也没事,你们不用替我们考虑那么多。” 李玉萍噎住,求助地望向孟连江。 孟连江一看到孟蕾,就会想起自己给她的两样首饰的事,感觉是不能更丢人,哪儿还有脸跟她说什么。 他干咳一声,起身道辞,“算了,苏衡说的对,我们回去老实等着吧,警方早晚会告诉详细案情。” 李玉萍做不到放弃,“可早一些知道不是更好吗?万一能争取到探视的机会呢?” 孟连江没好气了,“苏衡和蕾蕾帮忙是人情,不帮是本分,你别一来就要赖上人家行不行?”场面功夫已经做了,他可没自找难堪的瘾,把苏衡闹得不耐烦了,揍他一顿可怎么办? 李玉萍看着孟蕾,“蕾蕾,你帮帮我吧,我求求你了,只要你高兴,让我给你下跪都行。” 孟蕾却望着孟连江,打个手势,“麻烦您带她走,不然我要报案,说她骚扰我和苏衡。” “别别别,千万别报案。”孟连江赔着笑,大力拖拽着李玉萍出门去。 确定人走了,孟蕾笑了笑。 “心情居然不错。”苏衡说。 孟蕾坦诚地说:“是啊,我很喜欢看到他们刚刚那种样子。” 苏衡一笑,喝了口咖啡,夸奖她:“冲咖啡的手艺见长。” “然然再不着调,做咖啡还是有一手的,我特意跟她学了,还学会了做牛排,改天你尝尝?” “行啊。”苏衡站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别开火了,我下去买早点,油条豆腐脑还是小笼包?” “……”孟蕾都想吃,做选择就比较困难。 “德行。”苏衡揶揄她,“孟蕾蕾,你可是要赚大钱的人,硬气点儿行不行?” 孟蕾笑着,小手一挥,“说的这些全都要,多买些。” 苏衡哈哈一乐,“等着。” 上午,杨清竹和王学坤先后打来电话,前者告诉孟蕾,马上坐长途车返回京市;后者为之前嘴欠道歉,要请苏衡和孟蕾吃饭。 两通电话都是苏衡接的,和王学坤通话时,少不得问孟蕾答不答应。 孟蕾还在记仇,说:“我才不吃他买的饭。” 王学坤在那头听到了,一通嘻嘻哈哈,说我就在你家附近,赶紧买点儿好菜给你们送到家里,说完就挂了电话。 二十来分钟后,他带着买的两条鲜鱼、二斤大虾和几斤排骨、鸡蛋过来。 孟蕾见到他,面无表情。要不是他吃饱了撑的乱说话,她才不会跟苏衡通话时置气,那样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王学坤笑得特别尴尬且内疚,“好蕾蕾,原谅我一回成不成?再说了,成煜的失误不是比我更大?” 孟蕾横了他一眼,“煜哥再怎么着也是好心,只是没提前跟我打招呼,你跟他比整个儿就是埋汰他,看到张照片,问都不问我,直接告诉苏衡,你生怕我们俩不掐架是吧?小学生都不会比你更嘴欠。” 再说了,成煜全程陪着苏衡四处找她,那天的样子明显累得够呛,眼前这个大嘴巴做过什么? 苏衡听得唇角上扬。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7节 “对对对,蕾蕾批评得对,我要是再有下回,你用鞋底抽我耳刮子,成了吧?”王学坤赔着笑,“今天中午我给你们做饭,我手艺还凑合,好歹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孟蕾没意见。 苏衡更无所谓。能吃现成的,当然好过他和媳妇儿亲力亲为。 王学坤的厨艺真的很过得去,中午的六菜一汤算是色香味俱全,油焖虾尤其可口。 孟蕾吃着他做的饭菜,完全没了脾气。毕竟是苏衡的铁哥们儿,实在不拿他当外人才有口无心的,他都不较真儿,她又何必揪着不放。 不过,王学坤的家具店前景不乐观是实情,上辈子进入九零年代后关张了。 席间她问他:“你的家具店,卖的大多是老师傅的手艺活儿吧?” “没错,手工做的质量一流,用多少年都没问题。” “要不是红木花梨木那种好木料,手工做的早晚会被流水线做出来的顶替,流水线做的家具便宜,样式又多又新颖。”孟蕾认真地建议他,“你可以进一些新式家具,看顾客是不是更喜欢。” 王学坤看着苏衡,“是不是你跟蕾蕾说的?”他可不认为她有那个脑子。 “我哪儿有时间琢磨你那个店。”苏衡说,“不过蕾蕾说的有道理,我从你那儿要的家具,全都是找你定做的,摆在店里那些,我还真看不上样式,的确过时了。” 王学坤敛目斟酌了会儿,笑,“行,这次我听蕾蕾的。销量好的话,我就找个厂家长期拿货。” “你定好家具的档次,别好的差的全往店里堆。”孟蕾照实说,“反正你那个店要是关张,苏衡和煜哥还要给你张罗新生意,那你还是多经营几年那个破店吧。” 王学坤哈哈地笑,“小虎妞儿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上了夜大就是不一样。” 孟蕾顺着他说:“是啊,有不少见多识广的同学。” “那可得好好儿上,毕业后的学历有点儿分量。” “嗯。” 王学坤吃完饭,帮忙收拾好就回了店里。 苏衡则和孟蕾一起出门,接上张然,一起去银行。 当晚,杨清竹回来了,因为要准备开业的事情不少,仍旧是打了个电话了事。 苏衡开始关注外省国库券的价格,差价还真不小,如果低价买回来,转手抛出去,赚头更大。 “等餐厅开业之后,我带你跟张然去外省。”苏衡说,“先说好,这事儿我只想张罗三个月。你实在对这种生意有兴趣,到时候我带着你买股票玩儿。” “好!”孟蕾笑得现出小白牙。上辈子的商界大佬,说话不是一般的硬气。沉了沉,她问他,“有没有想过,如果赚的钱很多很多,要怎么花?” “先给你买辆车。”苏衡又提起她考驾照的事,“报名的事我给你安排,你争气点儿,尽快拿下来,别等买了车只能看着。” “我就那么笨?”孟蕾先是有些不乐意,但一想他花钱最先考虑自己,又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有空的时候,你帮我选店面,有合适的就先租下来。” “行。” 孟蕾依偎到他怀里,跟他一起赚钱一起做生意的感觉,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 第36章 搞事业 第二天上午,苏衡去了成煜的公司一趟,为的是给孟蕾挂靠一个考驾照的名额,目前这种途径最方便。 其时成煜正歪在沙发上打瞌睡,听完二话不说:“这好说,三两天给你准信儿。”起身给彼此沏了热茶,笑,“又是上夜大,又是考驾照,你也不怕把蕾蕾那小脑袋瓜累着。” “她自己想学。”苏衡说。 成煜看着他,“她没生我气吧?” “没有,倒是跟学坤闹了几天脾气。” 成煜失笑,又问:“你呢?跟我翻篇儿了没?” “不翻篇儿早跟你拆伙了。” 成煜透出一口气,“下不为例,我保证。” “想多了。”苏衡说。自己的媳妇儿,还是得自己护着,本来就不该指望神经大条的哥们儿。 成煜没了心理负担,思绪立马转移到业务上,选出几分文件交给苏衡,“抓紧看看,拿个主意。” 苏衡说行。 中午,苏衡单独请杨清竹吃饭,席间说了明娇、李素馨的事,“这次是我不够周到,非常抱歉,下不为例。” 杨清竹呆住,困难地消化掉听到的事实,“你是说,蕾蕾被跟踪被车追之后,当场把那俩人收拾了?” 苏衡笃定地一颔首。 杨清竹拍拍心口,唇角逸出一抹脆弱的笑,“我从没想过,她可以独自面对这种事。” 苏衡由衷地说:“蕾蕾今年变化特别大。”而这意味的是,在他不知情的日子里,一定发生过她忍无可忍的事,不然对孟家的态度不会翻转到这程度。 杨清竹也想到了这一层,却再清楚不过,女婿以前没少受女儿的气,一时的疏忽,只因以往的冰冻三尺。 她岔开话题,说起国库券的事:“回来也顾不上去看蕾蕾,她有没有跟你说?这事儿你必须帮她,不是带着钱就是带着钱换的国库券,有潜在的危险。” 苏衡微笑,“说了,接下来的三个月,都会陪着蕾蕾。” 杨清竹放下心来,又将话题说回案情,用心了解每个细节。 此时的孟蕾,在家里和张然一起享用香锅鱼。 张然少不得问:“四哥那天是怎么回事?我很少看到他心情那么糟糕。” 孟蕾挠一下额头,娓娓道来。 张然聆听期间,几次睁大眼睛,“算起来,有我一份儿功劳,这可怎么办?” “没你的事儿,当时的确是安全更重要。” 张然连吃了两块鲜嫩微辣的鱼肉,说:“大不了,把南城房子的电话恢复使用,交点儿钱而已。” 和好朋友偶尔散散心,睡睡公主床的感受实在太好,谁也别想让她就此打住。 孟蕾笑出来,“好啊。”张然总能把看似复杂的问题,单方面用简单的方式化解,她不需要别人是否认同,只需要说服自己。 张然立刻把这事情抛到一边,说起冯超:“那孙子去过我家里几次,我爸妈已经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哪次都和和气气地劝他好聚好散。跟我念叨过两回,说瞧着他还是不死心,问我能不能赶紧再找个对象。” 孟蕾莞尔,“是不是有他们认可的人?” “有俩以前追过我的,他们看着挺不错的,问题是我看不上,而且都是上过大学的本地人,到时候一定又得嫌我没考上大学。”张然皱了皱眉,“可真烦人,早知道沦落到这一天,那时候就混个大专上了。” 孟蕾半是宽慰半是说出实际情况:“你要想上学还不容易?家里不是早就想把你送出去留学?” “我偏不。”张然说,“我跟你不一样,没有感兴趣的专业,而且家里能保我下半辈子吃喝不愁,那干嘛还累死累活的?他们喜欢文凭高的,怎么不去找硕士博士?人家看得上他们吗?” 她一挥手,“运气不好,碰上的全是不上道儿的,从我身上找优越感而已,提起来都牙碜,不说了。” “你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孟蕾立刻转移话题,“我往话剧团打过电话,小莺明后天回来。” 张然笑得明眸眯了眯,“她也真是心大,那么多钱放我们手里,问都不问一句。” “谁说不是呢。” 这天下午,苏衡回了趟单位,依照梁处长的意思,起初两个月只说他请了长假,毕竟是能力一流的骨干,代替他的老李短时间难以胜任,需要他时不时协助。 而等到几十天之后,事情会淡化到一定程度,到时候再离职,不会引发职员过度的关注和揣测。 说完正事,梁处长提及明娇,目露困惑,“警察来过好几次了,问的事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我实在弄不清楚,明娇到底闯了什么祸。” 苏衡只是说:“大概过一阵就有说法了。” 梁处长最关心的是:“依你看,是不是再调回一个人,顶替她的位置?” “也行。” 于是,梁处长心里有数了,当即唤下属抓紧安排。送苏衡出办公室时,笑呵呵地说:“我堂弟梁东越回来了,往后你们应该少不了碰面。” 苏衡听出言下之意,但不便接话,只是牵了牵唇。 第二天,香锅鱼餐厅开张,苏衡、孟蕾走进大堂,就见到了听说过多次的梁东越。 是四十多岁的男子,高高瘦瘦,很英俊,眼神锐利,气质孤高。 乍一看,给人莫大的距离感。但他只要笑起来,便令人如沐春风。 看到与杨清竹有五分相似的孟蕾,梁东越立时唇角上扬,态度特别和蔼,“是不是蕾蕾?”又看一眼她身侧的人,“你是苏衡,我早就知道你。” 夫妻两个人欠一欠身,笑着问好。 杨清竹噙着微笑走过来,正式为三个人引见,随即请梁东越入座,“给你和朋友安排了雅间,他们正等着呢。” “好。”梁东越对孟蕾、苏衡说,“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苏衡应得爽快:“到时候我们请您。” 孟蕾一笑。感觉得出,苏衡对这位长辈的第一印象很好。 梁东越转身时,凝了杨清竹一眼,“有空了过去一趟,有生意上的事跟你说。” 孟蕾立刻得出结论: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看着母亲,好看的眼眸真的会发光。 “知道了。”杨清竹一如对待任何一位看重的亲友,态度随和又亲切。也就是说,就算有好感,也能不动声色地深埋于心,是可以轻易控制的一份情意。 孟蕾隐约明白,梁东越为什么会苦追多年而无结果了。 杨清竹似是无意地看了女儿一眼。 孟蕾立刻绽出甜美的笑容。 杨清竹的意态愈发从容。 苏衡声色不动,去往预留的雅间时,隐晦地问妻子:“不抵触?” 孟蕾会意,“当然不。” 就算与母亲关系最恶劣的时候,她也没抵触过这种情况。 谁都没资格要求一名女性,离婚后始终单身或尽快再婚。 杨清竹始终没接受谁,要孟蕾说,大概年轻时实在被孟连江恶心够了,一朝被蛇咬,终生怕井绳;其次应该就是顾忌再婚之后,没办法尽全力照顾女儿,真要碰上个抠抠索索的男人,肯定不同意她不间断地为女儿出钱出力。 思及此,孟蕾心里酸酸的。 “妈年岁又不大,好日子还长着呢。”苏衡揽了揽她的肩。 “嗯!”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8节 雅间里,苏伯海和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正在说笑。 看到小儿子、小儿媳妇,苏伯海笑眯眯地招一招手,“快来,趁着捧场的机会,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苏远、向红是苏家长子长媳,同时出声打招呼、倒茶。 苏阳和董腊月也满脸是笑。 苏衡和大哥二哥坐一起没什么话说,但相互有个什么事,都会无条件帮衬。 孟蕾和两个妯娌没有利益矛盾,什么时候碰面,都是和和气气的,再加上三个人有同仇敌忾的婆婆齐友兰,给彼此的从来只有宽慰和同情。 这次,最擅长搅局的齐友兰不在,一家人的氛围特别融洽,只孟蕾、苏衡放弃工作、日后打算的事就能聊许久。 过了一阵子,苏衡和孟蕾以前的同事、朋友相继到来,两个人轮番前去打招呼、致谢,期间发现,来的顾客比预想中还多。 那边的向红则在问公公:“我婆婆是不是快回来了?” 苏伯海语气淡淡的:“钱花完了,可不就得回来。” 向红和董腊月交换了个眼神,表情明显不像之前那么轻松。 “甭担心。”苏伯海说,“等她回来,要是跟你们要钱,一分都没有;使唤你们,就当刮了阵风;除了她同意跟我离婚,你们表示支持,其他的事情都当她不存在。” 妯娌两个听着自然是心花怒放,却不好喜形于色。 “这都是我的心里话。”苏伯海视线在儿子儿媳面上游转,“回头你们要是架不住她左一出右一出地唱戏,又把她当一家人,回头吃了大亏,可不关我的事儿。” 苏远忍不住问:“妈到底又干了什么离谱的事儿,才把您气成了这样?”至于老四,已经把母亲和老三一并收拾了一把,根本不用上火。 苏伯海再没脸说,也得提一句:“要逼着老四跟蕾蕾离婚,上次老四要是不下狠手,她不定还有什么损招儿……实在是没法儿要了。要不然,我干嘛到这年月张罗离婚?” 两兄弟和两妯娌瞠目,面面相觑。 片刻后,苏阳郑重表态:“往后我都听您的。” 董腊月立刻点头,“我也是。” 苏远和向红亦连忙附和。 怎么样的夫妻,架得住长辈蓄意破坏?这会儿不重视老四和孟蕾的遭遇,下一次要倒霉的兴许就是他们。 他们可不是苏衡那么彪悍的作风。 就这样,一家人在饭桌上达成了默契。 这天晚上,餐厅的雅间全部客满,大堂也有八成的上座率,其中一部分顾客是特地过来尝鲜的。 杨清竹和孟蕾又添几分心安,应承完一些重要的来客,母女两个分别去找自己的朋友。 苏衡、孟蕾和张然、商小莺在一个小雅间用餐。 商小莺已经知道,自己那份钱,只这段时间就赚了两三千,满脸写着春风得意。 “我一个月才赚一百来块,现在已经赚出了两三年的工资,赶明儿我就辞职。”她说。 “啊?”孟蕾和张然异口同声。 饶是苏衡,也撑不住,笑出来,“冷静点儿,别想一出是一出。” “我没开玩笑。”商小莺起身,给他和好友倒酒,“当主演的时候,没完没了地排练,累得要吐血;不当主演的时候,总在心里骂团长眼瞎,选的主角水平太次。而且这一行基本上吃青春饭,多的是小丫头片子跟我争机会,争不过就给我造谣。四哥,你也不想早早儿地到八宝山给我烧纸吧?” 苏衡逸出清朗的笑声,“少乌鸦嘴。” 孟蕾和张然已经笑得端不稳杯子。 “往后我就跟你们三个混了,你们带着我多赚点儿钱。” 孟蕾想一想,倒是挺赞成的。毕竟,小莺上辈子也是说辞职就辞职。她爱表演,但讨厌演艺圈。 商小莺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请母亲帮自己跟团里打招呼,给的理由是:“蕾蕾在考驾照,我也要考。” 把商太太气得当即拧住她耳朵,“蕾蕾还在上夜大呢,你怎么不去上?” 商小莺很委屈,“我要是有念书的脑子,还用等到现在?” “所以,我又得帮你扔掉铁饭碗,又得给你报名考驾照?” 商小莺笑得没心没肺的,“还是您聪明。” “不上班也行,以后干什么都向蕾蕾看齐,最先解决的是婚姻问题,赶紧找个像样的人领家里来,能有苏衡一半儿我就烧高香了。” “成,我找,您慢慢儿等。”商小莺瞅准机会,撒腿就跑。 商太太其实一直不大喜欢表演行当,这次小莺主动放弃,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消息。 缓了会儿,她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独自犯嘀咕:“又没车,这俩孩子考什么驾照?”倒也没纠结,俩傻闺女只要不学坏,学什么她都喜闻乐见。 学开车的事,张然没参与,仍是大小姐思维:自己开车干嘛呢?发财后买车雇个司机不就得了?一个不够使唤,那就雇两个。 不过她也没闲着,空闲时全用来研究西餐,从烹饪、餐具到用餐礼仪、运作流程,一一深入了解。 她和蕾蕾很看好西餐厅,经营得当的话,怎么也能有十年八年的钱可赚。横竖她没什么出息,这辈子只希望手里有几个高档优雅的店面,进项够她混吃等死就行。 杨清竹、苏衡和孟蕾的动向,陆续传到孟家: 香锅鱼餐厅的情形颇为可喜,孟蕾学这学那期间,时不时与苏衡结伴外出,有时商小莺和张然还会随行。 杨清竹倒也罢了,毕竟有在外闯荡多年的根基,苏衡和孟蕾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说他们正在四处看店面? 刚不上班了,就有本钱创业? 杨清竹到底给了孟蕾多少钱,苏衡从上大学到如今,又到底赚下了多少钱? 纵然如今已是暗无天日的情形,孟连江和李玉萍还是酸的整口牙险些倒掉。 而随着警方越来越详细缜密的走访调查,只要稍微有些脑子,就能判断出明娇和李素馨惹到的人是孟蕾。 孟连江和李玉萍大眼瞪小眼,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早就有预感,案情和孟蕾有关,却没想到,以前那个没脑子、最容易哄骗的女孩子,已经从小奶猫变成了小狼崽子,居然一发狠就把李素馨送进了拘留所。 “现在还能找谁?”良久,李玉萍沙哑着声音,问孟连江,“杨清竹还是苏伯海?他们毕竟不是小年轻,总要考虑一下负面影响。” “有什么好考虑的?”孟连江已经没力气再拿她撒气,“人家女儿、儿子压根儿不在乎,他们为什么多事?再说了,孟家老三进去过,现在好像二进宫了,苏伯海不照样儿每天笑呵呵的?” “那要怎么办?”李玉萍带了哭腔,“素馨要是真被判刑,这一辈子可怎么过?有个犯事的姐姐,重阳以后怎么娶媳妇儿?” 孟连江笑了,“想的可真长远。”望着斑驳失色的墙壁出了会儿神,“等案子了了,不管什么结果,我们带着重阳去郊区吧?你娘家的老宅子还空着,那边的学校也凑合……” “什么!?”李玉萍霍然起身,瞬时激动起来,“我千辛万苦地来到城里,现在你要我回到郊区?做梦!” 孟连江玩味地看着她,“那怎么着?我带着重阳投靠亲友,你自己留在城里,每天让人戳脊梁骨?”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了?”李玉萍双眉向上挑,面容几近扭曲,“孟连江,平常你打骂我跟素馨就算了,要是敢打别的主意,那就别怪我破罐儿破摔。 “你前脚带着孩子走,我后脚就去报社,把素馨的身世登报。 “对了,杨清竹就算已经听孟蕾说过,也不知道详细的经过吧?我要不要这就去找她,原原本本告诉她?” 孟连江瞪住她,却真没胆子拱火,良久,他叹了口气,“行,听你的,留在这儿丢人现眼。但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当年为什么死乞白赖地缠着我?为什么一定要毁掉我跟杨清竹的婚姻?” 李玉萍目光微闪,但是保持了缄默。 时隔多年,那些过往,早已经没有提及的必要,哪怕只是回想,都是自取其辱。 孟蕾站在格外宽敞的二层店面中,展开手里的布局设计图。 苏衡拥着她,敛目细看,“所以,这儿做大型商店?” 孟蕾点头,“楼上楼下的商品种类划分清楚,争取顾客一走进来,平时需要的东西就能买齐。” “想法不错,但需要不少店员,不然你得整天挥着小爪子抓贼。” 孟蕾又气又笑,“你这是不是幸灾乐祸?不过放心,监控设备是不是去年到国内的?我找找门路,哪怕只是唬人呢,也得弄过来摆足架势。当然,要是太贵就算了。” “你找门路?”苏衡掐一把她的小细腰,“又不想让我参与了?” 孟蕾转身,笑盈盈看着他,“意思是你愿意给我想法子?” “我正在考虑。”苏衡笑微微地凝着她,“有些人这几天晚上忒不听话,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心里舒坦点儿?” 孟蕾横他一眼,转身就走。 就他那个得寸进尺的德行,让他舒坦,她不定被收拾成什么样。 苏衡适时地带住她,揽回臂弯,轻轻地笑,“总这样,开不起玩笑。” “……上次也不知道是谁,说我总是把不搭边的事情放一起说,你还不是更不着调?”孟蕾数落他。 “我着调的时候,你不喜欢。”苏衡哄着她,“难得今天事情少,我们试试跟别人似的约会?” 明明已经结婚了,可她明显更想跟他做情侣,也许多余,但他乐意试试,万一能彻底把她的毛捋顺呢? “约会?”孟蕾明眸熠熠生辉,“你有什么安排?” 第37章 搞事业 京市郊区有山有水,如今正值五月中旬,恰是出门散心的季节。 上午,苏衡开着车,带孟蕾去他认为景致过得去的地方。 孟蕾坐在副驾座,一面吃他特地给自己买的汉堡薯条鸡翅,一面跟他闲聊: “上次你找我,到底是请谁帮的忙?我们真的不用一起去正经道谢吗?” 对这类事耿耿于怀,何尝不是为他着想。苏衡和声说:“真不用,是老两口,阴差阳错的,你们见过。 “年轻时他们跟爷爷奶奶成为最好的朋友,到爷爷奶奶去世,事业生活方面相辅相成。 “上次我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出门旅游,一听你没事就放心了,立马跑去外地玩儿,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但是跟我说了,回来后会打电话。 “到时候我再带你去看他们。” 孟蕾释然,将一根薯条送到他口中,随即跟他扯起长辈的八卦:“梁叔叔这次回来,是什么情况?他还走吗?要是不走,准备做哪一行?” 那是众所周知的母亲的追求者,外人跟她念叨两句很正常,她要是主动打听,容易让人想太多。 苏衡偶尔要回单位帮老李处理业务,梁处长总会跟他聊一阵,间或提及梁东越的情况,“他在南方做酒店行业,现在手里有几家分店,回来也不会换行业,估摸着得继续开连锁店。” “好事啊,要是能做成高档连锁酒店,他往后可就赚大发了。”孟蕾指的是星级酒店,眼下却不清楚这称谓有没有传开。 苏衡一乐,“年月好,赚钱的行业太多。”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39节 “这倒是。” 车子驶出城区,进入宽阔却清净的路段,林荫路转为有山有水。 天空是澄澈的蔚蓝,潺潺流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另一侧的山壁几乎与地面垂直,生性坚韧的野花野草生长在石缝中,鲜亮或柔嫩的色彩妆点着过客的视野。 久在城里住着,并没多少机会领略真正的山野之美。孟蕾由衷叹息:“真美。” “那我运气不错,蒙对了。”苏衡说。 孟蕾莞尔。 她就知道,看电影、喝咖啡、吃西餐那类常见的约会路数,他基本上不会考虑,大概是天生对一些情形心生抵触。 想起一件事,她问:“为什么要带上备用的衣服鞋子?” 苏衡难得跟她卖了个关子,“下午就知道了。” “好吧。不过,什么时候回去,总得告诉我吧?” “明天。”苏衡揉了揉她的长发,“能玩儿的,你应该会感兴趣,住的地方,应该也能满意。” 李素馨被拘留之后,孟家除了按照规定送了些衣物用品,无计可施,可明娇不一样。 明娇家也在本市,只是所在位置比较偏,她读高中大学都需要住宿。 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警方自然要及时通知她的亲人。 明家的家教如何,有没有做过成为明娇这次发疯的诱因的事,谁都说不准,可以确定的是,比起孟连江和李玉萍,他们算是很识数,采取的方式都是通过公检法人员代替己方出面,了解详细案情。 这日上午,明娇再次见到了与父亲有些交情的老杨。 初次探视时,老杨只觉匪夷所思,满脸都写着一句话:你怎么突然就疯了似的?这次倒是还好,恢复了惯有的不动声色。 “快到你接受审判的日子了,有没有想跟我或家人说的?”老杨问她。 “可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没想撞孟蕾。”明娇眼中有血丝,双唇干燥得起皮,“你们还没去找过她和苏衡吗?为什么不能私了?” “警方办案,最重要的不是你怎么说,而是实打实的证据。”老杨给她摆事实讲道理,“当天的事发现场,警方封锁了一段时间,反复侦察过,结果是你蓄意撞向受害者,如果她躲避的速度稍微慢一些,一定会重伤甚至…… “你得明白,实际上你做了后果可能很恐怖的事。而且你一定想不到,当时受害者雇的司机特别机灵,当时就攀爬到了高处看着。 “最要命的是,他不是唯一的目击者,事发地周围还有一个,当天就主动找到了警方。 “说心里话,我要不是跟你们家这么熟,听你说没想伤害、绑架受害者,只会在心里说一句‘扯淡’。” 明娇眼中仅存的光芒,渐渐寂灭成灰。 为防她又钻进什么牛角尖,老杨进一步说:“整件事说起来,好比你到了一户人家,本来只想带走一些救急的零钱,但你没禁住同伙怂恿,导致人家差点儿倾家荡产,换位思考一下,你也会特别愤怒,只要可能,就会追究到底。” 明娇唇边逸出一抹自嘲地笑。 他说的没错,原本她只是想让苏衡与孟蕾反目,从而得到趁虚而入的机会。 哪里想的到,破坏他人婚姻的过错,骤然演变成了人证物证录音俱在的罪案。 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已不知是多少次了,她这样问自己。 而在此刻,心念一动,她死气沉沉的眼眸又迸射出了光芒,“伯父,我之所以一步错步步错,原因全在于齐友兰,就是苏衡的妈妈、孟蕾的婆婆。开庭审理之前,您能不能再帮我争取一下? “您只要把这些话告诉齐友兰,她就明白了。 “再有,别让我爸妈出面了,他们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总是词不达意。” 如果真正帮到她,老杨当然乐见其成,忙说:“我帮忙打听过,孟蕾的婆婆前一阵出门,昨天回来的。如果她能成为转机是最好,你跟我仔细说说情况。” 明娇用力点头,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我工作调动回来之前,听说苏衡和孟蕾大概要离婚,特意给齐友兰打过电话,为的是侧面打听一下。 “没两天,齐友兰主动联系我,说只要我对苏衡的心思没变,她一定尽全力帮我,因为孟蕾不论本人还是家庭,都没法儿要,谁跟她过日子谁倒霉。 “我听了,怎么能不多想?……” 老杨再一次无语至极。 私人感情方面,他不应该对苏衡和孟蕾有额外的情绪,但了解的越多,越是心疼那对夫妻。 闹到现在,总结起来就是:三个二百五导致了一场偌大风浪的闹剧。 那俩孩子真够倒霉的。老杨转念一想,又觉得年轻时遇到这样的人也有好处,练手练出经验来,足够往后什么都不惧。 正被翻旧账的齐友兰,这会儿身在香锅鱼餐厅。 昨天回来之后,才发现老大老二两小家搬回了老宅,占据了厢房。 但这仍旧不妨碍苏伯海跟她分居,已经把她的东西全搬到了正房的西梢间。 这也算了,哪一个都对她爱答不理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苏伯海捣的鬼。 可现下只能忍着,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为此,她才过来找杨清竹。 餐厅比她想象中要大,且上档次。 走进大堂,齐友兰一眼望见了杨清竹、对方正站在柜台后方,和近前几个员工说着什么。仍旧是记忆中过分高雅的气质,仍旧是令人一见便自惭形秽的夺目容颜。 她勉力扯出久别再见该有的笑容,唤道:“清竹。” 杨清竹循声望她一眼,略略点头,神色淡淡。又低声交待了几句话,绕过柜台,打个手势。 齐友兰忙跟上去,随她到办公室。 喝着茶,不咸不淡地寒暄两句,杨清竹说:“找我有事?” 齐友兰深知对方不是她能口无遮拦的人,开门见山的方式也不合适,于是用小儿媳妇做引子:“我怎么听说,孟蕾辞职了?” “怎么了?” “那份工作多好啊,好端端地怎么不干了?以后可怎么办?常年待在家里做家务?” “你想多了。”提到女儿,杨清竹神色不自觉地和缓许多,“这个餐厅,是蕾蕾帮我开起来的,她给的很多建议,现在都用到了实处,顾客反映很好。当然这不是她的主业,现在正在准备创业。” “准、准备创业?”猝不及防之下,齐友兰磕巴了一下,“她要做什么?创业的资金又打哪儿来?” “你的问题真奇怪。”杨清竹视线灼灼,“对你小儿子都只干添乱添堵的事儿,现在又关心起我闺女来了,你想干嘛?”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齐友兰挪动一下身形,低了低头,“我又遇到坎儿了,情况跟上次求你差不多,听到跟钱有关的事情就紧张。既然孟蕾要创业,我肯定不会找她和苏衡帮忙,可我家里又实在紧张……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杨清竹歉然一笑,“我现在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餐厅刚开业,没有多余的钱。” “那你的朋友呢?” 杨清竹哑然挑眉。 “我真的难住了,老三又出事儿了,现在连定期给他送生活用品的钱都没有。你也是当妈的人,肯定理解我的心情……” “说这话之前,你有没有理解过我的心情?”杨清竹语气变得很清冷,“你对我的蕾蕾做过什么?为了你们苏家那么多人,我与你明面上保持基本的礼貌,这有必要明说么? “你心里只有苏辰一个儿子,而我只有蕾蕾一个孩子。 “既然说到这儿了,我请你记住:你敢再说蕾蕾一句不是,再对她打任何歪主意,不管是玩儿阴的,还是玩儿命,我陪你到底。” 第38章 搞事业 “别别别,你别激动。”齐友兰赶紧为自己开脱,“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容易钻牛角尖,你是知道的。 “上次我犯糊涂,主要是因为李素馨丢了大人,别说亲戚,就算是她那边的街坊四邻,都觉得灰头土脸……” 杨清竹一摆手,“现在我很忙,没空留你。” 就这样,齐友兰被请出餐厅。 回到家里,她失落沮丧到极点,可是再多的话不敢说,再多的事不敢做。 杨清竹那个人,平时她回想起来,总是分外决绝的神色,亦或背影。 那种人,平时对你客气得很,心里的不满再多,也是只字不提。而到了她忍无可忍时,即为完全翻脸的时刻,真能做到这辈子都把你当棵草。 唯一可能为着女儿的情面松一松手的人,都是这种态度,其他亲友更不用想。有苏伯海那个老来作怪的东西,她如今恐怕已经是人嫌狗不待见。 万幸,她这次为老三打点期间,的确花光了自己的存款,但也没真到山穷水尽之日。 再怎么样,还有退休金。等拿到手了,写信跟老三解释一下,相信他能谅解。 不论打点狱警还是狱友的烟酒,过得去就可以了,横竖他享受不到多少。 午间,苏伯海出去串门,苏远苏扬吃食堂。 向红和董腊月匆匆忙忙赶回家,一起做饭。 住在一起好歹有点儿好处,齐友兰想着,坐在客厅看报纸。 饭菜摆上餐桌,妯娌两个直接落座,一面吃饭,一面放松地闲聊。 齐友兰气不打一处来,走到餐桌前,说:“信不信我掀桌?” 向红、董腊月齐齐看她一眼,又同时低头吃饭,不应声。掀桌就掀桌,大不了公公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们不回来。 她们既没有过往中的立马认错,也没呛声,倒让齐友兰难以下台了。幸好,两个儿媳妇盛了她的饭。 她坐下,吃了两口饭菜,视线在两人面上来回打转,“说说吧,以后你们是不是都要这样,对我视而不见?” 回应她的仍旧是沉默。 齐友兰冷笑,“不管怎么说,苏远苏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到什么时候,他们也得对我负责任。你们要是铁了心,跟苏伯海一个鼻孔出气,让我每天心里不痛快,我不是干不出告你们不孝顺的事儿。” “您随意。”向红讽刺地笑了笑,“反正老三又进去了,您又觉得日子没法儿过了,怎么可能让我们好过?” 董腊月则非常直接,“您想干嘛就干嘛,但我们不管倒霉到什么份儿上,告诉老四的时间总能腾出来。这是他的意思,亲口跟我们说的。” 齐友兰瞬间暴怒,这会儿真想掀桌砸东西了,然而,只能忍着。 吃完饭,向红、董腊月结伴出门,赶去上班。 苏伯海哼着小调回来,在客厅看电视打电话,心情不知道多好。 齐友兰坐在西梢间,实在气得不轻。本以为过得够憋屈了,没成想,三点来钟有客来,点名要见她。 苏伯海扬声喊她到客厅。 来客当然是老杨,自报家门后,直接对她说起来意:“明娇反复强调,要是没有你的明示暗示,她不可能有一系列过于激进的行为,比如一再想创造与苏衡独处的机会,还住到了苏衡附近。” 齐友兰听了,整个人都要木住了。 苏伯海和蔼的面容板起来,眼神阴沉。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0节 老杨对齐友兰欠一欠身,“明娇的案情不怎么乐观,可她毕竟还年轻,你作为长辈,能不能帮她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她帮明娇不难,但别人会怎么看她?她以后还要不要见人?苏衡被下了面子,会不会又出损招为难老三? 思及此,齐友兰下意识地摇头否认,“没有,她胡说,我从没授意她破坏我儿子儿媳妇的婚姻!你们为什么拉我下水?凭什么?” 老杨在心里叹了口气。早该考虑到,这种混不吝,对谁都难有同情和仁慈心。 他牵出一抹冷笑,“刚刚我所说的情况,找人证并不难。本来我并没下定决心,但你既然是这个态度,我会全力利用你那些行为,为明娇辩护。”说完放下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字条,起身走人,“打扰了。” “嗳……”齐友兰随之起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一刻,她对上苏伯海厌恶的视线,心里一阵发寒。 “我要离婚。”苏伯海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取出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你要是不签字,不跟我办手续,我跟你打离婚官司。” 他语气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对她宣布这一事实。 苏衡和孟蕾心情大好地享受休闲时光。 两人坐在简易小巧的皮划艇上,平缓的路段,可以悠闲地欣赏周遭景色;水势湍急时,要抓牢划艇,以防落水。 他们所在的这一段水路算是巧夺天工,不论竹筏、小艇、小船入水,都只能顺流而下,大方向错不了。 当然,也存在一些危险:水流湍急的路段,偶尔会撞上堆垒在水下的岩石,皮艇会晃得厉害,要是抓不牢,人会落到水中。 对于喜欢水上运动的人来说,这消遣不过差强人意,对孟蕾则是刚刚好,比在公园划小船有趣刺激不少,而实际挑战又有限,不至于玩儿一次就打怵。 孟蕾始终兴致勃勃。 趋近水岸时,水流很平缓,她和苏衡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小桨划着水。 “以后有时间就来,我平时基本没有运动的机会。”她说。 “自己开车带朋友来。”平时有意无意的,苏衡总会变相督促她考驾照要尽全力。 “好。”孟蕾笑得现出小白牙。 阵阵清风袭来。 山间的风,明显比市内清凉几分。 苏衡看一眼彼此被飞溅的水花打湿的衣服,担心她感冒,“抓紧上岸,换衣服。” “嗯。” 他们的落脚处,是王学坤跟父母要到手里的一所宅院。 早在他们读大二时,宅子修整,后院格局改为近似旅馆的样式。 在那时候,很多在校生家境还很拮据,每到寒暑假,都有人心疼往返路费,忍着不回家。 可毕竟是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不可能一点儿乐趣都不想找。 王学坤从中看到商机,持续在几大名校贴广告做宣传,苏衡、成煜无偿赞助一些水上工具。近几年,进项一直算得不错。 回宅子的路上,苏衡与孟蕾聊起这些,告诉她:“最早只有竹筏,有人到水上玩儿,得专门雇人在后头跟着。毕竟落水后的情况,谁也说不准。” 孟蕾由衷认可,又因为这是以前从不知晓的,好奇的点不少,“那时候怎么收费?谁照顾过来玩儿的人的饭菜、卫生问题?” “一天给三两块钱,就能好吃好喝好住。那时候的钱更禁花。”苏衡说,“帮忙照看的人,就是现在住前院那两口子。学坤从不收租金,每月给他们一些伙食贴补,他们要在有人入住时照顾好。” 孟蕾释然,想到中午吃的四菜一汤,明眸微眯,“他们厨艺真好,明明是特别普通的青菜鸡蛋鱼虾,做的特别香,那种味道,很容易让人记住。” “也许,跟他们用自己垒的灶台做饭有关系。” 孟蕾想想,“还真有可能。”又凝他一眼,“到现在也只会洗菜切菜熬粥,分析起来倒头头是道的。” “这话说的,会查案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要先学会做坏事?” “……说话真噎人。” 苏衡一笑。 进到前院,孟蕾立刻发现,笑容淳朴的夫妻二人,正在准备烧烤的煤炭和用具。 “晚上要吃烤串儿吗?”她喜出望外。 “是啊丫头,”男人笑眯眯应声,“小苏出的主意,喜欢?” “喜欢!” 女人接话道:“喜欢就成,保证让你吃饱还吃好。” 苏衡则拎一拎媳妇儿的衣领,“去换衣服,快。” 孟蕾小跑着去了后院的房间。 苏衡到了外面,是很挑剔的人,但他轻易不会麻烦别人,比如这次,特地带了家里的床单枕套毛巾被毛毯等物,根本用不到房间里备着的床品。 孟蕾换上衣服,苏衡才进门,麻利地换穿戴的时候,说:“这儿最近添了台洗衣机,衣服顺手洗了得了,刚刚消过毒。” 她又怎么会反对,凑过去亲他面颊一下,“跟你出来最省心。” 苏衡笑微微的。他要是不让她省心,得气得眼冒金星,算算账,还是他张罗一切比较划算。 晚间,餐桌摆在前面庭院中,孟蕾加了件厚实的外套,和苏衡、那对夫妇一起烤肉串、蔬菜串,再围坐在一起享用,喝了些暖胃的白酒。 吃饭这回事,有时吃的是厨艺,有时吃的是氛围,这一餐,恰如杨清竹回来那天,厨艺和氛围俱佳。 酒足饭饱之后,苏衡携孟蕾到庭院外围散步,走到地势高的地方,让她抬头看。 湛蓝的天幕上,星河璀璨。 这年代,明明市里的空气污染程度有限,可是此间的星光,就是比市区的更清晰耀目,离人间似乎更近。 那一颗颗星子,一闪一闪,令人生出诸多遐思,包括不切实际的传说、对神秘的浩瀚星空及至宇宙的猜想。 苏衡把她揽到身前,与她同看眼前美景。 良久,孟蕾才轻声感慨:“太美了。” “夏天要是有空,我们去海边,在海上看星空,感觉又不一样。” “那到秋冬呢?” “秋天看红叶,冬天冬眠比较好。” 孟蕾逸出欢快的笑声,转身环住他,“我怎么才发现,跟你在一起,可以这么开心。” “现在也不晚。”苏衡俯身,吻一吻她的唇,“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你笑。” 喜欢她的笑,就是不说喜欢她。孟蕾腹诽一句,却没任何不满。 整日的好心情,晚间映射到了床笫间。 虽然明知道后院只有他们两个住客,孟蕾仍旧存着一份本能的戒备,如果可以控制,她真的连一点声息都不愿发出。 开灯更是想都别想。 然而乡野间的夜色格外深浓,室内全不似家中那种昏暗的光线,一片漆黑。 这样的黑暗,反而让她渐渐地全情投入。 因为她知道,她在他怀里。 这样的时刻,他们只有彼此。 终究她耐不住他的研磨亦或停顿,声声轻唤他:“苏衡。” 苏衡捞起她深吻,在一定的范围内为所欲为。 这是他的蕾蕾,尚不能全然盛放的最美的花蕾。 他处之安然,因为多的是悠长岁月,用来等待。 至于是否能等到,无关紧要。 说起来,只不过是完全放松了一天,回到家里,孟蕾却俨然变成了电力十足的小马达,读书学车倒国库券筹备开店兼顾得当,还能每隔三两天就到母亲的餐厅盘桓不短的时间。 偶尔,她会遇到梁东越。 那样赏心悦目的成熟男子,因着爱屋及乌,对她有着由衷的认可,言行间总透着点儿宠溺的意思。 对苏衡的态度亦是分外鲜明,有着发现人才的喜悦和欣赏。 特定情况下,孟蕾对某个人的态度,和无辜的孩童、小猫没什么区别,凭直觉就能判断对方是否可以信任。对梁东越就是这样。 其次,这是很多年来默默陪伴扶持母亲的男子,只为这一点,孟蕾就想和他走得近些,看有没有找到回报一些的机会。 但在此之前,她先问母亲的态度:“平时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和苏衡想跟梁叔叔一起坐坐,吃个饭,您同意吗?” “当然同意。”杨清竹说,“他是能力很强的人,只是到不了我女婿那地步,但和这样的人聊聊生意经很有好处,他能把自身的前车之鉴告诉你们,让你们规避一些风险。” “也就是说,您很欣赏他?”孟蕾挽住母亲的手。 “鬼丫头,想说什么?”杨清竹拍拍女儿的背,“现在我得把餐厅打理好,开得红红火火,而且认为这是最重要的。” “我想说的,只是希望您过得顺心,不管您选择怎样的生活,我都无条件支持您。”孟蕾语气诚挚,“妈妈,从您回来之后,我真在尽力证明我长大了。现在和以后,我需要您爱我关心我,但是不想您再为我放弃、牺牲什么,好不好?” 杨清竹动容,秀美的手揉着女儿的小脑瓜,“记住了,也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也别自作多情,我并没为你放弃什么。” 孟蕾莞尔,“但愿您说着不亏心。” “还真不亏心。”杨清竹语气特别柔和,“蕾蕾,我跟你的命运不一样,从离婚到现在,我每次展望再次进入婚姻生活时,都会想,多一个男人、融入一个家庭,比我自己生活能好多少? “每一次,我得到的答案都是,不会更好,更糟的可能倒是很大。 “我不承认我自私,但我想活得自我,不能确保得到回馈的话,再没耐心为哪个男人付出时间精力感情。” 孟蕾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这是事业财产独立的女性的优势,以后我也不自私,但要自我地生活。” 杨清竹宠溺地点一点她白里透红的面颊,“与此同时,麻烦你也给我女婿点儿自我的空间。” 孟蕾笑得不轻,旋即用力点头。 这次谈心的第二天,她和苏衡一起请梁东越吃饭,席间真就如母亲所说过的那样,得到了这位商界前辈的诸多宝贵经验。 没两天,梁东越回请这对小夫妻,就此正式进入常来常往的状态。 至于苏家那边的事,向红、董腊月总会及时告诉孟蕾。 于是,孟蕾和苏衡得知:公检法的人常找齐友兰谈及一些事,而在家里,她正在跟苏伯海磨叽离婚事宜。 “咱们那个婆婆现在应该也看清楚了,要是不离婚,得长期在家里坐冷板凳,谁都不会给她好脸色,那还不如离了的好。但是,在她看,为咱爸生了四个孩子、浪费青春之后继续浪费了很多年,咱爸必须给她一定的补偿。”电话里,董腊月如是说。 孟蕾毫不意外,苏衡听她转述之后,只是似是而非地笑一笑。两人都是只听一听而已,不予置评。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1节 同时进行的开店的事,对夫妻两个来说比较简单: 店面只需简单装修,墙壁雪白、门窗宽大、地板防滑、外部醒目而美观就可以; 需要招聘的职员的确不少,但是工作内容固定而简单,多的是学历一般的人应聘; 至于内部隐患,只要稍稍运用下制衡策略,就能让他们上下级之间、同级之间相互监督,轻易出不了窝里斗的情形,甚至于,都不用苏衡出力,孟蕾就能依据前世的管理手段,定下一目了然的店规; 此外所需的柜台、书架、商品陈列架、冰箱冰柜等等,只要手头的前充裕,三两天添置齐全不在话下。 至于孟蕾、苏衡谈及过的监控设备,三两台对苏衡来说容易,批量到位却不是短时间能够到位,于是,两个人又正经地坐在一起,商量应对之策。 得到的实际解决措施是:不论书店、大型商店,都设立储物柜。 顾客进门后,如果携带包裹、手袋、公文包等物品,专门配备的服务人员立刻上前,引顾客到单独落锁的储物柜前,将除去钱包的随身物品存入后,领取一个号牌,购物结账后,凭号码牌取回存入的物品。 这或许会让一些敏感的客人不悦,认为店家把自己当贼防,却也至多是在心里嘀咕一下,不会形成负面影响。毕竟,这是防小人的手段,过些年之后的常态。 孟蕾对苏衡钦佩而又引以为荣的点在于:她正琢磨着怎样抛砖引玉呢,他已经有了这想法的大致轮廓。 她只能说,能成为日后大佬的人,那个脑筋,偶尔真的近乎邪门儿的敏锐。 亦因此,忙碌之间,她没忘记问他:“你到底要做哪一行?这一阵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想给你出点儿力,哪怕只是卖苦力呢。”今生和前世的情况不一样,她也就拿不准他把哪个行业作为商界的奠基石。 苏衡却没正形,玩味地凝着她,“卖苦力?我要你出力的事儿,早就告诉过你。” “……你怎么这么气人呢?”孟蕾恨不得扑上去掐他一把再狠咬他一口。 苏衡逸出夏日阳光般璀璨的笑容,“说正事儿,你猜猜看。” 孟蕾长睫忽闪两下,“全心全意地炒股?” 苏衡无奈了,“除了倒腾券、票,你就不能想点儿别的?” “那些目前就是特别赚钱的。”孟蕾弱弱地反驳。 “炒股风险大,我最多留出十分之一的钱玩儿。”苏衡说,“别急,等你的店开张之后,就知道了。”她先一步知道,说不定就会为了他的事业分心,忙这忙那,何苦来的。 孟蕾品得出他的好意,也就按捺下好奇心。 筹备为店铺开张造势的活动时,夫妻两个得到消息:明娇、李素馨一案即将开庭。 让苏家上下啼笑皆非的是,齐友兰也被要求届时出庭。 不管她怎么说,当庭的反应、供词,都具备一定的参考价值。 孟蕾无法猜测,齐友兰会不会在法庭上失去理智,把她和苏衡数落得体无完肤。 刚要犯愁,脑筋已转,她想到了苏衡能随意收拾的苏辰,一颗心稳稳落地。 第39章 搞事业 对即将开庭的案子,商小莺和张然一直很关注,毕竟,这是三个小虎妞中的两个亲身参与的。 商小莺抓着张然,仔仔细细了解过数次详细情况,直懊恼当时自己还在话剧团赚那仨瓜俩枣,没能陪着两个好友历险。 张然理解那种心情,总是稍微带着点儿嘚瑟的意思跟她说:“说起来还真是够可惜的,那种机会,可不是想有就有的。” 惹得商小莺鄙视了她一下,“好像你有多大功劳似的,计划难道不是蕾蕾定的?你只是凑了凑热闹而已。” 张然不以为意,眉飞色舞,“我是凑热闹的,但我亲手给了那个神经病一巴掌啊,这种机会可不多。” 商小莺想了想,“也对哦,我现在要是想揍那俩神经病,基本上不可能。得了,我找找家里的人,帮着蕾蕾把她们犯罪的事摁死,比起打一巴掌踹一脚,让她们正经蹲一阵监狱才是正经的。” “嗯……你还是先问问四哥什么想法吧,”张然说,“我早跟我爸妈说了,他们早就看出苗头了,说瞧着这趋势,一准儿是四哥打过招呼了。” “他打过招呼就管用?”比起张然近乎天然地对苏衡又敬又怕又觉得可亲的心理,商小莺只把苏衡当做走得很近的同辈人。 “这不是废话嘛,四哥爷爷奶奶在世的那些年里,积累的那么多人脉,不见得给苏家伯父,但肯定全交给四哥运用了。”对着小莺,张然有时候不得不动脑子,比如此刻,“你看他三哥,说又进去就进去了,难道真的是他说句话就能成的事儿?没人脉怎么可能办到?” 商小莺歪了歪头,“也是。那好吧,我们去问问他什么意思。”反正这一阵她们有事没事都常见到苏衡,多说几句话的事,谁也不会嫌麻烦。 路上,张然记起她考驾照的事,问进度怎么样。 “哪壶不开提哪壶。”商小莺颓然,“不结合实践的话,交通规则很难记住,凭那个死板的大爷辈儿的人教,拿到驾照真的有难度。” 张然说:“就说你跟蕾蕾是吃撑了,多余学,等发大财之后,雇司机不就得了?” 商小莺斜睨着她,“你上辈子一准儿是什么宠妃宠妾,天生好吃懒做的命。” “滚吧你。”张然笑骂。 “本来就是,一天天一年年的,总恨不得有人把钱和漂亮衣服、好吃的捧到你跟前儿。”商小莺煞有介事地叹口气,“我跟蕾蕾可没那种底气,而且,一想到自个儿开着车,带着另外俩小虎妞出去玩儿,就激动得不行不行的。” 张然试着憧憬了一下,兴致缺缺,“我雇司机带你们出去,心情应该更激动。” 商小莺大笑,“服气了。” 张然也笑,“说正经的,你借辆车练手不就得了?你看蕾蕾,平时经常让四哥做陪练。” “正找着呢。”商小莺说,“普通的面包车开着不像回事,轿车又不大好找,我妈说还得等一阵。” “我也问问亲友,看能不能连人带车地给你借来。” “那最好。” 两个人在大型商店找到了苏衡和孟蕾,算是赶得巧,夫妻两个正在闹别扭——她们一看孟蕾的表情就知道。 张然径自跑去找孟蕾。 商小莺皱了皱眉,招手把苏衡唤到面前,“你又怎么惹我们家蕾蕾了?” 苏衡睨着她,“我一天惹她八十回,你问的是哪一次?”他要是跟媳妇儿每天从早到晚和和睦睦浓情蜜意,又干嘛特地费脑筋跟她约会? 明摆着,他心情也不大美丽。商小莺反而笑出来,“得啦四哥,你比蕾蕾大四岁,可别忘了这一茬。到底怎么回事?” 苏衡环顾一下店面,“布局有分歧,不知道她哪根儿筋又拧住了。” 商小莺是外行人,也就没再继续问,认认真真地说了来意。 苏衡知道她是好心,笑一笑,“不用管了。这事儿早跟蕾蕾谈过,她意思是顺其自然,说那俩神经病就算只在里面待几个月,也够用了,况且她们的前景没那么乐观。” 商小莺点头,“行,我心里有数了,不跟着掺和了。” “心意我领了,谢谢。”苏衡对她微一颔首,转身去往别处,“帮我哄哄那个脑袋抽筋儿的。” 商小莺啼笑皆非,转身走到孟蕾和张然那边。 孟蕾把布局图拿出来给她们看,“你们帮我看看,就是这儿,我要用来做熟食柜台,苏衡偏说不合适,要把熟食柜台放到……这儿,还直接打好招呼让人照他意思办了,哪儿有他这种人?” 张然和商小莺仔仔细细看着布局图,好不容易看出门道之后,齐齐瞄一眼气鼓鼓的孟蕾蕾,不敢吱声。 这小妞儿的脑筋是真拧住了,明摆着是苏衡的安排更便利也更合理。商小莺腹诽着,强行揽住孟蕾,“现在上火也没用了,就算要照你的意思改回去,也是下午再调整更合适,走着,咱仨先出去喝杯咖啡,顺道聊聊李素馨那个案子的事儿。” 这次,张然凭借本能,选择对小莺盲从,“是这么回事儿。” 闺蜜给的理由合情合理,孟蕾也就暂且搁下小脾气,跟她们到就近的咖啡厅消磨时间。 她和苏衡一拍即合的概率,和有分歧的情况一样多,只是一时半晌的脾气,并不会真当个事儿计较。 喝完一杯咖啡,听两个闺蜜很委婉地表示支持苏衡,孟蕾又把布局图拿出来看了一阵子,末了挠了挠额角,“我又缺心眼儿了。” 张然和商小莺齐齐笑出来,顾忌着环境,笑得非常克制。 “中午我请你们和他吃饭。”孟蕾当即有了感谢闺蜜、向苏衡认错的法子。 “好呀。”和商小莺异口同声之后,张然提出诉求,“到阿姨的香锅鱼餐厅吃吧?我简直要吃上瘾了,等下我来打预定雅间的电话,好吗?结账的时候,我也替你拿着钱到柜台。” 孟蕾的心情立马变得分外明朗,用眼神征询过小莺的意思之后,说:“就照你说的办。” 于是,到了午间,三个小虎妞和苏衡相形到了杨清竹的餐厅吃饭,见杨清竹不在,都微微地松了口气。要是老板亲眼看到他们,结账真的有难度。 去往雅间的间隙,孟蕾走到苏衡身侧,主动握一握他的手,挠一挠他手心。 这就是主动认错的态度了。 苏衡心生笑意,转头看她一眼,目光有着不自知的宠溺。 到眼下,他也有点儿先婚后恋的感觉了——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小兔崽子气得五迷三道的,但不同于以往的是,她犯浑的时间只有一阵子,而且事过之后就翻篇儿,下次再犯的话,就是另一笔小账了,不会形成心理负担,哪怕一点点。 席间,四个人敲定了书店、商店开业活动的一些环节。 随后,苏衡给孟蕾泼冷水:“开张后要是销售情况好,不出一个月就得有人跟风,到时候可不准闹脾气。” 他说的算是必然的情况,也是孟蕾早有准备的,由此,自然是乖乖地点头一笑,“我知道,没事会多想想良性竞争的办法,本来就不是吃独食的事儿。” 书店商店不同于其他,例如母亲的香锅鱼餐厅,生意红火的根本之一,是母亲手里独到的烹饪秘方,而她要做的是面向大众的行业,别人只要留心,就能照猫画虎。 真良性竞争,其实是好事,要是恶意竞争的话,她也欢迎,又不是没对付的法子。 说来说去,前世今生相加,带给孟蕾的好处是,大事上的方针方向都能牢牢把控。坏处是她真被苏衡惯坏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惯于和他耍性子。 她也想改,但真需要时间。 这次聚餐的两天后,明娇、李素馨的案件开庭审理。 作为控告方,在苏衡的运作下,孟蕾和张然并不需要出席。 孟蕾完全置身事外,继续忙碌手边的事,张然却特别好奇开庭的情况,自己备好帽子、口罩,扯着商小莺前去观望。 她们在法庭上看到了明娇、李素馨、大尧、二顺……很多知情人和作为提供佐证的人。 明娇该是被特意提醒过,这天显露出来的气质、谈吐,完全符合她名牌大学毕业、就职于知名企业的经历,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她对于案发当日行为的真正懊悔之情。 张然、商小莺冷眼旁观,能予以的只有不屑。 商小莺凑到张然耳边,微声嘀咕:“幸好这玩意儿在这年纪摔了跟头,要不然,妥妥一下半辈子随时做第三者的玩意儿。” 张然用力点头,“我也这么想。” 午间休庭,到了下午,两个人看到了作为辩护方请求传唤的齐友兰。 齐友兰最初的反应是木然,矢口否认授意明娇勾引自己小儿子,被辩护方一些犀利的问题激怒后,态度激烈地再度否认与明娇有牵扯,并用歹毒的言语攻击明娇,借此宣泄满腔火气。 商小莺和张然叹为观止,后者更是生出一肚子无名火,跟前者咬耳朵:“四哥怎么会是她的儿子?她简直是四哥的耻辱! “这得亏是四哥把她治的死死的,不然她还不可着劲儿地骂四哥和蕾蕾?——别跟我说不可能,真没她办不出的缺德的事儿! “她奶奶的,我想揍她一顿!太欠抽了好吗!?” 商小莺顿了顿,“揍一顿就算了,毕竟年纪也不小了,等到一审判决后,咱俩再想招儿收拾她。” 她们的蕾蕾和四哥,有些事只能想不能做,但她们可以。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2节 第40章 赚大钱 杨清竹特地腾出时间,和女儿一起到两个店转了转。 书店取的名字是“京市书局”,琳琅满目的书籍已经送到,分门别类地摆放到书架上,高处有一个个醒目的提示牌,写着书籍类型。 “这根本是个小型图书馆。”杨清竹手指轻柔地滑过簇新的书籍,“全是正规渠道来的吧?” “当然是了,”孟蕾笑盈盈的,“全部都是批了书号的,我和苏衡跟出版社、印刷厂的人吃过几次饭,签了长期合作的协议。” 杨清竹放下心来,视线瞥过进门处的储物箱,“得有百十来个吧?” “一百二十个,”孟蕾说,“商店那边更多。虽然一本书的进价没多少,也不想做冤大头,让人白拿。再说了,越是大的书店,越有人蹭书看。您瞧着吧,等到天热的时候,跑进来吹着风扇睡一觉的都不少。” “这是避免不了的,新华书店里都常有那种情况。” “是呢,无所谓。” 母女两个讨论着,转去商店那边。 上下两层楼,格局清晰,货物还没到位,但一个个白底红字的标识牌已经各就各位。 杨清竹在心里默默清点着物品种类,随后感慨:“这整个儿是一个小百货商场,只要是生活用品、食材,走进来就能买齐吧?” “应该是。”孟蕾笑了,“连棉被、床单被罩那些都进货了。” 杨清竹莞尔,“书店的名字很气派,商店取的利友就很亲民了,是该这么着。” 孟蕾无意居功,“书店名儿是苏衡取的,商店的名字是我取的。文化人太可怕了,高雅大气上档次的词儿张嘴就来,但商店是接地气儿的行业,没让他做这么俗的事儿。” 杨清竹又被女儿逗笑了,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儿,“你可别忘了,我女婿是文化人,我也是。” “知道,您当年在这一区,简直有点儿传奇性,十八考进当时最好的大学,分数高的简直离谱。”孟蕾跟母亲撒娇,“您那读书的脑子怎么没遗传给我?凑合着上了中专,现在读的只是夜大——没事的时候您想到我这些破事儿,会不会觉得很没面子?” “瞎说什么呢?”杨清竹瞪她一眼,“读书只是一辈子里的一件事而已,别的方面成功或者顺利就行。你结婚前,我的计划是我保证你这辈子小富即安,知道你跟苏衡结婚后,我心里就踏实了,看准他能好好儿地照顾你一辈子。” “为什么能看准?” “他喜欢你。”杨清竹想到了一些事,委婉地说,“有些事,以后你就知道了,再不会有人比他对你更好。” 孟蕾听出弦外之音,却也知道母亲不想提及,也就尽快忽略掉好奇心,“说起来,他倒更像是您儿子,读书工作方面,简直是您当年的翻版。” “没错。你给我找了个这么出色的女婿,是我目前最得意的事。” 孟蕾笑得现出小白牙,倒也很有自知之明,“这得感谢您和姥姥,遗传给了我这长相,走哪儿都是校花厂花级别,要不然,苏衡才看不上我。” 杨清竹忍俊不禁,“你这个小活宝。” 苏衡走进来,笑微微地喊了声“妈”,递给孟蕾一个信封和几张票据,“卷帘门窗定好了,明儿上午送来,付过钱了。” 孟蕾掂了掂信封,知道里面的钱根本没动,“你又没用我的钱,帮我付账了?” “什么你的我的,一天天的总要跟我分家似的。妈,说说您闺女,她现在就没不跟我找茬的时候。”苏衡说着,走到收款台后方,找出需要尽快派发的宣传单,步履如风出门去,交给雇的人手。 杨清竹笑吟吟地望着他,很常见的白衬衫黑长裤,到了他身上,效果和模特一样悦目。不是她自夸,这女婿真是得天独厚的一个人,想挑剔都找不到不足之处。 孟蕾跟母亲告丈夫的小状:“最近可把他牛坏了,国库券那么赚钱的事,他说没挑战,没意思,来来回回倒腾,跟搬运工没区别。人怎么能狂这份儿上的?” 杨清竹笑不可支,逗留到傍晚,叮嘱女儿女婿好好儿吃饭,自己回了餐厅。 回到家里,孟蕾做了煎牛排、生菜沙拉和蘑菇汤。 张然做西餐的手艺日益精湛,要么口头分享心得,要么手把手教两个好友,孟蕾也真学到了精髓。 苏衡帮媳妇儿铺了雪白的餐布,找出酒柜里存着的红酒,倒入醒酒器,末了摆上西式餐具。 两个人倒也不见得真喜欢西餐,只是有必要时不时换一换菜式,避免吃饭变成毫无新意的事。 菜品上桌后,苏衡将红酒倒入高脚杯,递给孟蕾,“你可以多喝点儿。”他要开车,意思意思就得。 孟蕾笑得甜甜的,“这些餐具、酒具,是什么时候买的?” “同学送的结婚礼物。” “女同学?” 苏衡嘴角一抽,“夫妻两个,还在留学读博。” “哦。”孟蕾又问,“人家结婚的时候,你送了什么?” 苏衡想了想,“送的中式餐具,还有不少在国外买不到的调料、泡发后就能做菜的食材。” “还挺体贴的。”孟蕾和他碰了碰杯,抿一口酒。 牛排煎得恰到好处,沙拉和汤也胜过一般西餐厅的味道,苏衡不得不夸奖张然,“原来她的天赋是做菜。” 孟蕾笑开来,“又能享受又能赚钱的事,她都有天赋。” 苏衡一乐,“还真是。” 张然是个不禁念叨的,没多久,打电话过来。 苏衡问她是不是找蕾蕾,她说:“跟你说也一样,明娇和李素馨一审判决了。四哥,你原先估算的刑期是多久?” “两年左右。” “天啊,你真神了,两个人的实际服刑期就是两年,毕竟,辩护方揪着你妈妈怂恿明娇的事不放,还有其他一些针对有情可原做的辩护,要不然,怎么也能照前例判个三五年。” 苏衡微笑,“两年正合适,人进去太久也不好,出来后更容易走极端。” “也对。”张然说,“你告诉蕾蕾一声,我还得告诉我爸妈,他们挺关注这案子的。” “成,回见。” 孟蕾听说之后,没什么感触。 如果明娇只是想破坏她和苏衡的婚姻,她能给的只有鄙视和谴责,但在事发当天,她的确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威胁,真就是跑慢一些、脚下意外一滑就可能被撞得重伤甚至当场没命。 然而在局外人看来,想的是她毕竟没出事,两个嫌犯终究没构成犯罪事实。 这些都是她早就考虑得很清楚的,对结果倒真能做到无所谓。 但这件事也真勾起了她的后怕,随后的时间,显得有些沉默。 饭后,孟蕾准备好书本,到卧室换衣服。 苏衡走进来,坐在床上审视着她,“案子的结果,你是不是不满意?” “满意。”孟蕾赶紧解释,“我只是又有点儿后怕了。那天要是真出了事,你多不划算啊,我还没对你好几天,你就得伺候我,甚至要去八宝山给我烧纸。” 苏衡又是感动又是笑,招一招手。 孟蕾走到他面前。 他让她坐到自己身上,温温柔柔地吻她,“蕾蕾,我喜欢你。” 孟蕾听了,满目惊喜。 “很早就喜欢。”苏衡和她拉开一点距离,目光缱绻,“我会尽全力,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我不能接受没有你在的生活。” 心里明明该甜甜蜜蜜,可是念及前世,孟蕾唯有满腹酸楚,她勾住他,揽紧他,“我会的。”说完,主动亲吻他。 缠绵悱恻很快转为如火如荼,因为她罕见地撩拨起他来。 “蕾蕾。”苏衡尽力克制着。 “今晚不去学校了。” “不去学校,要做什么?” “要……你……要我。”她磨磨蹭蹭地说着,不老实的小手慢慢吞吞地游转着,“我也喜欢你……很喜欢。” 确切地说,是她史无前例的,想要这个男人,想要与他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更要他分外清晰地明白、享有,这是相互喜欢乃至相爱的时刻。 “小兔崽子,招人喜欢起来,真是要命。”他呼吸转为灼热,放下所有克制,恣意索要她的甘美。 孟蕾的书店、商店相继开业,皆是最初三天全场让利,随后再陆续推出某个种类让利的活动。 书店情况只能说一句情况可喜,毕竟不是谁都需要。而商店那边,则是客似云来,营业时间内没有冷清的时刻。 因为不论哪种出售的商品,都能给顾客提供几种选择:在乎价钱的,能找到低于供销社、小市场价位的;在乎质量的,能找到与市中心商场出售的一模一样的;只想保持随大流的生活品质的,采买起来轻松得很。 而最让人们喜欢的,是店里大多数商品都可以自己反复挑选,这是供销社没办法提供的,而在小市场里挑挑拣拣的话,被摊贩甩脸色的情形不少,在这里绝不会发生。 只要顾客不偷东西,爽快付账,就是所有服务人员的上宾。 当然了,不讲价心里就不舒坦的人到何处都有,孟蕾事先就有了应对之策:在店中醒目的位置、收款台上放了告示牌:谢绝讲价。 这样一来,一般想要讲价的人会拉不下脸,收款人员也可以用告示牌说事,表明自己不能违反规定。 书店、商店的员工比起同行要多,孟蕾在两个店里都聘请了经理,正式签订协议:经理负责督管员工及销售情况,表现良好,月底拿分红和奖金;敷衍导致大小事故,扣分红奖金,假如错误严重,连工资都没得拿。 总之就是,尽职尽责的话,月薪不会低于大厂的高级职员;态度懈怠的话,不出一个月就要被开除。 谁又跟钱有仇? 苏衡全程跟进,没什么不放心的,开业后观望了几天,开始着手自己创业的事儿。 说起来,他的计划还是孟蕾给的灵感。 他由此想到了流传颇广的老话儿:家和万事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虽然小家只有他们两个,虽然他们时不时拌嘴掐个小架,但相守的时光格外鲜活多姿,联手过上更富裕的日子是共同目的。 于是,小妻子成了他事业上的小福星。 天气越来越炎热。 齐友兰愈发觉得日子水深火热。 出庭那次之后,她回想起来,实在是无地自容,出门总感觉有人在议论、鄙视她,渐渐地形成整天闷在家里的习惯。 只要在家,就要面对离婚的事。 她已经不再反对离婚,始终坚持的是苏伯海给她补偿:要么给她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要么给她六万块补偿金。 就算打死苏伯海,也没办法满足她的要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还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么? 尤其苏衡和孟蕾,开的书店、大型商店生意不知多红火,只要苏伯海张嘴,他们就会替他付这笔费用,反正用不了一两年就能赚回来。 苏伯海总说往后只图个清净,清净也得用代价来换取。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3节 ——齐友兰是这么想的,也这么提醒苏伯海了。 苏伯海一味冷笑,“可真会做梦。老四和蕾蕾钱再多,也是凭本事赚的,凭什么便宜你?你算哪根儿葱?你为人家小两口做过什么?” “那你就别想离婚。”齐友兰眼中闪烁着怨毒,“你不用看得起我,清高、有骨气那一套,我永远做不来。而且明摆着,你们一家子想把我跟老三甩出去,我怎么能不为我们娘儿俩做些打算?而且,老三也有继承家产的资格,你必须得把他那一份儿提前分给他。” “你跟我的退休金差不多,你爸妈也给你留了住的地方,我只能给你一千块钱,算是给你搬家滚蛋的赞助费。再多的,你就别做梦了。”苏伯海说,“我爹妈留下的钱、房产,早就立了遗嘱,我只负责保管,等到快死了,转交给老四,由他随意分配。” 提到公公婆婆,齐友兰就一肚子气,“没见过偏心成这样的人!”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谈。”苏伯海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要是死活不肯离,我除了诉讼,还要把你那些事告诉记者。不让我舒坦,你也别想好过。” 齐友兰干脆破罐破摔,“随便你,我丢人,你就长脸?” 苏伯海气闷地发现,自己可能真要打耗时良久的离婚官司了。 只是,第二天,有救星找上门来,是他小儿媳妇的两个好朋友。 上次没能陪着孟蕾历险,商小莺的理由再充分,也有些过意不去。那件事已经了了,她就从别处下手,帮孟蕾过得更顺心一些。 苏伯海和齐友兰离婚的事,早成了这一带的乐子。 恶婆婆离开之后,苏衡和孟蕾就能经常回苏家,和兄弟妯娌的感情有望慢慢加深。 谁不想要相亲相爱的家人呢?就算不为自己,也一定想给迟早来到的宝宝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商小莺把这些有的没的全跟自己老爸老妈说了。 见女儿少见地琢磨人情世故,商先生和商太太挺高兴的。 下一刻,商太太就意识到,“你又要给我们找事儿,是不是?” 商小莺笑得像无辜的小猫,“是呀,齐友兰以前单位里的领导,有两个是咱家的亲戚。我不是想让你们求亲戚,只是要用这事儿扯大旗,压一压齐友兰,让她趁早走人,别一天天的膈应苏伯父,小老爷子要是郁闷病了,蕾蕾和我四哥又多一件糟心事儿。” 商太太失笑。 商先生大手一挥,“成,别说只是当幌子,就算真让我去求人也没事。你跟然然、蕾蕾跟亲姐妹似的,是好事,尤其蕾蕾带着你赚了那么多钱,应该多帮帮她。” 商小莺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爸爸真好!” 商先生哈哈地笑。 “还有个事儿,您得帮我调查一下,也是用来吓唬人的。” “说说看。” 父女两个好一阵嘀嘀咕咕。 做好前期准备,商小莺立马通知张然,两人结伴来找齐友兰谈。 齐友兰见到两个女孩,本着厌屋及乌的心态,表情不阴不阳的,“孟蕾不在这边住,你们要是找她,来错地方了。” “我们是来找您的。”商小莺开门见山,“您尽快跟苏伯父离婚吧,要不然,我会让您以后没脸再去领退休金,或者,不能再领到手。” 张然接道:“您单位里姓张的、姓邱的领导,都是小莺的亲戚。” “没错。”商小莺说,“我了解过您单位发放退休金的规定,知道怎么让您失去养老资格。比如,您的收入超过规定额度,就不再符合领取条件,我如果告诉你单位里的人,每个月给您二百块钱,请您做我和然然的工作生意顾问,他们就算半信半疑,也得暂停发放养老金,深入调查吧? “再有,您的存款全给坐牢的苏辰花了吧?单位要是知道您这么个花钱的方式,会不会觉得太冤枉?” 齐友兰跳脚,“你们……真是莫名其妙!我就是不离,随便你们怎么算计我!” 商小莺不慌不忙,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字条,放到齐友兰面前,“这是苏辰所在的监狱,那三个名字,是他的狱友。您听听看,有没有这种可能: “我和然然去看苏辰那三个狱友,答应每个月给他们指定的亲友一百块钱,他们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只要有机会,就往死里打苏辰,打一次我多给一笔劳务费,算是补偿他们可能没办法提前释放。” 张然听得眉开眼笑,酒窝里似乎盛满了蜜糖似的,“说心里话,这个我特想试试。就算拿不到探视资格,我们也能找他们的亲友帮忙传话,没错吧?” “没错。” 齐友兰的脸都要绿了。退休金的事,她有恃无恐:退休后犯事的人,也只是在刑期内停止发放,何况她这种没真正犯罪的人,但俩死丫头要是由着性子胡闹,真能出些波折,害得她再也抬不起头。 而真正戳她软肋的,是关乎苏辰那些话。 坐牢的人,有的人是诚心改造,有的根本不觉得自己有罪,甚至还有并不想刑满释放的——出去也找不到工作,那还不如在监狱做一霸,加刑期也无所谓。 这都是苏辰亲口跟她说过的。 俩死丫头变着法儿雇俩动不动打苏辰的人,也真不是多难的事。 她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好半晌,落了两滴泪,低声说:“你们走吧,我离婚还不行么?” 商小莺、张然欢天喜地走出去,转头就告诉了苏伯海。 苏伯海拿着离婚协议给齐友兰的时候,脸上那份儿喜气洋洋,跟马上就能二婚再娶似的。 他倒也没趁机为难她,许下的一千块钱,签字办完手续后,当场点给她。 她手头实在拮据,肯定要磨烦老大老二,那就还是他出点儿钱比较划算,而且也能真的心安理得,再不欠她什么。 夏天里这些事,一件比一件顺心。 进到八月中旬,苏衡要停止国库券牟利的事,正式告诉孟蕾的时候,递给她几份办好的文件。 孟蕾看了,望着他发了会儿懵,明亮亮的眼眸才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天啊,证券交易所?你开证券交易所?” 苏衡笑着把她搂到怀里,用力亲一口,“你给我的提示,我得谢谢你。” 有一度,她满脑子国库券、股票,恰好他又了解到,这两年本市一直有人想开证券交易所,但一直没人做成。 那些人不下决心张罗,他张罗还不成么? 如今的京市不比以往,实业不少,周边省市也不乏适合合作的大型企业。 不论个人还是企业、银行,谁参与其中,都能分一杯羹,他需要做的,只是用数据、事实、专业评估的前景,说服相关政府部门和意向合作者。 “我真是对你心服口服了。”孟蕾也用力亲了他一下,“你真是天生暴富的脑子。” 前世,苏衡给她讲买股票的心得时,挺惋惜地说过:“本来以为,市里会成立证券交易所,结果总是嚷嚷一阵完事,等别的地方开起来再想跟风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而在这一世的这一年,他因为她选择的赚钱方式,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证券交易,并以此作为他投身商界的重要事业。 至于通过证券交易所获得的钱财,是大小富豪再度暴富的程度。个人通过国库券、股票赚到的钱,比起来不值一提。 而且,不管政府还是政策,都会给予支持。每个人都喜欢钱,每个城市都欢迎利润可观的行业及从业者。 苏衡笑着揉了揉她长发,“等开张之后,该通知的亲友全通知到,让他们跟着发点儿小财。” “嗯!”孟蕾很认真地问他,“开张之前,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花钱,还要跟妈和商小莺、张然一起,学着怎么花大钱。”他说,“以后你赚多少,她们就跟着赚多少。” 岳母是他和蕾蕾必须孝敬照顾的。 而三个小虎妞,恨不得倒霉的事都要一起,好事更不会落下任何一个。 他愿意帮蕾蕾更好的维系友情,横竖钱是赚不完的,她们之间也没必要拉开贫富差距。 他希望多年之后,她们三个还像如今,没心没肺又快快乐乐地相互陪伴。 第41章 买买买 放暑假一个来月之后,孟蕾顺利拿到驾照,开始每天做商小莺的陪练。 她最早学车之前,对机动性产物有本能的畏惧,没有驾驭的信心。 苏衡只要有空就陪她练一阵,指导方式完全适合她。 以孟蕾的认知,自己和商小莺、张然的智商在同样的水平线上,学东西需要的方式大致相同。基于这些,她这次才自告奋勇。 商小莺自第一天起就喜气洋洋,对孟蕾感叹:“真邪门儿,教练和亲友说什么,我总抓不住重点,你说的我立马就能领会,还能跟交通规则驾驶技术结合起来。” 背交规对她来说倒是很轻松,毕竟曾正经挑大梁演话剧,即便台词换成其他内容,也能用自己的背诵窍门牢牢记住。 孟蕾可不好意思居功,“我全照搬苏衡用的套路。” “怪不得。”商小莺释然,“那我一样感谢你。要是换了然然,一准儿拿着驾照跟我嘚瑟一阵,才不肯陪着我备考。” 孟蕾失笑,“你们俩最爱相互打击。” 商小莺说起别的:“我爸妈说过好几次了,想跟你和四哥吃顿饭。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发大财的事你们也带着我,我富了,他们当然也就富了。” 孟蕾已经跟最亲近的亲友说了苏衡开证券交易所的事。只要稍微关注过,就知道那是只要不违规操作,即可赚翻天的行业。苏衡只要给亲友一些提醒建议,就够参与的亲友富得流油。 “吃饭没问题。”孟蕾爽快点头,“从跟你认识到现在,叔叔阿姨都对我特别好,上次还帮着你收拾我那个婆婆,我还没正经道谢呢,回头请你们还有然然一家吃饭。” “一边儿去吧。”商小莺逸出欢快的笑声,“是我们要请你和四哥,你还跟我玩儿上偷换概念了。” 孟蕾也笑。 略沉了沉,商小莺说:“等夜大开学之前,帮我报名吧,我学财务管理。” “真的?”孟蕾非常赞成,“没问题。不过,你这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了?” 商小莺笑得现出小虎牙,“我从辞职以后,爸妈也没正经要求过我什么,只是没事提一嘴,让我尽量跟着你的步调走。我踏踏实实学点儿东西,他们会更放心。横竖夜大只用学好一个专业,压力不大。” “嗯!是这么回事。”孟蕾满脸喜悦,“我们又要做同学了。” “是啊,一想就特开心。” “然然要是也肯加入,就更好玩儿了。” 商小莺嘴角一牵,“那得先请校方为她添个烹饪专业。再说了,你瞧着哪个夜大缺大小姐、小姑奶奶伺候着?” 孟蕾笑得不轻。 练车到傍晚,两个人去了张然的咖啡厅。 张然不好意思总在家练习厨艺,在咖啡厅辟出了自己专用的厨房和餐厅,这一阵在学做糕点,不拘中式西式。 孟蕾和商小莺趋近厨房时,已闻到糕点的甜香和饭菜的浓香。 “怎么像是骨酥鱼的香味儿?”孟蕾抽了抽鼻子,“终于不再做西餐了?” “还真是。” 厨房里,张然全副武装,头戴厨师帽,雪白的套袖、长围裙一样不落,这会儿正在把胡萝卜雕刻成花朵。 商小莺哈一声笑出来,“等你开了餐厅,是不是要自己掌勺?” “我又没疯。”张然眼睑不抬,手中的动作不停,“我是必须得学出门道,不然以后没法儿对厨师提出要求。要是总参考客人的意见瞎指挥,没个好。”顿了顿,问,“看起来心情不错,今天又有进步?” “对啊,有蕾蕾陪练,我学得特快。”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4节 “你可赶紧拿到驾照吧。”张然没好气,“你没法儿开车,就不准我跟蕾蕾选车,这不是土匪逻辑嘛。” “买车这样的人生大事,当然要一起。” 孟蕾笑着洗净手,问张然:“要不要帮忙?” “不用,就剩摆盘了。”张然让她去拿做好的点心,“鱼得多炖会儿,你们先垫补一下。” 孟蕾一边吃奶油蛋糕,一边好奇:“今儿怎么做中餐了?” “骨酥鱼是跟你公公学的,狮子头是跟你妈妈学的。”张然笑容清甜,“西餐我真吃腻了,得缓一缓。” “一定特好吃,味道特香。”商小莺说,“我最喜欢吃香锅鱼,你学会没?” 张然偷空横她一眼,“阿姨和蕾蕾不是教过了?你明明学会了。” 商小莺狗腿地笑,“你做的最好吃。” “德行。” 晚餐是色香味俱佳的六菜一汤,天热之故,张然取出半打冰镇啤酒。 席间,苏衡打电话过来,前台唤孟蕾去接听。 苏衡有点儿不高兴,“到咖啡厅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怎么没说?”孟蕾差点儿皱眉,“出门找小莺之前就给你打电话了。” 苏衡停顿了一两秒,“真打了?” 孟蕾不理他。 “忙晕了,以为是昨天的事儿呢。”苏衡语气明显有了温度,“等下我有个饭局,估摸着得十一点左右回家。” “知道了。要是喝酒,不准开车。”孟蕾嘱咐他。 “嗯。回家时小心。” “好的。” 孟蕾回到餐桌前,喝了口啤酒。 张然给她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四哥又得晚回家?” 孟蕾点头,“必须跟很多人沟通好,不然以后会很麻烦。” 商小莺接道:“开业前要疏通方方面面的枝节,开业后要面对的是高强度脑力工作。这一行,真不是谁能想到就能胜任。” “诶,你最近说话越来越着调了,居然有向文化人靠拢的趋势。”张然说。 商小莺并不接这个高帽子,“这是我爸说的。”停了停,说起要读夜大的事,故意逗张然,“你是做老板的人,要不要学学商业管理、会计什么的?” “我高中数学成绩一直不错,以后只想开四五个店,够用了。”张然转向孟蕾,“要是有美食、旅游方面的书,记得给我进一些。过两年闲了,咱仨一起可哪儿吃喝玩乐,我给你们做向导。” 孟蕾和商小莺大乐,“好啊。” 晚上九点多,孟蕾回到家,冲澡之后,窝在床上温习功课,觉得困了,翻身入睡。 恍惚间知道苏衡回来了,蹭到他怀里,强迫自己醒来,深深呼吸。 苏衡轻轻地笑,“找酒味儿?” “嗯。”孟蕾是睡糊涂了,他不洗澡刷牙是不会睡下的,就摸了摸他额头,“有没有喝很多?” “没。”苏衡跟她商量,“明天起,早上你开车送我,余下的时间车子归你用。” “送你上班?做司机?”孟蕾揉了揉眼睛,明知道脑筋卡壳了,偏偏运转不起来。 “小笨蛋。”苏衡拍拍她发际线的桃心,“驾照是拿到了,可我还是不大放心。看一阵,要是我觉得不过关,尽早雇个司机。” “哦,一定能过关。”孟蕾蹭了蹭他胸膛,“也不瞧瞧我是谁教出来的。” “也是。”苏衡吻了吻她眉心,语声中有了倦意,“睡吧。” “好。”孟蕾寻到他的手,慢言慢语地说,“煜哥这次又是股东又是经理,听他说最近都睡办公室,还说那边条件挺好的。你要是很累的时候,也不用回来,我去妈那边睡就成。” 前世一些日子,她住院期间,拒绝他陪床,他睡办公室是家常便饭。 沉了片刻,苏衡说:“你成我不成。你不在怀里,睡不着。”语声里的睡意更浓。 孟蕾心里暖暖的,更深地依偎到他怀里,轻轻拍抚他的背。 清晨醒来,孟蕾轻手轻脚起床,做了水煎包、胡辣汤,又备了两小份母亲亲手做的酱菜。 苏衡七点多起床,见媳妇儿在厨房忙碌,只觉得这样的时日格外温馨、安稳。 吃完早饭,收拾完,如他昨晚所说的,孟蕾开车送他去京交所。 路上她忍不住嘀咕:“先前跟我一起忙忙叨叨的,也没见你找房源招聘员工什么的,结果呢,手续办好了,职员也基本到位了——帮我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高效率?” “孟蕾蕾,说话得有良心。”苏衡视线不离报纸,“你只让我帮你,不准我自作主张。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我调整柜台位置,起码跟我吵了三回。” “……不噎我你这一天就过不舒坦吗?”孟蕾端端正正地坐着,双手把控着方向盘,一刻不放松地关注路况,小表情却是气鼓鼓的。 苏衡一乐,揉了揉她头发,“我不是还有成煜、学坤帮忙么?一天到晚的,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刚刚可是你先挑我的刺儿。” 孟蕾不吱声,片刻后,唇角微微上扬,“我是想说,你找办公场所这事儿,我也可以帮你的。” “那时候我只有五六成的把握,方案要是不被通过,租下来的地儿就得改做别的行业。” “这样啊。”孟蕾颔首表示明白。 苏衡语气柔柔地对她说,“蕾蕾,不管什么事儿,不用跟我算账,我为你做多少都是应该,而你不需要回馈。” “什么意思?开车呢,别让我猜。” 苏衡视线已落回到报纸上,语声徐徐:“你的不是我的,但我的全都是你的。” “……大男子主义。”孟蕾腾出一手,摸了摸他下颚,“看准我不会比你更有钱是吧?又跟我狂上了。” 苏衡哈哈一笑,“没你我怎么能成有钱人,别看不起自个儿。” 孟蕾歪了歪头,“好吧,明知道你是胡说八道,我听着还是挺高兴的。” 苏衡大笑。 到了京交所门前,苏衡下车前,紧紧抱了抱媳妇儿,快速亲她面颊一下,“晚上去哪儿记得告诉我。” “嗯!五六点钟我给你打电话。” 这天起,车子就归孟蕾用了。 一星期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京市各大报刊争相报道。 这事儿十多天之后,商小莺拿到驾照。 到此为止,只国库券这一项营生,商小莺、张然所得纯利均在六十万往上,苏衡、孟蕾因是他们和杨清竹筹到的资金相加在一起运转,所得比起商小莺和张然自然也就是翻番不止。 再加上证券交易所开业迄今到手的一笔笔快钱,以及数天后的大额收益,商小莺和张然已经可以确定,到不了看红叶的时候,她们就能跻身国内头部富豪。 而这种身价,不过是豪富的开端。 商小莺和张然信不过苏衡维持婚姻的能力,就像她们本能地不信蕾蕾和自己能应付得了恋爱婚姻关系一样,但苏衡不论工作还是经商的能力,都是她们无条件确信的。 其实在她们眼里,苏衡和孟蕾,始终是格格不入但偶尔又近乎奇异地和谐融洽的存在—— 一个从小到大的尖子生,冷心冷情;一个从小到大混日子的美人,单纯到缺心眼儿——这不论是谁看上谁,都有些奇怪。 可苏衡就是栽到孟蕾手里了。 最值得庆幸的是,孟蕾也开始方方面面改变、对苏衡好了。 只为小两口这一点,商小莺和张然就约定了:除夕、十五各负责一晚燃放烟花,明里庆祝成为富豪,暗里为蕾蕾庆祝终于爱上了爱自己的人。 想的总是很多,眼前要着手的事得一件一件来。 因为孟蕾和商小莺考驾照那一节,买车自然是首要事项。 对于小虎妞兼缺心眼儿三人组来说,这事儿太简单了:目前的车子质量,相对来讲很有保障,她们目前需要的也只是代步车,选十来万的就可以。 区别只在于颜色。 孟蕾选的是纯黑,商小莺和张然更喜欢红色,又因为她的选择而犹豫。 “都一样的。”孟蕾连忙解释,“我现在缺安全感,醒目的颜色不适合我。再说了,以后少不了一两天财产翻番的时候,想要什么车都能买到家里收着。” 第42章 买买买 想到明娇、李素馨那种神经病,张然和商小莺释然,也就放弃款式颜色完全统一的打算,依照喜好选了醒目的红色。 与两个好友不同的是,孟蕾入手了两辆黑色轿车,另外一辆是给母亲的。 至于苏衡,他不让她管这些,说什么过一两年买豪车,到时她要是有看着顺眼的,也给她弄一辆开着玩儿。 他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让一般人羡慕嫉妒恨得牙根儿痒痒的话。 可谁叫人家有那种本钱呢? 孟蕾也只好让自己适应他这种风格,横竖现在跟他抬杠的结果,是以后打自己的脸。 车子送到餐厅门前,杨清竹被女儿闹得懵住了一阵,“送我车?谁准你给我这么花钱的?”她张罗过的那一笔钱,女儿早就归还了,还额外给了五千块的利钱。 “就要送。”孟蕾笑靥如花,“现在我跟苏衡手里的一切,都是您出钱打底才能有的。本来苏衡想送您一辆更好的,但我觉得没必要,这辆是我们俩五五开付账。” 杨清竹抱了抱女儿,“傻闺女,这就开始享你的福了,跟做梦一样。” 孟蕾笑意更浓,“您那驾照可不能白考,赶紧的,带我出去溜一圈儿。” “我还真得练练,拿到驾照两年了,根本没摸过方向盘。” “说起来,跟您和苏衡这样的人在一起,也就我受得了刺激。”由母亲载着自己闲逛的时候,孟蕾有点儿小郁闷,“苏衡是公认的数学系、计算机系双料高材生,您呢,离开学校之后,没事儿就考个证,八竿子打不着的药剂师资格证都到手了。” 杨清竹笑说:“这也算跟你互补。你有的长处,我跟我女婿这种人,一辈子都有不了。” “我有长处吗?” 杨清竹笑出声来,“多的是,不过我不能告诉你,省得你跟我女婿来劲。” 孟蕾服气了。 “别只顾着我。”杨清竹叮嘱女儿,“跟苏衡好好儿商量一下,你公公有什么需要的,给他准备好。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盼着你和苏衡好,要是真不待见你,不在意他儿子的心思,也不至于跟齐友兰离婚。” “知道。”孟蕾立刻说,“给他买了一些东西,别的我跟他套套话,看他需要什么。”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5节 杨清竹对这答复非常满意。 当天下午,孟蕾打电话说好时间,载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苏家老宅。 眼看着到秋季了,她给公公置办了高档的衣物鞋袜、适合秋天喝的茶、用的补品,还有他的心头好:香烟、雪茄。 齐友兰搬离之后,向红和董腊月把孩子接回到身边——婆婆在家时,氛围特别糟糕,她们不能接受孩子总看到自己被训斥甚至辱骂的情况,之前都是请父母帮忙带着孩子。 这次,孟蕾也给两个小孩子买了玩具、学习用品、饮料、水果和营养品。 苏伯海看着小儿媳妇不停地从车上往下搬东西,愣了会儿才赶过去,“蕾蕾,你这是唱哪出呢?” “这都看不出来?我来送礼的。”孟蕾无辜地笑着,“您也别闲着,帮我搬屋里去。” “这孩子。”苏伯海逸出慈爱的笑容,跟着她忙活起来。 落座后,苏伯海给孟蕾倒了一杯碧螺春。 孟蕾从挎包里取出两个存折,递出去之前,检查了一下里面夹着的写着密码的字条,“前一阵,我跟苏衡不是一人跟您要了一笔钱吗?我们拿着开了两个户头,替您赚了点儿钱。您收着。” 苏伯海一脸莫名,看了看两个存折里的金额,不由瞠目,“加起来大几万,你跟我说‘赚了点儿’钱?”他不知道,小儿媳妇什么时候学会了小儿子偶尔要多狂有多狂的德行。 孟蕾笑容明朗,“您家苏衡现在特有钱,当然,我也很富裕。我们俩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用这种法子给您一些零花钱。” “零花钱?”苏伯海抬手点着她,“你这丫头。” “比起以后,这些就是零花。”孟蕾和他推心置腹,“我也不瞒您,我给我妈买了辆车,因为她有驾照,而且这次回来之后,给过我几万块钱。” 这是必须解释的,就算公公真不把钱当回事,别人却不见得,万一总念叨她结婚之后一味贴补母亲,终究是没好处。 “明白,我都明白,好孩子,你做得对。”苏伯海神色诚挚,“你妈这些年虽然不能经常陪着你,为你做的特别多,你跟老四要是不好好儿孝顺她,我才要往死里训你们。” “您也一直对我特别好,谢谢您。” “真是长大了,学会哄人了。”苏伯海笑说,“以前有时候是真让我头疼。” “以后不会啦。” 苏伯海把存折推回给她,“不用给我钱,我存的工资、退休金真不少。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基本上什么都没管,觉得挺对不住老四的。你们用这些钱继续发展事业,把日子过好,就是我最高兴的事儿。” 孟蕾直接把存折放到下方的小抽屉里,“这是您家老四交给我的任务,我要是完不成,他一准儿又跟我掐架。” “胡扯。”苏伯海心里说的是鬼才信,“老四这辈子大概就惯着你这么一个人了,怎么可能跟你掐架?虎孩子,连我都蒙。” 孟蕾赔着笑,岔开话题,“爸,您要是觉着闷得慌,可以四处走走,旅游也行,找找年轻时去了外地的好朋友也行。” 人都是一样的,上班的时候经常不耐烦,可真正退休了,会经常感觉枯燥无聊,只能自己找乐子。 苏伯海双眼一亮,“这倒是个好想法。说起来,得有三十来年了,我一直和两个同学、一个哥们儿保持通信,有电话之后也一样。你真给我提醒了,安排好家里的事,我就去找他们。” “和那三位长辈关系好的,在市里不止您一位吧?到时候一起去。” “对对对!”苏伯海笑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孟蕾瞧着,心里倒有些酸楚。公公这一段应该少不了特别寂寞的时候——连个惹他上火生气的人都没了,一天中能见到小辈人的时间也有限。 想着这些,她故意好奇地问:“您说的朋友,我见过吗?”要找个由头,多陪公公说会儿话。 “见过啊,我儿子结婚,他们怎么敢不来随礼?等着,”苏伯海乐颠颠起身,“我拿相册,看到相片你就想起来了。” “嗳。” 将至傍晚,孟蕾辞了苏伯海,给苏衡打过电话之后,开车到了京交所。 等了几分钟,苏衡和成煜一起走出来。 孟蕾放下车窗打招呼:“煜哥,今天不用加班?” “不用。”成煜逸出颇具亲和力的笑容,“没想到,我们蕾蕾都会开车了。” 孟蕾用下巴点一点苏衡,“家里不是有这么个领导监督吗?不想会也得会。” 成煜好一通笑,“说这话你不亏心就行。走了,回见。” 苏衡笑笑地坐到副驾驶座,捏一下媳妇儿的嘴角,“安的什么心?在家欺负我,在外头给我立管着你的形象。” “难道你少管我了?”孟蕾笑着看他一眼,“而且这是你为我好的事儿,我可不就得四处宣传。” “随你,横竖我也管不了。” 路上,孟蕾跟他说了回老宅的经过,末了的感想是:“爸真挺疼你的。你有没有想过,等买了更大的房子,我们和爸一起生活?” 苏衡扬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刚不是说了,他很疼你。” “天真。”苏衡失笑。 “嗯?” “爸只想守着他大儿子、二儿子过日子,不可能愿意跟我住一起。”苏衡说。 “……我不明白。” “爸觉得欠我一些东西,同样的,也认为欠大哥二哥不少。”苏衡转头,望着车窗外的浮光掠影,“同样是他的孩子,他可不会认为,大哥二哥读的院校没我好,只是因为读书的脑子不如我。” “难道还会觉得,你是因为爷爷奶奶提供了更好的读书环境?” “不然呢?”苏衡唇角逸出似有若无的笑,“一天天看着长大、接送上下学的孩子,比起一两个月见一次、对他爱答不理的孩子,他难道会觉得自己带大的差?” “……”孟蕾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论做父母还是儿女,对有些人来说,都是很遭罪的事儿。 “不过,爸做人的原则是诚信公道,心愿肯定是我们跟大哥二哥相处得越来越好。这样,大哥二哥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不用他没完没了地操心。还好,这事儿不难办。” 他在亲情之中,一直与欠缺、孤独相伴,祖父祖母再疼爱,也代替不了父母每日的照顾陪伴;再清楚大哥二哥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也因为不曾一起长大,存着无法消弭的距离。 “那次你跟我说,有的时候,你只有我。”孟蕾轻声说,“我总算明白了。” “是么?”苏衡其实只是在跟她陈述事实,要她了解并理解自己对至亲的态度,情绪并没任何起伏,“然后呢?” 孟蕾一时间说不清楚,索性敷衍一句:“没然后,只是告诉你,我明白了。” 苏衡不满,“正常贴心的媳妇儿一定会说,我会加倍对你好。” “好,”孟蕾笑着哄他,“我会加倍对你好。” “今晚开始。”苏衡摩挲着她的小下巴,“这一阵实在是忙疯了,也该运动运动了。” “……”孟蕾用力拨开他的手,“我可真是嘴欠,好好儿做司机不就结了?跟你聊天儿干嘛?” 第43章 买买买 苏衡瞧着她恼火的样子,只觉特别可爱。 也是邪了,让他自己说,真不应该喜欢她这种脸皮儿特别薄、有些观念过于保守的女孩子。 很多时候开个玩笑、说点儿夫妻间本就该说的话,都得掂量着来,说实话起初是真觉得累,从而不耐烦。 可他就是喜欢她,且不止喜欢那么简单。 今年到现在,半年左右了,蕾蕾在很努力、也很颠三倒四地改变着、成长着。 说颠三倒四,是她在最亲密的时刻反复无常,今天能乖的跟小猫似的,明天就能跟小毛驴似的,怎么着都较劲。 倒真无所谓,她能跟他好好儿过就行,谁又不是指着那点儿事活着。 所以,他比起结婚之初,也慢慢有了耐心,且意外地找到了莫大的乐趣,时不时逗逗她,便觉乐趣无穷。 毕竟,蕾蕾的每一面都特招人喜欢。 毕竟,不是谁都那么幸运,能一点一滴陪着媳妇儿改变、成熟。 孟蕾那边,也不过是一刻的恼火。 苏衡需要习惯适应她,她又何尝没在习惯适应他。 她转头就抛下跟前这一桩,跟他说起车子的性能耗油量等等。 苏衡认真听着,给出中肯的评价,最终关心的则是:“开着顺不顺手?不顺手就扔到京交所,我给你换一辆。” 孟蕾笑了,手循着直觉摸一摸他下颚,“很好了。只要质量可以,我就很满意。” “质量可以就满意?”苏衡斜睨着她,再次逗她,“有些事儿的质量,并不能让我们满意。” “又胡说八道,”孟蕾忙里偷闲,瞪他一眼,直接要炸毛了,“质量早就超标了。” 时间那么长她都没指责过,他哪次动真格的,不是恨不得把她腰累折、看她哭一鼻子的趋势? 舒适度什么的,那不也挺好的了? 凭什么还跟她要求劳什子的质量? 苏衡大乐。 食髓知味,经过了什么,自然而然就能知晓是不是可以更好。 他们现在,论感受,在她是足够好了——毕竟打小就得过且过,不管任何事,你要是指望她为了更好最好去努力,可能性很小; 而在他这边,在这阶段,扭转她观念过程中,乐子特别多。 所以,苏衡柔声说:“还可以更好。不过,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那些毕竟是次要的。” 孟蕾没言语,也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总不能表示感谢,请他以后都要这样;更不可能说她愿意尝试——重生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勉强自己吗? 就算是跟他,也得相互磨合到一定地步,在相互迁就的前提下,做到彼此都喜闻乐见的结果。 其次,床笫之欢是她真没胆子完全顺着他的事儿。过于强悍的攻势,过于让她难为情的耍坏的手段,在某些日子的当时是可以接受,而过了那时刻,就只剩无法言说的难为情和无名火。 而且,上辈子那么多年,苏衡就没给过她情欲旺盛的感觉。他清心寡欲,倒是她根深蒂固的印象。 如今,或许是正年轻,他性格有着闹腾的一面,所以才总逗她闹腾她吧? 最重要的是,那不是当务之急,她不用费尽心思地琢磨应对。 刻意改变逢迎的话,意义实在不大,何况也不是能演一出他就能信的事儿——那混蛋就是太了解她,才总有诸多的满足,和诸多不满。 这晚,两个人的主菜是清蒸蟹。 两人年岁小的时候,跟着师父师母学字画期间,常和别的同窗一起,被留下用餐。 当然,同窗的人数不多就是了,最多的时候也就五六个。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6节 师父师母从不是只教家长想要孩子学的书画精髓,平日诸多社交、文化乃至用餐礼仪,都会潜移默化。 苏衡和孟蕾就是在那段温馨宁静的岁月之中,学会了各色传统美食的吃法,以及西方一些国家的就餐礼仪。 大概是年岁小脑子更灵的缘故,那时学到的,真的是根深蒂固地刻画到脑子里,何时也不会忘。 席间,苏衡提起了一件事:“你跟我借的第一本书,还记不记得?” “记得呀。”孟蕾立刻接话,剥蟹壳的动作不停,“是李白的诗集,竖排版的呢。那本诗集里他的所有诗词,我到现在都还会背。” “是么?”苏衡微微扬眉,喝了一口白酒,“不过,你喜欢李白的诗词是真的,其他的都不行,连李商隐的不少名作都要死记硬背。” 孟蕾却说:“我还喜欢诸葛亮的《出师表》,也是到这会儿都能全文背出来。” “知道。”苏衡瞧着她,目光柔柔的。 孟蕾剥好一只蟹,把码在碟子里的蟹肉递到他手边,“快吃。这是你同学趁着出差特地给你带回来的,三箱呢,品相特别好。 “我给师父师母送去了一箱,用咱俩的名义,剩下的我平分了,老宅、餐厅、小莺和然然,都送去一些,让他们尝尝鲜。” 苏衡凝她一眼,嗯了一声。 孟蕾觉出他有沉默下去的趋势,不由疑惑:“不喜欢听家长里短的?” “怎么可能。”苏衡失笑,“我是在想,我工作一忙,人情世故好些事就全落你身上了,你也没抱怨,我要直接说谢谢,就矫情了。” “那还真是,所以就别矫情了。”孟蕾给他的杯子加满酒,“不是您老人家说的嘛,我应该加倍对你好,这还没加倍呢,就受不了了?” 苏衡轻笑出声,手探出去,握到她绵软的手的同时,轻扯一下,“坐我这边来。” “嗯!” 接下来,基本上就是他照顾媳妇儿吃喝了,期间说了不少京交所里的事。 任何行业、专业,真正进入亦或领会,偶尔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蕾蕾早已看到并抓住那个契机,他当然非常愿意和她分享更进一步及至十步百步的个中心得。 她一度常提起证券是真,但不会将之作为长期牟利的途径的态度也是真,不然也不会从小做起发展实业了。由此,苏衡也就更加没有保留。 蕾蕾多了解一些这行业中的暴利、惨败的情形,往后对一些行业里的大起大落情况也就能看得淡一些,没有坏处。 不论何时,有过硬的心理素质都是必要的。 实际上,孟蕾只要不是脑筋拧住、他故意逗闷子的时候,对他的话,都会分外用心地记在心里。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吃完饭,喝了杯茶,孟蕾蹭到苏衡怀里哄他:“我自己去上学也没事的,不用陪我。乖乖在家看看电视,要不就眯一觉,等我回来。” 苏衡扣住她的小脑瓜索吻,好一会儿才饶了她,“趁我欺负你之前,别再勾引我。” “……”孟蕾手指戳着他心口,敢怒不敢言。只要一吱声,不用想,直接就被扔床上去了。 所以,这能怪她平时对他不够好吗?只是黏他一下,就成勾引他了。 她有着一双会说话的最美丽的眼眸,最起码,平时所思所想通常瞒不过他。苏衡笑着点一点她的唇,“我送你上车。” “嗯!” 夜大开学之后,孟蕾和同班的同学被分批次安排到了新的班级。 没办法的事,孟蕾报名的时间,正常报名的就读人员已经学习了半年。 幸好这里教学方式很灵活,而且像她这种情况的就读人员自来不少,于是建了速成班,也就是报名迟的人课业比较繁重,但能在一学期内学到别人一年内需要掌握的知识。 能顺利通过考试,下一学期就能正常升一个年级,考试成绩差也没事,只要还有心学,正常报名和初级学员重头来过就是了。 孟蕾有前世所学过的做为基础,又仍旧有苏衡做后盾,考试成绩优异,同学就不消说了,连讲师都对她有了由衷的欣赏与认可。 孟蕾只能说,对她这德行的人来说,有个很牛的丈夫真是必不可少的。要不然,她在任何学习环境中,都很难有被人高看一眼的机会。 一下子从双倍的学习任务跳到正常轨道之中,孟蕾和以前相熟又同时分到一个班的同学,只心理上而言,就感觉轻松了不少。 商小莺没有孟蕾这番经历,但她是决定做什么就尽量做好的性格,开学后每天都准时到校,认真听讲,加上长相实在是少见的那种又漂亮又可爱的类型,没出三天就在班里混出了好人缘儿,也就真心喜欢上了再次读书的生活。 当然,她和孟蕾始终是特别引人瞩目的存在,毕竟,就算给人感觉最是牛哄哄的顶尖大学,如今也没就读人员开车上下学,现在这学校里一下子就出了她们俩,谁想装看不到都难。 不过,对两女子来说不算什么,到底是打小凭借长相一路被关注着过来的人,十五六岁起就能对各种目光视若无睹了。 放学后,孟蕾第一时间收起课本笔记,跑到商小莺那边找人,然后一起去停车处。 回家之前,她们得先去咖啡厅坐坐。 孟蕾接下来斥资的事由,书店和大型商店是根本,其次才会想别的。 商小莺目前读书为重,花钱方面不想动脑子,要依照孟蕾先前划出的道儿,以置办地皮房产为先,有一搭没一搭地挑选着就是了。 张然在西餐方面花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现在要做的当然是开西餐厅,并已经在着手。 今晚是她约的两个好友,需要她们就一些枝节给出各自的看法。 商小莺停好车,和孟蕾说笑着,推开咖啡厅厚重的门,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去,稍一张望,就看到了张然,和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子。 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是苏衡那种让人一看就惊艳的容颜,却也非常夺目,且与苏衡一样,五官是好看还耐看的类型;气质不同于苏衡的清冷桀骜,却也是同样少见的,是那种富足异常又有底蕴的门第才能培养出的清贵。 ——商小莺打量之后,结论是这人还挺出色的,到底,能让她一看就能跟苏家四哥放到一起比、还不会一无是处的年轻男性,真的是凤毛麟角。 她勾过孟蕾咬耳朵:“咱家这小虎妞长心眼儿也长眼光了吗?那男的是相亲对象还是追她的?” 孟蕾忍着笑,“我希望是追然然的。” “嗯!我也这么想。这个好歹能够到四哥的边儿了,以前她找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商小莺说这些的态度,再不能更理所当然了。 孟蕾掐一下好友的手,“你四哥要是听到,又得狂上一个台阶儿了。” “那你最好也让他知道,他那个脾气,我再过二十年也是一看到就打怵,只有不缺理的时候才敢理直气壮地见他。阿弥陀佛,苏家四哥这样的人很少见,要是可哪儿都是,我早躲国外去了。”商小莺说着,煞有介事地双手合十。 “一定转告。”孟蕾笑着揽住她,转身到临窗无人的一张桌前落座。然然明显是在谈事情,不好过去打扰。 服务员依照她们的喜好,送来两杯咖啡。 两个人边喝咖啡边聊功课、讲师和同学,时间倒也很容易打发。 没想到的是,那名年轻男子起身后,本来要出门,却看到了孟蕾,径自走过去打招呼,“是不是孟女士,也就是苏太太?”说着话,十分礼貌地伸出手。 “我是孟蕾,丈夫是苏衡。”孟蕾带着讶然起身,也很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你是——” 男子笑得更为谦逊,亦更具亲和力,“我是李烨林,京交所一个小股东,也是苏先生手下的职员。” “原来是李先生,我听苏衡提起过你,但之前没机会见到。”孟蕾说的是实话,“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也是巧了,下班时恰好看到你去接苏先生,要不然,我也不敢认。”李烨林欠一欠身,“我很佩服苏先生,没理由不尊重他特别在意的人。”稍稍停了停,望向商小莺,“这位是——” “我和张然的好朋友,商小莺。”孟蕾笑容可掬,为两个人引见。 商小莺笑盈盈起身,与李烨林握手问好。 这时候,张然交待完员工一些事,也走过来,笑问:“都认识了?” “对。”李烨林很适时地将话接过去,言简意赅地说了原委。 “还挺巧的。”张然说。 “没你跟我谈的生意巧。”李烨林一笑,随即礼貌地道辞,“不耽误你们,有空再聚。” 三个人笑着说好。 目送他离开之后,倒是张然先问:“这人到底谁呀?我是说,他什么来路?”她家苏四哥已经是名人了,能在孟蕾面前说上话的人并不多。 “还算是挺厉害的。”孟蕾说,“京交所股东前五里有他,是苏衡的校友,不过,说球友或许更恰当。” “怎么回事?”商小莺双眼放光,“赶紧说说,然然还挺喜欢篮球打得好的人的。”变相做媒、把闺蜜扔给一个男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孟蕾其实也有点儿小莺那种心理,就照实说了:“我记住的也不大多,只知道李烨林比他低一届,尖子生,打篮球技术好。 “苏衡说,平时和同级的人打篮球总是输赢不定,但只要可以校内范围自由组队、他又能跟李烨林一队的时候,就都能赢得特漂亮。俩人来往不多,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特有默契。” 商小莺眼眸更亮,熠熠生辉地瞧着张然,“四哥都这么认可的人,还是四哥公司的股东,你还不赶紧下手?” “下手个头啊。”张然一巴掌拍在小莺脑门儿上,啼笑皆非的,“我跟他坐一块儿,是为了谈一笔生意。谈那笔生意的时候,那孙子一直让我气儿不顺。” “嗳,怎么这就骂上孙子了?可真要命。”商小莺颇觉扫兴,“这种人你都看不上,眼神儿是真让冯超那种级别的带沟里去了吧?” “又不是跟他相亲。”张然磨着牙,用力捏一把小莺挺翘的鼻梁,“我难道看到个凑合的人就开始考虑能不能谈恋爱?那我的西餐厅还有影儿吗?你能不能有点儿正事儿?” “……也是哦。”商小莺蔫儿下去,“随你好了,反正我也把话撂这儿,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你是过来跟我打架的吧?”张然忙着卷袖管。 商小莺笑哈哈地依偎着孟蕾,“我又没吃撑。” 孟蕾赶紧打岔,问张然:“谈什么生意?” 张然这才收了揍小莺两下的心,从拿过来的一摞纸张里找出两张实景拍摄的照片,还有一个写着详细地址的字条,“就这个地儿,房主是李烨林的姑姑,前些年嫁了个假洋鬼子——外籍华人,全权委托他把名下的产业全卖出去,这是其中一处。” 照片中,是一栋二层建筑,风格偏西化,却挂着中式餐厅名字的匾额。孟蕾微笑,“这种地儿,只要有人卖,不开天价就要买下来。怎么了?李烨林开的价格很高?” “价格也还能接受。”张然又在纸张里一通翻找,取出一份协议,“你看,手写的附加条件,都是他跟我一边谈一边加上去的。你就说,有这么缺德的卖主吗?卖都卖了,还管人家往后怎么装修打扮,神经病吧他?” 商小莺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随后按着腹部,笑着倒进了宽大的座椅的另一边。 孟蕾忍笑忍得前所未有的辛苦。 李烨林追加的哪儿是约束买家的条例,分明是他想时不时见到买主的条件。 他的要求是:三年之内,室内外格局、装修如有较大变动,需要原房主的亲属李烨林参与督促。 只是说参与督促而已,并没说怎样不行,更没说怎样督促——也不知道张然这傻妞在气什么。 孟蕾懒得再逐步提问,一把将张然手边的纸张捞过来,“没隐私我可就看了啊。” 张然气哼哼:“有个毛的隐私,我现在的隐私是揍那男的跟商小莺一顿!”她实在是被小莺笑得毛了——本来就没好气儿呢,她还那么笑! 孟蕾一面不大着痕迹地揉着要抽筋儿的腹部,一面仔仔细细看了这项地产买卖生意的所有细节,放下纸张,又连喝了两口咖啡,总算是将心绪恢复平静。 张然眼巴巴地看着她。 孟蕾说:“要我看,你就答应吧。 “第一,李烨林增加的条例不止你说的那些,为了那些条件,也给你降了两成价,以后你就知道这两成价格是什么概念了。 “第二,人家只是说参与督促,只要这四个字不变,对他的约束就特别大,就算打官司,他都没地儿说理去。总结来说,他其实是向着你、便宜你为基础的。 “第三,你就算实在觉得不踏实,也买下来吧。这个地儿路段实在太好了,你就纯当投资了,过些年也能赚得找不着北。” 张然听到末一句,漂亮的大眼睛光华流转,“真的吗?纯当投资也行?” 到这会儿,孟蕾已经是哭笑不得,“真的,要是没说准,过些年你找我算账。”说着话,把手边纸张递回去。 “那我就放心了。”张然说,“你的意思,一般就是四哥的意思,而且四哥也认识那孙子,就算他想坑我,也得怕四哥跟他算账,是吧?”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7节 “……”孟蕾趴到桌面上,真无奈了,也真的想不通:李烨林到底是怎么把张然得罪到这份儿上的?不气到一定地步,然然真不会一口一个孙子的“尊称”人家。 笑得更欢的商小莺特直接,径自甩给张然仨字儿:“傻帽儿。”然后拎起孟蕾,“蕾蕾我们走,让这傻妞儿自个儿琢磨。” 孟蕾也就跟着小莺走人了。然然现在就跟个发懵的傻兔子似的,谁说什么都没用。与其无聊地点破亦或打岔,倒不如让人家自个儿慢慢想明白。 开门、进门时,孟蕾都把动作放到最轻。 客厅里,电视机、收录机都没开,只有小小的收音机躺在茶几上,通过一档音乐节目,流淌出格外悠扬静心的歌曲。 苏衡倚着沙发睡着,长腿搭在茶几上,眉宇平宁,神色无辜若孩童。 孟蕾放下钥匙、感受到可称美轮美奂的情境同时,心神有些恍惚。 她刻意留在客厅等他回来的次数,两辈子加起来也超不过三次。 他不管前世今生,倒是不曾在意谁等谁这回事,但只要是她外出而他恰好在家,回来时,她看到的不是他在忙工作,就是已经如此刻这般,陷入沉睡。 孟蕾换上轻软的拖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俯身,细细打量。 他容颜总是小莺、然然作为找男友的参考,他性格总是小莺、然然避之不及不允许男友有类似征兆的。 形象那么好,脾气那么糟糕…… 可这脾气的糟糕到了职场商界,就会变成说一不二的果决、无人可挡的锐气、无坚不摧的霸气。 这是她前世自觉没资格引以为荣的男人。 这辈子就不一样了,她自有自己划定的财富范围,大概齐到了就成,然后就功成身退享受人生。 她不需要他的财力,但需要他。 正如前世的苏衡,富到顶天了,仍是需要她在身边,根本不屑于玩儿傻缺男人找替代品那一套。 前世在她即将离开时,他的目光、神色,极之克制又极为隐忍了,可仍旧能让她感受到,他有多疼,多不舍。 改变了很多,彼此情形也改善了很多,可她仍是不敢想,前世自己死后,他是如何度日。 孟蕾感觉眼睛有点儿发热,头脑也有点儿发热,索性不管不顾地跨坐到他身上,又紧紧地抱住他。 苏鞥眉心一动,不消几秒钟就梳理出了原委,只是不知道根由,也就无奈地笑着柔声问她,“吓我特好玩儿?” 孟蕾稍稍想一想,把脸埋在他颈间,嗯了一声。 不管怎么着,她在他眼里,都是十年二十年后能成熟一些就烧高香的事儿,那她在这一年,也实在不用显得有出息。 “这是怎么个意思?”苏衡反倒拿不准了,“蕾蕾,受委屈还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受委屈了。”她底气不足地说。 苏衡以为她在路上或在夜大受气了,“赶紧跟我说说。” “我想你了,你只顾着问这问那的。” “……”苏衡放松下来的同时,也气笑了,“孟蕾蕾,我可没惯过你这种毛病——胡说八道之前,你还跟我一通铺垫。”也忒不是东西了。 “我想你就是想你,干嘛分什么时候?”孟蕾和他拉开些距离,认认真真问他,“没心情?不行?” 不行?苏衡斜飞的剑眉险些纠结到一处。 只是,立马反唇相讥不是他的风格。 他直接抱着媳妇儿起身,走向卧室。 “小兔崽子,我弄死你。”他磨着牙说。 第44章 买买买 清早,孟蕾摸到腕表,看了看时间,拥被坐起来,又倒回去。 刚六点钟,起床有点儿早,但要是继续睡,不定几点才醒。 苏衡把她搂回到怀里,手落在她的小细腰上。 孟蕾没好气,把他的手拿开。 下一刻,他的手又滑回去。 孟蕾索性打了一下。 混蛋男人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自个儿精力旺盛,当她也一样? 苏衡轻笑着,将媳妇儿搂紧一些,“再眯一觉,八点多我叫你。” “早饭怎么办?我还得送你上班呢。” “放你一次假,我找个人来接。” “哦。” 苏衡给她理了理长发,指腹滑过白皙如玉的小脸儿,忍不住托起来,吻上她花瓣一样的唇。 孟蕾见他有加深亲吻的兆头,要别转脸,手也把他往外推。昨晚实在给闹腾得狠了,她简直无一处不敏感,只想离他远远的。 “又跟我较劲。”苏衡又气又笑,扣住她精致的小下巴,辗转索吻,且一定要她回应。 到底是唇舌交错,心弦悸动。 孟蕾不自主地战栗着,不消多久,沉醉其中。 “蕾蕾。”苏衡悬身看着她。 孟蕾也看着晨光中的他,神色格外温柔,迷死人的俊脸线条都像是柔和了几分,而那双眼中的缱绻迷恋,不容错失。 她忍不住搂住他颈子,勾低他。 缠绵悱恻的亲吻中,他轻柔地欺入,等到她完全适应了,才逐步放任,掀起一室风月,引来她无法克制的低吟浅哦。 八点半,大尧准时敲响房门,把带来的早点交给苏衡。 苏衡回身放到餐桌上,带上一摞文件,出门后步履如风,大尧亦步亦趋。 早在证券交易所成立之前,苏衡特地找过大尧和二顺,问他们有没有做专职司机的意向,他需要一位,张然那边需要一位。 大尧和二顺怎么可能不愿意。 他们开的面包车是租用的,每个月的收入很不稳定,全靠运气。另外,除了开车、打架,并没别的长项,一直想有稳定长久的工作而求不来。 爽快同意、保证踏踏实实上班之后,苏衡说我媳妇儿的事情,你们出了不少力,现在有不错的机会,我帮你们赚点儿钱,等我打招呼的时候,带几百块钱去找我,签个合同。 京交所成立第二天,大尧、二顺如约找了苏衡一趟。 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各自的几百块利滚利到了大几千。 苏衡交给他们的时候,又给他们指定一支股票,说可以分出一两千块买一些,到年底还有得赚。 大尧、二顺从没见过这样的感谢方式——到年底,他们成为万元户,不会有任何悬念。亦因此,两人对苏衡服气到了家,发誓这辈子就照他的安排活着。 这会儿,大尧感觉得出,老板今天心情很好,自己也没来由地随着开心起来。 苏衡的心情的确很好。 蕾蕾昨晚直到睡前,才弄明白他为什么收拾她,当时气得直在他怀里哼哼,“故意曲解。你就是吃撑了想欺负我,硬找辙有意思?” 到了早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看他顺眼了,乖得要命,定的混蛋规矩又被他破坏了两条的时候,也只是小猫似的咬他几口。 当然了,从头到尾不跟他对着干是不可能的。 有那么一刻,内里明显收紧,她整个人也紧绷起来,随之死死地搂着他,求他停一停,等一等。 预感告诉他,要是继续,能领略到的美好,怕是销魂蚀骨。 可蕾蕾不愿意,不能允许完全失控失态的事发生——哪次换个花样,都跟要了她半条命似的,何况她全无了解准备的。 归根结底,还是会对他害羞,做不到没有保留。 他还能怎么样?总不能为了一刻的更快乐而冒险。把她惹毛了,少说也得半个月不爱搭理他。 依了她之后,也故意找补,多折腾了她一阵子。不想让她完全不当回事,以为他真的无所感触。 前前后后相加,她是真累得起不来了,却也记下了那一茬,问他,要是一直这样,会不会介意。 他半开玩笑地说,不介意,禁得起我折腾就行。 她怂怂地说,这种运动,总做过度不好吧?我只是还没彻底想开呢,你再等等我。 笑得他。 那样的时刻,真的会让他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就那样留在家里,长长久久的,守着怀里的小开心果。 而走出家门之后,便是踌躇满志的状态。 她让他觉得更有奔头,也更有斗志。 孟蕾睡到十点多才起床,冲完澡,把床单和换洗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着,坐到餐桌前。 他让人送来的早餐是两根油条、两个茶叶蛋和一份豆腐脑。 虽然没了温度,但也很好吃,尤其油条,炸的外皮脆脆的,凉了倒像是更可口。孟蕾真饿了,慢条斯理地全部消灭掉。 她本来计划着,上午到别的城区转转铺面,尽量找向外出售的,结果倒好,因为床上那些事儿给耽误了。 她一边吐槽那个床上的流氓,一边走进厨房,做羊肉胡萝卜馅儿饺子。 这是苏衡爱吃的。 昨晚吃饭时,他半真半假数落她,说去年除夕、大年初一吃的饺子,全是他爹送来的,种类不少,他运气也挺好——爱吃的口味是一个都没有。而她,连一个饺子都没给他做,他倒是想给她做,奈何真不会。 要是知道他的口味,怎么也得意思着做一些。他的父亲,是真的不了解他。 上辈子的孟蕾,也不了解苏衡饮食方面的喜好。现在既然知道了,乐得让他吃得合意。 十一点多,孟蕾打电话到京交所后勤部,找到大尧,麻烦他要是没出车任务,就尽快过来一趟,替她送午餐给苏衡。 大尧手边没事,自是没有不应的。要是没有孟蕾有意无意间的肯定,苏衡也不会照顾他和二顺到如今这地步,这些他还是有数的。 于是,午休时间,苏衡享用的午餐,是媳妇儿亲手做的辣豆腐、爆炒河虾、羊肉胡萝卜饺子和鲜蔬汤。 苏衡不由意识到,她记下了自己的话,心里暖融融的。 孟蕾那边,早饭吃得太晚,中午只给自己煮了十几个饺子。 吃完准备出门时,苏衡打来电话,开门见山:“我给你两个地址,你跟妈去看看房子。我放了一些现金在书柜,你带上,满意的话就买下来。”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8节 孟蕾记下地址和要找到的人之后,问:“意思是,你觉得房子应该很不错?” “对。买的时候写妈或你的名字。”苏衡叮嘱她,“叫上商小莺和张然也行,签合同的时候要注意。” “用你的钱买房,怎么能写我们的名字?” “什么你的我的,不写你们的名字就别买了。我正忙着,挂了。” 话筒中传来盲音,孟蕾挑了挑眉,嘀咕道:“说话温柔点儿不行吗?瞧这好事儿让你给办的。” 随后,她给母亲和两个好友打了电话,约定见面的地址。 四个人很快碰头。杨清竹没买房产的兴趣,只是帮女儿女婿看一看,写她名字这一茬,女儿一说就被她否了。 见到苏衡指定让她们找的人,孟蕾才知道,对方是他的校友沈卓,早他六年毕业,已是业内名头响亮的建筑师。 苏衡选的两个小区,都是沈卓设计的,是目前京市最高档的小区,设计风格先进,布局方面灵活,不同的楼风格也不同。 比如有各个房间包括厨卫阳台都很宽敞的;有厨房卫生间相对比较小,但客厅餐厅更加宽敞的;再就是整套房面积比较小,但仍合理地划分出三室一厅,买方能省下十平米的购房金额。 沈卓亲自带着四个大美人看房,期间特意交待:“楼盘过些天全面出售,你们有喜欢的,当下不买我也能做主留下来。” 四女子由衷道谢。 不管是谁,喜欢的一般是各个房间都宽敞的,三个女孩子又都不差钱,很快做出选择。 她们非常愿意做近邻,但没必要近到同住一栋楼,省得过多的知晓、参与好友的个人生活。都是成年人了,近到没距离反而会产生距离。 至于楼层,张然和孟蕾比较懒,都是选了三楼。 商小莺比她们有出息一点儿,定的四楼。 只不过,买方这样的大事,商小莺和张然怎么也要请父母过来看看,随后才能办理过户手续。 孟蕾可以当场办,但还是想挣扎一下,问沈卓:“你们能不能去苏衡那边一趟,请他出面签字过户?” 杨清竹也是这意思。虽说女婿对女儿到这地步,是她再欣慰不过的,但女儿手里的钱也不少,她认为两个孩子各出一半的资金更合适。 沈卓就笑了,对孟蕾说:“苏衡说了,没工夫看房买房,我要是再跟他磨叽,就算了。” 孟蕾无语,“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房子吗?” 沈卓照实告诉她:“没有,不过看过设计图,问过各方面的数据,也许比你们更清楚房子的直观布局和建筑质量。” 孟蕾没别的好说了,接下来全照着苏衡的意思行事。 这天孟蕾仍旧准时去接他,路上让他看房产证,“沈卓那边的办事效率真高,我以为得明天才能拿到呢。” 苏衡看了看,收起来,“装修得商量着来,我负责提意见、找人手,你负责监督,买家具什么的也得你办。”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他只有周末有空。 “好啊。”孟蕾是想,他出了这套房子的全款,自己多做些别的是应当应分,转而跟他开玩笑,“给你做了次饺子,就白得了一套房,说出去谁信?对了苏先生,还喜欢吃什么菜?晚上我还给你做。” 苏衡笑出来,陪着她胡扯:“那你先告诉我,还想要什么?” 第45章 买买买 孟蕾想了想,“想要你跟我说话温柔点儿。”念叨了一下之前通电话的事,“你那是什么态度?没耐心又没礼貌。” 苏衡笑意更浓,“以后我注意,权当你是我小家长。” 孟蕾笑得甜甜的,“最喜欢吃什么菜?” “没特别喜欢的菜。”苏衡略一思考,“新开了一家竹荪鹅,想不想尝尝?” “好吃吗?” “凑合。” “我请你。” 苏衡告诉她地址,又说:“每天管接管送的,烦了没有?”在他看,她驾驶技术早就出科了,前一阵说过一次,不用她再送,但她说没事,等她忙起来再各开各的车。 孟蕾摇头,“怎么会。你现在每天都挺心累的,我接送你,好歹能打打岔。我没自作多情吧?” “没。” 她说的没错,目前的确是他头脑方面最累的阶段。 做证券中间商,尤其刚入手,怎么可能轻松,更何况,除了庞杂的业务,还要帮助、等待同事进入最佳状态。 把所有的事项理顺,面对业务如同触发本能之前,他的日子都轻松不了。 这样的前提之下,上班之前、下班之后,他都很需要一个很松弛的状态。 无疑,和媳妇儿东拉西扯的,精神会完全放松下来,到达相对最好的状态。 “有时候一根筋,有时候又特别通透。”苏衡转头端详着媳妇儿,“你那脑子怎么那么奇怪?” “万幸,你专业不是研究人的脑子,不然我得见天儿担心你要在我脑袋上动刀。”孟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斜睨他一眼,“你脑子才奇怪呢。” 苏衡大笑。 夫妻两个去尝鲜的时候,张然和李烨林在吃火锅,是后者的提议。 天气还没完全凉快下来,吃火锅的时候,少不得开着风扇,而且,李烨林点的还是香辣锅底。 张然觉得他要么是故意找别扭,要么就是天生跟自己犯相。 不过,一餐饭而已,做样子应付过去并不难,说完正事就提前告辞,去吃香锅鱼好了。她这样盘算着。 李烨林点好食材、酒水,示意服务生去她那边。 张然看着菜单,心说习惯了香锅鱼那边的点菜方式,在别家真会总觉得不够便利。 她见他点的东西已经不少,就只做样子选了茼蒿、冻豆腐。 等待期间,张然取出重新打印的合同,递到他手边,“按照你的要求整理好了,你看看对不对。” 李烨林按着眉心,敛目阅读。 张然担心他又出幺蛾子,很留意他的神色,发现的却是他显得很疲惫。 京交所上班的情形,她见识过两次,忙碌起来堪称恐怖,尤其以苏衡为首的高层人员,几分钟思索决定的事,足够她琢磨仨月。 再想到孟蕾昨晚说过的话,张然想他也不容易,缓和了态度,“要是很累,你可以带走,三天之内给我答复就可以。” 李烨林唇角微扬,“还好。听起来,你不再质疑我追加的条件?”昨晚她根本是认定他挖了坑等她跳。 “苏太太劝我不要反对,我一向很听她的话。”张然说。 李烨林凝她一眼,笑得饶有兴致,“那真好。交易之前,我全权负责,你要是真的没问题了,我请姑姑当面跟你过户。” “你姑姑在国内?” “对,一半天赶过来,看完红叶才走。”李烨林收起协议,放进公事包,“大概明天中午定好具体时间,我打电话给你。” “好。” 服务员走进来,安排好火锅,送上食材,出门前给两人倒上啤酒。 张然心想,自己要是这就告辞、替他结账,他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李烨林端起酒杯,看着她微笑,“给个面子,让我好好儿请你吃顿饭。一个人吃东西,实在没意思。” 明摆着,想法被他看穿了,而且他还感觉很好笑。张然从和他打交道到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那种笑,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似的。 她既不是笑星,又不是长相奇怪的动物,有什么好笑的? 皱眉看了他一会儿,张然终究忍不住,说出对他反感的点,又问:“难道你不知道,那是非常不礼貌的表现?” 李烨林笑意加深,“我诚心诚意请你吃饭,你连筷子都没拿起来就想走,难道对我很有礼貌?” “……”张然长而卷翘的睫毛忽闪两下,“你从昨天开始不礼貌的。” “你从昨天就在心里挖苦甚至骂过我。” “……”张然瞧着他,倒是没脾气了,但心里有点儿毛毛的,“你怎么知道?” “我姑姑的专业是心理学,教过我不少心理常识。” 张然真的尴尬了。 李烨林再次对她端杯示意,“来都来了,吃完再走。” 张然抿了一口酒,和他一起把切得纤薄的羊肉下到锅里。为了蕾蕾说的他送给自己的好处,尴尬就尴尬吧。 李烨林换了比较认真的态度,“我从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感觉很可爱,也很有趣,没别的意思。” 张然已经有点儿破罐破摔的意思了,“我这样的,是哪样?” “单纯、简单得过了分。” 缺心眼儿三人组里的,能不简单吗?张然腹诽着,倒有了几分释然。 吃了几筷子涮肉,很辣,却也吃出了独特的爽感,慢慢地喝了半杯冰镇啤酒,她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吃法,人也完全放松下来,跟他扯闲篇儿:“你怎么会成为京交所股东的?四哥——我从小就这么叫你们苏先生,四哥找的你?” 李烨林说:“当然不是,想加入的个人、机构很多,我争取到这机会并不容易。” 张然点了点头,“跟我四哥共事的人,应该还过得去。” 李烨林莞尔,“怎么跟苏先生这么熟?因为苏太太的原因?”说着话,用公用的筷子捞出涮好的食材,送到她碗中。 张然道谢后答道:“没错,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四哥了。我和商小莺和她成为好朋友之后,算是一起被四哥照顾到现在。” “苏先生还会照顾人呢?”李烨林说,“看不出来。” 张然笑了,“你不是四哥的校友吗?干嘛一直称呼他苏先生?有必要这么见外?” “工作时习惯了,我很尊敬他也是事实。” 只为这一句,张然对他添了两分认可。 李烨林问起她买铺面的原因和今后的打算。 张然大致跟他说了说。 李烨林扬眉,“真要开西餐厅?”为什么他看不出她有一点点那种能力? 张然瞪他一眼,“我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孟蕾很支持,四哥也看好。” “那很好。”李烨林不咸不淡地说,“祝你成功。” 他这种态度可真欠抽。张然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喝了一大口灭火。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49节 李烨林倒是不明白了:“据我所知,苏先生别说对女孩子,对很多人的态度都不会比我好,你怎么就对我这么大意见?” “我情愿被四哥噎个跟头,也不喜欢你这种态度。” “可真敢说。”李烨林嘴角一牵,“你四哥真噎谁的时候,大男人脸红脖子粗,女孩子直接掉眼泪。敢说这种话,说明你没真让他噎过。” “……”张然没词儿了,赶紧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开那些条件?” “想不通?” “想不通。难道你昨天赚了黑心钱,要日行一善弥补一下?”张然故意气他。 李烨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却调整了说话的路数:“那就太瞧得起你自个儿了,你这种没心眼儿的千金大小姐,别人不变着法儿地坑你就不错了,还对你日行一善?” 张然闷了会儿,说:“你说话还是别太直接了,不然我说不定跟四哥告你的黑状。” 李烨林哈哈一乐。 张然又瞪他一眼。 进餐厅的时候,孟蕾、苏衡在大堂遇到了成煜,他要和几个亲友聚一聚。 夫妻两个在小包房落座,菜上来之后,成煜让服务员送来一小瓶白酒,说请苏先生品品味道,捎带着换换脑子。 孟蕾从善如流,开了酒瓶,并排放上两个玻璃杯,给苏衡到了多半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底。 他没有任何影响健康的嗜好,而酒这东西,偶尔喝一点并没坏处,也真有缓和心神的作用。 苏衡无所谓。 一起吃饭的时候,孟蕾用心品尝过竹荪鹅之后,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她特地点的香辣虾上,连吃了几筷子,被他看得心虚了,才又乖乖吃主菜。 苏衡问起她对装修新家的想法。 孟蕾早在看房时,就有了想法,也真对这件事兴致勃勃的,这会儿对他娓娓道来。 依据前世的经验,孟蕾很清楚彼此喜欢的居家风格,不外乎简约雅致,是否温馨都无所谓,只要别胡乱堆砌颜色和物件——那样的环境,苏衡一天都忍不了。 苏衡很认真地听着,期间眼含意外、喜悦地瞧了她几次,末了的结论是:“挺有想法的,而且想法很不错。得了,这事儿我除了给你找人手,其他的都交给你。” “这就做甩手掌柜的了?”孟蕾不满,“本来我以为这是个长期话题,每天都能跟你聊一阵。” “什么意思?”苏衡飞扬的剑眉微微一挑,“难道我们很缺话题?” 孟蕾着恼,“这又不是小事,你做甩手当家的,像话吗?房子不去看,装修也不管……” “又拧巴上了。”苏衡笑着揉一揉她面颊,“只要不是显得脏乱差的装修风格,我基本提不出具体的要求。不过,答应你,只要有空就一起看看进度,家具一起挑,好么?” “这还差不多。”孟蕾端起做样子的酒杯,和他的碰了碰,“喝酒,喝完了再给你上一瓶,把你灌成醉猫算了。” 苏衡大乐,轻声调侃:“你要是白天晚上都跟我这么横,该多好?” 孟蕾作势要用筷子扔他。 苏衡笑着把她拉到身边就座,说起别的:“妈不想买房?” “她说看到冬天,情况要是乐观,就准备开分店。”孟蕾抿了抿唇,“妈最喜欢花钱的地儿是买书,但我现在开书店了,她就算想要四库全书,我都能给她弄到现存的那些——你不用总惦记她那边。” 苏衡慢慢地点一点头,“平时你多留心,瞧着妈用得到的东西就给她置办。新家给妈留出一个房间,照她的喜好布置,起码逢年过节的,我们跟她一起过。” “嗯!”孟蕾握了握他修长骨感的手指,欲言又止。 “有问题?” “没有。刚才只是想说,你对人真的很好。” “只是尽量对你好。”苏衡给她拿过一套新的餐具,“多吃点儿。” “嗯。” 接下来,孟蕾提到了昨天见到的李烨林、今天见到的沈卓,“感觉都是很出色的人。” “也都够奸诈的。”苏衡笑说,“一个让他爷爷拿出家底支持他入股,一个总找我推销他设计的楼盘,要我介绍明面上和潜在的客户。” 孟蕾莞尔,“这多正常,谁都不会跟钱有仇。” 说笑间,有人敲敲门走进来,是成煜的妹妹成雪,身着职业套装,看起来非常精明干练,如今在京交所就职。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个苦恋苏衡多年的人。 孟蕾认识苏衡没两年,连带着认识了成煜,与成雪只是偶尔相见,充其量算点头之交。 谁喜欢上谁,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事,而且成雪处事挺有趣的,孟蕾还真没办法烦她。 进到门来,成雪笑着唤声“四哥”,对孟蕾点一点头,又自顾自落座,“谈点儿工作上的事,我哥帮不了我。” “下不为例。”苏衡说,“我下班之后不谈工作。” “记住了。”成雪认真应下,旋即切入自己遇到的难题。 苏衡听着,陆续给出言简意赅的答复。 孟蕾听得一知半解。毕竟,分析证券市场,与做证券中间商是两码事,苏衡与她说起的通常是前者的见闻。 她倒也不会觉得无聊,专心致志地吃起饭来。他有事要忙正好,她可以多吃一些香辣虾。 算起来起码半年了,她饮食基本都按照他的要求,胃早养好了。这么想着,筷子再一次伸向香辣虾。 苏衡已经忍无可忍了:他这谈事情的都能一心二用,她吃饭却能做到心无旁骛,他盯了她好几次,她硬是没察觉。 到底是忍不了了,他直接拍她握着筷子的小爪子一下。 孟蕾懵了一下,又沮丧地瞧他一眼。 “没完了?”苏衡没辙地笑一笑,直接把那盘虾挪到她够不到的位置。 当着外人呢,孟蕾也就只是扬了扬唇角,转而吃起别的。 成雪看着这一幕,嘴角抽了抽,恰好要问的也差不多问完了,就直来直去地对苏衡说:“你怎么跟照顾孩子似的?确定这样对孟蕾有好处?” “管得着么?”苏衡笑微微的,“有本事你就找个认为你样样都行凡事不用他管的丈夫。” “很难找么?” “不难,搭伙过日子的夫妻是大多数。”苏衡轻抚着酒杯,“另外纠正你一下,把我当老板,喊我媳妇儿苏太太;把我当你哥,喊我媳妇儿嫂子。甭跟我扯各论各那一套。” “真受不了你这护犊子的德行。”成雪站起来,没好气地看着孟蕾,说的话却是,“四嫂,刚刚没注意称呼,对不住了。”说完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孟蕾失笑,却跟苏衡胡搅理,“看看,管我干嘛呢?多吃两只虾的事情而已。” “滚吧你。”苏衡笑着喝一口酒。 “刚刚我没只顾着吃,琢磨着送你一件很实用很像样的礼物,你打算怎么犒劳我?” “直说,你又想干嘛?” 孟蕾巧笑嫣然,“看电影我就不指望了,什么时候送我一次花?” “玫瑰花?” “也行啊。” “……给我一刀得了。” 孟蕾气结。 苏衡的手搭到她肩上,“孟蕾蕾,我做不来那些花里胡哨的事,打死我也不认为看电影、送花就是浪漫,以后你想点儿新鲜的,我一准儿配合。” 孟蕾斜睇着他,“没新鲜的,我就一俗人,最想要你做的是给我写一封信。” “为什么?” “因为——”孟蕾心念数转,“没收到过你的信,我觉得很遗憾。” 苏衡研读着她的眼神,感觉她这个要求背后另有隐情,但她要是想说早说了,他就算问了也没用。 沉了会儿,他尝试分析:“跟我一起生活,你感觉没情调。你想先恋爱再结婚,或者先结婚后恋爱。” “不行吗?”孟蕾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是你说的,很早就喜欢?” 苏衡缓缓点一点头,“没错。大概就是因为喜欢的时间久了,忘了想和你一起做哪些事。但你放心,绝对不包括说的那些。” 孟蕾凝了他片刻,笑了,是真没脾气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要我写信给你的真正原因?”他柔声问。 “送我花的时候。”孟蕾又不自觉地跟他拧上了。 “告诉我我就送花给你,而且送到你烦为止。” “少用这种话绕我。”孟蕾才不上当。 苏衡缓缓地喝完杯里的酒,说:“今天你请假,我们好好儿聊聊,比如你瞒着我的事。” “哪有。我不请假。”孟蕾看腕表。 “蕾蕾,是不是什么时候给我写过信,而我不知道?”苏衡凝视着她,“所以,你感觉我欠你一封情侣模式的信。” 孟蕾只觉得,不论是他是理性分析,还是直觉牵引,反应都快得有些可怕了。 而苏衡的脑筋还在运转,“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你跟我说,我害得你整个寒假都不好过,恨不得哭鼻子,这事儿跟我之前说的,有没有关系?” 第46章 买买买 孟蕾忙着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她在想,太恐怖了,自己的丈夫怎么是这样的?幸亏他对自己没坏心,要不然,能活活让他算计死。 苏衡换了个更松散的坐姿,闲闲地瞧着她,“不能说,不想说,还是不方便说?” 孟蕾笃定只要接话就没好事,一味扯别的,“快走吧,我还要回家拿课本,今天的课程挺重要的。” “我给你补。” “……说好了支持我上学的。”孟蕾转移话题不成,只好耍赖,双手挽住他手臂,“总请假怎么行呢?别忘了,小莺也去上学了,看到我不去,又要担心我们吵架了。” “那么,什么时候谈?”苏衡望着她,“你有耿耿于怀的事情,又因为那些事对我有所要求,我如果答应,只能强迫自己,适得其反;我如果不答应,你又对现在的生活状态不满。” “我以后不提要求了还不行吗?”孟蕾低着头,手一下一下地扯着他的衣袖,“我也没觉得现在不好,只是有时候想更好一点儿,就嘴欠了。” “为了不提以前的事,我家蕾蕾都学会反省了。”苏衡有些啼笑皆非。 孟蕾嘀咕:“你再揪着不放,我不定还会干出什么事儿。”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0节 “蕾蕾,”苏衡握住她的手,语声宛若叹息,“事实已经全给你摆出来了,而且,我是你丈夫,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话?” “不能说,不想说,更不好意思说。”孟蕾眼瞧着自己没本事岔过这件事,更加沮丧。 苏衡站起来,托起她面容,“看着我说话。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这你总该相信。” “我相信。我就是……”孟蕾抿了抿唇,“没谈过恋爱,想跟你谈,再多的我真不想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 “你也不是什么事都跟我说,凭什么要求我什么都不瞒你?”孟蕾真要被他逼急了,出于本能地找他的茬。 “我没要求你什么都不瞒我,”苏衡和声纠正她,“我要你说的事,明摆着关系到以前,和我们的现在。” “以前有什么好说的?”孟蕾仰头直视着他,“你说你喜欢,很早就喜欢我,我能完全相信么? “既然喜欢,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既然喜欢,你怎么能看着我跟姚文远处对象? “你知道处对象的意思吧?真处成了,就是你之前提过的,要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夫妻。” 苏衡微微一愣,“你不相信?” “我没法儿相信!”孟蕾加重语气,推开他,挎上挎包,快步出门去。 苏衡拢了拢眉心。 他仍旧不知道她为什么想在结婚之后谈恋爱,却弄清楚了很多别的事情。 例如她在结婚之初那一段的无理取闹,例如她在最亲密的时刻做不到无所保留。 不论多少人告诉她,他很早就喜欢她,她都没办法相信。 他没能给她安全感。 苏衡懊恼地皱了皱眉,快步追出去。 孟蕾走到大堂,麻利地结账,转身取出车匙,快步走出餐厅。 在婚姻中,绝大多数时候,她特别有安全感,哪怕只是在前世,她也相信苏衡对婚姻的坚持,对她的不离不弃。 而在某些时刻,她又不能不介意结婚之前那些事:他误会她和方晓明恋爱了,只是轻描淡写问一句;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姚文远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了,他什么都没说过。 这才是实打实摆着的事实,她能怎么想? 她缠着他说喜欢,但也只敢要求他说喜欢。 她不敢认为,在如今,他爱她。 最起码,没爱到一定地步。 对他这种男人而言,感情和负责任,有时候本来就是两回事。 同样的,他口中的喜欢,她也不敢乐观地估算。 她不能不怀疑,也许在她之前,他喜欢过别人。 所以总是有意无意间地试探,看他愿不愿意为了妻子一刻的开心,勉强自己亦是心甘情愿。 当他不肯迁就她的时候,她会不能自控地钻牛角尖,闹情绪。 走向车子的时候,孟蕾听到苏衡唤自己。 “你自己打车走吧。”她头也不回。 不想听他解释,因为他只有不肯说的话,只要说出口的,就是事实。要是她害怕听到的答案怎么办? 更怕他再次问她隐瞒的事。她才不会告诉他。 说到底,她能瞒他什么呢?不想说出口的,只能是不想让他嘚瑟的事儿。 “蕾蕾!”苏衡疾步走到妻子身侧,扣住她手腕,“别闹脾气,冷静点儿。” 孟蕾根本不用尝试,也知道自己挣不脱他的钳制,“那就上车。我不想再谈、再听之前的话题,哪怕一个字。” 说完,她才顾得上环顾周围。还好,正是就餐时间已过、离吃完还早的时候,视野内没见到任何外人。 苏衡手放松了力道,直接忽略掉她后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我在提出结婚之前,有没有资格跟你恋爱?” 有没有资格? 要是他都没资格跟谁恋爱,还有谁有资格? 孟蕾停下脚步,困惑地看着夜风中的他。 苏衡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苏家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妈不管是不是把我当仇人,做的事情都像是跟我有仇。她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怎么把我弄进前单位,你都看到听到过。 “如果结婚之后,你要过大嫂二嫂那样的日子,那我情愿不结婚,不耽误你。 “在我有把握随时收拾苏辰、让妈听我的之前,我什么都不能跟你说,不能招惹你。” 孟蕾深凝着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但很难得的,这一刻她分外清醒,也厌烦了自己试探来试探去的戏码,所以轻声问他:“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十七八的时候。”苏衡说,“具体是哪年、哪天,我也说不清。大概就是,突然有一天发现,蕾蕾长大了,想到恋爱这事儿,觉得只有你做女朋友才行。” 孟蕾感觉有点儿心酸,“那……我长大之前呢?你有没有喜欢过女孩子?我长大了、你想跟我结婚那天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苏衡匪夷所思,“喝酒的是我,现在说醉话的怎么倒是你?合着我在你眼里,是三心二意的人?” “谁叫你那么久不管我?”孟蕾委屈巴巴的。 “……”苏衡把她搂紧怀里,“我记得,我刚刚才解释过。而且,那些真要我特地告诉你?不是很容易想通的事儿么?” 孟蕾掐他一把,“你不说我怎么能确定?” “那你干嘛不早问?” 孟蕾又掐他一把。 隔着西装和衬衫,一点儿都不疼。苏衡笑着揉一揉她面颊,“这事儿翻篇儿了?” “嗯。” 苏衡凝着她娇艳的面容,欲言又止,最终说的是:“确定今晚不想请假?” “不想。”孟蕾摇头。 “那成,赶紧回家。” “你……”孟蕾底气不足地看着他,“别跟我谈之前的话题了,好吗?我没干过对不起你的事儿,让你心里不舒服的也就那些,什么绣花枕头追我啦,我跟人处对象啦,再没别的。” 苏衡自认很少跟她追究什么事,好不容易遇到一次,她却是这种态度,他当然不想答应。 “求求你了,行不行?”孟蕾跟他撒娇,“我没觉得现在的日子没情调,之前总不确定你是不是只喜欢我,心里没底。”说到这儿,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给了他合理的解释,眉宇完全舒展开来,“就是这么简单,你不准乱分析了。” 苏衡捏着她唇角,“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不过,算了,横竖我也跟你没辙。实在不想说就算了,良心发现了就告诉我。” “嗯!”孟蕾绽出璀璨的笑靥,明眸熠熠生辉。 苏衡手指抚着她面容,“以后别再胡思乱想了。我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你现在这样,没心没肺又开开心心的。” 孟蕾忍不住紧抱了他一下。 苏衡笑得格外柔软,手拍拍她的背,“走了,回家。” “好!” 路上,孟蕾开了车载收音机,调到音乐频道。 苏衡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他不问了,却忍不住仔仔细细回想。 蕾蕾中专毕业那年的寒假,在那前后,他在做什么?到底是什么情形?怎么就把她惹得整个寒假都不开心了? 孟蕾的脑筋也没闲着。 她在认真思考,自己对苏衡是否公平。 这一生是否要一直这样,不论什么事情,都以他的让步结束。 再者,在感情之中,他与她有必要维持一个主动一个享有的局面么? 谁先心动谁就跟缺理似的,这认知在她观念中根深蒂固,那么,她有必要让他一直“缺理”下去么? 又或者说,她有必要对自己那么不自信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在和他的感情之中,始终是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总是在接受他的付出、迁就、忍让。 难道重活一世,为的就是踏踏实实地重复前世的感情模式? 那样真的很自私。 心念数转之后,孟蕾做出了决定。 回到家里,换了鞋子,孟蕾径自走向厨房。 “没吃饱?”苏衡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 “不是。”孟蕾取过一个矮凳,放在储物柜跟前,站上去,拉开最上面的一个柜门,伸手进去,摸索着要找的东西。 “到底唱哪出呢?”苏衡要把她拎下来,“找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等一下,”孟蕾稍稍踮起脚尖,手伸到最里面,从一个盛着食材的小纸箱下面,摸出一个牛皮信封。 苏衡无语了。 他在家藏的是钱,她在家藏的是信件。 孟蕾掂了掂信封,“里面有两封信,写给你的。” “……给我的信,你藏在厨房这种地方?” “等我走了你再看,不然跟你没完。”孟蕾跨到地上,逃一般地跑出去。 第47章 买买买 明亮的灯光影里,苏衡坐在书桌前,拆开牛皮信封。手感很厚实,他本以为是两封都有数页的长信,其实不是。 里面有两个信封,被纤薄的防水纸密密实实地封存,拆开这一层,他才将两个信封拿在了手里。 一个信封写着填写了邮编地址收信人,贴着邮票,但没邮戳,即没寄出。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1节 另一个信封有些奇怪:收信人是孟蕾,字迹属于他大学同学叶明达,信封摸起来有些厚度。苏衡实在想不通,当即拆开。 这信封里面还是一个信封,填写的收信人是他,字迹是孟蕾的。 她给他写过信,却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他从不知道这件事,不论叶明达还是孟蕾,都没跟他提过一字半句。 这会儿他顾不上追究别的,取出信纸,展开来,看到十八岁的蕾蕾写给他的信—— 四哥: 从你上大学到现在,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早就想给你写信,到今天才鼓起勇气。 上次见面,你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很生气。 那个人叫方晓明,我和他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而且你都用绣花枕头代替他名字了,我怎么会看得上呢?虽然这样说很不尊重人,却是我的心里话。 不过,说起恋爱,我一些女同学都找到了男朋友,然然也找了一个小男朋友,比她小半岁,看起来真的很幼稚。 有时候,我特别羡慕她们。 看到那些做男朋友的写信、送礼物、带她们去看电影,都会特别特别羡慕。 四哥,我十八岁了,也许你感觉我还是小孩儿,但是,家里已经在张罗我和姐姐结婚的事。 他们希望我们都能找到有钱或者有才华的另一半,说过一半年要是再找不到,就托人给我们介绍对象。 我最近想明白了,有很喜欢的人,但没有走到一起的信心。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年经常想起以前一些事。 师父师母家里的盆景、花圃,他们只允许你帮忙照顾。 好像是十二岁那年,花圃里种了玫瑰,你除草浇花的时候,我说玫瑰好漂亮,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朵? 你就笑,说我们蕾蕾这么漂亮,长大后多的是人送花给你。 我说我只想你送我。 你说,那也要等你长大后再说,到时候你还喜欢,我也愿意就送你。 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送花的含义,但你知道,对不对? 大概也是那一年,我比较贪玩,总想去电影院见识一下,要你带我去。 你也说要等我长大,到时候如果我们都愿意,才可以一起去看电影。 不管你相不相信,是因为你,我开始盼着快些长大。 我好奇大人的世界,但要是没你一起,我就不敢也不愿意走进去。 四哥,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我明白长大之后的男孩女孩送花、看电影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要你送给我的花,只想要你送的。我想一定是最美的。 我还没去过电影院,想你带我去,就算是很无聊的片子,和你坐一起,也会特别开心。 我只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些小事,如果记得,又愿不愿意。 万一不愿意,也没关系的,回信时你说不记得就可以了,那样,以后你只是我的四哥。 不论如何,如果能收到你写给我的信,我都会很开心。 ——蕾蕾 苏衡看完信,心里酸酸软软的。 她那个怂怂的保守得要命的性格,写下这样一封委婉表白的信,不知要打多久的腹稿,要积攒多久勇气,才能寄出。 可是,寄出之后,却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苏衡深深呼吸,取出另一封信,展开来看—— 四哥: 我家不停地让我相亲,你一定听说了,就像我知道有很优秀的女孩子追求你一样。 我反对了这些天,总算想通了,今天和姚文远确定了对象关系,要是彼此不出大的问题,一半年之内结婚。 之前心情一直很矛盾,不甘心没恋爱过就结婚,又想早些离开那个家。 现在上班了,我每天都要回家住,就算关系再好,姐弟三个挤在一个房间睡上下铺,也感觉很不舒服。 至于不甘心,是我曾经写过一封信给你,被退回了。 我想不通,特别难过,直到前两天,去市里办件小事,遇到了你的大学同学叶明达。 在公交车上遇见的他,聊了几站路的时间。 他只知道我叫蕾蕾,不知道我姓什么,一直以为我是你堂妹表妹之类的亲戚。 他说跟你做过合租室友,得两三年左右,还说那期间要做你的私人秘书,把寄给你的信通通退回去,因为有几个女同学总写信给你,而你看都懒得看。他帮你退信的时候也有些不耐烦,总是不带脑子的抄上地址姓名,退错信耽误事情的次数也不少。 我仔细问了一下时间,才知道上次写信给你,恰好在你跟他合租期间。 不跟他聊我都不知道,你从上大学起,就是很多女孩子认定的男朋友人选;伯母一直不着急张罗你结婚的事,是想给你找一个学历高能力强的女孩子。 优秀的女性,我这辈子都成为不了,而你应该找个最优秀的女孩子一起生活。 好笑的是,我以前居然从没意识到,即使在新社会,也有谁配不上谁这一说。如果早一些意识到,可能会上进一些。 四哥,我现在后悔长大了,很希望时间倒流到跟着师父师母学书画那几年。 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可以和你一起学东西,一起吃饭,再由你送回姥爷姥姥那边。 可我不能那么自私,长大对你来说,是更快乐更精彩的事。 总归是很遗憾,我喜欢你,你都不知道。 有时感觉特别丧气,我喜欢你,又根本配不上你,在单位还要每天听说谁又出了追你的新花招。 一边工作一边听你的花边新闻,还要拼命警告自己不准哭鼻子。 长大真的很累,我又不是小莺,演戏很累的。 再忍一两年我就辞职,离你越远越好。 为什么要写这封信,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绝对没勇气送出去。 其实我最该选择的表白方式,是把自己灌得半醉的时候,跟你当面说。可那又有什么意思?你家里不会允许我们恋爱,你也最不缺人喜欢。 但我会一直保存这封信,就像一直记得苏家四哥,一直遗憾没开始就碎了的恋爱的梦。 苏家四哥,平时喊我蕾蕾,给我打气揶揄我的时候唤孟蕾蕾,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地念出我的名字。 只有你能倒腾出这么多花样,表达那么多情绪。 今天处对象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我在外面转了转。 真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情侣? 有的去喝咖啡,有的去看电影,有的只是手拉着手走在路上。 他们看起来都很幸福。 我想起上次给你写的信,实在没忍住,躲到没人的地方哭了一会儿。 我想要的花,等过的信,憧憬的一起看电影的开心,一样都没得到过,也永不会得到。 我喜欢你,写完这封信就不再喜欢了。 你以后要更出彩更风光地生活,一生一切安好。 四哥,再见。 ——蕾蕾 苏衡闭了闭眼,心弦一抽一抽,隐隐作痛。 他敢打赌,她是抹着眼泪写的第二封信。 你不是小虎妞么?为什么不跟我当面说?哪怕只一句。 给你留联系方式,自来是电话号码在头一位,生怕你遇到事情不能及时找我,可你怎么偏偏就选择了写信的方式? 苏衡心疼着数落着,却又再明白不过,她肯写信表白,已经是了不得的一件事。 孟蕾到学校之后就后悔了,根本静不下心来,惦记着在家里看信的人。 那两封信的内容,她都记得。毕竟,那是她青春岁月里,最重要的事。 但到如今,远到不了耿耿于怀的地步。 上辈子被那些人渣算计也打击到之后,她几乎渐渐地忘记了那两封信。 直到临死前,不想留下惹得他睹物思人的物品,才反复回想,把信找出来销毁。 重生后,每次想起藏起来的两封信,就忍不住要求他做那些毫无兴趣的事。 写信时的她,心智只是个傻乎乎又一根儿筋的小女孩,自己想起来固然好笑,也总有点儿心酸,便忍不住为曾经的自己跟他找补一下。 到这晚,信件交给苏衡之后,孟蕾感觉很轻松,再就是拿不准他看完的态度。 是像觉得信件藏在厨房一样好笑,还是会恼火她不打电话不当面说偏要写信? 他又会不会觉得,她实在是太颠三倒四了?明明喜欢他,结婚之后却不好好儿过。 但她情绪都一会儿一变,婚姻中来个九曲十八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是这么想,孟蕾还是有些心猿意马,上课时不能集中精神。 幸好她总是学在课程前面,要不然真得找苏衡补课。 上课到中途,外面有校工找讲师。 讲师出去一趟,回来后径自到了孟蕾身边,轻声说:“你家里人找,在停车处等你,快去。你朋友那边没事,等下我过去说一声。” 孟蕾道谢,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跑步向停车处。 她以为是母亲临时有事,过来找她。 没想到的是,趋近车子时,看到的人是苏衡。 “这是什么幺蛾子?”她嘀咕着,却笑出来,因为感觉到他没负面情绪。 苏衡大步流星迎上她,一把将她拥进怀里,“蕾蕾。”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2节 “你怎么来啦?” “对不起。”苏衡修长手指没入她发丝,“让我好好儿抱抱你。” 第48章 买买买 孟蕾踮起脚尖,勾住他颈子,仰脸看着他,笑靥如花。 “蕾蕾,对不起。”苏衡再次向她道歉。 在他意念中的蕾蕾,单纯懵懂,受不得一点点委屈,可她却从走出校门之前,直到工作之后,都在独自难过。 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自己无意中施加给她的那些生之煎熬。 “没关系的。”孟蕾看得出他的心疼、歉疚有多浓,反而有些不落忍,“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要你不好过。” “我知道。” “我们回家吧。”孟蕾转头看看别处,轻轻推他。 苏衡笑着,“钥匙给我。” “嗯。”孟蕾把车匙交给他。 这一晚,孟蕾明显感受到苏衡的不同。 比起以往对她,他的珍惜谨慎愈发明显,也不需她再提醒,便给予更多的耐心。 渐渐形成一种温柔的激烈。 孟蕾心头暖意涌动。 他并不曾有恃无恐。 这就是她和他的不同。 她能依仗他如何也不会放手而有底气,无意或蓄意难为他的时候不少。 而他不会,他到何时也分得清轻重,到何时也认为,她是他该呵护一生的人。 只是,不论他怎么体贴,被累到的只能是孟蕾。 男人与女人的天然体能差异,他与她的天然精力差异,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清早苏衡醒来,是因为媳妇儿扯过一条薄被,要溜到床另一侧,和他分开睡。 这是又因为没力气起床闹脾气了。 苏衡心里笑得不轻,把人捞回到臂弯。 孟蕾皱着眉,手一下下拍在他手臂,“等下不准再碰我,今天真有不少事呢。” 贪欢导致耽误事——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太不像话了。 “不碰,再抱一会儿。”苏衡安抚地亲了亲她面颊。 孟蕾安静下来,长睫缓缓垂下,又忽地上扬,“信呢?” “昨天给我的信?” “对。” “当然是珍藏起来了。” “啊?不用了,还给我吧。”一想到那样的两封信留在他手里,她就有点儿别扭。 “还给你,你再找个奇奇怪怪的地方藏起来?”苏衡低头,咬一咬她柔软的唇。 “怎么奇奇怪怪了?”孟蕾横他一眼,“你又不会做饭,厨房从来只收拾表面,我藏在柜子里,不是很聪明吗?” 苏衡笑着夸她,“对,很聪明。只是感觉那个地方,配不上你的信。” “我放到一个特别好的地方存起来,好不好?”孟蕾哄他,“你得这么分析这个事儿:什么时候我跟你吵架了,看一看以前的信,就会想,以前那么喜欢这个混蛋男人,迅速结婚是阴差阳错,得惜福,然后就不再跟你生气了。” “鬼才信。”苏衡笑意更浓,“结婚也不是阴差阳错,从你跟姚文远的事定下之后,我每天都在抓紧安排苏辰那边的事,也每天都想找你谈谈。” “谈什么?” “我希望你等等我。”苏衡抚着她面颊,坦然地凝着她眼眸,“听说你处对象的时候,真后悔得想撞墙。 “一面知道你长大了,想到你看到你的时候,又总莫名其妙地觉得,你还没觉得自己长大,不会轻易跟谁谈恋爱,更别说什么相亲处对象的事儿了。 “而且,我家蕾蕾打小眼光高,但凡入眼的,都必须是最好的,我不认为你能看得上任何人。” 孟蕾抿唇微笑,“是呀,我看上的人,就是最好的。” 在当时不能跟喜欢的人恋爱,那就不恋爱了,选个最容易抵达婚姻步入凡俗的方式,交待掉这一辈子也就算了。 和姚文远定下来之前,始终有人追求她,家境好的、工资高的、人长得过得去的都有,她都没答应,跟那些人把话说死了。 人不对,她就不恋爱,不碰触感情。她怎么可能有耐心,跟另外一个男的掰扯感情中的得失? ——这些她不会说,但苏衡想得到,也懂得。 “感觉欠了你好几年的开心,”苏衡柔声说,“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年。蕾蕾,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嗯!” 沉了会儿,孟蕾才意识到,话题被他带偏了八里地远,赶紧扯回去,“我说正经的呢,那两封信……” 他不允许她说,以吻封缄,直到她气喘吁吁才放开她,“别惦记信的事儿了,不可能让你保管。不过,我存着一些东西,是以前想送给你的,等我慢慢找出来,拿给你。” 孟蕾立时来了兴致,“没放在家里吗?” “没有。放在爷爷奶奶另一处小房子里了。” “嗯……是喜欢我之后,想送给我的吗?” 又开始斤斤计较了,可他却对她这份儿小小的矫情分外受用,“是。把你当小孩儿的时候,送什么东西不是顺手就给了?” “也对哦。”孟蕾爱娇地蹭到他怀里,“有礼物就好,不用急着给我,毕竟平时你太忙了。” “嗯。” 将近十点钟,杨清竹看到神采奕奕的女儿,忍不住搂到怀里,揉一揉她的小脸儿,“气色真好,像是用了神奇的美容养颜品似的。” “真的吗?”孟蕾歪了歪头,“过得开心,精气神儿就好。” “你不是收拾我女婿了吧?”杨清竹是知道的,女儿有时候的快乐,建立在适度刁难女婿的层面上。 “瞧您说的。”孟蕾哭笑不得,“车上说。” “行啊。” 母女两个昨天就约定了,今天一起到别的城区,转一转大型商店的铺面。 路上,孟蕾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从苏衡追问她以前的事说起,说到了那两封信。 “妈妈,我很喜欢他的,到现在也只喜欢他一个人。”孟蕾小声说,“您别总担心我欺负他,他不是我能欺负得了的,过分的事我也不忍心对他做。” 杨清竹呆住了一会儿,才探手拍拍女儿的脸,“小混蛋,我一直以为是苏衡一头热呢,你藏的可够深的。” “那不是不好意思嘛,怪丢脸的,送封情书都送不出去……”孟蕾提起来就有点儿小郁闷。 “过后呢?”杨清竹不明白,“过后你大可以拿着信,找到苏衡面前,就算摔他脸上都不过分。” “……”孟蕾瞄了母亲一眼,“我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儿?从小到大,我对他……特别钦佩,特别服气,好多时候不敢乱说话,怕说错了惹得他不开心……让他和别人看着,都像是我怕他。情况也真和怕他差不多,小事就算了,大一点的事,我都要琢磨清楚才会跟他句明白话。” “小怂包。”杨清竹很心疼,也有点儿自责,毕竟,女儿的性格养成经历,有她不在身边长期照顾的缘故。 “不管怎么着,现在不是柳暗花明了?您别上火,更不准笑话我。” 杨清竹点一点头,到底还是存着几分不解:“信的事情过去之后,你们再见面的时候,你都没试探着问问他?” “没有。”孟蕾挠了挠额角,“您不知道我这种怂货的思维逻辑,那时候我认为是两个可能,第一是因为什么意外,他没能看到,可以再寄出一次,可我怕还是相同的结果,而且勇气只有那一次。 “第二个可能,是我猜想他可能用了什么手段拆开信看过,然后不想彼此尴尬,把信封口复原了退回,那这件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这些想法,我再见到他,只能装得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是想,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嫌我烦,甚至看不起我。” 杨清竹的一颗心酸软得一塌糊涂。小女孩儿的心思,可不就是特别敏感,又有着特别多悲观的弯弯绕? “蕾蕾,妈妈以后都要陪在你身边。”她许诺,“以后你人生里的重要时刻,我都要参与。” “就算想走,我和苏衡也不答应。”孟蕾对母亲甜甜一笑,“这件事的结果不是很好嘛,我只是想跟您分享一下。您要是想太多,那我以后可不敢了。别当回事,我小时候有姥姥姥爷苏衡,大一些了有然然小莺,过得很好,但要是没您给我创造条件,去师父师母家里学书画,我就不会有那么开心的日子。” 她的蕾蕾,有着感恩的心。杨清竹逸出温柔又和煦的笑容,“我相信,我们一起往前看,往前走。” “不只往前看,我们要花着钱往前看。”孟蕾笑容璀璨,“目前我想在每个城区都开大型商店的分店,设备要更好一些。另外,新家装修要抓紧,还要提前定一些高档的大件儿,您更得帮我把把关。” “家里还想添什么?”杨清竹在脑子里清算着,彩电录音机洗衣机电冰箱等等,这些目前高档的家电,苏衡可是一样没落地备齐了。 “要给苏衡添个大件儿,钱算起来是比较多,但对他很有用。”孟蕾笑得现出小白牙,“我猜着等他看到的时候,一定先数落我败家子,然后就跟我说谢谢。” 杨清竹反倒有些拿不准了,“傻闺女,你会体贴到这地步?可别买个你以为特别好,但他觉得不适用的花架子回去。”小夫妻两个要是观念上没分歧,也不至于没事儿拌嘴了。 “瞧您说的。”孟蕾嗔道,“要是对我这么没信心,那我不求您帮我张罗了,我去找梁叔叔。” “帮你,怎么能不帮宝贝闺女?”杨清竹笑出来,“快说,到底是什么?” 第49章 买买买 十二点零一分,成煜敲敲门,和妹妹成雪相形走进苏衡的办公室。 苏衡正在通电话,是孟蕾打来的。 此刻,她正在那边说:“我和妈想去肯德基,你想不想吃?” “不想吃。”苏衡和声说,“转到店面了没?” “转到两家,但都不出售,”孟蕾停顿片刻,齿间发出非常轻微的声响,“下午还要继续转。”末一句语声微微有点儿含糊。 苏衡眉心轻轻一蹙,“你在干嘛?” “没干什么呀,这不给你打电话呢么。”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苏衡脑子里已过滤过很多种算得记忆鲜明的声音,“你在吃雪糕?这个季节?”他剑眉拧了起来。 成煜笑出来。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3节 成雪翻了一记大白眼。 “没有,真没有……”那边的孟蕾一味否认。 “妈在哪儿?” “……帮我买拿破仑蛋糕去了。”孟蕾放弃挣扎,“好吧,我是在吃雪糕,这不是恰好看到,实在忍不住了吗?夏天你都没怎么让我吃……” “孟蕾,下不为例。” “是是是,记住啦。” “开着车万一胃疼起来,后果不是闹着玩儿的。中午尽量找个好馆子,吃顿像样的,别装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到胃里。” “知道了。”孟蕾说,“下班我去接你,我要挂了。真是的,打个电话还挨训。” “开车小心。”苏衡微笑着结束通话。 成煜笑问:“小破孩儿吃冰棍儿了?” 苏衡嗯了一声,起身穿上西装外套。 “该训,打小胃就不好。” 成雪则嘀咕一句:“自己不会注意吗?” 成煜斜她一眼,“越是哪儿不舒服的人,平时越受约束,有时候管不住自个儿多正常?” 他不想听到妹妹任何质疑孟蕾的言语,因为知道因何而起。总看蕾蕾不顺眼,还不是没彻底放下苏衡闹的?他可不允许妹妹做不识数的事儿。 苏衡带上钱夹,向外走,“哪儿吃?” “不远,溜达过去三五分钟。” 同一时间,另外一间办公室,李烨林正在跟张然通话:“明天下午两点签协议,地方你定吧。” 张然明显有所怀疑,“就是说,你姑姑同意修改后的协议?” “对。” “那就在我的咖啡厅吧。不过……”张然略一踌躇,问他,“真的给我让利好多,该不会是房子有问题吧?有也没事,你只管跟我说,我就当买块地皮也会买的。” 李烨林气笑了,“我活了这些年,从没被人这样怀疑过人品。”稍稍一顿,却给出她选择,“这样吧,今儿下午你带上个懂行的人,再去店面看看,怎么样?” “真的可以吗?” 隔着话筒,都不妨碍李烨林料定她这会儿笑得灿若春花。想到那张再甜美动人不过的笑靥,他什么脾气都没了,“真的,下午五点半,我准时过去给你开门。” “谢谢谢谢,那我今晚请你吃饭。” “行啊,我想吃杨记香锅鱼。” “……你还真不客气。”张然笑出来,“好,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李烨林刮一下眉心,轻笑着数落:“傻丫头。” 这时候,苏衡绕到他这边,推门招呼他,“走着,吃饭去。” “马上。” 下午两点来钟,杨清竹陪女儿回到家里,两人进门时,都拎着大包小包。 “偏心,给苏衡买了好多衣服鞋子。”孟蕾煞有介事地抱怨着。 “对,我偏心,回头给你定的女装邮寄到,你可不准伸爪子。” 孟蕾理亏地笑,“不伸爪子怎么行呢?而且您也舍不得让我穿烂大街的款式。” 杨清竹张罗喝的,“喝咖啡吧?你晚上还得上课。” “好啊。”孟蕾把大大小小的衣物袋子归类,暂放到卧室。 母女两个喝着咖啡,享用带回来的拿破仑蛋糕。 随后,孟蕾央着母亲和自己一起绘制新家的平面图。 孟蕾的字和画都很拿得出手,但她不是张扬优点的风格,一般人除了她的形象,也没发现她长处的闲情,这些年书画都只是用来自娱自乐。 师父师母教她作画期间,潜移默化地教过她怎样制作各类平面设计图,前世苏衡也进一步指点过她。 至于杨清竹涉猎这些,要归功于梁东越,他会的,只要她愿意学,他都会倾囊相授。 画好平面图,孟蕾就指着主卧和次卧问母亲:“一间南面,一间北面,面积其实一般大,您想住哪间?不准说不用给您留,我有时候想跟您一起睡,苏衡说,过节时我们必须在一起。” 杨清竹心里暖烘烘的,“给我留北面那间吧。小区采光特别好,南北方向其实一样。” “好吧。等以后我们买了洋房别墅什么的,给您一层楼,随您住哪儿。”孟蕾说。 杨清竹笑出来,“鬼丫头,现在你脑子里就赚钱花钱两件事儿了吧?” “那是大事。”孟蕾也笑,手指滑到书房位置,“沈卓说的,他意向是做书房,但是装饰成卧室游戏室什么的也行。” “嗯,我也留心听了。”杨清竹又忍不住笑,“他介绍的时候,说什么三室一厅带书房,其实不就是四室一厅吗?” “大概因为四室一厅这词儿不怎么出现给他闹的,生怕人一听就只顾着算计家底,没心情发现房子的长处。”孟蕾笑盈盈的,“他是设计师,不擅长推销那一套,也看不出什么客户需要什么房子。” 杨清竹深以为然,“像你跟苏衡,购房需求之一,就是房间越多越好,你第一眼就看中这种户型了,但是然然、小莺自己住,房间多了实在没必要,她们选的就是真正的三室一厅。” “没错。回头我让苏衡跟他转达一下建议,他就算乐意做这种亲自推销的事儿,也找个专业的推销员帮忙。” 杨清竹笑着点头。这晚,她和女儿女婿一起吃饭。 苏衡少不得仔细询问找店面的细节。 孟蕾照实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大型商店本质上来说,是我的尝试,确信可以进货、销售、管理等等,我要做的就不只是开分店,而是扩大规模的同时开分店。” 苏衡慢条斯理地夹菜到她碗里,“要做大,就得租用小商场大小的店面,开业之前要打广告,广泛宣传。” “对。”孟蕾再清楚不过,这种事只需跟他说个开头,他就能想到她详尽的计划,甚至更多。 杨清竹将话接过去,“这是找店面比较困难的原因。另外我觉得,商店的名称应该改一改,要与市场小商场之类的挂钩。” “已经有前例了,叫自选商场。”孟蕾说,“我们市四年前开过一家专营蔬菜的,赔本倒闭了,但在别的地方,目前已经有成功的案例,主营粮油。我这个问题不会大。” 苏衡有了定论:“这种情况,路段必须很好,产权持有者肯出售的,我估摸着不多,所以是买是租别强求。打广告的事儿我能落实。其他的我就不管了,从小到大而已,遇到问题记得跟我商量就行。” “嗯!” 杨清竹忍不住夸女婿,“什么事落到你手里,就会变得特别简单。” “要不怎么不愿意跟他说呢?”孟蕾嘀咕,“一下子就揽过去两件大事。” 苏衡拍她脑门儿一下,“记住,做生意的人,最先该利用的就是身边的人脉,谁不用谁脑子有问题。” “没错,”杨清竹笑着给女儿夹一块鱼,“别说跟苏衡了,谁都一样,不能拉不下脸。” “不是,他最近太忙了。”孟蕾解释,“我想先自己碰碰运气,到周末再扯着他给我当劳力。” 苏衡逸出柔软的笑容,“瞎寻思,只是多打几个电话,帮你节省点儿时间而已。明天起先专心装修房子,地方有着落了你再跟妈一起去看。” “好。”孟蕾笑着,给他夹菜到碗里,“吃饭。” “嗯。” 吃完饭,杨清竹由女儿开车送到餐厅,下车后叮嘱两句,迈步走进大堂。 去往柜台期间,她瞥见了坐在窗边的梁东越,脚步错转,微微一笑,走过去跟他打招呼,“自己来的?” 梁东越点一点头,取出一份文件,“猜着你已经吃过了,看看,没意见的话就签字,做个股东。” “快开业了?” “下个月。”梁东越给自己倒了半玻璃杯白酒,浅尝一口,“为了让你增加一点儿兴趣,我可以告诉你,酒店另一位重要股东是谁。” 杨清竹捋一下鬓边的发丝,目光流转,旋即笑得现出莹白的贝齿,“我女婿?” “对。”梁东越也笑了,“他跟蕾蕾没少给我特别好的建议,真是俩特别招人喜欢的孩子。” 杨清竹继续凝神看协议,看完才说:“条件很公允,我愿意加入。” “荣幸之至。”梁东越递给她钢笔,“记得,每周一上午十点钟开例会。” 杨清竹转了一下指间的钢笔,“你确定?苏衡能在周一跑去你的酒店开什么例会?” 梁东越逸出清越的笑声,“说什么呢?你女婿现在是什么人物?他当然可以例外,再说了,我不是还得找蕾蕾入股么?到时候蕾蕾代表苏衡就行了。” “……”杨清竹笑着摇一摇头,利落地签字。 梁东越给她斟了一杯茶,“聊会儿?” “行啊。”杨清竹无所谓。 梁东越留意到了窗外一对年轻人,“那女孩儿,是不是蕾蕾的朋友?身边的年轻人是谁?” 梁青竹循着他视线望去,张然和李烨林出现在视野,和声给他做了介绍。 前者就不消说了,她以前跟蕾蕾关系再不好,也少不了见小莺和然然的机会;至于后者,她去过几次京交所,遇见过两次,苏衡很正式地引见过,不难看出是他欣赏的人。 “看着很般配。”她微笑着说,实际是心里感觉有戏,更希望有戏。 梁东越却轻缓地接道:“看着般配有什么用?多少人说了多少年,我跟你很般配。” 杨清竹视线缓缓移到他英俊的面容,秀丽的柳眉微微一挑,“那可不关我的事儿,是你自己想不开,偏要找我这种人。” 梁东越目光复杂地凝着她。 “控制好表情。俩孩子也看到我们了。”杨清竹估算着时间转身,扬手招呼刚进门来的张然和李烨林。 梁东越皱眉。他表情怎么了?在她提醒之前,他敢担保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的一个来月,孟蕾兴致盎然地着手装修新家事宜。 苏衡见她忙碌得兴高采烈,也随着心情大好,稍微有点儿时间就过去看看,果然比他预期中好很多。 由此,又多了一个对媳妇儿刮目相看的理由。 孟蕾要母亲帮忙添置的大件儿,在她掰了三轮手指头之后,总算送到了家中。 是一台电脑。 比起往后一些年头的电脑,目前的款式当然显得古老,但有什么法子呢? 在她眼前的这台电脑,她接受度良好,等到大哥大兴起的时候,她接受度奇差,但还能不用吗? 电脑目前只能先放在家里的书房,安置好之后,孟蕾立刻打电话给苏衡:“今天一定要准时回家,有特别特别特别好的礼物送给你。” 那端的苏衡却回她一个字儿:“你?”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4节 “嗯?” “是你才是最好的礼物。” “……”孟蕾卡壳,索性挂断。 沉了几秒钟,她才能出声:“越来越混蛋了!” 第50章 买买买 苏衡进家门时,拿了不少东西。 孟蕾看着他,有些犯愁。 “怎么了?”苏衡笑笑的,明知故问。 孟蕾倒也坦白,“总接不上你的话,发愁。你越来越不着调,更发愁。” “要不总说你开不起玩笑呢。”苏衡揉一把她的长发。 孟蕾接过他手里的一个购物袋,视线落在他提着的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上,“那是不是画?” “你不是说过,书房想挂一幅画么?我瞧着选了一幅。” “我还说过,已经选好了,什么记性?不管,不准破坏我的计划。” “我怎么都行。”苏衡挺好说话的,把三尺见方的画放到茶几上,示意她看购物袋里的东西,“工作期间出去了一趟,给你买了点儿戴着玩儿的东西。” “是吗?”孟蕾立刻变得喜滋滋的,他真没正经给她买过首饰。 苏衡拉她坐下,一起取出里面的大小不同的首饰盒子,逐个打开。 孟蕾看着眼前的物件,愣了愣。 他给她买的是钻石首饰。 白金项链上坠着水滴形钻石,在流转入室的霞光映照下,小石头闪烁出悦目的光华。 耳坠亦是白金的托,坠着两颗小水滴。 钻戒上的小石头是菱形的,孟蕾估摸着,重量与项链上那颗差不多,一克拉往上是一定的,但往上多少,她就不知道了。 苏衡握住她的手,帮她把戒指戴上,审视一下,满意地微笑,“大小正合适,戴着也好看。” “这也太大手笔了。”孟蕾讷讷的。 “不喜欢?”苏衡挑一下她的下巴。 “喜欢。”孟蕾绽出笑靥,手臂缠上他颈子,用力亲他一下,“谢谢你。” “喜欢就成。”苏衡问她,“我带回来的画,真的不想要?” 孟蕾选择一码归一码:“我已经找到最合适的了,从师母给我的画里选出来的。你买回来的先放着,往后肯定能用上。” “成。横竖也没地儿搁,就在这边挂一阵。”苏衡显得无所谓,拍拍她的背,起身把带回的画作拆封。 孟蕾噙着笑,端详着手上的戒指,盒子里的项链、耳坠。 装裱好的画除去包装,她瞥了一眼,立时低呼一声:“你等等!” 苏衡停了手,闲闲地站在一边。 孟蕾站起来,让画框贴着茶几斜立着,自己退开两步,凝眸细看。 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工笔画。 远景是满湖荷花,近景是一道竹桥,桥两侧有围栏,一个少女站在围栏前。 少女头发长度及肩,穿着白色荷叶边上衣,粉色裙子,裙子长及脚踝,薄而多褶,似一朵粉色的花。 她双手扶着围栏,不看荷花,却仰脸望着天空。 就算画笔呈现的只是她的侧颜,却足够任何人看出,她满怀心事,心绪寂寥。 画中的少女是孟蕾。 画下她的人是苏衡。 落款日期是她十八岁那年夏。 “四哥……”孟蕾看够了画,转头望着苏衡,不自觉的,又对他用起了自己最习惯的称呼。 苏衡已经不介意她唤自己什么,毕竟,小东西在那两封信里,也是喊他四哥。他柔声问:“喜欢么?” “喜欢。”孟蕾投入到他怀抱,“太喜欢了。” 苏衡下颚摩挲着她额头,“那就挂到书房。师父师母的画放客厅里就行,书房毕竟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嗯。”孟蕾用力点头,踮起脚尖,面颊蹭一蹭他下巴,“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一样。”苏衡笑着,拥紧她。 过了好一会儿,孟蕾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反复回想,总算记起来了,“诶呀”一声,立刻扯着他去书房,“都怪你,害得我把正事儿忘了。” 苏衡看到她为自己添置的全新的电脑,逸出喜悦的笑容,嘴里却说:“小兔崽子,不花点儿大钱你就难受。”时下电脑几万块一台,够买一般价格的半套新房了。 “就是烧包,怎么着吧?”孟蕾笑着让他坐下,检查电脑的性能,自己则爱娇地从身后拥着他,把下巴搁在他肩头。 他的手特别好看,所以她特别喜欢看他写字、画画、开车、在电脑键盘上运指如飞。 “蕾蕾,谢谢。”苏衡侧转脸,面颊摩挲一下她的。 孟蕾笑得心满意足,“我还要赚好多好多钱,给你和妈买更多更好的东西。” “我相信。” 晚上,夫妻两个去吃香锅鱼。 孟蕾这一阵很忙,苏衡一般都不准她做饭了,早饭让大尧送,午饭让她下馆子,晚饭一起找口味好的餐厅。 因着香锅鱼餐厅长久持续的生意红火,餐饮业不少人得到灵感,也开起了特色餐馆,比如苏衡和孟蕾光顾过的竹荪鹅,小肥羊或小肥牛火锅之类。 夫妻两个乐于尝鲜,但最爱的,仍旧是香锅鱼这一口。 前一段香锅鱼餐厅在孟蕾建议下,开始邀请顾客办理会员卡,办理的人可享受长期优惠,餐厅则多了一批算得长远固定的回头客。 苏衡趁着岳母不在的时间,给自己和媳妇儿各办理了一张会员卡——原本人家是不敢也不想给他办理,却没招架住他三说两说,等杨清竹知晓的时候,事情已经落实,她也只好随女婿去,横竖她也说不过他。 只有两个人,苏衡和孟蕾一般都在大堂就餐,不占用包间。 这样的坏处是总断不了人来打招呼,但苏衡对这类人的态度总是清清冷冷的,对方也就只能识趣,寒暄两句走人。 这样也有好处,偶尔会不期然遇见看重的亲友。 这晚,两人点了微辣口味的香锅鱼,孟蕾吃得正欢的时候,苏衡说:“张然跟烨林又来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不论他们还是杨清竹,都不止见过一两次。看得出来,那两个人也是真的喜欢吃这一口。 孟蕾扬眉,扭转身望去。 张然还是老样子,有着天生的一股子慵懒,这会儿拎着手袋,微微嘟着嘴,不知是有心事还是在闹情绪。 李烨林一如既往,身着笔挺熨帖的西装,与前台人交谈时温文有礼,招呼张然去雅间时,神色格外温柔。 孟蕾赶紧转回身,还提醒苏衡:“你藏着点儿,别让他们看到。”她觉得他们现在没心情应承熟人。 苏衡却说:“凭什么?谁叫他们来我丈母娘的地盘儿?在这儿见到我很奇怪?”要是怕熟人撞见,你别来熟人常出没的地儿不就得了?——他是这种逻辑。 “……”孟蕾横他一眼。 苏衡给她夹了两片酱牛肉到碗里,“不怪妈这儿生意火,主菜味道一绝,配菜不论荤素都特别好吃。” “……”孟蕾想一想,有这工夫,然然一定已经进包间了,她还跟他较什么劲?也就乖乖地吃起菜来。 苏衡现在对自己的蕾蕾,已经不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的程度,简直爱死了她任何一面,这会儿乖乖的小模样,亦让他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帮她把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又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孟蕾对他嫣然一笑,随后继续吃饭,脑子里则在回想两个好友前世的感情经历。 好不好,她无法评价,毕竟是好友个人的选择。 张然经历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之后,对婚姻生活简直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发誓再不会与任何人结婚。于是,身边再有男人,最近的也只是到同居程度,何时她忍不了了,就是结束之时。 大概是一个好友结婚后精神出过问题、一个好友经历婚姻留下了阴影的原因,导致商小莺断了结婚的心思,男女生活的情形,和张然大差不差。 前世孟蕾一再跟小莺解释,说精神状态不好真不关苏衡的事儿,是自己不争气中了圈套,而且要是没他,自己不定干出什么傻事。 小莺很冷静地说,我当然知道不关苏衡的事儿,要不然,他就算人脉再广实力再强,也不见得架得住我给他使绊子。 又说我只是觉得不论怎么算,不论看你还是看然然,都觉得婚姻没那么重要,如果生活里多了一个人,反而会遇到更多更大的麻烦,那我干嘛尝试?蕾蕾,我其实特胆儿小,我看了这么多,已经不敢试。 孟蕾和张然独自说话时,不知多少次苦笑,都说自己是最坏的参照品,影响了小莺的一生。 到了这一世,到目前为止,孟蕾相信自己和苏衡的婚姻看起来还是过得去的,两个好友也知道一些特定情形下,苏衡对她的紧张、帮衬、照顾,他就算在她们心目里不是最好的丈夫形象,也一定很过得去了。 这样一来,小莺目前没有失望的理由。孟蕾只希望,张然不要给她和小莺爆雷。 上辈子,和张然结婚又离婚的人绝不是李烨林,这是孟蕾可以确定的。 而孟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此刻,身在包间里的张然和李烨林,在谈及的事情,不亚于扔颗炸弹给她。 张然窝在宽大的座椅里,绕着手臂,眼神慵懒又冷静地望着李烨林:“你说喜欢我,我也觉得你有点儿喜欢我的意思,那就同居一段时间试试呗。” 李烨林早已经给她气得没脾气了,这会儿特耐心地问:“为什么不是结婚?” “你父母已经不在世了,我很遗憾,但我也意识到,没有人会在意我作风出不出格,不会有人指着我鼻子骂我不检点。” 李烨林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张然慢条斯理地给他摆自己的道理:“你这种人,要是不出现,我大概也不会有在你看来比较超前的同居的想法,但你出现了,我就感觉可以试一试。结果好就结婚,结果不好就一拍两散,省得闹离婚的时候掰扯家产,闹得面目全非,你说对不对?” 她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李烨林凝眸审视着她,对她一向平和温柔的眼神,渐渐有了锋芒,“结果好,结果不好,这结果指的是什么?感情占几分?” 第51章 买买买 “结果好坏,指的是能不能和睦相处。”张然说,“感情只是基础,多少无所谓。” 李烨林费解:“你怎么会琢磨这类事?我不明白。”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不正是爱情至上的阶段么?而她却在感情之中务实。 “我跟你说过,我谈过三次恋爱。”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5节 “对,我记得。” “不管谈多久,谈到什么程度,结果当然都是分手。”张然想起以前的际遇,笑着对他扬了扬眉,“哪次分手,都闹得很难看,不是那个人,就是那个人的家人,给我的印象特别恶劣。” “那你够倒霉的。”李烨林说。 “大概蕾蕾和四哥领证前——那时蕾蕾还在跟一个特别普通的人处对象,小莺说过我们俩,大概意思是,我们找对象的时候,总在自己的位置向下找,而不是找同等或者往上一个台阶的人。” “这是为什么?”李烨林感觉,她应该分析过这种情况。 “因为感觉比较省心,在我是这个原因。”张然微笑,“找的人如果很优秀,我就得跟着上进,但那又是不大可能的,我就想轻轻松松稀里糊涂地过完这辈子。 “比如我第一个男朋友,他比我小半岁,我图的就是他特别听我的话;第二个学历比我还低,这样他就不能干涉我开咖啡厅的事;第三个是外地贫苦出身,我本来以为,结婚后允许他能长期多贴补家里一些,他就要长期感谢我,不会挑剔我学历没他高、只做个体户这些。” 李烨林并不介意听她说恋爱史,而且听得很认真,“最终的结果怎么样?都让你非常失望?” “最终都是外在的压力导致分手的,单论我和哪一个人,我到现在都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张然说。 “现在你的情况是这样,”李烨林为她做总结,“你不想总被家里催着恋爱结婚,所以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很爽快地说可以试试。” “没错。”张然点头。 “你懒得再重复恋爱的过程,又害怕结婚后过不到一块儿,很快离婚,所以找了个折中的方式。” 张然再次点头,“你答应么?” “但为什么我会觉得,你是想把名声败坏掉,从我这儿起,断了结婚的大部分可能?”李烨林分析道,“你别忘了,就在六七年前,男女同居在一起,不论什么原因,都会被打成乱搞男女关系。你照着海外国外的方式来,最终名誉受损严重的是你——风气开放到一定地步,怎么也得需要十年八年的。” “……你怎么扯出这么多有的没的?”张然自认没有跟他做辩论的脑子,“之所以说这么多,是不同意同居,只想恋爱或者结婚,对吗?那结果就出来了,我们没办法达成一致,可以分手了。” 李烨林对她做个下压的手势,“我知道你对在不在一起无所谓,要求你多听我说几句话,不过分吧?” “你说。” “你想有个人陪着,但又懒得付出感情;你也不是不想结婚,只是害怕结婚之后被人算计,比如算计你名下的财产。” 张然睁大眼睛,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针见血的话。 孟蕾经历过的那些破事儿,尤其姚文远几次三番帮着李素馨哄骗她,想谋取好处的事,张然都认认真真地听她讲过。 而对张然本人来说,最恶劣的事件当然是冯超那一家人心不足的亲人。她暗暗后怕的是:幸亏那一家人又坏又蠢,三说两说的,就让她听出看出了他们要榨干她财产的打算,要是心机深沉的,等到结婚后再合伙讹诈她的钱,她未必能识破。 那时候,她手里的钱都能让冯超一家人忘乎所以,何况现在?现在她可是实打实地富豪之一,而最奇异的是,她并没为此做过什么,蕾蕾说要赚大钱,她就张罗钱加入;等到京交所成立,开户买证券,她全听四哥的安排,就这么又把买国库券赚到的大钱又翻了几番。 她暴富得太容易,简直跟做梦一样,可也这因为是这样,她才要牢牢地守住这份产业——自己打拼来的财产,被人骗走了,那是自己活该,可蕾蕾、四哥帮自己赚到的钱要是落到别人手里,她怎么对得起他们那份无条件地信任?真到那地步,她恐怕要杀人才能泄愤,可也就彻底把自己搭进去了。 所以,算来算去,她觉得结婚的风险太大,但凡某个人不能让她全然信赖,她就不会跟他登记领证。只要不是合法夫妻,他就没资格动她手里的财产。 按理说,既然不想结婚,老老实实经营自己的事业就好了,但是……很多时候她真觉得太无聊,真的希望有个长得过得去、谈吐有意思的人再跟前。 李烨林是她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出色的人,她不介意跟他走近到一定地步,只要不结婚。 李烨林瞧着她丰富的小表情,笑得现出亮闪闪的白牙,“傻丫头,懂得保护自己的利益是好事,你应该早一些跟我摊开来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 “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李烨林站起身,把筷子送到她手里,又给她倒了一杯果汁,“先吃饭,这么好的菜,浪费了是罪过。” 张然莞尔,也就津津有味地开吃。 两个人吃饭的速不慢,吃完也都不想再进一步谈之前的话题,这类事,就不是一两次能聊清楚的事儿,于是结账离开。 到大堂时,李烨林笑说:“苏先生和苏太太也在。” “是吗?”张然环顾一番,见苏衡明显是在给孟蕾讲解课程,不由笑出来,走过去打招呼。 李烨林对苏衡说:“正想去找你一趟,有挺重要的事情请教你。” “是么?那得等我送媳妇儿上学之后。”苏衡说。 李烨林笑,“当然。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儿,跟着你的车。” 张然听到了,说:“四哥,这次我帮你送蕾蕾,正好去参观一下夜大。” 孟蕾对苏衡点一点头。 苏衡也就从善如流。 几分钟后,二顺开着车,送两女子到夜大。 到了校门外,时间还早,张然拉着孟蕾到路灯下,说了自己跟李烨林的现状。 “同、同居?”孟蕾皱眉瞧着好友,她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居然让然然早一步考虑到了那种生活方式。 “真的很过分吗?”张然紧张兮兮地问,“我要是跟人同居了,又没瞒住我爸妈,是不是得挨揍?” 孟蕾又气又笑,“那些先搁一边儿,我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就单纯地看那些港台小说看的?” “哪儿啊。”张然挽着她手臂,把自己方方面面的顾虑娓娓道来。 孟蕾释然,衡量许久,认真地问她:“你对李烨林,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比相亲对象好一些吗?就是说,你喜不喜欢他?有没有很欣赏他?” “很欣赏,有一些喜欢而已。”张然如实说,“我好像被冯超恶心出后遗症了,又想有个人经常陪着我,又没力气跟人家正儿八经地谈恋爱。自个儿也觉得挺混蛋的,但我有钱呀,混蛋一下也不算什么吧?” 孟蕾大乐,搂了搂她,说:“同居跟结婚过日子差不太多,只是没有结婚证而已,你知道吧?” “知道。” “如果你担心以后的丈夫算计你的财产,为这个不敢结婚,那你结婚前可以采取一些措施,请公证人、签署协议等等。”孟蕾柔声说,“你会不会跟人同居,我不支持也不反对,这是你的自由,但要单纯为了可以规避的风险绕着婚姻走,也不好。” 张然低头思考一阵子,“对哦,但到底怎么才能有效规避风险?四哥能不能帮我想想辙?你替我跟他说说吧?” “好啊,今晚到家我就跟他说说。”孟蕾笑问,“要是他有辙,你就愿意跟李烨林结婚吗?” “当然愿意。”张然毫不犹豫,“李烨林勉强算是四哥那个级别的人物了,同样的名校毕业,同样是京交所股东,而且他还不嫌我学历低,回头拉着他在冯超跟前儿溜一圈儿,是不是能把冯超那孙子气得吐血?” 孟蕾忍俊不禁。 张然也随着笑起来。 这时候,商小莺到了,唤嘀嘀咕咕的两个人到自己车上说话,听完原委,立马给了张然一个凿栗,“同什么居?这年月,同居一个吹了,还不如离一次婚。再说了,现在李烨林的钱不可能比你少,又得在圈子里混,你拿刀逼着他,他也干不出算计媳妇儿钱的事儿。” 张然揉着额头,弱弱地说:“又是我错了?” 商小莺想了想,“话说回来,你有这顾虑也挺好的,让蕾蕾和四哥帮你解决,然后老老实实结婚。”又望向孟蕾,“具体怎么防贼,一定要告诉我,等我想开了结婚的时候,也得照猫画虎。” 孟蕾笑着点头。 这晚放学时,苏衡准时来接孟蕾。 回家的路上,孟蕾问他:“李烨林是不是也找你求助了?” “主要是聊聊今晚遇到的事儿,发几句牢骚。”苏衡笑微微的,“张然真把他气够呛。” “生气了?然然说他从头到尾没脾气。” “那个小虎妞儿,什么时候看得出别人高不高兴?”苏衡说,“不过傻人有傻福,李烨林是真喜欢她。” “喜欢就对了,我们然然多招人喜欢啊。”孟蕾眉飞色舞的。 “不结婚偏要同居,是够招人喜欢的。” “……闭嘴。”孟蕾打他一下。 苏衡腾出一手,拢住她的手,“李烨林帮张然想出了一套防家贼的方案,让我们看看有没有需要追加的。听听?” 到这会儿,孟蕾也觉得李烨林有点儿可怜了,点了点头,凝神聆听。 第52章 买买买 李烨林的应对方案,与孟蕾想到的差不多: 李烨林与张然各自名下的财产,请李家、张家长辈出面佐证; 两人签署婚前协议,男方保证,婚后负责全部家用,不动用妻子哪怕一分一毫的财产; 签署协议时,尽量邀请社会名流、律师行业人员做公证人。 李烨林所指的社会名流是苏衡,律师行业人员,也请苏衡帮忙找一位。 “那就找一位律师吧,做个财产公证。”孟蕾说,“这样然然心里更踏实,李烨林也不用再为这种事跟她着急上火。” 苏衡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事情定下来之后,孟蕾又细化了一下章程中的各个环节,与苏衡确认可以落实, 第二天,照实告知张然。 张然见至亲、好友、苏衡甚至律师都是自己的后盾,再没隐忧,再见到李烨林,定下公证、签署婚前协议的日子,也就跟他正儿八经地谈婚论嫁了。 张然意向中的婚房,当然是自己挑选、独立装修完成的新居,李烨林居住的四合院,她是怎么也不肯住的。 李烨林直接带她去找沈卓,入手了一套同户型的房子,写的是张然的名字。 张然见他随时有发火的征兆,也就没说什么。 李烨林这么做,并不是要张然随自己搬进新入手的房子,只是对谁都有个交代:不是他不给媳妇儿新房住,是她想住已经装修好的。毕竟,外人乱嚼舌根的话,谁面子上都不好看,犯不着。 他们两个分歧多多地筹备结婚事宜,孟蕾和商小莺已经装修好房子,只等着通风天数够了搬家,白天有空就一起开车四处走。 苏衡帮孟蕾找的自选商场的地方有了着落,报给她的所在共六个,出售的只有两个。 孟蕾看过地段之后,就拍板买下了出售的两个地方,别说地理位置适合她尽快运用起来,就算条件不适合,只留在手里,过些年就是不可小觑的一笔财富。 余下的四个地方,她选了两个,各争取到了十五年的长约,合约期限内,租金随市价涨跌支付。 忙完这档子事,孟蕾开始帮商小莺参考着入手房产。 商小莺目的明确,只为放在手里等到适合的机会出手,至于自己和父母住的,都要买全新的,享受最高档先进的居住环境。 这样一来,选择面比较广,只用了三五天,她就在孟蕾陪伴下,过户了大小不等的六套房子。 中午,商小莺要请孟蕾吃饭,却都没有特别想吃的。 “幸好不是着急的事儿,可哪儿晃一阵吧,保不齐能撞上一看就想吃的馆子。”商小莺说。 “嗯,不着急。”孟蕾坐在副驾座,看着半路买的报纸。 过了一阵子,商小莺“诶”了一声,把车子听到路边,“蕾蕾,你看。” 孟蕾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愣了愣,笑了。 那是一间大型商店,外部装修风格、店名都与孟蕾名下的利友相同。 早就见过数家照猫画虎的了,却没见过照搬到这地步的。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6节 商小莺向孟蕾确认:“你专门注册过店名,没错吧?” “没错。” “找他丫的去!”商小莺要下车。 “不用。”孟蕾拦下她,“不是有联系电话吗?回头我打电话,让店主过去找我,反正我们现在进去,大概也见不到店主。” 商小莺这才忍下火气。 孟蕾取出便签纸,抄下联系电话。 “不高兴了,我们去吃肉吧?”商小莺说。 孟蕾莞尔,“红烧肉?” “红烧肉!”车子重新上路,商小莺还在生气,“你说这种人是怎么想的?这不明摆着给人添堵么?不知道的一准儿以为是你开的分店。” 孟蕾猜测着:“大概不认为我有注册店名的脑子吧,要不就是那个店主没有那种意识。” “这是恶意竞争,你得弄他!” “嗯!” 下午,孟蕾回到家,先吃了两个桔子,又做了一大杯咖啡,这才尝试联系另外一家大型商店的店主。 起先,接电话的人一味推诿,孟蕾冷了声音:“你们那家店目前存在恶意竞争和侵权的事实,我愿意跟店主谈,是看在同行的面子上给你们脸,你们要是不要脸,那我直接找相关部门举报。” 那边立马怂了,说:“不不不,您别这么说,是这样的,我们老板确实不在店里,但我们能够联系上,您方便说一下号码么?我让老板尽快打给您。” 孟蕾报了家里的号码,挂断。 几分钟后,电话响起,她接起来,“您好。” “您好,我是城东利友大型商店的老板,姚丽茹。” 居然是女性,只凭借声音倒是没办法判断年龄段,而孟蕾先前默认对方是个男的。她说:“我想我们需要坐在一起聊聊,我现在懒得出门,您能来我家里么?” “没问题,地址是——” 四五十分钟之后,姚丽茹敲响了房门。 孟蕾过去应门,神色淡然地将人请进室内落座。 姚丽茹落座之后,就要给孟蕾看文件,“我每一道手续都是依法办的,不知道你怎么会说出什么侵权、恶意竞争的话……” 孟蕾摆一摆手,“那你是否了解,企业名称注册?” 姚丽茹顿了顿,“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注册过这个名字了?” “另外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是,你那个店可以说名字跟我的撞了,怎么连外部装修都跟我的撞了?” 姚丽茹倒也不慌,“我筹备的时候,一定得请人给我提意见出主意,我选择了最好的采用了,没做过详细的调查。毕竟,市里这么大,根本不可能转遍。” “连替罪羊都找好了?”孟蕾似笑非笑地凝着她,“开业多久了?” “我还真不大清楚,手里营生多……” 孟蕾挑了挑眉,“看起来,您不是来解决问题的,该不会是想让我为您做点儿什么事吧?” 姚丽茹笑了笑,把原先取出来的文件收回手袋。 孟蕾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容长脸,理着短发,化着淡妆,衣着品味不俗,身段有些发福。 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的,这女人不论用怎样的表情、措辞说话,都让人感觉不大舒服,她有着一种自以为有的高贵,对别人就是俯视的态度。 收拾好东西,姚丽茹双手在膝上交叠,从容地望着孟蕾,“要我说,这件事你就别计较了,因为你计较不到什么。” “是么?”孟蕾饶有兴致地问,“这是为什么?工商局是你家开的?” 姚丽茹忍不住一笑,“其实,我跟你妈妈是再熟悉不过的人,梁东越你认不认识?我跟他也不是一般的关系。这件事不论你闹到什么程度,到最后,你妈妈和梁东越都会劝你收手,别跟我争。” 孟蕾眼中闪烁出讥诮,“真是奇怪,你说的明明是人话,我怎么听不懂?” 姚丽茹有些不悦,但压制住了,“总之,你可以跟他们说说这件事,他们会告诉你该怎么办。有些事,我不方便跟你说,你问他们比较好。” “还真让我猜对了,原来,您过来是指挥我做事情的。稍等。”孟蕾站起身,转去打电话给苏衡,把事情跟他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没提姚丽茹刚刚那些废话,末了问,“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先往哪儿举报?” 苏衡只是问:“那边的地址你知道么?” “知道。”孟蕾报给他听。 “成,你不用管了,接下来的事儿我替你办。” “好吧。对了,那边的店主姚丽茹这会儿在咱家。” “是么?” “嗯,不过没事,你准时下班就成。” 瞧着孟蕾挂断电话,姚丽茹感觉不对,狐疑地望着她,“你要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儿。”孟蕾睨着她,“我找你之前,你是偷偷摸摸地跟我耍流氓,我找到你头上了,你干脆跑我家里来耍流氓。惯着你这种人的臭毛病,我也不用做生意了。” 姚丽茹面色僵了僵,竟是无奈一笑,“真是年轻,太沉不住气了,你也不怕过后挨说。” 孟蕾再次拿起电话,先后打给杨清竹和梁东越,请他们尽快来家里一趟。 这一次,姚丽茹真的变了脸色,表情变幻片刻后,目光转为阴沉,“我倒是没想到,杨清竹的女儿,挺擅长不按牌理出牌。” “我也没想到,我妈和梁叔叔会认识你这种生意圈里的小瘪三。”孟蕾正没好气,能给她好话才怪。 又给自己做了一大杯咖啡,落座后喝了一口,孟蕾闲闲地说:“听梁叔叔和我妈揭你老底之前,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听你故意传递的意思,好像是认定他们欠你点儿什么?” 姚丽茹哪里看不出,自己不论说什么,眼前的女孩都不会相信,哪怕一个字。她嘴角翕翕,说回过来这一趟的目的:“其实你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大不了我们一起做这个行业,各算五成的股份,也等于在同时各添了一个分店。” “您是不是没睡醒就过来了?”孟蕾笑出来,“照着我的经营模式弄出个仿制品,居然要跟我合伙?不是我说,您这到底是脸太大了,还是不要脸了?” 第53章 买买买 姚丽茹眼角一抽,恼火地斥责:“说话也忒没素质了!” “比不了你,素质全用来偷人家的成果了。”孟蕾毫不掩饰满眼的鄙夷。 “你直说吧,到底想让我怎么着?” 孟蕾慢条斯理地反问:“不是说,我怎么都闹不出什么结果么?只说了你两句脸大、不要脸,我就能让你怎么着了?” 姚丽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一些话适得其反,引起了孟蕾的逆反心,现在她再说什么都没用。既然如此,她就等着那两个老熟人的到来。 孟蕾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课,她多的是时间磨烦眼前这件破事儿。 原本她还真没想怎么着,毕竟是想着,自己所经手的不论国库券、超市,都源自于重生占的先机。 前世她并没经营过超市,现在经营起来了,是把其他行业的管理经验和对超市的见闻融合到了一起,不管怎么着,她觉得自己付出的有限,别人跟风、沾光,其实无所谓。 说到底,目前的大型商店只是一个过度,她的目标是做大型连锁超市,这不是谁想跟风就能轻易办到的。 今天她怎么也没想到,碰到的是姚丽茹这样一个让人厌烦的东西。 不跟她说人话,用长辈压她,很好。她还非要把这件事闹大、追究到底不可。 过了半小时左右,杨清竹、梁东越先后脚到来。 孟蕾这才沏了一壶好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至于姚丽茹,她仍旧忽略。 虽然手边忙着,也不妨碍她观察到,两位长辈看到姚丽茹,表情都有些微妙。 落座后,孟蕾先把事情经过介绍了一遍,随后说:“姚丽茹劝我不要把事情闹大,断定我不论怎么闹腾都得灰头土脸地偃旗息鼓似的,我不信这个邪,已经让苏衡帮我举报追究。再有,她总用你们压我,我感觉有必要请你们过来一趟,再不济,也能让你们三个老相识坐一起叙叙旧。” 杨清竹一笑,拍拍女儿的手,“蕾蕾,现在由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姚丽茹,我年轻时的好朋友,你梁叔叔的大学同学,他们两个订过亲,又解除了关系。” 孟蕾缓缓点头,“哦,原来是这样不一般的关系。” 在此之前,她没脑补过长辈之间的任何是非,是打心底相信母亲不会在人情上亏欠谁。至于别人是不是自作多情,认定自己是被亏欠的一方,就不是母亲可以避免的了。 姚丽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杨清竹,“只这样几句话,就把年轻时那些事带过了?” 杨清竹笑得随和,“什么事?你有兴趣的话尽管说,我实在是觉得太无聊,情愿给我女儿讲点而别的故事。” “还是我来说吧。”梁东越望向孟蕾,“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在忙事业,没顾上留意旧相识的动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熟人底气十足地侵害你的权益。蕾蕾,我很抱歉。” “没事,”孟蕾摆一摆手,“这种人惹不惹祸,跟认识谁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梁东越给了她一个格外柔和的笑容,继续说道:“我跟姚丽茹是大学同学不假,但真正认识她,是通过你妈妈。我跟清竹认识,是在两个学校的联谊会上。” 孟蕾点头,微微坐直了身形。 这是等待他说下去的意思,梁东越讲述时也就更注重措辞:“你妈妈跟姚丽茹中学时是同学,关系很好,上大学之后,有时间就见面。 “我对杨清竹一见钟情,这是我们这个岁数、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儿,但她看不上我。 “我正追求清竹的时候,家里莫名其妙地给我来了一出包办婚姻,给我和姚丽茹定了亲。 “这事情出了,清竹拒绝我的理由更充分了,甚至不允许我再在她面前出现。 “等我终于说服家里的长辈,退掉亲事之后,清竹已经嫁人、怀孕了。” 孟蕾将视线投向姚丽茹,满含着审视。直觉告诉她,姚丽茹在梁东越的感情世界里,没少出幺蛾子。 梁东越这才望向姚丽茹,视线笔直、凉薄,“最早我觉得,婚事是我不论如何都要退掉,总归让你面子上不好看,感觉有些对不起你,但也相信你能理解。 “不管怎样,你得承认,你算是亲眼见证我最初追求清竹的人。换个脑子清楚的,根本不应该与我扯上任何关系。” 最后一句话,有些听头,只是梁东越没进一步说什么,孟蕾也不好追问。 杨清竹将话接过去,对女儿说:“两个女性好朋友,和一个共同认识的男性,一旦发生些什么事情,就会让大家都特别尴尬。 “认识没多久,梁东越就明打明地追求我,但我知道,我的婚姻很可能要接受爷爷奶奶的安排,不会对任何人抱有什么想法。 “也是在那时候,姚丽茹找我哭过两次,说她喜欢梁东越,问我她有没有希望。 “这种事我怎么敢说准话?我说我不知道,感情的事一般都得随缘。 “过了多久我记不清了,姚家和梁家给姚丽茹、梁东越定了亲,我也没多想什么,还跟姚丽茹说,她以后要是跟梁东越结了婚,我大概只能礼到人不到,没十万火急的事也绝不会去他们家串门,省得她胡思乱想。” 孟蕾颔首,望了姚丽茹一眼,“你一声不吭,意思是我妈和梁叔叔没一句话是假的,没错吧?” 姚丽茹嘴角微微一撇,“你急什么?后来他们做了些什么,你都知道么?” 杨清竹先觉好笑,“我们做了些什么?不如你来说。当事人都在这儿,谁想撒谎也难。”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7节 姚丽茹看着孟蕾,“你妈生下你之后,就开始闹离婚,闹完离婚就主动申请调动,去了南方。 “她前脚走,梁东越后脚就追过去了。 “再往后的这些年,她杨清竹走到哪儿,梁东越就跟到哪儿。现在回来了,不也是前后脚么?” “那又关你什么事儿?”孟蕾睨着她,“看着像个正常人,说话怎么这么二百五呢?” 姚丽茹气得直磨牙,“杨清竹,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少在我家指手画脚的,”孟蕾烦她已经烦到了一定份儿上,语声冷森森的,“真把我惹毛了,大耳瓜子抽你。跟我说话你总扯我长辈干嘛?有什么毛病吧你?” 杨清竹摸了摸已经炸毛的女儿的头。 梁东越看着孟蕾,眼中闪过清浅的笑意。她的懵懂无辜的女儿,如今不但给予她信任,还给予绝对的维护。 一对三的局势下,姚丽茹要是再敢说不中听的话,就真是棒槌了。她撇开脸去。 杨清竹揽了揽女儿,和声说:“这么多年了,梁东越跟我这里那里的走是事实。 “怎么说呢?他是追求过我,但和姚丽茹订过亲也是真的,尤其我跟姚丽茹有些年关系真的很好,她被退亲之后,受的打击不小,消沉了一些年,到三十来岁才结婚了。不管明里暗里,我对她都感觉挺抱歉的。 “梁东越那边也是,其实那时候定亲之后又黄了的情况不少见,但他闹腾得太厉害,容易让外人胡思乱想,猜测着女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以至于他恨不得做和尚也不肯结婚。 “当时他完全是生气家里包办婚姻,等事情过去了,才想到副作用会伤害到女方。他也当面跟姚丽茹说过,这辈子欠她一份人情,什么时候她要他还,只要是正常的事务,他绝没二话。” 姚丽茹哼笑一声,冷眼望向梁东越,“你心里的女神都替你说出来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就今天,你还我那份人情,把眼下这件事给我摆平,而且,要按照我的意思。” 孟蕾没错过她眼中的恶毒与快意。到此刻,什么都明白了。 姚丽茹打一开始就盯上了她,故意照搬她的店名和装修风格,等到这时候再念一遍当年的经,让她面子里子都吃瘪。 孟蕾也笑了,“真有意思。人们私下里说的话要是都能算数,还要公检法干嘛?店是我的,被侵害的权益也是我的,谁也别想做我的主。”说着对姚丽茹扬眉,笑意转为冷冽,“你还是老老实实停业整顿的好,不然,往后就换我盯着你了。” “蕾蕾,只管放心,我本来就不会管她的任何事。”梁东越说,“不是我言而无信,而是有些事情,我也是到几年前才知道的。” “什么事?” 梁东越凉凉的视线落到姚丽茹脸上,“我以为的包办婚姻,其实是你促成。你有这个本事,我勉强说一声佩服,被你这么看得起,我只能说,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儿。” 姚丽茹的面容一下子褪尽血色,下一刻,又因为意识到什么,脸又一下子涨得通红,“谁?是谁告诉你的?” “你说呢?”梁东越意味深长地加一句,“没看出来,你年轻的时候,还挺豁得出去。” 姚丽茹一张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 八卦不小啊。孟蕾带着笑意腹诽着,心想也不知道有没有知晓详情的机会。 这时候,苏衡开门走进来。媳妇儿和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在家,他怎么能放心,安排好手边的工作,就赶紧回来了。 和杨清竹、梁东越打过招呼,夺过孟蕾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苏衡才瞥了姚丽茹一眼,说:“我了解过了,你是惯犯。说说吧,这次想公了还是私了?公了不用说,照程序走;私了好说,关张、赔钱。” 第54章 买买买 姚丽茹望着他,脸色灰白,语声有气无力:“你是……苏衡?” “对。” 姚丽茹飞快地瞥过梁东越和杨清竹,头无力地低垂下去,“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孟蕾问苏衡:“她那边营业多长时间了?” “四十三天。” 孟蕾点一点头,“必须关张整改,不能再顶着我的店的样子经营,赔偿看情况定,最重要的是,姚丽茹女士,你必须对我实名道歉——以登报的方式,按照我指定的报纸和日期。” 姚丽茹眼角一抽,“登报实名道歉?有必要闹到那地步么?都在市里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你可以不接受。”孟蕾意态闲散,“但是,我有权利在报纸上讨伐侵害我权益的人吧?我指名道姓,并且愿意承担法律责任,这总没问题吧?” 姚丽茹似被噎住,做不得声。 孟蕾取来纸笔,放到她面前,“不反对的话,麻烦你写个字据,表达清楚解决方式,就可以走了。不写的话,我再想想怎么招待你。” 姚丽茹握着笔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真是见鬼了。 想的好好儿的,事态怎么会急转直下到这地步? 梁东越几年前就已经知道当初定亲背后的隐情的,怎么直到现在才跟她挑明? 被一个小丫头逼吝到这地步……真是多少年都没丢过这种人。 姚丽茹难受得恨不得哭天抹泪,可梁东越和杨清竹在场,她连哭的脸都没有。 强迫自己运用最后一丝理智,写下了合乎孟蕾要求的字据,匆匆签下名字,抓起手袋,逃一般离开所在之地。 杨清竹说起玩儿股票遇到的一些情况,苏衡当然乐得为她答疑解惑。 梁东越则瞧着没自己的事情了,起身道辞。 孟蕾送他到楼下,路上到底是忍不住,问:“叔叔,这些年您跟我妈都没个结果,除了我,是不是还有姚丽茹的原因?” “也不能这么说。”到何时,梁东越对杨清竹都是绝对公允的态度,“起先几年,是因为你妈妈和孟连江的那段婚姻,带给她的阴影应该很大,导致她没办法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 “随后这些年,她创业的情况越来越好,一个人生活的情况,好过很多夫妻。 “而且,她那个人,生活里一般遇到的问题都能自己解决,如果连她都解决不了,那么一般男人也解决不了。” 孟蕾听着,又是心酸又是笑。 梁东越与她的心绪相差无几,笑容中有着几分苦涩。 “叔叔,我基本上是支持您的,您知道的,对吧?”孟蕾说。 “知道。”梁东越对她一笑,“你不只是你妈妈和苏衡生命里的精灵,谢谢你。” “您客气啦。” 送走梁东越,孟蕾回到家里,由着母亲和苏衡天海南北地闲聊,自己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杨清竹和苏衡的谈话告一段落,进来帮她时,后者问她:“还有心情做饭?” “开什么玩笑,那样一个人,也想影响到我的心情?”孟蕾把一把豆角拿给他,“择豆角去。” 苏衡就笑。 这边三个人其乐融融,梁东越回到住处时,却在家门前看到了姚丽茹。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直接开门,示意她进去说话。 落座后,梁东越喝了一口茶刚沏的明后龙井,说:“还是不死心,想知道曾经的那件事情,我到底知道多少,我有没有猜错?” 姚丽茹就算想否认也没用,他没给她那种余地。她慢慢地点一点头,到底是下意识地为自己找补了两句:“我想问清楚你知道多少,也是想趁这个机会,正式地向你道个歉。” 就在不久之前,还要利用所谓的人情,要他为难蕾蕾,这会儿竟然也好意思说这种话。梁东越没戳破,只是不屑地笑了笑,“我家的情况,你应该很了解。我爸妈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在整个家族里,说话一向没什么分量。 “我堂叔不一样,他比我爸小整整一轮,不论工作还是做买卖,不敢说比谁都强,但在家族里面是头一号,他的话,我爸妈从来特别信服。” 听他说到这儿,姚丽茹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面色也完全灰败下去。 “他那个人,自己都说过,要是没好色的毛病,早就混到真正出人头地的位置了,可惜的是,他有那个毛病,而且很多年都改不掉。”梁东越睨着姚丽茹,视线淡漠,“他良心发现,跟我说起跟你那档子破事儿,是他几年前因为好色惹出事情,在外地被抓了,他联系上我,让我过去帮他交罚款,捞他出来。 “出来之后,他给我打了个欠条,后来又说,有账一起算了得了,要打要骂还是再找辙把他送进去,全由我。” 姚丽茹无法知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脸色。 梁东越困惑地望着她,“你跟我堂叔有那种不正当的关系,要他撺掇着我爸妈跟你们家定亲,还许了比别家高的彩礼,这是什么思维逻辑?我想了这好几年,也想不明白。 “当初要真是让你如了愿,你难道没想过,身边埋着个随时会爆炸的地雷? “就算我堂叔嘴巴严,可什么事都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你难道就真的不害怕,我跟你结婚之后变得偏激,知道你做的那种事情之后,忍不住火气把你怎么着了? “你这简直是拿自己的命玩儿男女关系,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姚丽茹嗫嚅道:“那时候我太年轻,一门心思要嫁全校最出色的男生,跟疯魔了似的……” 梁东越无声冷笑,“那时候疯魔,现在不也还想继续疯魔? “我真是难以想象,你有恃无恐地跟蕾蕾说这说那的时候,是怎么样一种嘴脸。 “如果我堂叔没良心发现,你是不是要一直以债主的身份站在我跟清竹面前? “我相信你会那么做,但我从没认为欠你什么,不论我知不知道那件脏事儿。” 姚丽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 “感情得有个先来后到,我先认识的追求的不是你。定亲那就是场闹剧,我只是针对两个糊涂家庭做出反抗而已,你愿意自作多情当什么受伤害的人,关我什么事儿?”梁东越嘴角一牵,逸出凉薄之至的笑,“我凭什么为你负责?话说回来,谁又为我负责?没你们来那么一出,清竹不见得能嫁给孟连江,我不见得不能成为他长辈眼里更好的选择。” “……”姚丽茹嘴角翕翕。 “活到这年岁了,你怎么还不知道,有些话只是比较厚道的人愿意说的场面话?”既然要聊,梁东越就不介意跟对方把这话题聊得透彻,“我如果对你真有一点儿情绪,那就是有多远躲多远,看到你我就会想到我经历的闹剧,我又因为那场闹剧错失的一切,不对你恶语相向,是我仅存的涵养。 “同样的,清竹也是一样。她跟你是朋友没错,但先认识我的是她。我正追求她的时候,你跟她说这说那,真以为她不膈应?什么东西都一样,自己想不想要是一回事,所谓的朋友一看到就想抢走是另一回事。 “只不过,婚姻、男人对她来说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也就没必要跟你说什么。说了也没用,你能听得进去?所以她只能跟你说,感觉有些对不起你。 “你仗着自认为的受害者身份,现在居然敢跑到她女儿面前做跳梁小丑。” 说到这儿,梁东越摇头失笑,“我看你真是过腻了太平日子,你根本不知道,蕾蕾对她的意义。再有,睡不着觉的时候,你难道从来不回想一下这些年么?清竹从调动到南方之后,跟你联系过几次?你会这样对待一个你觉得对不起的朋友么?往后长个教训,不要我们这种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不叫天真,叫蠢。” 姚丽茹身形都变得佝偻了几分。他这一席话,彻底将她击垮了。 她想起身离开,可身体失去了力气。 她只能恨恨地不甘地盯着他,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脸上挖出两个窟窿似的。 梁东越安之若素,根本不以为意。 过了许久,姚丽茹缓缓地起身,语声有些飘忽不定:“你们不把我当回事,我知道了。当初在你的生活里搅和了一把,是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反正我只是一个蠢人,做不做什么,在你心里都无足轻重。” 梁东越却用冷酷的语气说起别的:“商店关张,再不准做这种行业;赔偿蕾蕾一万块钱;其他的按照蕾蕾说的办。有一条没做到,我就自曝家丑,也让人们见识一下,人不正经起来,能恶心到什么地步。” 姚丽茹被他刺激得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梁东越打个手势,示意她赶紧走人,“眼下这件事了了,躲着清竹和蕾蕾,少膈应她们。不然,我一点儿都不介意让你身败名裂。” 姚丽茹的事情,是真的没影响到孟蕾,她把这件事移交给了大型商店的经理代为处理。 转过天来,心情大好地送苏衡去上班,随后联络装修店面的四个装修队,分别约定最早后天、最迟四天后的准确时间,就唤上张然和商小莺,到市中心采购。 秋意浓了,冬天已不远,三个女孩要给亲友置办冬装,此外,还想添置一些奢侈品。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8节 第55章 买买买 三个女孩最先要添置的是家具。 孟蕾这边,苏衡说原先的家具家电大可以留着,维持原貌是最好。她也这样觉得。毕竟是婚后第一个家,承载了一度的鸡飞狗跳、别扭拧巴和如今的温情四溢,没道理破坏掉早已形成的氛围。 商小莺和张然以前都在家里住,不可能搬父母的家当到新家,所以一事一物都要添置新的。既然要买,就算不买最好的,也要买公认很好的,这是她们两个的共识,孟蕾当然也赞同。 她赚钱的目的从不是存下来攒到多少,而是一边赚一边花,用来享受生活。 三个人逛街的第一站是进口家具店。 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国内家具正处于比较尴尬的阶段:纯手艺活儿样式跟不上时代的节奏,厂家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家具质量又参差不齐,想在如海的家具中捞出一套质量好工艺好还配套的居家陈设,没几个月别想办到,但有那么多时间,她们用来赚钱学东西多好? 这时代的进口家具的主要奢侈品牌,风格或是精致优雅,或是奢华矜贵。 三个人的喜好不同,选择的品牌也就不同。孟蕾选择的风格是精致优雅,商小莺选择的是奢华矜贵,张然在两者之间犹豫了一阵,考虑到李烨林在衣食住行上都算得内敛,就和孟蕾做了相同的选择。 张然个人倒是真无所谓,她最在意舒适度的地方是书房、厨房和卧室,自己再一点点调**格就是了。 买下家具,约定明天送货上门后,三个女孩又去了灯具城,结合着家具的风格,选择了大大小小的吊灯、台灯、落地灯、床头灯和小夜灯。 随后去的地方才是市中心的商场。 给各自最亲近的亲友买完冬装,全部放到车子上,天色已近正午。她们实在是饿了,叫上二顺,一起去了就近一家生意红火的小餐馆。 菜单上全是家常菜,四个人依着各自的喜好点了尖椒腊肉、西红柿炒蛋、辣炒雪里蕻、芹菜炒肉丝和四碗米饭、半斤肉饼。 快吃饱了,张然才想起来,用筷子去挡孟蕾伸向辣炒雪里蕻的筷子,“嗳你胃不好,不能吃辣的,不是,多半盘都是你吃的吧?太不像话了!” 孟蕾拂开她,“这是我点的。” 商小莺和二顺哈哈地笑。 张然有点儿发愁,“回头你要是胃疼起来,四哥数落我跟然然怎么办?” “他哪儿会那么闲?最多数落我几句。”孟蕾夹了两筷子雪里蕻到碗里,索性又夹了两块腊肉,“我都老老实实吃喝半年多了,胃病早好了。”心说上回吃雪糕都没事,这点儿辣更不在话下。 “让蕾蕾吃吧,一天天老被管着,也挺可怜的。”商小莺笑说。 “好、吧。”张然摸了摸孟蕾的头,“说起来,吃得顺心也挺重要的。” 孟蕾笑一笑,继续唏哩呼噜地吃饭。 下午,三个女孩放缓节奏,慢悠悠地赏看感兴趣的东西。 商小莺为了犒劳自己至今单身,买了一枚钻戒,大小比照着苏衡给孟蕾买的那一个,还说:“以后要是遇到谁,他要是连这样的戒指都买不起,那就该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 张然笑骂她有病。 孟蕾则想,钻石市场再往少说也得有二三十年的好光景,钻戒放在手里并没坏处,也就默认了小莺这次的不大常见的消费。 随后,三个女孩给各自至亲的长辈同辈选了些首饰和配饰。 能送给男性的,不外乎胸针、袖扣和腕表。 给女性长辈的,和给自己买东西一样,选择多多。 孟蕾给母亲选择了一枚金镶鸽血红宝石戒指,一对祖母绿耳坠。这样有底蕴而且颜色鲜艳的宝石,母亲能轻而易举地驾驭,换了一般的女孩子,就得经过精心的搭配才行,不然气质压不住。 经过相机专柜的时候,三个人齐齐驻足,又齐齐走过去,都在奇怪自己以前都在想什么,怎么都没意识到该添一台相机,随时用镜头记录下正在经历的美好新生活。 彩色照片已经逐渐流行开来,她们选择的当然是彩色照相机。相机价格自二百多到五千来块,孟蕾和商小莺选择的是价格一千多的,张然选的则是六百九十块的那一款,说看起来差不多,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商小莺大乐。 孟蕾则说:“也对,雇二顺做司机兼保镖,花费真不少,你是该这么逮住机会就省点儿。” 张然作势要用手袋砸她,“我就雇人开车,就是打死也不学开车,怎么着吧?” 孟蕾和商小莺又是一通笑。 这边三个女孩快快乐乐购物的时候,苏衡也抽出了一段时间,去看两所房子。 原本置办房产是孟蕾的主张,她的意思是,有的可以作为投资,有的则可以作为时不时住一阵散心的所在。 说起来一个市是大不到哪儿去,可人一旦忙起来,就是会被钉在三点一线上,别说出市区了,在市里换个活动范围都难得。这一点,苏衡已经深有感触。 但媳妇儿毕竟是女孩子,对建筑物的第一感觉从来是有点儿发懵,看不出外在与内部的优缺点,所以他就把看房的事情揽下了,他外观质量一并过一遍,等到需要她看的时候,只看看外观氛围合不合心意就成。 这天下午看的是一个四合院,一套老式的三层洋房。 四合院维持保养得很好,有着一种多少年凝练而成的底蕴,格局自然也没话说,正房耳房厢房倒座房后罩房一应俱全。 孟蕾添置房产的重点就是四合院,有了这前提,苏衡仔仔细细检视过房子之后,就与房主说定了价格,当即过户。 这样的宅子不比一般的,晚一半天,兴许就会被别人先一步买走。 转到那栋洋房时,苏衡晃了晃颈子,心说今儿自己的运气还真不错。这所宅子,一进庭院,就会让人恍然生出进到民国岁月的错觉。室内现存的家当不多了,仍旧无声地诠释着古色古香。 他感觉不错,却拿不准媳妇儿的喜好,加上房子的要价委实不低,任谁想买,也得为了避免做冤大头,来回谈几次。于是,他和房主交换了联系的电话号码,约定过两天再见。 辞了房东,苏衡开车返回京交所。 下了车,缓步走向办公楼的时候,苏衡眼眸微眯。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走过去,轻咳一声,“您找谁?” 齐友兰闻声立时转身,看清他面容,退后两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深色的西装,笔挺熨帖,许是成为领头羊这么久的历练所至,苏衡身上那股子慑人的气势更明显,样貌竟也可气得变得更加英俊。 “我来找你。”齐友兰挂上了那种在家里最讨嫌的不阴不阳的笑容。 “什么事儿?直说。”苏衡双手抄进裤袋,也细看了她两眼。不知是真的拮据所至,还是故意要扮出个哭穷该有的样子,她头发该理却没打理,身上穿着好像是去年或前年的秋装。 “难得啊,还认识我,我还以为你和孟蕾发大财了,就要六亲不认了呢。”齐友兰语气凉凉的。 “你只有六分钟的时间。”苏衡提醒她别说废话。 “看到我心里什么想法?”齐友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有没有想,我这只知道添堵添乱的妈怎么还没死?她跑证券交易所来干嘛了?” 苏衡微微侧头,笑了笑,没接话。 齐友兰见状,只好说出来意:“我过不下去了,你给我点儿钱。” 苏衡睨着她,仍是不说话。 “我真的没钱了,前一阵生病了,退休金都花到医药费上了。”齐友兰说,“眼看着过冬了,我连冬天的衣服都没有,你是不是想让我冻死才高兴?要不是因为你跟孟蕾,你爸能跟我离婚么?我能落到这地步?……” 苏衡抬手,晃一晃食指,“我看出来了,您是来跟我找茬的,这就太没意思了。” 齐友兰哼笑一声,“给我钱,给我一万,我立马走人,要不然,明天我就到孟蕾的商店、书店去,跟人们说说你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现在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苏衡气笑了。人果然不能提早下什么结论,瞧瞧,之前还以为自己今天运气特别好呢,现在就碰上了这辈子最头疼的煞星。 齐友兰更来劲了,“没想到会有今天这种事儿吧?你不会以为,我跟你爸离婚了就等于死了消失了吧?做什么梦呢!? “你动不动就拿老三吓唬我威胁我,现在我转过弯儿来了: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你能把他怎么着?等他出来了,我就让他在家里待着,什么都不干,你倒是跟我说说,能用什么罪名把他送进去? “苏衡,老三的主意你就别打了,现在起,该给我养老了。” 苏衡走到她近前。 齐友兰底气十足地瞪着他。 苏衡笑微微的,低声对她说:“给您养老?老三不犯事儿我就收拾不了他?您怎么这么看得起我?对你们俩,我疯了才会按照条条框框处事。老三快出来了,谢谢您给我提醒,我是该做点儿什么了。” 第56章 宠和哄 齐友兰瞳孔骤然一缩。 “应该有人跟您说过,老三在牢里,就能想法子往死里揍他。实话告诉您,那是我教她的。”话是商小莺说过的,但苏衡有责任避免给她拉仇恨,也就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了。 “你……你简直……”齐友兰想说你简直不是人,话到嘴边却没胆子说出口。 “您相不相信,从老三走出来那一刻起,我就能让他下落不明?”苏衡唇角笑意加深,眼中残酷亦更浓。 “你、你敢!” “现在起,只要你主动出现在我、蕾蕾和我们的亲友面前,刚刚说过的,我一件件做给你看。”苏衡清越的语声中融入了些许笑意,“戳人软肋的感觉可真好。我要谢谢您,教给了我这一招。” 齐友兰看着他迷人的笑颜、眼中的酷寒,确定他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她踉跄后退,费力地转身,仓皇离去。 行走间,她心头几乎被绝望笼罩。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沮丧的情形了。 苏衡、孟蕾不知道钻什么空子发了大财,有声有色地做起事业来,这让她意识到的是,他们成为了有钱人,必然有那些人的通病:好面子。 那么,她就可以无限度地利用舆论,无限次无限额地跟他们索要金钱。 可她那个混账儿子,居然面不改色地要用阴招整治老三。为了对付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了甩脱生身母亲,他已不择手段。 齐友兰欲哭无泪,茫茫然地走在路上。 脚步停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老宅门前。 入冬后,苏辰就要出来了,她总得给他准备好像样的冬装,再把老房子好歹装修一下,让他不至于一回家就感觉条件太差,从而失去重新开始的信心。 苏伯海既然是苏辰的父亲,在失去自理的能力之前,就有责任和义务照顾自己的孩子。她的确是为苏辰花空了半辈子的积蓄,而这意味着的,正是他苏伯海已有数年对苏辰不闻不问! 齐友兰咬了咬牙,走进门去。 家里只有苏远和向红在,孩子在学校闯了点祸,他们被老师叫过去教育了一通。 挨完训,留下孩子照常上课,两个人走出学校,相形回到家里。都已跟单位请了整半天的假,余下的时间正好用来做家务。 十来分钟之前,他们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会儿,夫妻两个正在做腌白菜,一个把白菜一层层铺放到坛子里,一个随着一层层撒上盐。 看到齐友兰,两个人俱是一愣,沉了片刻,苏远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妈”。 “你爸呢?”齐友兰问。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59节 “我爸出门了。”苏远说,“他和交情最铁的朋友都退休了,想趁着腿脚灵活的日子多聚聚,出去玩儿了一个来月了。” 问话的要是换个人,他少不得加上一句:这是我小弟妹给我爹出的主意,我爹别提多高兴了。母亲对哪个儿媳妇都有偏见,对孟蕾尤甚,他也就避免把小弟妹扯进来。 “出去玩儿了?”齐友兰的双眉险些扬成吊梢眉,“他这日子倒是过得滋润。” 苏远只是笑了笑,心说不然呢?总不能离完婚就整天闷在家里唉声叹气吧?那样我们也受不了。 齐友兰又问:“你们有没有他的联系电话?” “没有。”苏远立刻说。有是当然有的,但不能跟母亲说实话。说起来,小老爷子也怪可怜的,活了几十年,眼下这是第一次出门散心,知道了旅游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次通电话都是欢天喜地的,他才不想扫父亲的兴致。 “真没有?”齐友兰眼含审视,目光在长子和长媳脸上徘徊。 “真没有。”向红偷空看婆婆一眼,表情冷漠。 “那……你们给我点儿救急的钱吧。”齐友兰又把之前对苏衡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回应她的是夫妻两个默契的沉默。 齐友兰正是心浮气躁的时候,哪里跟他们耗得起,“有没有?能给我多少?倒是说话啊!” 苏远无声地笑了一下,说:“没钱,有也不能给。您要是真有什么毛病,我们带您去医院,医药费我们哥儿仨平摊。再说了,您的退休费不低,快赶上我跟向红加起来的工资了,真论起来,您的日子应该比我们好过,我们毕竟还得照顾孩子。” “好、好啊,居然跟我来这一手。”齐友兰快被气死了,“说,是谁教你的?凭你那德行,以前根本不敢跟我说这种话,是苏伯海还是苏衡那个杀千刀的?”顿了顿,她忽然醒悟,“我来之前,苏衡是不是给你们打过电话了?” “您掰扯这些有什么用?”苏远头疼得厉害,“事情明摆着,您跟我们要钱,为的是给老三花,那算起来就是我们养着老三,凭什么?” 齐友兰噎了一下就开始控诉:“你可是家里的老大,这些年了,你管过老三没有?就算现在要你帮他一把,过分么?老三跟苏衡关系不好,跟你和老二不是一直挺好的?喊了那么多年的哥,都打水漂了,一点儿兄弟亲情都没有,是吧?谁没有难住的时候呢?你就敢保你下半辈子都风调雨顺的?” 苏远卡壳了,根本不知道先从哪个问题答起,幸好,并不是他独自在家。 向红猛地站起身来,拍打着沾满食盐的双手,笔直地看住齐友兰:“您可真有意思,谁家兄弟之间要论谁管谁?您家苏辰是老弱病残么?苏远凭什么管他?家里出了那么个动不动进监狱的东西,我们没登报跟他断绝关系就够意思了! “真是有脸说,苏远不管苏辰?这些年您又管过我们、管过您孙子没有?您离婚之前,这个家对您来说,跟免费旅馆有什么差别?水电钱买菜的钱煤气罐的钱,都是我爸出,您出过一分没有?每次过年,都是我爸提前给我们一些钱,让我们给孩子买套新衣服,您连块糖都没给过吧?” 齐友兰瞠目结舌,抬手指着一向像个锯嘴葫芦似的长媳。 向红说话仍旧如竹筒倒豆子:“我们实在难住的时候,跟您借钱,一共借了两次,您可是连一分都没借,让我们找我爸找老四借去。我们能怎么着?只能听您的话,一次是跟爸拿的,一次是跟老四拿的。 “头一次借钱的时候,老四就跟我们说了,什么时候难住了,直接找他就行。这几年我们也真没少麻烦他。 “兄弟亲情我们当然得讲,但得是跟老二老四讲,不是您的老三。为了老三,您划拉过我们和老二多少钱,又还没还,您自己清楚。 “我们早就遇见过坎儿了,您也一再变相地告诉我们,就算要死了,也别想指望您和老三。 “往后要是为了钱,您不用跟我们张嘴,因为我们能给您的就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齐友兰难以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苏远已扯了一下媳妇儿的衣袖,“说那么多干嘛?手上那么多盐,要么赶紧洗干净,要么抓紧把这点儿活干完。” 向红笑一下,弯腰下去,继续忙碌。 好一会儿,齐友兰才回过神来,理屈词穷之下,也只能说点儿撒气的话:“我听出来了,你们觉得苏衡好。行啊,那你们就跟着他混,什么时候他把你们坑得倾家荡产,你们哭都找不着地儿!” 向红不怒反笑。 沉了片刻,理清思路的苏远呵呵一笑,“说起来,咱们老苏家,现在全靠老四,不管是名声还是社会地位。 “诶呀,我也是到这一阵才知道,家里出个牛人,自己走出去也被高看一眼,走哪儿就算不当大爷吧,起码腰杆儿挺得倍儿直。 “往后可不就得跟老四混么,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栽跟头,我也愿意栽他那种人手里。” 老四前一阵没少帮他和老二赚钱,他们两个苦哈哈的小家,如今都有了甚为丰厚的存款,别说衣食无忧,就算买房买车也不在话下。这些他不能告诉母亲,一旦说了,一准儿把人气得直接晕过去。 事实上,齐友兰已经快气晕过去了。 她在自己完全丧失理智发疯之前,匆匆离开。 真的不能再对苏家存有任何指望了?她得回去好好儿想想。不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一个儿子豪富,一个儿子困苦。 苏衡回到家里,扬声唤:“蕾蕾?” “这儿呢。”孟蕾在厨房应声,“给你做好吃的呢。” 苏衡不自觉地微笑,到卧室换了身居家服,转去寻到她。 孟蕾正在削红薯的皮,“给你熬粥喝,好不好?” 苏衡拥住她,下颚摩挲着她头顶乌亮的发丝,“好。我做点儿什么?” “不用,只剩下这点儿事了,别的只等着上锅煎炒炸。” “那就行。”苏衡跟她说起下午看过的两所房子的事,“那套四合院,过几天转到你名下。” “谁以前总训我来着?我一说你的我的,你就没好气。”孟蕾晃了晃头,蹭一蹭他下颚,“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好听?是不是在外头吃辣的冰的了?”她平时做贼心虚的情况,也就是在吃喝上淘气。 “吃辣炒雪里蕻了,还没少吃。”孟蕾说,“不过,我到现在都活蹦乱跳的,要不就是不够辣,要不就是我胃病好了,你自己选一个吧。” 苏衡莞尔,“回头到医院瞧瞧。我巴不得你好了,总管着你,我也怕自己早早儿地变啰嗦。” “动不动一两个小时不说话的人,想变啰嗦是做梦。”孟蕾把削好皮的红薯放到一边,洗净手,转过身形,勾住他颈子,“四哥,你不高兴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苏衡讶然,没想到她能感知自己的情绪,故意说:“有么?” “有。”孟蕾说,“我也是最近才长的本事,你不高兴的时候,我能感觉到。” “真厉害。”苏衡没正形,“我不高兴了,你打算怎么哄我?” 第57章 宠和哄 “给你买新衣服怎么样?”孟蕾故意逗他。 苏衡笑出来,“还不如说给我买糖吃。” 孟蕾勾低他,吻一吻他的唇,“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要是不方便跟我说,就去找煜哥聊聊。” “有什么不方便的?”苏衡拥着她,告诉她自己遇到母亲那一节,“她要是跑去你店里闹事,找你要钱,立马通知我,也记得跟妈说一声。不过,我估计应该不会。” “是不是苏辰快出来了?”孟蕾问。 “冬天。”苏衡有点儿遗憾,“犯的事儿太小,要是能进去待十年二十年的多好。” 这样的言语,听着的人都觉得灰心。由此可见,所谓兄弟,和仇家区别不大。 孟蕾依偎着他,“家里这两个人,始终都会存在。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好过点儿?” “有时候膈应得厉害而已。”苏衡亲了亲她额头,“说出来就没事了,来,教我做菜。” “真要学?”孟蕾并不能当真。 “当然是真的。”苏衡转身,取出备用的黑白格纹围裙。 孟蕾笑着帮他系好,“我们一起来,你要是感觉还成,往后就再接再厉;要是感觉没什么意思,就算了。” 苏衡笑笑的,“我是真想学。不过,以后要是都太忙,就雇个阿姨到家里。新家面积不小,平时收拾起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请人做饭就算了,没意外情况的话,我每天五六点钟必须回家,做饭吃饭然后去上课。”孟蕾慢言慢语地跟他商量,“打扫卫生的阿姨,我们倒是可以跟然然、小莺一起找一个可靠的,请人每隔三五天到家里一次。” “我同意。” 这天的四菜一汤,是孟蕾和苏衡一起做的,她陪在他身边,帮他看着菜的火候,及时提醒一下,其他用调料爆香之类的,倒是不用她管,人家看的次数多了,又留心过,做起来根本没问题。 菜肴和买回来的花卷上桌时,红薯粥也熬好了,孟蕾特地用的上好粳米,还加了十来个去核的大枣。 吃饭时,孟蕾颇觉心满意足,消灭掉两小碗粥期间,菜也没少吃。 苏衡于是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喜欢做饭了:自己动手做的菜肴,在意的人津津有味的享用的画面,实在是一大享受。 饭后,苏衡送孟蕾去上学。他一直是这样的,只要晚上没什么事,不是太累,就会自己开车接送她,这样更心安。 第二天上午,孟蕾和张然、商小莺一起去了新家那边。 房子基本装修不过是吊顶刷墙和铺木地板,再添加一些壁橱,装修重点是厨房和卫生间,这是必须维持洁净的地方,从最初就要打好基础条件。 等到昨天买下的家具送进家门,运送工人帮忙逐样安置好,自然而然地有了几分家的氛围。 孟蕾分别跑了几趟张然和商小莺那边——新买的大堆衣物、厨具、卫生间里的用品都存放在了她们那边,两个人帮她悉数运送完,并帮着安置好。 快忙完的时候,张然从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一边吃一边漫步在居室间。 宽敞的客厅里,米色的沙发松软舒适,白色茶几宽大而厚重,窗前是白色圆形茶几和两张单人沙发。 主卧次卧客房的床和衣柜是一式的原木材质,表面只刷了一层清漆,张然想象得出,等到室内铺上孟蕾特地买回来的羊毛地毯,卧室就会变得格外温馨。 书房里是同样原木材质的书柜书架书桌和座椅,书桌座椅设有两套。 厨房里的厨具,全是张然推荐给孟蕾和商小莺的,以她的经验是烹饪时最好用的,此外,橱柜和抽油烟机也是一样。厨房这一块,她们三个布置得几乎一模一样。 卫生间对于孟蕾和苏衡这种有轻度洁癖的人来说,可发挥的空间是看起来根本没发挥什么:防水的壁砖雪白,最禁得起水的地砖颜色很浅,质量防滑。 里面的浴室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小区较大的户型里,都有建筑公司作为一个卖点的无偿赠送的白色浴缸。还别说,浴缸非但不是粗制滥造,还是品牌产品。 “特别适合两个洁癖一起生活的一个家。”张然转完了,说出结论。 孟蕾失笑,“好像你跟小莺就不是往死里爱干净似的。” 商小莺接话:“嗳,然然,你家李烨林爱不爱干净?这一点要是南辕北辙,你们俩住一起可有的是架可掐。” “他还行吧,”张然也说不准,但也不担心,“住不到一起就分居呗,反正我们在这小区里还有一套房。” “我看行,想过夫妻生活了就一起睡一下,睡完了各回各家。”商小莺说。 孟蕾笑得不轻。 张然拧住了商小莺的耳朵,“数你恋爱婚姻都没沾过,数你说话流氓,今儿非收拾你这个小流氓不可!” “嗳嗳嗳,这是我妈的拿手绝活,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商小莺又是笑又是疼,表情要多拧巴就有多拧巴,双手忙着掰张然的手。 两个闹了好一阵,直到孟蕾用全新的咖啡机做好三杯咖啡,张然才算饶了商小莺。 喝着咖啡闲聊时,孟蕾说了齐友兰找苏衡要钱的事,“苏衡说估计她不会打扰你们,但还是跟你们提前说一下,万一什么时候被她缠上,甭搭理,直接给苏衡打电话。” 张然和商小莺齐齐点头,然后前者有点儿替苏衡和孟蕾发愁:“那人跟苏辰,就跟不能打死也没法儿彻底撵走的苍蝇似的,我们倒是无所谓,被惹得生气上火了,直接打电话找警察都可以,但你们怎么办?” “结婚之后,很多人都要面对这种情况,我这算是好的了。”对这一点,孟蕾看得很开,“有不少人跟妯娌不对盘,还得住在一所房子里,那不是更愁人?” 商小莺点一点头,揉一把张然的头发,“要都跟你这大小姐脾气似的,就都得学你,找父母已经不在世的,要不然还结什么婚?关键哪有那么多没父母的人供你选?你就烧高香吧,遇上李烨林,真就是瞎猫装上了死耗子。” 张然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开什么玩笑?我要是目标就是找那种类型的,也不是多大问题,报纸上登个征婚启事,上赶着嫁我的多的是。”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0节 商小莺和孟蕾哈哈地笑。 张然又问商小莺:“你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忙了,白天空闲的时间一大把,就不想谈个恋爱解解闷儿?” 商小莺斜她一眼,“我新家刚弄好,等住进去,还得添这添那地忙活一阵,而且每天还要留出三个小时做功课,争取跟蕾蕾一样,学在课程前面,哪儿就会觉得无聊?你当我跟你似的?没男人陪着我也过得特滋润。” “但你早晚都得谈个恋爱结个婚吧?不然没法儿对家里交代。丁克家族是从七十年代就有了,但基数太小太小了,你爸妈肯定受不了你一直单着。” “这倒是真的,我也不想他们总背着我唉声叹气的。”商小莺想一想,一拍手,“等忙过这一阵吧,要是再遇不到投缘的,我就每天腾出半天相亲,再不行我就登征婚启事。” “说的自己好像没人要似的。”孟蕾横她一眼,“想当初,我们小莺可是话剧团里一枝花,到现在也没瞧见比你形象更好的女主演。追你的多了去了,连一个凑合的都没有?” 商小莺挠了挠额角,犯难地笑了笑,“长得好的我担心他搞破鞋,长得不好的我看着那张脸又实在受不了,性格太好的我觉得没骨气,性格跟四哥似的我又一瞧见就打怵,立马撒丫子跑路……就还真挺难选的。” 孟蕾和张然笑得东倒西歪。 笑闹过后,张然和商小莺回自己那边收拾,孟蕾继续完善新家的细节,把新衣全部挂进衣柜,在主卧次卧客房挂上颜色或素雅或柔和的窗帘,铺放好床品,把室内的边边角角再次清洁一边,宽大的玻璃窗也擦得纤尘不染。 忙完这些,孟蕾想再继续收拾也没力气了,到全新的浴室冲了个澡,已经下午五点来钟。 窗外下起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天真的不远了。 孟蕾锁好门下楼,自认实在没添置食材做饭的心力,开车到母亲的香锅鱼餐厅,打包了两人份的香锅鱼和配菜回家。 进家门没多久,孟蕾正在沙发上瘫坐着,苏衡回来了,放在门边的雨伞湿淋淋的。 “蕾蕾?”苏衡望着她笑,“去哪儿累成这德行了?” “收拾新家去了,一两天电话装上,我们就能搬进去了。”孟蕾懒懒的,“没事儿自己反省一下吧,跟个大爷似的,新家的事就管过那么一点点。” 她记忆鲜明的是,他老人家特地抽出几个小时到新家,把买的保险柜全方位固定起来,除此之外,只是瞧瞧格局的调整、装修的进度。 苏衡俯身,手撑在她身侧,吻了吻她的唇,“这有什么办法?命好,媳妇儿忒能干,办什么事儿比我自己来都放心。” “你居然也会说违心的话。”孟蕾笑开来,手捏住他下巴,转而绕到他颈子,缠上去,“四哥,今天我实在太累了,你帮我请假行不行?我现在连饭都懒得吃,就想让你哄着我睡一觉。” 苏衡哪儿受得了媳妇儿跟自己撒娇,闻言立刻把她抱起来,转到卧室,轻轻放到床上,“你睡,醒了再吃饭,我去打电话给你请假。” “着什么急?”孟蕾搂着他不撒手,“先把我哄睡着再说。” “好。” 苏衡起先真是老老实实的,拍着她的背,等她快点儿入睡。 可是,过了一阵子,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再敛目看到她娇艳的唇,便有些心猿意马了。 让一只猫哄一条鱼睡觉,在有些时候,根本就是开玩笑。 他低头索吻。 “四哥……”昏昏欲睡的孟蕾推他,他却加深这亲吻,撩着她舌尖。 “苏衡!……”孟蕾气恼地睁大眼睛。可真是嘴欠,缠着他干嘛呢?招惹到他,今儿不彻底累散架才怪。 第58章 宠和哄 张然和孟蕾一样,几乎整天都在收拾房子,到下午下雨之前,就已经累得够呛,下楼让二顺可以直接下班了,自己又去了趟公用电话亭,分别打电话到家里和咖啡厅,说今晚睡新家,不回去了。 放下话筒,想了想,又拨电话给李烨林,邀请他到新家吃饭,不过饭菜得由他带。 李烨林一听就知道是她想偷懒,语带笑意地说好,转头打电话给相熟的餐厅,定了饭菜。下班时,和苏衡相形去取车,路上问了一句:“晚上还是没应酬?” “没,直接回家吃饭。”苏衡说,“你呢?” “你都没应酬,我更没有,约会去。” 苏衡一笑,上车前摆一摆手,片刻后,车子绝尘而去。 李烨林想着,希望自己结婚之后,也能跟苏衡一样,不管有多少邀约都懒得应承,下班后只想回家,见到漂亮的媳妇儿。 他们现在做的行业,不知多少人想要攀交情请教行情,对外向上向下的关系,有一些看起来也需要长久维系,苏衡倒是从没当回事,只说自己和同事现在该做的很简单,做好本职工作,不要违法乱纪,其他的人际关系,可以看自己的兴趣、需求维系,而要是想靠业务能力长久拴住谁一辈子,那是做梦。 李烨林由衷认同,并且明白,苏衡所指的维系时看兴趣需求,指的是往后想涉猎的事业相关人士,说出来了,自然是因为已经考虑到。作为京交所创始人,在这时就已展目日后,是李烨林意外而钦佩的。 到餐厅取了饭菜,开车去往新家的路上,雨越下越大,粗暴又急促地落下的雨点飞溅,弥漫出薄如烟的水雾。 新家所在的小区名叫云景,现今已经有一些人过户入住,都像张然她们三个似的,是第一时间过户装修的,当然这种人也不太多就是了,晚间亮灯时,每栋楼都不是稀稀落落可言,有不少一栋楼也就一两户亮着灯。 停好车子,李烨林撑着伞,拎着餐盒上楼。敲门声刚落,张然就跑来应门。 “看出来了,你是真饿了。”他打趣。 “可不就是饿了。”张然笑着接过食盒,指一指提前拿出来的崭新的男式拖鞋,转而快步到餐厅,把饭菜装盘装碗摆上桌。 李烨林换上鞋子,走进客厅,打量一番未婚妻的劳动成果,由衷地说:“真不错。” 张然就笑,“地板、家具都是参考蕾蕾家的,风格相似,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就快领证结婚了,她对他提起好友,可以随意地用平时亲昵的称谓。 “辛苦了。”李烨林拥住正忙碌的她,亲她面颊一下。 张然推他,“吃完饭再耍坏。” “对,时间还多的是。”李烨林说,“看没看天气预报?今明两天大到暴雨,闹不好,这一场雨就得下到明天。” “……所以呢?” “大雨开车危险,我可是最惜命的人。” 张然想了想,“也是,那你就睡这儿吧,加上客厅,有四个地方供你挑呢。” 李烨林哈哈地笑,略略俯身,咬一口她的唇,“你睡哪儿我睡哪儿,不行么?” “等我吃饱了再想那么俗的问题。”张然笑盈盈推开他,转身落座,“快去洗手,吃饭,我可真要饿疯了。” “成。” 吃饭期间,李烨林问起张然的西餐厅大概什么时候开张,这边房子装修的日子,西餐厅也抓紧装修着,已经完工。 “两个来月之后吧,桌椅餐具要像模像样的,定做了,还得一个多月交货,纯正的调料、好牛排都要有固定的口碑好的供货方,我得慢慢儿踅摸、比对。” 李烨林目露欣赏。他早就品出来了,她是慢工出细活的性格,一天天看着不着调,其实每天都在为某个目标持续努力,这性格其实也挺难得。 接下来,两个人敲定了举办婚礼的大致日期,和婚礼相关的一些环节。 “入冬后办婚礼最好,省得等到天气冷了,你受罪。”李烨林说。 张然看着他,“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是真的想好了?” 李烨林挑了挑眉,“我像是大事上冲动的人?” “不是那意思,主要是感觉太快了。”张然身形微微前倾,一脸八卦的表情,“尤其是你还没跟我说过,以前交过多少女朋友,初恋时多大。” “交过‘多少’女朋友?”李烨林睨着她,“你怎么这么看得起我?” 张然一摆手,“当我口误,你回答问题。” “没有过。” “骗谁呢?” “真没有。”李烨林神色坦然,“这是没必要瞒着你的事儿,但我真没有,总不能给你现编。” “那你不觉得吃亏吗?”张然认真地问他。 “要是错过你,我这辈子的确是亏大了,但我没有。” 张然有所触动。 他不同于她以前交往过的人,不会轻易说喜欢、爱,这也难怪,理科男的脑子,本来就跟风花雪月不沾边,谁要让他们肉麻,他们没气死,别人先吓死了。但是,偶尔从他口中说出的平实的言语,其实很动人。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收拾餐桌,清洗碗筷。 张然见他手势麻利纯熟,分明是做惯了的,说:“结婚后也要帮我。” “这还用说?帮不了你就给你雇人,结婚又不是找保姆。” 张然笑出来。 这边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一集电视剧,孟蕾、苏衡那边才刚开饭。 苏衡依照孟蕾说的,把她带回来的饭菜需要加热的都热了一下,饭菜上桌时,孟蕾也冲完了澡,穿着睡衣、裹着条特别宽大又厚实的披肩,慢腾腾走到餐桌前。 他看她刚出浴的小脸儿微微泛红,煞是诱人,忍不住轻揉一下。 孟蕾斜睇他一眼,又无奈地笑,“你个周扒皮,迟早给你累死。” 这次没闹脾气,主要也是没理由生他的气,谁叫自己吃撑了招他的? 苏衡笑着递给她筷子,坐到她身边。 吃着饭,孟蕾听着风声雨声实在是太大,不由嘀咕:“这天气可有点儿吓人。” 苏衡知道市区强降雨的事,跟她照实说了,又提醒她:“明天你要办的事儿,该延期的延期,不定哪个路段积水,哪个路段要临时封闭。” 孟蕾点头,“明早及时打电话联系一下家具店,让他们等天气和路况没问题了再送。”又问他,“你上班有没有问题?”他的工作性质,可不是能搁置延期的。 “家到公司这一段没问题,放心。” 饭后,苏衡收拾碗筷,孟蕾则仔细检查了门窗。要是门窗没关好,半夜忽然被大风吹开,可够瘆人的。 检查没问题之后,孟蕾直接刷牙睡觉,苏衡到书房处理了一些文件,听到雨声到了前所未有的浩大声势,忙洗漱回了卧室。 果然,孟蕾已经醒了,目露困惑,搞不懂秋末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 见苏衡到了床前,她心安不少,掀开被子一角。 天冷的时候,她最喜欢和他一起睡,暖和。 苏衡躺下,熄了灯,把她搂到怀里,拍拍她的背,“没事儿,睡吧。” “嗯。” 只是,过了好一阵,她也睡不着,被持续地随风砸到窗上的雨点发出的声音扰的。 “睡不着,怎么回事?”她跟他找话说。 苏衡说:“没把你收拾踏实。” 孟蕾又气又笑。 “蕾蕾,”苏衡啄一下她的唇,“你有没有想我的时候?”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1节 “我想的时候你不是知道吗?都不理我,非要睡折叠床。”孟蕾没正形,捎带着堵他。 “不讲理。”苏衡轻笑着,握一把她的小细腰,“说真的,有没有想我的时候?” 孟蕾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权衡一下,选择如实回答:“你要是不招我,我还真没有诶。”稍稍一顿,又找辙,“不过,你这要不没完没了,要不一两个礼拜想不起来的德行,我没事就想你也不大好吧?” “哪儿有想不起来的时候,只是太累了而已。而且你保留的太多,给你一两年的时间,应该够了吧?”苏衡的手温柔地游转,“说到没完没了,倒是没冤枉我。”语毕,他托起她下巴索吻。 长夜漫漫,夫妻两个了无睡意,不干点儿什么才有问题。 每次找辙都找到自己身上,孟蕾也是真服气了。 但也正如她所说的,他不招她的时候,她完全想不起这回事,但在他怀中被他撩着的时候,没可能心如止水。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有所保留,但她也不用有负担,他都说了,等一两年再说。 滂沱雨声中,昏暗的室内,旖旎燃成火。 凉夜之中,他是她的温暖,亦是承载她颠簸在爱海的船,她任由本能驱使,汲取他的暖,攀附着他的肩。 他的蕾蕾,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让他迷恋,而在情动时,他的唇总是深深浅浅地吻着她的唇。因为了解,她需要。 又到了那种时刻,他感觉进一步可达快乐天堂而她畏惧不肯的时刻。 孟蕾气息乱了,扣住苏衡的肩,“四哥……” 这一次,苏衡却没如往常那样由着她,而是飞快地点一下她的唇,仓促地说:“蕾蕾,等我一下。” “……”她等他一下?他把她的话给抢着说了?孟蕾着恼,刚要跟他掐架,却被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触抓牢,令她完全失去控制…… 外面暴雨如注,雨点钝重而绵密地冲击着含苞待放的花朵。 花朵次第绽放,花瓣层层绽开。 雨成线又成柱,碾压着花蕊,研磨着花心。 柔嫩的花溃不成军,在风雨中轻颤着蜷缩,也不知是要将雨柱吞咽殆尽,还是要将雨柱向外推挤。 “四哥……”孟蕾的呼唤刚出口,便已支离破碎。 “蕾蕾。”苏衡焦灼地寻到她的唇,气息凝重。 他周身似有电流流窜,有那么一刻,脑海中一片空白。 确然的骨酥魂消。 如何能不梅开几度。 正如预报所说的,大雨持续了整夜亦不见停歇。 苏衡准时起床,给媳妇儿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出门前用亲吻唤醒孟蕾。 孟蕾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把他向外推,“离我远点儿。” “非要我出门前叫醒你,就是为了说这个?”苏衡一手撑着床,一手用手指梳理着她略显蓬松的长发,星眸凝视着她绝美的小脸儿,“有没有闹脾气?” “……闹什么?想骂你混蛋的时候早过了。”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跟她犯浑,结果终归是她能接受的。反正避免不了那回事,不期然地更融洽了,只有益处。 现在她想他的身体离自己远一些,心里却无形中觉得与他更近了。 苏衡微笑着,目光缱绻,微微叹息,“每到早上,都想一口把你吃了,这可怎么办?”晨间的她,总是好看得要命。 孟蕾笑着,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些,展开手臂勾住他,亲了亲他面颊,“还下雨呢,开车千万当心。” “会的,你吃点儿东西再睡。” “好。” 苏衡托起她下巴,予以绵长炙热的一吻,随即恋恋不舍地拍拍她,“走了。” 孟蕾再次叮嘱:“慢点儿,当心。到了给我打电话回来。”这种天气,她简直不能想象路上是什么情况。 “一定。” 他出门后,孟蕾磨蹭了一会儿,挣扎着冲澡洗漱。 慢腾腾到厨房时,直奇怪他哪儿来的那么好的体力,平时也不过打打篮球充当锻炼。 他做了红薯粥,热了花卷,煮了白水蛋,另外取了两份酱菜到盘子里。 他学做什么就不是一时的兴致,且学会了就用到实处,比如眼前的做饭这码事。 坐在餐桌前,孟蕾享用着早餐,只觉格外可口,心里亦是甜丝丝的。 吃完早饭,她裹着披肩窝在沙发上,听着雨声,心不在焉地听着收音机。 苏衡打电话回来,她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随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给母亲、家具店、商小莺和张然分别打了电话。 到这时才知道,张然昨晚没回家,在新家留宿了。 孟蕾不由想到了新家的浴缸,要是能舒舒服服泡个澡,也能快些缓过来吧。好在搬过去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此时的张然,撑着雨伞,冒着大雨走进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犹豫许久,打电话给孟蕾。 孟蕾语带欣喜:“刚往你家里打了电话,你要是再晚点儿,我就睡回笼觉去了,接的时候一准儿没好气。” 张然哦了一声,然后说:“蕾蕾,昨晚我一高兴,就跟那谁一起睡了。” 第59章 宠和哄 张然想一想,笑,“也是哦。” “你这是婚前恐惧,还是恋爱中患得患失?”孟蕾笑问。 “可能都有点儿吧,刚刚心里是真的发毛了,不然也不会打电话给你。” “要不要一起聊聊?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找我?” “不要了,我也得睡个回笼觉。”张然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等雨停了,你来这边的时候再聊吧。” “也行。好好儿的,别胡思乱想。回见。” “嗯!回见。” 挂断电话,张然完全放松下来,噙着笑回了新家。 上班前,苏衡把大尧叫到办公室,安排给他一件事:“我需要三个人,一个保镖,两个擅长盯梢,能打架更好,一个月之内,能不能找到?” 大尧思索一下,点头,“没问题。”他的工作性质,说是司机,其实是私人助理,要不然,怎么会拿那么高的工资。 “薪酬方面,比目前行情高三分之一,要求是不能犯低级错误。” “明白,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大尧出门后,助理敲敲门进来,送上早报、一摞文件和一大杯咖啡。是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笑容可掬地说:“咖啡快没了,我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同款的,只能问您一声。” “到远然咖啡厅。”苏衡示意他稍等,写下张然的咖啡厅的具体地址,“第一次得跑一趟,往后请他们定期送过来。” “好嘞。”助理拿着便笺纸离开。 苏衡喝了口咖啡,刚打开一份文件,成雪来了,径自坐到他对面的位置,和颜悦色地开门见山:“趁不是工作时间问你一声,你平时穿的西装、鞋子是什么价位的?我想送堂哥一套,他下个月出国交流,得有身像样的行头。” “不知道。”苏衡视线不离文件,“这些得问你四嫂。”大概从正月里开始,他就再没为穿戴、日用品费过心。 “是么?知道了。”成雪起身走人。 她当然不会问孟蕾,这会儿只是在想,那妖孽倒是还有点儿用,毕竟,能把自个儿丈夫打扮得格外利落有型。 虽说苏衡跟孟蕾一样,哪怕穿得破破烂烂,也遮掩不住过分出色的样貌,但人在社会上走,穿得整洁悦目,是对自己和别人的一种尊重。 苏衡这儿问不出来,亲哥对衣物一问三不知,都是让原先公司的助理打理,犯不上特地找过去问。得了,周末逛商场的时候,捡着贵得吓人的买一套交差吧。成雪想着。 近正午,雨总算停了,且很快阳光普照,这一次的天气算是闹过去了。 午休时间,成雪踩着时间线,和两个同事走出公司,打车到一个火锅餐厅吃饭。 好巧不巧的,刚在大堂一张桌前落座,成雪就看到了孟蕾。 孟蕾和商小莺、张然一起走进来,穿着宽大的黑色翻领外套,牛仔裤,黑球鞋;缎子般的长发用鲨鱼夹束着,鹅蛋脸白皙通透得近乎透明,唇色红如玫瑰花瓣,猫儿似的大眼睛,光华流转。 没穿奇装异服,没用任何化妆品,站在那里,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好像天生的发光体,走哪儿都是让人瞩目的存在。 “是不是苏太太?”身边的男同事问成雪。 成雪点头,“对。” “真漂亮。”女同事喃喃叹息。 男同事没吱声,老板的媳妇儿,他不方便也不敢直白地夸样貌。 “苏太太和她的朋友都显得好高啊。”女同事很困惑,“但跟服务员比着,她们也就是中上等的身高吧?” 谁说只有男人爱看美人呢?成雪笑着为同事解释:“那三只妖精都是大长腿,腿比同身高的人起码长三到五公分,当然就显得很高挑。” 女同事释然,“怪不得。”下一刻又问,“苏太太的外套怎么像是男装款式?而且也真显得有些大,不过她穿着很好看。” “那是男装的小号款,她从十多岁的时候就这样,瞧着哪件男装好看质量又好,就去买小号的穿着。”成雪对这些的了解,来自于成煜,这些年了,他有时候会顺嘴说一些孟蕾的趣事,搞得父母没怎么见过那小破孩儿,就很喜欢。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招?”女同事由衷道,“你真别说,有的男装质量真的特别好,买一件能穿好些年。” 成雪笑了笑。其实,孟蕾最早买的男款上装,都是瞧着苏衡穿着好看,才问过他去买的,慢慢的成了习惯。 那妖孽,应该也是打小就喜欢苏衡吧? 又怎么会不喜欢? 苏衡简直把对女孩子所有的好都给了她,从而对别人不闻不问不予理会。 这样的两个人已经结婚了,目前看起来也过了闹腾的阶段,那就远远地望着,长久地祝福吧。 成雪想着这些,让同事点菜,自己去了孟蕾三人落座的桌前,稍显别扭地唤了声“四嫂”。 “嗳,这么巧?”孟蕾瞧见她,笑得现出小白牙,站起身来。 成雪说:“同事说这儿吃着还不错。”又对商小莺和张然礼貌地点一点头,随后对孟蕾说,“上午我找了四哥一趟,要买套像样的男装给堂哥,问他平时穿的大概什么价位,他让我问你。” “哦,你稍等,我给你写下来吧。”孟蕾从挎包里拿出便签本和笔,边写边说,“他平时穿的西装只有两个牌子,鞋子品牌只有一个,大致价位我也给你写下来。市中心的两个商场都能买到。” “麻烦你了。”成雪接过扯下来的便签纸,扫一眼,挑了挑眉,“总给他买这么贵的衣服,你也不心疼钱?” 孟蕾失笑,“人家不是能赚嘛。”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2节 “也是。行了,谢谢四嫂,你们慢慢吃,我回同事那边。回见。” “回见。” 孟蕾回身落座,和两个好友一起点菜。 席间,商小莺低声打趣张然:“赶紧把结婚证领了吧,万一有人举报你们非法同居,虽然不至于怎么着,关键是闹腾得慌。” “也是,赶紧领了吧。”孟蕾想的是,成为合法夫妻了,张然也就不至于胡思乱想了。 张然难得的笑得有些腼腆,“李烨林说明天去。” “那太好了,明天我跟蕾蕾、四哥请你们吃饭。” “得过一两天才轮得到我们请,”孟蕾忙说,“他们得跟两家的长辈一起吃饭庆祝。” 商小莺拍一下额头,“对对对,把这茬忘了。”说着想起孟蕾领证的情形了,不由半真半假地抱了抱她,“我们蕾蕾小可怜儿,领证跟做贼似的,根本没庆祝。” 张然一脸真诚,“那也值呀,也不看陪着她做贼的是谁。” 商小莺和孟蕾同时笑出来。 下午,三个人去了新家那边,没多久,家具店送来她们买下的余下的家具,是相对来讲比较小的酒柜、储物柜等。 比起昨天,今天轻松许多,只需擦拭一下家具,把小物件安置到柜子里。 正忙着,安装电话的人到了,说往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又打给苏衡,才确定她就在这儿的。 这边电话安装好,确定线路没问题,安装人员又先后赶去商小莺和张然家里。 孟蕾给家电专卖店打去电话,问他们能不能尽快把她定好的家电送来,早就付款了,但要等家具各归各位后才好摆放。 专卖店那边说没问题,大概一小时后上门。 等这件事了了,新家便随时可以入住了。 孟蕾又做了一次清洁,窝在沙发上享受了一会儿室内洋溢着的全新的气息,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回到家里。 苏衡准时回家,和她一起做饭时说:“快到你生日了,想要什么?” “就想跟妈和你、小莺、然然一起吃顿饭。”孟蕾笑着看他一眼,“你抓紧学会几道菜,到时候我们一起做一桌像样的饭菜,好不好?” “好。”苏衡莞尔,“想让我给你当劳力,直说不就得了?明年我自个儿给你们做饭。” “我相信你能做到,不过还是算了,明年你请我们吃大餐就好。” “也成。”沉了片刻,苏衡又说,“赶在苏辰回来之前,我要给你添个保镖,同意么?” “嗯?”孟蕾真的意外了,“有这必要?” “我认为有。”苏衡说,“这事儿就听我的吧,好么?” “好啊,”孟蕾长睫忽闪一下,“但是,要多久呢?” “到我认为不需要的时候。”苏衡没办法不模棱两可,那是他说不准的事儿。 “只希望你找的保镖很专业,不要让我经常觉得被打扰。” “应该不会,我尽力找最好的。” 可是,你为什么对苏辰防范到了这地步?——孟蕾看着他,一忍再忍,到了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苏衡斟酌片刻,说:“因为他不是东西,跟谁过不去,专门对人身边的女孩子小孩儿下手。” “哦。”字面意思上,孟蕾没办法不被说服,但直觉层面,她知道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她心绪一个跳转,忽然想起一次和母亲说话时,母亲对她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她所不知的事?那件事又和兄弟反目成仇有没有关系? 孟蕾想,是时候跟母亲好好儿聊聊了。她不是想知晓苏衡所有的事,只是想了解与自己相关的,心里有数了,才有可能帮到他,而不会无意中给他添乱。 第60章 宠和哄 一场大雨之后,天空显得格外的蓝,只是空气中有了冬日的萧瑟与寒意。 孟蕾一整天都没得闲。 上午,到装修队到位的店面,做好最细致的沟通,商定需要买而还没到位的装修物料,即时沟通相熟的店家送货过来。 等到工人们开始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她给带队的人留下一百块钱,作为开工第一天请客的饭钱。 这年月,三五十块一桌的席面就已非常丰盛,至于实际怎么改善伙食,带队的人看着办即可。 下午,孟蕾先后去了大型的书店和商店,翻了翻流水,账面倒是比她预计更漂亮也更可喜。 在商店,经理李大友跟她说了姚丽茹一事的后续:“赔了一万块钱,手写了道歉声明,店已经关张,我去看过,招牌都撤了。”说完,把钱和道歉声明交给孟蕾。 孟蕾认真阅读道歉声明,看到末尾,唇角徐徐上扬,“做得好,辛苦你了。”其实心里门儿清,姚丽茹之所以这么配合,一准儿是梁东越施加压力了。 李大友无意居功,“没没没,我觉得姚女士应该是被人敲打过,不然她不可能这么老实,毕竟,以前干过好几次这种事。” “你要不是办事儿的人,她照样得磨叽。”孟蕾把声明妥当地收好,端正了神色,缓声道,“我做这个商店,是为了做自选商场探路,现在又租了四个店面,过一两个月陆续开张。 “四个自选商场,城东那边地方最大,规模也就最大。 “我要聘用你做城东的经理,另外,需要你在上任前,在这边再给我选出三个分经理,有没有问题?” 李大友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是真的么?诶呦,真是太谢谢老板了!往后我一定更努力地工作,您交代的任务也没问题,平时我瞧着好几个表现特别出色,不过,最终选择的时候,需要您过来把把关。” 孟蕾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这是个不会少说但更不会少做的人,而且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办什么事都拎得清。 “其他的岗位,也需要你在这边选拔一些人,等自选商场开张了就调过去,对他们来说是升职加薪,这一点可别忘了说。你也一样,自选商场经理的工资和分红,当然比现在高一大截。”她笑盈盈地说着,收拾好东西向外走,“过几天我再来,今晚起,有事打我家的新号码找我,找不到就打给我丈夫,他一般都知道我在哪儿。” 李大友笑得见牙不见眼,把大美人老板送到车前才返回去。 这时候是下午两点来钟,孟蕾开车回到家里,取出两个大旅行箱,把早就叠好的衣服逐一放进去,填满后拖下楼,放到车上,送到新家。 两个家之间的路程十多分钟,她倒腾了三回,旧家里的衣服就差不多搬空了,最后一次,她倒腾的是食材,厨房里存的米面粮油、补品、需要泡发的菌类干菜等等,全部放到后备箱和车后面。其他零零碎碎的先不管了,反正开车来回方便,有空了折腾一两趟就是了。 就这样,孟蕾完成了搬家这件大事。 在云景小区的新家,安置完倒腾过来的一应东西,她给苏衡打电话:“下班后记得回新家,不然你只能饿肚子。” 很少见的,苏衡问了句弱智的话:“你把米面粮油都搬过去了?” “不然呢?留在那边发霉吗?” 苏衡自己先笑了,“我的意思是,你自己连这些事儿都办了,够能干也够辛苦的。” 孟蕾默了一两秒,心说这些辛苦还好,真比不了应付您老人家在床上那么禽兽的时候。 “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苏衡这会儿不怎么忙,很乐意跟媳妇儿多说几句。 “哪有。”孟蕾睁着眼睛说瞎话,主要是她实话实说了一点儿好处都不会有,也就明智地跳过了,“我是在想,我做点儿什么,你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立马就夸,谁比得了我这福气?” 苏衡轻轻地笑,“你说着不亏心就行。晚上请妈到家里吃饭,我订餐带回去,行么?” “行啊,谁不爱吃现成的呢?”孟蕾语气欢快,“我立马给妈打电话,你尽量早点儿回来。” “我准时回家。在家别忙什么事儿了,后天就周末了,交给我。” “嗯,开车小心。” “放心。乖乖的,晚点儿见。” 挂断后,孟蕾立刻往餐厅打电话,恰好是杨清竹接的,母女两个三两句就把事情说定。 半小时后,杨清竹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女儿女婿的新家。 孟蕾抱了抱母亲,还抱怨:“您都不想我,好几天没见了。” “没事就跑餐厅吃鱼,一去就惹得员工议论一整天,一个个说得绘声绘色的,我可不就感觉跟你天天见面?”杨清竹紧抱了女儿一下,旋即放开,“少跟我找辙,拖鞋呢?” “可真是的。”孟蕾嘻嘻哈哈地给母亲取出簇新的拖鞋。 进门后,杨清竹认认真真参观了女儿女婿的新家,颇为满意,“建筑质量很好,装修师傅的手艺也很过得去,格局和家具营造出来的风格也很雅致,特别好。 “不过,这家里是不是太干净了点儿?我经常被朋友念叨,说家里真弄得纤尘不染,会让好些人懒得做客——让人家感觉跟受罪似的。” 孟蕾不以为意,答对的头头是道:“走动的近的就那些人,生活习惯差不多。 “一般关系的,轻易也不会把人带家里来,有事在外面谈。 “要是遇到找上门又太邋遢的也没事,过几天就能雇到打扫卫生的阿姨了,临时叫人加个小班给点儿加班费就成。” 杨清竹放心了,脱下风衣,舒舒服服地坐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咖啡还是茶?”孟蕾问。 “来杯花茶吧,秋天了,得多喝水。” 孟蕾笑着沏了一壶茉莉花茶,放到圆几上,“茶是然然送我的,说跟一般卖的不一样。” “你喝着怎么样?” “……就感觉茉莉花多一些。然然说更香,茉莉花更多,能不更香吗?” 杨清竹笑得不轻,“别的尝不出来?平时也没见你少喝茶。” 孟蕾不好意思地笑,“除了高碎那类特次的,一般的茶到我这儿都一样,喝一两杯能提神,品好歹的那根儿筋是真没长。” “你倒是实诚,但总遇见过不一般的吧?” 孟蕾想了想,“遇见过,苏衡带回来过六安瓜片,还有一次带回来的碧螺春,喝着感觉特好,简直能喝出香味儿的那种感觉。后来他不再带了,我也就又糊弄着喝了,不过家里存的都不错就是了。”他就不是允许家里有残次品的人。 杨清竹问:“喝到好茶的时候,是不是正跟人家鸡飞狗跳地闹呢?”这是显而易见的。要是感情好的阶段,小虎妞闺女一定当下就夸几句,苏衡少不得给她长期备着。 “是呀。就是闹过,反正那一段我是抹不去了,您看着办吧。”孟蕾跟母亲破罐儿破摔。她有什么辙?就重生在作妖之后的日子了,要是可以,她也想把那段黑历史抹去。 杨清竹笑得更厉害。 孟蕾见状,心想笑话就笑话吧,老妈这么开心的时候真不太多。 接下来,母女两个说起各自身边的大事小情。 杨清竹这一阵主要忙碌的事情,和一度的张然一样:没事就闷在厨房,倒腾父母留下来的私家菜谱的菜,力图色香味达到最好。 其次,也在为开分店做筹备,这次她要效法女儿,先做好最细致的方案再一步步落实。 要说再有事,就是梁东越那边的业务,高质量高享受的住宿环境,一定要包括餐饮,这方面需要她及时给予诸多建议。 孟蕾这边可说的,也就是搬家、开自选商场的前期筹备、两个好友的现状。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3节 得知张然明天就要领证,杨清竹高兴地一拍手,“太好了,三个小虎妞,两个有主儿了,小莺呢?她真到现在连恋爱都没谈过?” “真没有,要是有,她总会跟我们提一句的。”孟蕾倒是不担心小莺,“然然细说起来也不是大小姐脾气,是什么时候都想有个人在跟前,她应该是最害怕孤单的那种女孩子。 “小莺不一样,她特享受独处的时间,而且您知道吗?她看书——感兴趣的小说,看的可快了,我们上学时租过书,十几万字一本的书,要是赶上周末,她一天就看完了,还是很认真的那种,情节记得特清楚。 “现在她最大的爱好还是看书,闲下来就往床上一歪,抱着本书看。现在我开了书店,她有地儿踅摸书,还能指挥着我给她进什么书……”说着说着,她就有点儿犯愁了,“小莺以后要是找不着对象,我是不是也得负一部分责任?” 杨清竹大笑,“她又不是不想恋爱结婚,缘分没到而已,你少杞人忧天。” “……可真是的,不知道您闺女半文盲吗?没事儿拽什么成语?” 杨清竹笑得险些端不住茶杯。 正是这时候,苏衡唤了声“蕾蕾”,开门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装着餐盒的袋子。 孟蕾连忙赶过去接到手里,匆匆试了试温度,“还烫手呢,你是不是开快车了?” “就没往好处想我的时候,在附近餐厅定的。”苏衡用指关节敲了敲她脑门儿,转头对杨清竹笑,“妈,好几天不见了,您也不想您家这小虎妞儿。” “头一句话居然也是抱怨我不来,真新鲜,也真好。”杨清竹放下茶杯,起身去帮女儿摆饭。 “四哥,你快点儿换衣服洗手。”孟蕾扬声说。 “马上。” 杨清竹却听得一挑眉,用口型问女儿:“还叫四哥?” 孟蕾悄声说:“多少年了,都习惯了,放心,他听着不闹脾气。” 杨清竹释然一笑。她也是被女儿闹离婚那一段弄出点儿阴影了,生怕俩孩子因为一些细节闹矛盾,发现了就少不得及时问一句。 几分钟后,换了深色休闲衣裤的苏衡取了瓶白酒,转到餐桌前,“好歹意思一下。”说着望向孟蕾,“记得你说过,搬家当天要请假,早跟老师说好了,请了没?” “请了,我都快成请假专业户了。”孟蕾笑盈盈的,“今天高兴,我们多喝点儿。” “行啊。”苏衡问岳母,“今晚就在这儿睡吧?”说着歉然一笑,“九点半我得出去一趟,跟成煜、王学坤说点儿事情。” “我想跟您一起睡,不准不答应。”孟蕾走过去,摇着母亲的手臂。 杨清竹心里暖烘烘的,“难得我们蕾蕾撒娇,我怎么敢不答应?只不过,我明天五点半就得走,要跟朋友到一个菜市场看看,据说有我需要的一些食材。早就定好了,可不准生气。” “怎么会,没事的。”孟蕾甜甜地一笑,又问苏衡,“大尧会来接你吗?” “会,打过招呼了。” 孟蕾真踏实了,回身落座。 这一餐还就得搭配着酒来享用,因为主菜是大闸蟹,吃蟹的时候喝点儿白酒,总归是更好。 席间话题不断,聊到张然、李烨林的婚礼时,孟蕾问:“到时候送什么结婚礼物才好?” “给张然的,厨具不合适,菜谱太便宜,”苏衡说着就有了结论,“你定吧。” 杨清竹莞尔。 孟蕾则斜睨着他,“不用心,然然除了喜欢做菜,还喜欢打扮自己。” “那就送珠宝首饰。”苏衡得到了启发,“我们结婚时她送了你什么?价钱别差太多,不然不合适。” 孟蕾收回视线,专心剥螃蟹,“送了我们一对名牌腕表……” “嗯?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腕表呢?” 孟蕾愈发地底气不足,“一对儿名牌腕表,去年买下来得两三千吧,她说我戴着女式的那只就成,省得你说她跟暴发户似的……” “腕表呢?”苏衡已不知该气该笑。 “我哪只都不敢摆到明面儿上,藏起来了。”孟蕾弱弱地答完,又赶紧补救,“不过,这次搬家带过来了。”对于自己能想起这码事,她其实是很佩服自己的记忆力的——那可是上辈子到死都没想起来的事儿。 想到小兔崽子把信藏到厨房的那种藏东西的功夫,苏衡真没办法怪自己粗枝大叶没发现,但不可能恼她什么也是真的,只是笑微微地深凝她一眼,“真有你的。” “……”孟蕾瞅着剥好的蟹肉,挣扎片刻,忍痛送到他面前,“你吃吧。”心里直纳闷儿:话题是她提出来的,怎么埋坑里的也是她? 杨清竹用抬手抚脸的动作掩饰笑意。 苏衡却是直接笑得现出亮闪闪的白牙,把她送来的,连带自己刚刚剥好的蟹肉一并送到媳妇儿面前,“小馋猫,快吃。” “嗯!”孟蕾展颜而笑。 杨清竹笑着,轻轻拍一拍女儿的脑门儿,“我们苏衡怎么就摊上了你?”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走运。”孟蕾说。 苏衡立刻接道:“是走运。” 杨清竹笑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行。” 苏衡起身添酒,“蕾蕾别的本事不小,治我的本事更不小。” “瞧了这一阵,应该是真的。”杨清竹瞧着女婿的眼神格外柔和。 她想着,苏衡应该知道吧?把蕾蕾交给他,比她自己亲自照顾都更让她心安。 一餐饭,始终是这样欢快温馨的氛围。 饭后,三个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各自捧着一杯茶,闲闲叙谈。 九点半,苏衡准时下楼前,说大概要十二点左右回来。实在没辙,本来就是他推迟了跟铁哥们儿小聚的时间,要是再提出尽早回来,恐怕要收到断交威胁。 杨清竹和孟蕾自是能够理解,都要他安心地跟兄弟谈谈心。 苏衡出门后,孟蕾坐到母亲身边,挽住她的手臂,说:“妈,过一阵,我就是有保镖的人了。” “是么?也好,省得平时你自己出门我不放心。” 这态度,让孟蕾更确定母亲知道些什么,故意说:“您怎么都不觉得奇怪?昨天苏衡跟我说,我真有点儿抵触,开车就能避免大多数风险。” “你也说了,是避开大多数,总归还是有。”杨清竹和声劝她,“听苏衡的,他为你张罗的,都是出于好意。” “但这份好意是因为苏辰要出来才有的,”孟蕾转头,认真地望着母亲,“妈,不想告诉我一些事?” 杨清竹纤长浓密的长睫低垂片刻,“怎么会这么说?” 孟蕾就把昨天的所思所想照实说了,末了又补充:“有什么事,我不想揪着苏衡问,省得他下班了还不消停,但您要是不说,我只能问他。毕竟我不是小孩儿了,和他或和我有关的事,应该心里有数,您说呢?” 杨清竹点了点头,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其实,去年夏天,苏衡专程到南方找过我一趟,跟我坦白了不少事情。” 孟蕾扬眉,这些是她从不知晓的。 杨清竹抿出一个微笑,“老实说,在那之前,我就看得出,他特别喜欢你,但我心里并不是很赞成。” “嗯?还有这种事?”孟蕾讶然。她一直以为,苏衡是母亲心里全然认可的完美女婿。 “傻丫头,你得站在我的立场看待一些事,比如苏衡往死里打苏辰那次,他跟我说清楚原因之前,就是我心里一道坎儿。他小时候专门学过散打,也是护着你打着架长大的,这些都无可厚非,但对亲哥哥都下死手,我就不能不担心,你们在一起之后,万一遇到什么事,他会对你动手。” 孟蕾释然,“是呢,以前我还真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我以前直接找苏衡问过,那时候他不想说,我就放下话了,要是没个清楚的交待,别想跟我闺女在一起。再怎么着,我也怕你挨恋人或是丈夫的打,那种事会让我发疯。”杨清竹顿了顿,神色复杂,“不为这个,你大概也不至于摊上姚文远那么个东西,还跟他处过一阵对象……” 孟蕾反手握住母亲的手。 杨清竹切入重点,“几年前,苏衡打苏辰那次,你印象挺深吧?但也一直不知道原因,对不对?” “对。”孟蕾说,“他们兄弟闹得跟仇人一样,大概就是从那件事开始的。” “那件事,说起来跟你有关,估计到现在,派出所还存着苏衡的报备记录。” 孟蕾竭力搜索着记忆,“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苏辰那个人渣,那时候你才多大?他就对你起了歪心。”杨清竹说起来就忍不住磨牙。 第61章 宠和哄 孟蕾双眉险些打结。起了歪心,指的当然是下三滥的心思,方便宣之于口的,谁也犯不着用笼统的措辞。 算算确切的时间,距今六年,那年她十六岁。 “我听苏衡说完之后,又找过相关的几个人问过,是千真万确的事儿。”杨清竹叹一口气,“我总是不明白,苏衡那么好一个孩子,怎么会有那样一个哥哥。苏衡去找我那天……” 随着讲述,她思绪回转到去年的夏日。 那时候,杨清竹在南方城市开着一间餐馆,经常要为维持客源费心费力,日子着实不轻松。 是午后,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正是餐馆很清闲的时段。 苏衡步履闲适地走进门,俊美的容颜令人眼前一亮。 杨清竹愣了几秒钟,直到他走到近前,笑微微说:“阿姨,我来找您聊聊。” 是那样随意自在的态度,仿佛来时所经的几千里路根本不存在,他只是来亲友家串个门。 欣赏多年的年轻人,杨清竹如何也不能怠慢,当即和他一起出门,去了环境凉爽又安静的咖啡厅。 喝了两口咖啡,杨清竹明知会让苏衡不舒服,还是问:“见没见过姚文远?” “见过。” “怎样评价他?” 苏衡边思索边说:“他父母人格很好,但他人格不好,虚伪,有可能走歪路——大概不至于坐牢,但能膈应人一辈子。” “你坦白得有点儿招人恨。”杨清竹笑了,“这次过来,要跟我聊什么?那些以前不愿意跟我说的话么?” “以前不是不愿意说,是没到说的时间。”苏衡神色坦然到无辜,“您看的很对,我喜欢蕾蕾。但在我过来之前,如果我跟蕾蕾在一起,只会带给她最烦人的人际关系。” “现在你能确定,能给她相对来讲简单的人际关系?” “对。可惜时机不凑巧,我有资格争取蕾蕾了,她身边已经有了人。但我还是想试试,只要情况允许。” 杨清竹迟疑地问:“怎么试?” “找机会跟蕾蕾谈谈,请她考虑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她不能——” “没关系,还做兄妹,她要是觉得尴尬,我走远一些。”稍稍一顿,苏衡又说,“当然,还没到考虑这些的时候,接下来我要跟您说的,很可能成为您更加反对我追蕾蕾的理由。” 杨清竹点点头,“我希望你能让我了解,你们兄弟闹到那地步的真实原因。同时我希望你理解,丈夫和一母同胞的兄弟跟仇人一样,对任何一个女性来说,都是很长远的负担,也是很重的家庭阴影。” “我理解。”苏衡敛目看着咖啡,静默片刻后才开口,“收拾苏辰那次,原因是他和一个狱友意图作案,目标是两个未成年女孩儿。 “我之所以提前知情,是因为打架打得和一些二流子小地痞认识了,那种人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相互卖个人情,他们能帮忙照顾着蕾蕾和她两个朋友。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4节 “有个地痞跟苏辰他们两个经常一起玩儿牌喝酒,听他们提过两次,知道苏辰是我亲三哥,就赶紧告诉我了。 “我又找人套话,确认他们的确有那种意图,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确切的目标人物,还是立刻到派出所报备,公安加强了巡检。” 他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喝一口咖啡。 杨清竹等待下文。 苏衡放下杯子,继续说:“派出所接到一个案子之后,出现警力不足的情况,跟我打了招呼,希望我找熟人盯苏辰他们一阵。 “那时我还在上学,只能照办,雇了几个小混混。 “出事那天是周六,放学前,一个混混到学校找我,说苏辰盯上了一个中学女生,女生住宿,周六放学后就回家。又说其他的人盯着呢,会尽量帮我阻止,但没把握,怕进去过的人打架忒狠。 “他说的学校,是蕾蕾在读的,我感觉不妙,赶紧跟着他往回返。” 杨清竹的心悬了起来,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生怕蕾蕾吃过什么亏,却不肯跟她说。 苏衡对她了个下压的手势,笑容亦透着安抚的意味,“万幸,那几个小混混还真讲点儿意气,拼命跟苏辰他们俩打了一架,到底是把人给打跑了。 “蕾蕾并不知道,除非我参与的,不然她一看到打架的就赶紧跑,避免自己被误伤,那天也是,刚一听到动静就撒腿往家跑,有个小混混负责的就是确定被伤害的目标,赶紧骑车跟了上去。他做这种事还成,蕾蕾直到进家门都没发现。 “我给了那些小混混看病养病的钱,让跟踪的那个带我去孟家所在的住宅区,到那时候我都希望,他记错了楼层或是门牌号。 “可惜不是。 “我把蕾蕾叫到楼下,方便小混混辨认,跟蕾蕾扯了会儿闲篇儿,给了她点儿零花钱,让她多买饭票,平时吃好点儿。” 说到这儿,他逸出了柔软至极的笑容,“她还跟我说,下班车之后听到有人打架,看都不敢看一眼,撒丫子跑回家里的。总是那样,迷迷糊糊的,有时候胆儿特肥,有时候特怂。” 杨清竹不自觉地微笑。 “让她回家之后,我去找苏辰他们了,挨个儿揍了一顿。先找到的他狱友,然后回我家找的苏辰。”苏衡说,“我觉得那个所谓的三哥已经没法儿要了,如果不是蕾蕾,我大概会做个套,让他犯罪未遂,接茬往里面蹲着去。 “但他目标是蕾蕾,我不能冒险,在那时候,她是我看着也带着长大的妹妹,迷迷糊糊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行了,其他的她接受不了,我也受不了她面对不好的事。 “但是,不教训苏辰一下,我的日子就没法儿过了,所以,我往死里揍了他一顿。 “事情就是这样。” 之后的事情,杨清竹知情:苏辰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来月之后,齐友兰给他钱,让他到外地做生意,连带发生的是,那个母亲与她的小儿子也几乎成了仇人。 杨清竹缓缓地喝着咖啡,脑筋却在飞速转动,“苏辰怎么会盯上蕾蕾?” “他到结婚的年纪了,蹲监狱的黑点让他很难找到未婚妻,可是我们那个妈没完没了地给他张罗,相过亲的,他一个都看不上,他要娶他认为最漂亮的女孩子。而且他说,他喜欢蕾蕾,他会为了蕾蕾改邪归正,只要她肯在成年之后嫁给他。为了要蕾蕾同意,他除了先把生米煮成熟饭,没有任何办法。”苏衡语气不掺杂任何情绪,“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杨清竹心里一阵恶寒,实实在在地被恶心到了。苏辰那种人渣,也配惦记甚至还想染指她的蕾蕾? 那一刻,愤怒驱使下,她想对苏衡说,你下手轻了,就该把他打成半身不遂。 她用了很长时间平复心绪,然后问:“你妈妈知不知情?我指的是苏辰打蕾蕾主意这件事。” “她不知道。”苏衡说,“我跟苏辰说了,他要是敢外传这件事,我很愿意为他坐二三十年牢。 “您也知道,他就算说太阳是方的,我妈也会相信。她知道之后,说不定可哪儿嚷嚷,然后跑到孟家提亲,用丰厚的彩礼收买孟连江和李玉萍。那对夫妻是什么人,您应该清楚。” 杨清竹长长地透一口气。她刚刚很担心齐友兰知情,保不齐哪天乱说话,四处败坏蕾蕾的名誉。那个女人,对样貌出挑的女性,不论怎样的年龄段,都存在着没来由的敌意。在她眼里,漂亮女性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招摇惹的祸,活该。 下一刻,苏衡态度郑重地说:“如果不到不得已的地步,我希望您也当做不知道这些,不跟蕾蕾提。她没必要知情。如果有人要为这件事受惩罚,也应该是苏辰和狱友,还有我妈。” “可是我不在蕾蕾身边,她真的一点儿防备也没有的话……”杨清竹犯了难。 “有我。阿姨,您相信我,不管我跟蕾蕾能不能成,不管我以后离她是远是近,都会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如果我做不好、做不到……一辈子不长也真不短,我陪她走完,不管我是她四哥,还是我想成为的她的什么人。” 亦是在那一刻,杨清竹笃定,他爱她的蕾蕾,爱到了骨子里。虽然,他绝口不提那个字。 听母亲回忆到这里,孟蕾转头望着窗外,竭尽全力地逼退泪意。 要不是重生后变得敏感敏锐了一些,她真的是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曾遇到过怎样的危险。 “一辈子不长也真不短,我陪你走完。”前世她状态完全崩溃时,他紧拥着她,在她耳边说,“蕾蕾,错在我,是我没照顾好你,我没想到身边会一再出现丧心病狂的人。对不起。” 当时她没细究字眼,等到意识到“一再出现”几个字有些奇怪的时候,只猜测他那时也快被自己折磨疯了,以至于说话不够严谨。 可他的歉意是真的。 他本来就把保护她当成自己的责任。 冷心冷肺如他,遇到是非对待她的时候,从不知道怪她没脑子一味作死,只会在自己身上找过错。 就像上次她和张然去城南住两天闹出的乌龙,他真正恼火的也是他自己,而不是她这个事儿精。 杨清竹轻轻揽住女儿的肩,温柔拍抚,“蕾蕾,现在是不是很跟苏衡说点儿什么?” 孟蕾想了想,“不说。他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我听他的话,比心里装着乌七八糟的事强一万倍。” 杨清竹动容,又笑,“又了解又体谅苏衡,真好。” 孟蕾汗颜。活两辈子再不对他有所了解,那可真是没法儿要了。 “等他回来,好好儿跟他聊聊。”杨清竹拿起站起身,“我明晚再过来住,继续跟你说我女婿有多好,今天就算了,你应该跟你丈夫多说点儿心里话。” 第62章 宠和哄 只剩下自己,孟蕾坐到窗前的沙发上,望着外面越来越深浓的夜色。 母亲讲述中提到的出事的那天,她有印象。 实际上,和苏衡大多数事情,她都记得,因为那是经历时便知珍贵的记忆。 她和小莺、然然这个年龄段的人,从小就明白,街面上不清净,比起一度的游街造成的踩踏事件,打架都算是小儿科。 她对于街头打架事件的畏惧,源于经历中不少次是因为自己而起。有的男孩子不论年龄大小,总是贱贱的,千方百计要占女孩子的便宜,小时候遇到的管她要零花钱,十多岁起除了这种,就是说什么一起玩儿、处对象。 这是在成雪看来近乎离奇的经历,可她和小莺、然然就是会隔三差五遇见。大概是她们穿戴的比较打眼,而且一看就没脑子吧。 有时候她们被气急了,也会揣摩着情况一起揍找事的男孩子一通,当然,要是遇到的人多于两个,又没人帮忙,她们就只有找准机会逃跑的份儿。 大概是在十七那年,她们三个踅摸到了折叠刀,各自一把,每天带着防身。因为从那时起,她们不再在同个学校,遇到的真正打歪主意的人,会给人个出其不意,想不中招,就得有跟他拼命的勇气。 ——这种事,她没跟苏衡说过。他已经尽全力给了她相对最安生的环境,而且那根本就是需要自己防范的事,要指望他,除非是亲兄妹,要求他长期管接管送。 那一天,她听到人打架的呼喝声,余光瞥见好几个人打成一团,立马拔腿跑开。 苏衡到家里找,在她意料之外,但也很开心。看到他,她总是开心的。 他问她在学校的情况,说她瘦了,要好好儿吃饭,捎带着给了她一些钱,要她买饭票。 她知道他的脾气,想着回头送他书或文具吧,就没拒绝。 从头到尾,她一点儿都没察觉他有任何异样,也不知是他在那时就能够自如地控制情绪,还是她实在迟钝。 听说他往死里打苏辰,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消息传开需要时间,而她一周只有一天在家,免不了后知后觉。 她没什么感触,只是告诉然然和小莺:以后看到苏辰,离远一些。苏衡下狠手修理的人,一定是要不得的那种,她们从不怀疑这一点。 她做梦都想不到,那件事跟自己有关。 对苏辰,她当然与母亲一样愤怒嫌恶,可他是苏衡长期盯着的人,需要她做什么的概率很小,和上学时一样,保持戒备,远离即可。 如今再想到苏衡结婚前的三四年,才知道他心情绝对比她煎熬:她生父很容易搞定,生母要是不同意,路就要走得很辛苦,再加上那样的两个亲人意味的潜在问题……换了她,早就愁的烦的放弃了吧? 电话响了,孟蕾赶紧过去接听。 是杨清竹打来的,说已经到家了,尽管放心。 孟蕾心安下来,拿上一个小收音机,去了浴室泡澡。 身形浸在热水中,室内流转着音乐节目播放的流行曲目,感觉特别惬意。要不是晚上喝了酒,怕睡过去,真要闭目养神一段时间。 洗完澡,把头发吹到八分干,孟蕾把课本拿到卧室,窝在床上看。 母亲感觉她有很多话想跟苏衡说,没错,那时她是那样的心情,这会儿冷静下来,已知根本没必要。 早就领教过他过分的敏锐,万一一两句话不对,被他察觉端倪,看出她缠着母亲问出那件事了怎么办?没坏处,但也说不出有什么好处就是了。 在他眼里,她是心智还没完全长大并正在努力长大的人,如何也想不到她前世已经通过孟家知晓世间很多恶心至极的事儿,少不得一阵一阵的担心。 能免则免吧。 说起来,在苏衡面前,她真是前世今生相加这些年,都没真正长大过。 这一生,真要顺其自然地成长起来,最起码,得让他相信,她自己可以应对大多数事情。 因为,不同于前世,他们得要个孩子。如果她身体没问题的话。 怀孩子生孩子,都是一想就很辛苦的事,但她想要孩子。 前世没有孩子,每况愈下的身体根本不曾怀孕,生涯之末反复分析之后,结论总是没有孩子也好,她照顾不了几年。可每每思及这问题的第一感触,总会有些遗憾。 大概是想,苏衡该有至亲的人陪伴。他在家中算是没有亲人缘,算是关系良好的,相对时也是淡淡的,谁离了谁都照样生活。如果有个牵动他心弦,令他更有斗志始终有盼头的孩子在身边,她就算离开了也可以放心一些,他总归会为了孩子好好儿地生活。 这是让她但凡细想就心酸的事。 孟蕾按了按眉心。 记得前世跟他讨论过孩子的问题,彼时他说不想要,语气淡淡的,近乎漠然。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他又能是什么态度?越是漠然越显得不在意,她越能好过一点点。 重生后倒是还没正经谈过这个话题。 正想着,透过半开的房门,孟蕾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扬声唤:“四哥?” “我回来了。”苏衡应声,片刻后走进卧室。 孟蕾不由看了看放在手边的腕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 “妈呢?次卧门开着,根本没人。”苏衡问。 孟蕾扯谎:“临时有事,得回去,明天再过来住。” “这么说,独守空房了一阵子?”苏衡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到门边的柜子上,坐到床边,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还不睡?真用功呢还是胡思乱想呢?” 孟蕾长睫忽闪一下,顺势说:“你跟坤哥、煜哥小聚,怎么从来不把人请到咱家?你们说的话都是我不能听的?” “瞎说。我们见面不是打篮球就是打台球,家里又没那些设备。” 孟蕾释然,又摸一摸腹部,“刚刚还在考虑孩子的问题。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那不是你夜大毕业之后的事儿么?” “早点儿想想又没坏处。”孟蕾横他一眼。 “男女无所谓,最好乖一些,省得见天儿的折腾得我们人仰马翻。”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5节 “……”他这脑子,真是习惯性地从实际角度考虑问题。 “你呢?”苏衡问她。 “我也无所谓,但是希望孩子继承你的脑力和天赋,不是希望孩子多优秀,是觉得在学习工作方面更有信心,过得很充实。” 这是孟蕾的心里话。不是说少见的聪明有天赋的人就能走什么捷径,实际上,这种人里的大多数,付出的努力比一般人更多,所取得的成就根本是与天资相辅相成的。 但是,人对生活中的大事小情应付起来得心应手,会经常有成就感,那就是一种幸福。 她可不希望孩子跟一度的自己一样,得过且过、稀里糊涂。虽然她和苏衡可以给孩子那种一辈子无所事事都能衣食无忧的环境,但人活着总得过得充实些才有意义,而且纯纯的二世祖的潜在危险太多。 苏衡微微扬眉,“还真认真考虑了,说的也是。谁都盼着当活祖宗,但活祖宗当久了也很没意思。” 孟蕾笑出来,“你才教不出那样的孩子。只不过,有了孩子之后,你会不会改改脾气?要是跟对我似的没耐心……想想我就开始同情孩子了。” 苏衡也笑,这次手改为用力揉了揉她精致的小脸儿,“等你毕业怀孕之后,再规划养儿方案。”说着亲她一口,“都这么琢磨孩子的事儿了,孩子怎么来的你也好好儿琢磨一下,我去洗澡,晚完了跟你一起研究。” “你个没正经的。”孟蕾又气又笑,一巴掌拍在他手臂。 而脑子里一过那件事,她就已经神经性的觉得累。 以前折腾的时间久了,也是身体疲惫,但半天左右就能缓过来。现在却不一样,那种疲惫好像会侵蚀到头脑,当时事毕就是转头睡着的状态,等到醒来,脑子里还有些空茫,腰酸腿疼的疲惫也会无形中放大数倍。 所以她总是不懂:他怎么就能神采奕奕的?怎么从没有过赖床的时候? 也只能自己犯嘀咕,不好意思跟他深入交流。 有的话题是不能够深入交流,但身体的交流却是越来越深层次。 这晚直接折腾到了凌晨四点来钟。 孟蕾把苏衡一脚踹下床的心都有了,陷入沉睡前咕哝:“只睡三小时左右,你怎么能受得了?” 苏衡这才告诉她:“成煜、王学坤投资了个项目,要我做一些数据的测算,我要他报答我的条件,是他把请的一天假转给我。” “嗯?”孟蕾睁开眼睛看着他,不由展颜而笑,“那你这次的假,加起来不就有三天了?”周末他有时休一天,有时休两天。 “对。”苏衡亲了亲她面颊,“留在家里帮媳妇儿做做家务,再一起去趟医院,看看你胃病到底好没好。我要是不拎着你去,你大概能给我拖到明年。” 孟蕾笑着把脸埋到他胸膛。 苏衡抚一抚她的小脑瓜,“看房子、筹备自选商场的事儿,我也帮把手。”倒不是说她自己完不成,而是他人际路子宽,不少事真就是打个电话就能办妥,那就没必要让她多费精力。 孟蕾点点头,打个呵欠,又提醒他:“你要记得,明天中午打电话给李烨林和张然,他们明天登记结婚,我们得电话祝贺一下。” “没问题。只不过,那俩人真要结婚了?”苏衡其实感觉有点儿不真实,“进度快到这样,真的好么?” 说起来,他跟蕾蕾是特别特别仓促地扯证儿了,但他们又不一样,在那之前,有着那么多年的基础。而李烨林和张然,像是闪电般恋爱确定了关系,可也没怎么恋过,一下子就蹦到了结婚,别从新婚就开始掐架才好。 第63章 宠和哄 孟蕾倒是不担心,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略显含糊地说:“然然是优缺点都明明白白摆着的人,李烨林既然喜欢,就会做好心理准备。他年纪跟你差不多,总不会不让着然然。” 苏衡心说,你的优缺点也明明白白摆了那么多年,我结婚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有什么用?少掐架了? 不过他也只是闲得没事想一想而已,到底是不关自己的事。 他给迅速酣睡过去的媳妇儿掖了掖被角,继而阖了眼睑,放空心绪。 苏衡和平时一样准时醒了,清楚做好早饭怀里这个也不肯起来吃,索性躺到八点才起。 做好早饭,一起吃过,他让孟蕾回去补觉,自己把她昨天倒腾过来的衣物、食材井井有条地安置好。 室内很干净,还是打扫了一遍,捎带着看家里还缺什么,结果是没有短缺的,倒有他瞧着可有可无的,好在不碍眼,也就无所谓。 这大概就是他们对家的要求的不同之处。他恨不得家里每样东西都具有实用性,但她喜欢添置一些只有装饰作用的物件。 不管怎么说,这次从买房到搬家,是她一手办妥的,他其实很过意不去。不过也没事,等再搬家,他全部包办就得了。 十点来钟,苏衡把孟蕾哄起来,一起去了医院,针对她以前的胃病做了细致的检查,过两天才能拿结果。 随后,两个人舍近求远,没让商店送食材到家里,而是结伴到自由市场、供销社买蔬菜鲜肉水果等。这样的一个好处是,孟蕾可以了解一下行情,看自己的员工有没有疏漏,定的价钱有没有高或低。 到家已经十二点多,倒是没关系,横竖上一顿吃的晚。 苏衡打电话到张然的新家,问她和李烨林领到结婚证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言简意赅地送上祝福,承诺过两天请客吃饭,然后挂断,到厨房和孟蕾一起做饭。 只这么一小段时间,他已经真正学会了各类蔬菜炒鸡蛋和几种蔬菜炒肉丝肉片。照这进度,到不了新年,他做家常菜就不成问题了。 孟蕾从不羡慕嫉妒他的能力,因为习惯太久了,从而一点也不吝啬夸奖的言语。毕竟,人家学这些,只是为了分担家务。 说起来,他年幼、年少期间的生活环境,是非常令人眼红的:他的祖父祖母都是身居要职,不管大环境怎么样,居住的四合院里,都有几个专门打理家事的人,做菜的老阿姨的厨艺特别好,他偶尔带到师父师母家里的菜,都令人赞不绝口。 那么优渥的条件,谁愿意离开呢?齐友兰被公公婆婆撵出去之后心生落差,是情理之中,情理之外的是她愈发迁怒苏衡罢了。 比较起来,孟蕾的外祖父、外祖母的地位不如苏家二老,生活上遇到的问题就很多。 在大环境起伏不定的年月里,他们要考虑杨家的成分问题、亲友带来的附带问题——全是那种时代里比较微妙,但一旦成为问题就能要人半条命的问题。 如果没有那些外在因素,当初杨清竹离婚时,老两口不论如何都要帮女儿争取到外孙女的抚养权,终究不能不考虑那些意念中的万一,应对起来就是给双方都留了余地。 孟连江那个人再怎么混蛋,出身、成分都没任何问题,且是难得的掰着手指头找都找不出隐忧的类型,不可能出现被揪住小辫子游街批斗的事,孟蕾的抚养权在这样的一个生父手里,起码能避免动荡。 当然,反过来,杨家要是知道大环境越来越宽松,那是怎么样都要在当时把抚养权挣到手,再把孟连江、李玉萍干的混账事儿揭发出来,笑着看他们被整治。 可惜,一般的人都要摸着石头过河走完一辈子,大是大非面前,不敢有绝对的乐观。 想远了。孟蕾扶了扶额,觉得自己这两天的状态有些奇怪,没事就回想以前,这可不好。但也有情可原,毕竟是被苏辰那件事刺激到了。 吃完午饭,苏衡开车,陪孟蕾去看自选商场的门面,在装修的就看一下师傅们的手艺到底怎样。 随后,苏衡联系了上次看的洋房的房主,带孟蕾去看房。 真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走进去就感觉时光蓦然倒流到了民国时代——很奇异的一种感受,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孟蕾很喜欢,当即告诉苏衡,转头与房主谈妥价钱,然后让两个男子聊聊天,自己开车到银行取钱。 这一处房子她一定要放在自己名下,等收拾好了,没事就过来住一两天,往后价钱就算涨上天,也不会出售。 苏衡感觉得出她的心思,不然也不会由着她花她自己的钱。 她是天生孩子气的心性,经常想添一些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持有绝对的使用权。 眼前这所房子,按苏衡估计,她在看的时候,大概就在憧憬节假日邀请亲朋好友过来赴宴、衣香鬓影的情形,要是情况允许,要求女客穿旗袍都未可知——民国宴会让她有什么样的猜想,就想试试能否成真。 她喜欢的这些,苏衡全无兴趣,他的乐趣在于,看她兴致勃勃地为这些忙活,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陪她一起。 等到孟蕾折回来,双方很爽快地办理过户。她还带了照相机,给两男子拍了几张照片,送走已经成为前房主的人,又缠着苏衡到这里那里的拍照。 幸好她不喜欢摆拍的摄影成品,对他要求只是四处转转,和她拉开一段距离,供她抓拍就行。 饶是这样,苏衡也要无语死了。好不容易被放过了,他取过相机,用心地给她拍了不少照片。 回到车上,孟蕾赶在他发动引擎之前,凑过去亲了亲他面颊。由此可见对这房子有多满意,今天又过得有多开心。 她开心了,他这一天也就值了。 同一时间,张然瘫在沙发上犯愁。 李烨林父母不在世了,家族里的人却有一大把,今晚李家定了餐厅为一对新人庆祝,要摆六桌。 那么多人,张然一听已经头大。等到明天,她家做东庆祝,少说也得三四桌席面。 她对应承人的场面其实非常打怵。要是八面玲珑擅长交际的性格,也不会早早地开店做清净悠闲的老板了。 李烨林早退赶过来,进门看到张然那样子,心里就有数了,放下东西,笑着走过去,吻一吻她的唇,“李太太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张然照实说了,末了嘀咕道:“早知道这样,就不跟他们汇报这事儿了。蕾蕾跟四哥领证之后,可没这些破事儿。” “什么话这是?”李烨林笑意更浓,把她抱起来,“到卧室换衣服,你要是懒得动,我帮你换;晚上你要是懒得说话懒得吃饭,我替你。谁要是挑理,我就说我犯错误惹到媳妇儿了。” 张然笑出来。她发现了比他岁数小的好处:不需要她提要求,他就主动迁就哄劝。 当然,不是谁都这样,冯超比她大好几岁,有个毛用? 不对,她可是真正的名花有主了,不能总想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不是她喜新厌旧,实际情况证明的只是她以前眼瘸,选的人实在不怎么样。 接下来的两天,夫妻两个忙着应承两头家里的人,相互照应着,倒也谈不上累心。 累心且糟心的是商小莺。 从小到大的三人组,现在两个步入了婚姻,只剩她还单着,少不得有人为她着急,到底出于什么居心,就是见仁见智了。 她父母只在开玩笑的时候做出勒令她赶紧结婚的样子,平时只是委婉地套套话,劝她自己上心一些。 如今搬到新家,赶上张然领证的消息传扬开,叔伯家里的人轮番登门,一是来看看她的新房,二是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周日下午,登门的是商小月。 参观堂妹的新家时,商小月说了几句酸话,商小莺左耳进右耳出,心里琢磨的是刚刚在自学的下周课程。 相对而坐时,商小月喝了半杯茶,很认真地看住商小莺,“还没结婚,你怎么就买房子了?以后要找个倒插门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商小莺心里已经不悦,“看得顺眼,他倒插门也行,看不顺眼,用这样的房子做彩礼我也不稀罕。” “瞧把你牛的。”商小月嗤笑一声,“不过,说起来,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又买房又买车的,也不怕人说你在话剧团的时候绑上了谁,一劳永逸了。” 商小莺卷起毛衣袖管,冷眼睨着她,“商小月,你丫是来找抽的吧?” 商小月当即冷脸,“敢做不敢当么?你当别人怎么想你,你们那个圈子,找个有钱了嫁了傍着的多了去了……” 她的话没能说完。 商小莺也没说话算数,并没抽人,而是特别麻利地抄起面前的茶杯,另一手飞快地扯开商小月领口,几乎是在同时,将仍有些烫的茶水一股脑灌进对方领口。 这是她在话剧团跟人掐架多少次练出来的。真跟人起冲突时,根本派不上用场,平时收拾没什么战斗力的倒是正好。 商小月低嚎了一嗓子,立刻跳起来。 “滚蛋!”商小莺脸色更冷,“敢再恶心我,我现傍个能打架的,揍死你个嘴贱的玩意儿!”说着话,拿起了随手放在沙发扶手上的鸡毛掸子。 商小月已经失了先机,又难受得厉害,哪儿敢跟她找补,很狼狈也很听话地滚了。 商小莺用力甩上门,绕着手臂思考一下,打电话给父母,主动招供自己刚才干的事儿。 商先生听了原因,沉默了几秒钟,说:“我马上去你伯伯家里,问他们家怎么就教出了那样的孩子。她说的那也是人话?再有下回,你就往死里抽她耳刮子!” 倒把商小莺逗笑了,“您也不怕人数落您慈父多败女。” “就这样儿了。”商先生顿了顿,又叮嘱女儿,“下次再有人跟你这么说话,你就实话实说,把苏衡跟蕾蕾搬出来。前不久我到京交所,跟苏衡聊了一阵,随口提了一句,说偶尔也担心家里被人说闲话,他说的是现摆着他跟蕾蕾俩证人,实话实说就成,谁要是嘴欠,他收拾。” “真的吗?”商小莺开玩笑,“我四哥这心情一好,倒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6节 “什么时候没有过?”商先生语气柔和下来,“蕾蕾和他都是你命里的贵人,当然,我闺女也不差就是了。” 商小莺好一通笑。要她扪心自问,她都不知道自己除了一张过得去的脸、一些演话剧的功底,还有什么是不差的。 不管怎么着,有自个儿老爹这么一通打岔,她心里的火气也就全消了,回到书房里,继续埋头自学。 同样的周末,孟蕾晚上过得很消停,白天却是节奏很快地跟着苏衡忙活自己手里的各项事务。 很明显,苏衡不但适应还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环境,在家里经常没溜儿是真的,正经办什么事的时候,不自觉地沿袭了高效率的习惯。 周日晚上,累得早早睡下的孟蕾的结论是:“打死我也不跟你一起工作。” “愿意跟我做床上运动就行。”苏衡笑说。 孟蕾轻踹他一脚,下一刻就怕他呵自己的痒,怂怂地扎到他怀里,“我当然愿意,但我这两天办的事,是平时半个多月的工作量,真要散架了。等我缓过来再说。” 苏衡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疲惫,说:“今儿就饶了你。”与此同时,手不轻不重地拍她翘臀一下。 “嗳你个流氓……”孟蕾着恼,想咬他。 “老实点儿,”苏衡语带笑意,“也不看什么地方,我可禁不住你闹腾。” “……”他说的倒是实话,她也只好熄火,把脸埋进他怀里,又把他的手拉到背后,气鼓鼓地命令,“哄着睡。” 苏衡只觉得可爱极了,抬手轻轻拍抚,“安心睡,明早我叫你起床。” 孟蕾阖了眼睑,脑子里还是白天经手的种种事务。又跟他学到了不少,她静下心来分析总结,直到入梦。 转过天来是周一,理论上,孟蕾应该去梁东越那边出席例会,但她一次都没去过: 对于宾馆酒店类的业务,她并不在行,能以顾客立场提供的建议也早说尽了; 至于投资能否尽快回流,于她只是运气好坏的问题,也并不介意盈亏; 到明年她自己的事情更多,就算有心也没工夫掺和别人的事,与其应付一段时间再推掉,不如打一开始就不参与。 由此,她神采奕奕地走出家门,继续忙碌自选商场的筹备工作。 托苏衡的福,她有了自选商场的总部:地方在买下的一个商场门面的楼上,原本她只要求简单装修出两间办公室,供她陆续招聘员工就成,可苏衡说不管敬业与否,该有的架势得摆出来。 她想想也是,自己总不能今天在商店、明天到哪个商场的办公室,一次次去找下属谈工作,因而照苏衡的意思,规划出大概五间办公室的地方,请装修人员两三天内做好简单的装修,一应办公设备也已采买付款,只等装修完送货上门。 到周三,五间办公室临街那一面,在外面悬挂上了醒目的“利友总部”颇为醒目的标识,室内各项基本上也已收拾妥当。 三天里别的事也没耽搁,孟蕾招聘到了工作助理、文秘、业务员等六人,周四会准时报到上班。 而她竟因为连续的忙碌忘记了一件事,周四是十一月十号,她的生日。 早上苏衡给她做了很丰富的早餐,她还有些纳闷儿,直到他出门时轻吻她的唇,柔声说“生日快乐”,她才想起这码事,却不知作何反应,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傻猫似的。”他拍拍她脑门儿,转身出门。 “你才傻猫似的呢。”孟蕾后知后觉地还嘴,说完自己都觉得这种话用到他身上实在亏心。 他记得她的生日,那么,生日礼物还是值得期待一下的吧? 孟蕾这么想着,穿好外套,挎上挎包,慢悠悠出门,去往自己的专属办公地。 杨清竹赶在九点钟之前,给女儿打电话,送上生日祝福。 张然和商小莺是在她工作期间相继打来的电话。 孟蕾分别与三个人说定了,晚上一起到外面吃饭,她请客。 是在下午三点钟,苏衡的生日礼物送到她手中。 第64章 在成长 其时孟蕾正在分析买哪支股票。 今年进账属实很多,可也真没少花,加上股市还没到妖魔鬼怪作妖的阶段,她乐得多多益善地赚。 助理告诉她,有个叫大尧的替苏先生送东西过来,问她见不见。 孟蕾当然要见。 大尧笑呵呵进门来,一手握着一束花,一手拎着一个封好的纸箱。放下东西,与孟蕾寒暄几句,告辞离开。 花是盛放的天堂鸟。 孟蕾端详着,笑开来。 也不知苏衡从哪儿踅摸到的,反正是怎么也不肯随大流送她玫瑰。 要是不拧巴,也就不是他了。 横竖她曾心心念念的只是他送花,不拘哪一种。 办公室里有花瓶,不管有没有人送花,她都要时不时地弄几支花添点儿香气。 天堂鸟放进花瓶,置于办公桌一角,孟蕾打开箱子,看里面的东西。 有三个样式古朴的木匣子。 “怎么送这么多?”孟蕾咕哝着,拿起最上面的匣子,轻轻打开。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红绸袋子,里面大概放着票据。孟蕾随手放到一边。 大红色绒布上,静静陈列着一对白玉簪,玉质通透莹润,簪头雕刻成花朵形状。 孟蕾的手指抚过簪子,唇角徐徐上扬。 簪子放回原位,拿起红绸袋。 里面的确有票据,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写着: 望你如春风、夏花, 自由、灿烂。 岁岁年年。 蕾蕾,生日快乐。 字迹力透纸背,铁画银钩。 孟蕾满心洋溢着欢悦。 说起来,苏衡从没正经写给过她什么话。 有些年互送贺年卡,他的祝福语一致:祝蕾蕾新年快乐。 要不是他的字一年比一年漂亮,孟蕾真的要怀疑,他批量购买了贺年卡,一次写很多,然后一年发给她一张。 好像除了学业中避不开的作文论文,他毫无文字形式的表达欲。 孟蕾把卡片收进时时带在身边的记事本,看了看票据,出自一家古玩店,购买日期是三天前。 收好这份礼物,她继续看其他的。 另外的两个盒子,一个里面是白玉、青玉质地的两把梳子,购买日期是前年的十一月八号;另一个里面是一对点翠凤钗,购买日期为两年前的十一月六号。 在孟蕾的记忆中,结婚之前,他们从没为对方庆祝生日。 因为苏衡从来不过生日,小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过生日时,当然也不会跟他提。 上辈子婚后那么多年,他们也没为彼此庆祝过生日。他后期和家里闹得挺僵的,基本上不来往;她和母亲则是过于一言难尽的情形,到了母亲的受难日,庆生不亚于自找罪受。 种种前提都让孟蕾认为,苏衡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可是,他记得。 反复赏看着礼物,每一样都爱不释手,她思绪不自主地回到年少时。 师父师母手里有一些名贵的物件儿,可谓费尽心思才保留下来的,却并不会当宝物一样,反而没事就拿出来,让学生长眼力、学些东西,比如说出保养、擦拭、清洗的法子,让他们现学现卖。 孟蕾特别喜欢古老的首饰,从妆奁匣子到哪怕一枚工艺不错的银戒,都能拿在手里研究大半晌。 苏衡打趣过她:“生错年代了,照你这样儿,应该早生几百年,当大家闺秀。” 她认真地想了想,说:“不好,古代的女孩子不能跟男孩子一起学东西,那样就遇不到四哥了,还是这年代好。” 苏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也想了想,说:“对,还是这年月好。我们蕾蕾喜欢这些也容易,等我赚很多钱,一样一样买给你。” 她特别开心,说有这句话就知足了。 如今,他做到了。 孟蕾打电话到苏衡的办公室,他很快接起: “哪位?” “是我。”孟蕾担心他正忙着,开门见山,“礼物收到了,谢谢你。” 他很轻地笑一笑,“还算满意?” 孟蕾听得出,他手边不忙,但也不是很闲,“不能更喜欢。” “那我就踏实了。有没有给妈准备礼物?” 孟蕾笑,“好多天之前就准备好了,本来打算跟妈单独过生日的。” “把我开除可不行。”苏衡问她,“晚上怎么安排的?” “到香锅鱼餐厅过,还有小莺然然煜哥他们,今天妈亲自掌勺。” “那多好。我提前下班,去接你。” “好,等你。”孟蕾说,“晚点儿见。” “晚点儿见。” 挂上电话,苏衡挥了挥手,试图淡化空气中缭绕的烟雾。 在他对面,就座的男子清瘦苍白,指间燃着香烟。 他是虞仲开,与苏衡交情匪浅。 “脸色跟鬼似的,没睡好还是病了?”苏衡端茶喝了一口。 “没睡好。”虞仲开狭长的丹凤眼瞥过电话,眸中有了些许笑意,“我嫂子打来的?” “嗯。”苏衡若有所思,“明明在一个城市,但你有几年没见过她了吧?” 虞仲开回想一下,“上回碰见,得是两三年前了。现在,她大概连我叫什么都忘了。”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7节 “背不住,你们实在是见的少。” 虞仲开嘴角一牵,深吸了一口烟,“我那事儿你就别管了,好好儿跟我嫂子过日子。” “特地叫你过来,我是为了听这种废话?”苏衡刮一下眉心,“我跟你一起出去一趟,但你得迁就我的日程,等我想一下。”见虞仲开张口欲言,他打个手势。 那是不容质疑的态度。虞仲开对他的了解,远多于时时与他相见共事的王学坤、成煜,心知没得转圜,也就保持沉默。 苏衡一面飞速地转动着脑筋,一面又挥一挥空气中的烟雾。 下一刻,他从虞仲开手边拿过烟盒,取出一支,点上。 要说生活中有什么小事经常让他不爽,也只有吸二手烟这一件,换个人,他早把人请出去了,但虞仲开不一样。既然不便阻止,只好暂时同流合污。 虞仲开轻轻地笑。 香烟燃得剩下半支时,苏衡说:“你最多等我二十来天,我这边就全安排好了。” “但是,走这一趟,乐观的话也得个把月,确定家里没问题?你知道,我指的是我嫂子。” “没问题。” “在我印象里,她还是个稀里糊涂的小破孩儿,苏辰又快出来了……”虞仲开烦躁得捋一把短短的头发。 苏衡微笑,耐心地说:“小破孩儿已经结婚一年了,懂得照顾自己,而且有我岳母在,我也另外安排了人,快到位了。” “确定没问题?”虞仲开推心置腹,“我不是跟你矫情,你要是全程帮我,事情处理起来肯定是最顺手,但我嫂子但凡出点儿什么闪失……不如撒手不管那些破事儿。” “不用有那些顾虑,”苏衡自信地一笑,闲闲地吸一口烟,“你大可以放心。” 虞仲开深凝他一眼,唇角逸出信任且释然的笑,“成,那我等你。” “正好可以先做做准备,摸摸底。” “听你的。”虞仲开将烟摁熄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我该滚了,你也好赶紧开门窗通风。” 苏衡逸出清越的笑声。 “对了,”转身时,虞仲开记起一件事,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狭长的小盒子,放到苏衡手边,“给我嫂子的生日礼物。” 苏衡扬眉。 “猜你今年得破例,给我嫂子过生日,来的路上现买的。”虞仲开轻一挥手,“走了。” “注意身体,你脸色真的像病痨鬼。” “乌鸦嘴。”虞仲开语带笑意,大步流星出门去。 苏衡叼着烟,拿起那个小盒子,打开来,果然不出所料,是一支钢笔,不同寻常之处在于,这是一支金笔。 “这小子。”他无声地笑开。 好像是夏天的事,他给虞仲开打电话,对方大言不惭:“资金有问题就找我,我真是穷得就剩钱了,要不要金条?我能送你一些。” 送金条就罢了,还送“一些”,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才好。 但也很正常,好几年了,虞仲开忙的事情只有赚钱,有时与他联手,有时独自揽一些灰色业务。 只苏衡这边,苏辰离开眼界后,二次入狱之前,一举一动仍能获悉,就是虞仲开的功劳。 苏衡与齐友兰决裂当日,当着母亲与孟蕾的面儿,打的那个询问能否送苏辰吃牢饭的电话,接听的人就是同在京市的虞仲开。 虞仲开当时说有可以检举的罪行,但判刑时间大概只有一年左右。 苏衡确信无疑,要他立刻去办。 后续情形证明,虞仲开丝毫没辜负苏衡这份信任。 他们相见时少,却是真正的朋友,亦可说,恰如血脉相连的至亲手足。 虞仲开走出京交所,坐到车子的驾驶座,不耐烦地蹙眉,按了一下不适加重的胃部。 脸色应该实在是不正常,不然苏衡也不会提两次。那土匪一般时候根本不在意谁的小病小痛,一旦提一下,那人就好不了。 大概是连日上火的缘故,胃要添乱。 他这几年患过好几种胃病,却无法久病成医,每次都是到医院就诊,选择最快治疗的方式,至于医护人员的话,全当耳旁风。 这回到底是什么胃病要发作,虞仲开全无概念。 估算不出轻重,到医院看看吧,大不了服药打点滴一起来,多说三五天就完全缓过来了。 他这么想着,发动引擎。 车子行驶到半路,虞仲开眉头越皱越紧,因为觉出口中泛酸,是要呕吐的征兆。 他有些想不通:起床到现在,一粒米都没吃过,只喝了两杯白开水、半杯茶,有什么可吐的? 可他的不解归他的,身体的不适却不由他控制。 车子近乎匆忙地停在路边。 虞仲开下车,走到路边,弯腰呕吐起来。 吐出来的液体,呈淡淡的粉色。再之后,颜色逐步加深。 商小莺开车去往京交所。 之前她自己选了两支股票,买了一些,目的不是赚钱,而是验证一下自己的眼光。 每次到京交所,她都会向苏衡请教一些研究行情的问题,苏衡从不藏私,巴不得她赶紧自己玩儿得转,省得他时时提醒买入放出。 商小莺从来明白,遇到蕾蕾、然然是生平幸事,却从没想过,蕾蕾的丈夫能关照自己到这地步。 他简直是守着一座财宝山,帮着她们把越来越多的财宝收入囊中。 要亲友、媳妇儿的朋友一起发大财的男人,这世间能有几个?要知道,多的是越有钱越守财奴的人。 想着这些,商小莺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不管外人还是自己人,都说她和蕾蕾、然然是缺心眼儿三人组,凡事都由着性子来,可这能怪她们么? 她们由着性子处事,过得比谁差了?不管精神层次,还是物质层次,现在不都是最好的? 当然了,商小莺也明白,往后得稳步提升知识和内涵,不然财富再多也白搭,迟早打水漂。总不能拖累四哥和蕾蕾一辈子。 远远的,她望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年月路上的轿车不多见,高档轿车更少,而她注意到的那一辆,正是价格高昂样式美观的类型。 卖相很好,只是不知道性能怎么样。商小莺想着,回头得找相关的书籍杂志,查查那是什么车,看看质量好不好,要是不贵的离谱,就给父母买一辆。 她自己开什么车倒是无所谓,正如蕾蕾说的那样,车能代步,性能过关,能可着性子开五年往上,就算是回本了。再说了,开好车太打眼,没必要出那种风头。 想东想西期间,车子趋近看到的那辆轿车,商小莺看到了那个男人。 起先他似乎是在弯腰呕吐,她以为是大白天喝高了的酒鬼;他转身时,脚步明显踉跄了一下,随后,他的手按了下胃部,又摸索着寻到车身。 男人末了的举动,引起商小莺的不安:摸索着找支撑,似乎是看不到东西了。据她所知,喝得烂醉时视力会出现偏差,却不会到这地步。 再者,要是醉的深了,大概不会有把车停到路边的自觉。 所以,他大概是不舒服到了短暂晕眩的地步。 商小莺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弹跳两下。 自认不是多善良的性格,但这路段人少,要是视而不见,那男人保不齐会出什么事。 好吧,这次就做回好人,谁叫自己赶上了呢? 商小莺在心里叹一口气,及时停车,降下车窗,探出头问男子:“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男子摆一摆手,透着不耐烦。 商小莺偏了偏头,心说正好,要回身坐好之际,留意到男子唇角残存一丝血迹。 她眉心一跳,又匆匆打量,见男子手里一块格纹手帕,手帕上隐隐可见血迹。 再看一眼他侧脸,商小莺眉梢一扬,下车去,不容回绝地说:“你得去医院,自己开车容易出事故,我送你。” 男子深深呼吸,闭了闭眼,转头看她。 “我送你,可以吗?”商小莺仰脸与他对视。 不知何故,男子唇角微扬,说:“可以。” 商小莺帮他锁好车,虚扶着他坐到自己车子的副驾座,然后上车,快速驶向就近的医院。 这期间,她瞥见男子下意识地按了按胃部,问:“犯了胃病?” “嗯。”男子从衣袋里摸出烟,问她,“可以么?” 商小莺想说,烟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吸应该都对健康无益,但是……关她什么事?她连自己老爹都管不了,早已习惯父亲身上的烟草味道。 于是她说:“你随意。” “谢谢。” 也不知是在感谢她送他就医,还是感谢她允许他吸烟。 商小莺递给他一个简易烟灰缸。 一路沉默。 到了医院,透过男子紧锁的漆黑剑眉,商小莺断定他难受得厉害,下车后强势地扶住他,径自去了急诊科。 因为需要她跑前跑后,医护人员又明显以为他们是亲友,便允许她全程跟进。 于是商小莺知道,男子是急性胃炎发作,伴有胃出血。 她想起了蕾蕾。 前不久,四哥拎着蕾蕾到医院检查,结果很好,蕾蕾的胃养好了。是为这个,吃饭时,蕾蕾不用再忌口,却也不是得意忘形的,吃什么都是点到为止。 眼前,男子需要住院。 商小莺帮他办理了手续,陪着他到病房,瞧着护士给他打上点滴。 送护士出门时,她请教男子能不能吃东西。 护士说不建议,最好是明天情况转好再吃流食,今天也不是绝对不行,但起码要在三四个小时之后。 商小莺心里有数了,回到病房,站在床前,她望着正静静看着她的男子,复述刚刚与护士的对话。 男子一听到吃东西就难受,蹙着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有没有需要我通知,过来照顾你的人?”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8节 “不需要。”他说。 商小莺看看腕表,忙活一通下来,时间不早了,苏衡已经下班,她得赶去香锅鱼餐厅。 “多少钱?”男子问。 “嗯?” 男子瞥一眼床头柜上的票据,“一共多少钱?” 商小莺释然,笑,“不用急着还。” 男子取出一个存折,递向她,“我没带多少现金,明天你可以拿着存折去取钱。” “我说了,不着急。”商小莺双手抄进风衣的口袋,“我明天再来。” “能不能解决一下车的问题?”男子转手拿出车匙,递向她。 “交给我办,你放心?” “当然。” “那好。”商小莺上前一步,接过车匙,“明天我把车开到医院停车处。”顿一顿,故意折腾他,“早餐想吃什么?” 男子果然又不可控制地皱了皱眉,“随你安排。” “那么,安心休息。”商小莺转身向外。 “如果见到四哥,别提我这一茬。” “知道。”商小莺回身,笑着看他,“先前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你是嫂子的好朋友,商小六。” 商家这个家族,到如今还按大排行,商小莺在家族姐妹中行六。 商小莺笑得现出两颗小虎牙,“姓虞的,明儿见。” 虞仲开也牵出了清朗的笑,“明儿见。” 赶去餐厅的路上,商小莺回顾之前的一幕幕,很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太久没见了,以至于她不能第一时间认出那个人。 而他除了病态和更好看的脸,倒是没什么变化。 以前只知道,虞仲开是苏衡的朋友,交情深浅则是不得而知。 比起别人,虞仲开跟苏衡一起出现的次数很少。 商小莺猜测,蕾蕾和然然大概已经忘了那个人,而她记得,印象最深的是,他有一双和四哥一样特别明亮也特别好看的眼睛。 辞职之前,她经常在心里抱怨:话剧团里所谓的男花瓶,长相不尽人意也算了,眼睛也没什么神采,不论表演还是排练,都让她这个见识过真正男妖孽的人兴致缺缺。这样抱怨时,有那么几次,脑海中闪烁的是虞仲开星子般的眼眸。 可以说,虞仲开在她记忆中,是有点儿分量的存在。 商小莺按时到了餐厅,苏衡与孟蕾早她一步。 她备的礼物,是给杨清竹和孟蕾各一件羊绒大衣。几个月之前,托海外亲友找知名设计师定做的,寄出到签收的时间几乎与服装定做制成的时日持平,也是无语得很,好在算是及时到手了。 两件大衣的款式相同,颜色亦同是米色,商小莺迫切地想看到想象中的画面成真,当即取出来,要母女两个穿上试试。 苏衡很捧场,取出孟蕾近来常待在挎包里的照相机,“赶紧的,趁光线还好,照几张相。” “对对对!”商小莺笑着拍手,也拿出自己出门必带的相机。 杨清竹和孟蕾失笑,大大方方地穿上大衣。 大衣样式简约优雅,没有年龄段之分,只要肤色气质可以驾驭就可以。而对于这对母女来说,基本没有不能驾驭的时装。 “我真的太喜欢了,妈也一样,对不对?”孟蕾见母亲点头后,忍不住对小莺说,“谢谢,我真是爱死你了。” “我也爱你,尤其你跟阿姨都美得吓人,不爱才怪。”商小莺由衷地笑着,转向苏衡,“四哥,我可不是夸自己送的礼,是真好看,对不对?” 苏衡莞尔,“对。”停一停,又说,“横竖折腾一趟,怎么不做上你跟张然的?四个人一起穿,更好看。”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下回就这么办!”商小莺说的是心里话。 苏衡偏一偏头,示意她,“把相机放下,先一起合个照。” “好!” 商小莺丢下相机,跑到杨清竹另一侧。 杨清竹展臂,一左一右,将女儿和小莺揽住,绽出的笑容分外明艳。 两个女孩俱是爱娇地偏头,美丽的容颜凑向她。 真是分外动人的画面。 苏衡按下快门。 就在这时候,拎着大包小包的张然赶过来,一瞧这情形就不满了,“居然撇下我偷偷摸摸拍照?太不像话了!” “你才偷偷摸摸的呢。”孟蕾笑说,“个慢性子,来得晚还好意思说别人?赶紧来照相。” “好呀。”张然连忙放下东西,跑过去先把小莺拽到一边,搂住杨清竹,“阿姨是我的!” 惹得其余几个人哈哈大笑。 张然也是给母女两个各备了礼物,送孟蕾的是颇有来历的银镶宝石手钏,送杨清竹的是一枚水晶胸针。 有她和商小莺插科打诨,相机在几个人手中游转,苏衡也不得不配合几个女子,拍了几张照片。 喧闹了一阵,杨清竹转去厨房忙碌。 梁东越、李烨林、成煜、王学坤相继而至。 成雪没来,但是备了礼物,托哥哥转送。 成煜照实说了,孟蕾由衷道谢。 这晚众人享用的,是地地道道的传统宴席,有大家耳熟能详却懒得耗时耗力去做的开水白菜、扬州狮子头等名菜,最后上桌的,自然是菜码臊子丰富的长寿面。 席间,酒自然是少不了的。到了中途,便是三两个凑在一起,边喝边聊投契的话题。 商小莺把孟蕾、张然拉到身边,悄声说了遇到虞仲开那件事,末了提了提他不想让苏衡知情的话。 张然半月形的大眼睛忽闪着,“那是谁?我认识吗?” 孟蕾则是心念数转。 平时她一想到苏衡的好友,就感觉差点儿什么似的,这会儿明白了,还差一个虞仲开。 前世大概是病了三四年之后吧,虞仲开才正式出现在孟蕾和苏衡的小家庭里,一年也就串门三四次的频率。 孟蕾对虞仲开的印象,可以用三个词来概括:沉郁、锋芒、狠戾,并非通过短暂相处得来,而是通过他老人家在外面的一些作为。 简而言之,那也是个干大事的人,前世介入的还不是一般的大事。 这辈子,在这一天听到他的消息,勉强可算他提前现身了,是好事,闲下来可以跟苏衡聊聊这个人。 孟蕾想着这些的时候,商小莺已经耐心地给出提示。 张然尘封的记忆扶苏,手一拍,笑靥如花,“原来是他啊,记起来了。” 孟蕾说:“我也想起来了。”顿了顿,又说,“回头让然然和你一起去取那辆车。” “准确地说,是让然然的司机二顺哥,和我一起去取那辆车。”商小莺说。 孟蕾忍笑。 张然挥着手去掐小莺。 曲终人散后,苏衡让大尧送杨清竹和梁东越回住处,自己则与孟蕾散步回家。 路上,苏衡展臂拥着孟蕾,提起过一阵要出门的事。 “出差吗?多久回来?”孟蕾问。 “不是出差。”苏衡略一迟疑,问她,“你还记不记得虞仲开?” 孟蕾眼角一跳,“巧了,这一阵跟小莺她们扯闲篇儿,聊到过虞仲开。” “我要跟他一道出门,办些私事儿。” 孟蕾等了两三秒钟,没等到下文。 他不想撒谎又不能和盘托出时就会这样,只说事情的部分性质。 孟蕾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牵出柔柔的笑,“那你可要记得,把我和交易所的事情安排好。” “这是一定的。”苏衡稍稍松了一口气,打心底感谢她不追问,“但是,这次出门得一个来月,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别总搞的我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苏衡哈哈一乐,低头快速地亲她一下。 “而且,你不在家,我可以跟妈一起住,这也是好事。” “没错。” “不过,你跟虞仲开的交情有多深,得告诉我。这一点我应该心里有数。” “你不提也会跟你说。”苏衡简略地讲了讲这几年和虞仲开的大致情形,“高考时他遇上意外,没能参加,干脆不考大学了。计算机方面,他是真有天赋,靠一台二手电脑自学,现在卖程序方面的收入已经很高。” 虞仲开在事业方面是it高手,孟蕾上辈子就有耳闻,所不知的是这样的由来,不免感叹:“也是实打实的牛人啊。” 苏衡进一步解释:“没黑没白自学闹的,明明就在这个城市,他这几年跟隐居似的,要找他商量什么事,都得在电话里说清楚。” 孟蕾只有片刻的释然,“我模模糊糊地记得,他家里人不少,长辈也是二婚,跟他关系不好,怎么会允许他过清净日子不捣乱?” “早就闹翻了,不知道他把家里人撵哪儿去了。” “嗯?为什么事?”孟蕾一面笑那的确是虞仲开办的事儿,一面好奇原因。 苏衡牙疼似的吸一口气,“他错过高考,是家里根本不想让他参加,供他上高中都特别勉强。那天早上,一家人合伙在饭里下了安眠药,提前一个多小时喊他吃。 “他吃完之后看时间还早,就想再看会儿书,结果看着书睡着了,等醒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他这辈子大概就受过那么一次窝囊罪。 “当然了,特别可惜,他低我一届,各科成绩跟我差不多。也是因为成绩太好,他家里才干脆不让他考试,提前给他找好了一份工作,那时候,成绩好的高中生,在一些单位待遇不错。” 孟蕾听他说着就已皱眉不止,“可真缺德,是欠收拾。” 不想供人上大学,直说不就得了?突然对尖子生来那么一记损招,要是赶上心理素质跟上辈子的她一样差的,不定被打击成什么样。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69节 要知道,别说几年前,就算到现在,大学生仍旧是香饽饽。 苏衡反过来宽慰妻子:“都过去了,对仲开那种人来说,学历并不重要。” “也是。”孟蕾望着他,“我怎么觉得,虞仲开对你来说,和别的朋友不一样?” 苏衡想了想,“别的是一般意义上的好友、铁哥们儿,他么,是真正的弟兄。” “这是不是你们不会联手创业的原因?” “是,得避免伤感情的事儿。毕竟,我们这德行,一辈子有一个弟兄已经不容易,一天天为钱为业务坐一起掰扯……不掐架才是见了鬼。” 孟蕾忍着笑,“这话应该让王学坤和煜哥听听。” 苏衡却是漫不经心,“他们又不傻,心里很清楚。” “说起来,我也要慢慢练习写程序,以后万一做得了游戏,我是自己找销路,还是找你或虞仲开?” “废什么话?”苏衡揉一把她的长发,“跟你说多少次了,做生意有的捷径永远不能碰,一般只要亲友能互惠互利的,就别舍近求远。” “那行,到时候你帮我找虞仲开。”做游戏是前世的主业,孟蕾自认能力很过得去,起码可以在竞争激烈的情形中脱颖而出。如今她仍然有兴趣,不然也不用上夜大。 本质得过且过的人,喜好很难脱离吃喝玩乐相关。 苏衡和声应下,转移了话题,“今天你跟商小莺说什么来着?爱死她了?” “是呀,我说过,怎么了?” “你倒是大方,跟我都没说过那个字儿。” 孟蕾扬了扬眉,“你不跟我说,我就不跟你说。” “小兔崽子,越大越吝啬。” 孟蕾笑容璀璨,“可真好意思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第65章 在成长 一早,商小莺开着虞仲开的车,在城里转了转,顺道买了早点,到达医院时已经决定,要给父母买一辆。 走到住院处,恰好碰到昨天交流过的护士,忙笑着问了问虞仲开的情形。 “他身体素质很好,可以进食了。”护士笑容可掬,“上午按要求检查完,拿上药就可以出院,但是要记得回来拿检查结果。” 商小莺应下,又道谢,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虞仲开在看早报,瞧见她,牵出个微笑,道声早。 “哪儿来的报纸?”商小莺放下餐盒,好奇地问。 “出去买的。” “……”商小莺看看手表,还不到八点,怎么说也不算来得晚吧?“有没有顺道吃早餐?” “没。”虞仲开说,“总得打个电话,通知一下该通知的人。” “那就行。”商小莺动手安排起来,“我得跟你一块儿吃。” 虞仲开无所谓。 商小莺给他准备的是小米粥,自己的是煎饼果子和豆腐脑,都是特地到她最认可的地方买的。 虞仲开慢条斯理地喝粥,神色不见一丝不喜,也瞧不出感觉可口的意思。 商小莺说起车子的事,问他是什么品牌,购入价格。 虞仲开一一答了。 “价位还好,能接受,年底给我爹妈添一辆。”商小莺说。 “想便宜点儿的话,到时候跟我联系。” “好啊,”商小莺从善如流,“等会儿把你联系方式给我。” “行。”虞仲开用勺子搅着熬得香浓的粥,“最近在干嘛?” “在上学。” 虞仲开挑眉。 商小莺笑得现出小虎牙,“真的。” 虞仲开说:“怎么回事?能不能说说?”他跟苏衡通电话的次数不少,聊身边大事小情的次数都约等于无,也就根本不知道很多记忆中的人的现状。 商小莺跟他说了今年对自己而言的大事,言辞尽量简略。 虞仲开听完,释然地颔首,“很好。不过,你不是很喜欢表演么?” “很喜欢,所以才把该上学的时间奉献给了表演,我已经很对得起这一行。”商小莺说的是心里话。 虞仲开莞尔,“没错。” 吃完早餐,他把联系电话和地址写下,随后将笔递给她,“你的,写给我。”怎么说也欠她一份人情,往后他得找机会加倍还回去。 商小莺欣然接过,边写边问他:“四哥现在的地址你肯定知道,别人的要不要?我是说王学坤、成煜……” “用不着。” 商小莺忍不住笑了,“那算了,你就在你自个儿的圈子待着。” 交换过联系方式,她挎上手袋,“我走了,回见。” “打面的走?” “嗯。” “车你先开着吧。”虞仲开要给她车匙,等会儿他再叫辆车过来接即可。 “不用。”商小莺笑着拒绝,“等买车的时候,帮我多争取点儿优惠,就什么都有了。” “如果争取不到,我自掏腰包赞助你。” 商小莺逸出欢快的笑声,摆一摆手,踩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虞仲开噙着笑下地,穿上外套,到走廊一角的窗户前,点上一支烟。 无意间一瞥,商小莺的身影出现在视野。 是很优雅悦目的一道背影。 昨天认出她时真没想到,这女孩儿挺有趣的,没有印象中的孩子气、没脑子,处事态度爽快,偶尔狡黠地淘气一下。 这样看来,小嫂子孟蕾应该也成长了不少。 确实不该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三个小虎妞了。 商小莺打车回家,下车后,犹豫一下,转身去找孟蕾。 孟蕾刚起床,还没吃早餐,神色透着倦怠。 商小莺不解,“昨晚也没喝多少,就高了?” “没有,”孟蕾随口扯谎,“回来睡不着,看书看晚了。”总不能说,自己的混蛋丈夫这一阵很有纵欲过度的趋势,她早上就没神采奕奕那一说。 “你是得多用功,这一阵跟别人比起来,真没少请假。”商小莺笑着坐到沙发上,小手一挥,“我要喝咖啡。” “等着。”孟蕾去给她冲咖啡,还备了千层酥。 接下来,两女子一个吃饭,一个吃点心,期间闲闲交谈。 商小莺说了一早的去向。 孟蕾则跟她说起虞仲开错过高考那档子事。她不会把至交的话传给苏衡,但他跟她说的话却不需要保密,大可以与人分享。 商小莺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会有那么缺德的人?不是,不光缺德还缺心眼儿,供出个前程锦绣的大学生,他们也能得到很多好处,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他们家难道不懂?” “虞仲开下头还有后妈带进家的兄妹三个,他后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也不相信继子会承家里供他的情。”孟蕾说,“昨晚我也犯了半天嘀咕,让四哥跟我细说了说。” 商小莺已经有义愤填膺的苗头,“那也不对呀,他爹又没死。” 孟蕾既觉得她的话好笑,又为虞仲开不值,表情有些纠结,“说的就是呢,但他爹架不住他后妈怂恿,做了没脑子的事儿,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父子关系差,也不是一年两年。反正全赶到一起了,没办法。” 商小莺叹一口气,“原先以为,再找不到比孟连江更不是东西的爹了,虞仲开那个倒是跟他有一拼。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儿?” 孟蕾点点头,问:“郁闷了吧?要不要帮我消灭掉这么多小笼包?”她和小莺一样,平时生的小气,会让胃口更好。 “行啊。”商小莺也不客气,“等下还有不少事情,多吃点儿也没事。”见餐桌上摆着两屉小笼包,睁大眼睛,“瞧着你胃病好了,四哥就把你当小猪养吗?” “胡说八道。”孟蕾笑着拍她脑门儿一下,“本来是买的我们俩的份儿,煜哥打电话,找他找的急,让他到早餐馆边吃边说事,他就甩手走人了。” 商小莺笑出来,相继倒了陈醋、辣椒油到碟子里,大快朵颐期间,说了上回跟商小月动手那件事——先前聚在一起时,都是开开心心的,懒得提那种扫兴的事。 孟蕾皱眉,“你那个堂姐嘴欠得简直欠抽。她自己不也单着,操心你的事儿干嘛?” “她一直就那样,神经兮兮的。” 孟蕾则记起一些事:前世商小月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总盯着小莺身边的男人,最可气的是,还曾两次撬墙角。虽然事发时,男人已经是小莺特别不待见的地位,知情后到底会很膈应。 她赶紧提醒:“你以后跟异性来往,不管是什么性质,都防着商小月,她不是老实的性格。” 商小莺知道,孟蕾认真说谁不好的时候,一般就是那个人已经没法儿要了,她立马点头,随后才问:“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 “你就别挖她的八卦了,当个事儿,别吃亏是正经的。你要是不加小心,她很可能奔着李素馨那条道儿走。” “那不是好事吗?走着走着就走监狱去了。”商小莺说完,一通笑。 孟蕾横了她一眼,下一刻亦是忍俊不禁。 快到十点钟,两女子才下楼,分头去忙自己的事。 孟蕾又去了自选商场的办事处。 她没想到,李素馨其人非常不禁念叨,哪怕正在劳改期间,也有办法刷存在感。 而帮李素馨这个忙的,也是商小莺才提过的孟连江。 孟蕾之前总是图个眼不见为净,现在却不那么想了。 她没有任何回避他们的理由。而且,一辈子长得很,他们仍旧是她的隐患。 这前提下,孟连江很顺利地见到了孟蕾。走进办公室,看到小女儿,他察觉到了她的不同。 要他仔细说出有什么变化,他说不分明,只是可以确定,她真的再也不是任谁牵着鼻子走的女孩儿了。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0节 “蕾蕾,最近过得挺好的吧?”孟连江笑着跟女儿寒暄。 “还不错。”孟蕾示意他坐,“我跟苏衡都警告过你们,没事别来烦我们,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孟连江难掩尴尬,该说的话却不能不说,落座后,清一清喉咙,道明原委:“素馨在里边儿,没少写信,不但给我们写,还给你写了不少。我去看过她两回,变化挺大的。 “蕾蕾,她真知道错了,要是不相信,你只管去看看。” 孟蕾失笑,“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更会讲故事了。” “……”孟连江噎了片刻,苦笑一下,“其实就连狱警也说,原告要是原谅被告,对被告的影响很大,她会更积极的改造。” “为什么要她积极改造?”孟蕾一脸无辜,“她积极了,不就能早出来了?那我不就又要防着她往死里膈应我?” “……”孟连江真没词儿了,垂头丧气地取出带来的一摞信件,“这些都是素馨给你写的信,原先都是寄给她妈,她妈这一阵是真病了,没顾上。你好歹抽空看看,没坏处,真的,心里总讨厌着一个人,日子也不好过,这你总得承认。” “怎么拿过来的,怎么拿回去,省得我费力气烧掉。”孟蕾身形微微侧转,换了个闲散的姿势,“我们有多久没聊过天儿了?今天赶上了,聊聊?” 孟连江先是颓然,继而欣喜,“那当然好,我有好些话想跟你说……” 孟蕾打手势阻止他自说自话,“我看得出来,李玉萍、李素馨,还有你,其实都挺恨我妈,那俩神经病就不提了,本来就是谁也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可你呢?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 孟连江愣住。这种问题,让他怎么接话? 孟蕾一瞬不瞬地凝着他,“不管让谁说,你都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我挺为我妈庆幸的,但也很好奇,你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李玉萍和李素馨再下作,要负根本责任的,也是眼前这个混帐东西。 以李素馨那个钻牛角尖加疯魔的德行,出来后一准儿接茬生事,这是根本不用考虑的事。孟蕾要做的,只是为那一天做好准备,到下手收拾的时候,最好是连孟连江一勺烩。 只是,最根本的原因,孟蕾到现在都没弄清楚。 “李素馨总不至于是天生坏种,一出生就人心不足恬不知耻,需要长辈长年累月的潜移默化,才能形成现今的人格。”孟蕾语声徐徐,“她要我当冤大头,要抢走我手里的财产,你们是怎么让她有这种底气的?” 非常少见的,孟连江的脸红到了耳根。 “这些问题,你好歹选一个,告诉我原因。”孟蕾似笑非笑,“这也是你欠我的解释,要是跟我一句话摸着良心的话都没有,不如趁早登报跟我断绝关系。” 孟连江端起手边的茶杯,握在手里,低着头,瞧着茶汤,“我知道对不起你,可也真没办法,对素馨是又打又骂,让她别招惹你,可你瞧瞧她听么?以前的事,轻易我是真没脸说,而且,从哪儿说起呢?” “从你出轨李玉萍说起。” 第66章 在成长 孟连江更觉难堪,身形不安地动了动。 孟蕾唤助理给自己冲了杯咖啡,闲闲等待。 有些事她的确可以直接问母亲,却真不想勾起母亲的不快。 至于母亲没主动说过孟连江更多的不是,孟蕾也猜得到原因,不外乎是不想加重她为有那样的生父更加无奈沮丧愤怒耻辱。母亲亦拿不准她对生父的态度,生怕由于自身的一些言行,导致她留下世俗的遗憾。 所谓世俗的遗憾,化用到孟蕾身上,大致就是孟连江在跟前儿的时候烦得要死,到他真的死了之后,又会后悔自己没在他活着的时候尽力缓和父女关系。 ——那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可孟蕾也不好主动提起。再者,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她年轻气盛,压根儿不会相信。 综上种种,孟蕾只好面对面询问孟连江的过往,为自己释疑。 孟连江起先想着,在言语间给自己开脱一番,却很快意识到太不现实。杨清竹已经回来,与女儿时时相见,随时可能在女儿探究时拆穿他的谎言。 算了,横竖在孟蕾心里,自己兴许比实际情形还糟糕百倍,不如省省扯谎的力气。 孟连江抬头看了孟蕾一眼,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最初我真没有脚踏两只船的心。你应该也知道,杨清竹年轻时候的风头,真的跟现在的苏衡一样,我跟她的婚事能成,跟走路上捡到金元宝没什么区别,想珍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惦记别的女人。” 孟蕾不置可否,只是示意他说下去。 “跟李玉萍,真的是她主动。为了那种见不得光的事儿,她费尽了心思,花招百出。”孟连江叹气、苦笑,“我再想好好儿过日子,也是个男人,而且只是个最普通的男人,做不到自律克制,什么时候多喝几杯,就能忘记自己是谁。 “李玉萍一直跟我软硬兼施,哪次见面后,都会留下一些证据,只要揭发就能要我半条命的那种证据。那年月,你就算不记得也应该听说过,游街批斗是什么情况,我怂,我真怕变成过街老鼠。 “那时候我总盼着安志国赶紧发财,是想着,他日子红火了,李玉萍也就不会再跟我不清不楚。 “可是,邪了门儿了…… “安志国过日子赚钱的能力,这些年都比我强好几倍,那时候更是。可李玉萍偏偏铁了心不跟他过,要跟我结婚,跟被下了降头似的。” 说到这儿,他看一眼似笑非笑的女儿,说,“真的,我能发誓,当着李玉萍的面儿我也是这么说。对了,前一阵我还问过她,拼死拼活地把我跟杨清竹搅和得离婚,到底是为什么。” 孟蕾问:“她怎么说的?” “她什么也没说,表情奇奇怪怪的。那就是个疯子,这半辈子都在发疯。”孟连江悻悻的,手伸进衣袋摸索着,“我能不能抽根儿烟?” “可以。你等一下,抽我这儿备着的吧。” 孟蕾要与不少员工、供货方坐在一起谈事情,抽烟的人不少,她不得不吸二手烟,但有的人吸的烟质量太差味道太大,她索性备了两条好烟,用这方式减轻自己所受到的无形伤害。 说来挺好笑的,却是实情,张然那边也是这样。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递给孟连江,取过烟灰缸,又把窗户拉开十来公分。 孟连江用眼神表示感谢,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想到女儿提的问题,他目露困惑,“说到恨你妈妈,我承认,但李玉萍也是打心底恨她,原因我也不知道。她要是能告诉我这些,也就早说清楚为什么缠上我了。” 孟蕾绕着手臂,手指摸了摸下巴颏儿,也是费解得很。 再三追溯以前,孟蕾真没办法认为,李玉萍对孟连江什么感情,喜欢、爱什么的更不沾边儿,难怪孟连江要问她图什么。 那么,看起来,在母亲结婚之前,就跟李玉萍结了怨,而母亲一无所知。假如知道那女人那么恨自己,不论如何,也不会让女儿跟那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李玉萍是有预谋地勾搭孟连江,诱使或强迫他离婚。这样一来,风头极盛的杨清竹就会成为离婚的女人。在二十来年前,离婚女人就没几个过得好的,除非像李玉萍一样,不论早晚找到下家。 当年的杨清竹不论跟孟连江离不离婚,都会受到打击,李玉萍的报复也便成功了。 要不是怀上了李素馨,孟蕾猜着,李玉萍不会跟安志国离婚。那么贪财的人,在有选择的情形下,肯定会选更优渥的生活环境。可是,怀着的孩子会不会越长越像孟连江,是她不敢赌的,只好找辙离婚。 孟连江不知道孟蕾的所思所想,忙着鼓足勇气,直面她另一个疑问:“我恨杨家,恨杨清竹,这的确是。 “最早是你太爷爷太奶奶看中了我,大概是那年月导致的。老俩被一些事情吓怕了,根本不想供孙女读书,拗不过儿子儿媳而已。 “我呢,说起来是职工,不是文盲,也不是知识分子,老俩觉得跟我这样的人过最踏实。 “杨清竹那时候整天被他们絮叨,烦得快疯了,干脆让他们给自己挑人,同时也放话了,说你们坚持干涉,我随你们,但要是给我选了个伪君子、衣冠禽兽,我只要看出来就离婚,到时候谁反对我就跟谁拼命。 “后来,她知道了我干的糊涂事儿…… “老俩当下气病了,其实想让孙女给我一次机会,但孙女说话歹毒,提一回就歇了那份儿心。 “从闹起来到离完婚,那一阵,不管是他们,还是你妈,看我的眼神,真的跟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你是没遇见过,那种态度其实特别伤人。 “人不都是那样么?哪怕知道自个儿是人渣、垃圾,也受不了别人用眼神儿用话一再提醒。 “况且搞破鞋的人多了去了,那时候可没多少为这种事离婚的,而且在那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不得已…… “一来二去的,开始吵架,开始相互说戳肺管子的话。杨清竹的口才,一百个我绑一块儿也不是她对手,她好些话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挺受刺激的。 “说心里话,我真被她打击得不轻,要不是离婚后又能很快二婚,估摸着就一蹶不振了,有点儿被她弄折脊梁骨的意思。 “不知道别人,反正我是那样,不怕见到有仇有过节的,就怕一见面就抬不起头特自卑的人。算是恼羞成怒?大概是,这些年都那样,想到杨清竹就不盼她好。” 孟连江的心理,孟蕾倒是不难理解。 自卑又没招儿可想的男人,时间久了,心理难免有些扭曲,备着小女儿跟妻子和长女提起前妻时,怕是一句人话都没有。 李玉萍就更不用说了。说起来是抢了杨清竹的丈夫,却没看到对方过得不好,自己的日子则一直没有可喜的转变,那份只有她知道由来的恨意,会如野草一般在心里疯涨,时不时流露到言行之间。 有这样的两个长辈,熏陶了那么多年,李素馨想做正常人都不大可能。 只不过,李素馨跟生母同仇敌忾到疯狂的地步,终究有些说不通。换句话说,李玉萍是用什么理由,把亲生女儿洗脑到那种地步的? 这一点,孟蕾也记在了心里,留待日后寻机探寻。 孟连江离开时,再次恳求孟蕾看看李素馨的信,仍被她断言拒绝。 好端端的,她干嘛想不开恶心自己? 下午,安志国打来电话。 孟蕾听得出,对方的语声透着爽朗和愉快,想必这一年过得不错。问好之后,她说:“我早就让业务员去找您了,却没想到,您现在可不是一般人轻易能见到的。” 安志国哈哈地笑,“治好病之后,我一门心思地做生意,需要经常出门,可不是故意的。” 孟蕾也笑,“我这边的情况,您都通过业务员了解了?” “了解了。早就知道你开的大型商店生意特别红火,大伙儿都说,从开始营业到打烊,你每分钟都在赚钱。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要做得更大,还愿意捎上我。”安志国语气真挚。 “瞧您说的,”孟蕾笑意更浓,“可不可以给我句准话?” “我这儿完全是受宠若惊,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但是蕾蕾,我不能一过去就做什么股东、店长,要先从底层做起,了解全部流程之后,再照你说的做,成么?” 人际圈子里,再没有比他更真诚实在的人了,孟蕾感叹着,满口应下,“我明白您是为我好,谢谢。那您接下来快点儿停掉手边的事吧?闲下来找我一趟,我们当面细说。” “没问题,我尽快。估摸着得半个来月,手头的事才能处理完,完事儿我再去找你,去之前打电话。” “成,我等您。” 挂断电话,孟蕾惬意地吁出一口气。 上辈子跟安志国合伙做实体生意,从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有这前提,加上他暴怒时都不想牵连到她,成为她不论如何都要与他合作的理由。 他应该被善待,尽早过上舒心的日子。 一星期后,苏衡为媳妇儿找的私人保镖,在他严苛的挑选之后,终于就位。 孟蕾的保镖名叫靳海涛,身高与苏衡一样,但骨架大,身形便显得十分魁梧。 苏衡另外需要的负责长期监视的两个人,是靳海涛推荐的,苏衡很满意。 下班后,苏衡开着车,带靳海涛回家去见孟蕾。 路上,他问靳海涛:“你认识擅长盯梢的人,懂不懂他们所精通的业务?” 靳海涛方方正正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一般跟踪、监视,我必须要了解,不然保护不了雇主。其他的手段,我跟介绍给您的那两个朋友一样,敢说自己玩儿得转。” 苏衡微一颔首,“监听呢?” 靳海涛有点儿意外,但只回答问题:“没问题,只是,前提是得有监听所需要的设备。” “很好。设备随时可以到位,明天交给你们,你帮着他们安排好。” 靳海涛干脆地应下,嘴角却不可控制地抽搐一下。 他已经了解到,自己要长期保护的人是苏先生的妻子,朋友要长期监视的,则是苏先生的老妈和三哥。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1节 这一来就动用监听手段……靳海涛不懂,苏家那二位到底是把苏衡得罪到了什么地步?至亲闹到这地步,毕竟太少见。 苏衡心里想的很简单:随时监听的话,跟踪的人比较轻松,苏辰打什么歪主意,他也有很大概率及时得知。 他那个三哥有多恶劣,做过多少不是人的事儿,他最清楚。 苏辰根本不是改过自新的料,什么时候有走以往种种旧路的苗头,再正常不过,也再好不过。 他大可以把苏辰收拾得彻底消停,要么给他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不回来,要么就在监狱度过余生。 当然了,要是有可能,让苏辰中风瘫痪是最好,关键那东西还年轻,可能性太小。苏衡只能在运用一般手段期间,慢慢琢磨别的门道。 第67章 在成长 车子开进小区,靳海涛清晰地感受到,苏衡的冷峻敏锐迅速消散,转化为放松自在。 这是拥有温暖的小家庭的男人才会有的状态。 停好车,苏衡引着靳海涛走进单元楼,上楼到家门前。 开门后,放下钥匙,苏衡扬声唤:“蕾蕾?” “来了。” 随着应声,书房的门打开,孟蕾走出来。 靳海涛展目望去。 她穿着净蓝色一字领毛衣,宽松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粉蓝色拖鞋;肤色分外白皙,双眉更显漆黑,眼眸似熠熠生辉的黑曜石,长发束在脑后,斜插一根白玉簪。 是娇艳柔媚的容颜、无辜纯粹的气质,的确有着传闻中惊人的美貌,只希望不是让人头疼的脾气。 靳海涛这么想着,礼貌地欠一欠身。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苏衡对妻子招一招手,为两个人引见。 孟蕾认真聆听,从容打量,随即绽出微笑,对靳海涛伸出手,“你好。” “苏太太好。”靳海涛与她握一握手。 孟蕾让两男子落座,迅速备好茶点,坐下后,问苏衡:“以后是怎么样的模式?我指的是,只要出门就要靳先生保护吗?” “对。”苏衡取出一串钥匙,递给靳海涛,“在职期间,一楼的一零三是你的住处,简装,基本的家具用品都有,可以直接入住,三餐需要你自己解决,我们只提供餐补。这样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待遇已经出乎意料的好,谢谢。” 苏衡又写下一零三和家里两处的电话号码,分别交给孟蕾和靳海涛,为的是可以及时联系,末了对后者说:“不着急正式入职,一星期之后再说,上班前,帮我搞定那边的事。” “一定。” 靳海涛又坐了片刻,道辞离开。 人离开之后,苏衡问孟蕾:“怎么样?” 孟蕾思考一下,“他形象气质让人心里很踏实,没多余的话,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好像他话少是再正常不过的,是不是做过专职保镖?” “对,”苏衡说,“比较难得的是,一边做保镖一边学新东西,他要是愿意,完全可以做影视剧里的私家侦探。” “那多好,我们可以放心了。”孟蕾扯一扯他的西装领子,“快换衣服,你说的,今晚做饭给我吃。”这是他昨天闹腾她到凌晨三点给的弥补。 “没忘。”苏衡捧住她的小脸儿,用力亲一下,这才到卧室换衣服。 孟蕾回了书房,坐在电脑前,把之前暂停的一个程序写完,确认没问题之后,转到厨房帮忙。 “最近常做饭,有没有不耐烦?”她问。 苏衡刀法纯熟地切着菜,“没。挺有成就感的,尤其看你吃饭的时候。” 孟蕾盈盈一笑,跟他说了邀请安志国加盟的事。 “是该这么着。”提到那位长辈,苏衡也说不出一字半句的不是,“最早请他到交易所开户买股票的时候,他一个劲儿地为我担心,问会不会添麻烦。那时我就想,能不能找个长远的事由,让他过得轻松些。” “你擅长的,安叔叔都不在行,他的事交给我就得了。” “还是我家蕾蕾厉害,玩儿得了计算机,也做得了接地气儿的生意。” 孟蕾笑出声,“你少来这一套。” 苏衡说起做菜的事,“开水白菜是不是特别难做?” “在我看,那道菜也可以叫高汤白菜,熬高汤很耗时间,还要颜色清亮味道鲜美,刀工倒在其次,你没问题。”孟蕾解释完,问他,“昨天吃着不错?” “当然,感觉是不愧是名菜。” “一直让我惊奇的是,那居然是川菜。” 苏衡笑了,“一样。” 同一时间,商小莺坐在火锅餐厅的大堂,请服务员先去招呼别人,自己对着菜单犯愁。 张然那个脑子不清楚的,跟她约好了来这儿吃火锅,要出门的时候才记起,晚饭得跟李烨林去他爷爷那儿吃。 入冬的缘故,这儿生意特别火,位置是预定的,商小莺不好意思退订,过来后才发现,一个人并不适合吃火锅:食材点多了浪费,点少了又亏待自己。 正没好气呢,有人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她抬头一看,笑出来,“这么巧?” 虞仲开嘴角一牵,“自己来的?” “是啊。”商小莺的笑容散了大半,“摊上个脑子不好的朋友,饭都别想吃舒坦。” “要不然一起?我没约别人。” 商小莺记挂着他的胃病,“你真没事了?” “没事了。” “那当然要一起吃。”商小莺立刻示意他快坐,表情变得活泼泼的,“有人一起吃,我就知道怎么点单了。” 虞仲开微笑,唤来服务员,要了一壶茶,其他的让商小莺做主。 商小莺也不客气,点了清汤锅,食材全遵循以往的习惯。她是看出来了,虞仲开绝不是听话的病人,完全遵医嘱戒口是不大可能的。 相对用餐时,虞仲开倒是还好,调料只用麻酱,食材稍微蘸一下就送入口中。 商小莺没了心理负担,开开心心地大快朵颐,还嘀咕:“今天我实在吃的太多了,早餐吃了两顿,中午吃的香锅鱼,不,主要吃的是酱牛肉和湖心鸭蛋,晚上这顿又少吃不了。” 虞仲开莞尔,“中午在哪儿吃的?” “就在蕾蕾妈妈开的餐厅,香锅鱼是主菜,但是配菜也特别好吃,隔一段时间就会换换花样,反正我是吃不腻。” 虞仲开点了点头,神色认真,“过一阵我也去尝尝。” “应该去,不去才是亏得慌。” “这儿离你和嫂子的学校不远。”他说。 “对。我下午到学校参观微机室,就近来了这儿。” “不是学的财务管理么?” 商小莺就笑,“我其实是去看看学校教学用的计算机,问问价钱。” “结果怎么样?” 商小莺停了筷子,思考一下才回答:“挺吃惊的。蕾蕾给四哥买的那台好几万,学校用的市场价才几千。” “很正常。要都是几万一台,根本打不开市场,有那些钱,大多数人都会用来买房。” “真是这么回事。”商小莺笑说,“副校长带我转了挺久,还给了我一个计算机厂家的直销处地址,说现在有一款六千左右的配置很好,适合我这种只想学会办公功能的。” “你们那学校的股东,有一个是计算机厂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先前我一直纳闷儿,现在一般的正规大学都开设不了计算机专业,我们这个夜大却办得很成功,还以为是四哥的师兄家贼有钱呢,敢情是有厂家撑着。” 笑意到了虞仲开眼中,“校方只能用这种方式。为一个专业一下子投入十来万,可不是教育行业的人干得出的事儿。” 商小莺由衷地点头赞同。 “你这日子过的倒是滋润,今天要买车,明天要买计算机。”虞仲开打趣她。 商小莺娓娓解释:“蕾蕾要开自选商场,你应该听说了。她自己正学着,还要招聘计算机专业的人,以后要添一批计算机办公,说八四年起,就有企业利用微机提高效率节省成本了。 “我估摸着,以后计算机会普及到各个行业,加上蕾蕾能教我怎么用,就想赶紧买一台,省得以后跟不上时代。” 虞仲开目露欣赏,“以前没看出来,你其实挺好学的。”对一些事的前景也算是嗅觉灵敏。 商小莺偏一偏头,笑靥如花,“有事没事的扯着四哥和蕾蕾问东问西的,好歹长了点儿出息。” “四哥说过,他发展证券业,是嫂子给的灵感。” 商小莺立刻想到了国库券的事,“千真万确。” “嫂子这么厉害,我做梦都没想到。” “蕾蕾本来就很聪明,只不过以前特别懒,能混就混。”商小莺想到一事,笑意更浓,“好些无聊的人揪着蕾蕾初三留级说事,其实她是为了甩掉同届的讨厌的人。” 虞仲开扬眉,示意她说下去。 商小莺很愿意跟他分享那段经历:“我们三个同校不同级,因为蕾蕾上学早,高我和然然一个年级。最早认识是在小学,一个老师组织校内文艺队,教我们唱歌跳舞朗诵什么的。那位老师经历挺曲折的,好像进过文工团,不知道怎么当上了音乐老师。 “我们没报名,但被点名要求加入。结果,没出一个学期,我们就先后找辙退出了,但也成了最要好的朋友。退出主要是因为老师主要目的是培养跳舞的好苗子,我们受不了那份儿辛苦。 “小学时我们成绩差不多,升到同一个中学没悬念。到初三那年,蕾蕾班里有一些特别事儿精的同学,阴一套阳一套,谁漂亮就说谁跟人搞瞎八,谁成绩好就说谁其实总作弊,还说的跟真的似的,类似的事多了去了,反正挺恶心的。 “蕾蕾性格不适合教书,成绩上了高中也没考上大学的把握,中考只能报考中专,但那些事儿精里多数也要考中专,有几个住的还挺近的。 “蕾蕾不想再跟他们长期打交道,跳级不可能,只能考虑留级。 “她为这事儿发愁了一阵子,我估计找四哥说过才下决心的。 “中专也有好有坏,她留级一年再考,考上的算是最好的一所,躲开的那些人一个都不在,而且毕业后绝对分配工作,还都是不错的单位。” 虞仲开笑着缓缓颔首,“这么说,嫂子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可不就是不在乎。”商小莺说,“她跟四哥结婚之前,处过一个对象,我跟然然是没说过什么,但是傻子应该都看得出来,我们俩觉得那人配不上她,她也不管,装瞎,全当看不见。” 虞仲开轻轻地笑,“万幸,只是跟四哥绕了个圈子。” “这话可有点儿意思,你早就知道那两口子能成似的。” “不是那意思,我是看得出,四哥喜欢嫂子。幸亏成了,不然四哥还不得一辈子耍单儿。” “要是喜欢,应该早点儿跟蕾蕾说呀。”商小莺不解且不满,因为一想到姚文远那一节就火大。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2节 “总说你的好朋友,怎么不说说自己?有没有男朋友?”虞仲开说。 “没有。以前别人嫌我是话剧团的,看准我不安分;现在我嫌别人没这没那的,看准配得上我的太少。” 虞仲开逸出低沉有磁性的笑,“我想也是。” “谢谢你这么捧场。”商小莺笑眉笑眼地问他,“你呢?现在什么情况?” “没情况,自个儿过得挺好。” “要是这样,没事就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儿。” “没问题。” 饭后,虞仲开结了账,和商小莺相形出门,分头去取自己的车。 他从车里拿出一个纸袋,赶过去递给她,“本来要明天安排人送到你住处,碰上了正好当面交给你。” 商小莺迟疑着,“还人情?” “不是,取了现金烧得慌。” 这回答,是别致到家了,还是俗的掉渣了?商小莺笑着收下,“谢谢。开车小心。” “你也是。回见。” 商小莺坐到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开出去一段,透过观后镜,见他仍旧站在原处,望着她的车子,身影颀长,透着和悦。 这样的他,与她固有的印象不同。 随着室外越来越冷,室内有暖气供应,孟蕾的四个自选商场的装修全部完工,这意味着离开业的日子更近。 孟蕾白天留在商场总部办事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亲自招聘高层员工,出门找供货方洽谈的次数越来越多。 与以往不同,现在她到何处,都有靳海涛保驾护航。一般是他开车,孟蕾在后座看文件,偶尔是各开一辆车子,他在后方跟随。 最初的印象就很好,实际一天天相处下来,孟蕾给靳海涛的评价,是专业且敬业,走到何处都不需再有额外的顾虑。 而靳海涛在人前,不需说一字一句,就能让外人知道,他是孟蕾的保镖,如果他全程在场,外人就能很快忽略掉他的存在,心无旁骛地与孟蕾说正事。 这本事,孟蕾也是服气的。 苏衡听她照实说了这些,更添一份心安。每逢周末,便会亲自帮媳妇儿搞定一些事,以防她大冬天的上火生病。 赶在他与虞仲开出行之前,张然和李烨林终于结婚了。 之所以有“终于”的感觉,实在是因为两个当事人感情方面顺风顺水,要急赶急办妥的手续却比别人多好几道,不免给人他们这个婚结的很麻烦的感觉。 二人的婚礼是在高档酒店的宴会厅举行,到场宾客四十来桌,喧嚣喜乐的氛围不难想象。 在苏衡、商小莺双重怂恿之下,虞仲开打破了礼到人不到的惯例,到场喝喜酒。 见到孟蕾,虞仲开非常自然地唤她嫂子,好像不曾阔别,没事就见面似的。 孟蕾面上也只好做出寻常的样子,笑盈盈地让他在苏衡旁边的位置就座。对丈夫的这个朋友,相见时还是有些感触的。 苏衡别的朋友并不会像他那样,自然而然又很真诚地喊她嫂子,打心底把她当以前的小女孩儿蕾蕾是常态。 虞仲开几乎没有尊敬她的理由,只是打心底看重与苏衡的那份情义罢了。 那边的虞仲开落座之后,环顾座无虚席的宴会厅,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跟苏衡说:“现在结婚都是这么闹腾?” 苏衡失笑,“不是。今天这一对儿是两个大家族结亲,估计四十来桌都是删减又删减过的。” 虞仲开颔首,仍旧嫌烦,“早知道这么多人,天王老子发话我也不来。” “德行。”苏衡笑着给他倒一杯茶,“什么时候你结婚,难道只是领个证?” “那得看谁跟我结,还要看我喜不喜欢。” 第68章 在成长 商小莺走过来,是与孟蕾一样中规中矩的穿戴:羊绒外套,深色长裤,平跟短靴。 她的手搭在孟蕾肩头,和苏衡、虞仲开打招呼。 “你眼神儿倒是好。”苏衡打趣她,并不知道她和虞仲开有来往的事。 商小莺顺杆儿爬,“那是,也不看我四哥是谁,记性眼神儿都不错。” 苏衡哈哈一乐。 商小莺转身,把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落座后嘀咕:“人太多,暖气太足,外面可冷得够呛,然然别感冒才好。” “别乌鸦嘴。”孟蕾抓了一把干果给她。 商小莺想吃核桃,却没找到核桃夹,皱眉,“到底让不让人吃?” 苏衡和虞仲开留意到了,同时一笑,说“等着”。两个人捏开核桃跟玩儿似的,也乐意照顾两女子。 商小莺笑眉笑眼的,嗑瓜子消磨时间,与孟蕾说悄悄话:“然然家里那些人,今儿肯定哭鼻子,昨天其实就是强颜欢笑,你发现没?” 孟蕾点头,“宝贝疙瘩结婚,舍不得,轮到你的时候也一样。” 说话间,杨清竹来了。 四个年轻人齐齐起身问好。 孟蕾为虞仲开和母亲引见,“虞仲开,苏衡特好的朋友。这是我妈。” 却没料到,杨清竹瞧着虞仲开笑出来,“原来是老四的朋友,这孩子,怎么不跟我说?”又跟其他人解释,“他最近常去吃饭。” 虞仲开微笑,“跟我嫂子都是到今天才碰面,没好意思自报家门。” “他就这德行。”苏衡说。 “什么话?仲开好着呢,带去的人好几个成了回头客。”杨清竹笑着示意让大家坐下说话。 商小莺挪开一个位置,让杨清竹和孟蕾挨着坐。 杨清竹问她:“最近在学着用电脑?” “是啊,买了一台,蕾蕾每天教我一两个小时。” “难不难?” “不难,我只是要学会怎么用,只有打字得慢慢练。” “回头我也学。”杨清竹问起电脑在哪儿买的。 孟蕾扯一扯母亲的衣袖,“可真是的,我这儿也要买一批。” “对对对,让蕾蕾给您办。”商小莺说。 杨清竹笑吟吟点头。 孟蕾见母亲戴着自己送的宝石耳坠、玉镯,整个人透着雍容华贵,打心底高兴。 没多久,成煜、成雪、王学坤及其父母到了,他们也坐这一桌。 苏衡和虞仲开那边,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多数明显是刻意讨好攀交情。 苏衡也算了,毕竟是一个行业的领军人物,虞仲开这种深居简出的,怎么也有好些人盯着他巴结?商小莺不解,却没工夫问谁,因为她们这边也不断有人过来寒暄。 结束这种扰攘的,是李烨林接新娘过来了。 一对新人在掌声和喜庆的乐声中入场。 李烨林一身笔挺的西装,俊朗的容颜完美诠释着春风得意。 张然一身大红色新娘装,化了淡妆,长发盘在脑后,表情中喜悦与落寞并存。 简单而郑重的仪式过后,酒宴开席,一对新人相形敬酒。 张然亲人那边,气氛低迷,李家众人则只有抑制不住的欢喜。 没办法,如今的婚事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两个人结婚,而是女嫁男娶。 孟蕾和商小莺实在难过不起来,毕竟张然的生活形式不会发生变化,她们又了解好友的财富权益都有足够的保障,找不到担心的理由。 与新郎新娘喝过喜酒之后,虞仲开和苏衡等几人打个招呼,悄然离场。 商小莺看他背影一眼,想起他上次交给自己的东西。 入院的费用,他一分不差地放在信封里,值得一提的是,有零有整的钱币全是崭新的。 另外有一个袖珍录音机,商小莺没在市面上见过,也不知他在哪儿踅摸到的,不可否认的是,很喜欢。 喜宴过后,宾客纷纷道辞。张然、李烨林转到宴会厅门口相送。 孟蕾和商小莺分别给了张然一个拥抱,约好等她闲下来再聚——结婚头几天,夫妻两个少不得在李家盘桓。 这天是周日,大家都不用上班,回到家里,孟蕾慢悠悠地给苏衡整理旅行箱。 苏衡洗漱一番,换了家居服,倚着床头,边看地理杂志边跟她扯闲篇儿,“后天我就得走,要不要我定期寄土特产回来?” “你要是顾得上,我当然没意见。”孟蕾说,“容易保存又好吃的风味小吃,能寄多少寄多少。” 苏衡笑着说好,心里则在想,从获悉到此刻为止,都没见她有不舍的样子。 也是不用舍不得,他前脚走,后脚就是母女两个住一起。 这样一来,他倒不好打趣她什么,只是叮嘱:“在那边的联系电话,写在家里的电话本上。没事还是我给你打,现在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忙,什么时候闲。” “记住了。”孟蕾顿了顿,命令他,“在外边,记得戴结婚戒指,不要招惹小姑娘。” 苏衡笑得不轻,“你还挺看得起我。” 孟蕾也笑。 直到他临走前一晚,她才流露出不舍与担心,搂着他说:“在外边照顾好自己,不准生病,不准出任何意外,最多隔三天给我打一次电话,别让我不放心。” “答应你。”苏衡柔声说,“你也一样,照顾好妈和你自己。” “我会的。你办完正事就赶紧回来。” “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 “嗯。”孟蕾勾住他颈子,“我才不稀罕什么小别胜新婚呢,没办法而已。” 他轻轻地笑着,捕获她的唇。 抵死缠绵。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3节 第二天,孟蕾醒来时,苏衡已经离开,留有一张字条: 不忍心吵醒你。 乖乖等我回来。 孟蕾对着字条发了会儿呆,起床后特意收起来,还盘算着找出个适合的小匣子,专放他的字条,倒是看看,多少年能攒满一匣子。 信件她是不再想了,用他的话说,欠她的不是信,是害得她难过的那段时间。 反过来想,这样倒也有好处:他不写信给她,她就也可以忘记这码事,彼此都轻松。 这天下午,孟蕾跑去找母亲,陪着收拾了衣物和一些必需品,一起拎着箱子到新居。 晚上上完课回来,孟蕾教母亲怎样用电脑,睡前又去了母亲房间,母女两个一起睡。 晚间没人闹腾,睡得沉,早间便准时醒来。 杨清竹却不准女儿早起,要她等到早饭快做好的时候再起,其他家里的琐事也一样,一心一意地要女儿过一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时日。 孟蕾起先不安,后来见自己听话的时候,母亲特别开心,也就从善如流。 享受温馨的母女光景之余,孟蕾的自选商场到了最关键的宣传期。 四个商场相继开张,寻常发传单之类的方式并不适用,采取的途径是电台和早报晚报,连续七天造势。 此外,孟蕾未雨绸缪,请一位记者就姚丽茹照搬经营模式原委一事撰写了一篇稿子,交代了姚丽茹支付赔偿、书面道歉的结果,在醒目的位置刊登。 跟风的人与事杜绝不了,孟蕾只希望后续加入这行业的人,不要像姚丽茹那样自一开始就走捷径,却不把重点放在自己拓展新的经营理念与模式。要是助长那种风气,要不了多久,她就得开始严防死守,一面员工里面频频出内贼,把所知的经营流程一股脑告诉外人。 姚丽茹那边,原本以为自己付出的代价已经够惨重,万万没想到,孟蕾还有更狠的一招。 报上那篇文章,对她的名字可是照实写的,好像根本不知道可以用化名代替似的。 她很快由恼羞成怒变成气急败坏,径自赶到自选商场总部,找孟蕾要个说法。 孟蕾瞧着脸色铁青的姚丽茹,气定神闲。 姚丽茹把捏了一路的报纸拍在她面前,声音因为情绪太激动,有些变调,“你也太过分了!这样指名点姓的,我以后怎么过?见谁不得矮三分?” “事儿我已经做了,你实在生气的话,可以报案。”孟蕾说。 姚丽茹噎住。目前有没有管这种事的法律条例她都不知道,报案要人追究孟蕾什么过错? “你先跟我耍流氓的,我要是不耍回去,恐怕年都过不好。”孟蕾笑着打个请的手势,“坐。要是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其实很容易,告诉我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成。” “凭什么?”姚丽茹自认拿这个漂亮的小混蛋没辙,却仍就是意难平,“我是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继续花钱刊登那篇文章,需要的话,连你的道歉信都拍成照片,和文章一起刊登。” 姚丽茹险些气得倒仰,如何都想不明白:杨清竹那样一个满身傲骨的人,怎么会生了这么个小流氓?一定是苏衡教她的! 当真恨得咬牙切齿,却真不敢硬碰硬。姚丽茹用了好一阵子才认头,“你想知道什么?” “我爸二婚的人是李玉萍。最近我没事就打听她年轻时的人际关系,知道你跟她认识,但是关系很不好,我挺意外也挺高兴的。” 人与人之间,要是有点儿交情,说不出朋友见不得光的事,要是关系恶劣,却很可能对对方上不得台面的事如数家珍。 “李玉萍啊,”姚丽茹嘴角微微一撇,面露不屑,“你不是跟她那边闹翻了么?”早在盯上孟蕾的大型商店的时候,她就留心过孟蕾的现状。 “这话说的,要是亲亲热热的,我还用得着跟你打听她的破事儿?”孟蕾给她倒了杯热茶,“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什么,肯定不会吃亏。” 姚丽茹注意力转移,思绪不自主地回到多年前,情绪恢复平静,“说起她,就又少不了说起你妈。你妈当年人缘儿特别好,好些男生女生都特喜欢她,另一面,人缘儿也特别差,好多女生恨死了她——自个儿喜欢的男的,哈巴狗似的追着她跑,能不恨么?” “是么?照实跟我说说。” 第69章 在成长 这种事,姚丽茹倒是无所谓,喝了口茶,梳理一下回忆,从头说起:“那时候,我家西面的邻居,不少亲戚是郊区和外地的,有人上门打秋风、借住是常事。邻居家房间多,有四个人是职工,倒是从来不在乎。 “那家的女儿叫小蕊,跟我一起长大的,谈不上是好朋友,但有空就坐在一起拉家常。 “李玉萍是小蕊家的远亲,又或者父辈有交情,李家托小蕊爸妈给她在城里找个对象,实在不行,找份工作也行。 “李玉萍在小蕊家住了一年左右,不白住,每月交一点房租——正经工作不好找,打零工的事由很多,她很勤快,经常主动做家务,一家人挺喜欢她的。 “我和小蕊相互串门的时候,小蕊多半会叫上李玉萍,一来二去的就混熟了。 “李玉萍认识的其他人,也都一样,是通过小蕊。跟你妈妈……算不上认识,起码没人给她们引见过。 “小蕊不喜欢你妈妈那样的人,说看到她就觉得自己要什么没什么,没给自己添堵的瘾。” 说到这儿,姚丽茹低头自嘲地一笑,“至于我,那时候,跟你妈妈已经不怎么见面了,她忙着应付家里人催婚,我忙着想办法让家里给我和梁东越订婚。” 孟蕾姑且相信,对方没有编故事骗她的意思,因为末一句明显透着些难堪。估计是以为她知道她当年干的出格的事儿了,可惜的是她不知道,还不好意思探究。 姚丽茹摇一摇头,略过令自己不快的回忆,继续围绕李玉萍说下去:“小蕊爸妈对李玉萍的事挺上心的,前前后后托人给她介绍了好几个,但都是接触几次后觉得不合适。 “李玉萍打心底看上的,是给她介绍的最后一个,叫……对,叫侯连江,跟你爸同名不同姓,很容易记。这情况,也是绝了。 “侯连江高中毕业,看起来特别斯文,长得也算是比较少见的英俊。也只是卖相好看,为人处世一塌糊涂。 “他爹妈没的早,乱的年月里给整死的,他叔叔婶婶继续养着他,到年岁了,就催着他成家。 “他喜欢的是你妈妈,写过很多情书,还没事就找理由到杨家,为的只是看人一眼。像这样,就不应该答应叔叔婶婶相亲,可他因为他们的恩情抹不开情面,一回一回地走过场。 “轮到李玉萍这次,走不了过场了,算是被人家一见钟情了。 “李玉萍特别能说会道,又会来事儿,求媒人给她多说好话,让她跟侯连江多接触一阵。 “侯连江那个缺心眼儿的,大概是想着应付谁都一样,跟她不咸不淡地来往了一阵。 “当然,他没缺心眼儿到家, 第2回 见面的时候就说了,有喜欢的人,相亲只是应付长辈。李玉萍跟他说的是我帮你应付,当普通朋友来往。” 孟蕾笑了笑。李玉萍的口才好,擅长周旋,她是最了解的,毕竟,被对方成功洗脑过。 姚丽茹喝了一口茶,犹豫一下,从坤包里取出烟和打火机,“可以么?” 孟蕾稍稍扬眉,随即爽快点头,“可以。” “我不是学好的人。最早是跟我丈夫较劲,让他戒烟省家用他不听,那好,我也抽,结果学会了就扔不下了。”姚丽茹点上烟,深吸一口,“最佩服的就是,学会了还不上瘾的人。” 孟蕾一笑。苏衡就是学会了却不上瘾的,大概是他打小自律的缘故。 “俩人这一来往,就来往出了好些乱遭事。”姚丽茹言归正传,“李玉萍比较主动,挑明了自己的感情,让侯连江考虑一下。 “侯连江呢,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说不管怎么样都要自由恋爱结婚,争取打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可能跟相亲认识的人发生什么。 “李玉萍应该是求他别断了来往,他一转头就把这些破事儿跟媒人说了,弄得大伙儿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管怎么着,侯连江放了话,媒人只能劝李玉萍死心,保证给她介绍一个差不多的。 “李玉萍哪儿听得进去,从那之后,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侯连江喜欢你妈妈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小蕊家的人告诉她的,反正她是知道了,知道之后,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因为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别提多莫名其妙了。 “她一跟我说话就夹枪带棒,我怎么可能容着她,没少吵架,气头上的话当然难听,比如用她的出生地、家境说事,说侯连江除非瞎了才看得上她。 “再见到街坊四邻、认识李玉萍的人,我都跟人说她相亲总被嫌弃闹的,神经了,让大家远着她。她也没少说我坏话。 “到末了,我毕竟是在城里土生土长,给她使绊子很容易,她受不了,自己租了个房子。 “再往后,我注意到她,是她离婚后很快跟孟连江结婚,我当时没多想,心里还说这人真是犯贱,捡杨清竹不要的东西捡上瘾了。还是跟一些朋友闲聊时才听说,她跟孟连江头婚时就不清不楚的,估计是当了第三者,把孟连江撬到手的。 “我挺意外的。朋友又提了提以前的事,说李玉萍纠缠过侯连江一阵,侯连江说话做事挺伤人的,把她刺激得不轻。 “这么一来,我有点儿理解了,她这是拐着弯儿地报仇吧?你侯连江不是喜欢杨清竹吗?我有本事把她搅和得鸡犬不宁,变成离过婚的女人。” 姚丽茹望向孟蕾,眼神似在征询她是否认同。 “或许是,”孟蕾说,“又或许,钻进牛角尖的人,只要迁怒到谁就对谁下手;再或许,她没本事对付男的,只好对一个不设防的人出阴招撒气。” 姚丽茹点一点头,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打听这些?” 孟蕾笼统地说:“李玉萍对我不安好心,还把她女儿带的跟她一样,平白无故被娘儿俩这么对待,我总得试着找找原因。” “根本原因就是,有的女人一碰感情就失常了。”姚丽茹的语气有些低落,是在说谈及的母女,也像是在说自己。 她深凝孟蕾一眼,欲言又止,站起身来,“你不会再继续刊登那篇文章了吧?” “不会了。”孟蕾问她,“刚刚你想说什么?” “想说你们娘儿俩挺有意思的,你找我打听李玉萍年轻时候的事,你妈找人打听过李素馨,问过一些老朋友家的孩子,认不认识李素馨。”姚丽茹说,“是上回碰面之前的事儿,你妈妈跟老相识不怎么来往了,她主动联系谁还挺少见的,有两个跟我提过一嘴。” “一样的出发点。” “对,但还是感觉挺有趣儿。”姚丽茹指一指房门,“我可以走了么?” “可以。”孟蕾笑着起身送她,“以后要是不打歪主意,做正经生意,我肯定不会给你捣乱。” “那我谢谢你了。”姚丽茹横她一眼,忍不住嘀咕出心声,“你妈那么清高,你怎么这么混?” 孟蕾笑得现出小白牙。 被姚丽茹念叨半晌的李玉萍,照旧躺在床上,度过无望的一天。 换季前她就病了,一来是李素馨接二连三地干耸人听闻的丢人的事儿,进监狱这一茬,使得附近居民把他们一家当瘟疫,避之不及; 二来是孟重阳,托他姐姐的福,他在学校成了同学长期拿来取笑的对象,先是隔三差五跟人打架,后来经常旷课,班主任怎么劝都没用,索性跟他家说:这个学期随他混完,毕竟交了学杂费,下学期他要是还想这么过,不如办理休学,调整好心态再来。 到了这地步,儿子的前途能好才是见了鬼。 心火累积太久也太重,终究是把李玉萍压得病倒在床。 她时常觉得,自己这半辈子都白忙了。 和认识的一些再婚女性一些,遇到实在不顺心的事,她就会想到第一任丈夫。 如果当初没跟安志国离婚,现在过的必定是小富即安的日子。 安志国比起孟连江,也只是年轻时长得不如孟连江打眼,到这年月,认真比较起来,安志国算是风度翩翩,孟连江却因发胖臃肿、心性暴躁变得面目可憎。 安志国满脑子都是怎么挣清清白白的钱,从来不会跟女人动手,不气急了连重话也不说。 那样的一个人…… 她遇到了,又放弃了。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4节 不敢不放弃。 那时怀着素馨,她不知道性别,更猜不出孩子长相会随谁,万一生下来跟孟连江酷似,安志国狂怒之下,砍死她都未可知。 把素馨当亲生女儿那么多年,知道真相后还不是立马翻脸,老死不相往来?那毕竟关乎男人的底限,她当初没赌就对了。 只是,那时怀上的素馨,如今已成了孟连江口中的讨债鬼。 好端端的,勾搭姚文远干嘛呢?这是李玉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邢丽找上门提亲的时候,李玉萍和姚文远之所以爽快答应,是看准了姚家穷,姚文远的性格容易拿捏,不会让孟蕾跟他们离心。 素馨到底看上了姚文远什么?追孟蕾的人那么多,不论哪方面来讲,胜过姚文远的都有,她不找那些更出色的,偏吊在一棵歪脖树上。 想着这些,李玉萍气闷不已。 门响了,孟连江回来了。 看大门的工作他不干,被辞退后,时不时找些短期的活儿维持生计。她这一病,把他气得够呛,说没法儿过了,哪天一起喝药见阎王去算了。 孟连江带着一身寒气进门来,把盛着药的塑料袋扔到李玉萍手边,“你赶紧好起来,出力赚点儿钱。” 李玉萍沙哑着声音搭话:“给我找到工作了?” “什么单位肯要咱们这样儿的?”孟连江没好气,“天冷了,卖烤红薯、冰糖葫芦的生意不错,你找人学学怎么做,到时候一起出摊儿。” “……” “嫌丢人?”孟连江冷笑着看住她。 “没有,”李玉萍搪塞,“我能找谁学?” “到郊区找人学。”孟连江加重语气,“这是正经事儿,我可不是随口一说。你要是连这个都干不了,那咱俩就真过到头了,你实在不肯离婚,那我就学那个好女婿,自个儿到外地打工去。” 李玉萍一阵气苦,险些掉泪。 说什么少年夫妻老来伴,就他这德行,等到上了年岁,只有她照顾他的份儿,她却别想指望他。 下午四点多,孟蕾回到家里。 一进门就看出来,雇的清洁阿姨来过了,室内纤尘不染。 孟蕾放下钥匙,换上拖鞋,扬声唤:“妈?” “蕾蕾回来了?这儿呢。”杨清竹在厨房应声。 孟蕾甜甜地笑着,走进厨房,抱了抱站在砧板前的母亲,“每天留在家的时间这么长,会不会耽误正事?” “把我家小馋猫喂得胖一点儿,就是最重要的事。”杨清竹满带宠溺地说,“快洗手,吃水果。” “嗯!”孟蕾洗净手,选了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捧着吃起来。 “城东城西的自选商场,这周末开始营业?”杨清竹问。 “对,余下的两家下周末开张。您餐厅的分店筹备到哪一步了?” “选好店面了,路段更好,也是楼上楼下,更宽敞一些,室内正在装修。不着急,年前能营业就行。” 孟蕾笑了,“您这态度跟然然一样,餐饮业的人,是不是都特沉得住气?” “哪儿啊,”杨清竹笑出来,“恰好让你碰上两个慢性子而已。” 孟蕾心里踌躇再三,还是提及听说的事:“妈,我跟人闲聊天儿的时候,听说您像是打听过李素馨的事儿,是真的?” 杨清竹微微一滞,点一点头,“是真的。主要我是想不通,她怎么有脸恨你,还恨到了那地步。她是进去了,可时间并不长,等到她出来,你还得继续防着她。” “我猜就是这样。” “我想的是,要是有可能,捏住她的死穴。”杨清竹抬眼望着面前的虚空,眼中寒芒闪烁,“有胆子害我闺女,就别怪我惦记上她。” “妈妈,您怎么这么好?”孟蕾蹭到母亲怀里。 杨清竹笑出来,容颜宛若冰雪消融,“别急着捧我,到今天为止,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接下来我考虑雇人,能把她查个底掉是最好。” “她情况有点儿复杂,不过,查一下也行。”孟蕾想说,不外乎又是一个烂俗的故事,可知情总归有好处。 电话响了,孟蕾跑去客厅接。 是苏衡打来的,语气闲散:“干嘛呢?” “跟妈聊天儿呢。”孟蕾说,“妈现在什么都不让我干,等你回来,说不定我已经养成惰性了。” “那就当饭来张口的小懒猫,横竖不让你闹脾气就是了。”他说。 孟蕾轻轻地笑着,“你在外边怎么样?住处冷不冷?吃饭、做饭方不方便?” “住的条件很好,我跟仲开除了下馆子,都是轮班儿做饭。放心,学到的厨艺生疏不了,回到家还能给你露一手。” 孟蕾忍俊不禁,“总把我往坏处想。” 苏衡也笑,问起她手边事项的进展,得知一切顺利,也就放心了,约定三天后再打来,这才挂断。 没多久,商小莺带着课本笔记本赶来。苏衡不在家,她的日子也跟着滋润起来,每天晚饭前过来,跟孟蕾学习计算机知识,一起吃完饭,再一起去夜大上课。 接下来的几天,杨清竹每天陪女儿到两个自选商场,检视有无疏漏。 其实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自选商场,开一个已经够瞧的了,在女儿来说,在市里开连锁不过是初步阶段,往后还要开到其他省市。 不到一年而已,女儿便从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向着成功的女企业家迈步。自豪是真的,每每想到却总少不得在心里惊叹一声。 而再往下琢磨,也不过是想,女儿本就有经商的天赋,以前没有展现的契机而已,又或者,是苏衡潜移默化的影响,便能让女儿开窍。 至亲的人,为对方找辙从而说服自己是本能。 到了周末,两个自选商场如期开业,人满为患。 孟蕾最感谢的是所在的这个时代,再过几年,不管用什么噱头开起来的大小商场,都很难出现这种阵仗。 开业第二天,孟蕾少不了过去看看账目,以及员工有没有忙中出错。 两家都转到,情形还好,并没她担心的事情发生。 出了西城自选商场,孟蕾走向停车处的短短的一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她循着直觉望过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容颜与苏衡有六七分相似,眉宇间凝着忧郁,一身落拓。 看清楚了,孟蕾目光转冷。 是苏辰。 回来是早就料定的事,出现在这里是凑巧,还是盯梢盯过来的?回头她得问问靳海涛。 孟蕾收回视线,双手抄进风衣宽大的衣袋,步调如常地走向轿车。 第70章 在成长 看到孟蕾走近,靳海涛下车,为她开车门。 车子上路,不疾不徐地在苏辰面前经过。 “这次真是赶巧了,”靳海涛主动说道,“齐女士昨天定好的,今天给苏辰买完衣物,就近到自选商场买菜肉和日用品。还说要是能碰见你和苏先生是最好,多要点儿优惠。” 孟蕾莞尔,也不知道齐友兰是彻底想开了,还是彻底破罐破摔了。她点点头,又问:“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边有人盯着,是我朋友,苏先生也要求我们及时互通消息。” “不,我问的是,你怎么连齐女士的打算都一清二楚。” 靳海涛轻咳一声,“窃听,苏先生早安排好了。” 孟蕾先是一愣,又是一笑,“怪不得。这样最好,你朋友能省些力气。” “苏先生也是这么说。”靳海涛心说,你们俩可真是两口子。 “齐女士现状还好吗?”孟蕾问。 “打听过了,拮据过一阵,卖了些老物件儿缓过来的,房子装修了一下,平时花钱挺大方。” 孟蕾哦了一声,“大概是把她爹妈留给她的东西卖出去了。”要是让苏远、苏扬知道,他们又得生一通闷气。 苏先生也是这么说——靳海涛腹诽着,当然,事实也如此。 孟蕾径自回了家。 自选商场的筹备工作已经做完,就像游戏的框架构件已经完备,她大可以回归到清闲的状态,时不时反思一下框架有无短板,构件会出哪些问题即可。 杨清竹也在家,正坐在电脑前,慢条斯理地做账目报表。 孟蕾换了居家服,沏了两杯茶,连同果盘一起端到书房,坐到母亲身边。 杨清竹接过女儿递到手边的剥好的桔子,“要安装电话分机?” “对,书房和两个卧室都要安装,省得跑来跑去地接电话。”孟蕾见母亲斜睇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现在不是冷了吗?早上到客厅接电话忒受罪,您不觉得吗?” “我不觉得,不过这样也好。” “打电话来了?” “嗯,说下午过来安装。” 沉了沉,孟蕾说了偶遇苏辰的事。 杨清竹看着电脑屏幕,有一刻完全静止,脑筋却运转如常,明白女儿为什么提起,“我出入也会加小心,别担心。” “一般不会有什么事。”孟蕾又说了苏衡找人盯着那对母子的事,“他们要是不干好事儿,当下就会被阻止。我只是觉得您有必要知道,毕竟不定哪天会遇见。” 杨清竹笑了,“再找不到比老四更缜密的人了。” 孟蕾嗯了一声,岔开话题:“以后您也招聘会用计算机办公的人,那样的话,账目可以在电脑存档,您就算在家里,员工也可以发邮件传给您文件。” “等生意做大一些,再按你说的办,现在我自己边学边做账,感觉挺有意思的。”杨清竹笑着,“我瞧着小莺学得挺快的。” “人家那个脑子,大段大段的台词可以很快记住,过好几年还能一字不差地念出来,厉害着呢。”孟蕾打心底佩服好友,“她真想学什么,都会学得很快。” “可不就是。” 母女两个说了一阵子家常,电话响了,是苏伯海打来的。 孟蕾还是挺高兴的,问:“爸,您现在在哪儿?” “我回来三四天了,孩子们一个劲儿缠着我,我想着你们也忙,就没打电话。”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5节 “哦,您好好儿的就行。”孟蕾说,“苏衡出门了,过一阵才能回来。” “听说了。蕾蕾,现在是有这么个事儿:安安的小姨要结婚了,这周日办喜宴,我那边的亲家想办得风光一些,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去喝喜酒吧?” 安安是苏远和向红的孩子。 孟蕾挠了挠额角,语气转淡:“从没来往过,我也没空,去不了,不好意思。” “……是这样啊,”苏伯海明显很失望,“特意要我请你跟老四去呢……周末有什么事儿?不能腾出一两个小时点个卯?” 孟蕾抿了抿唇,“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要开四个自选商场,这周末还有两个要营业。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跟结婚的人没来往过,以后也不想来往。”略略一顿,重复道,“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诶呀,本来应该去给你捧捧场的,你瞧这事儿闹的……” “没关系,你们忙你们的。您还有别的事儿么?” 苏伯海干咳一声,“没有了,你忙着,回见。” “再见。” 杨清竹走出来,端详着孟蕾的脸色,“怎么了这是?” 孟蕾总结了一下,告诉母亲,末了说:“我跟苏衡结婚的时候,两个妯娌的娘家都没来,礼物礼金也没有,现在让我过去掏份子钱,做什么梦呢?” 杨清竹宽慰她,“大概是瞧着你事业做得成功,请过去有面子。” “滚一边儿去吧。”孟蕾没好气,“安安那个小姨,小时候跟有病似的,我上学经过她家,好多次她一看到我,就拿着棍子、砖头往我跟前儿冲,吓得我不敢去学校,赶紧跑回去找姥姥姥爷。 “姥姥姥爷领着我去向家好几回也没用,我只能绕远路上学。 “直到认识苏衡之后,他陪着我走那条路,那个疯子才不敢再欺负我。 “这些破事儿我没跟我大嫂说过,但她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让她公公递话的?” 杨清竹揉了揉她面颊,“说的什么话?她公公不也是你公公?” “再这么着就不认他了。”孟蕾难得的为这种事闹起脾气来,“我大嫂那个娘家也没识数的,估摸着只有她一个明白人。想请我喝喜酒,起码得上门通知婚期吧?想让苏家的人传句话,我就巴巴儿地送份子钱去?做什么美梦呢?” 杨清竹已是哭笑不得,“过日子,这种人多了去了。” 孟蕾一吐槽就收不住了,“还有我公公,碰到跟他大儿子二儿子的事儿,脑子就成摆设了?这电话打的不多余吗?要我上赶着给人做面子,凭什么?现在难道不是他们应该来巴结我和苏衡么?是亲戚就有理了?快滚吧!” 杨清竹闷声笑着,揽住她,“我的宝贝闺女,咱还有完没完了?瞧现在这德行,气蒙了的傻猫似的。” 孟蕾面无表情地瞧母亲一眼,然后说:“中午要吃肉。” “好,梅菜扣肉、东坡肉还是狮子头?” “东坡肉。” “成。”杨清竹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面颊。 孟蕾这才笑了。只为自己,她能有什么脾气?只是替苏衡窝火罢了。 中午,孟蕾打下手的时候,跟母亲翻了翻李玉萍的陈年旧账。 杨清竹听得一愣一愣的,却也很快听出门道,明白李素馨从根儿上就好不了——被李玉萍养歪了。 思来想去,最终,她说:“李玉萍跟叫连江的人还挺有缘的。” “是啊。”孟蕾好一通笑,“只遇见安叔叔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她偏作死,这辈子就为侯连江和孟连江忙活了。” “没正形。”杨清竹也忍不住笑。 吃饭的时候,杨清竹仍旧记挂着女儿与苏家的事,“打算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哪有关门?我跟苏衡的朋友都不算少,这小区里就守着两个。”孟蕾说,“苏衡也不想掺和家里的事儿,他大哥二哥有事一定会帮,毕竟兄弟之间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的,但是平时鸡毛蒜皮的事跟我们无关,他早就说了。” “那样最好。我主要是怕今天这事儿你没处理好,态度明摆着是给你公公软钉子碰了。” “我已经尽量客气了。”孟蕾瞧着母亲,“我公公也偏心,偏向他跟前儿的两个儿子,我以前傻,没看出来,您总不至于不知道。” 杨清竹叹一口气,“只是偏心两个大的,算不错了,要是也跟齐友兰一样,把苏辰当宝贝,那才是要亲命了呢。” 孟蕾莞尔,又摇头,“我总不能因为他没更糟糕,就什么事都听他的。就像苏衡不能因为小时候过的日子比较好,就活该被亲妈嫌弃怨恨。” “这没错。”话说到这地步,杨清竹心里也就有数了,“这些你必须跟我说清楚,这样我才知道,对苏家该是什么态度。” “我明白。” 时间如常流逝,日子照常继续。 周末,余下的两个自选商场顺利开业,因为所在城区不同,顾客仍旧接踵摩肩,生意仍旧火爆。 安志国已经上班,目前负责与供货方接洽。孟蕾特地去看了看他,问他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安志国大手一摆,“没有不顺心,太顺心倒成问题了,有时候感觉跟做梦似的。” 孟蕾已经跟他说定了,来年到别的城市开分店,由他全权负责,顺利开业之日,就是他正式成为合伙人、持有一定股份之时。以往他哪里想过,会有这么好的前景,本以为一生都要在奔波劳碌中度过的。 “那您加油。”孟蕾对他做个加油的手势。 “一定的!” 这天,孟蕾傍晚才回家。 经过小区的传达室,门卫适时地打手势,拦下车子后,笑呵呵拿着一封信到车前。 孟蕾降下车窗。 “外地来的信。”门卫说。 “给我的?”孟蕾讶然,接到手里,看到那清逸有力的字迹,立时绽出欢颜,转头向门卫道谢。 于她而言,实在是又惊又喜。 信件是苏衡写来。 第71章 他的信 蕾蕾: 白天走了几个地方,回想起不少事。夜里十点多回来,和仲开喝了些酒,还是睡不着。 想跟你说说话,以文字的形式。 你一定不会相信,这边有一所学校,在外面打量,跟你就读过的中专特别相像。我拍了照,回去拿给你看。 很奇怪,只是看到相似的东西而已,记忆却不可控地回到以前。 你上中专,也算是经了一些弯弯绕。 中考在即,却想留级重读,说实话,这种事不在我认知范畴。我接触到的、注意到的学生,全是哪怕成绩差强人意也要升学的,认定留级是特丢人的事儿。 可我家蕾蕾不在乎,最在乎的是我会不会觉得丢人,从而找我商量——我相信我判断无误。 那次你找我谈这件事,是在路上,那天应该是我有空去中学看你,陪你回家。 你先说了这层打算,又小心翼翼地瞄我一眼。 我没说话,因为正懵着。 你又说起人际关系方面的原因,以及目前成绩考不上一定能分配工作的中专,复读应该能考上口碑不错的。 我听了就想,这小孩儿是被谁影响得这么没出息的?撇下面子想复读,志向却不是考重点高中再考大学……你有些思维逻辑,一向不是我能够理解。 但我很认真地说支持你的决定,是心里话。 原因么,只不过是相信,我们蕾蕾会认真计较的人情世故,一定是不能小觑的问题,与其长期膈应,不如与不喜的人各走各路。 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神告诉我,我的态度即是你的最终决定。 那是我第一次被一个人全然信任、依赖。 也许你会说,上学时对我始终信任依赖,我知道,但关乎长久找我商量的事,那是第一件。 那时我下决心,一定要过得风生水起。 只有过得很好的前提之下,才有长久照顾只求心里舒坦、不求上进的孟蕾蕾。于我,稍加展望便觉有趣。 理想与梦想从来美好,现实总有重重阻力。 一度,你和张然、商小莺不明白,怎么会经常遇见找茬的人,其实原因特别简单,你们很惹眼,而且没有给你们撑腰的兄弟姐妹,即便走在一起,战斗力也不是一加一加一等于三,只是约等于一。 一度,我也有长期横亘于心的困扰,全来自于亲人,找不出答案,没人能对我说出所以然。 现在的你,应该很明白那种心情:对方明明是至亲,可你以他为耻,甚至不屑于给他恨意,唯有满心厌恶。 在我,情愿深恨一个人,也不愿意厌恶谁。 消弭恨意的方式,或是报复,或是宽恕,厌恶却如无解的数学题目。 有些人,就像很多人厌烦惧怕的蛇蝎蜈蚣,它们就是那个样子,终其一生也不能改变。 你当然知道,我指的是生母和苏辰。 妈那个人就不说了,她已经不能再让我引以为耻,我已经把她归类于生完苏辰之后就失心疯的存在。一发疯就是二三十年,想想也很了不起。 关于她,要对你说声抱歉。 从我们领证到今年与她决裂之前的时间里,我真跟她掐架掐累了,在她做出愿意粉饰太平的样子后,选择了配合。 我以为,随着我们结婚越来越久,她想控制我的心思会越来越淡,又不会朝夕相处,能相互糊弄着过下去。 结果不消说。 原来不论到何时,我在她心里,都只是满足她掌控欲、虚荣心的存在,何时不能让她如愿,立马变回生来就克她和苏辰的灾星,她也就可以肆无忌惮、不择手段。 类似的笑话,你从小看到大,从没说过什么,而我私心里,一次次倍觉难堪。 错过你的信到领证之前的时光里,与她的纠葛,是我没底气邀你携手的根本原由。 但若没错过那封信,我想我不会回信,而会尽快赶到你面前,告诉我的蕾蕾,我同样地喜欢着你,但也少不了煞风景,说出自己的顾虑,请你慎重考虑。 因为,我要的不是一场恋爱,而是与你共度的余生。 在我们的余生之中,不但有我那个不可理喻的生母,还有个道德败坏全无底线的苏辰。 我得郑重地告诉你,苏辰是个彻头彻尾又偏执的人渣,或许此后多年,我们都要防范着他。 ——这种话,自己说着都感觉很奇怪,好笑又无奈的是,这是事实。 我这个三哥到底有多不是东西,做过怎样不是人的事儿,往后我会尝试着告诉你一些。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6节 算算日子,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苏辰应该已经出来了。 蕾蕾,答应我,千万小心,只要出门就让靳海涛随行。 靳海涛负责保护你,他的两个朋友负责监视那对母子,这三个人,说起来都是大尧和二顺认可并推荐的,我也反复做过自认最详尽的调查,是完全可信的人。 此外,我拨给他们三个一笔资金,要他们用来招募可信又有能力的助手,这样一来,足够确保你的安全。 其实回顾一下今年种种,我必须得承认,该相信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但是,护着你毕竟是我多年来的习惯,眼前事又因我而起,不能不把有用没用的功夫全做到。 说到今年,蕾蕾,你不会了解我的庆幸与喜悦。 做不到昧着良心说,诸多转变只是因为你长大了。 不是。 根本原因在于,很多事以往我们没有沟通,各自钻着各自的牛角尖,其实只要有一个人有所转变,即可峰回路转。 汗颜的是,我不是先一步有所转变的那一个。 庆幸的是,你为我们开启了全新的人生之门。 蕾蕾,谢谢你。 来到这边之后,偶尔会跟仲开聊到你和张然、商小莺,他想到的,无不关乎三个小虎妞干过的虎招招的事儿,比如你们平时怂怂的,却也有把一个小流氓揍得鼻青脸肿,脑袋险些开花的时候。 他说直到听说那件事、亲耳听那个挨揍的人诉苦之后,才算明白你们小虎妞三人组的名号如何得来。 在我的角度看,当然是再简单不过,兔子被惹急了而已。 另外,这次你给我准备的打发时间的书,全被仲开抢走了,不是鲁迅先生作品就是计算机相关,合我的喜好,却也正对他胃口。 幸好,他留下了我经年不离手的国家地理杂志。 瞧着我反复翻阅,他困惑,问那有什么看头。 他正经问过两次,我都没理,因为答不出。 他不再问了,我却在不经意间想到了根本原由。 最初看这杂志,是远赴海外的一位师兄特意寄来,说要是愿意看,他会按期寄送。 我打越洋电话给他,说非常愿意看,如果可能,不论早晚,每期都能让我看到是最好。 这又是为什么? 看到图文并茂的那些美丽的地方之时,我想到的是:有一天,要和蕾蕾一起去看。 不论辽阔的海域、广阔的戈壁,亦不论山的高远、水的柔美。 一次一次,总是这样。 再迟钝,也已明白情属于谁。 你曾问过我类似于恋爱后想怎样的问题,这是我的答案。 已成习惯的事,轻易真想不起来。 我是彻头彻尾的俗人,想要的相濡以沫的情形,不过是一餐一饭皆甘愿,布衣简行亦坦然。 这是之于境遇不济所至的潦倒、平庸终生才有的考虑。 打心底想要的是,一餐一饭皆美味,一掷千金眉不皱。 ——以上不过是最坏与最好的考量,真实生活中,我有自信,我们不会到潦倒那一步,毕竟我所学所精的专业迟早会得到最大限度的应用,而我会是诸多企业所需要的人员。 所谓最好的,一掷千金什么的也不过是那么一说。 不论你或我,谁有那个四处乱扔钱的闲心? 可供肆意挥霍的那份儿钱,自然可以随着喜好投入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当然,真到了那一天,那份儿钱全归你,想怎样就怎样。 这样说也不对。 你挺多时候都像是想跟我把钱财划分开似的,比如你之前置业,再小的事我懒得说,但你可以回顾一下。 对于这件事,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或许有男人认为,婚姻是相互的,都有付出,大事小情就应该两两分成。可是孟蕾,我不是那种人,我不见得传统,但钱财方面,我就是大男子主义,往后花钱的事儿,你全交给我就行了。 接不接受随你,我就是这样了。要怪,只能怪你摊上了我。 说到底,夫妻之间,不论什么,何必分什么你我? 归根结底,未来多年,我们要携手并肩,经历冬之寒、春之暖。 什么都是虚的,唯有感情是真的。 至于我对你的感情,我早该对你说的话,你了解,无需赘言。 ——苏衡 这封信,孟蕾从拿到手到入睡前,不知反反复复看了多少遍。 直到睡前看完,才能抑制住喜悦之情,冷静地吐槽:什么叫“我早该对你说的话,你了解,无需赘言”? 你不亲口说出来,肯定跟正经说出口不一样呀。正儿八经的说句我喜欢你,真有那么难? 但是……那句话之前的言语,真的是字字句句触动她心肝。 或许不够温暖,可在他,已经是表露情绪的极限。 第72章 人情暖 趁周末有空,向红回了趟娘家,苏远陪同。 夫妻两个去的时候高高兴兴,回来时脸色跟外面的天色差不多,俱是黑黑的。 他们一起走进上房。 苏伯海正在饲弄盆景,瞧见两口子,说:“孩子睡了,就在我房里吧,别倒腾了。” “辛苦您了。”向红到里间看了孩子一眼,转回来坐下,“爸,小春儿结婚之前,我家里想让老四和蕾蕾去喝喜酒,跟您说过?要您通知老四和蕾蕾?”提到的小春儿是她妹妹向春。 “没错,怎么了?”苏伯海放下剪刀,擦净手,坐到沙发上,“那回我给蕾蕾打电话了,她实在是没空,而且,”顿了顿,还是照实说了,“她说跟你妹妹没来往过,以后应该也不会来往,意思是有空也没必要去。我后来想了想,的确是那么回事。” “是哪么回事啊?”苏远快无语死了,“瞧着蕾蕾脾气好,您办什么事儿就不长脑子了是吧?打电话之前,您怎么都不跟我们俩打个招呼呢?” 苏伯海一头雾水,“不是,我怎么了?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唱哪出呢?” “往后我娘家那边再让您递这种话,您别搭理,而且千万跟我们说一声。”向红把话接过去,“小春儿就一二百五,跟她沾边儿的事,咱家都别管。” 苏伯海讶然。 向红说起原委:“这次我回去,恰好跟小春儿碰上了,跟我阴阳怪气的,居然有脸问我,她跟婆家以后当不当老四和蕾蕾是亲戚,要是亲戚,怎么那两口子也不喝她的喜酒。 “这都哪儿跟哪儿?老四蕾蕾结婚的时候,我婆婆撂下话了,不让我跟腊月的娘家人随份子喝喜酒,其实也不想让我们去,我跟腊月没听,不过娘家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横竖老四也没想跟他们走动。 “那时候不喝人家的喜酒,现在想请人家过去给自个儿长脸,也行,关键是小春儿跟她丈夫是干嘛吃的?那不应该当面去请蕾蕾吗?不管蕾蕾去不去,他们礼节上都没错,结果呢?让您传话,算是怎么回事?您怎么还真帮他们了?” 苏伯海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这事儿我还真没过脑子,这么说起来,的确欠考虑了。其实我主要是想,现在苏衡跟蕾蕾都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能让你们不声不响地赚下家底,捎带着手松一下,就能让别的亲戚也过上好日子。” “可真好意思说。”苏远瞪了父亲一眼,“您对老四都没尽到义务,该管人家的时候,都是我爷爷奶奶管的,他不记仇就不错了。现在瞧着人家混好了,就想让他带着你的亲戚发财,凭什么?他认那些亲戚么?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谁给的底气。” 苏伯海瞪回去,下一刻就泄了气,“得了,我知道了。我嘴欠,成了吧?下不为例。” 苏远一乐,给父亲倒了杯热茶,“有些事儿,向红不说连我都不知道,换个人还好点儿,小春儿那边,真是谁都别指望老四和蕾蕾会搭理。” 苏伯海不免好奇,“这话怎么说?” 向红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意思,照实说道:“小春儿从小到大都是个二百五,忒招人嫌。她八九岁才上学,蕾蕾不一样,五岁就上学了。 “小春儿那时候,估计脑袋让驴踢了,瞧着人家蕾蕾不顺眼,蕾蕾背着书包经过我家的时候,她就想拿棍子砖头什么的打蕾蕾,次数可是不少。 “蕾蕾的姥姥姥爷为这种事,那时候简直跟我们家结仇了,可我们家也真看不住小春儿,害得蕾蕾挺长时间都绕路去学校。” 苏伯海瞠目,“还有这种事儿?” “千真万确。”向红肯定地点一点头,“小春儿就是欺软怕硬的,等到老四陪着蕾蕾上学的时候,她就彻底老实了。这种事,换了我也会有阴影忘不了,蕾蕾一准儿还记得,只是懒得找补而已。老四那个脑子,估计比蕾蕾记得还清楚,现在就算蕾蕾想搭理小春儿,他都不允许。” 苏家老四年少时有多护着孟蕾,只要认识他的人,谁能忘? 提到那个小姨子,苏远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今天小春儿跟向红阴阳怪气的,她丈夫一个劲儿地缠着我,又想买稳赚的股票,又想做自选商场的供货方——人都没见过,就想着占便宜,什么玩意儿?” “怎么说话呢?”苏伯海怕大儿媳妇不高兴,忙呵斥儿子。 “他没说错,我那妹夫也是个脑袋让驴踢过的,正常的谁瞧得上小春儿?”向红根本不介意,“说到小春儿,上学前张牙舞爪的,上学后竟受同学欺负了,活脱脱的窝里横,在外头怂得要命。那时候还有脸跟家里说同学总笑话她欺负她,我当时就说了,活该,换了我,要是没人管,见天儿揍她一顿,她就是欠修理。” 苏伯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爸,您别只顾着笑,往后可别管这种事儿了,成么?”向红态度诚挚,“老四帮我们赚了那么多钱,我们没法儿还那么大的人情,小事上不让他和蕾蕾膈应总能做到吧?” 苏伯海频频点头,“记住了,真记住了。” 夫妻两个这才真正放心,笑笑地说起别的。 第二天上午,向红特地请了半天假,打电话联系后,登门去找孟蕾。 说起来,向红还是头一次到苏衡和孟蕾的新家,从进小区就在心里感叹:果然是高档小区。 小区明显有着很完善的安保措施,来访的人要先在门卫那里报备,打电话联系过受访的人,请来人做完登记才放行。 向红带了串门最常见的水果、两瓶好酒,还有两个特地去商场买的品牌披肩,是知道杨清竹和孟蕾秋冬比较喜欢用。 见到孟蕾,落座后,她提了向春那档子事,打心底觉着不好意思,“我娘家人多半不识数,也就我妈是踏踏实实的性格,不然以前我都不敢把孩子放娘家。这边咱爸现在松心了,什么事儿反倒不会多想,你接到电话的时候挺上火的吧?怪我,没提前给咱爸打预防针。” 孟蕾当然不能说,自己跟母亲吐槽了一大堆陈芝麻烂谷子,笑盈盈地说:“没事,我跟咱爸实话实说了,挂断电话还反省来着,觉得有点儿不通情理似的。” “跟小春儿讲什么情理?”向红手一摆,“跟你说话,我也不怕丢人,她顶不是东西了,结婚前跟家里要这要那的没个完,幸好我爹妈觉得那是倒贴的事儿,没理她,要不然,家底都得让她搬婆家去。” 孟蕾失笑。 向红又说起对方小时候的事儿,“我一直记得,但真没脸跟你提,也是为自个儿妹妹那些破事儿,从你结婚后,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怕你厌屋及乌,看准我也不是好东西。” 孟蕾忍俊不禁,“瞧你说的,那我还是从孟家出来的人呢,算起来是不是也要自卑,认定你觉得我跟我爸、继母、李素馨是一类货?” “怎么可能?你这小丫头,现在可真是能说会道的。”向红握了握孟蕾的手,“以后再有什么事儿,我跟你大哥尽量先跟你和老四打招呼。” “好啊。等苏衡回来,我跟他一起回家看咱爸,顺道蹭饭吃。” “那可太好了。” 简而言之,妯娌两个这次见面欢欢喜喜的。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7节 送走妯娌,孟蕾细看了看两个披肩,觉得很适合母亲和自己,挺喜欢的。 十一点多,杨清竹回来了,听女儿说了这码事,笑得很舒心,“你倒是没说错,这个妯娌挺好的。” “嗯,她跟我二嫂都是明白人,就是娘家人都不怎么样。” “往后好好儿处。”杨清竹叮嘱完,换上家居服,到厨房给宝贝闺女做午饭。 苏衡打来电话。 孟蕾预感到了,转到卧室接起来,语气有着不自觉的柔软:“昨天收到信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但日子长不了,不用想回不回信什么的。”苏衡说。 “我可当真了,正好也怕回不好。” 苏衡轻笑,“这话说的,信有什么好不好的可说?” “不一样。你写信跟闲聊天儿似的,我写信开头就有点儿公式化。”孟蕾笑说,“预期之外的信都到了,你提过的土特产可还没影儿。” 苏衡逸出清朗的笑声,“就知道你得惦记,不过不用寄了,过一两天有人给你送到家里,保证让你因为东西太多犯愁。”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孟蕾喜滋滋的,“要是能多一些冬天的腊味卤菜是最好。” “我尽量多踅摸一些。”苏衡略顿了顿,揶揄她,“馋猫。” “还不是你跟妈惯的。” 夫妻两个聊了十多分钟才结束通话。 两天后,正如苏衡所说,有人把很多外地的土特产和腊味送上门,只是,那个人却是孟蕾没想到的——虞仲开。 虞仲开和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把十来个大小不等的纸箱搬进客厅,笑着跟一脸懵的孟蕾打招呼,“嫂子,这一段过的还成?” “过得挺好。”孟蕾下意识地应声,随即才问,“你怎么先回来了?” 虞仲开示意身边两人离开,替孟蕾带上门之后才说:“那边的事到了收尾阶段,四哥要出面应付一下——重要的人脉都是他找的,用不着我,而且我得带俩孩子回来。” “哦。”孟蕾其实听得不明不白的,但也无心多问。基于前世对虞仲开的认知,她大略猜得出,他们这次出行办的事涉及哪方面。 她请他落座,给他冲了咖啡,瞧一眼大大小小的箱子,说,“你有没有给朋友带些东西回来?其实我指的是小莺,这次你跟你四哥出门,她还挺惦记的,问过我几次。你也真是的,没给人家联系电话,我也不好替你做主把号码给她。” 虞仲开笑了笑,“没想到。不过,我除了帮四哥带这些东西回来,还真专门给她也带回了不少东西。” “是吗?”孟蕾展颜而笑,“那可太好了。”虞仲开和小莺之间,她有很好的预感,只是鉴于前世小莺不着调的做派,不敢确定。 虞仲开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咖啡,放下纯白色细瓷杯子,认真地望着她,说:“嫂子,我这边要是有阻力的话,可能得请你帮我牵线搭桥。” “嗯?你指的是——” 虞仲开抬手,指尖刮一下眉心,现出孟蕾两世不曾见过的略带腼腆的笑容,“出去这段时间,发现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但没把握当面跟她说出口。我实在做不到的话,只能麻烦你帮我做一回月老。” 孟蕾大喜过望,面上却摆谱,“喜欢上谁啦?如果不是我最在意的姐妹,我可不管这种事。” 第73章 人情暖 虞仲开看住她,笑,“你明知道。刚刚提到谁来着?” 孟蕾不再抑制喜悦之情。当然她明白,虞仲开要她牵线的话,只是试探她是否赞同,并不是真需要她介入。 她立刻表态:“我很看好,也很期待,说合的事儿我可做不来。经过人介绍的,说起来终归不如自然而然恋爱,你觉得呢?” 虞仲开颔首一笑,“也是。” “你刚才说带回了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男孩儿女孩儿?”孟蕾问他。 虞仲开略一迟疑,“女孩子,大的二十一,小的十八。” “这样啊,她们是怎么回事?方便跟我说么?” 虞仲开默了默,“一个是我堂妹,一个是我哥们儿的妹妹,今年被人拐到了外地,从事非法行业。” 孟蕾睁大眼睛。 虞仲开对她一颔首,“说白了,就是皮肉生意。说到她们,其他的都不成问题,工作方面有难度,我只能安排十八的那个做古玩店的店员,她喜欢琢磨老物件儿,说好过两天去上班。 “二十一的是我堂妹,高中毕业,出事前做过两年会计,现在要是安排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的,她是无所谓,但我怕她随着环境一路下沉,失去进取心。 “她高考时成绩不错,只是运气差了点儿,两个志愿学校都提高了分数线,差一分错过了一流大学,更糟的是,没报别的院校做退路。” 孟蕾呆住,“怎么会这样?” 虞仲开苦笑,“妥妥的倒霉孩子。她考虑家境没复读——爹妈没的早,哥哥那年要结婚,她嫂子家不同意供她,认准复读的人成绩只能更差,不如尽早上班。她让我给张罗的工作,这次出事离开时间太长了,再回去不合适。” “你等一下。”孟蕾快步去了趟书房,取出四份文件折回来,“这是四个自选商场的员工职务明细。你别以为全是售货员收银员,有技术含量的岗位不少。” 虞仲开轻笑,“你当我傻么? 孟蕾也笑了,分给他两份,“赶紧帮我一起找找,有没有适合堂妹的。” 虞仲开从善如流。 “做过会计,能力应该没得说……”孟蕾一边翻文件,一边转动脑筋,“做出纳怎么样?城东那边没招聘到合适的,两个经理分摊着那些工作。” “合适么?”虞仲开说,“这职位,要说重要也挺重要的,你有没有做好牵制出纳的安排?” “有的。”孟蕾哭笑不得,“你倒先帮我防这防那的。” “帮你防意外是应该的。” 孟蕾仔细说了自选商场的出纳要负责的事项,然后催促他,“现在能打电话联系堂妹吗?你问问她,她不喜欢的话,再找别的。” “找工作的人就是等人挑的大白菜,哪儿有她喜不喜欢的份儿。” 孟蕾横他一眼,“找工作的人都是找适合自己的,你见过厨师应聘迎宾吗?万一人家有不可控的原因做不了呢?” 虞仲开晓得她的好意,便笑着去拨电话联系堂妹。 通话之后,他折回来落座,“明月非常愿意,只担心辜负你,保证会尽全力。要是做一周不行的话,你可以直接打发她做保洁、看门的。” “乱说。”孟蕾又去了趟书房,带着一份合同回来,当着他的面儿签字盖章,再交给他,“有你呢,面试就免了,带回去让堂妹——明月是吧?让明月好好儿看看,没意见就签字,下周一准时报到上班。”又递给他城东店长的名片,“到时候找这个人,晚一些我跟他打好招呼。” “可能的话,还是让明月过来一趟。”虞仲开翻了翻合同,又瞧了瞧名片,视线移到孟蕾面上,很认真地说:“嫂子,谢谢。” “这话可就说远了。另外我得先跟你保证一下,绝对不会跟外人说明月的事儿。”孟蕾承诺之后,谈及实际问题,“对了,我进了一批计算机,你能不能教明月学着用计算机办公?” 虞仲开多看了她两眼,“我这几年都泡在计算机相关的业务里,明月没事就往我那儿跑,她怎么可能不会计算机的基本操作?” “真的吗?”孟蕾非常庆幸,“那我可是捡到宝了,也不瞒你,招聘到现在,只有四个会用的。” “能招到四个算是很不错了,毕竟计算机还没普及,这专业的应届生有更好的选择。” “就是呢。”孟蕾这才顾得上挑他字眼儿,“什么叫计算机的基本操作?那些基本的操作,我专门上夜大学来的,小莺需要跟我这个二把刀一天天地学。” 虞仲开笑得现出亮闪闪的白牙,“我说话就这德行。”心情已是真的明朗起来。 这时候,杨清竹回来了,进门看到虞仲开,以及堆放在客厅的那么多箱子,陷入云里雾里,“这是怎么回事?” “东西全是您女婿托仲开送回来的。”孟蕾解释。 虞仲开则站起来,欠一欠身,礼貌地问好。 杨清竹释然一笑,望着虞仲开,神色更为柔和,“瞧着瘦了点儿,但显得更精神了,我家苏衡没瘦吧?” 孟蕾忍着笑。 虞仲开忍俊不禁,“我四哥好着呢,篮球台球走到哪儿打到哪儿,就算瘦了,也是总打球累的。” “那样最好。” 虞仲开道辞,“刚跟我嫂子说定了一些事情,我得抓紧落实,回头再来看您。” “有事儿我就不留你了,下回见面一定一起吃个饭。”杨清竹说。 “一定。” 母女两个送他到门外,回到室内,孟蕾与母亲说了原委。 杨清竹惊诧不已,“好好儿的孩子被拐走,还被强迫卖身?” 孟蕾点头。 “真不是人,就该毙了那些拐人的脏心烂肺的东西!”杨清竹气愤不已,转头叮嘱女儿,“老四给你找保镖就对了,平时都觉得世道太平的很,犄角旮旯里的脏事儿其实从来不少。 “回头跟小莺、然然也提个醒儿,让她们平时留神。人这辈子栽跟头,往往栽在万一俩字儿上,一旦遇上那个万一,就可能是一辈子的万劫不复。” 孟蕾正色应下。 讨论完毕,两人开始逐个开箱,查看苏衡请至交带回来的东西。 有特别甜的干枣,果肉饱满的核桃,生熟两样花生,香甜软糯的地瓜干,干炒得入味的葵花子、南瓜子。 标明轻拿轻放的箱子里,是一个个密封着的小坛子,里面分别盛着腊肉、腊鸡、腊鱼、腌鹅蛋、咸鸭蛋、八宝咸菜。 腊肠足有三十来根,整整齐齐码放着。 此外还有不少玉米面做的薄饼,很薄很薄的那种。 孟蕾按捺不住好奇心,取出一张,掰了一块,咬一口,脆脆的,忍不住问母亲:“这个要怎么用?” “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下面的一块抹上酱,放上蔬菜,再加一块在上面——类似汉堡的形式?我和朋友以前吃过。同样的,中间夹肉肠、鸡蛋、卤肉都可以,没谁规定过要怎样,自个儿怎么高兴怎么来。” “等下我就试试,感觉应该特好吃。” “什么都没见过,真可怜。”杨清竹拍拍女儿的背,“玉米面薄饼有什么稀奇的?” “我只见过玉米饼子,那个说实话真不好吃,当个新鲜东西吃几口,或者中间剖开夹小黄鱼,味道很好。但是,单独吃的话,我连半个都享受不了。” 杨清竹忍不住笑,“你说的区别,类似馒头大饼之间的差别。得了,谁都一样,看不尽也吃不尽各地的食物,有了就好好儿享受。” “嗯!”孟蕾稍一斟酌,选出所有东西的三成之一,“这些您给朋友分发下去。苏衡就是有这层考虑,不然不会准备这么多。” 杨清竹委婉地表示不赞同:“剩下的还够你往下分么?” “足够了。到苏衡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再带回来好多。而且全是吃的,现在除了然然、小莺和安叔叔,别人尝个鲜就得了。” 杨清竹也就随她去,卷起袖子,帮着把食材妥善存放起来。 孟蕾始终在心里计较的,是苏衡、虞仲开这次出行的目的。 不可避免的,要综合前世经历一并考虑。 前世这个时间段,苏衡与虞仲开出行之前,她已经被李素馨、姚文远设局抢走了全部财产,陷入全然否定自我的极端状态。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8节 为着她,苏衡当然不可能离家远行,间接导致的是,虞仲开恐怕根本没跟他提起,只身前往,耗时半年,将那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此后仍旧见不得这种事,一旦发现,就会出手。 ——这是前世虞仲开到访家中之后,孟蕾通过杂志,读过这位当时的it界顶级人物的生平之后,才了解到的。 对他这段经历,太多的人无法理解:好好儿做你的it大佬不好么?怎么就跟犯罪团伙杠上了? 在如今,他仍旧会重复前生的步调。这可不是事情进展得顺遂与否,就能让他全然释怀的。 局外人听着已是义愤填膺,何况受害者里有他的堂妹。 商小莺一如既往,在家里做功课,练习打字,累了就玩儿几把蜘蛛纸牌。 虞仲开到访,她真有些喜出望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四哥呢?” “四哥还有事。”虞仲开和两个兄弟把几个箱子搬进客厅,“瞧着四哥没事就踅摸这些,我也跟着凑热闹,这些是送你的。” 商小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虞仲开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刚跟嫂子给一人安排了工作,我得抓紧落实。回头给你打电话,请你吃饭,成么?” “成。” “那行,走了,回见。”虞仲开打个手势,带着两个兄弟离开。 商小莺站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 回到室内,带上房门,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又瞧了瞧那些东西,才确定他风风火火的一出不是她的幻觉。 虞仲开赶回住处。 目前他住在一栋二层洋房里,到苏衡那边,开车只需要五分钟。 所谓狡兔三窟,他给自己置办的住处不少,基本东西南北中都有一处。 车子开进院落,带上合同,进到客厅,步履如风地转到楼梯前,上到二楼。 一扇门开启了,年轻的女孩探身出来,“哥。” 虞仲开给她一个和煦的笑容,“聊聊你工作的事儿,有空么?” “当然有空。”虞明月请他到室内,沏了两杯茶。 “嫂子——就是四哥的媳妇儿孟蕾,要我拿给你的合同,你瞧瞧。”虞仲开脱下棉服,喝了口茶,意态变得松散。 虞明月仔仔细细擦过手,才拿起合同,认真阅读。 等她看的差不多了,虞仲开说:“你的职位算是中等偏上的位置,福利多,要求也多,好像还有涉及对外绝对保密的条例,能接受么?” 虞明月清丽的面容逸出些微笑意,“有付出也有所得,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以为嫂子迷迷糊糊的,实际居然是个人精。”虞仲开笑一笑,跟堂妹商量,“可能的话,我送你去见见她?” “好啊。”虞明月欣然点头,“瞧着四哥,我总在想,嫂子跟他的日子可怎么过?” 说来挺奇怪的,也可以说是真的没缘,这次的事情之前,她从没见过苏衡、孟蕾,甚至没接触过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嗯?”虞仲开讶然。 “四哥话太少,特会噎人,那次他把一个大老板噎得面红耳赤的。他这种脾气,要是在家也不改……” 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苏衡的确是那样的,冷淡、寡言、犀利。虞仲开莞尔,“你这担心有点儿多余,嫂子可是四哥护着长大的。” “是吗?” 为了妹妹不会对日后的大老板抱有不该有的情绪,虞仲开跟她说了苏衡、孟蕾年少时一些事,后者做为小虎妞干过的一些没脑子的事儿,也提了提。 虞明月听着,十分难得的,现出了由衷的笑靥,“多好的四哥啊,多可爱的嫂子。” “现在,你得把小虎妞儿和老板孟蕾区分开来。” “这是必然的,以为我傻吗?”虞明月大大的杏眼忽闪一下,目光流转,笑意消散,“嫂子知道我的事儿,对么?她是不是因为同情,才给我这份工作?” “胡扯。”虞仲开拍她脑门儿一下,耐心地解释,“她要真的只是想给你个工作,安排你做售货员服务员就行,我看了,那些还缺好几个,待遇也很好。你做过会计,她主要是看中了这一点,会用计算机是她最满意的。”顿一顿,又说,“她不是传闲话的人,在你的工作环境,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之前的事。” 虞明月抿出一个微笑,“那最好。” “下周一上班,会不会觉得时间太赶?” “不会。”虞明月忙说,“在家里待着,每天都要胡思乱想,更不好。” “我也这么想。” “我哥我嫂子来过,问我那段时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你在哪儿找到我的,要我回去住。” “你想回去么?” 虞明月用力摇头,“我不想搭理他们。” “那成,等下我找他们一趟,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虞明月点头,“好。” “再琢磨琢磨合同,看嫂子有没有给员工挖坑,准备一下变相的面试。”虞仲开起身,“我出去,回来做晚饭给你吃。” “嗯。”虞明月给他拿过外套,犹豫一下,轻声说,“哥,谢谢你。以后,我可以只做你的妹妹吗?” 拐走她的人,是她亲哥哥和嫂子的狐朋狗友。她知道,责任最大的是自己掉以轻心,可又如何能不迁怒兄嫂。何况他们对她本来就不好。 她再也不想见到那所谓的家人。 “往后你跟着我过。”虞仲开麻利地穿上外套,“我认真的,你也不能反悔。说定了?” “说定了。”虞明月想笑,眼中却倏然噙满了泪。 虞仲开用力揉了揉她的长发,“好日子还长着,自个儿待着不准胡思乱想,知道么?” “嗯!”虞明月点头,落下一滴泪,猝不及防。 “乖。”虞仲开好似没看见,笑容更柔和,“我给你跟那对儿混蛋断绝关系去。” 虞明月破涕为笑。她这个堂哥,一旦发狠,就不是一般人敢惹的,所以,毫不怀疑他说到做到。 商小莺跑到孟蕾家里,要她过去选食材。 孟蕾忙带她参观了虞仲开搬到家里的大批东西,“很多了,你收到的有没有我这儿没有的?我这儿有的,你那里都有吗?” 胜过姐妹的人,自然不需客气,商小莺说:“你这儿没有豆豉鲮鱼,我分你一半,我那儿没有咸鸭蛋,你给我一些。” “好。”孟蕾拉着她到沙发前落座,吃今天才到手的核桃、花生、瓜子。 “没想到,炒南瓜子还挺好吃的。” “是吧?回头让四哥再给咱仨带一些回来。” “我看成。” “然然那个没良心的,这些天都见不到人影儿。”孟蕾吐槽。 “谁说不是呢?不过,见不到人,倒是打电话跟我嘚瑟了,说她也在跟她家李先生学电脑了。” “也跟我在电话里提了一嘴。好事,好歹没掉链子。” “是呢。”商小莺说,“还说了跟你讨论了避孕和什么时候要孩子的事儿,她想的跟你一样,问我有没有意见。那人一阵阵跟有毛病似的,不管你们什么时候要小娃娃,到时候让我哄着,管我叫姨就成,我能有什么意见?” 孟蕾大乐,“本意大概是让你说说看法,比如觉得要孩子的时间是早还是晚。” “晚一些要最好,横竖现在只能生一个。嗳,你跟四哥是就要一个吧?我可不希望你跟然然为了多生交罚款,还顶上一个超生游击队的名号。” 孟蕾忙说:“我跟四哥才没那么想不开,就要一个。”就算一个没有,她和苏衡都不会当做多大的遗憾,这事儿完全随缘。 商小莺满意地笑了,继而捏一捏她面颊,“时间不短了,你都四哥、苏衡混着叫,估计跟四哥也这德行,难为他受得了你这么颠三倒四的。” “叫什么还不一样?”孟蕾想着,以前他真的很介意,看过她当初的信之后,就不再当回事了。 两个人闲聊一阵,正经起来,商小莺继续学计算机运用,等到杨清竹回来,做好晚饭,其乐融融地吃完,两个女孩去夜大上课。 第二天上午,孟蕾见到了虞仲开的堂妹明月。 虞仲开打电话说明之后,亲自把人送到孟蕾面前,但没进门,“你们聊聊,我去商小莺那边一趟。” “好啊。”孟蕾觉得这样也好。 一如对待任何一名亲自招聘的人,孟蕾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笑容和悦,但给人距离感。她把虞明月请到书房,相对坐在书桌前。 “看过协议了么?”她问。 虞明月一如一般应聘的人,稍显紧张,略带拘禁,“看过了。” 孟蕾态度柔和,问起对方曾就职的单位。 虞明月照实答了。 孟蕾又问:“对于自选商场,有什么个人的看法或意见?”顿一顿,补一句,“越详细越好。” 虞明月慎重而迅速地思考一下,说:“说实话,我是在几天前才知道自选商场这个行业,了解到它的前身是大型自选商店,而大型商店的原形,是供销社和小卖部,但在经营模式上有很大的不同。 “我也了解到,本市和其他一些城市曾经出现自选商场,但以亏损倒闭收场,有的失败的原因是销售方式死板,一味模仿国外,例如把蔬菜包装起来,这是很多顾客不会接受甚至反感的理由。说到底,就算蔬菜质量绝对没问题,甚至是最好的,也得给顾客一个适应、接受的过程。 “利友自选商场规避了那类问题,顾客的选择多,而且可以像在小市场、供销社里一样,有挑选的自由,会感觉这种消费模式很愉快。先前大型商店的成功,已经是很好的证明。 “所以我相信,利友有非常乐观的发展前景,如果能到这个企业工作,我会非常庆幸,同时也会非常珍惜这份工作。” 孟蕾望着女孩,笑意到了眼中,“‘如果’能到这个企业?还没在合同上签字吗?” “哦,签了,昨天就签字了。”虞明月从挎包里取出文件,手势郑重地递给孟蕾。 孟蕾接过,看过她的签字,站起身,对她伸出手,“你对这行业的认知,好过我招聘过的大多数。很庆幸也很高兴你的加入。” “谢谢,谢谢。”虞明月喃喃地说。 “好了,公事时间结束,我们聊聊天,好吗?”孟蕾对她打个请的手势,带她回到客厅,请她在窗前的茶几前落座,“喝不喝得惯咖啡?” 虞明月点头,“堂哥经常喝,我跟着他习惯的。” “那最好,等我一下。”孟蕾去冲了两杯咖啡,又取了两样点心,两样磨时间的干果。 虞明月欠身道谢。 “别紧张了,工作已经到手了,现在你只是仲开的妹妹,我想结识的朋友。”孟蕾语气轻快,“而且,一般人对着我,想紧张都紧张不起来似的。” 虞明月莞尔。孟蕾有着罕见的美貌,亦有着至为澄澈无辜的眼神——这一点,是一般人没法儿对她生畏戒备的理由。 而她只是明白,事业成功的人士,不论男女,都有过人之处。 孟蕾瞧着虞明月的笑靥,只觉得这女孩如清艳柔美的花,是她觉得分外美丽的样貌。亦因此,愈发疼惜,也愈发憎恨对她伸出肮脏之手的人。 情绪都被孟蕾小心翼翼压制在心里,面上她只与明月扯闲篇儿,“我丈夫托你哥带回了很多食材,你哥有没有给家里储备一些?”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79节 “有的。”虞明月说,“回来的时候,他开着轿车,后边跟着一辆小货车,除了土特产、食材,四哥和他图便宜,还买了一些办公设备。” 孟蕾笑得现出编贝般的小白牙,“猜就是。那两个,说句难听的,整个儿就是贼不走空的德行。” 虞明月轻笑出声。自己都没想到,会在初次谋面的年轻女老板面前,会这么愉快。 “我跟你哥认识的年头不短,打交道的时候却不多。”孟蕾只选明月一定感兴趣但又不会敏感不适的话题,“说起来,一两个月之前才算是真正认识了——就是我知道他是苏衡特在意的朋友,也把他当成朋友的那种认识。他大概也一样,以前对我的印象,估计就是缺心眼儿、虎招招那些。” 虞明月又忍不住笑了。孟蕾说的没错,她哥以前可不就是那样看待人家的?事实归事实,话却不能那样说,说出口的只是眼前的事实,“我哥哥现在提起你,很佩服也很尊敬。” “他早晚会成为特牛的人物。”孟蕾说,“只不过,他性格真是没法儿说,特烦人多的场合,上回参加我最好的一个朋友的婚礼,半道就跑了。 “送了好多份子钱,连零头都没吃回去,他倒也无所谓。不是我说,那脾气真有点儿怪诶,在家不会给你委屈受吧?” “不会,在家特别随和,特别好说话。”虞明月替哥哥澄清的同时,想到了苏衡那张过分英俊也过分清冷的面容,便又有些担心孟蕾面对那个丈夫的压力了,却是不好说出口。 孟蕾察觉到了面前女孩的神色转变,且与自己相关,“想到了什么?只管说,不用跟我见外。” 虞明月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对着孟蕾无辜又柔软的眼神,还是照实说了。 孟蕾绽出无害又璀璨的笑容,“别说你了,我到办喜酒那天都在犯愁,要怎么跟自己的丈夫相处。” “真的吗?” “真的。”孟蕾笑意盈然,“但是,四哥在家也跟你哥一样,特随和,不,准确来说,是很迁就我,一直分担家务,也肯耐着性子跟我扯闲篇儿。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了,好不好的性格,可以说全是他惯出来的。” “这样啊。”虞明月忍不住抬手,双手交叠,侧放到面颊旁,“那可真好。嫂子,你是不知道,我跟我哥正经嘀咕过,生怕你过得不好——不是先知道你开了自选商场了嘛,感觉你是女孩子的骄傲,就……”就怕美中不足,怕自己的骄傲也有软弱、被动的一面。 这一刻的女孩,表情甚为生动,面容也随之鲜润起来,孟蕾毫不掩饰喜爱之情流露到眼角眉梢,言语仍旧是推心置腹:“很正常,我那两个最亲的朋友,先前的态度就是,我跟你四哥过下去可以,离婚也可以。” “嗯?怎么会这样?我是说,怎么会提到离婚的事儿的?” “我以前挺混的。”孟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被我继母继姐带沟里去了,有一阵每天跟你四哥闹离婚。” “……?” 孟蕾并不介意跟明月说起过往,主要也是因为,明月迟早会听说——做生意越是成功,越有人揪着以前的黑历史念叨,以此平衡一下嫉妒心,再常见不过。明月与其听人故意抹黑她的说法,倒不如她实话告知大概的事实。 于是,虞明月知晓,眼前这位她所认识的最成功的年轻女性,有着一个特别糟糕的家庭,值得庆幸的是,已经脱离,并且,还有深爱她的母亲、从不言弃的丈夫和挚友。 “我很幸运,生父那边,我要是一直被牵着鼻子走,会被他们害得半死不活,但是只要一转头,就是很好的生活。”末了,孟蕾如是说。 虞明月满心认同。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她说起从不肯尽心照顾善待她的哥哥,以及后来加入家庭的嫂子,又说起打小就默默帮她护着她的堂哥虞仲开。 “就在昨天,我跟哥哥说,只想做他一个人的妹妹,他帮我跟以前的哥哥嫂子断绝关系了。”虞明月看着孟蕾,笑容里有喜悦亦有惊奇,“真不知道哥哥是怎么办到的,我指的是也没多少时间,他就让那两个人立了跟我划清界限再不主动找我的字据,还有作为第三方的司法部门的人做公证。” 孟蕾并不意外,“他那个人,神着呢。” “应该说,哥哥类似四哥,神的很。”说到这儿,虞明月目露忐忑,又渐渐转为坚定,“嫂子,不管你是不是有心,从我过来到这会儿,你一直在照顾我心情,不提四哥出去这一趟的目的,但是,我想跟你说,可以吗?” “那你可要想好。”孟蕾轻轻地握住女孩白皙柔软的手,“我不准你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说完想说的,就想各走各路,再不理我——抵触见到知道自己过往的人。” 如果不是真觉得跟明月投缘,孟蕾大概就是收下合同后送客了事。 她自认不是有坏心肠的人,但也不是多善良的人,且有自知之明: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别给亲友添乱,已经是积德了。 可明月真的不一样。 她有好感,打心底心疼,所以,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想尝试着侧面帮一把。 到底是上辈子被心理病困扰太久的人,这方面,不敢说久病成医,起码了解一些心理症状,言语间能回避雷点,也知晓能让对方放松愉悦的相处方式。 泪意到了虞明月眼底,她竭力逼退。 答应过哥哥的,不再哭。 “不会的,你是我嫂子呀,是我和哥哥的嫂子,是四哥的妻子,我怎么可能想远离你?”她说。 孟蕾把座椅挪到明月身侧,再度握住她的手,“听你这么说可真开心。 “你只是运气不好,而我以前,真的是缺心眼儿,要是让进去的继姐有些打算得逞的话,就真会走上歧途,一直连累身边最亲近的人。 “那样的我,我自己都想捅一刀,让周边的人一了百了。但也只能想想,毕竟人在不在,对别人的影响特别大。 “想说什么只管跟我说,现在以后都一样,我们之间,不存在乱七八糟的看法。” 虞明月再一次想逼退泪意,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她身形倾斜,下意识地依偎着孟蕾,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孟蕾取出黑白格纹手帕,帮她拭去泪水,另一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她只敢对这女孩说,你只是运气不好,她也只敢用自己造成的后果为例。 她自认自己前世的经历,跟这女孩所承受的无法相提并论。 要说理解,谁又能彻然理解另一个人? 被拐卖,被强制,出卖自己的一切,沦为他人赚钱的工具……任哪个寻常女性看来,都是非人的经历。 没在那过程中丧失自我的人,都需要强大坚定的意志,相信自己迟早能够挣脱、逃离藩篱,或相信自己的亲友迟早能寻到自己,给予救赎,和对恶人的报复。 ——明月做到了这些,但所经受的屈辱、痛苦,必定成为心头无法消除的伤,稍一碰触,便会鲜血淋漓。 那种伤,不知何时才愈合。 虞明月侧了侧头,蹭一下孟蕾的肩。 她知道,这个美丽至极的女孩是值得信任的,她可以将所有的经历讲述、袒露。 她希望在诉说的过程中,寻找到自己最大的疏忽,也就是过失,或者,是孟蕾找到她的过错,亦或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 只想跟孟蕾说,又或者,是只能跟孟蕾说。至于别人…… 仲开哥哥的确是她目前最亲的人,可毕竟男女有别,有些事她无法对他实言相告,难为情在其次,主要是不想加深他的怒火和困扰,再者,说与不说,都不会让罪犯加重刑罚。 最重要的是,他只是她的堂哥,不但不欠她,而且一直是她的恩人。她对哥哥,没用也算了,加重他困扰就太不懂事了。 而孟蕾是不一样的。 这个看似至为单纯懵懂实则洞悉诸多世事的女性,除了初时面试时的职业性,周身都洋溢着善意、随和与理性。 不会错的,这就是她完全可以信任依赖的人。 她需要倾诉,最重要是,也只想倾诉给孟蕾。 缘分从无道理可言,何况她有一定的道理在前。 来客从进门到现在,已经喝完两杯咖啡。 商小莺把第三杯放到他面前,“据我所知,咖啡提神,但多喝也没好处。” “实在好喝的又是一码事,我又不是每天这样。”虞仲开说。 商小莺看看墙壁上的石英钟,“你妹妹在蕾蕾那儿的时间不短了。” “她跟嫂子应该有的聊,只要嫂子愿意。”这结论怎么来的,虞仲开也不知道,只是出于直觉。 “你在我这儿的时间也不短了。” “我想跟你聊,但你不配合。” “……?”商小莺横他一眼,懒得反驳。 聊计算机?她一个初学的菜鸟,能说几句? 聊经济发展前景?她跟着蕾蕾和四哥混,就不需要关心那些,也没的聊。 所以,这到底是该怪他不会找话题,还是该怪她不接地气儿? 虞仲开视线扫过一样东西,“我特地给你带的礼物,你是还没看,还是不稀罕?” “礼物?”商小莺莫名其妙,“我怎么没见到?” 虞仲开下巴点一点门口的置物柜上方。 那上面,是宣纸层层叠叠卷成一个圆筒,他进门就随手放下了,到这会儿,商小莺才注意到。 一眼望去,圆筒冲着她的这一方,里面好像是…… 她走过去,凝目细看。 是花枝。 商小莺回眸望向那男子。 男子已经端起第三杯咖啡,悠然自得地品尝。 商小莺瞪了他一眼,直起身,把瞩目的东西拿到手里,一层层打开。 最终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枝玫瑰。 那朵玫瑰,鲜艳欲滴,横看竖看,也找不出分毫瑕疵。 第74章 人情暖 “这朵花,很美。”商小莺轻声说。 “喜欢?” “不喜欢花的女孩子不多。”商小莺想了片刻,到卧室拿出一个水晶花瓶,倒入些清水,修剪过花枝,将花放进去,落座后对他一笑,“谢谢。太久没收过花了。” “以前有人送过?” “有男的送,但都不会收,有时表演结束后,会收到观众送的花。” 虞仲开颔首。 “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花?” “时间赶得急,来不及想到更好的东西。” 商小莺又笑,“幸好你没想到别的。年纪小的时候,我跟蕾蕾最羡慕收到花的女孩子。” 虞仲开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我这一段不在,你没处对象什么的?” “没有,现在又多学一样东西,更忙了。”商小莺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感觉我怎么样?” “……”商小莺的手不安地动了动,笑得无奈,“你是在表达什么,还是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开这种玩笑。考虑一下,好么?”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0节 商小莺沉了沉,点头,为免尴尬,很快岔开话题:“感觉你状态不大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嫂子没跟你说?” “说什么?应该跟你们这次出门有关吧?” 虞仲开默认,牵出一抹笑,透着疲惫。 电话铃声响起,商小莺起身接听,意外地笑了,“四哥?”片刻后,对虞仲开招一招手,“四哥找你。” 虞仲开过去接过话筒,“四哥,什么事儿?” 那边的苏衡说:“昨天你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又想了想明月的事儿,不如这样,让你嫂子多做点儿功夫。 “明月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对外的说法是:明月来这边,起先是被兄嫂烦得出来散心。 “之后赶得巧,跟我媳妇儿外派的业务员认识了。我媳妇儿打算把自选商场开到这边,要明月跟业务员一起,做好方方面面的调查。 “现在市场调查告一段落,业务员去了别处,明月回自选商场总部上班。 “你觉得怎么样?” 虞仲开说:“这样当然是最好,不过,是不是有人找到你跟前儿瞎打听了?” “事儿精年年有,不如今年多。” 虞仲开冷笑,“你记着那些人名儿,回头告诉我,挨个儿收拾。” “当然。”苏衡说,“你没意见就行,我马上打给你嫂子。要是有事,你跟明月随时打给我。” “好。” 虞仲开回身落座,喝着咖啡,望着窗外出了会儿神,这才对一脸莫名的商小莺说:“其实我现在真不是追女朋友谈感情的阶段,但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该办的事情就得办,要是拖延得错过,日子更没法儿过。” “……你说的这些话我应该都会写,但连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跟天书似的。” 虞仲开失笑,“你早晚得知道,也不应该瞒着你。”平复一下心绪,他说起妹妹的事。 商小莺的表情,从起先的漫不经心,转为震惊,再到气恨得直磨牙。 “真他妈的不是人,那些人本质就是畜生。”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打了个榧子,“你跟四哥千万不能轻饶了他们。” 虞仲开嗯了一声。 商小莺喝一口咖啡,想到一个要点:“经过我知道了,但是,你没跟我说开头,是谁对明月打歪主意,把她带到外地的?” “三个有嫌疑的,但没有直接证据。”这件事,虞仲开也对她和盘托出: 荒谬的是,事发地就在明月和哥嫂的家中。 那天她下班后按时回家,哥嫂留了张字条,说有饭局,让她自己对付着吃饭。这是常事。 明月准备做饭时,嫂子的弟弟宋金庆、同学肖福生到了家里,带了卤菜、炒菜、啤酒和鲜牛奶,说是来找虞建业吃饭,人不在就算了。 两人和明月说了几句话,让她别忙了,吃他们拿来的菜对付一下,叮嘱她记得喝牛奶,不然放久了会变质。 虞明月对那两个人的印象是游手好闲,对她态度倒一直不错,不开乱七八糟的玩笑,有着礼貌和尊重。 她就没多想,边吃饭边看电视,吃完喝了一杯牛奶。 没多久,她察觉出了不对劲:困得厉害,四肢也软绵绵的没力气。 她没办法判断,是菜还是牛奶里下了药,更不知道这是宋金庆或肖福生的主意,还是谁利用他们对她下手。 她想给虞仲开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救她,然而……挣扎着走到电话机旁边,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经到了外地,看到的人都是生平未见过的面孔。 那些人给她备好纸笔,拿着照相机威胁她:写信给虞仲开报平安,说自己过一段时间回家。如果她不写,也好说,自己脱衣服,让他们拍照。 这是卖她的人请他们务必办妥的事。 她问是谁拐卖的她,又说自己的堂哥有钱,他们要多少,哥哥都会给,她求他们放了自己。 那些人就笑,说可以相信你堂哥有钱,但男人再有钱,也做不了女人陪人睡、为他们拓展稳固人脉的事儿。 到底,虞明月按要求写了请堂哥放心、替她辞职的信,语气轻松随意,好像真的只是出门玩儿几天。 拐卖方其实一直等着,信到手之后,折回京市,在市区内寄给虞仲开。 随后,虞仲开陷入狐疑,尝试寻找堂妹。 虞明月则开始了最屈辱黑暗的经历…… 几个月里,明月三不五时挨打,肋骨折过两根,几次试图自杀。 直到大概两个月前,明月才等到转机。 虞仲开说结论:“我跟四哥琢磨着,虞建业再不是人,也不大可能对亲妹妹打那种主意,他也清楚,什么时候想跟明月借钱,我都会替明月给他一些。 “但两口子里边,肯定得有一个做内应,事发地是他们的家,外人跟他们再熟,也拿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们认识的狐朋狗友,十个有九个是结婚之后,宋金慧带到家里的。 “当天的宋金庆、肖福生,不是被利用,就是其中的一环。 “明月回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今天才开始联合四哥的人手,安排着查他们。” “这要怎么查?”商小莺替他犯愁,“要是直接问,他们怎么都不会承认,而且你也说了,已经失去直接的证据。 “直接把他们打得说实话?也不大可能吧?那种事,傻子都知道,就算被打死也不能认,认下之后还好得了? “听说到现在,苏辰一条腿疼得厉害了,走路就成瘸子——四哥对他亲哥都那样儿,明月又是你心疼的妹妹,别人怎么敢承认你们最恨的事儿。” “办法多的是,”虞仲开说,“用的时间不会太长,到时候我及时告诉你。” “那最好。” 孟蕾那边,已经和苏衡通话完毕,此刻和明月谈及的,亦是事发那天。 虞明月娓娓道:“四哥仔细跟我讲了,公安跨省追查的话,难度太大,要那个团伙的人供出所有参与的人,也不大可能,因为把人交给他们的人贩子,大多会编造假名假姓假住址,说白了,那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事儿,不需要也不想相互了解真实身份,只要有人从中牵线就可以。” 孟蕾承认,的确是这么回事。 “再一个,我从开始就被四哥和哥哥择出来了,他们不想让我面对警方的询问,理由是我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这也不算说谎。他们说,没法儿认为公安会照顾每个受害者的情绪,毕竟一般人难以接受的事,他们早看惯了,遇到谁跟谁客客气气磨叽的话,一年也破不了几个案子。”虞明月笑了笑。 “这个倒是。”孟蕾抬手,轻轻抚了抚明月颈部的大动脉,那里有一道细而深的疤痕。她眼中尽是疼惜。 虞明月反过来宽慰孟蕾:“没事,只是吓唬他们划了一下,挨打受伤后可以躺几天,变相的放假。” “傻姑娘,以后我送你一些去疤药,再不行我陪你到外面走一趟,通过手术弄掉。既然重新开始,就让自己漂漂亮亮的。引发不好的回忆的东西,没必要留着。”孟蕾说,“听我的,好吗?” “好。” 孟蕾拍拍明月的背,“现在,你跟我说一下你以前的哥哥嫂子的情况,是叫虞建业、宋金慧吧?还有宋金慧的弟弟、同学。” 虞明月点头,白皙的把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虞建业那人怎么说呢?漂亮话比谁都会说,比如对不起我,没好好儿供我上学这类话,总挂在嘴边,倒是轮不着别人挖苦他。 “他明白是一回事,什么都不做是另一回事。 “我高中毕业上班后,大钱小钱的他总跟我借,今天要娶媳妇儿,明天要给媳妇儿张罗做买卖的本钱。 “我起先管他,慢慢的就不搭理他了,要钱一分没有,他跟宋金慧对我甩脸子,我就到哥哥那边住一阵。 “宋金慧那个人,挺多人说,是比较玩儿的开的那种人,上学的时候就跟校内的小流氓混得不错,经常一起欺负人,混到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 “结婚之后,她开始做小生意,倒腾服装磁带什么的,赚了就烧包,总请人吃饭喝酒,赔了就可哪儿借钱要翻本儿。 “她嘴甜,很会哄人高兴,起码虞建业让她哄的挺舒坦的,她那些狐朋狗友也是。” 孟蕾陷入沉思。 遇到事情,她真不愿意第一时间怀疑同性,然而宋金慧那个样子……搁谁能不怀疑?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虞建业无辜,夫妻双方有一方出现重大过失,都是因为另一方的纵容。一个早早地跟另一个亮出自己的底限,另一个轻易不会明知故犯;同样的,要是一个随着另一个往沟里去,另一个可不就越来越胆儿越肥。 不论如何,虞仲开和苏衡轻饶不了那对夫妻,应该已经有所举措,但这不代表她就绝对无事可做。只要有心,总有帮上忙的机会。 虞明月又说起宋金庆和肖福生:“这两个人,我真说不出优缺点,知道他们总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但又没听说他们办过出格的事儿。 “可能他们真被当枪使了,也可能他们有心计,心里想什么,我根本看不出来。” “没关系,从现在起,找人侧面了解他们。”孟蕾说。苏衡现在不缺人手,她跟靳海涛交代一下,他分出一两个人不在话下。这么打算的,也照实告诉了明月,“一有发现我就告诉你,你可得常来找我。” “可以吗?”虞明月看着孟蕾,“嫂子,你真的不介意、不嫌我吗?” “傻话。”孟蕾揉了揉明月的面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一瞧见就喜欢。其实仲开和你完全可以瞒着我,但你们没有,这也算是对我的认可,我要谢谢你们的信任。说白了,萍水相逢的人是大多数,有过很糟糕的以前的人自来不少,可我们都不会在意,这是多简单的问题?轮到自己,怎么倒忘啦?” 虞明月绽出单薄的却很美的笑容,“是,那我以后有空就来烦你,还会努力工作。” “这就对了。而且,一定要努力工作,我等着你凭业绩成为企业合伙人。”孟蕾目光一转,“你哥以后不会撬我墙角把你抢回去吧?那我可不答应。” “不会不会,”虞明月笑容加深,“我可受不了跟他一起工作。” 孟蕾笑出来,“我早就跟你四哥说过,打死也不跟他一起工作,太恐怖了。” 虞明月笑出声来。 这会儿的商小莺,正要送虞仲开出门,他得折回孟蕾那边,商量些事情。 “今天不凑巧,改天把明月介绍给我认识,你教出来的人,肯定玩儿得转电脑,我学几招。” “这么喜欢,干脆跟嫂子报一个专业算了。”虞仲开说。 商小莺横他一眼,“那不成狗熊掰棒子了?” 虞仲开心生笑意。跟她在一起,心情总会变得很愉悦。 “随你。请你吃饭前电话给你。”他的手抚上门把手。 “我想吃火锅。” “没问题。”虞仲开虽是这么应着,心里却在想:约会吃火锅,不俗么?但她无所谓,再好不过。俗人就用俗的方式相处,要他装浪漫玩儿情调也没可能。 门开启之前,商小莺说:“虞仲开。” “嗯?” “开心点儿。”商小莺站在门边,绕着手臂,笑盈盈凝着他,明亮美丽的眼中,唯有关切、暖意。 虞仲开没忍住,抬手抚上她面颊。 下一刻,手绕到她背部,将她带进怀里。 商小莺颈子梗了梗,手臂仍旧维持原态,“嗳……” “抱抱你,可以么?”他问的同时,手臂已收紧。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1节 “……不是,这样的话,那不就算是确定关系了?”商小莺的脑回路跟他不在一个调上,“一朵玫瑰就把我勾搭到手了?” 第75章 人情暖 虞仲开逸出低沉悦耳的笑声,“从头到尾,你没让我觉得你会拒绝。” “但我也得问问你,看上我什么了?” “看上了你长得漂亮、不务正业,还是个吃货。” “……”商小莺绕着的手臂这才放下,作势要把他打出门去。 虞仲开拥紧她,“再怎么着,认识年头不短了,来回磨叽没意思,你说呢?” “少打岔,说心里话,到底为什么想跟我交往?” “跟你在一起特别自在,心也静。之前离得远了,反而经常想起你。” 商小莺笑得现出那对可爱的小虎牙,“成,我满意了,滚吧。” 虞仲开又笑,虽然不舍,却真该走了,于是道别出门去。到了孟蕾家中,见明月明显有了神采,心头一宽。 孟蕾取出重拟的两份合同,拿给他看,“一份提前到了七个月前,是外派人员需要签的,一份是基于外派经历调回,拟的提高待遇的协议。不管需不需要,手续补齐没坏处。” “我信得过你。”虞仲开没看,“我还有事儿,得跟明月回家了。” 孟蕾问:“有需要明月出面的事?” “那倒没有。” “在我这儿不行吗?” “你有空?” “开业后一直闲得横蹦。”孟蕾携了明月的手,“多陪陪我,晚上我上学前再让人送你回家。” 明月回以一笑,对哥哥说:“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我主要是怕嫂子忙,她既然有空,你就跟她玩儿。” “……好。”明月觉得他这话不伦不类的——明明一口一个嫂子,说话却总把他嫂子当小孩儿似的。 孟蕾主动告诉他下午的打算:“下午我和明月去自选商场看看,然后再逛逛街。” 虞仲开拿出钱夹,把里面厚厚一沓钞票全递给明月,“嫂子不说我都没想到,要上班了,多买些衣服鞋子。” “我带着钱呢。” 孟蕾不满,“我难道会不带钱上街?” 虞仲开来回睨着她们。 孟蕾横他一眼。 虞明月则抿了抿唇,把钱接到手里。 “这还差不多。”虞仲开拍拍她脑门儿,“要是不够就让嫂子先垫着。” “嗳。” 虞仲开说声“走了”,往门外走去。 “那什么,哥,女朋友的事儿怎么样了?”虞明月实在忍不住,问他。 先前她问过他,他说有喜欢的人,还没下决心追。 她说那你可得抓紧,谁又没义务等着你。 他说回来就落实一下,成不成要个准话。 虞仲开一笑,现出亮闪闪的白牙,“是嫂子的好朋友商小莺,赶明儿让你们认识,下午我跟她都提前有安排。” “好啊。”虞明月绽出欢颜。 孟蕾也特别开心,“这样最好了,回头你们也搬这边来吧?” “值得考虑。”虞仲开笑容分外清朗,大步流星下楼去。 没多久,杨清竹回来了,见到明月,扬眉而笑,“这姑娘可真漂亮。” “是吧?”孟蕾喜滋滋地给母亲和明月引见。 虞仲开那边受害的女孩是谁,杨清竹并没问及名字,但瞧着女孩儿眉宇间的忧郁,心里隐隐有所感,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但她素来涵养一流,心绪不会流露分毫到面上,对明月的态度,只是女儿新结交的好朋友,特别亲昵随和,问一下年龄和工作经历了事,其他的一概不提。 说笑一阵子,杨清竹到厨房做饭,先掐一下女儿的脸,“前两天提什么玉米饼子小黄鱼,闹得我想吃了,中午做小黄鱼贴饼子。”又轻轻拢一下明月的长发,是确定她不抵触这种肢体语言,“孩子,你想吃什么?” “早就听说您厨艺特好,我随着你们吃准没错。”明月说着,轻轻诶呀一声,“您自个儿做饭可不行,我给您打下手吧?” “不用不用,没看这个馋猫动都不带动的?我不准。”杨清竹忙按住明月的肩,“乖乖等着。” 孟蕾则说:“之前听明月说了,仲开做的三鲜丸子丸子很好吃,今儿能做吗?” “能做,让明月比比谁做的更好一些。”杨清竹系上围裙,去了厨房,随手带上了门。 “真不用帮忙?”虞明月有些不安,悄声问。 “真不用。”孟蕾轻声告诉她,“以前我跟妈妈聚少离多,她到现在还遗憾,说我小时候三两年也不见得吃上一道她做的菜,现在有机会了,要可着劲儿找补。” 虞明月一乐,稍稍释然。 “我要是到厨房帮忙,笨手笨脚的时候她心疼,想的是她要是一直带在身边,我怎么会笨成这样儿;我做得像模像样,她更心疼,想的是她没把我带在身边,我自个儿净吃苦了,不然怎么会什么都会干。”孟蕾笑着一挥手,“她单独做饭,瞧着我吃的时候最开心,我瞧出来了,就听话躲懒了,省得她跟自个儿找别扭。” 虞明月忍俊不禁,“阿姨和你真好,在一边瞧着,心里就暖烘烘的。” “我妈拍了很多美食照片,我全加洗了一份出来,想不想看?” 虞明月立刻用力点头,“想,但我更想看阿姨和你的照片,对了,还有四哥” “都有,只是四哥的比较少。”孟蕾跳起来,跑去拿来大小、厚度不等的三个相册。 b市,闹中取静的一所自建二层楼里,苏衡站在书案前,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倾听一段录音。 除了穿插着的和气的提问,是女孩用甜美的声音说道: “我叫菲菲,不对,这是接客时用的假名字,真名索亚楠,两个月前满的十九岁。 “什么时候来的?您等我想一下……大概有两年了。 “明明——哦不,这是她在这边用的假名字,明月、倩薇跟我关系是很好。我自己挨揍没事,看着她挨揍出事真有些受不了,她大概也是这样,平时会相互照顾。 “挨不挨打分人,听话的没事,我跟明月、倩薇不听话,恨大刘、芬姐和他们的狗腿子,就经常挨打。 “对,大刘、芬姐是组织、强迫女孩子卖yin的头头,跟开赌局的、房贷、组织人斗殴的团伙盘根错节,实际上是一伙儿人。 “没事,我还好,对可以信任的人,那段经历没什么不可说的。可能越是待得久,神经越麻木吧?在去年这种时候,我也跟明月、倩薇似的,不定什么时候就想弄死自己,要么就弄死大刘他们。 “您需要了解什么,只要可以帮到明月倩薇,有助于把那伙人判重刑,我都会告诉您,只要我知道。 “行,那我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女孩子为他们赚第一笔钱的时候,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明月是被强jian,我跟倩薇是被迷jian。明月那次,回去的时候,胳膊脱臼,手腕骨折,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男的脸上也被她弄了不少伤。 “那男的叫李二,就是挺多人喊二哥的那个死禽兽,那次倒没让大刘难为明月,他说就喜欢把小女孩儿变成小女人,尤其喜欢性子烈的,要不然,不就等于花钱买了块儿长得好看的木头?还让大刘物色一些明月这样的。 “他去的次数不多,只要雏儿,我指的是他要钟点服务、过夜的时候不多,带人过去吃饭叫我们陪酒是常事。 “明月算是他破例的人,毕竟不是一般的漂亮,看起来柔柔弱弱,又有股子狠劲儿。 “被那老东西糟蹋了的女孩子,谁不当他是仇人?明月看他,应该跟大刘、拐卖她的人一样,只要一看到就要跟他们拼命。 “李二又找过明月两次,就再不找了,两次都没成,两次都差点儿出人命。 “第一次,明月差点儿把他命根子废掉,回住处被打得半个月动不了。 “明月刚能动弹,李二又叫她陪,不知道她在哪儿找的刀片,划了大动脉。 “那次我真的吓得全身发冷,动不了。第二天明月回住处的时候,脸色真跟死人似的,身上也是当时流的血。 “好多血,变成铁锈色了,弄得她衣服都硬邦邦的…… “从那次之后,我看得出来,大刘不敢再让走狗下死手打我们了,他换了招数,更不是人了:谁要是不去陪人,陪人的时候乱说,他就把人扒光了拍照。” 苏衡暂停了录音,磨着牙,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他吁出一口气,继续听录音。 “有明月这样的极端,就有跟她相反的极端。 “我们这种人,等大刘他们确定再走不回正道儿了,就不会再控制,出台费一次一结,三七或四六开。毕竟他们手里的一些客人,需要女孩儿到家里,或是到离得远的地方,如果每个都需要人看着,一不注意人就跑掉,这种生意就全不能接了。 “有个叫小玉的,早就可以回家了,但她说家里太穷,回去只有嫁人一条路,不回了。 “不但不回家,还跟大刘一个狗腿子谈恋爱了,赚的钱都给狗腿子不说,还帮着大刘他们看着其他的女孩儿,动不动就告黑状。 “她算不算参与了他们强迫女性的事?能不能判?我们实在是太讨厌她了。” 苏衡在纸上记下了小玉这个名字,回头大可以帮索亚楠关注一下这人的情况。 小玉目前刑拘是板上钉钉,但有没有实质性犯罪,又有没有参与其他罪行,最终会被如何定性,他真不清楚。 之所以自己找不痛快,听这段录音,是有必要了解明月不会亲口告诉他和仲开的炼狱般的经历。 至于讲述这些的索亚楠,很快就要前来。 案头通话器的提示灯亮了亮,响起一把年迈却有力的声音:“你一个小兄弟送一位姓索的姑娘来了。” “请,我在书房。”苏衡把录音带取出来,连同几个随手写的字条锁进抽屉。 “好嘞。” 片刻后,有年轻男子送索亚楠进门来,交待一声便退出去,到客厅喝茶。 索亚楠鞠了一躬,“苏先生好。” “坐。”苏衡转到书案后方落座,打量对方一眼,确定是自己和仲开救出来的女孩之一。 索亚楠坐到案前的椅子上,规规矩矩的,十分拘谨。 苏衡和声问:“有话要我带给明月?”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2节 “是,另外我特别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苏衡牵了牵嘴角,“我替她谢谢你关心,她已经回家了。之前你还要配合调查,她没办法跟你说去向。”他用下巴点一点果汁瓶旁边的一个信封,“她给你留的信。” “是么?太好了。”索亚楠拿起信,“我可以现在看吗?可以的话,要给她写几句话,留下联系方式。” “当然可以。”苏衡起身,给她拿了一瓶果汁,又取了纸笔,“不用着急,我出去一下,处理些事情。” “好的,谢谢。” 索亚楠取出虞明月的信,看了几行,眼泪便成行滚落。 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终于,明月回家了,再不用过那种非人的生活,日后有那样强悍的两个哥哥庇护,会过上安心亦温暖的生活。 她也即将踏上回家的路,父母头脑有些糊涂,以前最不满意这一点,如今却是最庆幸。 糊涂些太好了,不会胡思乱想,一定相信她落入魔爪之初写的所谓报平安的信上的话都是真的,以为她在大城市上班,迟早衣锦还乡。 她尽快看完信,给虞明月写了封不长的信,留下自己的通信地址。 随后,她用手帕擦净脸,再喝了几口果汁,恢复平静。 苏衡折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厚实的牛皮信封,落座前,轻轻放到索亚楠面前,解释道:“这是我和仲开的一点儿心意。”钱不重要,但没有钱的人,一定会处处受阻,且人能承受的痛苦磨折终究有个限度,不给人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又凭什么指望人重新开始? 见她摇头,他一摆手,“有条件,往后照顾好自己,遇到难处,及时跟明月说。这次你回去,得让我那个小兄弟跟他女朋友一起送你,钱给家里一些,余下的随你支配。” “那……”索亚楠苦思后说,“我打个欠条。” 苏衡扬了扬唇角,“别见外。据我所知,你家乡目前还提倡早婚,想创业也没多大空间。其实你可以来找明月,她跟我媳妇儿能一起给你做出恰当的安排。” 索亚楠双眼一亮,“真的?”但下一刻便神色一黯,“我只读完了初中,也没擅长的手艺活儿,踩缝纫机织毛衣那些都做不来,就算做保姆也难,我做饭很难吃……我只会用竹条藤条编织东西……” 苏衡看着她,目光专注,“会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学一技之长?” “想!” “足够了。”苏衡说到这儿,按一下眉心,他这一阵真是忙糊涂了,“得了,信要写,电话也得打,等会儿你跟明月聊聊。学历不重要,只要你愿意,我媳妇儿跟她朋友都能给你安排工作,前提是你肯从服务员这种工作做起。” “我愿意,苏先生,真的……”过分的喜出望外,似的索亚楠再度哽咽。 经历中的恶,如今得遇的善意,真如地狱天堂之别。 时近正午,虞仲开的车子开进庭院,一楼便有一扇窗开启,有人探出身来,等他一下车就说:“开哥,快来,听一段通话。” 虞仲开颔首,快步走进室内,转到那个房间,“监听录音?” “对。” “谁的?” “宋金慧和肖福生。” “告诉四哥没有?” “当然告诉了,四哥的人帮忙搞定窃听的,他又让我们抓紧,哪儿敢不第一时间让他知道?” “他着急的时候可不多,这回也是真气着了。”虞仲开走到窃听设备前。 第76章 意正浓 录音中的宋金慧,因为紧张,声音透着些许神经质。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感觉怪怪的,走到哪儿都像是被人盯着,最要命的是,在家里也有那种感觉。”她这样对肖福生说。 “太紧张导致的吧?”肖福生起先像是想宽慰她,随即却提醒,“不过,走到哪儿都注意一些,没坏处。” “我知道。那边的事,你又打听了没有?” “打听了。”肖福生该是苦笑了一下,“这次可真闹大了,吃枪子儿的得有几个,刑期十年往上的,少说也得二三十个。” “真的?不是跟你胡说八道的吧?我记得有一个特爱吹牛,满嘴跑火车。” “谁会拿这种事瞎编排?你这才是满嘴跑火车。” “不是,我意思是,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有判死刑的,又没出过大事,人命更是没出过。” “那种人是什么事儿都沾都干了,这都想不到?”肖福生有些不耐烦了,约莫过了几秒,点了支烟,深吸一口。 “那……”宋金慧像是不敢问,又不得不问的样子,踌躇一阵才将话说出口,“最终会闹到什么地步?连小鱼小虾都要一网打尽么?” “不清楚。” “你什么都不清楚怎么行?”宋金慧心急起来,“接茬打听啊,实在不行,汇点儿钱过去,请人找找内部的人套套话。” “要我说,那边怎么着倒是小事,跟前儿的人才是最要命的。” “我不也是为了这个才着急么!咱好歹得知道会查到哪个地步吧?那样才能心里有数,早做打算。” “跟前儿的,你确定没事?” “确定!有事哪儿还能跟你坐一起聊天儿?” “让我想想……” “你别想了,照我说的办。我现在手里就这些钱,你拿去给那边的朋友汇款,千万请他们上心一些。快点儿,十二点之前办妥当,晚上小饭馆儿等我。” 录音到此为止。 虞仲开敲了敲桌面,“接下来要弄清楚,肖福生汇款给谁,是不是那边的人。” “他出门有人盯梢,看到汇款单上的内容不难,然后请四哥那边跟进,查到身份信息、确定那人收到汇款要办什么事儿,嗯……估摸得一星期左右才能有准信儿——汇款到账就得两到五天,我没记错吧?” 虞仲开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最顺利的情况,找个人出来哪儿有那么容易,守株待兔也不现实,最好是我们这边又能有收获。” 在孟蕾家中接到索亚楠的电话,虞明月喜出望外。 孟蕾见她神色不一般,就暂时回避到了厨房,本来洗净了手要帮忙,却见有一盘处理好已经装盘的腊肠,忍不住用手指小心地拈起一片吃掉,吃完了感觉味道很好,又小心翼翼伸出手。 杨清竹瞧女儿活脱脱偷吃东西的猫似的,又气又笑。孟蕾不知第几次伸手时,终是忍不住,抬手拍开,“得亏多准备了一些,不然还不够你偷的。” “有富余的还不准我吃?”孟蕾被打开的手又伸过去。 “又咸又辣的别由着性子吃。”杨清竹再一次拍开那只手,转手递了一小盘炸茄盒,“去跟明月吃这个。” 孟蕾捧着餐盘,“那等会儿还吃得下别的吗?” “吃不下也是你自找的。”杨清竹拎着她衣领,把她撵出厨房。 这会儿,虞明月也已通话完毕。 “来,当零嘴儿吃。”孟蕾对她招手。 虞明月难掩喜悦之情,简略地说了与索亚楠的渊源,又说了苏衡对索亚楠的安排。 孟蕾立刻说:“太好了,大概什么时候到?” “得过一阵,她得先回家看父母。” “应该的。到时候让她自己选,咖啡厅、西餐厅、自选商场都可以,如果她对餐饮没兴趣,就跟你一起。”孟蕾即刻为两个经历不幸而成为患难之交的女孩展望起来,“平时有空了,你会什么就教亚楠什么,一起规划以后的生活。” “我也这么想的。” 这天下午,一如孟蕾所说的,先带虞明月去看自选商场,里里外外转到,再亲自为明月和将来的同事做了介绍,接下来,两女子到商场闲逛。 来回路上,都是孟蕾开车和明月在前面,靳海涛跟车在后面。 经过医院的时候,孟蕾停下车,“得替我妈取一下检查结果,不介意等我一会儿吧?” 虞明月摇头,“我跟你一起去。”走进医院,不免问,“是普通的体检,还是怎么回事?” “就是常规的全身体检。”孟蕾笑着解释,“我打算让我妈养成检查的习惯,这样等到上了年岁,不会怕来医院,不舒服了也不会一味忍着。” 虞明月想了想,“你想的真周到,好些人扛不住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其实早检查早治疗的话,病情就不会那么严重。” “对啊,现在我妈的情况是平时太忙,不督促着她,她根本想不到这些。”对前世的母亲,孟蕾心里存着一份猜测,到如今成了隐忧,少不得想办法消除。 幸好前世今生大不相同,杨清竹目前的身体状况非常好,昨天她就接到了医生的电话,要她抽空拿一下检查结果,她问有没有问题,说没有问题就让女儿替自己去拿,医生说谁来拿都可以。 停了停,孟蕾又说:“从明年春天开始,公司要给所有员工安排,每年一到两次体检。” “这挺有必要的,毕竟所在的环境有很多食物。” 孟蕾握一握明月的手,“今天起,你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有个好身板儿,比什么都重要。” 虞明月笑出来,“听你说这种话,有点儿奇怪,小孩子说老人才懂的道理似的。” 孟蕾睇她一眼,也笑。 随后,虞明月语声转低:“不过,要是方便的话,我等会儿也约一下时间,做个全身检查吧。妇科什么的都好说,回来之前检查过了,其他的骨折脱臼什么的,不知道留没留下病根儿。上班之后,总请病假可就不好了。” “好呀,”孟蕾立刻说,“我跟你一起,上回只给我妈安排,她数落我不陪着她,这回我们做个伴。” “嗯!” 下一刻,孟蕾就有点儿怂了,“是不是还得抽血?” 虞明月忍俊不禁,“怕了?” “怎么会,”孟蕾嘴硬,“豁出去还不行吗?” 虞明月笑得更厉害。 这边两女子欢声笑语不断,同一时刻的张然却黑着小脸儿。 这一段时间,李家那些本地的外地的亲戚,知道李烨林放婚假,都想和小两口和老爷子增进一下感情,本地的邀请三个人到家里做客,外地的找地方住下来,常到李家祖宅做客。 张然那边的亲戚情况也差不多。 李烨林说,跟提前过年似的,每天就是陪着人扯闲篇儿、吃吃喝喝。 张然也是这感觉,起先兴致勃勃,用心记下每一个生面孔,省得往后见面不相识闹笑话。渐渐的,越来越兴致缺缺,不过是看在李烨林分外耐心地应承张家那边的人,强打着精神应付。 这天,他们是被老爷子打电话叫来的,理由是李烨林三堂姑、四堂姑和各自的丈夫来了,从酒店定了菜送到家里,想跟他们好好儿说说话。 这会儿,饭早就吃完了,老少几个男子在上房闲聊,张然和两个堂姑在厢房说话。 三堂姑嗑了会儿瓜子,问张然:“你们从恋爱到结婚,也没多长时间吧?” 张然匆匆算了算,“是不算多久。” “怎么那么着急呢?”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3节 “着急?谁着急了?”张然反问。 三堂姑笑着,但那笑容让人很不舒服,她上下打量着张然,“下回过来,应该是喝你们孩子的满月酒,大概什么时候?” 张然凝眸看着她,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要不要孩子,什么时候要孩子,是她该这么大喇喇问的?彼此很熟么? 下一刻,张然脑筋转过弯儿来,感觉就不是被冒犯而是气愤了:人家的话是一步步铺垫,根本是认准了他们先上车后补票。 她起先想甩手走人,跟这种人费唇舌太掉价了。 但是,她不把话说清楚,这人以后不定怎么继续编排她。 最重要的是,她不刺回去,不定要生多久的气。 思及此,张然唇角上扬,牵出鄙夷的笑,“孩子?急着要孩子干嘛?这年月,有些人自个儿封建心又脏,就觉得谁都会干蠢事儿。别人我是不知道,让我在这年岁就要孩子就是犯蠢,结婚只是觉得李烨林这人还成,家里也总催着我结婚而已。” “对对对,这话没错。”四堂姑后知后觉地打圆场,“烨林和然然都是事业刚起步,哪儿有生孩子带孩子的时间?人家爷爷也说了,把事业做好最重要。” 三堂姑仍旧挂着那种令人生厌的笑,“说到事业,做餐饮那一行,什么人都会遇到,都要打交道,我看啊,不如踏踏实实上班,当然了,想要工作体面些,就得有个拿得出手的学历,这就有点儿难了。” “您家是住在长江还是黄河边儿上?”张然也仍是鄙夷的笑着,反唇相讥,“跑人家里说三道四,管的也忒宽了。这种酸话跟我说没用,我是没学历,但您这样儿的,我能用钱砸得她忘了姓什么。”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还有事,不在这儿废话了,往后没事不用见了。” 出厢房时,她跟李烨林撞了个满怀。 “回去?”李烨林问。 “回去,赶紧的,不然想揍人了。”张然维持着最后一点儿涵养,过去跟祖父道辞,随后气哼哼地上了车。 李烨林发动引擎,笑着,“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想再应付了?” “不应付了,接下来你爱干嘛干嘛,我还是得跟蕾蕾、小莺在一块儿,要不然,我这纯洁的小心灵,迟早被你家七大姑八大姨的污染得黑透掉。” 第77章 意正浓 李烨林哈哈一乐,“说的对,我这么纯洁的媳妇儿,可不能让人带坏。” 张然觉得,他目前最大的优点是,她炸毛或要炸毛的时候,他都会顺着她说话,调节气氛的功夫一流。 “你怎么也要走?有事儿?”她问他。 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感觉她跟三堂姑打死也说不到一块儿,四堂姑又不是能说会道时时打岔的,当然要找辙早走。 此刻再提起三堂姑全无好处,他便只是说:“待着没意思。” “那我们赶紧回家,我问问蕾蕾和小莺在干嘛。” “行。” 回到家里,张然打了好几个电话,才弄清楚两个好友的去向:蕾蕾和虞家的明月逛街去了,商小莺去了夜大一位讲师家里,请人给她开小灶。 挂断电话,她犯嘀咕:“虞家的明月——虞仲开有妹妹?不对,有也是后妈带的,他不可能让那边的人见到蕾蕾。” “堂妹吧?”虞仲开递给她一杯热牛奶,“上回碰见成煜,打听了几句。成煜说虞仲开亲爹后妈那边,都被他撵出京市了,他不爱搭理人,除了长期住在跟前儿的几个员工,只跟四哥和他堂妹走得近。” “员工长期住他跟前儿?”张然睁大眼睛,“他雇的都是什么人?” “没往好处想吧?”虞仲开敲她额头一下,“都是电子、计算机专业的人才,他们只要有设备,在哪儿工作都一样,工作时间也不需要有硬性规定。” “他雇那些人干嘛?现在有开展业务的空间么?” “当然有。电子方面就不说了,能合作的企业机构太多;计算机方面,不管是开发软件,还是制作游戏,都是赚大钱的门路。” “游戏做出来往哪儿卖?” “估计大部分卖给海外了,国内也有市场,但目前很有限,得过几年才能火起来。” “哦,那他的确挺有才的。”张然得出结论,想到自己,有些郁闷,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牛奶,“好不容易我有空了,那俩小妞儿却没工夫,晚上她们还得去上学,最早也得明天上午才能见到。” “跟得了相思病似的。”李烨林拿过杯子,放到茶几上,“在我面前这个德行,你觉得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们比你可靠多了。” “再说一句试试?”李烨林低头咬一口她的唇。 傍晚,靳海涛送虞明月到住处,帮她把很多东西送进客厅。 虞仲开出来一看,一脸莫名。不是去逛街买衣服么?怎么除了购物袋,还有燕窝、阿胶、奶粉、银耳那些? 虞明月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嫂子给的,说是四哥要她给咱俩的。” “嫂子还挺会胡说八道。”虞仲开说。 靳海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搬完东西,礼貌地告辞,开车走人。 “嫂子还给了我几套衣服,三双鞋,临别的时候放到车上的。”虞明月面露难色,“我要是怎么都不肯要,嫂子会不开心,收了又怕你多想。” “我有什么可多想的?”虞仲开笑着帮她把东西归类,衣物全给她送往二楼的房间,“四哥没姐妹,嫂子有点儿把你当小姑子的意思,给你什么就收着,以后瞧见她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送她。” “嗳。我也是这么想的。” 放好东西,虞仲开拿出一个存折,“下午给你单独办的,密码是我妈农历生日,记不记得?” “记得。不过——” “以后多跟嫂子走动,多交朋友,等索亚楠来了,看情况给她添置些东西,这些都需要用钱。”虞仲开把存折放进她棉服衣袋,“我做饭去,一小时后下去吃。” “哥……” “不准矫情。”虞仲开刮了刮她鼻尖,转身出门。 三两秒之后,虞明月回过神来,快步跟上去,“我给你打下手。” “成。” “我捎带着给你买了一套衣服一双鞋,跟嫂子一起挑的,吃完饭你试试。” “行啊。” 虞明月又说起在自选商场的见闻,表情活泼泼的,笑容明媚。 虞仲开一颗心落了地,唇角逸出愉悦的笑。 他非常庆幸,那个孩子气的嫂子,这次成了他和明月的小福星。 要知道,昨天之前的明月,笑容只是她知道该笑一下了,弯一弯唇角,眼里从没有半点欢喜。 一起吃过晚饭,孟蕾和商小莺打电话给张然,说她今晚要是愿意的话,就到小莺那边聚一下。 别的事都在其次,商小莺要开始恋爱了,有必要让张然第一时间获悉。 张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说等她们下课回家就去小莺那边。 商小莺其实有些没底,在路上跟孟蕾嘀咕:“万一他只是那么一说,涮着我玩儿呢?” 孟蕾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既不是羔羊肉,又不是小牛肉,他涮你干嘛?” 商小莺笑出声,“你这是让谁带的,说话越来越没溜儿。” “谁叫你瞎寻思。”孟蕾说,“就虞仲开那个脾气,不是确定了、认准了,才不会专门为这事儿去找你。他事先跟明月也说过,那还能是不认真吗?” “明月也知道啊,那就是真的了。”商小莺想了想,说,“见到然然,我们有必要说明月的事儿吗?” “目前来说没必要。然然现在还处于蜜月期呢,尤其知道了除了跟着上火心疼,也做不了什么。” “跟我想到一块儿了。就让她跟明月自然而然地相处,什么时候明月愿意告诉她,那是她们的俩的事儿。再说了,那种糟心的经历,知道的人多了,当事人也不见得乐意。” “这话对,适度的同情是应该的,过多的和过度的同情,有时候会形成伤害。” “嗯,以后咱俩也得注意,心疼归心疼,大部分时间,要跟对待自家妹妹似的。” “一起当小姑子宠着就对了,该哄就哄,该训就训。”孟蕾说。 商小莺一愣,又是一乐。 当晚,夜校放学后,好友三个在商小莺家团聚。 商小莺准备了水果、干果和糕点,开了一瓶白兰地。 孟蕾知道那两个最爱掐架,为了她们行动方便,自己窝在一张单人沙发里,捧着一杯酒,细细品尝。 张然先说了说结婚至今热闹非凡直到无趣至极的情形。 “别的都是虚的,李烨林对你怎么样?”商小莺问。 “就还那样呗。”张然语气漫不经心,笑容却是甜甜的,停一停就问对方,“你找到男朋友了没?别耍单儿了,结婚总的来说还挺有意思的。” “小莺有男朋友了。”孟蕾慢条斯理地替当事人宣布,“那个人是虞仲开。” “天……”张然抚一下心口,“好消息说来就来啊,我太高兴了,往后也能跟你口头耍流氓了。” 孟蕾险些被酒呛到。 商小莺则掐一把张然的面颊,“往后我就是有实战经验的主儿了,轮得到你跟我耍流氓?” 孟蕾趁笑得手抖之前,把酒杯放到茶几上。 “不过,说真的,你们俩怎么会凑成一对儿的?”张然说,“快给我们讲一下经过。” 商小莺思忖着,偏一偏头,“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的说也要说。”这事儿,孟蕾站张然那边。 商小莺只好从头说起,和虞仲开重逢在他犯胃病,随后有了礼尚往来,再到今天的事。她指了指花瓶里的那朵玫瑰,“他送的。” 孟蕾哀怨了:“我嫉妒了,比我和四哥浪漫了一百倍。” “滚吧你,除了少点儿浪漫,四哥就差整天把你捧手心里了。”商小莺随手拿起手边的毛绒玩具,砸到孟蕾身边。 “但说实在的,是挺浪漫的。不期而遇地遇见,还是美女救俊男,然后有礼有节地相处,就这样发现自己看上了对方,还是相互的……”张然也有些怨念,“我跟李烨林的开始,只有钱钱钱,他一门心思让我少花钱,我一门心思怀疑他不安好心要坑我的钱……” 商小莺呛回去:“拜托,张大小姐,您老人家谈了四个,前三个都跟你浪漫来浪漫去的行不行?刚结婚就失忆了?” “那些玩儿浪漫的,不是各有各的短板吗?” 两女子认真争执起来。 孟蕾笑着,搂住毛绒玩具,更深地偎到沙发里。 转过天来,晚上,虞仲开约了商小莺,在火锅餐厅定了包间,带明月一起前去。 对于一般的约会,商小莺没有迟到的习惯,但也不会早到,让人等心里不踏实,等人会让自己焦躁。这次也一样,她几乎是踩着约定的时间线进了包间。 虞明月昨天在孟蕾家看过相册,孟蕾当然也指着对应的照片,把两个好朋友介绍给她。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4节 而她见到本人,第一感触是:和嫂子一样,照片不如本人好看,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些大美人的一种规律,相机能展示她们八分的美貌,已经是摄影师技术高超。 此刻的商小莺,穿着长款羊绒大衣,格纹长裤,平跟系带皮鞋。 进到门来,见到兄妹两个,歉然一笑。 这一笑,整张面孔便愈发标致,眼神愈发灵动。 兄妹两个站起身,虞仲开为两女子引见。 “真像蕾蕾说的那样,真漂亮。”商小莺轻语一句,对虞明月伸出手,轻轻一握,“非常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虞明月看哥哥一眼,又端详一下眼前人,逸出甜甜的笑容。她觉得两个人很般配,哥哥那个性格,就应该和小太阳一般的女孩牵手。 “坐吧。”虞仲开唤服务员进来。 两个女孩让他做主,忙着除掉外罩的大衣,连同挎包挂起来。 虞明月轻声说:“姐,你喜欢吃火锅吗?不喜欢的话你尽管说,现在赶去别的餐厅也来得及。” “喜欢啊,不过,你是不是不喜欢?那我们换个地儿,真的,我没开玩笑,吃饭就得大家都开心。” “不是我不喜欢,”虞明月忙摆手,又微笑,“我只是觉得,哥哥约在这个地方吃饭,不够郑重。” “有么?”商小莺回想一下,笑得现出小虎牙,“这事儿怪我,是我提议的。下回我请你们,去西餐厅,好吗?” 虞明月歪头想一下,“那是你跟哥哥的事儿,我可不当电灯泡。” “你这小孩儿,忒可爱。”商小莺笑着携了她的手,挨着落座。 虞仲开什么都听到了,却只装作无事发生,有条不紊地点了她们各自喜爱的食材,末了问商小莺:“开没开车?” “没,你不是说要喝点儿酒庆祝一下吗?” 虞仲开微笑,点了一瓶白酒。明月喝不惯啤酒,商小莺则不喜欢吃火锅的时候喝啤酒,因为涨胃,耽误她吃好吃的。 商小莺问明月:“喝的了酒吗?” “能喝点儿。”虞明月笑答,“哥哥两个职员是两口子,做饭特好吃,我会喝酒是他们两个带出来的。” 商小莺心安地一笑,“我是跟蕾蕾、然然一起沾酒的,每年不论谁过生日,家里都会给一些钱,让我们三个下馆子吃顿好的,前几年十块八块就能吃到一桌好菜,外带一瓶好酒。” 虞仲开似笑非笑,“前几年你们才多大?”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学会抽烟喝酒的?” 虞仲开默了默,“男的不用学。” “天生不学好?” 虞仲开睨她一眼,又笑。 虞明月也笑。 说到抽烟,商小莺问明月:“会吗?” 虞明月的小脑瓜摇得似拨浪鼓,“上瘾还浪费钱,烟蒂还是垃圾,我觉得那是最不划算的嗜好。” 虞仲开凝了妹妹一眼,透着无奈和纵容。 “你跟四哥想法差不多。说到烟这东西,再无聊的时候也别碰,除了四哥那种心理素质的,一般人上瘾后真的戒不掉。”商小莺说起实例,“姚丽茹的事儿,蕾蕾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要说的不是她办的破事儿,是她也抽烟,起初学的时候只是为了跟丈夫置气。” 虞明月扬了扬眉,“那她到末了,到底是收拾她丈夫,还是收拾自个儿呢?” 商小莺笑眉笑眼的,“说的就是呢。” “这个人办了什么破事儿?嫂子没跟我说诶。” “那是没顾上,跟自选商场有关,我提前给你讲一下。” “嗯,快跟我说说。”虞明月颇感兴趣。 话题就这样延伸开来。 虞仲开见她们说的热闹,不免失笑:闹的他像是看热闹的。 这一餐之后,虞仲开和商小莺就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了,见商家那边家长的事情倒是不着急,毕竟八字连一撇都没写完,何况虞仲开目前又七事八事的。 只是,商小莺再被父母催婚的时候,少不得如实告知恋爱的事。 商太太兴奋得简直想放鞭炮庆祝,稍稍冷静下来,先后打电话给孟蕾、杨清竹、张然和李烨林,打听他们见没见过虞仲开,样貌、人品和个人能力怎么样。 商小莺早就给几个人打了预防针,要他们只管实话实说,不用避讳虞仲开跟生父继母闹掰的事儿。 几个人也都觉得没必要瞒什么,对虞仲开的实际观感和他的实际情况,娓娓讲给商太太听。 商太太对虞仲开最满意的一点是:他是苏衡特要好的哥们儿。 她的逻辑说起来也简单:蕾蕾曾经那么作妖,苏衡也没说过她一字半句的不是,把丈夫对小妻子的包容诠释得淋漓尽致,那么,物以类聚,虞仲开也绝不会是跟女孩子较真儿的做派。 在她眼里,小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没个谱,有时候比小奶猫还怂,有时候比小老虎还胆儿肥,跟她一起过日子的男人,必须得是能对外人横对她只有哄的。 至于什么二婚家庭、高中学历,商太太压根儿不当回事:上过大学的人,也不是个个都能成为杨清竹和苏衡;没上过大学的,如蕾蕾,现下的生意规模之大,又有几个及得上? 综上种种,商太太眉开眼笑地拨电话给女儿:“你恋爱这事儿,我正式批准了,也替你爸批准了,可不准动不动跟人耍性子出幺蛾子。” 商小莺好一阵啼笑皆非,心说好像您不批准能行似的,再说了,怎么刚一开始就认准我是那个出幺蛾子的? 又到了上班上学的人都不喜欢的周一。 送母亲出门后,孟蕾开窗通风,觉出天气愈发寒冷。 她望着楼下发了一阵子呆。 真的很想念那个身在别处的人。 只剩他自己带着虞仲开那帮小兄弟,也不知道会不会在饮食上糊弄,天冷时出门又会不会嫌累赘不肯加件衣服。 又很喜欢打篮球,一般都是毛衣长裤球鞋的穿戴,要是折腾出一身汗又得出门,不感冒才怪。 孟蕾关上窗户,到书房落座,先看了看日历,想着他要是再不回来,她能不能去看看他。起码看到他一如既往,让她也看到自己没病没灾,彼此多一份心安。 惦记着这事儿,她写程序没法儿专心,连连出错。 正心烦着,电话响了。 孟蕾等到第三声,接起来,“我是孟蕾,哪位?” “蕾蕾。” “是你啊。”孟蕾绽出笑容,“我正在琢磨,要不要偷摸着跑去你那边呢。” 苏衡轻轻地笑,“不早打这种小算盘。” “要回来了吗?” “对。”苏衡语气柔和,“不过回去的比较晚,你该干嘛干嘛。”又解释,“中午得跟这边一些人道个别吃顿饭,下午才能收拾东西往回赶。” “我下课之后能回来吗?要是那么晚都够呛能回的话,就等明天,晚上开车危险。” 苏衡思忖一下,“大概九点左右到家,而且能换班开车,没事儿。” “那就行。”孟蕾顿了顿,轻声说,“四哥,我真想你了,晚上见。” “我也是,晚上见。” 第78章 意正浓 同样的一天,李烨林的假期结束,正式上班。 正常婚假当然没有他拿到的这么久,之所以如此,是他把以前攒的假全用上了,又跟苏衡磨烦几回,多申请了一段日子。 当然,苏衡从来不做亏本儿的买卖:李烨林销假之后,要和成煜一起分担他的工作,节假日未必能休息——那时候出行已经排上日程,苏衡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是照着两三个月不在的前提,调配安排同事。 李烨林上班之前,每天跟妻子腻在一起是真,腻在一起合力办正事的时候也不少,比如张然早就在筹备的西餐厅,如今只剩了招募员工一个环节。 张然昨天就跟下属约好了,九点钟到西餐厅的办公室,面试应聘的人员。 先前开咖啡厅,是张家给唯一的掌上明珠劳心劳力,一天天陪着、手把手教会了她招聘、管理员工和财务方面的专业知识。 如今对张然来说,事项是繁杂了不少,但做的行业可是她最热衷的美食,因着任劳任怨,又有李烨林方方面面给出意见或建议,如今倒也自信满满。 商小莺和两个闺蜜不同,没有事务缠身,白天向来清闲。 自从确定恋爱关系之后,随着她和虞仲开的恋情逐日升温的是,她和虞明月似友谊又似亲情的感情。 这天她赶早去了兄妹两个住的洋房,开车送虞明月去上班,再折回来,由虞仲开驾车,带她去看之前居住工作一体也是他住得最久的宅院。 路上,虞仲开先跟小莺说基本情况:“那边是图便宜买的,装修后条件也很一般,原本是一个小单位用来做宿舍,三层楼,下面两层二十个单间;三楼好点儿,是我的住处和工作间。” 商小莺点点头,“明月提过一嘴,说你有时候三两个月不下楼?” “有么?没算过。”虞仲开笑了笑,“主要是上面也有厨房卫浴,添了冰箱之后,在下面做饭的阿姨连菜肉都能给我及时补上新的。” “总那么闷着,不影响健康吗?” 虞仲开看她一眼,“每天起床做做仰卧起坐、俯卧撑不就得了?非得跟四哥似的常打篮球才叫锻炼?” “……仰卧起坐没人摁着腿怎么做?”商小莺困惑。 虞仲开比她还纳闷儿,“还要人摁着腿?你上学的时候,体育没打好基础吧?” “……”商小莺斜睨着他。 他唇角噙着笑,腾出一手,寻到她绵软的小手。 商小莺索性把他西装和衬衫的袖子卷上去一截,捏了捏他手臂,触感坚实有弹性,观感亦有着特别健康的光泽。 “嘛呢你这是?”虞仲开笑意更浓,“瞧着我犯过胃病,认准我有健康隐患?” 商小莺很坦白:“没,顺道占点儿便宜。” 虞仲开笑出声来,“好习惯,我喜欢。” 到了目的地,两人下车,搬着食材酒水饮料往楼里走。 楼房坐北朝南,进门是分外宽敞的大堂,左右两边是走廊。 厨房设在东面最里侧,随着虞仲开行走期间,商小莺留意到,南面房间全是紧闭的木质门,北面房间全是玻璃门。 玻璃门内,年轻的女郎或男子正守着设备、对着电脑凝神忙碌的侧影或背影。 虞仲开说:“一二层格局一样,南面是宿舍,北面是工作间,人最多的时候也就七个,能自由选择房间。”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5节 “在这儿工作应该很自在吧?”商小莺说,“完全是家庭式的环境。” “对,上班时间自己定,晚上饿了可以自己做饭。东面的厨房、西面的洗衣房和带浴缸的浴室都属于公共资源,可以随意用。”虞仲开说着话,走进厨房,把手里的两箱酒放下,白酒放进储物柜,啤酒放进双开门冰箱。 厨房很宽敞,相应的,灶台设有六个之多,流理台非常宽大,临窗的位置有一张供人闲坐或用餐的实木圆桌。 商小莺将食材放到流理台上,挑出需要冷藏保鲜的,放进冰箱,“我要是上班,也想找这种环境的,可惜呀,太难了。” “改专业,来我这儿。”虞仲开跟她开玩笑。 “我才不上班,而且就算专业符合,也不会跟你一起工作。就算俩神仙,长期朝夕相对,也会看得神经麻木。” 虞仲开莞尔。 归置好带来的东西,他带她到三楼。 三楼也是东西两个区域,东面是三居室的格局,西面是工作间。 数个房间打通的工作间里,有几台配制不同的计算机,靠墙是装满书和资料的书柜书架;几个分外宽大的长案上,罗列着诸多器材设备,商小莺看不出门道,而且一看就已头晕。 “快带我走,不然我得当场贫血。”她扶额说道。 虞仲开逸出低沉的笑声,展臂拥着她,到东面的客厅,问过之后,给她冲了杯咖啡。 商小莺见北面的阳台上放着一张躺椅,信步走过去,发现躺椅旁边是一个矮几,矮几旁边则是一个小冰箱。 她打开冰箱看了看,不出意料,全是需要冷藏存放的酒。 站起身望向楼后方,枯黄的草木映入眼帘,草木尽头是一条马路。 “下雪时更有看头。”虞仲开走过来,递给她咖啡。 商小莺微笑,“‘更’有看头?现在有什么看头?” “秋冬本来就是这样,很荒凉。”虞仲开揽住她的肩,“长期处在吃穿不愁、不冷不热的处境,常看的风景反而应该是最原始的。而且人跟人看到的也不一样,换了四哥,他能看出很多道几何题。” 商小莺挑眉。 虞仲开肯定地一颔首。 商小莺喝了口咖啡,开始纳闷儿:“那样的人,蕾蕾是怎么跟他过到现在的?” 虞仲开大笑。 接到助理电话,孟蕾在纸上记了几笔,这边挂断后,立刻拨出刚写下的那个号码。 那边很快接听了:“您好,我是方晓明。” “我是孟蕾。” “猜就是你,”方晓明语气轻快,“前一阵我出差了,真没想到你会找我,不然就让家里和同事留下在外边的联系方式了。” “没事,我找你也不为别的。”孟蕾开门见山,“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我妈前一阵找过一些人,要了解一些以前的事,也不怕跟你交底,是关于李素馨的。” “是,我知道,刚刚就在想,是不是先问过你的意思之后,再联系杨阿姨。” “是这样的,我妈妈想了解的情况,其实也是我想知道的。对于李素馨,你有什么可说的事儿吗?” “要说有也有,其实挺无聊的。” 孟蕾立刻接话:“没关系,你知道张然开的那间咖啡厅吧?我请你喝咖啡,或者什么时候吃饭也行,时间你定。” 方晓明在那边笑了,“我请你喝咖啡。刚回来交完差,明天才恢复这边的工作,我这就出门,大概一小时后到。” “好,谢谢你。” 挂断后,孟蕾起身之前,看着书桌上苏衡的照片,手指轻轻抚过那张俊脸。 他大概都不记得方晓明的名字,从来只叫人家绣花枕头。 说到底,他只是相信,寻常的人她看不上,而在他眼里不寻常的人……孟蕾很怀疑有没有,他连他自己都不会高看。 一小时后,靳海涛陪孟蕾走进咖啡厅,自己随意找了个单人座,喝咖啡看报打发时间。 方晓明望着孟蕾,发觉几个月不见而已,她愈发的美丽,已是艳光四射,却又是特别随性的打扮:男式黑色棉服,直筒牛仔裤,黑色平跟踝靴。 自上中专时他就知道,她明亮的眼眸、嫣红的双唇、如玉的面孔的美,是怎样素净暗沉的颜色也压不住的。而在如今,她明显添了些许风情,更多了几分从容笃定,也就更加迷人眼眸。 方晓明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适时地站起身,和孟蕾打招呼。 落座后,服务员很快送来咖啡和点心。 方晓明先一步说自己的动向:“上回碰见你跟张然之后,大概过了三四天吧,我就出差了,到外地的附属单位工作,干得好回来升一级,干不好就彻底被发配,留在那边。 “我昨晚到家,才知道孟家那边出了些事,再就是你事业做大了,这会儿见到你,也不知道该让你心宽,还是该祝贺你。” “那就祝贺我吧,”孟蕾微笑,“孟家那边,我真被得罪苦了,已经没法儿再把他们当亲人。” 方晓明点了点头,“电话里你谈到的事情——” “我先跟你说说原因,不然你肯定觉着我跟我妈莫名其妙的。”孟蕾语声徐徐,将李素馨入狱始末娓娓道来。 方晓明瞠目,“她是疯了么?”下一刻就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早就感觉她不大正常。” “嗯?怎么说?”孟蕾顺势问道。 “她……”方晓明挠了挠头,笑得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歉疚,“她追过我。这件事,我其实早就应该告诉你,提醒你防着她点儿。 “但是,毕业那年,你跟我说了彻底让我死心的话,当时你的样子,完全是最好别让你再看到我,我难过,也很沮丧,过了一两年才缓过劲儿来,可到那时候,已经没了你的联系方式,也不好贸贸然去找你。” 孟蕾回想一下,让眼前人死心的话,是苏衡说人家绣花枕头、问她有没有谈恋爱之后的事儿,要是没那个祸害来那么一出,她的话不会那么重,至多多明明白白拒绝一两次的事儿。 “抱歉,那时候我说话也没过脑子,或许应该委婉一些。”马后炮而已,她不需介意。 “没关系。”方晓明轻声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只能是我的一个梦,我只是希望那个梦能做的久一些。” 吁出一口气,又喝一口咖啡,他打起精神来,平静地看向孟蕾,“在我这儿关于李素馨的事儿,我原原本本告诉你。 “我起初追你的几个月里,碰见过李素馨几次,那时候你们关系很好,我还以为,她能帮到我。太天真太蠢,在当时却不知道。 “在街上遇见她,我少不了巴结,请她喝茶下馆子什么的,目的是跟她打听你喜欢什么。后来想想,那时以为的偶遇,应该是她打听过我的习惯,故意制造的机会。 “一次次的,她不说你的爱好,反而总说你的缺点,我心里很反感,但想着她毕竟是你姐姐,说不定是你用这种方式拒绝我,那我少搭理她,装糊涂就行了。 “可是她开始在周末打电话约我,除了第一次的小餐馆,之后说的地方挺奇怪的,小旅馆、她朋友家没人住的房子…… “我不管是不是觉得不对劲,都说没空,后来她再打电话,一听是她就挂。 “出门的时候碰见她,也不搭理,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热闹,有几次觉得她简直是在骚扰我,实在是生气,让她挺下不来台的……” 回家途中,孟蕾问靳海涛:“知不知道探监的手续?” “不知道这边跟别处是不是一样,我尽快问清楚,再打电话告诉你。” “好,我要探监的人是李素馨。麻烦你。”听完方晓明细说过的前尘事,孟蕾感觉自己已经解开了谜团,与其单方面摸查验证,倒不如和李素馨面对面地求证。 出去这一趟,用的时间不短,天色已近正午。进家门时,杨清竹正将饭菜摆上桌。 一起吃饭时,孟蕾说了去见方晓明的事,以及所得到的核心消息,末了说道:“您不用再费心查了。我早就说过,那对母女是一路货,离不了男女之间的破事儿。” “你说过?”杨清竹反问。 “没有吗?” 杨清竹笑着一摆手,“跑题了。我也不是只查这方面,真正想弄清楚的是她的人际关系,我这边前两天才知道,她找过不三不四的人,不知道那会儿是安的什么心。” 孟蕾心头一动,想起了李素馨前世说过的一些话,要她见过的两个人……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绪,不动声色。前世那段最晦暗难堪的记忆,她不愿想起,不是不能面对,而是没到清算之时,不需要提前让自己不愉快。 杨清竹岔开话题:“老四晚上回来,给我打电话了,他让货车先往回赶,踅摸到的一些餐具厨具调料,下午送到餐厅。” “餐具倒算了,他眼光不错,要是厨具也只图好看,大厨二厨得是什么表情?”孟蕾笑起来。 杨清竹作势要用筷子敲她的头。 孟蕾配合地作势躲闪,“可真是您的宝贝女婿,开个玩笑都不行吗?” “鬼丫头,越来越没正形。” 吃完饭,分吃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杨清竹一边慢悠悠准备出门,一边交代女儿:“晚上我就不回来了,饭菜让人给你送过来。” 孟蕾没当回事,“好啊,您明天再回。” 杨清竹拉上手袋的拉链,戳一戳她面颊,“什么明天再回?该你跟我女婿过日子了,我等过年的时候再来。” “那怎么行呢?”孟蕾皱着眉,搂住母亲,“我不准,跟您说多少回了,房子这么大,一起住最合适。” 杨清竹笑着拍抚她的背,“我一个人的时间太长了,最多只能跟你一起住,再多只猫恐怕都受不了,更别提还有苏衡。好闺女,迁就迁就我,等你们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我会常年守在你跟前儿,你不乐意都不成。” “……说话算数?” “要不要拉钩?” 孟蕾不好意思地笑了,站起身来,“衣服什么的就放在这儿,得空就过来住,逐步习惯。我帮您收拾必需品。” 杨清竹拦住她,“不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把必需品收拾出来,放车上了。” “……”孟蕾对着母亲,团起了一张脸。 “瞧瞧,什么德行?哪儿像结婚一年的人?一想到老四长年累月哄着个大孩子,我就替他犯愁。” “妈,您到底哪头的?”孟蕾哭笑不得。 杨清竹愉悦地笑着,到门厅利落地穿上大衣,挽起手袋,对女儿挥一挥手。 “妈妈。”孟蕾快步过去。 杨清竹紧紧地拥抱女儿,“蕾蕾乖,想妈妈了就打电话,或者去找我,记住没?” “记住了。开车小心。” “会的。” 下午,孟蕾情绪时起时落,一时为苏衡归来开心,一时为母亲要彼此回归常态失落。 失落归失落,孟蕾尊重母亲的决定。母亲习惯了一个人是真的,要她独立面对自己的生活也是真的。 母亲如何也想不到她重生的经历,也就不能笃定她不会在母亲、丈夫的双重宠爱之下仍能积极向上。 在母亲眼中,不论孩子多大年龄,也只是孩子,需要成长。 下午四点多,商小莺照常过来,闲聊一阵,继续跟孟蕾学习计算机应用。 吃完饭,两女子一起去上学。 孟蕾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专心上课。要是心猿意马的,说不定会漏掉自己该关注的要点。而且要是无心上课,请假在家就得了,在这儿做样子可真是谁都对不起。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6节 回到家,上楼的时候,孟蕾才知道自己见到苏衡的心情有多迫切。 趋近家门时,她要强行克制,才能让脚步如常。 转动门把手,门锁着。 是不是还没到家? 应该是。 这么想着,她在挎包里摸钥匙。 钥匙刚趋近锁孔,门把手动了,随即,门打开来。 暖暖的灯光影里,苏衡穿着蓝白格纹的睡衣,一手还拿着毛巾,该是刚洗完澡。 “四哥。”轻唤他的同时,笑意飞扬到了她的眼角眉梢。 苏衡笑着,揽她入怀,带上房门,顺手锁上,“以为我还没到家?” “嗯。”孟蕾勾住他颈子,仰脸端详着他,“瘦了呢。” “有么?”苏衡手指摩挲着她白皙粉嫩的面颊,“我家蕾蕾倒是长了回良心,没变。” “谁说的?变了。”孟蕾勾低他,面颊蹭着他的面颊,“更喜欢你了。” “我快想死你了。”苏衡偏一偏头,牢牢地坚定地灼热地索吻。 片刻后,她的手袋、大衣落地。 从门厅到卧室,短短的一路,又留下她的毛衣、鞋子。 卧室门虚掩之后,随着她的一声轻哼,拉开一场声息极尽旖旎的风月盛宴的帷幕。 …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轻颤止住,呼吸渐渐恢复平缓,孟蕾这才慢慢舒展蜷缩的身形。 刚刚的经历,像是数度进了最甜蜜的地狱,亦或是最煎熬的天堂。 苏衡轻轻柔柔地吻着她的唇,缓缓移到她耳际,“小兔崽子,咬死我了。” “……”孟蕾想给他一脚。 腿刚曲起,他耍坏,轻轻一动,她便蹙着眉讨饶,“别闹别闹。” 苏衡吻着她精致的耳垂,“为什么不准说?我又没扯谎。” “……说,随你怎么说。”孟蕾一下一下轻轻地揪着他小刷子似的头发。 他就继续说感受:“真好,每到那种时候,真是觉得,死在你身上也值得。”顿了顿,还问她,“你呢?” 我想揍你几下。孟蕾腹诽着,却也只能腹诽,别转脸,用自己的唇,封住他的唇。 这是饮鸩止渴,引火烧身,她知道,无所谓。 横竖是必然的事儿。这个大尾巴狼贪心得很,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家蕾蕾这是真想开了?”苏衡语气柔柔,噙着笑意,透着喜悦。 第79章 意正浓 听到电话铃声,孟蕾撑身要起,下一刻就躺回去,推苏衡一把,“接电话。”也不管电话是在她这边。 “谁让你接了?”苏衡笑着,一臂搂着她,一臂伸出去,拿起话筒接听,说了几句,交代对方,“来的时候捎上两个人的早点,看着好吃的就划拉上。” 昏昏欲睡的孟蕾听到末一句,轻笑起来。 苏衡挂断电话,亲了亲她面颊。 “妈和小莺说我越来越没溜儿,全是让你带的。”她说。 苏衡浑不在意,“你说出去也没人信。” 孟蕾想想,还真是,笑意更浓。 苏衡瞧着眉宇间透着风情妩媚的她,低头索吻。 不含欲念,温柔如水,极尽缱绻。 “真想年年月月都这么过。”苏衡说。 “这会儿这么想而已。”孟蕾不想陪着他瞎做梦,也真不想总重复这种日子——半夜他给她放好水,把她抱进浴缸,她泡了会儿澡,愣是因为太累差点儿睡着呛到水。 苏衡却说:“习惯后就会想。” 习惯个鬼。孟蕾不敢明来,只在心里跟他唱反调。 苏衡一瞧她那小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没好话,低低地笑着,给她掖了掖被角,“接着睡,我收拾一下,等会儿有人送早点来,等人走了我叫你。” 孟蕾想到散落在客厅的衣物,脸上一热,“就我们这个德行,真不适合跟长辈住一起。过两年我们搬到独栋的洋房,楼层分开,瞎闹腾也没事。” “说的对。”苏衡蹬上牛仔裤,“回头见到沈卓,我撺掇他一下,让他弄个别墅区,到时候继续跟张然、商小莺做邻居。” “好啊。”孟蕾喜上眉梢,“跟沈卓说,这样的高档小区,多的是人跟着他的步调设计建造,他要有领先意识,还要有野心,去做京市别墅第一盘。” “这理由已经足够他心动,我再忽悠几下,答应张罗一部分投资,事儿就成了一半。” “嗯!”孟蕾用力点头。 “咱家投资也没意见?”苏衡套上长袖t恤。 “没意见。事儿真成的话,你跟梁叔叔说一下,看他有没有投资的兴趣。”她和苏衡有个相同的习惯,赚钱的时候一定会想到适合加入的亲友。 “忘不了。” 说笑间,一个大项目、一项投资便定下来。 “沈卓要是不做,另外找人组局?” “越来越了解我了。”苏衡奖励似的亲她一口,出了卧室,收拾房间。 孟蕾噙着笑,慵懒地翻个身。 这算什么了解他?组什么局的难度,能大过成立证券交易所?他又是什么事只要提过就得做成的习惯,如果沈卓没办法做,当然会另请高明。 来云景找苏衡的是路安,他和弟弟路全负责全天候监视齐友兰、苏辰。 路家世代习武,祖上出过走镖的、开武馆的,到了兄弟两个这一代,选了保镖这一行,因为运气好,跟靳海涛成了好友,学了不少技术活儿,算是业内真正文武双全的料,走到哪儿都是雇主优先考虑的。 上到三楼,找到门牌号,路安礼貌地敲门。 苏衡很快来应门,一手还拿着一块抹布,见到路安,接过盛着早点的袋子,逸出和煦的微笑,“进来坐。” 路安欠一欠身,唤了声“苏先生”才进门,换上拖鞋。 苏衡把早点拿到餐厅,问:“茶还是咖啡?” “我习惯喝茶。” “稍等。” 路安望着老板,眼中先是盈满惊讶,旋即释然。 这会儿的苏衡,穿着深色t恤、牛仔裤,袖管卷起,全然居家休闲的打扮,意态也全无平时的冷峻和近乎吓人的敏锐。 怪不得靳海涛说,老板在家里和在外边,就像是两个人。 苏衡沏好茶,递给路安一杯,落座后问:“要告诉我什么事儿?” 路安从不离身的公事包里取出两个文件袋,“齐女士通过京交所一个人,买了几次证券,挣的倒是不多,最多百八十,一般的也就几十块。这种现状,她起先很满意,现在却有些不知足了。” 苏衡用下巴点一点公文袋,“这些是——” “母子两个的日程记录,您或许有必要听的几段录音,还有一些照片。” 苏衡嗯了一声,“知道了。”随即问起要他们兄弟两个和靳海涛招募人手的事,又问起他们的衣食住行有没有难处。 路安和老板聊了一会儿,想着早点还是趁热吃最好,回锅热过总会差点儿意思,因此没贪图老板给自己的春风般的温暖,起身道辞。 “把这个带上。”苏衡拎起放在一角的纸箱,递给路安,“出门带回来的,这些全是肉制品,其他的再让海涛给你们送过去。” “诶呦,谢谢,谢谢苏先生。”路安喜上眉梢,一路笑着下楼去。 苏衡去摆好早餐,哄媳妇儿起来吃早点。 孟蕾听到他唤自己,用被子蒙住头,“正做梦吃着呢,等我吃完再喊我!” 甜美的小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闷闷的,正契合她的小脾气。 苏衡笑了一场,一点点把被子扯下去,吻她的唇,又把她耳垂当糖果咬啮。 不消片刻,孟蕾老老实实穿衣服起床,洗脸刷牙。 等到坐到餐桌前,看到炸的酥脆金黄的馒头片,小气包子脸换成了如花笑靥,“还有地儿卖这个呢?上面撒的椒盐和辣椒面儿吧?太好了,早就想吃这个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苏衡很无语,路安真是一路划拉着早点过来的,买了不少,煎饺、灌汤包、油酥烧饼、牛肉汤……她偏偏瞧着炸馒头片两眼放光。 “这个可好吃了,你不喜欢最好。”孟蕾直接把整盘炸馒头片挪到自己面前,又端了一碗淮南牛肉汤,“我有这两样就够了。” “稍微留点儿肚子,吃完喝杯牛奶。” “嗯。”有好吃的在跟前,孟蕾很好说话。 吃到五分饱,她才顾得上跟他说一些事:“我之前跟爸说过,等你回来,一起看他。” “成,抽空过去一趟。” “明天我要去趟监狱,看看李素馨。” “嗯?” 孟蕾解释:“她迟早得出来,所以,妈这一阵没闲着,帮我查了查以前一些事,为的是弄清楚,她为什么恨我到了那份儿上。我觉得自己快弄清楚了,想当面跟她聊聊。” “也行。开好介绍信了?” “海涛给弄来了。” “要不要我陪你?”苏衡问。 “你不上班吗?” “不着急,那档子事还没收场。”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7节 “哦,那也不用,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也懒得见到那个人。”孟蕾顿了顿说,“你忙正事,要是没事的话,挑选出给爸和哥嫂的东西,就是你运回来的那些。” “不给。” “……?”这次轮到孟蕾一头雾水了。 苏衡吃完一个煎饺,才慢条斯理地说:“他出门一趟,陆续邮寄回来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给过你跟我哪怕一把瓜子没有?对他另外两门亲家倒是上心,好茶好酒土特产一样不落。” 孟蕾再一次被公公整得没词儿了。做爹的,只有小儿子亲口要求帮什么忙的时候,才会做些事,平时完全把小儿子忘到九霄云外……要给苏伯海找辙,只能说是积年成习,要是公允地说,那就是没心肝。 “最好笑的是,向家喝完他带回的好茶,还想要,苏家没有了,打电话到我办公室,问我还有没有——真瞧得起我,以为我爹凡事不会落下我。成煜接的电话,套了套话,转头跟我说的。”苏衡早就没脾气了,只觉好笑,“整个儿是转着圈儿地让我丢人。” 孟蕾起身到他跟前,抱了抱他,“那么大人了,也忒不懂事儿了,咱不跟他一般计较。” 苏衡哈哈大笑,把她安置到怀里,喂煎饺、豆腐脑给她吃。 吃完早饭,一起清洗餐具时,孟蕾才发现厨房外的小阳台上多了很多纸箱,垒在一起足有一人高。 她睁大眼睛,用手指着,“这是怎么回事?” “瞎猫似的。”苏衡服气了,“昨晚我到家后,让小货车把剩下的东西送来了。” 孟蕾横他一眼,“不早说。” 洗洗涮涮完毕,两个人一起归置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倒也没多大难度,因为苏衡都在箱子上标注了里面存放的东西,两人只需要拿出留在家里的一份,余下的让商小莺和张然去分。 看到两整箱枣子时,有一种孟蕾根本不认识,先问是什么枣,又问能不能吃。 “洗干净就可以吃。”苏衡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儿心疼,“什么都没见过。”这种枣本地其实也有,她居然不知道。 “是呀,没见过世面,半文盲,尤其爱赖床,你说你到底是什么眼神儿?怎么就看上我了?”孟蕾边洗枣边呛他。 苏衡大笑,“下次出门,一块儿去。” “好。”孟蕾拿起一颗个儿最大的枣子,咬一口,“呀,真甜,这个和金丝小枣比,哪个更甜?” 她还真把苏衡问住了,“不知道,我也就吃几个尝尝鲜。你自个儿慢慢琢磨。” 孟蕾眯了大眼睛笑。 苏衡摸了摸她的头。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喜欢看她笑。 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了,电话响起。 孟蕾到客厅接起来,“我是孟……妈妈,是不是有什么事?”因为母亲刚一出声,她就觉得不对劲。 杨清竹忙说:“没事没事,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梁东越出车祸了,我到医院看看,如果他缺人照顾,我就留在他那一区几天。” “怎么会出车祸的?严重吗?”孟蕾声线绷紧,“在哪个医院?” 苏衡听了,神色凝重地走到她身边,轻声说:“跟妈说,我们陪她过去,这就去她那边。” 第80章 意正浓 苏衡开着车,与杨清竹、孟蕾去往市医院。 不等夫妻两个询问,杨清竹说道:“医院打给我的,他们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只说是酒驾造成的事故。通话时人还在昏迷,他们通过号码本联系的我。” 孟蕾忍不住扭头看看天色,“酒驾?” “应该是肇事方有酗酒的恶习。”苏衡说。 母女两个也是这么想。要她们疑心梁东越不晌不夜地喝酒,和跟说他花心滥情一样可笑。 到了医院,很顺利地找到主治医生,问明梁东越现状:小腿骨折,头部手臂轻伤,已经救治完毕,送到了病房。 “人清醒了没有?”苏衡问。 医生猜出他担心什么,和声回答:“患者先前昏迷是剧烈撞击造成,遇到酒驾的人,真是不幸,而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伤到脑补,自然醒来过一段时间,现在的睡眠状态是用药导致。当然,我们还要观察三到五天,看有没有造成脑震荡。” “谢谢。”苏衡望向杨清竹,“妈,您去看梁叔叔,我跟蕾蕾处理一下别的事。” 别的事,医药费当然包括在内。是否要肇事者赔偿,是梁东越好转之后的选择,现在没必要让中途介入救助的院方为难。 杨清竹打开坤包,取现金和存折,“没时间去取现金,但我带了存折,蕾蕾去给我取一下……” “妈,”苏衡抬手拦下她,重复自己的意思,“您去看梁叔叔,其他的有我和蕾蕾。” 孟蕾拍抚一下母亲的背,“妈,快去吧。” 杨清竹心头一暖,鼻子却是一酸,而且真的很记挂梁东越,对女儿女婿一点头,脚步匆匆地去往病房。 夫妻两个再次向医生道谢,转身去收费处交医疗费、住院费。 苏衡询问之下,得知梁东越所在的病房是多人间,便捎带着给他转到高档单人病房。 这过程中,始终是他温和淡然地与人交涉,孟蕾只负责从宽大的挎包里取出现金,换回找零和票据。 钱是出门前苏衡让孟蕾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厚厚的两摞。那时孟蕾才发现,他往保险柜里添了不少东西——要她在家里不迷迷糊糊,这辈子大抵也不能够了。 同时她意识到保险柜的好处:要说存放财物最安全的地方,当然是银行的保险箱,但人总会遇到突发急用钱的情况,财物自然是在家里最方便。 一应手续办完,夫妻两个到病房去看梁东越,在楼道里,恰好遇到去打热水的杨清竹。 她神色已经恢复冷静柔和,对女儿女婿一笑,“还好,情况比我想的好很多。” “人没事最重要。”苏衡说。 三个人走进病房,俱是放轻脚步。 大概是用过镇静剂之类的药物,梁东越还在沉睡。面色苍白,头部缠着医用棉纱,手臂上缠着绷带,左腿下部打了石膏。 俊朗的男子忽然间变成了这等情形的病号,饶是知晓已无性命之忧,孟蕾乍一看,仍是心头一紧。 苏衡的视线已转到别处,迅速打量之后,对杨清竹说:“您在这儿守着,我们俩下去吃点儿东西,给您捎回来。” 杨清竹从善如流,“好啊。”停了停,又说,“幸亏有你们,要是自个儿过来,指定是顾前顾不了后。” 苏衡说:“我们又不是摆设,就该有点儿用处。” “主要是你,凡事都能想到我前头。”杨清竹笑道,“带咱家馋猫去吃东西吧。” “好。” 孟蕾又是笑又是嗔地斜睇母亲一眼,和苏衡出门去。 饭是一定要吃的,但孟蕾知道,苏衡的主要目的是买东西。 两个人开车在附近转了一圈,相互补充着购置了大小两个型号的保温杯、茶杯、毛巾、牙具、剃须用品等必需品,末了才买了他们探病该带的营养品、果篮和鲜花。 买花的时候,苏衡想到媳妇儿的心结,不由看她一眼,见她正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瞧着一个店员做白菊**为主的花篮,该是联想到了丧气的事儿,皱了眉。 不跟他也不跟自己较劲了是好事,可这注意力转移到的地方……苏衡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专注眼前的事。 孟蕾这才收回视线,和他商量着送什么花,在剑兰和马蹄莲之间犹豫片刻,选了剑兰。 之后,孟蕾瞧着康乃馨犹豫。 苏衡却跟她想到了一处,跟店员说:“我们还要一束康乃馨。” 横竖梁东越不是外人,既然想到了就送给他的岳母、她的母亲。这对他来说,是不用考虑的事儿。 孟蕾笑着凝他一眼。 店员包装花束时,忙里偷闲地打量着两个人,面露踌躇片刻,终是问道:“是苏先生和孟女士?” 京交所一有什么好消息传出,报纸就会采访,不论接受采访的是不是苏衡,报道文章刊登时,都会带上他的照片。店员记住了,认得他。 孟蕾的连锁自选商场,在京市一开就是四家,开张至今一直一如肯德基当初盛况,持续着火爆的势头。她的名字、身份,不论正规报纸还是小报,都曾报道。 所以,此刻店员真正想确定的,是孟蕾的身份,毕竟报纸上不会介绍苏衡有没有姐姐或妹妹。 苏衡温和地说:“我是苏衡,这是我媳妇儿孟蕾。” “诶呀,我就说嘛,这么漂亮的人,一定是孟女士。”店员笑成了一朵花,“我真是太荣幸了。” “你太客气了。”孟蕾说。 店员又和孟蕾聊了几句,末了给多加了一些做点缀的满天星。 孟蕾道谢,结账后又道再见,上车后,她说:“我喜欢那个小姑娘。” “因为她夸你漂亮?” “胡扯。因为她称呼我孟女士。” “这又怎么了?你本来就是孟蕾,然后是杨女士的掌上明珠,再然后是我媳妇儿。”苏衡说。 孟蕾听得心里十分熨帖,“可是,好多人对我的身份定位是苏衡的媳妇儿。” “那就干出大名堂来,成为业内业外都服气的孟女士。” “嗯!”孟蕾摸了摸他下颚,“这种时候的你最可爱了。” “滚吧你。”苏衡拍开那只绵软的小爪子,笑得不轻,“不怪妈跟小莺说你没溜儿,我现在也是这感觉。”说他一个大男人可爱?这是什么跟什么? 孟蕾不以为意,“不爱听就算了。” 时间不早了,两人找了个餐馆吃午饭。 病房里,杨清竹倚着墙壁,绕着手臂,望着梁东越的面容,目光悠远,思绪万千。 当一个人执意相随的时间,要用十年二十年来计算的时候,彼此之间已不是一句有缘无缘的关系,早已成为生命中的一份羁绊。 这些年都如这一年,她到了一个新的城市,他随后而至,开展自己的事业,三不五时见个面,谁难住了,另一个便出手相助。 许多年里,小病小痛,小伤小灾,他们都曾经历,这样严重的事故却是首次。 接到电话那一刻起,看到他之前,她心弦一直绷得紧紧的,却是什么都没想,只反反复复祈求: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要有性命之危。 她真是太过习惯他的存在了,居然像是天真的孩子一样,认为他始终会健健康康,不会有倒下的一日。 说到底,从不认为他有不在的可能。 当那种可能发生之际,她陷入了茫然慌乱和恐惧。 梁东越恍然醒来,睁开眼睛之前,便已想到了之前的遭遇:好死不死的,他今天起得早,便想早点上班,开车到一个路口,一辆车子快速地也歪歪扭扭地冲向他…… 上次醒来,护士跟他说,通知了杨清竹同志,因为她的名字在号码本首位,不知道用不用通知别人。 他说不用,通知她就对了。处境最差的时候,他能信任的只有她。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8节 睁开眼睛,起初视线有些模糊。 眨了眨眼,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他先看向床边,左右都没人,有些失落地垂眸之际,看到了正对着他出神的她。 她在望着他没错,却分明是透过他,在看着别的什么。 或许是这场意外,或许是彼此之间这些年。 梁东越的手动了动,轻咳一声。 杨清竹立时回过神来,面上绽出明艳的笑容,快步走到他身边,“你醒了。需要什么?” 梁东越微笑,摇了摇头,“看你在那儿杵着,累得慌。” “你啊。”杨清竹笑着,帮他把枕头垫高,让他倚着床头,转手拿过自己长期随身携带的保温杯,“过来净瞅着你愣神了,还没顾得上出去买东西,先将就一下。” “哪儿的话。”梁东越喝了几口水,深凝她一眼,“醒来就看到你,是我盼了多少年的事儿,这一下子就觉得,这场意外出得值。” 杨清竹失笑,“该说你心胸广阔,还是要说你没心没肺?” 梁东越看着她的笑颜,有一刻的恍惚,“清竹,你这会儿的笑容,我本以为再也看不到了。” 她至美至璀璨的笑容,因他而绽放的笑容,曾经有过,他从不曾忘。 那是太过久远也太过短暂的时光——他们共有的、共度的。 那亦是她过后尘封在心底的记忆,自己不触及,也不允许他提及。 杨清竹眼神中有着了然,却四两拨千斤:“真可惜,我没有随身带镜子的习惯。”说着坐到床前的椅子上,双腿优雅地交叠,抬手理一理鬓边的发丝。 不过是这片刻间,她的笑容便恢复了惯有的从容和煦,带着不伤人的疏离。 梁东越气馁:不明白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孽障,真能分毫不差地拿捏面部表情,控制心头情绪。 她有着绝美的容颜,也有着无懈可击的面具。 气馁之后,他怄火不已,“杨清竹,麻烦你把我当个人行么?也麻烦你把你自己当个人行么?” 杨清竹扬眉,语调平和地呛他:“我怎么不把自个儿当人了?说的什么疯话?医生给你用错药了吧?” 第81章 意正浓 “你就算冷静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生活也不会按照你的计划进行。”梁东越说,“苏衡蕾蕾闹离婚,是你做梦也想不到的;蕾蕾被两个疯子盯梢大白天被车追,你离她并不远,结果却是后知后觉。我有没有说错?” “没有。”杨清竹苦笑,“所以呢?” 梁东越推心置腹,“所以,有时候你大可以让自己随性也任性一些,不要让理智和心里那本账牵着鼻子走。你活得像是一台过度精密的机器,有时候的面目,相信蕾蕾看到会感觉陌生,之后对你,会更心疼。” 杨清竹略略低头,指尖抚了抚一边漆黑秀丽的眉,“我那本账,是对自由、责任计算之后的结果,本来就是我任性的产物,没有人可以说对或错。” 她的任性在于,不要再次组建家庭,不要种种束缚,不需对谁付出,也不需谁为她付出。 梁东越浓眉渐渐锁起。 没想到,杨清竹对他打了个安抚的手势,继续说:“没人可以说对错,但我是题主,可以随时做出调整。”说话间,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唇边的笑容暖暖的,“我女儿女婿回来了,有时间再谈那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有的没的?”梁东越嘀咕一句,却已因她话风的一点点松动,有了几分欣喜。 苏衡拎着两个很大的袋子进门,孟蕾随后而至,捧着两束鲜花。 杨清竹起身迎过去,接过女婿手中一个袋子,看一眼,笑得欣慰,“真是细心。” “您瞧瞧还缺什么。”苏衡帮她把东西逐样取出来,安置到各处。 那边的孟蕾已笑着到了梁东越跟前,将剑兰往他面前送了送,“叔叔,您喜欢吗?” 梁东越由衷地笑了,“喜欢,我们蕾蕾送的,我都喜欢。” 孟蕾又晃了晃另一把花束,悄声说:“给妈妈的。” “猜出来了。”梁东越笑意更浓,想着这真是个天使一样的小开心果。 孟蕾把剑兰摆到床头柜上,转到母亲近前,“妈妈,我和苏衡送您的。” 杨清竹讶然,旋即心头被感动与欣喜盈满,“这两个孩子。谢谢,我太喜欢了。” 归置完东西,苏衡坐到床边,与梁东越聊了一阵,取出记事本,记下稍后要帮忙联系的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便步履如风地出门去。 孟蕾留下来,放上小饭桌,摆好梁东越目前只能喝的粥,和给杨清竹的两个菜一份米饭。 杨清竹则从果篮里选了个大苹果,给女儿洗了,让她到一边吃。 孟蕾笑盈盈地坐到临窗的椅子上,吃了几口苹果,娓娓道:“妈,回来前我给住在四合院的一位阿姨打电话了,要她给您准备好替换的衣物和随身用品,等大尧过去拿——苏衡让大尧开车过来,这一阵他在这边,负责接送您,您和梁叔叔有什么事,只管让他跑腿。 “我们在这边倒是有房子,但房子里面的家电不齐全,而且没暖气。离这儿最近的酒店条件不错,苏衡给您和大尧开了两间房,各交了一个月的费用,到时候多退少补。” 说完,她取出两张单据、两把钥匙,放到身旁的圆几上。 杨清竹自知没有拒绝的余地,也便笑着说好,又感慨:“出去也没多久,却办了这么多事儿。效率也忒高了些。” “我正跟他学着呢。”孟蕾说。 梁东越则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话可就见外了。”孟蕾开玩笑,“我们一家三个可都在您这儿有投资,当然盼着您尽早康复。” 梁东越哈哈一笑。 等到苏衡返回,这边的事已经全部安排好,又说了一阵子话,他和孟蕾辞了两位长辈,回到家中。 换上居家服,苏衡坐在床边,打了个电话,说的话不超过十个字,聆听的时间倒是足足几分钟。 孟蕾把换下的衣服或挂或叠,腾出手时,苏衡已挂断电话,盯着地面考虑事情。 她坐到他身上,吻一吻他的唇。 “是不是要我办什么事儿?”苏衡搂住她,他可没法儿指望她大白天起邪念。 “就不能往好处想我?”孟蕾又亲他一口,“只是感觉,遇到事情的时候,有你在太好了。” 苏衡逸出温柔的笑容,“难得夸我一句,也算对得起我凡事惦记着你。带回来的茶叶里头,有你能喝出香味儿的六安瓜片和碧螺春,记得挑出来,自己留着喝。” “你怎么知道的?” 苏衡把她的小脑瓜摁在肩头,双臂揽紧些,“跟妈闲聊天儿的时候,她跟我说的。” “真好。”孟蕾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肩。真的,真好,微末小事罢了,母亲和他都放在心里。 “你欠着的回笼觉,赶紧补上,不然晚上没法儿上课。” “你哄我睡?” “我哄你睡,正好想想先办哪件事。”苏衡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转过天,靳海涛开车,送孟蕾到女子监狱探视。 监狱在京市南郊,开车需要半小时左右。 孟蕾没带任何东西,倒是为自己考虑到了保暖问题,穿的暖暖和和。 到了监狱,证件和介绍信递出去,表明自己是犯人继妹的身份,顺利得到探视的允许。 随狱警往里走的一路,前世一幕幕,在脑海清晰地浮现—— 苏衡出差了,李素馨和李玉萍一起找到孟蕾面前,邀她到李玉萍家的老房子住几天,散散心,然后多带一些时令蔬菜瓜果回城里。 彼时孟蕾全部的无名火都只针对苏衡,和她们关系融洽,当下不疑有他,带上日用品和换洗衣服,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这一去,就是一脚踏向深渊。 到了那所破旧的老房子,没出半小时,母女两个就向她借一万块钱。 孟蕾说超出一千块的费用,她都要先问过母亲才能动用,何况手头并没那么多。 其时与母亲关系不好归不好,可母亲给自己那么多私房钱,她是由衷感激的,不得到母亲的同意,不会把钱借给别人。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求了一阵子,见孟蕾仍旧坚持要先给母亲打电话,骤然翻脸,居然合力把她绑了起来。 “要钱都这么难,要房子更不用想了,直接来硬的吧。”李素馨说。 李玉萍虽然尽力配合女儿,倒是没女儿的决然,时不时嘀咕一句“不会出事儿吧”之类的话。 李素馨总是斜着眼反问一句:“现在收手,然后等她跟苏衡那个疯子告状,往死里收拾我们?” 李玉萍也就不吭声了。 随后,两个人给孟蕾灌了一杯水,那杯水里,加了足量的安眠药。 孟蕾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发现自己仍旧被捆绑着,身上却被扒得只剩内衣。 李素馨出现在面前时,狰狞着神色,晃着手里的照相机,“别紧张,我只是给你拍了些照片。这会儿起,你凡事听我的,我不难为你,钱和房子到手之后,我把照片还给你。 “你要是不听话,那就对不起了,我会把照片送到你丈夫和你的同事手里,你猜,苏衡会怎么想?他还会不会要你? “照片倒是无所谓,你这次要是不乖乖配合,我就把你交给专门倒卖女孩子的人,凭你这小脸蛋儿,不愁卖个高价。” 说完这些,李素馨给孟蕾松开了绳子,“放心,拍照的胶卷已经交给我朋友了,他明早把照片送来。” 以孟蕾当时保守的性格和观念,照片的事,真的能压死她。 孟蕾行动自由了,却也彻底被禁锢了。 李素馨疯了,而她,即将被逼疯。 第二天清晨,孟蕾透过玻璃窗,看到一个男人走进院子,跟李素馨说了一阵子话,随后笑笑地进屋。 看到孟蕾的时候,男人的眼睛亮起来,闪烁着他心头的肮脏污秽。 男人甚至对孟蕾说:“要我说,你别理她们的打算,就跟她们对着干。” “然后你把人带走赚差价?”李素馨笑得比男人还下流,“这倒是稀奇了,都说你平时对人挺有礼貌的,怎么能当着小姑娘的面儿直接说这种话?” 男人说:“你这不是横竖不让她好了么?” 李素馨说:“得了,等会儿她要是不老实,就便宜你一回,配合着拍几张相片就成。” 孟蕾听着,整个人如至冰窖,冷意惊惧到了骨子里。 接下来,她怎么敢对着干? 回到城里,从家里拿出藏好的存折,取出所有现金,交给李素馨。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89节 随后又依照母女两个的指示,打电话到苏衡的单位,问清楚他在外的联络方式,再直接打长途给他。 孟蕾跟他说:“房产局这两天正在做登记备案,找到我妈那个四合院了,我得让他们看房契地契,催的挺急的。” 苏衡本来就是替她保管着房产文书,做不出让人怀疑他有意霸占的事儿,当即告诉她重要文件财物放在哪儿——也就是这辈子让她知晓的有暗格的书柜,只是她当时就跟梦游一样,随后完全崩溃,没多久便不复记忆。 取房契地契的时候,孟蕾别说让母女两个和那个男人进门,到小区门口就停下来表态:“我自己去拿,你们谁都不准进去,我的东西给你们就算了,苏衡的东西丝毫都不能动。要不然,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个死,我不活了还不行么?” 从头到尾,她只硬气了那么一回,那边三个人又不傻,自然如愿了。 第82章 意正浓 狱警将时间控制得很到位,以至于孟蕾和李素馨在走廊中走向彼此。 李素馨穿着监狱统一发放的囚服棉鞋,衣服里面是李玉萍给她送来的棉袄棉裤;以前的长发剪成了三七头,面色灰败,嘴唇上有干裂的口子,望见孟蕾,她瞳孔微微一缩。 孟蕾穿着白色高领毛衣,黑色皮夹克,直管牛仔裤,黑色长靴,长发高高地束着,插着一根银簪,面颊莹润如玉,红唇如玫瑰花瓣,耳朵上戴着珍珠耳坠。 时髦利落的穿戴,透着几分雍容华贵。 李素馨最早见到长筒靴,是通过影视剧、明星海报,流行趋势抵达北方,到冬季并没多少人穿,穿的那些人,也都是搭配面料保暖的裙子,如孟蕾这样,长靴套在长裤外面的穿法,还真是头一遭看到,却也真是……好看得很。 真正不爱美的女孩子少,要李素馨这种虚荣的女孩子不爱美,等于要了她半条命,看到漂亮的首饰服装,满脑子想的都是得到,明摆着无法得到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难熬了。 匆匆打量孟蕾的几秒钟,已让她妒火中烧,但她迅速低垂了眼睑,不让人察觉到情绪。 这时期的接见室,没有通话和即时监听设备,探视方和犯人只是隔着一张桌子说话。 狱警交代道:“探视时间半小时,我就在门外,有事随时可以喊我,同样的,有任何不妥行为发生,我会立刻进门阻止,终止此次探视。” 孟蕾说知道了,谢过狱警,看着对方站到门外,这才落座。想到时间的规定,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于是,李素馨看到了她的劳力士腕表,以及纤长手指上的钻石戒指。 李素馨险些被嫉妒折磨得发狂。身在狱中,她基本断绝了外界的音讯,李玉萍或孟连江来的时候,绝口不提孟蕾,而她主动提及时,他们便会翻旧账数落她,要她好好儿劳动改造,不要再惦记孟蕾,更别想再招惹孟蕾。 这才多长时间?孟蕾的处境怎么会好到这地步?时髦的衣服,只要有心,买到并不难,可名表钻戒是怎样的价钱? 是苏衡混出了大名堂,还是孟蕾发了横财? 孟蕾只消一眼,就知道对方在琢磨什么,从容一笑,并不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凝视。 李素馨低眉敛目地收拾好心情,抬眼时已换上满脸歉疚,“蕾蕾,我给你写过不少信,你看了没有?原谅我了吗?” “当然没有,”孟蕾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看信不如面谈,你说呢?” “……也是。”李素馨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挚,“你变化真大,像是事业有成的女性了。”而且,眼角眉梢还添了几分风情,倘若是没结婚,追求对方的男子恐怕要挤破头,“看到这样的你真好,说明你这一段过得很好。” “的确不错。”孟蕾身形向后,倚着陈旧的座椅靠背,一双长腿优雅地交叠,双手抄进衣袋,语气和坐姿一样从容闲散,“苏衡开了证券交易所,连带的和朋友一起开展了不少其他的业务;我先开了个大型商店试水,生意一直红火,就把规模做大成自选商场,在市里开了四个,生意居然比大型商店时期更火爆。今年我运气真好,你说是不是?” “是、是啊。”李素馨的笑容险些挂不住。这人哪儿是来探监的?根本是来跟她炫富的。 孟蕾百上加斤:“你大概很奇怪,苏衡也算了,我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李素馨没吭声,其实好奇得抓心挠肝。 “你想让明娇撞死我那次,是我正忙着倒腾国库券赚钱的时候,我的钱就是这么来的,苏衡也因为我那时候满脑子国库券股票,想到了做证券,这才促成了证券交易所的开办。” 李素馨释然之后不由懊悔:假如没跟孟蕾反目成仇,这样的大好事,一定会带上自己。 孟蕾为她解惑之后,故意面露遗憾,“国库券到今年冬天,就没赚头了,再买纯属爱国行为。等到你出去的时候,买证券赚大钱也很难了,毕竟到那时候,这市场已经成熟,玩儿得转的大户多的是,散户只能凭运气。” 李素馨沉默下去。 “错过赚钱的好时候也算了,连人际关系都会受影响,如果不是我跟然然、小莺那么铁的交情,等你出去的时候,谁还记得你?又有哪个愿意继续跟你来往?老话儿说一步错步步错,瞧着你我就明白了。”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真的跟疯了似的。”李素馨低声说。 “我妈回来了,你一定知道,她开了个餐厅,年前分店开张。”孟蕾顿了顿,神色玩味,“这些事跟你说不说两可,我应该跟你妈说。” 李素馨抿了抿干燥的双唇,“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孟蕾凝着她,语声转低:“你妈半辈子都在跟我妈攀比,在算计我妈手里的东西,连我都包括在内,难道我说错了?” 李素馨立马摇头,“我不知道,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说。” “说到你妈,我才发现,你跟她的人生经历,有些相似的地方,也不知道谁更胜一筹。”孟蕾话题忽地跳转,“你那么对我,我挺纳闷儿的,查了查你以前的事,很惊奇地发现,你不但抢了我不要的姚文远,还追求过追过我的男孩子——方晓明。” 那个名字猝不及防地被人提及,李素馨眼角一跳,看着孟蕾的眼神,变得矛盾、复杂——又想继续装作知错悔过的样子,又压制不住真实的情绪。 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才哑声问:“他……你见过他?说过什么?” 孟蕾深知面前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自然要避免牵扯到无辜的人,“我倒是想亲口问他一些事,可惜人家有工作,而且也挺巧的,你进来之前他出差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外派,还是被充军发配了。但有没有他的亲口回答无所谓,反正你追他的势头太猛,不知道多少人见过,而且记忆深刻。” 李素馨双手绞在一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帮你回顾一下那段经历,请你确认一下,看过戏的人有没有说谎。” “……”李素馨不想回顾以前,却不知道外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又知道多少,只好压下烦躁的情绪,听下去。 孟蕾说:“一般的情况就省了,我只说闹得最僵的那次。 “方晓明和几个同学凑钱下馆子吃饭,在雅间吃;你则是有朋友过生日,在大堂摆了两桌。方晓明他们吃完出来,你们那边已经喝了不少酒。 “你跟他打招呼,邀请他跟朋友一起坐坐,他拒绝了; “你又说正好你要先走,麻烦他送你回家,他也拒绝。 “你大概是追得没耐心了,寒着脸问他,怎么这么没家教,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又说就照他这德行,一辈子也别想追到看上的女孩子。” 孟蕾语声转低,只有彼此可听到,“方晓明恼了,也没好话了。你来我往的,他的话就重了。 “他说他知道追不上喜欢的人,有自知之明,也请你有自知之明,往后离他远远儿的,省得他看到一次恶心一次。 “他还说,宁可学你后爸搞破鞋,学着最无耻的人去嫖,也不会选你在跟前儿,哪怕一时半刻,因为你连破鞋、出去卖的都比不了。” 李素馨聆听期间,胸腔便已开始剧烈起伏,听到末尾,面颊涨得通红。 “追我的男孩子,你喜欢,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干这种烂事儿的人多的是,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孟蕾好脾气地发问,旋即展颜一笑,“我真多余问,居然忘了你跟我姐夫那一茬,你从来没有事先打招呼的习惯,最享受抢到东西的快乐。” 李素馨的呼吸急促,近乎低喘。 孟蕾又将一个个问题砸过去:“我最不明白的是,在我身边的人,你一个个惦记,怎么还惦记出理了?有什么脸恨我,又有什么脸算计我手里的财产?你爹妈没出息,难道也是我造成的?对了,你联系上姚文远没有?他有没有来看过你?” “闭嘴!”李素馨的手死死地攥成拳,语声很低,语气却已恶劣到无以复加。 孟蕾要的就是她情绪失控,不然何必说这么多,“你好像对我有很大的误会,我指的是感情方面,我从没喜欢过方晓明,更没喜欢过姚文远,前者我拒绝了,后者只是要结婚搭伙过日子的存在。 “你抢他们干嘛?说心里话,你要是都及时告诉我,我肯定立马让给你,让不过去的我帮你,因为我哪个都不稀罕。” “谁抢方晓明了?!”李素馨切齿道。 不是抢,是真心喜欢,孟蕾已经完全确定,不由好笑,“你喜欢方晓明,好,我知道了,好像应该同情你一下,初恋以那么难堪的场面结束,几乎是中彩票的概率。 “于是,你恨上了他,同时恨上了他真心追求过的人。他喜欢谁,你就亲手毁掉——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最见鬼的是,你跟你妈都是这种德行。” 李素馨猛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孟蕾,“你知不知道,因为他那些打击我的话,导致我经历了什么?” “还能经历什么?”孟蕾故意装作不感兴趣,“最多是被笑话几句,最严重是顶上个外号。好了,我承认你自尊心强,这总行了吧?” 她敢打赌,要是追问,李素馨一定不会说,起码要吊着她再来几回。 第83章 意正浓 “你什么都不知道!”李素馨眼睛闭了闭又睁开,眼中已是满满的怨毒,“他说完那些话,我就跑回家了,哭累了,只想早点儿睡着,但是根本睡不着。 “于是,我又出了家门。不知道是几点,街上基本没什么人了,小卖部饭馆都关门了,只有几个烧烤摊位还在营业,也只有三两个顾客的样子。 “我在一个摊位前要了点儿烧烤,还有一瓶白酒,想的是喝的差不多了就会困,就可以睡着。 “喝了半瓶左右,有两个男的坐到我跟前儿,说要交个朋友什么的,我嫌烦,结账往家走。 “那两个男的一直跟着我,我并没发现。到了半路,他们把我拉进了一个胡同,用手帕蒙了我的脸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恨不得自己当场死掉。 “一个男的走了,一个在吃早点。那个人跟我说,假如我报案,别的他们不敢保,被抓之前把一些东西散发出去的时间总能有——玩儿的开心的时候,他们拍了一些照片……” 老实说,孟蕾刚听到的时候非常惊讶,有短暂的茫然,随后想到的则是前世李素馨对付自己的那些卑鄙手段,随后,她犹如醍醐灌顶,猜到了一件事—— 她的目光寒凉如雪,问:“你并没报警,还和那个男的成了所谓的朋友,是不是?进来之前,你主动去找过他,是不是?” 李素馨本来正委屈愤怒得无以复加,听到她的话,呆了呆,下意识地反问:“你查到了?”孟蕾的财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真把她查的底儿掉了? 没猜错。孟蕾磨了磨牙,声音很轻,亦很冷,“看你多有出息,方晓明无意中打击了你,你动不了他,只能找个所谓的他喜欢的人撒气,有心算计无心。 “那两个畜生对你造成了实质性的巨大的伤害,你一没报案二没报复,反倒和他们来往起来。 “如果没进来,你大概要请他们帮忙,对我下手,用他们对付你的那一套来吓唬我,吓住了就要钱,吓不住就动真格的,没冤枉你吧?这过程中,又没少让人睡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偷人家的东西没得手,摔断了腿,不反省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反倒恨上了被你偷的人。往死里磋磨你的东西,你倒恨不得管人叫大爷,做人家的走狗。 “你确实还不如破鞋、出去卖的。出去卖的大多数是被迫的,拿你跟那些受害者比,真是往死里埋汰人家,你也就配跟你妈那个破鞋站在一块儿让人嫌恶。” 两世相加,孟蕾都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么重的话。她实在是气狠了。 要是有可能,真想抡着大铁锤把李素馨那个脑袋砸开,看看里面塞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烂七八糟的。 李素馨没反诘,连呼吸都放轻了,因为这会儿的孟蕾,眼神酷寒,让她不自主地恐惧。 孟蕾看一眼门外的狱警,见对方在看着手里一份材料,并不担心她们这边的样子。 也对,李素馨在里面算是表现良好的,为的是减刑早日出去,不可能在探视时作妖。 她就更不可能了,想打架也不会闲到来监狱跟犯人打。 孟蕾又看一眼腕表,说:“那两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李素馨闭紧嘴巴。 孟蕾摸了摸下巴颏儿,“我公公婆婆离婚了,本来我婆婆打死也不离,后来有人跟她聊了几句,她立马老老实实离婚了。谁都知道,她的命根子是她三儿子苏辰,苏辰今年二进宫了,那人让她自己判断,苏辰有没有可能在牢里过得异常悲惨……” 她重点讲述的,是商小莺针对苏辰而生的想法,这会儿照搬过来吓唬李素馨,倒是恰如其分。 李素馨听得脸色渐渐发青。孟蕾要是真设法说通几个人,又给足够的实惠,那些人不往死里揍她才怪,在牢里待着还能通过打架给亲友赚很多钱,可是很多犯人求之不得的。 “你、你问那两个名字干嘛?” “放心,不是为你打抱不平,我妈和我的生意要招很多人,正经职员和临时工都需要不少,那种人渣,你能做朋友,我却不允许我们的钱给他们赚。”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0节 李素馨点点头,其实不管孟蕾想做什么,她都只能选择老老实实说出那两个人,“是刚子、肖福生。” 肖福生?这名字属实让孟蕾惊讶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刚子?” “姓什么我真不知道,他是外地人,应该没有上班的可能,临时工也不会做。” “地址,他们的具体地址,不可能没住的地方吧?” “有。”李素馨照实说了。 孟蕾用心记下,再次端详李素馨一眼,绽出森寒的微笑,“如果我是你,更愿意一辈子在监狱里过。” 语毕再不看李素馨一眼,起身离开。 看到自己的美人老板走出监狱大门,靳海涛连忙下车,为她开了车门,心里却直纳闷儿: 孟蕾一张脸竟然紧俏出了肃杀之气,整个人都透着寒意。探监怎么能探出这么旺的肝火? 他从来是腹诽不停,面上寡言少语,疑问再多,也只能自我消化。 坐到车里,孟蕾缓缓吁出一口气,“回家。” 苏衡出去了,没留口信,那就是短时间能回来。孟蕾琢磨片刻,拨电话给虞仲开,“不忙的话,你过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好,十分钟后到。” 孟蕾换上居家穿的毛衣休闲裤,苏衡回来了。 “干嘛去了?”她问。 “烨林要我签一些文件,在家和京交所中间的茶馆等我,怎么也不肯开车回来。”苏衡说着就笑起来。 孟蕾也笑,“真有他的。等下仲开过来,我冲咖啡,你要不要?” “要。” 咖啡刚冲好,虞仲开到了。 三个人落座,喝着咖啡闲聊几句,孟蕾切入正题:“明月跟我说了出事那天的经过,今天见到李素馨,她跟我说了几年前被两个男的祸害的事,这两件事里,都有肖福生,他一个同伙叫刚子。”随后报出两人的地址,望向虞仲开。 虞仲开颔首,“肖福生的确经常跟刚子混在一起,地址也没错。” 苏衡说:“宋金慧让肖福生联系汇款的人叫赵春发,赵春发亲口承认,他们让他打听倒卖女孩子的案件细节。这个人明天过来,帮忙确认一些细节。” 虞仲开把窃听、盯梢宋金慧和肖福生的事告诉孟蕾,以便她完全了解现在的情形,又说:“加上李素馨那一码事,肖福生参与拐卖已经是板上钉钉,谢谢嫂子。” “赶巧了而已。” 苏衡则问孟蕾:“李素馨怎么会跟你聊到那些?” 孟蕾早有准备,认真地告诉他:“李素馨进去之前,打算是要么撞死我,要么和下三滥一起吓唬我,吓唬不了就把我卖了。我这么守法的公民、纳税人,当然要逼着她说出下三滥的名字和地址。” “对,你可守法了,”苏衡笑微微的,“招呼不打一个,就把姚丽茹的名字弄到报纸上,指名道姓地谴责。那是侵犯人权,知不知道?” “我又不是不认罚,她可以报案要我赔偿的,不是没有嘛。”孟蕾小手一挥,“现在很多人没有人权肖像权的意识,我趁机占点儿便宜怎么了?姚丽茹那种人,被这么对待不是活该吗?” “不是说你不对,是提醒你,以后别对谁都来这一手。” “知道,放心,真跟我较真儿的人一定懂法,懂法的人就成不了第二个姚丽茹。” “这倒是。”跟媳妇儿闲扯几句,苏衡言归正传,问虞仲开,“怎么打算的?” “赵春发当面指认之前,把人盯死,防着他们跑掉,指认之后就好办了。”虞仲开手指活动一下,再晃一晃颈子,“等我解气了,让他们投案去。” “这是明月的事儿,你看着办,我陪着。”苏衡指了指书房,“要不要打电话?用这儿的,中午一起吃个饭,你把商小六也叫来。” “行啊。”虞仲开一笑,起身去了书房。 “商小六?”孟蕾斜睨着苏衡,“你们从来是这么叫小莺的?” “没错,这样容易记,不然莺莺燕燕的,记不准名字。” “……”孟蕾喝完杯里的咖啡,站起身来,起身拍一拍苏衡的肩,“走吧大厨,请小莺仲开吃饭,得弄得像模像样的。” 苏衡笑着把她拽得坐回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别管了,等会儿跟小六说话,我跟仲开一起做饭。” “那怎么行?” “应该的。”苏衡抚着她后颈,“虞建业、宋金庆也一直窃听监视着,没发现异常。这种事,早一分钟确定嫌犯,就早一步避免嫌犯逃窜。你帮了我们大忙。” “所以,做好吃的犒劳我?” “聪明。”苏衡的手下落,握住她的手,“你心情很不好,为什么?” “李素馨对我打尽了坏主意,怎么可能不怄火?”孟蕾对他甜甜的一笑,“没事,看到你,心情再不好也好了。” “是我大意了,之前一味盯着苏家那俩祸害,却没真正注意过你身边的毒蝎子。”苏衡把玩着她绵软的手指,“蕾蕾,我很抱歉。” 他说了与前世相似的话。孟蕾心头一酸,“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到最好。” 这是心里话。 苏衡紧握了她的手一下,“别生气了,等李素馨出来,我替你收拾她。” 眼下的刚子、肖福生必将绳之于法,算是蕾蕾替那个疯子报仇了,这么大的人情,李素馨怎么能不还回来? 倾家荡产居无定所于他而言,算不上真正的惩罚,他要的是人渣每日活在痛苦之中,顺便给他解闷儿。 那疯子有胆子对蕾蕾打最歹毒最肮脏的主意,就要付得起代价。 第84章 意正浓 自选商场里的服务人员、安保人员,要晚上八点钟下班,虞明月是出纳,五点就下班了。 上班前,孟蕾就告诉了她具体经手的工作范畴,并给她拿了些账目票据用来熟悉业务,到了真正上阵的第一天,应对起来倒也算是轻松。 和同事道别,走出商场,虞明月一眼望见等在路旁的孟蕾,不由惊喜,“嫂子,你怎么在这儿?来视察还是取东西?” 孟蕾笑着携了她的手,“我是来接你下班,晚上你和仲开、小莺在我家吃饭,有没有意见?” “当然没意见。”虞明月想到苏衡,“只不过,有点儿怵四哥,但是没事,能克服。” “能克服就行。”孟蕾忍着笑,与她一起走向停车处。 路上,孟蕾简单地说了目前的进展,末了道:“结合各方面的线索,肖福生铁定参与了,四哥和仲开都是这么看。” 虞明月不觉意外,因为那本来就是怀疑对象,此刻只有满腔恨意,“他们这种情况,能判几年?” “我查了一下,七年以上十年以下。如果情节特别严重,判十年以上,情形特别严重恶劣的可以判处死刑。”孟蕾说,“这种人应该还有别的事儿,数罪并罚,交给警方后绝对好不了。” 虞明月并不觉得解恨,“说心里话,我最想的是亲手宰了他们。” “打今儿起,他们这辈子都好过不了。”孟蕾腾出一手,握紧明月已经指尖冰凉的手,“以后你想怎么样,跟仲开和四哥说,想怎么着他们都没意见。” “不行,害得他们摊上事儿可怎么办?” “傻丫头,原来你也明白这一点,不过他们没事,有分寸。”孟蕾笑一笑,“倒是你,为了我们,别总想宰了谁,要总想着我们一起收拾谁。” “嗯!”虞明月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笑了,“不管怎么说,心里觉得轻松多了。四哥确定大刘、芬姐、李二判死刑之后才回来的,那也是我最恨的人,要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果,估计我得直接气死。这次多亏了四哥。” 孟蕾没办法替苏衡谦虚,因为——“四哥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没跟我提,我看到最多的是腊货、土特产。” 虞明月莞尔,“四哥现在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证券交易市场,能带动周边省市的经济,体制内外的人,对他的每句话都会重视。 “有人帮我跟哥哥联系上的当天,四哥联合一些人对b市那边施加压力,那边当晚就开始严打,力度空前的大。从那天起到我被救出来,我和女孩子们都不再被逼着接待客人。” 孟蕾释然。怪不得,虞仲开得知明月的所在地后,也能按下迫切之情,等苏衡一起前往。 “嫂子,你刚刚说,肖福生的名字是一个犯人告诉你的,这是怎么回事?” “犯人是李素馨,我亲爸后妈偷奸的产物。”孟蕾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那个人有些破事儿,我都没脸跟四哥说,正好跟你念叨念叨。” 虞明月忙道:“赶紧说说,可不能自个儿憋闷着。” 孟蕾就仔细讲述了李素馨生平中干过的那些不是丢人现眼就是贪得无厌,要么就是莫名其妙的事。 说到今天的事,她忍不住地摇头,“我问她那两个人的名字,她居然一副打死也不想告诉我的德行。幸亏我知道吓唬她的招儿,不然还真问不出来。 “那种事她当初哑忍了,我只当她不想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毕竟是唾沫星子淹死人的年月。可到现在了,她不进去都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我问她的时候,她想的不是我替她报案追究什么的,反倒是那种态度…… “她奶奶的,那种人渣越来越多,大概就是被这种人惯出来的。” 孟蕾的意难平何止说的这些,上辈子生涯之末,她逼的李素馨倾家荡产之后,反复威逼利诱,要李素馨说出昔年清晨她看到的那个男人,对方也是死活不说,到她死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肖福生。 虞明月本来特心疼孟蕾的遭遇——要是一个不小心,小嫂子就要遭毒手,受到的暗算带来的打击,不见得比她轻,只是,听到末尾孟蕾前所未有的爆了粗口,又忍不住笑。 说心里话,到今天为止,小虎妞三人组她都见过了,感觉张然、商小莺有大大咧咧的一面,说起什么事儿来,冒出国骂、他丫的这种糙话是常事,而孟蕾不是,真是那种不气急了连重话都不肯说的主儿。 虞明月反手握住孟蕾的手,“好啦好啦,那就是个垃圾,不然能进监狱吗?其实你真正介意的是,李素馨名义上是继姐,其实跟你同父异母,有血缘关系,她让你觉得耻辱。” “对对对!”孟蕾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亲人可选择不了,我那个快成垃圾的哥哥就不提了,你想想我哥,那可是被自己亲爹害得不能参加高考、影响了一辈子的倒霉孩子。” 孟蕾笑出声来,“还真是呢。好吧,我好受多了。” 虞明月见她开心了,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是以,两女子进门时,俱是笑盈盈的。 “我家明月来啦。”商小莺走过去,抱了抱明月,“上班好玩儿吗?” 孟蕾先一步掐了掐小莺的脸,“给我一边儿去,你当我那边是游乐园吗?有这么问人的没?” 商小莺只是嘻嘻哈哈,殷勤地把拖鞋摆到两人跟前,“四哥和虞仲开做饭呢。” “真的?”虞明月小声问。 “手艺还很好呢,真的,中午我才吃过,四哥做的鱼贼好吃。” “晚上也要做。”孟蕾说。 明月笑着,“那我可有口福了。” 等明月换上拖鞋,孟蕾带她到厨房,跟两男子打招呼。 两个大男人正手脚麻利地洗菜切菜,身上是饭店大厨那种样式的白色长围裙,看起来不但没有违和感,还觉得很帅。 苏衡察觉到有人进门,望过去,笑微微的,“明月下班了?” “是呢,四哥,要不要帮忙?” “不用,在这儿跟家里一样。”苏衡说,“不知道你嫂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买了一堆游戏机,你等下瞧瞧,觉得好玩儿的就顺走。”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1节 “嗳。”虞明月心生笑意。 “你才出幺蛾子呢。”孟蕾横了丈夫一眼,转向虞仲开,“仲开,能跟寻呼台、寻呼机制造商搭上线吗?” 寻呼机几年前就在南方出现了,在北方要买那么个小东西不难,拿到手却不见得能用上。以京市为例,高考恢复后,人们的日子才渐渐好起来,一三餐不愁就已知足,手里攒下钱,想着买家电车房的只是一部分人。 而这一部分人,会陆续成为寻呼机的受众,现在欠缺的,只是经商的人正经去做这种生意。 虞仲开正在收拾一条四五斤的大鱼,听她这么问,立刻有了兴致,“不难,怎么着?需要我跟寻呼台沟通好,倒腾一批寻呼机给大伙儿用?” “给大伙儿用上是肯定的,把这业务做起来最重要,五年十年之内,或许比你做软件游戏那些更赚钱。”孟蕾认真地说,“现在就快每条街都有公用电话亭了,打电话的费用也不高,有寻呼机在身上,谁找自己、回电话都容易。而且,本市做好了,可以拓展市场……” “没错没错,”虞仲开颔首,眼眸熠熠生辉,“说干就干,赶明儿我就开始张罗,怎么着嫂子,一起?” “我不,”孟蕾摇头,“我只做股东。” “成!”虞仲开指了指书房方向,“赶紧拟合同去,今晚咱俩就签协议。” “俩兔崽子,当我死了?”苏衡作势要踹虞仲开。 虞仲开哈哈一乐,“你们一家的,跟谁聊生意还不一样?” 苏衡望向妻子,“一样么?” 孟蕾乖乖地说:“当然一样了,我可有一阵没跟你分你的钱、我的钱了。” “那就行。”苏衡手一挥,“带着明月弄你的合同,玩儿你的游戏去。” “嗳。” 一旁的虞明月强忍着笑,和孟蕾离开厨房。 这期间,商小莺忙着准备咖啡和点心了,端着茶盘,随着两个人到了书房,“刚刚说什么了?听着还挺热闹。” “谈生意了。”孟蕾坐到电脑前,打开文档,“也是稳赚的生意,你继续跟我一起投资吧?其他的让仲开忙活。”寻呼机的生意红火起来之后,大哥大就该登场了,通讯工具方面的生意,十年八年内堪称暴利。 “又有这种事儿了?那还用问,我跟你一起。”商小莺说。 “明月也一样,”孟蕾说,“我跟小莺按银行利息借给你一笔钱,你做个小股东。女孩子,手里自己的钱越多越好。” 商小莺立刻双手赞同,“没错,我家蕾蕾对别的事儿没谱,有对有错,生意上的眼光贼准,就照她说的办。” “那样好吗?”虞明月有些不安。 “万一赔了是我们的事儿,赚了你按合同拿分红。”孟蕾说,“赚钱这事儿,就得亲兄弟明算账,但是女孩子之间,应该相互照顾,有好机会就一起上。” 虞明月心念数转,便下了决心。 如果专门跟哥哥借一笔钱算是自己的投资,他当然没意见,自己却没脸提出来。 她不能一直让哥哥贴补自己,经济上完全独立了,彼此精神上都会因此放松许多。再亲的人,有一方如果一直处于相对拮据的情况总归不好,直接拿亲人的钱更是要不得。 由此,她态度坚定地点一点头,“但我要立借据,事有万一,万一亏钱,我迟早得还本金,不能让你们替我承担。” “行啊,依你。”孟蕾说,“这只是一次机遇,是成是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赶上了、抓住了。” “我明白的。”明月笑得现出小白牙,揽了揽商小莺,“你们是我在遇到机遇时的贵人。” “没错,像我跟然然私下里念叨的,蕾蕾是我们的小福星。”商小莺端详着飞快打字的孟蕾,“说起来挺邪门儿的哈,这小妞儿脑袋缺弦儿的时候多着,就赚钱的脑筋特别灵。” 孟蕾嗔她一眼,“说了这么半天,你还不知道是什么生意。得亏明月知道咱俩是什么关系,不然铁定以为你缺心眼儿。” “对哦,到底是什么生意?”商小莺问。 虞明月笑着捧起手边香浓的咖啡,她真的太喜欢新结识的这些人了。 第85章 意正浓 虞仲开敲了敲房门,走进来的时候,手里握着手帕,“明月、小六,替我帮四哥做菜。” “鼻炎犯了?”虞明月一看他的样子就猜出来了,笑着说,“正好,你跟嫂子一起拟合同。” 商小莺有点儿幸灾乐祸,“该,医生不让你抽烟,你偏不听。” “就不听。”虞仲开说。 “爱听不听,谁难受谁知道。” 虞仲开做了个给她凿栗的手势。 两女子结伴去了厨房,商小莺找出围裙,帮虞明月系上,嘴里调侃苏衡:“等下帮忙帮不好,可不准训我们。” 苏衡失笑,“我做菜还二把刀的水平呢,敢训谁?”一面娴熟地打鸡蛋,一面问明月,“听仲开说,他做饭是你教他的?” 明月说:“只是教过一些家常菜,真教他出师的,是他同事里那对儿夫妻。” 苏衡微笑着,“做饭打基础最重要。像我,到什么时候也得说,做饭是跟你嫂子学的。” “嫂子做饭是不是特好吃?”明月问。 “我感觉特好吃。”苏衡说,“尤其我丈母娘回来之后,她又学了不少,下次让她给你们做。” “嗯,下次我给嫂子打下手。”明月说着,接过打好的鸡蛋,用筷子快速搅拌起来,“说起来,你跟嫂子怎么什么都会?” “我们什么都会?”苏衡唇边的笑意加深,“也对,还会掐架闹离婚呢。”别说人际圈子内的人,多少外人恐怕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明月轻笑。 忙着做牛肉丸的商小莺也逸出愉悦的笑声,“四哥,咱们蕾蕾想买辆摩托车,跟你提过没?” 苏衡剑眉扬了扬,又蹙起,“她买那个干嘛?” “买了就学着开呗,不然放家门口展览吗?” 苏衡无语了几秒,“想一出是一出,就说她要出幺蛾子。” “我也要买,要学。” “快给我滚吧,没一个省心的。” 明月忍笑忍得特辛苦。 苏衡瞥过她,“你这小孩儿,想乐就乐,横竖我们家最不缺乐子。” 因为他这一句,明月立马破功,和商小莺一起笑出了声。 书房里的虞仲开,看过孟蕾拟定的合同,拿过签字的钢笔,却不急着签字,“我思来想去,觉得你找我张罗这事儿,是为了明月,毕竟这事儿四哥也能办,他嫌麻烦的话,兴许能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 又是一个敏锐得过分的人。孟蕾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是为明月。每个人都一样,实现一定程度的财务自由很重要,女孩子更是特别特别重要。” 虞仲开感激地一笑,下一刻就别转脸,用手帕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他鼻炎发作的症状可谓多种多样,最让他痛恨的就是打喷嚏,每次发作,没半小时消停不下来。 孟蕾好笑,“又是胃病又是鼻炎,你怎么净生这种长期磨人的病?” “谁知道呢。”虞仲开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还没琢磨明白的是,你要怎么拐这个弯儿,就是让明月分饼吃的办法。” “脑子这么灵忒讨厌。”明月要成为股东之一,他迟早要知情,孟蕾乐得第一时间跟他说说这事儿,“我和小莺要借给明月一笔钱,她拿着入资做个小股东。其实我也想过,让四哥给她选几支最赚钱的股票,但那种钱赚着太轻松了,以明月的性格,应该不喜欢。” 虞仲开有点儿佩服她了,“这一点你看的很准,明月连买彩票都没兴趣,具体说,是对任何有赌博性质的投资没兴趣。看到别人彩票中大奖,她的羡慕都很有限。” “幸好我没撺掇她玩儿股票。”孟蕾庆幸地笑了笑,“现在这生意,你是站到台前经营的人,明月能随时知道进度,还能跟你学到些生意经,技术方面你也能教她,对吧?” “这是一定的。”虞仲开凝着她,“谢来谢去的没意思,等会儿好好儿跟你喝两杯。” “……你这鼻炎,这辈子还有个好吗?”孟蕾一脸牙疼似的表情。不管什么病,戒掉烟酒都会有助于痊愈,他老人家却是哪样都不肯放弃。 虞仲开逸出爽朗的笑,“别担心,酒只是偶尔喝,烟也是心烦的时候多抽几根。” “自己掂量着办,我可不管这些。”孟蕾想一想,说,“其实这件事不算什么,回头你跟明月说一下。我倒腾国库券的时候,打个招呼,然然、小莺立刻筹钱和我一起做。有钱一起赚,赔了认倒霉,就这么简单。 “我喜欢明月,你跟四哥又不是一般的朋友,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想让她尽快过上不为钱发愁的日子。有一定的存款之后,心里就有底了,人生也有了一定的保障,这是不能否认的。” “明白,你这些话,回头我告诉她,好好儿跟她聊聊。”虞仲开哪里想不到,除非看准稳赚的钱,她才会自最初拉上亲友,其他的事根本不会这样。 “那最好。”孟蕾用下巴点一点合同,“赶紧的,签字。” “好嘞。”虞仲开笑着签字,随后看看钢笔,又看看笔筒,“我送你的那支呢?” “等我感觉是成功人士了再用。这年头把金笔摆明面儿上用,还不如挂个‘快来偷我家’的横幅。” 虞仲开哈哈大笑。 踏着冬日的暮光,杨清竹走进住院部。 进到病房,放下手里的袋子,她循例问一句:“好点儿没有?”说完除下大衣,挂到衣架上。 “感觉好多了。”梁东越说,视线不离她。 这女人的身形多年如一日的窈窕纤细,此时穿着红色毛衣,黑色长裤,平跟系带皮鞋;漆黑的长发盘在脑后,艳色上衣将面容衬得更显白皙,眉眼如妙手的神来之笔。好看极了。 杨清竹支起饭桌,留意到他目光,笑,“毛衣的颜色是不是太艳了?” “艳不艳的又怎么了?很好看。”梁东越仔细打量一眼,感觉应该是手工的,猜测道,“是不是蕾蕾给你织的?” “这种事指望蕾蕾?”杨清竹取出餐盒摆饭,“她自个儿都说,别的手工活儿学着都不费劲,就看想不想学会,打毛衣却是根本不灵,认真学过几回,可到现在还是只会打平针。” 梁东越笑了。 杨清竹一面说一面好笑,“不过,虽然不会织,却能把想要的样式活灵活现地画出来——比照着时装线稿来画,再跟小莺、然然一起凑成一单生意,找时装设计专业的人来做。这件毛衣就是这么来的。” “那又怎么了?的确更好看。” 杨清竹摆好饭菜,用纸巾仔细擦拭筷子,递给梁东越,“我看纯粹是闲的她。起先不知道效果图对设计师有多重要,影响又有多大,成衣出来后跟她想要的样式有差距,穿着也不舒服,失败好几次。 “好在那位设计师有耐心跟她磨叽,跟她讲了专业线稿要怎么画,手把手教她调整了手法,这才能正常合作了。” 梁东越低低地笑着,“好事,蕾蕾又捎带着学了一手。” “三个小虎妞喜欢的衣服样式并不多,但市面上不会常有卖的,蕾蕾就想出了这招。为我做的衣服,都是她认为我穿上一定好看的样式。这是什么事儿?做闺女的变着法儿打扮做妈的。”杨清竹这样说着,面颊上洋溢着幸福,亦有伤感,“我都没好好儿打扮过她。” “现在并不晚。”梁东越说,“你从南方给她订购的衣服,她都很喜欢。我瞧见她的时候,十次有八次穿的是你买给她的。” “倒是经常穿。”杨清竹一笑,“我知道该惜福,也在惜福,但她特别贴心的时候,我真的心疼。以前我们两个跟犯相似的,见面从来是鸡同鸭讲,吵架收场,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她结婚到我回来开餐厅,才多长时间?变化太大,成长的太快。” “我明白你的意思。谁成长的过程都伴着疼痛,蕾蕾经历了很多,而你没能陪在她身边。可那是不能避免的。苏衡应该和你一样在意蕾蕾,可他有些时候不也拿她没法子?” “说我闺女呢,干嘛扯我女婿?”杨清竹睨着他。 梁东越笑得更加愉悦,“知道你护短儿,不说了,吃东西。” “嗯。”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2节 饭菜是杨清竹亲手做的。梁东越的住处离医院没多远,厨房设备齐全,她也就乐得中午、晚间带着新鲜的食材去做好,让他吃得可口。 饭后,梁东越问她:“有没有耽误你的事?” “没有,分店开张前的日子,都是我给自己的假期。”杨清竹递给他洗好的苹果,“之前每天守着蕾蕾,幸福的不得了,女婿回来是打心底高兴,但还真有点儿空落落的,现在好了,你让我又有事情可忙了。” 笑意到了梁东越眼底,“很高兴你这么想。” “很感谢你不介意,我拿你车祸开玩笑。” “本来我自己就很庆幸。”梁东越说,“趁着休假,不如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这次我要是恢复得好,腿不会瘸,年前我们登记结婚。腿要是瘸了,我再不会跟你提结婚俩字儿。” “你是这么想的?”杨清竹略显为难,“可我跟你想的正相反,你要是瘸了,我不介意考虑一下,你要是痊愈如初,那我为什么要献爱心?” 梁东越又气又笑,“杨清竹,你怎么那么缺德?”这女人没正形的时候,是真够人喝一壶的。 孟蕾和苏衡这边,一餐饭吃到九点多钟,夜大那边自然是请假了。 苏衡在外边,跟一位老人家学会了一道红烧鱼的做法,在孟蕾和商小莺看来,足以与香锅鱼比肩。 苏衡说这菜是有秘方的,老人家并不介意外传,但苏衡还是走正规程序,付款买下了秘方,为的自然是来日为杨清竹所用。 吃完饭,三个女孩没让两个男人动手,麻利地收拾了餐桌,换上茶点。 喝了几口茶,虞仲开问妹妹:“今晚我得跟四哥出去,他帮我组装一台计算机,闹不好天明才回家,现在你怎么着?我送你回家,还是在嫂子家待着?” “这还用问?”孟蕾接话,“明月就在这儿吧,明天我送她去上班。” 明月欣然一笑。 “还有我,”商小莺举一下手,“今晚我们三个一起过。” “行啊。” 两男子异口同声,随即苏衡起身,“我换身衣服。” 孟蕾随他走进卧室,开了大衣柜门。 苏衡选了套黑色休闲衣裤。 “除了组装电脑,还要做什么?”孟蕾轻声问他。 “还要打草惊蛇。”苏衡也不瞒她,“今晚把肖福生、刚子扣起来,安排人通知虞建业和宋金慧,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孟蕾会意,赞同地颔首,“这样的话,明天我可不可以见见肖福生?”不等他问就自己圆谎,“感觉无意间见过那个人一面似的,我确认一下,看有没有记错。” 苏衡不疑有他,“好说,我带你去。” 第86章 意正浓 虞仲开先一步下楼,因为车子停的比较远。 虞明月要起身,又坐回去。 商小莺却猜得出,明月想跟哥哥说说做小股东的事儿,又不想占据哥哥与女朋友哪怕分秒的相处时间。是那么体贴的女孩。 她坐着没动,拍明月的肩一下,“去送送他,我吃得太饱,懒怠动。” 虞明月感激地一笑,“正好,我有事跟他说。” 兄妹两个刚出门,商小莺便起身到厨房、小阳台去,找出自己喜欢吃的干果、点心、水果,用精美的盘子盛着,放到托盘,再端到客厅的沙发上。 苏衡换好衣服出来,瞧见她一脸喜滋滋,笑,“这就开始准备茶话会了?” “是呀,今晚真要谢谢你,给我们女孩子相处整晚的机会。” “这话说的。”苏衡转身到酒柜前,找出两瓶香槟,“度数很低,我喝着跟汽水没区别,你们消灭掉。” 两女子笑逐颜开。 苏衡穿上系带球鞋,一挥手,“走了,明早见。” “明早见。” 他出门没多久,虞明月返回来,先给了应门的孟蕾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嫂子。” “为什么谢我呀?”孟蕾心里软软的,语声也软软的。 “我得跟哥哥说钱的事儿,说实话挺犯难的,没想到你先一步跟他谈了,他还反过头来要我别多想,把你的话全告诉我了。”虞明月笑着摇了摇孟蕾的手,“说谢谢太轻了,可现在没有别的感谢方式。” 孟蕾拍拍她的脸,“瞧见你开开心心的,就什么都有了。” 商小莺在拨电话给张然,家里没人接,又打到咖啡厅,被告知跟李先生一道去张家了。 放下话筒,她跟孟蕾、明月说了,“这可不能怪我们不带她玩儿。”说完,和孟蕾一左一右,拥着明月在长沙发上落座。 因是冬天,没将香槟冰镇,直接倒入酒杯,碰杯喝了一口,三人就放松身形,依照习惯窝进沙发。 虞明月问道:“学校那边,请假没事么?” “没事。”孟蕾讲主观事实,“我们两个学在课程前面几个课时,每次测验的成绩都不错,一直是这样,老师也就不介意我们请假。” “主要还是能给校方实惠。”商小莺道出客观理由,“计算机厂商是校方股东,蕾蕾之前关照过生意,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自选商场那边,学校里不少人想去工作,目前已经有十来个应聘上岗;最重要的是,蕾蕾毕业前肯定要开计算机专业相关的公司,到时又能招聘一些同学校友。” 虞明月轻一拍手,“诶呀,这等于帮校方给学生分配落实工作了吧?” 商小莺点头,“对啊,这么个香饽饽,别说请假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不成问题。” 孟蕾就笑,“你也没少给同学介绍落实工作,校方同样重视你。” “有那种人际关系,不用白不用。” “夜大的功课多不多?”虞明月变身好奇宝宝,“有没有年龄、学历限制?明年我想跟亚楠一起去报名,正经回学校上学的事儿,我们不会考虑,但又想学个有用的专业。” 孟蕾和商小莺将所知的情况娓娓道来,末了,后者说:“不用有压力,上夜大的有很多是正在上班的人,完全应付得来。亚楠初中学历也没关系,专升本就行。” “那太好了,回头亚楠打电话过来,我告诉她,让她做好准备。” “的确是好事,在家里是我们的妹妹,以后是我们的学妹。”商小莺举杯。 虞明月、孟蕾与之碰杯。 夜色越来越深,氛围越来越静。 虞仲开偌大的工作室里,苏衡站在工作台前,看着林林总总的配件,逐一查验。 虞仲开问:“怎么样?” “不错,组装无误的话,用起来好多现在大多数。” “我也这么想,比你家那台就别想了。说起来,嫂子是真舍得给你花钱,穿的用的全是最好的。”虞仲开是调侃,也是诉诸事实,如今的四哥,不论出现在什么地方,让什么人看,穿戴都是名流中顶尖的。 苏衡微笑,“给我花钱,蕾蕾是忒大方了些。家里那台计算机,我看到的时候也说,抵得上一般价位的半套房了。” “你说什么?”虞仲开挑眉,“现在普通老百姓买一套房,万儿八千全款拿下的就很不错了行不行?瞧你那不接地气儿的德行。” 苏衡一乐,“我又没盯着房地产市场,沈卓跟我聊起来,说的都是齁儿贵齁儿贵的,在他眼里,我们现在住的那套也就中上档次。” “你听他胡说八道,他比你还不接地气儿,整个儿在天上飘的货。” 苏衡哈哈地笑。 “那种话跟圈儿里人说说就得了,要是跟外人说,人心里一准儿想揍你一顿。”虞仲开也笑,“还有嫂子的车,十来万的还说是中档车,可真要命,多少人能开上三四万的就烧高香了。” “你说的跟周围环境有关,我们说的是在整个行业里的档次。”苏衡可没认错的习惯,“没事儿谁跟不熟的人聊这些。”停一停,转了话题,“要你准备的东西,弄好了没有?” “备齐了。”虞仲开一面取出几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小巧的箱子,随意选了一个打开,逐样给苏衡介绍,“这个是喷雾器,有催泪效果;这是强光手电,能让人短时间视觉不灵;电击器是我做的,电击强度比较大,不过不致命,体质差的能当场晕过去,体质好的是触电反应,多给几下,就算不晕,也会失去伤人的力气。” “测验过了?”苏衡问。 “反复测验过,我怎么可能在这事儿上大意。”虞仲开说,“其实这类东西海外早就有了,一朋友手里有一些,给媳妇儿孩子用的,我买了这些喷雾器和手电,后续咱俩再多做一些存起来,常年备着只有好处。” 苏衡颔首,“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这些防身之物,他们当然用不着,是给身边几个女性准备的。 虞仲开把东西放回盒子,下巴点一点计算机配件,“有兴趣跟我一起组装?” “当然。先过去看看情况,回来开工。” “成。” 两个男人下楼,开车到了虞建业家附近,车子停在路旁,两人步行到一个幽静的小院儿门前,抬手叩门。 很快有人来应门,笑着指一指室内,打个请的手势。 居室的里间,两个年轻人守在一张长案前,案上摆放着的,是窃听设备。 夜里十一点多,有人将院门拍得山响。 近来每日提心吊胆的宋金慧听到,吓得身形一颤。 睡梦中的虞建业被惊醒,气恼地嘀咕:“他妈的,这谁啊?大半夜的。” 等了片刻,见外面的人没有走的意思,只好起身穿上衣服,出去应门。 宋金慧没来由地不安,摸到电灯拉绳开了灯,迅速穿戴整齐。 虞建业转回来,见她起来了,费解道:“你起来干嘛?” “刚刚是谁?”宋金慧问。 虞建业坐到床边,点上一支烟才答:“俩邻居,说肖福生和刚子被人带走了。他妈的神经病,告诉他们的亲戚是正经的,跟咱们说有个屁用。” “带走了?”宋金慧眼角抽搐一下,“被、被什么人带走了?” “说是苏衡和虞仲开的人。”说到这儿,虞建业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虞仲开也跟着掺和,怪不得要通知我们。不是,他为什么要掺和?” 宋金慧左手紧握右手,脸上已是全无血色。她就这样站立了一阵子,似被施了定身术,随后忽然像是触电般动了起来。 她抖着手摸出钥匙,打开上锁的立柜,在里面摸索出一个旅行袋,挎到肩上就往外走,“我回趟娘家,小庆跟福生关系特别好,应该知道福生这次是怎么回事,我去问问他。” “你给我站住。”虞建业早已睡意全无,看出了她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一把夺过旅行袋,质问道,“问小庆?我看你就清楚得很。到底怎么回事?不说实话别想走。” “你把东西给我!”宋金慧伸手去抢旅行袋,怎么也不能如愿,拉扯之间,反倒被虞建业推搡得跌坐到床上。 “从明月回来之后你就不对劲,没事儿就跟肖福生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当我不知道?”虞建业怒瞪着她,“你把话跟我说清楚,明月失去下落是不是跟你们有关?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要是不说,我这就把你送到虞仲开那儿去!” 宋金慧张口结舌,片刻后大哭起来。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3节 虞建业也不理她,打开旅行袋,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到床上。 除了随身衣物,还有一样东西:棉布一层层叠起来,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拿到手里,抖落开。 落下去的,竟是两捆大团结,一看就得有三千左右。 虞建业瞠目。他们这个家,从没存过这么多钱。 这片刻间,他犹如醍醐灌顶,想通了一些事。 他磨着牙,死死地盯住宋金慧。 宋金慧这会儿也不哭了,身形缓缓滑到地上,跪倒在他面前,哽咽道:“我、我跟你说实话……明月先前是被人送到了一个外地商人家里,那人对她一见钟情,怎么都追不到她,就收买了肖福生他们,让他们把人交到他手里,他再带回老家。 “我也是后来才知情的,那商人过来的时候亲口告诉的我,给了我这些钱,还发毒誓承诺,明月过得特别好,过年时一定跟他一起回来。 “我想跟你说,可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怕你怪我,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正犹豫着,明月就回来了,我更不敢跟你说了。 “建业,你别怪我,好不好?这些钱我是想这就给明月送过去,让她处理,求她原谅我。 “苏衡和虞仲开都是一出手就恨不得出人命的主儿,眼下这是明摆着要收拾人了。 “我越早向明月认错,越有可能不被他们追究。我们这么久的感情,你忍心看着我倒大霉么?我被弄得半死不活,对你有什么好处?” 虞建业惊疑不定地望着妻子,愤怒之后,目光渐渐有所缓和。 宋金慧悄然松一口气,继续恳求虞建业放她出门,而她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他们的一言一语,苏衡和虞仲开正在不远处聆听,而且心情不大美丽。 苏衡面若霜雪,剑眉轻蹙,眼中尽是嫌恶。 “这玩意儿的谎话是张嘴就来。”虞仲开敲一下桌案,问一旁的弟兄,“有没有人在门外等着她?” “有。不论哪个出门,都把两个一起带走,我照你这意思反复交代过。” 虞仲开吁出一口气,勉强将满腔的暴躁压制住,耐着性子听下去。 第87章 意正浓 宋金慧眼泪汪汪地瞧着虞建业,“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不然你去厨房拿刀,替虞仲开把我弄残算了。” “明月真的只是跟那商人过了一段日子?”虞建业正在分析她所说的整件事,“那她回来为什么不提?难道是闹翻了被撵回来了?” 没错,他对妻子的怀疑只有那么一刻,根本经不起她的三说两说。 “谁知道呢,”宋金慧顺杆儿爬,继续编故事,“小地方的人,思想大多很封建,说不定心急火燎地要孩子,明月体质要是不容易怀孕,少不了受闲气。 “唉,那丫头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又特别敏感,我就是怕她不愿意提,先前跟你去找她的时候,才只敢试探着问她去了什么地方,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她跟你也是一个字的实话都没有,还转头就跟我们断绝了关系……” 语毕,她失力似的跪坐到地上,又抹起了眼泪。 虞建业这才意识到她的现状,弯身把她扶起来,心里陷入了挣扎,“回来的时候都不愿意搭理我们,现在你去找她能有什么用?这个点儿了,尤其又断绝了关系。” “我要自己去,就是因为这一茬。”宋金慧心头一喜,面上却更委屈,“断绝关系后,我心里也放不下她,一直跟人打听着。没想到,她跟苏衡媳妇儿搭上了关系,已经到自选商场上班。 “先前跟我们翻脸,一定是为什么事记恨上了我们,要苏衡媳妇儿吹枕边风难为我们。要不然,苏衡的人不会跟虞仲开的人一起出面。 “我要是只落到虞仲开手里倒好了,再怎么着,你们是堂兄弟,你能跟他求情,可苏衡……那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我听福生说过,他对他三哥,不是把人打得半死,就是把人送进监狱……” 京交所成立之后,苏衡成了京市的名人,各界的人都很关注他。不三不四的人关注的点,是这人以前、现在跟道儿上的人有没有牵扯,要是有交情自然再好不过。 让他们遗憾的是,苏衡这些年只打过几次引起小范围轰动的架,挨揍的除了他三哥,无一例外地进了局子,当然了,以他三哥这些年的情形,不见得比蹲监狱好过。 虞建业想到那些事,再想到虞仲开那个心黑手狠的堂弟,心头一紧,身形都随之一僵。 宋金慧觑着他神色,抽抽搭搭地再添一把柴,“听说苏衡最讨厌包办婚姻强娶强嫁的事儿,在他眼里,明月的经历,算是被人拐到了家里做媳妇儿,肖福生他们已经成了人贩子。 “苏衡明面上不可能为非作歹,可他要是照猫画虎,逼着福生他们把我带出京市,卖给农村的老光棍儿可怎么办?他肯定有那个能力,被查到头上也不会有人供出他……” “不行,那可不行!”听到媳妇儿有被拐卖的可能,虞建业的态度变得鲜明,“再怎么着,明月已经回来了,凭什么把你也搭进去?你事先跟我一样不知情。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在屋子里打起了转,没头苍蝇似的,片刻后停下来,看一眼床上那两捆大团结,咬了咬牙,“你去找那丫头干嘛?她根本不把我当哥,不把你当嫂子,要是早告诉我们被商人追求,能出那些乱遭事儿?她就是白眼儿狼,现在记恨的说不定只是我借她钱没还!” 宋金慧忙问:“不去求明月,还能怎么样?在家里坐着等人找上门?” “我们走!”肖福生走到床前,动作飞快地把钱和衣服收起来,塞进旅行袋,“有这些钱,不论到什么地方,咱俩什么都不干也能过三二年。现在去火车站,有能上的车就行,走出京市再盘算到底去什么地方落脚。” “嗳!”宋金慧破涕为笑,转身给他找出两套替换的衣物,放进旅行袋。 夫妻两个熄了灯,在黑暗之中,手拉着手出门。 然而刚出院门,便被两个年轻男子挡住去路。 随着一声呼哨,又有几个人迅速围拢上来,其中还有两名女性。 虞建业和宋金慧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被制住:前者肩头挨了一记手刀,当即晕了过去;后者被两名女性飞快地钳制住手臂,口鼻被一条手帕蒙住,当即失去意识。 两个人恢复清醒,是因带着冰碴的水浇了一脸一身。他们身上并没绳索,行动自由。 醒来不过三两秒,他们就打起了哆嗦,打量所在之处,发现是一个空空荡荡的仓库,近前站着几个青年男女。 “四哥、开哥,人醒了。”有人扬声说。 有人嗯了一声。 虞建业、宋金慧强忍着彻骨的寒冷,从地上爬起来,循着声音望过去。 两名男子正缓步走来,正是苏衡、虞仲开。 夫妻两个的心沉到了谷底。 宋金慧反应快,磕磕巴巴地说:“四、四哥,你要见我们,找人打、打声招呼就行了,怎么让人跟我们动……动粗?外人要是、要是瞧见,要误会你们绑架我们。”实在是太冷了,心里又怕得要死,还得压制住恐惧,说话能利索才怪。 苏衡睨着她,到她两步之外站定。 虞仲开抄着裤袋,站在苏衡身边。 宋金慧大着胆子继续说:“实话告诉你们……来之前,我、我们跟朋友说好了,要是不明不白地失去下落,他会、会立刻报案。”哪怕投案自首,也比落在这两个人手里好上百倍。 苏衡望向两名面色冷肃的女郎,打个手势,“抽她。” 他是不打女人,不管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可宋金慧这种货色,已经不配与人为伍。 两名女郎同时应声,上前去招呼宋金慧。 听着响亮而钝重的掌掴声,虞建业急了,恨不得跳起来,“四哥,小慧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这样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而且她怎么了?你凭什么让人打她!?怎么着都该先把话说明白再……”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整个人被苏衡一脚踹出去老远。 虞建业都没看到对方的举动,身形就向后飞出去,落在地上的时候,他懵住,坐起来晃了晃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衡闲闲走到他近前,“再怎么着,明月已经回来了,凭什么把你媳妇儿也搭进去?”语声未落,又是一脚。 虞建业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喉间涌上腥甜。 苏衡扣住他后颈,把他拎得站起来,“明月是白眼儿狼?”语毕,再一脚。 虞建业身形飞起,撞到墙壁,再重重落下。 他捂着腹部,不自主地呕出一口血。 苏衡活动着指关节,徐徐走向他,“让我先把话说明白?你把事儿弄明白没有?” 在b市那段时间,他了解到很多拐卖女子的案例,其中一部分遭遇不幸,正和明月的原因相仿:出于重男轻女、手足亲戚欺压等原因,让好好儿的一个女孩子被人贩子盯上,从而落入魔爪。 而这种女孩子失去下落之后,有些根本不用要挟她们报平安,家里人根本就不在乎她们在不在,想起她们的时候,是她们到了适婚的年龄,可以给家里换一笔彩礼。既然如此,又怎能指望他们当即报案,亦或苦苦寻找。 苏衡对这世道、世俗中的糟粕,早已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心头的怒火,亦是一再蹿升。 今晚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虞建业的嘴脸,他只觉得这人和宋金慧同样可憎,恨不得把他拆了算了。 身体剧痛、头脑混沌中,虞建业被拎得坐起来,与此同时,面上挨了一拳。 他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边快被打成猪头的宋金慧终于得了暂时的解脱,两名女郎停了手。 虞仲开架着腿,坐在一张条凳上,睨着宋金慧,“现在起,我问,你说。要是配合,我允许你投案;要是不配合,编故事给我听,”他倏然一笑,俊美的面容宛若冰雪消融,“那就不麻烦公检法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六点三刻,孟蕾起床做早饭。 因为苏衡倒腾回来的腊味、酱菜很多,早餐只需要熬粥,回锅蒸一下馒头和切好的腊味,今天人多,加两个小炒就行。 孟蕾掐算着时间,回卧室选出白色纯棉打底衣、净蓝色高领毛衣、白色翻绒棉服、直筒牛仔裤,都是全新的,买回来还没拆开包装。 到客房里,恰好商小莺和虞明月醒了,正要起床。 孟蕾把衣服拿给明月,“今天先将就一下,换上这些。” 虞明月心里暖暖的,笑容也透着说不尽的暖意,“好幸福。” 孟蕾弯身抱了抱她,“多个妹妹,我也感觉特幸福。” 那边商小莺却伸过腿踢她一下,“偏心,我也要。” “嗯?要什么?”孟蕾一头雾水,心说这妹妹本来就是一起认的呀。 “要抱!”商小莺没好气。 孟蕾笑出来,转过去,用力抱了抱小莺,“你们赶紧穿衣服洗脸刷牙,早饭马上就好。” “诶呀,我也感觉很幸福了。”商小莺拍拍心口。 孟蕾经过客厅时,电话铃声响起,忙快步过去接听。是苏衡打回来的,说跟虞仲开在家附近,用不用带早点回去。 孟蕾说不用,赶紧回来一起吃早饭。 饭菜上桌时,两个男人到了。 饭后,虞仲开说他送明月去上班。不为这个,他也不用跟过来。 孟蕾从善如流,让兄妹两个得空就来家里。 商小莺则问虞仲开:“那我怎么着?起这么早也没事儿干。” 虞仲开笑,“一起送明月,然后我再送你回来,蹭杯咖啡。” “同意。” 说说笑笑间,三个人道再见离开。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4节 孟蕾催促苏衡:“赶紧补觉去,我去看看梁叔叔。” “行,傍晚再带你去看肖福生的样子。” 孟蕾抚过他透着疲惫的眉宇,又环住他身形,“四哥,开心点儿。”她想见得出,那种深浓的疲惫因何而来。 “会的。那件烂糟事儿就要结束了。”苏衡吻了吻她发丝,“替我跟妈和梁叔叔带好,记得带上些补品,让妈给梁叔叔做。” “嗯。” 九点来钟,孟蕾来到梁东越的病房门前,要敲门时,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望见里面的两个人。 梁东越面前摆着用餐的小桌子,手边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他正在讲解着什么,神色出奇的温柔、耐心。 杨清竹一手托腮,一手在纸上写写画画,神色有着孩童般的单纯与困惑。 这情形宛若一幅静好的画。 孟蕾的手收回,放轻脚步后退,又对帮忙拎着东西的靳海涛打手势。 下楼时她才说:“梁叔叔在给我妈讲解什么难题,过一阵再上去。” 第88章 意正浓 东西放回车里,靳海涛建议道:“附近有商场小市场,离自选商场也不远,选个地儿逛一下?” 孟蕾欣然一笑,“好啊,到小市场,我买些菜,看看外面的行情。” “好嘞。” 靳海涛是知道的,别看孟蕾大部分时间留在家里,心里却对自选商场、书店的事门儿清。 每天一早,助理给孟蕾发邮件,内容包括需要处理的事项,价格有浮动的商品的报告。 雷打不动的一项内容,是禽鱼肉蛋菜和配料的列表,如果孟蕾需要,就选出家里需要的食材,标明重量,回邮件过去,然后会有工作人员选出来,按成本价计入账目,送到云景小区。 这是孟蕾理应享受到的便利,要是不享受,别人反倒会觉得她舍近求远有毛病。 同理,员工日常也可以选东西回家,价格当然要打不小的折扣,这是他们长期享有的福利。 两个人在自由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不少食材,回程中孟蕾又买了两根糖葫芦,分给靳海涛一根。 靳海涛笑着接过。跟着美人老板,他真是享福了,她在外喝茶喝咖啡吃饭,都会让他跟着,她付账,平时在地摊买烤红薯炒栗子什么的,也都有他一份儿。 这一趟用了一小时左右,孟蕾和靳海涛进病房时,小饭桌撤下了,来了两名中年男子,一个是梁东越的下属,另一个是此次代表梁东越解决车祸事故的律师。 孟蕾就没多逗留,闲聊几句便起身说:“叔叔,我跟我妈一起准备午饭去,回头有空了再聊。” “那我可有口福了。”梁东越笑容如三月春风,“我没事了,不用总来医院,别耽误了正事。” “这您可管不了,我想来就要跑过来。”孟蕾摆摆手,转身挽住母亲的手臂,相形出门。 下楼后,大尧迎上来,先和杨清竹交差,递上票据后说:“包裹寄出去了。”又跟孟蕾打招呼,随后开车在前面引路。 梁东越目前的住处是三室一厅,格调简约素雅,陈设全是有实用性的,连装饰品都没有。 “这点跟您宝贝女婿一样,那个一看到不实用的东西,就想给我扔出去。”孟蕾说。 杨清竹失笑,拎着食材到厨房,一看就知道女儿要做什么,“想吃饺子了?” “想跟您一起包饺子,给梁叔叔和苏衡吃。叔叔伤病员了,苏衡心情不大好,那个案子把他恶心坏了,而且累得不轻。” “也就他受得住,换了我们,早气得找不着北了。” “是呢。”孟蕾把食材一样样拿出来,“我买的不少,没有梁叔叔需要忌口的,能包几百个,今天全做出来冷冻着,您隔几天就煮一些。” “包饺子不难,你尽管带一半儿回去,凭什么只顾着那个病号,让我女婿少吃?” 孟蕾忍俊不禁,“好,听您的。” 母女两个分工忙碌起来,期间孟蕾说了说虞明月相关事件的进展——母亲一直很挂心,提到明月就心疼得厉害,末了说:“临出门的时候,苏衡告诉我,参与拐卖明月的人有她嫂子,那东西到昨晚还跟他丈夫扯谎,他丈夫不但很快相信她胡编乱造的事儿,还埋怨起明月来,要和他媳妇儿一起到外地避风头。” 杨清竹只听着就已肝火旺盛,“那两个就不该投胎成人,一样的不是东西。” 孟蕾深以为然,“那种人才应该全民批斗,关牛棚改造,一辈子不准出来。” “没错!” 母女两个同仇敌忾地声讨一阵,那口气才顺了一些。 孟蕾和母亲一起吃过午饭,带上冷冻的饺子、几个饭盒踏上回程。 苏衡说了,要睡到下午两三点,在那之前别喊醒他。 鉴于这人不按时吃饭是很少见的情况,孟蕾自然由着他,还让他把电话线拔了,省得被铃声吵。 上楼前,孟蕾告诉靳海涛,要是打电话没人接,就是苏衡还没睡醒,电话线还没连上,不用担心。 靳海涛笑着说知道了,万一有急事,他会上去敲门。 轻手轻脚地回到家里,孟蕾先到厨房,开了冰箱,饭盒冷藏,饺子放进冷冻格,洗了把脸,看看时间,到卧室去唤苏衡。 室内垂着窗帘,有淡淡的小熊宝宝香水的清新味道。 香水是苏衡买给她的,日积月累的用着,形成了主卧的味道。 床上的苏衡仍在睡着,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呼吸绵长匀净。 孟蕾俯身,轻轻推他,“四哥。” 苏衡很快醒来,微笑着睁开眼睛,“回来了?” “嗯,给你带了好吃的,吃完再睡?” 苏衡撑身,取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水,又躺回去,“晚点儿再说。” “好吧,几点叫你?”孟蕾给他看腕表上的时间。 “刚两点,晚上一起吃算了。”苏衡说着,展臂揽过她,“抱着睡,没你是真不习惯。” 孟蕾好笑,“不习惯不也出去那么久。” “不是你说的我瘦了?全是你害的。” “胡扯。”孟蕾笑着躺到他身侧,“这次换我哄你睡。” 苏衡拍拍她的牛仔裤,“硬邦邦的,有这么哄人睡觉的?” 孟蕾索性连毛衣一并脱下,回到他臂弯时咕哝,“事儿精。” 苏衡唇角上扬。 孟蕾手轻拍着他的背。 苏衡吻一吻她的唇,阖了眼睑,把她圈在怀里,“你也再睡一小觉。” “好。” 孟蕾心知肚明,他闹情绪了,问题在于惹到他的目标太大——世俗风气,哪里是谁能轻易改变的,所能做的,不过是蒙头睡一场,醒来照旧做好自己,在允许的范围内惩罚愚昧又恶毒的人,然后期待、等待世风清平之时。 医院,病房。 杨清竹把保险柜的钥匙交还给梁东越,随即递给他一个红色描金匣子,“你看看对不对。” 梁东越示意她坐,打开匣子,从里面翻找出一个心形的红绒小盒子,“猜猜里面是什么?” “一般是戒指,你这个里面是什么?” 梁东越斜她一眼,“我这个没什么不一般的,也是戒指。” 杨清竹点一点头。 梁东越递到她手里,“看看。” 杨清竹打开,看到的戒指,铂金材质,镶嵌着鸽子蛋大小的鸽血红宝石,她眉心一跳,“这红宝石——” “就是我爹妈留给我的那块。” “败家子。我记得那块石头不小,余下的怎么着了?” 梁东越嘴角一抽,“不是,你这两天说话怎么这么不对劲?三句准有一句我听着别扭。再说了,要你看戒指,你管我这石头的事儿干嘛?” 杨清竹扬了扬眉,“不是你说的么,我是戴着面具生活的人,现在不戴了,你倒有意见了。这车祸一出,把你脑袋撞缺弦儿了?把自己当大爷了?” 梁东越不恼反笑,“意思是不把我当外人了?” 杨清竹不理他,拿起戒指,对着光细看片刻,“手工很好,倒没委屈这小石头。” 抬起的素白的手,忽然被男子温暖的手握住,拉到他面前。 杨清竹只有一刻的僵硬,很快安之若素。 梁东越取过戒指,给她戴在无名指上,动作从缓,“万幸,手指尺寸没变。” “戒指什么时候做好的?” “有段日子了。”梁东越凝着她,“想怎样?戴着还是摘下来摔我脸上?” 杨清竹笑得现出莹白的贝齿,“这算什么?不磨叽结婚了,改用珠宝引诱?” “这是很多年前就想送你的。求婚的戒指我定做了,还没完工。” 杨清竹迎上他视线,仍是笑着,“我记得,年轻的时候,有个特傻的男孩子,一次被我气急了,说‘杨清竹,除非我死了,不然我这辈子跟你死磕’。” “那个特傻的男孩子,是当年的我。”梁东越握住她的手。 “对,而且一路看过来,你做到是板上钉钉。”杨清竹偏一偏头,“好,我认输,你拆石膏后,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去扯证儿。” 梁东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是他这一生最美的梦,越是追逐,越觉触不可及。 说出去谁会信,他已经习惯被拒绝。 巨大的惊喜忽然到来,他反倒懵住了。 杨清竹的手动了动。 梁东越立时回神,握得更紧,“说话算数?” “当然。”杨清竹歉然一笑,“原本以为,除了我的蕾蕾,我不想照顾任何人。但是,这次的事让我发现,我宁可一直这样照顾你,也不想你不能再在我周围晃来晃去。” 停了停,她的目光变得温柔似水,“我本来就不烦你,要不然,这么多年,早被你追得精神出问题了。”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5节 梁东越笑开来,手上用力,让她坐到身边,随即,紧紧地拥抱她,“清竹,谢谢,真的谢谢你。” “这是我该跟你说的。” 梁东越细品一下她之前的话,又紧张起来,“你说‘不出意外的话’,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外?” “我要跟女儿女婿商量,你也要跟你家族里的人打个招呼吧?不是好几个人想把孩子过继给你么?”杨清竹与他拉开距离,“结婚之后,那种人要是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我可受不了。” “杨清竹,你可是出了名的有涵养。”梁东越笑微微地逗她。 杨清竹坦诚以待:“所谓有涵养,只不过是放在心里的人有限,懒得跟不相干的人费口舌。结婚意味着和一个男人的家庭、家族乃至七大姑八大姨长期打交道,没完没了地扯皮,我最讨厌这些,跟你说过很多次。” 梁东越颔首,“我没忘,以前我不敢担保,现在也不敢说,没有人能找到你面前做小丑,都在一个城市,碰面太容易了。” “真有那种人,我可不会惯着。” “谁要你惯着?”梁东越拍一拍她的手,“大不了我学苏衡,专门给你雇个保镖,不,还得雇一个帮你挖苦人的。” 杨清竹笑开来。 “关键问题在于,蕾蕾和苏衡有没有意见,明天你就跟他们说,看看什么态度,好么?” “好。” 第89章 意正浓 黄昏,孟蕾醒来,一看时间,立刻摇醒苏衡,“快起来。” 苏衡嗯了一声,却仍是搂着她不撒手。 孟蕾凑过去,亲了亲他,“中午我跟妈给你做了饺子,菜也是妈特地给你做的,不想赶快尝尝?” “怎么不早说?”苏衡唇角逸出由衷的笑,立刻起身,“你慢慢起,我煮饺子,把菜热一下。” “好。” 这男人特别好哄,也特别容易满足,他那些亲人偏偏做不来。 不过没事,有她和妈妈关心他,说不定,梁叔叔很快会和她们一起。 电话线接上没多久,商小莺的电话就到了,“蕾蕾,晚饭我跟虞仲开和明月一起吃香锅鱼,你跟四哥要不要一起?” 孟蕾说:“等会儿我们有点儿事情,得出去一趟,完了直接去学校。” “这样啊,正事要紧,学校见。” “嗯。” 坐到餐桌前的时候,苏衡有些歉意,“说好傍晚去看肖福生的,让我拖到了这会儿,我们快点儿吃饭。” “着什么急?难道他还能跑了?”孟蕾横他一眼,“催命都不催食,没听说过吗?给我好好儿吃饭。” “行,听媳妇儿的。” 吃着岳母和媳妇儿一起给自己做的饺子和菜,苏衡的心情完全好起来。 孟蕾坐到他身边,哄着他尝了尝牛肉香菇馅儿的,“这个也不错的,中午我吃了十好几个。” 苏衡慢条斯理地品尝,笑笑地看她,“吃东西还数着,也就只有你了。” “你就说,好不好吃?” “好吃,特好吃。”苏衡说,“等你教我做面食的时候,我们多做一些,也让妈跟梁叔叔尝尝。” “好啊。” “多吃点儿。”苏衡给她夹了几筷子菜,“要是我一回来你气色不好了,妈可就该跟我算账了。” “怎么可能?”孟蕾失笑,“在你跟我之间,妈肯定选择给你撑腰,现在就已经小范围内出名了——宠女婿。” 苏衡逸出清朗的笑声,“那多好。”又煞有介事地警告她,“以后少跟我出幺蛾子,我可是有靠山的人了。” 孟蕾笑了好一阵。 吃过饭,苏衡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和孟蕾一起下楼,开车离开小区。 肖福生、刚子和宋金慧所在之处,是一个废弃的工厂。 车子停下时,苏衡说:“这儿我买下了,明年看看情况,再琢磨怎么用。” 孟蕾点点头。 夜色已经降临,厂房内没有灯光。 有个男青年走过来,苏衡降下车窗,交代两句。 几分钟后,两个人带着肖福生走出来,步入车灯照射的范围。 孟蕾凝眸细看。 普普通通的穿着,普普通通的长相,一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生无可恋的样子。 毋庸置疑,肖福生是最没有辨识度的那种人,不特地留心的话,一天遇见几次也不会有印象。 孟蕾记得他,她知道他眼神下流时是何等的令人作呕。 想到前世的自己,想到明月,她的手死死握成拳,又竭力让自己放松,手指自然舒展开。 他已经无处可逃,也不需要她琢磨惩罚他的法子。她得有正常的反应,不给苏衡增加没必要的困扰。 念及惩罚,孟蕾发现了一件事:肖福生明明被折磨得想死,却不见任何明伤,走来时只是周身无力,却绝不是四肢有伤的情形。 这是怎么回事? 孟蕾转脸,对苏衡微微颔首,“可以了。” 苏衡打个手势,看着来的三个人原路返回,他发动引擎,离开工厂,“见过没有?” “见过。” “真奇怪,那人身上没有任何辨识度,你居然记得。” “我也纳闷儿呢,不应该啊。”孟蕾笑着转移话题,问出刚刚的疑惑,“你们用的什么法子?” 苏衡默了默,“针灸,我找了精通的人。” 孟蕾看着他弧度鲜明优美的侧脸,“你没事也会看医书,就用到了这种地方?” “不然呢?难道指望我给人望闻问切开方抓药?” 孟蕾逸出欢悦的笑声,“四哥,我实在是佩服你。”没见过也听说过,针灸往正道上用,可以治疗很多病症,可要是作为刑具,可发挥的空间也大得很。 苏衡腾出一手,握住她的手,“小爪子怎么凉冰冰的?” “看着那个人,想到他干过的事儿,因为他受害的明月,生气。” “那你要是见到虞建业和宋金慧,不得气得倒仰?”苏衡有点儿心疼,“这种货,我跟仲开既然盯上了,就是不到人玩儿完不算完,别生气了。” “嗯。”孟蕾双手拢着他温暖干燥的手,“四哥,有件事之前我懒得跟你提,忒膈应人,现在看来很有必要。” “你说。” 孟蕾把李素馨与肖福生、刚子之间从头肮脏到尾的经过讲给他听。 苏衡说:“你的意思是,看有没有可能,用这件事给肖福生、刚子加一重罪。” “对。” “我来办,到适合的时候,请警方介入。你别再去探视了,去一次恶心一次,何苦来的。” “不去了。”孟蕾说,“快到元旦了,得开开心心迎接八九年。” “过完元旦,再上半个来月的课,就该放寒假了。” “嗯!”孟蕾说,“今年要正正经经准备年货,跟你和妈妈一起。” 听得出,她很憧憬今年的春节。苏衡嘴角一牵,笑得愉悦。 转过天来,杨清竹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找夫妻两个商量,苏衡和孟蕾立刻去了她下榻的酒店。 酒店装修得很气派,设施完备,杨清竹住的是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 招呼着夫妻两个落座,杨清竹沏了一壶茶,落座后开门见山:“这次你杨叔叔出事后,我不自主地想了很多,恰好他仍然想跟我一起生活,昨天我答应他了,当然,没说定,要先问过你们的态度。” “我们能有什么态度?”苏衡笑容诚挚,“这件事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您的选择。我跟蕾蕾希望您跟梁叔叔终成眷属,从来没掩饰过。” “对对对!”孟蕾点头如小鸡啄米,“妈妈,我太开心了,梁叔叔总算不用再玩儿命追您了。” “这傻闺女,说的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车祸都是我害的。”杨清竹揉乱女儿的长发,笑得不轻。 一边的苏衡亦是哈哈大笑。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孟蕾蹭到母亲怀里。 苏衡喝了口茶,问杨清竹:“您有没有别的顾虑?我指的是有没有需要蕾蕾和我出面的。” “没有。”杨清竹笑吟吟道,“梁东越那边,父母都不在了,只需要跟家里的兄弟姐妹、家族里的人打招呼,乱七八糟的人少不了,但也不用经常见面,无所谓。” “那就成。中午我请客,好好儿庆祝一下。”苏衡放下茶杯,“现在我去看梁叔叔,给他道喜。”起身时拍拍孟蕾的头,“你就别去了,陪妈说说话。” “嗳。”孟蕾应声时,抬手去摸他衣袋,“我的巧克力呢?还不给我?” 苏衡一脸没辙,从衣袋里拿出几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每次都这样,给你买的是我,怕你吃坏牙的还是我。”又对岳母说,“您也尝尝,管着她点儿,一吃就没完。” 杨清竹笑得格外明艳,“没问题,我给你管着咱家小馋猫。” “成,走了。” 孟蕾剥开一块巧克力,送到母亲唇边,“不知道他从哪儿踅摸到的,市面上没见过这种,特好吃。” “再好吃也悠着点儿,热量太高,吃胖了无所谓,吃出健康问题可怎么得了。” “好、吧。”孟蕾只留下一块,把余下的巧克力交给母亲,“今天只吃四块,明天起每天两块。” “‘只吃四块’,‘明天起’,”杨清竹咀嚼着女儿的话,“老四给你买了多少?” “……不多。再多有什么用?又不让人可劲儿吃。” 杨清竹拍了拍她的头,“合着你带的这些,只是出来一趟的零嘴儿?孟蕾,你也太恐怖了。” 孟蕾理亏地笑着,含了巧克力到口中,表情都透着巧克力的甜蜜,“妈妈,有没有想婚礼怎么举办?” 杨清竹一愣,“婚礼?用不着,二婚而已。摆几桌酒,请亲朋一起吃个饭就行了。婚礼只是个仪式,有没有两可。”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6节 “这么想可不行。”孟蕾娓娓道,“梁叔叔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而且谁都知道,他追了您好多年,年头比我的年岁还多。 “再一个,你们都是生意场上的人,这里那里都有投资,怎么都应该请生意伙伴喝杯喜酒,这样以后谁找到家里,客人也不会因为你们住在一起觉得奇怪。” 杨清竹想一想,也是这个理。她是不管头婚二婚都觉得婚礼多余,可风俗如此,没个过得去的仪式,两个人住到一起之后,被不知情的人造黄谣也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对于婚礼,梁东越肯定不想敷衍了事,从昨天戴上的宝石戒指就能看出来。 “看起来,我要热热闹闹地把自己嫁出去。”杨清竹揽着女儿,语气没有抵触,却也没有兴致。 “这会儿不起劲也没事,反正梁叔叔会跟您一起张罗。对了,现在有拍婚纱照的影楼,你们考虑一下。” 杨清竹失笑,“看着妈妈结婚,你不觉得别扭么?” “不别扭,您要是一直晾着梁叔叔,我才会别扭。” 这边母女两个讨论着婚礼,那边的苏衡见到梁东越之后,也少不得提起这事儿。 第90章 意正浓 “我听医生说了您的情况,一个月之后能正常走动,那之前筹备着,年前办婚礼正合适。”苏衡微笑着说。 梁东越的笑容格外舒朗,“你倒是替我打算好了,但我要看清竹的意思。她要是想过完年再说,我只能照办。” “我妈那边——”苏衡迟疑一下,笑道,“依我看,她对这些没兴趣,但也不介意参与,那就无所谓什么时候。” 梁东越想一想,“你看得真挺准的。” 苏衡从带来的水果中取出桔子,递给梁东越一个,自己剥开一个,“事故理赔的事儿顺利么?” “还行,那边要私了,态度很好,说白了也不是差钱的人,差钱的也买不起车,还能心大得酒驾。”梁东越提起那件事,到如今只觉荒唐可笑,真没法儿造成什么阴影或负面情绪。 要是没这档子事,他不知道还要跟清竹耗多少年。眼下真应了祸福相依的话。 吃了几瓣桔子,他问苏衡:“前一阵你跟我打听精通针灸的人,找到没有?认识的人需要?” “不是要干好事儿。”苏衡不想撒谎,但也只能说到这地步。他看书只是找收拾人的法子,有灵感了就请人代劳而已。 “请行医的人不干好事儿?”梁东越对这一点很好奇,“有那种人?” “当然有。” 梁东越讶然。 “古代的针刑特别损,刺穴的效果跟酷刑一样。有人需要,就有人专门研究。不过您放心,这种人就快绝迹了,时代不一样了,除了我这种闲得横蹦的,没人理他们。” 梁东越就笑,“我只是感兴趣,你经手的事儿,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随后,自然而然的,话题转到了生意方面,各自说起明年要做的或是看好的项目。 十点来钟,梁东越的律师和下属前来,苏衡道辞。 蕾蕾总来回跑,梁东越一想就会替清竹心疼女儿,但苏衡不是蕾蕾,所以梁东越说:“这一阵你只要得空了,就来找我,没事跟你聊聊,心里敞亮。” “好说,下午我就还来。” 苏衡回到酒店,取出买下的那个红烧鱼的秘方,交给杨清竹,“我是想着,什么学问都一样,能融会贯通,对您应该有点儿用处。” 杨清竹大喜过望,最多的是感动于女婿记挂着自己,“真是太贴心了。” 孟蕾忍不住笑,“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苏衡用指节敲了敲她脑门儿。 午间三个人去了预定的餐厅,其乐融融地吃饭庆祝,自然也没忘记梁东越,特地给他点了适合他且可口的饭菜,让大尧送过去。 饭后喝了杯茶,三个人折返到医院,坐在一起山南海北地闲聊,不知不觉,消磨掉整个下午。 回家途中,孟蕾不免担心:“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我手边的正事,仲开和弟兄们正办着,工作方面没事儿,早跟成煜、烨林说好了。” 孟蕾松一口气,又问:“这样的日子,能不能久一些?”希望他多一些放松的时间。 “半个月左右。” “真好。” 苏衡笑,“每天陪着你睡懒觉,会不会更好?” “好啊。”现今感情太好了,好到孟蕾患得患失的地步,“四哥,我们会一直这样吗?看过的一篇文章里说,感情是有限度的,过度甜蜜等于挥霍。” 苏衡看她一眼,“这才哪儿到哪儿?刚不挑剔跟我过日子没情调而已。” “谁挑剔过那些?我只是为以前找补一下。” “得了吧,你就是那个意思。” “胡说八道,睁着眼睛诬陷我。”孟蕾没好气,拧了他耳朵一下。 苏衡摸一下无辜遭殃的耳朵,“孟蕾蕾,你管这叫过度甜蜜?你对甜蜜的定义,是不是字面意思的打是亲骂是爱?” “……”孟蕾歪在副座驾,闷声笑起来。 “小兔崽子。”苏衡揉了揉她面颊。 同一时间,虞明月坐在车上,由哥哥带自己去见虞建业和宋金慧。 为什么要见那两个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本就淡薄的情分,随着她出事后,他们明面上的漠不关心,早已抹杀殆尽。 但是,那两个人一再恳求哥哥,要见她一面。 她就去见一见,再看一看他们丑恶的嘴脸,从而铭记那足以影响一生的教训,时刻告诫自己,再不能重蹈覆辙。 车子停下,虞仲开问明月:“想好了?” “想好了。”虞明月对他一笑,“我们走吧。” “嗯。” 虞仲开带妹妹走进厂房内的一间仓库。 仓库里侧的一个房间内,两张单人床上,躺着虞建业和宋金慧。 乍一看,虞明月微愣:虞建业头上身上好几处缠了纱布,有两处往外渗出了血迹;宋金慧的脸简直成了猪头,肿胀发紫,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明伤。 已经被收拾成了这德行,两个人也没办法自由行动:一手一脚被铁链束缚在床上。 虞明月心里有些微的快意。 虞仲开点上一支烟,“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喊我。” “嗯。” 虞仲开出门去,反手带上房门。 虞明月走到两张床中间,视线在以前的兄嫂面上来回游转,目光中尽是雪亮的恨意。 “明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虞建业用沙哑的声音说。她身形动了动,想坐起来,奈何铁链长度不允许,只得放弃。 到这时候了,宋金慧自然不敢再跟他编故事,说了事情的真相。 虞明月嘴角一牵,“真可惜,我不会说没关系。” “我真的没想到,她简直不是个人,居然打你的主意换钱用。”虞建业说着,向宋金慧投去憎恶的一瞥。 宋金慧不吱声,鹌鹑似的。 “所以呢?”虞明月语气更加冷漠,“你能为我做什么?” 虞建业哽了哽,“明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你,好么?” 虞明月绕着手臂,唇角噙着冷笑,俯视着他,“我看得出来,你现在特别恨宋金慧,但那是因为我么?你只是因为被收拾得不轻,更不知道会落到什么下场,才恨死了睡在身边好几年的人,因为她是让你落到这田地的罪魁祸首。” “不是,真的不是,我想的最多的是对不起你,你相信我。”虞建业辩解道,非常焦虑。 “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很好,正在经历什么,就面对什么——我要你付出的弥补,就是这样。” 虞建业结舌片刻,眼泪掉下来,“这样下去,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你要是有死的出息倒好了,我还能高看你一眼。”虞明月眼含鄙夷,“就像以前你跟那女人吵架时,她骂你的那样,你就是个天生的窝囊废,父母在的时候靠长辈,父母没了指望妹妹帮你赚钱,结婚之后,满心满意地哄着那个女人,让她给你张罗钱。总而言之,你只想不劳而获地过完一辈子。以前有你这样一个哥哥,是我这辈子最丢脸的事儿。” 话说到了这地步,虞建业再没脸求她为自己讲情,只说一点:“可他们这样对我,是不是蓄意伤害、非法拘禁?你就算恨死了我,也得为他们考虑一下吧?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你抱不平。” 虞明月眼中闪过嫌恶,“凭你这么个孬货,我相信,你没胆子也没本事告谁。亲妹妹忽然间没影儿了,你都懒得去报案,现在受的这点儿苦算什么——这笔账得这么算,记住了?” 虞建业彻底沉默下去。明月说的没错,与没脸直言求她如何一样,他怎么有脸报案去告苏衡、虞仲开?真那么做了,他们恐怕会让他在死之前都过着身败名裂、过街老鼠的日子。 更何况,他就算报案了,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说不定那两个人巴不得他有那胆子,已经挖好了坑等着他跳,然后反手回告他诬陷。 宋金慧逸出一声低哑的笑。 虞建业怒目瞪去。 虞明月转向她。 宋金慧对上那道寒凉的视线,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女孩子长得好看,就得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有一两个不论如何都会护着的亲人,要不然,除了被人拿去换钱,还能有什么用处?” 虞明月唇角一弯,“这么说,你对你做的事情很自豪?是不是想过,自己上辈子是皮条客、老鸨之类的玩意儿?” “谁会想那么多。”宋金慧将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勉力睁大些,“我只知道,这次倒大霉之前,我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嫁了个凡事听话的窝囊废,平时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大家伙儿都知道,我是玩儿的开的人,有交情的全是男的,有什么好事,他们都会叫上我。 “我可不像你。什么年月了?还动不动摆出贞洁烈女的样子,谁稀罕? “换个人只会感谢我。你在那边要是老老实实的,说不定早傍上大款了,现在吃香的喝辣的。” 虞明月从手袋里取出今天才到手的电击器,调节了一下电压,迈步过去,老实不客气地给宋金慧来了几下。 宋金慧连声惨叫起来。 第91章 意正浓 虞建业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满目惊骇。明月拿的那是什么东西?宋金慧怎么像突然间被雷劈中了似的? 虞仲开推开房门看一眼,见是妹妹在亲手收拾人,放下心来,又将门关上。 虞明月一手拿着电击器,一手扯住宋金慧的头发,“我可以求四哥和哥哥,不把你交给警方,条件是你在我手里待半年,怎么样?”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7节 宋金慧竭力让身形向后一点,生怕再碰到电击器。刚刚那种滋味,她怕是要毕生难忘。听到虞明月的话,她在心里算了算账,眼中闪过犹豫。 事情明摆着,她已经被苏衡、虞仲开针对,到警方手中之后,不论想什么办法,都不可能轻判。 万一被判七到十年的刑……这一辈子就真完了。 可要是任凭虞明月撒气……半年后还有没有人形都不好说。 虞明月说:“你不是玩儿得开么?不是认识的男人多么?每天找几个睡你好不好?给你服长效避孕药,不用他们戴安全套,这么过半年,你要是得不了梅毒什么的脏病,我服你,要是得了,我继续照顾你,直到你死,好不好?” 宋金慧心头一阵阵发寒。 “你知不知道,有些被拐卖的女孩子,过的差不多就是我说的那种日子?我这算是运气好了,那些畜生怕耽误生意,懂得让女孩子们避孕,注意卫生避免得性/病。被卖到低等地方的,有一天就赚一天的钱,怀孕了打胎,得病了就扔出去不管了。”虞明月逼迫宋金慧看着自己,“我要是落到那下场,爬也要爬回来,怎么着都要把脏病传染给你们,知不知道性/病有哪些?知不知道都是什么症状?” 然后,十分好心地给宋金慧科普起相关知识来。 宋金慧听着她用非常形象、极具画面感的话语,说出一种种平时一听就名字恶心的病的种种症状,身体渐渐开始筛起糠来。 科普完毕,虞明月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宋金慧,扯着对方头发的手加重力道,“要不然这样吧,给你来个直接的道儿,你也不用归案了,我想想办法,让你传染上梅毒,又或者,你更想在跟男人玩儿得开的过程中得上?” “不要……不要……”宋金慧竭力摇头,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虞明月嫌恶地松开手,忽地转身,走向虞建业,“你呢!?” 虞建业以为她要用手里那个东西招呼自己,身形简直是弹了一下,拼命往床里侧躲避,“明月,冷静,你冷静点儿,有话好好儿说……”说话期间,面色已经惨白。 “你们如果现在就觉得暗无天日,真是骨头太软了。”虞明月微笑,“之前只是招待你们的开胃菜,祝你们在这儿过得愉快。”语毕,她出了门。 宋金慧继续掉眼泪,抽噎着。 “闭嘴!”虞建业低吼。 宋金慧立刻噤声。他是窝囊废不假,但他现在快被她气疯了,时不时想找机会宰了她也是真的。 没过几分钟,有两个年轻人进来,带走了虞建业。 宋金慧想到明月临走前说的话,打起了哆嗦。这还叫只是开胃菜?他们到底想怎么撒气?难道还能想出什么酷刑不成? 外面,兄妹两个回到车上。 虞仲开问:“没事儿吧?” “没事。”虞明月深深呼吸,“以后我要赚安身立命的钱,要学会保护自己的本事。到那时,就不用你和四哥再替我盯着那些人渣,而是我亲手收拾他们。” “这话我爱听。”虞仲开打开储物盒,取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给妹妹放进衣袋,手里留了一块,递给她,“记得你打小就爱吃这糖,吃上就会眉开眼笑的。” 虞明月接到手里,敛目看着那颗糖。 虞仲开发动引擎。 虞明月却因为他记得的这件小事而情绪失控,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如果没有哥哥,她不敢想象,自己会活成怎样的惨状。 虞仲开拿出手帕,给她擦泪。 “哥……” “哭吧,早该哭一场了。”虞仲开展臂拍着她的背。 从获救到此刻,她可以由衷地笑了,落泪却是第一次,可所经历过的委屈、无助、屈辱、绝望,总要宣泄出来才好。 虞明月无法克制,也不想克制,倚着哥哥的肩臂,失声痛哭。 梁东越遭遇车祸的事,先前并没告诉家里的人。他这些年早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这天梁东越让助理回了趟老宅,说了这次的事。 黄昏起,梁家的人陆续而至。 最先结伴前来的是梁东越一母同胞的姐姐、弟弟、妹妹及各自的伴侣。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病房再宽敞,一时间也显得局促起来,但没人介意,先是询问受伤程度,随即齐齐埋怨他这才告知。 梁东越全盘接受,随后说了自己和杨清竹的事。 三对夫妻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齐齐笑起来。 年龄最长的梁东真打趣梁东越:“你这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恭喜恭喜。” 兄妹间最小的梁东敏凑到大哥面前,言语如竹筒倒豆子:“你腿上的石膏什么时候能拆?年前能不能照常走动?要是可以,年前就扯证儿办婚礼吧。老话不是说了,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儿好过年。有清竹姐照顾着,你也能尽早痊愈,不至于落下病根儿。” 梁东越笑起来,大大方方地道:“你倒是跟我想一块儿去了,回头我好好儿跟她商量一下。” 梁东轩将话接过去:“哥,筹备婚礼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就告诉咱们大姐、老妹妹还有我们两口子。” 其余的人附和:“没错,有事儿就说话。” 梁东越笑着说好。 因为这个好消息的缘故,三对夫妻离开时都是眉眼含笑,商量着一起给梁东越、杨清竹选个吉日供两人参考。 说来挺好笑的,一心要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梁东越的,并不是他至亲的手足,而是堂兄弟姐妹。 梁东真等三人和配偶,这些年与梁东越聚少离多不假,却一直相互帮扶着,各有各热衷的事业。至于孩子,自己膝下不论有几个,那都是心头宝,养不起就不会生,生下来就会尽心尽责,为着钱财让孩子换个爹,打死他们也做不来。 第二天,梁东越家族里的人也全来了医院一趟。为免杨清竹听到酸话,梁东越让她晚上再来。 族人对这好消息,面色各异,心情也是南辕北辙,各有各的盘算,碍于人家的至亲都双手赞成,他们明面上除了道喜,也不能说别的。 说到底,梁东越又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脾气,你敢给他浇冷水,他就能当场与你断绝来往。 这天下午,苏衡和孟蕾回了苏家老宅。 带的东西是烟酒补品,给孩子的水果零食和营养品。 这个时间,一般只有苏伯海在家,现在却有客人,并且是孟蕾深感厌烦的向春,及其新婚丈夫何斌。 苏伯海看到小儿子小儿媳妇,念及之前不过脑子办的事情,有些尴尬,可除此之外,还是挺高兴的。帮着两个孩子把东西放到客厅,乐颠颠地说:“你们俩喝茶挑剔,等我去拿你们喜欢的。对了,小春儿、何斌也在,你们先说说话。” 向春、何斌站起身来打招呼,前者说:“孟蕾,四哥,今天可真是巧。” 何斌则说:“四哥,四嫂,你们好。” 别说他年岁比苏衡小,好多外面的人年龄大苏衡一截,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唤四哥,那两个字,已是地位的一个象征。 至于向春对孟蕾直呼其名,他倒觉得无所谓,女孩子之间的事,与他无关。 苏衡、孟蕾俱是淡淡地点一点头,迈步到长沙发前,孟蕾坐到靠近扶手的位置,苏衡挨着她落座。 近几年,向春见到苏衡的机会不多,此刻忍不住仔仔细细打量,越看越是嫉妒:万里挑一的人,怎么就让孟蕾捞着了? 腹诽着,她又将视线投向孟蕾,见对方穿着米色翻绒外套、黑色毛衣、牛仔裤和长筒靴,头发绾在脑后,插着的玉簪缀着珍珠。 衣物全是向春在影视剧中见过却买不起的,就算买得起,也不见得能穿上,比如长筒靴,她双腿可没那么细。最刺眼的是那簪子,必然是老物件儿,买得起的人也未必找得到。 孟蕾的运气凭什么好到这地步? 再不甘再嫉妒,向春也得默默消化,脸上不能流露分毫。 苏衡见茶几上有核桃,知道媳妇儿爱吃,拿过一些到跟前,一颗颗捏开,剔出果肉到小碟子里,递给孟蕾。 孟蕾笑盈盈地接过,慢条斯理地享用。 向春有点儿哀怨地瞥了何斌一眼。他从来不懂得这样照顾她,这样说也不对,他不凡事让她伺候就不错了。 何斌心里正盘算着事情,根本没闲心关注妻子。 苏伯海端着托盘进门来,托盘上两杯新沏的茶、一盘核桃、一盘葡萄干。 “吃上核桃了?”他笑眯眯地把托盘放到小儿子小儿媳近前,“上回蕾蕾来家里,我瞧着挺喜欢吃核桃跟葡萄干儿,就又拿了一些,敞开了吃,管够。” 孟蕾甜甜地道谢:“谢谢爸。” 苏伯海笑得那叫一个慈爱。 “您在外面有没有拍照片带回来?”孟蕾说,“我要看。” “有,有,等着啊孩子。”苏伯海喜滋滋到里间,取了相册给孟蕾,“全是出去的时候拍的,慢慢儿吃东西慢慢儿看。” “嗳。” 苏伯海这态度,跟对待自己亲闺女似的。向春想到了从不爱搭理自己的公公,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 父亲在身边坐下后,苏衡和声询问他去了哪些地方,跟哪些老友团聚了,又是谁与之结伴出行。 苏伯海最喜欢这个话题,滔滔不绝亦眉开眼笑地说起来。的确是怠慢了两个客人,但那两个人最近没事就过来,托他办这事儿那事儿的,他早烦了,巴不得一下子得罪苦了,让他们再不登门。 苏衡笑微微地聆听,间或搭一两句话,言简意赅,却总能说到苏伯海心坎儿里去,将人哄得眉飞色舞。 干坐半晌的向春何斌有些耐不住了,相互使眼色。 向春寻了个间隙,出声唤孟蕾,说:“我有个事儿想求你,正好你来了,那我这就说一下。” 孟蕾这才正眼看了看说话的人。 在她心里,向春是脑子奇葩形象也奇异的一个人:皮肤明明白白净净的,偏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五官分开瞧没毛病,拼在一起就成了中下等姿色;这人不论穿什么衣服,都能穿得四不像,好些人是把地摊货穿出名牌效果,她正相反。 孟蕾到这时都清晰地记得,小时候的向春,第一次举着砖块冲向自己的时候,穿着长辈用碎花布做的背心短裤,头发是男孩子样式,那一刻在她的感觉,是有人淌着鼻涕身上沾着垃圾,要对她无故施行暴力。 她到如今也弄不清楚,当时自己没命地跑,是怕挨一转头,还是更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但事实是,那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来不及看对方脸上身上有没有脏东西。 眼前的向春,穿着红色毛衣、红色呢子外套、黑色长裤和皮鞋,脸上描了眉,涂了口红。 仍旧感觉脏兮兮,只是比记忆中稍微好一点儿。 孟蕾视线落回到相册,“你说。” 苏伯海打住话题,想着蕾蕾和老四当面拒绝了那两口子也好,省得总来打扰他。 向春挪了挪身形,说:“我到现在还没工作呢,你的自选商场不是缺人么?给我安排一下吧。” “我那儿不缺人。”孟蕾语气淡漠。 “怎么可能?你有四个自选商场呢,一直在招人,不信你打电话问一下。”向春理所当然地认为,自选商场是苏衡帮孟蕾开起来的,孟蕾只不过是个摆设。 孟蕾抬了眼睑,眼神凉凉地睨着她,“我们给的工资高、福利多,要求也高,哪怕是安保、售货员,也得中专或高中学历,你不是初中上了两年半连毕业证都没有吗?怎么非要人把话说明白才死心?” 事实证明,她低估了向春—— “我妹妹高中毕业了,我不行就算了,让她去吧。” 苏伯海无语望天。 苏衡敛目刮一下眉骨。 “不要。”孟蕾仍旧拒绝的不留余地,“亲戚一个不收,我开的又不是家庭作坊。” “诶呀,你就破破例吧,这年月,谁都不容易……”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8节 “凭什么给你家破例?我跟你很熟吗?真好笑。”孟蕾不耐烦地一摆手,“这事儿到此为止,我是来看我爸的。” 向春别转脸,很生气的样子。 何斌情绪没受任何影响,趁着冷场的工夫开了腔:“四哥,其实我也一直想求你通融一下,我到现在也没工作呢,你人面儿广,不知道认识多少企业的老板,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份工作?” 他是想,和妻子皆大欢喜是不可能的,但妻子被拒绝在先,他怎么着都能得到苏衡的关照,要不然,苏家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我正在放假,而且从不管这种事。”苏衡说。 “……”何斌思来想去,硬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苏伯海赶紧再一次重申自己的态度:“我早就说过,老四根本不经手这类事儿,认识的人再多,也不可能为了个把人的工作跟谁张嘴。他的京交所就更别提了,门槛儿太高,大学毕业的进去都难。 “蕾蕾那边,她刚刚说了,工资高,聘用的人各方面条件必然也高,人家是添了计算机、监控设备的企业,一般的人能玩儿的转?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就踏踏实实地找适合自己的工作,别惦记老四和蕾蕾这边。亲戚里道的,可以合伙做生意,做上下级谁都不舒坦,何苦来的?” 他自己也承认,对小儿子小儿媳妇疼是疼,也关心,但有限,他们要是没事的时候,他就不会为两个孩子设身处地着想,毕竟跟小儿子这些年都是各过各的。 上回被大儿子大儿媳数落完,他反思了一下,打心底觉得自己有些事办得欠妥当,再遇到与小儿子小儿媳有关的事,都会慎重地处理。 归根结底,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儿子儿媳们的日后考虑,要是因为他,大儿子二儿子再也得不到苏衡的帮扶,可就是造孽了。当然,他也会提点着两个大的,大事小情地多关心苏衡,常走动着。 何斌的脸微微发红了,实在是臊得慌。他勉强笑着,又扯了几句闲篇儿,起身道辞。 向春不想走,还有事没说出口呢。 何斌瞪了她一眼,先一步走人。 向春不得已,赶紧跟上,到了院门外,嘀咕道:“工作的事不行也算了,问问苏衡买哪些股票稳赚也行啊,他总不能什么忙都不帮吧?” “帮你大爷!”何斌低声骂她,“人家又不欠你的,凭什么帮你?说白了,连你亲姐姐都不搭理你,苏家别的人吃撑了才会帮忙。你说说你这些年到底活了个啥?人嫌狗不待见的!跟你结婚,大概是我们家祖坟上冒黑烟了!” 向春气得哭了起来。 何斌粗鲁地拽着她,快步往前走,“哭,可劲儿哭,你就转着圈儿地丢人吧!” 里面的苏衡正在问父亲:“大哥二哥买房了没有?” 苏伯海连忙说:“还犹豫着呢,你是什么看法?” “赶紧买,房价得一年高过一年,毕竟是政策倡导住房商品化。买一套不管住不住,留着都只有好处。” 苏伯海郑重点头,“是这么回事。他们倒是不会住,早说好了,一起住在这儿,买房是为了给孩子早做打算。” “想买的时候找我或蕾蕾都行,我们能帮忙挑相对更好的位置,钱不够我们先给垫上。” “不用不用,地段好、房子过得去就行,最要紧的是,你也没少给他们找赚钱的道儿。” 苏衡笑了笑,心说钱不够也不怕,有您兜底呢。他太了解父亲了。 孟蕾翻完相册,坐到苏伯海身侧,做起好奇宝宝,问一些照片中不认识的人是谁,一些照片的好景色是什么地方。 苏伯海笑眯眯地讲给她听。 苏衡笑微微听着,慢慢地喝茶。 临近傍晚,夫妻两个道辞,说最近事情多,过阳历新年再聚。 苏伯海也没强留,叮嘱他们有事没事打电话。 夫妻两个径自回了家。 他们晚上没安排,只是不想在苏家吃饭而已,苏衡嫌累。 这种事他嫌累,有些事却是他不知餍足的。 更深夜静时,孟蕾勉力离开男人的臂弯,趴在床上求饶,“不要了,休战。”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姿势能避免他闹腾自己。 苏衡欺身过去,吻着她耳垂。 修长手指将她的长发拢到一边,亲吻又到了她后颈。 随后,是翩然欲飞的蝴蝶骨。 亲吻轻轻浅浅,如蝴蝶掠过花瓣,带来阵阵的酥、麻。 那感触渐渐令头脑都感觉麻酥酥的,孟蕾一面想挣脱,一面又贪恋。 “蕾蕾。”他柔声唤她。 “嗯?” 他没言语。 下一刻,孟蕾睁大眼睛。 “你这只流氓……”她弱弱地控诉。 “你答应过的。”苏衡趋近她,吻一吻她面颊,“难道要每次都先跟你商量?” “难道不应……”话没说完,她便咬住唇,对抗他的激烈。可惜,这是她有心无力的事。 等到苏衡消停下来,已是凌晨四点多。 孟蕾再怎么昏昏欲睡,不冲个澡也睡不着,等他淋浴回来,气鼓鼓裹着毯子去了浴室。 苏衡噙着笑,换了床单,不然小兔崽子回来又得发小脾气。 孟蕾折回来时,穿着粉色睡衣,直接掐他一把,“弄得我哪儿哪儿都是印子。” “什么印子?” 孟蕾拉低领口,让他看锁骨往下的吻痕。 苏衡心说这算什么,你后背更多,面上却是漫不经心,“就那一两个,也值得你又打我?” “就一两个?”孟蕾扯开睡衣,低头看一下心口,“真好意思说,害得我以为眼睛出问题了,下次不许这样了!”她正色给他立规矩。 苏衡却微眯了眸子,盯着她心口。 那炙热的眼神…… 孟蕾连忙掩上衣襟,也不定规矩了,要默默睡下。 苏衡一把捞住她,笑着啄一下她的唇,手到了她腋下,“刚刚说什么来着?” “没说什么。”孟蕾怕他呵自己的痒,笑着撒娇兼认怂,“四哥,我们睡吧。” 苏衡轻咬她一口,“好,睡觉。”再来她就真要生气了,犯不上。 就像说过的,他陪着她睡懒觉,只是睡得不大消停。 九点多,进来一个电话,苏衡接听期间,取了纸笔,记下对方所说的信息。 孟蕾察觉到他情绪有起伏,等通话结束后问:“什么事?” 苏衡把便签纸折叠起来,放到她那边的床头柜,“明月想知道帮她的人的身份,朋友查到了。晚一些你拿给她,很多事她更愿意跟你说。” 第92章 整极品 傍晚,孟蕾接虞明月下班。 虞明月坐到副驾座,说:“小莺姐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我们三个在她家吃饭。” “没错,总算能吃一顿她正经准备的饭菜了。”孟蕾笑着,“比较起来,她算是不爱做菜的人,然然正相反,我是中间派,一阵一阵的。” 虞明月莞尔。 发动引擎前,孟蕾从记事本里取出便签纸,“四哥要我拿给你的,这是帮你查的那个人的信息。” “真的吗?”虞明月反反复复看着纸张上面的姓名、联系电话、住址,非常开心。 孟蕾开着车,腾出手取出两块巧克力,一人一块。 虞明月在心里牢牢记下那些文字,随后仍然慎之又慎地把便签纸放进钱包夹层。吃着巧克力,她先问起体检相关的事,“一直忘记问了,四哥有没有看你的体检报告?” “他根本没想到我会主动体检。”孟蕾说起来就忍不住笑,“我怎么着都得跟他嘚瑟一下,为的是让他以后少约束着我吃吃喝喝的。” “小莺姐和然然姐都说,从你小时候起,四哥就管着你这些。这次很满意吧?体检结果可不是一般的好。” “满意归满意,还是管着我。”孟蕾又一次底气不足地吐槽,“给我买了巧克力,挺多的,又不让我可着性子吃。” 虞明月讶然,睁大眼睛问:“天,这是能可着性子吃的东西吗?” 孟蕾理屈地笑笑,“一天一两块,也太小气了。” “一两块就不少了。”虞明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有时候挺像个大人的,遇到吃的就成小猫了。” 孟蕾逸出轻快的笑声。 虞明月细细品着巧克力的甘醇甜香,吃完后的结论是:“真的特好吃。四哥真浪漫。” “他浪漫?”孟蕾始终觉得,不论自己还是苏衡,都跟浪漫不搭边。她要是很擅长风花雪月那一套,也不用总想让苏衡做什么了。 “巧克力一般是情侣之间才会送的,我在小莺姐那儿看过的小说、杂志里的文章,都是这意思。” “好吧,我孤陋寡闻了,以前认为的浪漫只是送花看电影那些。” “那些太容易了,大手笔地送巧克力目前很少见。” 孟蕾分析了一下,“主要是市场还没完全打开,有这份闲钱的人少。” 轮到虞明月无奈了,“四嫂,我跟你聊浪漫,你跟我说市场、钱。”她一脸牙疼似的表情。 孟蕾笑得开怀,“我检讨,我也没浪漫那根儿筋。” 虞明月情绪被感染,也随着她笑,随即发出满足的喟叹:“今天真开心,工作上手了,下班了有老板来接,还吃到了老板丈夫送她的巧克力,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了恩人叫做颜涛。” “听你这么说,我也感觉这是很美好的一天。”孟蕾说着,握了握明月的手,“我也很感谢颜涛。” 虞明月主动说起与恩人的前因后果:“我是在医院遇到的颜涛。 “那段日子,我没少受伤,但是去医院只有一次,一般他们都是把我送到一个私人诊所,坐诊大夫想帮被拐卖的人,可情况不允许。 “大夫亲口说的,以前有两次,他想帮女孩儿报案、联系家人,那些混蛋及时发现了,闹腾过两次,诊所被砸了不说,还差点儿让他失去行医资格。 “进医院那次,是大刘他们送几个女孩儿到一个熟客家里,那个熟客长得就特恶心,听说还有点儿变态,那种人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东西? “路上,我在一个热闹的路口跳车,没怎么样,起来后没命的跑,但那时候真是一点儿好运都没有,跑出去一段,被一个什么单位的面包车撞了。人家车速不快,是我突然冲到路口引发的。” 孟蕾心里堵得厉害,把车子靠边停下,侧转身看着明月,等她往下说。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99节 虞明月给了她一个明快的微笑,“我当场晕了,那位司机也是大好人,当下打电话、等交警赶到都需要时间,他怕我因为就诊不及时死掉,加上自己的车也没故障,立刻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醒之前,交警、大刘和芬姐都赶到了。大刘说我是他亲戚家的孩子,当然不想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只希望司机一次性支付一部分医疗费用,司机没理由不答应。于是,我醒的时候,交警和司机已经走了。”我总算能踏踏实实住一阵医院了。病房是四人间,大刘留下两个人轮流照顾我,有他们看着,我肯定跑不了,只能盼着接触的人里面,有愿意帮我的。 “通过院方的人应该不难,问题是会害得医生护士被大刘和爪牙盯上,医护人员哪儿经得起人渣蓄意找茬生事。 “我希望遇见好人,遇不到也没关系,多的是机会闹出动静,让院方报警。总之,我不用再着急。 “颜涛跟我住同一个病房,他入院的原因挺好笑的:家里包办婚姻,他说宁可上吊也不答应,入院当天,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事儿,惹得他爹妈兄弟、女方的亲人一起往死里揍了他一顿,一条腿都打折了。” 孟蕾打心底同情,却也真觉得有点儿好笑,“真可怜,那些人都疯了吧?” 明月说:“谁知道呢。医生反复问他要不要报警,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一身伤,他敷衍不过去,没好气地提了几句,说报警也没用,毕竟家里人也参与了,警方一定让他们私了,还问医生,你猜他们会怎么跟我私了? “医生绷不住,笑了,说行,不报警,害得你再被家里人群殴一顿,我就太不厚道了。末了还问他,你这结结实实挨揍了,亲事到底退没退成?他说退了,不然真就冤死了。” 两女子笑了一阵。 明月捋一下耳边的发丝,“我觉得他人挺有意思的,为人处世一准儿是大大咧咧那种,其实不是。 “没见他注意我,可他看出了我情况不对劲。 “两个看着我的人,不可能总守着我,尤其我对那种狗腿子深恶痛绝,总想找机会弄死他们,他们一般是在病房门外待着。 “颜涛没事就坐着医用轮椅溜达一下,瞧着狗腿子到窗口抽烟、跟小护士吹牛的时候,回病房找我说话。 “他问我的第一句话是,姑娘,你是不是需要帮助?” 孟蕾动容,“在那时候,那句话对你来说,一定是天籁之音。” “是啊。”虞明月缓缓吁出一口气,“那就是我获救的开始。我问过他,要是警方问获救的经过,介不介意我提到他。 “他说,你不认识我,所以不用提到我。 “我说那就不提,但我想感谢你怎么办? “他说用不着,需要你感谢的时候,我可以去找你。 “我想想也对,哥哥的姓名、电话都写给他了。 “后来我问过哥哥,有没有问那个人的信息,哥哥说当然问了,想好好儿谢谢人家,但是人家不肯说。 “颜涛越是这样,我倒越想弄清楚他是谁。 “他不是我获救的唯一选择,但他就像是主动把黑幕拉开,让我又知道了什么是温暖、阳光,我不会再动不动就想用最极端的方式面对问题。” “我想换了我也一样。”孟蕾展臂揽住明月,“那的确是我们应该知道,并且一直记得的人。可能的话,我们一起关注一下他的生活,我们当然希望他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但万一他以后遇到难处呢?可以的话,我们帮他一把。” “我就是这么想的,绝对不会打扰他。” 孟蕾无意识地抚着明月外套的毛毛领,嘀咕道:“他非常幸福地生活——基本不可能吧?” 那可是被亲人伙同外人打折一条腿的人物。 第93章 整极品 “我也这么想,但不至于不幸。”虞明月说,“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受伤入院的事,没对他形成精神层次的伤害打击。” “那还好。”孟蕾随着心头一宽。 晚上这一餐,当然是商小莺做主厨。说起来,她打下手是常事,正经准备一桌菜的情况比较少见。 孟蕾和虞明月进门之后,喝了备茶,商小莺只让明月看看她布置的房子如何,再玩儿游戏消磨时间,说:“前两天蕾蕾让你玩儿的那个游戏,她删改调整了部分程序,还别说,更好玩儿了,你瞧瞧怎么样,也能改得更好玩儿是最好。” 虞明月早已不用跟她和孟蕾见外,说:“那我真得体验一下,今儿就偷懒了,改程序就别指望我了,我对游戏只擅长玩儿。” 商小莺笑着,“快去吧,今儿也体验一下饭来张口的感觉。” “嗯!” 孟蕾系上围裙,和小莺一起到厨房忙碌,问道:“仲开晚上有安排?” “对,在张罗寻呼机的生意。”商小莺停了停,反问,“四哥呢?” “他约了沈卓,想拿下一块地皮。” 商小莺哦了一声。 孟蕾说起张然:“然然还在忙西餐厅的事,大概周末开张。” “快点儿开张吧,她再这么掉链子下去,我就把她开除好友队伍。” 孟蕾笑,“晚点儿你打电话跟她说。” “说也没用,她属鱼的,一秒钟记忆。”商小莺说完,自己先笑开来。 这时候的张然,与几名职员坐在滇西风味的餐厅大堂角落,大快朵颐期间,商量一些工作上的事。 吃到五分饱的时候,张然又叫了几瓶啤酒。有几道菜是香辣口味,在座的都能喝几杯,她乐得让大家尽兴。 交代完服务员,无意间一瞥,张然看到了虞仲开。 他和一个男人刚进来,随意选了临窗的一张餐桌落座。 两个男人都穿着板板正正的西装,并不是熟不拘礼的做派,一定是边吃饭边谈事情。 既然如此,张然就没过去打招呼,权当自己眼神儿不好没看到。 只是,既然知道好友的恋人也在这里,有意无意间,她会往虞仲开那边扫一眼。 吃饱喝足之际,张然到柜台结账时,有了令她惊讶的发现: 和虞仲开同来的男人不见了,此刻坐在虞仲开对面的,是商小莺的堂姐商小月。 商小月眼含春情地凝视着虞仲开,嘴巴一开一合,在说着什么。 张然对小莺这个堂姐,简直反感到了恶感的地步,因为商小月是给同性造黄谣的惯犯,连小莺都是受害者。 她知情归知情,也警告过这个嘴贱的,但没告诉小莺,横竖就算知情也不过是打一架了事,之后要生气很久,那就不如不知道。 张然到柜台结了账,转身走到虞仲开那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与两人都相邻的位置。 虞仲开原本低头看一份材料,神色沉冷,看到张然,眉眼间有了笑意,“早就看到你了,不方便过去打招呼。” “一样。”张然一笑,指了指商小月,“你认识她?” 商小月接话道:“你这话说的……” 虞仲开却与她同时出声,“不认识。” 商小月属实尴尬了。 张然转向她,一手托腮,“我瞧你对着人家喋喋不休的,跟我说说,你唱哪出呢?” 商小月斜了张然一眼,“仲开不是跟小莺……” 虞仲开蹙眉,“这位女同志,你说的两个名字是不是我跟我女朋友?如果是,麻烦你连名带姓地称呼我。我跟你不熟,也不会有熟悉的一天。” “不会有熟悉的一天?”商小月眼睛放光,“这么说,你跟小莺要分手了?” 虞仲开这才认真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你脑子绝对有病,建议尽快去看精神科。” 张然笑得眼睛成了弯月。 商小月再也没办法自说自话自我欺骗,腾一下红了脸,眼中浮现泪光,“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只是要跟你认识一下……” 虞仲开扬手唤一名就近的服务员,指了指商小月,“你们餐厅怎么回事?座位是可以随意坐的?麻烦你请这个人离开,不要再影响我的胃口。” 服务员赔着笑,一脸难色地走到商小月近前,“抱歉,您要是来就餐的,散座、包间都有空闲的,我带您去?” 商小月哀怨地望了虞仲开一眼,站起身来,转身要走时,狠狠瞪了张然一眼。 张然才不吃这一套,伸手拽她一下,“你那是什么眼神儿?瞪谁呢?被我撞见了你还有理了?麻烦您老人家去照照镜子行吗?发情的老母猪似的,谁疯了才会搭理你。” “怎么说话呢你!?欠抽的玩意儿!”商小月无法再在男人面前装小白花了,索性露出真面目,抬手狠掴向张然。 张然又不傻,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难听,怎么会不有所防范。商小月挥手之前,她就已侧转身形,见对方要动手,立刻抬腿,狠力踹过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商小月摔倒在地。 幸好桌位间的过道宽敞,要不然,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亲眼看着这一幕,虞仲开险些笑出来。 二顺和虞仲开的司机几乎同时赶到自己老板跟前。 下一刻,和虞仲开一起吃饭的男人折返,手里拿着公事包,瞧着挣扎着起身的商小月,困惑地道:“你跟踪我?有病吧你?我请虞先生吃饭,谈谈合作,你刚刚干嘛了?是不是又瞎搅和了?” 几句话而已,结合商小月之前的表现,便有了让人浮想联翩之处。 商小月脸皮再厚,也受不了在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之间来回碰壁、挨骂甚至挨揍的待遇。 她哭着,抹着眼泪跑出餐厅。 男人坐到自己的位置,满脸的歉意和尴尬,“刚那女的是我前女友,为人处世太奇怪了,听不懂人话似的,她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虞仲开微笑,“起先我误会她是你亲友,不然不会让她坐这儿说话。”说完给他和张然引见,“张然,我女朋友的好朋友;吴天,寻呼台老板,刚刚去给我拿一些资料。” 吴天很热情地跟张然握手打招呼,又解释:“我家就在马路对过儿。” “这样啊。”张然甜甜地笑着,寒暄几句,便道辞回了同事那边。 方才的事,有职员目睹了全程,等美人老板折回来,一边笑一边问怎么回事,毕竟,看到老板打架的事,实在是新奇。 张然笼统地解释了一下。 等回到云景小区,她看看时间,确信小莺已经下课回家,便去敲响了好友的家门。 商小莺应门时见到她,挺开心的,“是不是要告诉我惊天的八卦?” 张然撇一撇嘴,“八卦是有,还是你的。” “啊?”商小莺讶然失笑,“八卦到我自己头上了?”倒也不急着问,先去冲了两杯咖啡。 张然捧着香浓的咖啡,把在餐厅的事情娓娓道来,末了说:“蕾蕾要你防着她,她就真出来作妖了。嗳不是,她动不动说这个人作风不好,那个人水性杨花,但自个儿怎么跟最下等的交际花似的?现在整个儿活成了一笑话。” 商小莺探手,“我要是明白她的逻辑就好了。”说着双手捧住张然的脸揉了揉,又抱一抱她,“我家然然替我揍人了呢,真开心。” 张然因为捧着咖啡,乖乖地没动,“这样下去可不是事儿,凭什么总是她来招惹你的时候才被教训一下?我们就不能主动出击一回吗?” 商小莺深以为然,“对哦,找个都有空的时间聚一下,跟蕾蕾一起琢磨出个招儿。”横竖也不是着急的事。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0节 “嗯!同意!” 她们喜欢三个人一起出动。 外伤痊愈情况良好,确定没有脑震荡之后,梁东越办理了出院。 原本他真的打算住半个月左右,权当给自己放假,休息疗养一阵。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要筹备婚礼,有太多的事情要筹备,而留在医院的话,没办法静下心来做出最适用的方案。 杨清竹无所谓他在家还是医院养伤,横竖用药护理注意事项就那些,不拘住在哪儿。 而出院当天,梁东越就说了一件她不能无所谓的事:“我们明天去登记结婚。” “嗯?”杨清竹呆住。 “你不是答应结婚了?” “我没反悔的意思,主要是没听说过,有人坐着轮椅去领结婚证。” “我明天用医用拐杖。” “有什么差别?”杨清竹是真觉得好笑,“有必要这么着急么?” “有必要。扯证儿只能委屈你一下,给你留下一个好笑的印象。”梁东越凝视着她,目光缱绻,“没有实质进展,我总怀疑是在做梦。” 杨清竹默了默,将手放到他掌中,“答应你,明天去结婚。”想一想又说,“要不要告诉亲友?要告诉,明天在酒店摆几桌,吃饭意思一下,省得人说我们没名没分的,总腻在一起。” 梁东越一乐,“说的没错。” 两个人各自拟出一个宾客名单,算出总人数,打电话到杨清竹住的酒店,定了六桌。 孟蕾、苏衡自是必须出席的人,杨清竹即时打电话告知。 孟蕾很开心,通话结束后,便打开衣柜,挑选明天和苏衡要穿的衣服。 第94章 整极品 同样受到邀请的,还有张然、李烨林、商小莺、虞仲开和虞明月。 虽然领结婚证才是真正的结婚,但人们一般觉得举行婚礼才是结婚,杨清竹就没请张家、李家和商家做长辈的。 至于虞家就不用提了,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而且虞仲开明摆着是家里的山大王,早已当家做主。 虞明月接到杨清竹的电话,正是吃饭的时候,特别开心,坐回到餐桌前,问哥哥:“要随礼金还是送礼物?” 因为是孟蕾母亲的喜事,虞仲开就没了以往敷衍了事的态度,虽然也清楚,杨阿姨只是让妹妹进一步融入她和女儿女婿的生活。 他想了想,说:“现在的话,一般领结婚证,只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正经订婚的都少。不过杨阿姨和梁叔叔这种情况不一样,算是正式宣布成为合法夫妻,送礼物比较合适。明天有没有时间买礼物?” “有的。”虞明月说,“午休时间不短,我抓紧吃完午饭,和同事一起出去逛逛。” 虞仲开起初想说,到时候我过去接送你得了,一转念便打消,“行啊,在外面注意一些。” “会的。”虞明月反过来给他一个安抚的笑,“你给我的喷雾剂、强光手电、电击器,我都随身带着,喷雾剂就放在衣袋里。” 虞仲开心安地一笑。 孟蕾那边,到第二天早上,要在苏衡提醒之下,才意识到该送礼物——之前都在为母亲展望以后的生活了。送什么礼物好呢?一时间真没头绪。 “一起出去逛逛?”苏衡问她。 “好啊。”孟蕾其实有点儿意外,他很少张罗逛街。 苏衡则告诉她:“这几天我算是给海涛放假了,让他没事跟进一下苏辰那边的动静。” “……合着是没保镖了,你才勉为其难陪我逛街?” 苏衡递给她棉服,亲了亲她面颊,“这种事儿真成不了我的爱好,总不能因为喜欢你,我就跟着变成另外一个人吧?” “总是你有理,你改名儿叫常有理算了。”孟蕾横了他一眼,心里倒不是不认同的。 他哈哈一乐。 下楼的时候,孟蕾才意识到,他刚刚自然而然地说了喜欢她的话,心里甜丝丝的。 到了商场,逛了一个多小时,两人也没发现一见就觉得合适的物件,转而去逛苏衡熟悉的古董铺子。 这类铺子大多是恢复高考之后,才正经经营起来,在那之前,人们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想得起买老物件儿,开门营业也没什么生意。 逛到第二家,便遇到了合适的礼物。 孟蕾看中了一条珍珠项链,颗颗珍珠饱满莹润,大小相等。 苏衡选的是一个玉雕摆件,寓意吉祥富贵的花朵样式,整块玉并非没有瑕疵,但当年打造的工匠有着一双妙手,非常懂得扬长避短,只看成品,挑不出一丝不足。 这样一来,将要成为夫妻的两个人,每人一样礼物。 苏衡结了账,回到车上问媳妇儿:“去吃肯德基?”记得她逛完街就喜欢去那儿。 孟蕾却摇头,“那也是个心结而已,心里没多喜欢。麻烦你选个地儿吃吧。” 苏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单独吃火锅的时候不多,想不想吃?” “想!” “走着。” 云景小区的几个人和好友,都在为杨清竹、梁东越的婚事欢喜不已的时候,齐友兰有的,只是满腹不忿。 她是去菜市场买菜的路上,遇到一个熟人,熟人跟她说了这事儿:“我也是恰好听说的,今天领结婚证,晚上在酒店摆六桌,算是正式宣布一下关系,大概年前就能办婚礼。” 齐友兰听了,当下就愣住了。杨清竹拖了梁东越半辈子,到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也对,如今的梁东越,在商界颇有些地位,今年开宾馆之余,还有几项利润颇大的投资——当年的穷小子,已成了一些年轻女孩儿都倒追的金龟婿,杨清竹自然就端不住了。 末了,那个熟人说:“你跟清竹认识多少年了,瞧着你怎么像是不知道?她难道没通知你?不应该啊。” 齐友兰强扯出一抹笑容,打着哈哈应付两句,心绪不宁地回了住处。 现在的家,是她父母留下的,一个小院儿,四间正房,东面加盖了三间配房。年头太久了,虽然正经翻修过,仍然掩饰不了陈旧窄小的缺点。 说起来,她这辈子好像都在为住处上火: 住得最舒心的,当然是公公婆婆那个偌大的四合院,奈何没住多久就被撵了出来。 公公婆婆离世后,她满心以为,那个大四合院会由苏伯海顺位继承,却不想,老两口都有遗嘱,遗嘱上都明明白白地说了遗产全部留给苏衡,且注明了公证人的身份。 给苏衡就给吧,她想着,迟早能想辙弄到手,结果呢? 那个好死不死的孽障,无偿交还给国家了,请相关单位转给需要并适合居住的人。 就这么着,大四合院打了水漂,成了她一想起来就肉疼的镜花水月,连带的也死心了。 离婚前的住的老宅比不了公公婆婆的,格局却也是正经的四合院,正房厢房耳房倒座房后罩房一应俱全,住一大家人全不在话下。 她渐渐地开始没事瞧瞧别人的住处,这样比较着,也就甘心了。 谁承想,她退而求其次也没用,跟苏伯海离婚,算是净身出户。 还有比她活得更痛苦的人吗? 她在苏家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是除了苏辰没一个人承情,每个人都对她满腹牢骚,苏衡那个杀千刀的,更是把她当仇人一样对待。 这不公平! 齐友兰窝着一肚子火,把买回来的菜放到配房,转身进了正屋。 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道。 苏辰二进宫的经历,真把他打击到了,回来后烟酒不离手,隔三差五有人来家里,和他一起吃吃喝喝。 她知道总这样不是个事,可又能怎么样?心情恶劣,总要给他一段过度的时间。 此时的苏辰,正夹着一支烟,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瞧见齐友兰进门,脸色不好,笑问:“买个菜也能生气?谁惹到您了?” “没谁惹我。”齐友兰坐到他近前,“回来时听说,杨清竹跟梁东越领结婚证摆了几桌。” “那又怎么了?不是,那两个人是谁?” 齐友兰失笑,“杨清竹就是孟蕾的妈,你不记得也正常。”他一向不大关心上一辈人,而且这些年都没怎么在家,就算以前熟悉的人,现在大概齐也忘了。 “原来是她有喜事儿。”苏辰若有所思。 “再怎么着,也认识多少年了,她居然连句客套话都没有。我也不稀罕凑那种热闹,主要是她办事也太不上道儿了。”齐友兰这样说着,心里的酸意几乎到了嘴里。 孟蕾成为苏家儿媳妇的时候,齐友兰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连婚礼都没露面,认定是孟蕾高攀了。 可现在呢?那死丫头的生意居然做得红红火火,杨清竹的餐厅口碑也是众口一词的好,母女两个都已跃升到了她无法企及的阶层。 这让她怎么能不意难平? “那边不请您,您其实也可以主动去。”苏辰说,“再怎么着,您现在赚的那些小钱儿,不都是她女婿的下属给您的好处么?” 齐友兰更没好气了,“本来苏衡的钱就该有我的一半儿,让我打他的情念他的好?做梦!” 苏辰笑了,掐掉手里的烟,给母亲倒了杯热茶。这事情,她就算想也没用,连人家在哪儿摆酒席都不知道,去什么去? 他想跟母亲说的,只有股票的事儿,“您总零打碎敲的倒腾股票也不是个事儿,赚那仨瓜俩枣儿够干嘛的?你跟京交所那人不是混得挺熟悉了么?要是想多赚一些,得抓紧了。苏衡回来几天了,那混蛋比狐狸少根尾巴而已,要是知道职员给您好处,肯定想办法杜绝。” “他敢!”齐友兰色厉内荏。 “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苏辰毫不留情地道,“我说真的呢,您别不当回事儿。” 齐友兰语气苦涩:“关键是那边不敢给我正经放水,你当我不想么?” 苏辰不以为然,“有什么敢不敢的?只有您给他的实惠到不到位一说。” “……你姥姥姥爷那些东西,大部分值不了几个钱,现在拿得出手的,也就两个物件儿,我还想留给你呢。” “找人估过价没有?” “估过,一个值三千,一个六七千的样子。” 苏辰沉思片刻,“换成钱送礼的话,人家不见得放在眼里,还是送东西吧,有年月的东西,谁都会当宝贝,价值也过得去。您给我也一样,早晚得转手卖了,做生意没本钱怎么行?” “你……”齐友兰看着他,期期艾艾的,“上班不行么?做生意我总感觉风险太大。” “我进去过两次,什么单位肯收我?” “……也是。” “我刚刚说的事儿,您到底怎么想的?”苏辰定定地望着她。 “我能怎么想?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呗。” ——母子两个这番对话,靳海涛从头听到尾,真要无语死了,但好在没白上火,有可用的消息。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1节 下午,他回了云景小区,上楼找了苏衡一趟,当面把母子两个想通过股票多赚钱的事儿说了。他是知道的,对此苏衡已经做出安排。 苏衡听完,笑了,“我挖好了坑,他们又愿意跳,皆大欢喜的事儿。”说完打了个电话,与对方聊了几句,末了说的是,“你要是有本事让他们倾家荡产,我真得好好儿谢谢你。” 第95章 整极品 一整天,梁东越的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杨清竹办事效率极高,在他办理出院当天,便代为请了一位男性看护、一位负责家务的阿姨。 八点多钟,看护帮梁东越换上西装、大衣,没过几分钟,杨清竹到来,一身米色条纹套装,外罩羊绒大衣,浅笑盈盈地问:“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梁东越和看护一起笑答。 三个人一同下楼,乘上轿车,很快到达民政局,工作人员恰好上班。时间控制得刚刚好。 伤病员领结婚证,普通人难得一见,在民政局倒不算新鲜事。 两人递交了所需证件,随后拍照,顺利地领到了结婚证书。 回到住处,梁东越跟杨清竹商量:“有专门拍结婚照的影楼,我已经预定了一家,等我拆了石膏就能去拍照,有没有意见?” “……这种话蕾蕾也说过,她孩子气,你怎么也来这一套?”杨清竹无奈地摇头,“港剧真是害人不浅。得亏我们一把年纪了,要不然,是不是得嚷着穿婚纱礼服结婚?” “你才一把年纪了呢。”梁东越睨她一眼,“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你少给我泼冷水。” “……”杨清竹不理他,手势灵巧地削好一个苹果,切成小块,码在碟子里,放上竹签,送到他手里。 “要不要拍照?” “你已经定了,难道要取消?”杨清竹答应了,但有条件,“到时候叫上苏衡和蕾蕾,他们结婚的时候仓促,没拍结婚照,到时候给他们拍一套。” “好啊。”梁东越笑,“跟我想一块儿去了,俩孩子那么好看,也得跟咱俩多拍一些合照。” 杨清竹欣然点头,“别提前跟苏衡说,他不喜欢这些。” 梁东越笑意更浓,“不喜欢也得陪着,他哪儿拗得过蕾蕾。” “这倒是。” 午间,杨清竹下厨,负责家务的夏阿姨打下手,捎带着跟她学了两手。 梁东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住处有了家的样子和味道,只不过—— “你觉得这儿怎么样?不行就抓紧换一套房。”吃饭时,他说。 “苏衡在跟沈卓谈建别墅区的事儿,项目要是定下来,我们预定两套,入住之前,就在这儿和我那边来回住着,行么?” “当然。不过,为什么要预定两套?” “一套写你的名字,你爱给谁给谁;一套写我的名字,我要留给我女儿女婿的孩子。既然住别墅,我就要跟蕾蕾苏衡在一起,同住又能互不打扰,是我喜欢的环境。” “这样的话,我们一起住的那套,要从一开始就定下来,我们要参与设计。”梁东越说。 “这事儿得跟苏衡说,估计他也是这意思,要不然何必很积极地参与。” “没错。” 晚间的宴席,是订了酒店一个中型的宴会厅。 梁东越和杨清竹各带了一名助理提前到场,确定餐前点心饮料、菜单酒水,排出宾客的座次。正忙着,苏衡和孟蕾过来了。 两个人都穿了咖啡色羊绒短外套,苏衡搭配的是西裤皮鞋,孟蕾搭配微喇长裤高跟鞋。 是孟蕾特意选的,今天不用穿的太正式,当然也不能太随意。 梁东越看到小夫妻两个,便逸出爽朗的笑容,招手唤他们到面前,“你们来了正好,帮我安排一下手边的事。腿脚不方便,脑子也转的慢了。” “我来,您跟我妈和蕾蕾嗑瓜子聊聊天儿。”苏衡笑微微把事情揽过去,唤酒店人员与自己到一旁细说。 杨清竹满脸欣慰的笑。 梁东越非常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一个女婿半个儿,而且她运气好,别人家好几个儿子加一起,也比不了她家苏衡。他这样想着,笑意更浓。 孟蕾凑到两位长辈面前道喜。 梁东越让她吃糖。 孟蕾挑了花生酥、芝麻糖到手里。 杨清竹忍不住捏了捏她气色极好的小脸儿,“你最近怎么这么爱吃甜的?” 孟蕾振振有词,“吃甜的心情好,心情越好越喜欢吃甜的,良性循环。” 杨清竹服气了,“可真有的说。” 梁东越却不以为然,“孩子又不大,吃喝别总拘着她。” “叔叔最好了。”孟蕾立刻说。 梁东越当然也不会忽视健康问题,“我认识一位牙科专家,回头把他开的诊所地址给你,往后你按他要求定期去看牙,平时就没人敢说你什么了。” “就是呢,我又做体检又看牙医,再被管着也太可怜了。” 梁东越哈哈一乐。 杨清竹啼笑皆非。这下好了,她闺女以后吃东西更有恃无恐了。 受邀的人陆续到来。 苏衡、孟蕾与好友坐一桌,杨清竹的亲友能坐两桌,余下的是梁东越打心底看重的亲友。 并不是正式的喜宴,梁东越又坐着轮椅,自然没人抽疯劝他喝酒,与杨清竹也是点到为止。 酒喝的多的,倒是苏衡孟蕾那一桌。 他们没人想多喝,奈何两位长辈的亲友对他们很是欣赏,尤其梁东越的手足,带着由衷的善意寻过去,喝杯酒,聊几句,互留个联系方式。 几个年轻人对梁家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晓得今天到场的梁家人没有心思不纯的,也就当正经亲戚一样尊敬着,和和气气应对。 梁东真瞧见虞明月,笑着点一点头,半是打趣地问孟蕾:“是不是你们三个小虎妞儿嫌孤单,硬扯了一个乖孩子到队伍里,由着你们欺负?” 孟蕾顺着她的话说:“是呀,我们心多坏呢。” 大家一通笑。 孟蕾这才正式介绍明月:“这是仲开的妹妹,也是我和苏衡认的妹妹。” “也是我妹妹。”张然、商小莺异口同声。 梁东真释然,“那可真好,一看跟你们就是一路人,不投缘才怪。”说着握了握虞明月的手,“孩子,有空到我家玩儿,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 场面话不需当真,虞明月自是笑着说好。 在场的人你来我往地喝过酒,都混了个脸熟,大家就都留在自己的座位上,要么边吃边喝,要么专心吃饭。 孟蕾提议调换了一下座位,让苏衡、李烨林、虞仲开坐一边,她们四个女孩子坐一边。 三个男人当然没意见,说话谈事更方便。 四个女孩凑在一起,说说笑笑间,相互帮忙剥虾和大闸蟹。 其乐融融时,宴会厅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伴随着安保人员劝阻的语声。 众人齐齐望过去。 想要闯进来的是商小月,她拎着一个礼盒,身穿浅色套装,妆容精致,面颊泛着酒后的红晕,眼神也明显是喝多了的发直。 她对身边安保人员的低声劝告充耳不闻,伸长脖子四下张望。 而在这时,她身后出现了两名年轻女郎,两女子分别望向苏衡和虞仲开的方向。 苏衡和虞仲开齐齐望向商小莺。 商小莺察觉到,轻声对两人说:“撵出去。” 于是,苏衡、虞仲开分别向一名女郎示意。 商小月总算看到了杨清竹,也找到了虞仲开。 她不管不顾地推搡安保人员一把,捋一捋头发,迈步向前。 然而脚步刚跨出,人就被两个女郎一左一右架住,不由分说地拖了出去。 安保人员也有点儿懵,但更多的是松一口气,道歉后退出,将宴会厅的门关拢。 “走错地方的人,不用在意。”苏衡说。 大家也便释然,很快恢复到之前的氛围。 商小莺有些头疼,“那东西怎么越来越像鬼?简直阴魂不散地膈应我。” 张然说:“怎么着?现在一起出去揍她一顿?” 孟蕾瞪她一眼,“你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在酒店打人,失身份。” 虞明月不知就里,困惑地瞧着说话的三个人。 张然、商小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之前的事。 虞明月听完,瞥哥哥一眼,蹙了蹙眉,“这样说起来,事情算是哥哥惹的,让他解决好了。” 三只小虎妞面面相觑,随即同时笑出声。 对面三个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俱是投来询问的目光。 “没事没事。”张然和孟蕾齐齐摆手。 商小莺附和,“刚讲了个笑话,不关你们的事儿。” 再怎么样,也不能在饭桌上嚷嚷这种事,何况虞仲开不亚于受了无妄之灾——他又不是温温吞吞的性格,并没给商小月好话,除了明月这做妹妹的,谁都不好意思让他善后。 孟蕾笑过之后,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酒,说:“等我先摸摸商小月的底,然后,对症下药地收拾她。”前世今生的商小月,都有知三当三的毛病,还专对堂妹身边的男人下手,不好好儿教训实在说不过去。 “到时候记得跟我们打招呼。”张然说。 “一定。” 第二天,孟蕾跟靳海涛打了招呼,让他安排人查一下商小月的人际关系,尤其是男女关系。 靳海涛满口应下,问清楚商小月的身份,说最多三天就能交上调查报告。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2节 有苏辰在身边时时提醒催促,第二天一早,齐友兰打电话沟通之后,取出价值三千的老物件儿,去往约定的茶楼。 不论如何,她得打动玩儿得转股票的人,让她稳赚一段时间。只有这样,她和苏辰才能有足够的钱,也就又有了底气。 等到不差钱了,苏辰可以开铺面做生意,声势造出去,就不用再愁娶媳妇儿的事。 本地人要是挑三拣四的,那她也不稀罕,直接托人,找个外地的不知情的。想来京市想要京市户口的女孩子多的是,就算大学生怕也不在少数,而长得漂亮又愿意嫁给苏晨的大学生,找到也不是多难的事。 就算孟蕾做生意成功又能怎样?终究是学历拿不出手。 她就是要给苏辰找个处处压孟蕾一头的媳妇儿,届时倒要看看,苏衡是个什么脸色。 第96章 整极品 与齐友兰有约的是季建国。这人与苏衡、李烨林是校友,亲弟弟在京交所上班。 季建国自炒股以来,斩获颇丰,生活品质算得实现了阶级的跨越。不为此,齐友兰也不会费尽心思地跟他搭上关系。 在小小的包厢内相对而坐,听齐友兰说起股市相关的话题,季建国第一百零一次发出疑问:“这些事苏衡可比我玩儿的明白,孟蕾也没失手过,您为什么不找儿子儿媳妇呢?说真的,我的能力真比不了他们。” 齐友兰满脸的不以为然,“孟蕾不失手,还不是苏衡在背后指挥着,也只有不知情的外人高看她罢了。” 季建国没言语。她贬低小儿媳妇从来不留余地,简直是从头到脚地透着嫌弃。只是,能把四个自选商场经营得生意一直火爆,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 这女人是自以为是的一根筋,为人处世实在不招人待见,把小儿子惹得出手给她挖坑,纯属自找的。 齐友兰喝了口茶,身形微微前倾,诉诸约见的初衷:“时间也不短了,你当然是帮了我不少,却一直是小打小闹。我现在跟我家老三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过了阳历年,离春节就不远了,年关难过啊,你能不能正经帮我们一把?” 季建国面露难色,“阿姨,每次见面我都跟您再三强调,炒股风险太大,内地股市是刚兴起来,在海外早已经过不知多少次风波了,倾家荡产的不计其数,破产寻短见的也比比皆是……” 齐友兰打断他:“我明白,你说的那些我明白,但别处是别处,跟眼前的形式不一样。内地的股市刚热起来没错,赚钱容易也就是这两年,对不对?不论如何,你帮帮我,这对你来说又不是多难的事。” 她适时地把带来的礼物递到他手边,“现在我们情况实在是不好,表示心意的东西也就有限,但以后我们情况好了,绝对不会忘了你,甚至于,你帮我们赚到的钱,我们可以给你一定比例的分成。” “不用不用,这样可不行。”季建国连连笑着摆手,“说白了,我只是无偿给您建议而已,您可别把这件事弄得太复杂。 “我们同是买股票的人,向熟人推荐哪支股票并不违法,但涉及到送礼,我真的会很为难。在股市中没有常胜将军,就算牛顿,炒股也摔过跟头——我不能保证您稳赚。” 齐友兰才不管那些,“但你炒股赚到大钱了不是么?现在跟你爱人都不用工作了,一天天的不知道多逍遥自在。你买哪支股票让我也买哪支不就得了?”她将礼物推回到他手边,做个拜托的手势,“帮帮忙,明年我得让我家老三有个正经的营生,赶紧娶媳妇儿生孩子,手里总是紧巴巴的可不行。” 季建国于是明白,这人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也就对钱没什么概念。 说起来,齐友兰现在手里怎么也得有几千块,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 可是很明显,她不是往下看的人,大概每天都在盯着、估算着苏衡和孟蕾有多少钱——那根本没得比,所谓他赚到的大钱,到了那两口子面前,都属于人家不屑一顾的数目。 放着好好儿的日子不过,偏偏要作死,那好吧,他既然赶上了,就好好儿送她一程。 季建国做样子犹豫片刻,勉为其难地收下礼物之前,说:“咱们得先小人后君子,轻重我已经再三说过,往后能帮您赚到钱,当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赔了,您也不能记恨。 “自一开始我就说了,我弟弟从事证券交易,给人建议的话,需要走正规程序,签委托书,他其实很反对我再三给您建议,这件事您可不能跟他说,说了他一准儿跟我吵架。对了,要不然您去找他吧?签一份委托书而已。” “不用不用,我只信得过你。”齐友兰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之所以找上他,就是因为他弟弟不正经搭理她,说白了,根本不接受她的委托,别人也是一样。不为此,她干嘛从苏衡拥趸的周边人际想辙? 她正色承诺,“以后你让我买入我就买入,让我放出我就放出,不管是赚还是赔,你都不用负任何责任,但是,我赚到钱之后,绝对亏待不了你。” “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季建国面上笑着,心里却在吐槽:就你把你小儿子当仇人的德行,谁能指望你真正感谢谁?对此,他庆幸的是,自最初到最终与她的来往,冲着的只是与她有关也无关的苏衡。要不然,谁会染指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他又没毛病。 两人聊了将近一小时,辞了齐友兰,季建国先电话联系苏衡,随后打了辆面的去见他。 苏衡刚和沈卓谈完事。 季建国知道他性格,便长话短说,末了递上齐友兰送的礼物,“我对这类东西不感兴趣,借花献佛,给你了。” 苏衡看了看,是一个鼻烟壶,年月不短了,材质一般,手工活儿不够精细,属于纯粹靠年月久值钱的东西。 他偏一偏头,“上车,一起去找懂行的估个价。” 季建国不知道他的真实用意,欣然应下,“正好我也长长见识。” 先后去了三个地方,估价的人有两个是老行尊,估价都是三千。 回到车上,苏衡打开储物箱,拿出里面鼓鼓的牛皮信封,数出四叠百元大钞给季建国,“她要是再给你老物件儿,你还给我,我转送给我爸。” 季建国不肯收钱,“你说的事儿绝对没问题,钱我不能收,与其给我好处,你不如帮我把手里的钱兑换成港币。” “一码归一码。”苏衡把四千块钱放进他随身带的公事包。 季建国很不安,“不是,你这给的也太多了……” “这只是劳务费的一点点而已。”苏衡笑微微的岔开话题,“真要出去发展?” “对,我媳妇儿命令我年前必须赶过去,手续快办妥了,最棘手的是钱这方面。”季建国说,“那边的银行倒是可以开户存人民币,也给兑换港币,但有限制。可就算没限制,我也得带着现金过去——那边不认我们的存折,所以不如兑换好了带过去。” “你带着换好的港币,路上也不安全吧?” “是啊,不兑换不行,到那边什么都得用钱,兑换的话,又怕被偷走。” 苏衡思索片刻,“你们直接过去?在那边有特别信任的亲友么?” 季建国苦笑,“只有一个愿意协助我们办出境手续的亲戚,谈不上信任。正式离开前,我媳妇儿得先过去一趟,看看房价,买不起就先租个差不多的地儿。” “有一个先过去就好办了。”苏衡说,“我有个发小高考之后去了那边,现在开了个软件公司,跟仲开注册的公司经常有业务往来。 “你媳妇儿过去探路的时候,把需要汇兑的数额告诉仲开,他立个业务往来的名目,你媳妇儿带上到我发小公司取钱的文件,直接拿按汇率结算的港币。 “当然这得估算好时间,你媳妇儿要先去银行开户,或者租个保险柜,这样拿到钱之后,可以直接存起来。 “安全方面不用担心,我打好招呼,让发小安排人送你们到银行。 “钱存起来之后,你再把仲开垫付的钱给他就可以了。 “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行啊,太行了!”季建国大喜过望,笑得见牙不见眼,却又不免担心,“用这种方式帮我们带钱过去,虞仲开和你发小会不会有麻烦?” “没麻烦。现在哪儿的制度都不完善,怪不了人可哪儿找空子,而且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业务往来,又没碍着谁。”苏衡一本正经的。 季建国大笑,转手拿出刚到手的钱,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到了他也没争过苏衡,好说歹说才退回去一千块。 苏衡从不是拖拖拉拉的做派,当即带季建国回家,发邮件给发小,打电话让虞仲开过来一起吃午饭。 孟蕾没在家,去找梁东越和杨清竹了。不少事情要说,苏衡就没做饭,从香锅鱼订的餐。 到下午两点钟,季建国最担心的港币问题谈妥,到时候相互打好招呼就可以。 需要季建国引着齐友兰陷进陷阱的事,有了详尽的方案,说起来,跟诱使一个人迷上赌博再输掉家底的区别不大,没什么新奇的。 虞仲开打趣苏衡:“我都觉得有点儿不厚道了,要不要先给你妈提个醒儿?” 苏衡面色平静,“她针对我的时候,可从来没提醒过。只许她没完没了地给我放火,不许我给她浇一盆冷水?” “也是这个理。”虞仲开转向季建国,把齐友兰对苏衡干过的那些破事儿科普了一下,比如打小就嫌弃苏衡,基本没怎么亲自带过;逼着苏衡到她选的单位工作;对孟蕾不满意,连婚礼都不参加;给苏衡找好明娇那样的下家,要小两口离婚等等。 他也是怕季建国怀疑苏衡人格有问题,末了说:“比起苏辰,她这些只是小儿科。” 季建国瞠目不已,百思不得其解,“这还小儿科?哪一件事拎出来,也足够人记恨一辈子了。”旋即释然,“我明白了,你们不是像有仇,这根本就是有仇啊。” 苏衡和虞仲开俱是一笑。 孟蕾去找母亲和新任继父,一是单独表示祝贺,二是有事请他们参详。 梁东越住处和她家里一样,有城区图,而她带来了一幅待售地皮分布图,两相对照,可以更明了地看出她看中的一块地皮有没有商业价值。 此时,三个人在书房,两张图都悬挂在墙壁上。 孟蕾的目标地皮,有两个废弃的小工厂和一些小作坊,早几年政府回收,向外出售,一直没有人拿下,原因不是价格高,而是面积近两千平方米,建小区实在不够用,单纯买地皮建公司、自建房的则觉得面积太大,只买一部分又不行,由此,这里就得到了冷遇。 “等到举办亚运会之后,经济会真正步入腾飞的阶段。这块地附近要景点有景点,要商业区有商业区,一并繁荣起来也就一半年的事儿,所以我得尽快拿下来,早早筹备。”孟蕾说。 梁东越将轮椅往前移动一些,仔细对照着两张图,深思后颔首,“没错,以后这里的人口流动会非常大,做什么生意都亏不了。你想用来做什么?” “美食街怎么样?”孟蕾笑着走到母亲身边,挽住她手臂,“要做特色美食街,您要成为第一个入驻的商家,再开个香锅鱼分店,或者做其他的特色美食。” 杨清竹笑了,“你的意思是,拿下地皮之后,盖好商铺,以后招租?” “是呀,我思来想去,感觉最牢靠的营生是收租,旱涝保收。其他的行业做着都有所图,怎么样都要费心费力,收租却是一劳永逸的买卖。” “再找不出比你更懒的人了。” “这想法太好了,我支持。”梁东越毫不掩饰欣赏之情,“苏衡怎么说?” 孟蕾说:“还没跟他说,你们要是没意见,这件事我自己办。”她好歹是业绩不错的青年企业家,相关部门又不会扣着地皮不批,办妥后再告诉苏衡也不迟。 梁东越不以为意,对杨清竹说:“到时候你陪蕾蕾去。”停一停又说,“等你规划好,我给你联系靠谱的设计师、施工队,然后介绍一些餐饮界的人给你,初期声势造出来,招租会更顺利。” “嗯!”孟蕾替下母亲,推着继父到客厅,给他削好苹果后说,“我对爸爸这个词儿没什么好感,以后大概会一直喊您叔叔,或者梁爸爸,您有没有意见?” 梁东越开怀而笑,“没意见,只要我们蕾蕾不烦我,不帮着你妈妈欺负我,真就是什么都不愁了。” “我怎么忍心帮谁欺负您呢?什么事都一样,我都只帮占理的那一方。” “那可太好了,我心里踏实了。” 杨清竹横了一大一小一眼,又笑。 转过天来,孟蕾让靳海涛开车,接上母亲,带上足够的资金,去办理地皮的事。 事情没有任何悬念,主管部门再怎么认定这块地前景好,始终没人拿下也觉得败兴,现在,孟蕾这个今年本就没少倒腾小块地皮的小企业家前来,他们只有欢迎的份儿。 两相里客客气气有商有量的过程中,孟蕾拿下了余生旱涝保收的资源地。 当天晚上,进行过缠缠绵绵的运动交流之后,孟蕾强忍着睡意,把这事儿跟苏衡说了,“文件放到保险柜里面了。” 苏衡再一次对媳妇儿刮目相看,抚一抚她的小脑瓜,夸一声聪明,随后打趣她:“你主业到底是什么?自己知道么?” “我主业是开开心心过日子,”孟蕾小猫似的蜷缩在他怀里,“那不是你的一个心愿吗?我的任务是为你实现。” 苏衡心海中尽是阳光与春风,低头予以一记深吻。 第二天,孟蕾和商小莺先前嚷着要买的摩托车,苏衡和虞仲开一起为她们选定了一款适合的机型里最好的,分别送到了楼下。 苏衡是数落过媳妇儿胡闹,却不会阻挠她的兴趣爱好。既然她是认真要学,他就尽早给她买回来,教她驾驶技巧。 孟蕾瞧着黑色的摩托车,高兴得不得了,当下便忍不住抱了抱他,“我们抓紧些,争取十来天拿下e本。” 苏衡神色柔软,“问题不大。” 商小莺那边的反应,和孟蕾大同小异,和虞仲开腻歪够了,等他离开去办正事后,就打电话跟张然显摆。 张然连舒适度很高的四个轮子的轿车都不肯学,对于需要带着头盔避免喝风的摩托车更没兴趣,只是恼火于自己又成了掉队的那一个,“你们两个就不能消停点儿吗?一出一出的没个完。” 商小莺只是笑问:“张大小姐,你要不要雇个人,替你开摩托车?”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3节 张然气笑了,“滚。” 孟蕾那边,则由苏衡开着摩托车出去逛了。 苏衡在市中心一个地方停下来,摘下头盔,指一指陈旧度到了摇摇欲坠的老式建筑,“这儿也是你的,明年一并拾掇出来,建立你的事业总部。” 又一重惊喜到来,孟蕾紧紧地搂一下他身形。 苏衡笑着握一下她的手,“长久收租的营生特别好,回头你跟张然、小六说一下,让她们明年跟你一起忙活,换个方式而已,比如弄地皮建个出租楼,毕竟像你拿到的那样的地皮,可遇不可求。”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约好了,明天上午聚一下。”停一停,孟蕾问,“你怎么会帮我张罗这种事儿?” “你们三个一样,看起来都是得过且过,其实特别缺乏安全感。” 孟蕾想想,还真是。 对感情缺乏安全感,却不懂得如何经营,不满了、受打击了,就会破罐破摔。却又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假如伴侣肯为自己付出、改变,自己就也会积极地变得更好。 对于财富,与对待感情差不多,手里的钱不够多的话,就放一边存着,不大肯动脑子利用继续富起来; 感觉钱够多了,又会担心守不住,所以张然闹过宁可同居也不结婚的事件,所以小莺学习财务管理,所以孟蕾在创业期间仍然寻找收入绝对稳定的财路。 ——这些,苏衡也是渐渐品出来的。 三个小虎妞这些共同点是巧合么?他认为不是。 凡事归咎于时代,他总觉得矫情,可她们的没安全感,真就是受了时代的影响。 从她们出生到如今,三起三落的浪潮,从不曾介入,却都感受过浪潮来临、余波造成的诸多乱象或可喜的景象。 别说她们了,就算很多上年岁的人,瞧着如今情势好了,偶尔也不免担心只是一时的,笑着说就怕一朝回到某某年。 但很奇异的是,三个小虎妞始终保有着单纯。 不管怎么说,她们应该被生涯善待。如今都算有主的人了,他自然会尽力对蕾蕾好,另外两个,就是仲开和烨林的事儿了,估计都会越来越好。 到了约定开个小会规划下一步事业的上午,孟蕾先收到了靳海涛交给她的调查商小月的报告,刚要出门,又接到了小莺的电话。 “蕾蕾,计划有变,我得先去我爸妈那儿一趟,商小月在家里闹自杀,她爸妈去找我爸妈耍混蛋了。”商小莺的语气很急,任谁都听得出她的气急败坏。 孟蕾赶紧说:“别生气,我跟你一起去,马上下楼,到了再看看是什么情况。你叫上然然一起吧,我让海涛送我。” “好。” 路上,孟蕾仔细看了看那份调查报告,注意到两个情况,唇角不屑地上扬。 不出意外的话,商小月是真看上了虞仲开,目前正在恋爱脑的阶段,要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尝试把人抢到手,而就算抢不到,也要搅和得小莺和虞仲开谈不成恋爱。 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她眼中闪过冷芒。 第97章 整极品 三个人到商家的时候,商先生已经去上班,出门时怕妻子被气出个好歹,拽上了商小月的父亲,留下两个女人论长短。 商太太应门时,见女儿的好友也过来了,脸色一扫阴霾,逸出发自心底的笑,一面张罗茶点,一面与孟蕾、张然说笑。 商小月坐在沙发上,目光玩味地瞧着商小月的母亲石秀娟。 石秀娟的眼睛却有些忙不过来,视线在三个女孩身上梭巡,细看她们穿的衣物、戴的首饰,心里的酸意压也压不住,埋怨女儿没用:要是也能交到孟蕾这样的朋友,现在跟着发大财的不就有他们一家了? 等着母亲和好友寒暄完毕,茶点上了桌,商小莺视线变得凉凉的,问石秀娟:“三伯母,到底怎么回事?我瞧着您在我家坐着挺踏实的,也就是说,商小月没出事儿,对吧?” 石秀娟立时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商小月?那是你五姐!” “她就差脱光了往我交往的男人床上爬了,这样的姐妹您有几个?我是不会认那种玩意儿是一家人,何况原本只是堂姐妹。” 石秀娟面上闪过一丝难堪,转而愈发地疾言厉色:“你这是解决事情的态度!?” “解决什么!?”商小莺暴躁起来,把刚端起来的茶杯重重掼到茶几上,也不讲基本的礼貌了,“你连个一二三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儿地挑我说话的刺儿,到底谁不想解决问题?!说不说?不说赶紧滚蛋!” 孟蕾、张然绕着手臂,绷着小脸儿凝着石秀娟,目光不善。 商太太算是态度最好的,坐在那儿闲闲地喝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小虎妞三人组真不是浪得虚名,处理事情的态度全随心情——这是石秀娟没想到的。她再怎么着,也没有一对四的本事,只好自行化解尴尬,喝了口茶,说出找上门的原因: “我家小月今天早上要上吊自杀,幸好发现的及时,人没出事,但现在精神状态特别不好。你们是不知道……” 孟蕾打断她:“送没送医院?” 石秀娟刚按下去的火气蹭一下子又蹿上来,但一看说话的是孟蕾,只好拼命地把火气再度压下去。 她和丈夫、小月都在罐头厂工作,而厂里今年找到的最好的销货方,就是孟蕾名下的大型商店和四个自选商场。 要知道,自选商场如今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存在,厂里的各类罐头摆在里面,出售的同时自带打广告的效用:众所周知,自选商场选择的供货方,先决条件就是质量与卫生过关、手续齐全。 一般人买日用品,基本上超过三次,就能记住产品名字和厂家,而只要超过三次,大概就会形成习惯,在不短的时间内持续购买。 简而言之,孟蕾是厂里的大客户,厂长见了这小姑娘都要点头哈腰的,石秀娟和丈夫只是厂里的小领导,更不敢得罪她。 石秀娟说:“没送医院,我们救下来之后,她缓过来了,但是精神状态很不好,不停地说不想活了,我们出门前,找了两个邻居看着她。” “没送医院啊,”孟蕾慢言慢语却又不容打断,“那么,精神到底有没有问题,可不是你说了算。 “没送医院,没有院方的检查结果,就算报警也没用。在自己家上吊,怪得了别人? “闹自杀的案例多了,不论成功与否,只要是自己选择的结束生命,我都没听说过为那种人向别人追责的。 “所以,你过来的目的是——” 石秀娟被这一番话噎住了。 小月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待查;小月自杀的事,只是她自己的责任,这些正是石秀娟一语带过不想多谈的事,孟蕾怎么偏就揪着这些说? 但是,想说的话怎么样都能说出口,只要不介意方式是否雅观—— 石秀娟暗戳戳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随后一拍大腿,哭诉起来:“我家小月命苦啊,怪我肚子不争气,只能生她一个,平时但凡有什么事,连个帮她的兄弟都没有……” 孟蕾和商小莺、张然面面相觑,这是唱哪出呢?等会儿是不是要躺地上打滚儿? 商太太瞧着那个妯娌,很是没好气:你只生了一个,难道我就不是?我可不是只能生一个,而是生一胎就够够的了。你家小月没兄弟帮衬,难道我家小莺就有?真她奶奶的神经病! 石秀娟的戏还在继续唱:“小月十六七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个男的,可是阴差阳错的,那人好几年没个音讯……要不是为这个,追她的人也不少,她怎么会拖到现在还没结婚? “今年好不容易见到那个人了,才知道他居然在跟自个儿的堂妹交往。 “这种感情的事,换了谁能想得开?加上年岁轻轻的,根本经不起事儿,她可不就不想活了? “唉,我们小月的日子怎么这么糟心?” 她抹一把泪,恳切地望向商小莺,“小莺啊,你可怜可怜你五姐行不行?好歹帮她把疯魔的这一阵度过去行不行? “不论怎么样,你跟那个男的没事就去看看她,这不是多难的事儿吧? “她精神状态真的很不好,喝了酒发酒疯,不喝酒更疯疯癫癫的,一说带她去医院,她就认定自己被当成了神经病,寻死觅活的,今天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要不是闹到这地步,我真没脸跟你说这些。 “你帮帮她,也帮帮我这当妈的,好不好?只要你答应,我给你跪下都可以。” 说到这儿,她站起来,竟然真朝着商小莺跪了下去。 孟蕾颈子一梗。 商小莺气笑了。 张然面无表情,她在看戏,却更关心放在膝上的手袋,时不时往里瞄一眼。 商太太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起身一把揪住石秀娟的衣领,将人推搡回先前的座位,言语像是从齿间磨出来的:“跪什么跪?你当这是什么年代?要是跪下去我闺女也不答应,你是不是也要撞墙割腕,需不需要我帮你找根儿绳子上吊啊?” 石秀娟大声哭起来,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演这种戏驾轻就熟,效果难辨真假。 孟蕾回过神来,转身望着两个好友,“之前我都没注意,今天才知道,自选商场里一部分罐头的供货方,是商小月和她爸妈上班的那个厂子。” “是么?”商小莺和张然同时出声。蕾蕾先前用不着关心谁在供货方那边工作,她们更没关心这种事的理由。 “是的,千真万确。”孟蕾犹豫地说,“你们说,员工一家三口是这个样子,我那个供货厂家可靠么?” “不好说诶。”张然乖乖做起了捧哏的。 石秀娟听到这儿,哭不下去了,掏出手帕擦了擦脸,说:“孟蕾,你想多了,这就是我们商家的家务事。过日子么,谁家没本难念的经?” 孟蕾点一点头,“没错,像我生父那边,继姐进监狱了;苏家那边,苏辰进去两回了,这些破事儿,我估计京市的人得有一大半知道。 “但是没关系,跟那种人划清关系就好了,我相信,没有人会认为,我和苏衡还会跟李素馨、苏辰来往,也没有人因为他们的事,质疑过我和苏衡。” 她笑盈盈看商小莺一眼,“小莺已经不认那种堂姐了,我认为做得非常正确。” “是吧?”商小莺总算现出了招牌式的笑容,现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张然说:“有些所谓的姐妹,还不如行得正坐得端的仇人,实在不是东西。有必要的话,登报发个声明。” 石秀娟气的眼前发花。长得那么人畜无害的女孩子,说起话来怎么那么狠又那么损呢?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就把堂姐妹两个的关系拆开了。照孟蕾的逻辑,她和丈夫是不是要把小月扫地出门? 孟蕾打开放在身侧的宽大的手袋,取出一个文件袋,再从里面取出一叠照片,选了一张放到茶几上,轻敲两下,“你刚刚那些话,会让人产生错觉,认为商小月这几年来都在等一个人,我不得不纠正。” 石秀娟探身过去,见那是女儿和一个年轻男子的合照,举止并不亲昵。事关女儿的清白,她忍不住冷了脸,“这又能说明什么?难道跟谁合影,就是跟谁谈过恋爱?孟蕾,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怎么青天白日的往人身上泼脏水?” “急什么?”孟蕾笑笑的,抽出第二张照片,放到茶几上。 “这……”照片中,人物相同,勾肩搭背的姿势,石秀娟强辩,“这都什么年代了?女孩子也有不拘小节的,有几个铁哥们儿很新鲜么?” “铁哥们儿?”孟蕾慢悠悠地,把手里的照片一张张放到茶几上,“你有多少铁哥们儿?你跟他们平时也都是这样不拘小节么?” “……”石秀娟不但说不出话,脸色也变得特别难看。 商太太本来没兴趣看商小月那张欠抽的脸,见妯娌这个反应,倒有了兴致,凑过去看,这一看,就忍不住“呀”的一声,“这这这……这张是给男的搂怀里,男的是要亲她脸吧?这男的个儿可不高。诶呦,这张就是两人想亲没亲上,特意让人照的吧?天哪,那男的爪子摸她哪儿呢这是?”说话间有了重大发现,“不对!这两张里面的男人不是同一个!” 石秀娟想不通,女儿为什么和人拍这种照片,她更想不通,孟蕾是从哪儿找到的这些照片。她又急又气,在这大冬天里,额头沁出了汗。 商太太匆匆看过孟蕾出示的所有照片,结论是只有第一张是正常的,其他的都有亲昵的举止,最重要的是,与商小月这样亲近的男人,只照片中就有四五个。 她心念一转,手势迅疾地把照片归拢起来,放回到孟蕾手里的文件袋,“好孩子,这会儿你看好这些照片,回头给我。” “没问题。”孟蕾甜甜一笑,心说照片都有底片,您要多少就有多少,根本不用担心损毁的问题。另一面她想着,回头得问问海涛,怎么搞到的这些照片和底片。 石秀娟心急得快失去理智了,起身要去夺孟蕾手里的东西,“那是我女儿的照片,你们从哪儿弄来的?是不是用了违法的手段?当心她去告你们!” 商太太一把将人推得跌坐回去,冷笑道:“告我们?你能不能先担心一下别的问题?你们一家三口,再来我们家耍无赖,我就把那些照片登报,揭露商小月乱搞男女关系,遇到不搭理她的男人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闺女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出色的有缘人,商小月偏要进来横插一杠子,谁给她的脸?谁又给的你们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帮着她来骚扰我闺女?!” 孟蕾收起公文袋,挎上手袋,起身时对张然打个手势。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4节 张然点一点头。 孟蕾睨着石秀娟,语气沉冷:“今天是工作日,你们一家三口都没去上班,自导自演低级的戏也就算了,还强行耽误别人的时间。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所在的厂家,根本不会严格约束员工。 “等下我就打电话给你们厂长,想继续合作,就先清理一下滥竽充数的员工,而且,我真的不希望看到,我的商场顾客购买的商品,有你们一家经手的。” 一个外人,平白来管别人的家务事,还有心让他们丢掉工作,这不就是财大气粗耍横么?石秀娟的愤怒到了顶点,声音倏然变得嘶哑:“莫名其妙!这跟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你这明摆着是欺负人!” “对啊,我是在欺负人,”孟蕾大大方方地承认,语气冷森森的,“跟你们学的。无中生有、自杀威胁、道德绑架,你们做得很顺手,我听着很恶心。 “搞掉你们的工作只是刚开始,往后再管不好商小月,再纵容她没皮没脸地惦记小莺身边的人,我会尽心竭力地,欺负你们一辈子。” 第98章 整极品 见孟蕾要走,石秀娟语声都变调了:“你等等,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量,别一开口就要拿掉我们的饭碗啊……”说着话,全力推开跟前的商太太,冲到孟蕾身边,将人拦下。 “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们闹你们的,我们忙我们的。”孟蕾虽是这样说,却没再往外走。 商太太站到孟蕾身侧,对石秀娟说:“现在肯好好儿商量了?早干嘛去了?”说完握了握孟蕾的手,给她一个眼神。 孟蕾了然地笑着点头。商太太不让她把事情做绝,省得那一家人狗急跳墙,她本来就是这打算,但狠话必须得放下,何况那本来就是她可以轻松办到的事。 石秀娟有什么不明白的,在一家人的前程和女儿的痴心妄想之间,她当然要选择前者,说话也就打心底低声下气起来: “刚刚都是我不好,太急躁了,说了一通胡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你要一直是这种态度,至于闹到这地步?”商太太半是数落半是打圆场,转身要两个人就座,“平心静气地聊聊。” 先前说话最少的张然打开了话匣子:“商小月从一开始就是死皮赖脸往虞仲开跟前凑,人家根本不认识她,更没搭理过她。”随后,将在餐厅先后见到虞仲开、商小月的事娓娓道来。 紧接着,孟蕾说了母亲和梁东越领证当天,宾客目睹商小月找过去的那一幕,“那天她喝醉了,苏衡和虞仲开的助理及时把人带走,才避免了她在大庭广众下出洋相。 “宴会厅外,她吵闹了好一阵子,口口声声要见虞仲开——多奇怪,我妈妈领结婚证,她拎着礼物过去,要见的却是虞仲开,酒店工作人员都想把她送派出所了。 “我和然然说的事情,都是有外人可以作证的,绝对不是我们编排她。” 石秀娟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果然,家里人品行不端,做了过分的事,亲人总是最晚知情。 商小月上吊只是跟父母虚张声势,石秀娟自一开始就清楚,但女儿最近总喝醉抽疯也是事实,她和丈夫瞧着特别心疼,便无条件相信女儿说的话,误以为是女儿和虞仲开相识在先,几年后却被商小莺撬了墙角。 不为此,他们怎么会理直气壮地找过来? 商小莺对石秀娟说:“商小月动不动造女孩子的谣,见谁有钱了就是傍大款得来的,见谁找了个过得去的对象,就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抢了她的。她要不是那个德行,我也不会见她一次掐一次架。 “这次的事她实在是过分了,我也受够她那个小丑嘴脸,根本不是你们要找我说道的事,是我需要你们给个交代。” “我……”石秀娟的头无力地垂着,“我没教好自己的女儿,我给你们道歉。”说着站起来,向四个女子鞠了一躬,“我保证,以后竭尽所能地约束小月的行为,最起码,不会再让她靠近小莺交往的对象。至于我们的工作……”她恳求孟蕾,“能不能别让厂里开除,让我们自己辞职?开除的话,影响真的太大了……” 这人混不吝的一面很讨厌,但正经面对问题的时候,倒是挺客观理智的。孟蕾缓和了态度,“我也知道,谁家过日子都不容易。这样吧,商小月开除,你跟你丈夫,一个一切照旧,一个停薪留职半年,具体谁放假,你们自己定。 “半年之后,如果我发现,你和你丈夫并没真正去管商小月,我再请厂长开除你们也不迟。反过来说,只要你们尽心去管了,不管有没有效果,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说完,孟蕾看了看商太太和小莺,母女两个俱是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谢谢,太谢谢了……”石秀娟何曾想过,自己竟会在女儿被开除的时候,还会由衷地感激别人。 “谁在家里休息半年?”孟蕾瞧着她,“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 “现在就能决定,我在家待半年。”石秀娟说的毫不犹豫。 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做这种决定?让你丈夫做一阵家庭妇男不好吗?孟蕾腹诽着,却也懒得管,指了指座机,对商太太说:“我用一下电话。” “这还用打招呼?”商太太抓了几块软糖给她。 孟蕾一面吃着软糖,一面找出罐头厂厂长的联系号码,拨打接通后,寒暄几句,轻描淡写地说了对石秀娟、商小月两人工作的意见,给的理由是商小月精神状态不大好,做了些奇奇怪怪的事,其母要请假照顾半年左右,这也是她希望看到的,末了问厂长是否为难。 厂长毫不犹豫地说不为难,全照她说的办,还问什么时候能请她吃顿饭。 孟蕾笑着说最近比较忙,想吃饭可以找东城自选商场经理李大友。 厂长对这答复已经是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听话听音儿,石秀娟于是明白,自己一家的前景,真的掌握在孟蕾手里。细想一下真有些恐怖:两个老板说笑间而已,就决定了别人手里的饭碗。 到了这地步,她不免怨恨女儿闲得横蹦瞎胡闹,这下好了,实打实踢到了铁板,人家岿然不动,自己却伤筋动骨。 告辞回家时,石秀娟第一次体会到灰溜溜到底是什么意思。 家里安安静静的。 说过的什么请邻居帮忙看着女儿,只是石秀娟顺口一说罢了。 商小月窝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捧着游戏机玩儿俄罗斯方块。 石秀娟进门后,站在床前,说:“你被开除了。” “开除了?”商小月懵住,丢下游戏机坐起来,费解地望着母亲,“为什么?就因为我最近请假多一些?我那个车间主任疯了吗?” “因为今天这件事,孟蕾出面干涉了,咱们厂子最重视的客户就是她,她打了个电话,厂长立马答应把你开除,我也要停薪留职半年。” 商小月嘴角翕动着,“怎么会这样?就她那个德行,也有胆子做这种事儿?”但人家真做了,而且别说她,连父母都没辙。 前两年厂里效益不好,无理由开除的员工多的是,今年效益上来了,仍旧在陆陆续续开除员工,为的却是让新招聘的人取代那些不够认真负责的。 心念转动间,她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我的事是不是没谈成?商小莺不答应带着虞仲开来看我?” 工作都没了,生身母亲也要被迫在家里蹲半年,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她那些烂糟事儿。 石秀娟心寒不已。 无条件相信女儿的时候,瞧着她毕竟没闯出什么祸,更没人找到面前说难听的话,石秀娟和丈夫真的以为女儿挺优秀的,可今天…… “看你什么?看你演戏?人家小莺以前是话剧团骨干。”石秀娟挖苦道,“我们真是一家子糊涂蛋!你这个唱戏的没常识,我跟你爸也没常识——上吊被救下来,脖子上怎么都会留下一道痕,一般要好一阵没法儿正常说话——你要人来看我们多愚蠢多可笑么?” “您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商小月委屈起来,把话题往别处扯,“我喜欢上谁有错么?我要是嫁得好,咱家不也就好起来了?我比商小莺差什么了?而且是我先喜欢上虞仲开的……” 话说到这儿,猝不及防的,她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身形不自主地倒在床上。 耳畔嗡嗡作响,脸上热辣辣的,她震惊也愤怒起来,“您居然打我!?我到底……” 话刚开了个头,石秀娟把一摞照片狠力摔到她脸上。 又似一记狠狠的耳光。 商小月看着散落在床上的照片,心沉到了谷底。 她都不用查,就知道这些照片的来处。 以前跟一个照相馆里的学徒谈过一阵,那人有机会就跟她拍一两张照片留念。 后来她了解到他家境不好,恰好跟另外一个人交往得不错,便要提出分手,偏偏很倒霉,提出之前被他发现她脚踩两只船。 当时闹得非常难看,他骂她水性杨花、破鞋本性,她骂他没出息,注定一辈子都窝窝囊囊,娶了媳妇儿也得戴绿帽。 这样分了手,她心里还记恨他那些难听的话,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想的,和男伴感情最好时就去他那里拍照,几个都一样。 但那些只是男伴,暧昧得有点过度而已,并不是她承认的男朋友。 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洗照片时多洗出一份太容易了,他只需要再把照片拍下来,就有了底片…… 石秀娟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心里的埋怨失望更重。 “你怎么这么爱挣着眼睛说瞎话?”她满脸失望,手没轻没重地戳着女儿的脸,“小莺他们都是通过苏衡认识虞仲开的,人家认识你么?还有脸说什么你先喜欢人家,你的喜欢很重要么?疯了似的喜欢明星的多了去了,明星难道要跟喜欢自己的那些人结婚? “你这张破嘴,最擅长的就是说模棱两可的话糊弄我们吧? “你喜欢虞仲开,那你喜不喜欢照片里这些男的?不喜欢怎么跟人搂搂抱抱的? “你要不要脸?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俩字儿怎么写?混蛋东西,一家子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话到末尾,几近嘶吼。 第99章 整极品 商小月被母亲这一番痛骂砸晕了,木偶般呆坐着。 正在这时候,她的父亲商宏民回来了。 商宏民一看到母女两个,就呜哩哇啦地说起来:“我被那个混蛋兄弟甩掉了,回头再找他算账!谈的怎么样?小莺那个丫头片子怎么说的?必须得让她带着那男的过来赔礼道歉,撬人墙角还了得?……” “你给我闭嘴!”暴怒的石秀娟恨不得给他一刀。 商宏民愣住,困惑地望向女儿时,发现了那些照片。 商小月忙要收起来,被石秀娟狠狠地打开手,“有脸做没脸让人知道?你也知道要脸?!” 商宏民只看了几张,眉头就拧成了川字,不可置信地看住女儿,“你……”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石秀娟呼出一口气,找出家里所有房门的钥匙,把商小月锁在房间,唤丈夫到卧室,原原本本地说了整件事,工作的事在末尾重点道出。 商宏民气得肺都要炸了,“混蛋!她怎么这么混蛋!她就烧高香吧,要是儿子,我立马从窗户扔到楼下,活成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摔死得了!” “用得着你出手,人家不是有上吊的绳子么?”石秀娟无意间帮了腔,转念已觉得无趣,无力地挥一挥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想想怎么管教她才是正经的。” 商宏民还没从心寒、被欺骗的暴躁情绪中缓过来,当然没好话,“她不是精神状态不好么?送疯人院待半年得了!” 石秀娟闻言,差点儿就笑了,情绪倒是缓和下来,“少说废话。” 商宏民背着手,在室内转了会儿磨,有了主意,“她小姨小姨夫在新疆,最会管教孩子,住的部队大院环境也干净,我们把这死丫头托付给他们一两年吧。我再请几天假,跟你一起把她送过去,省得她半道上跑掉。” “一分钱都不给她,跑什么跑?”石秀娟顿了顿,觉得还是做到最稳妥才好,“但你说的对,谁知道她都认识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帮着她跑路我真未必拦得住。” “下午我去厂里请假,现在先把她手里的钱、存折、值钱的东西全搜出来。” “对对对,赶紧的,她要是跑了,一准儿又去骚扰虞仲开,那人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差,要是惹得他下手收拾,保不齐这辈子都完了。” 接下来,夫妻两个怎么说的,就开始怎么做。 商小月见势不好要跑,把父母的火气又点燃了。两口子索性把她绑了起来,威胁再闹腾直接送精神病院。 商宏民搜完女儿所有的私人财产,冷着脸说:“我们不是要没收,只是要替你保管一段时间,等你学好了,全都还给你。”转脸望向妻子,“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说完避了出去。 于是,石秀娟很不厚道地对女儿来了一次彻底的搜身,斩获一条细细的金项链,几十块钱。 为免商小月在他们想不到的地方藏了钱,商太太给她换了个房间,一直住的这一间上锁后还觉得不保险,现加了一把铁锁。 商小月哭得都快崩溃了,然而她那对一向点火就着的父母,理都不理她。 转过天,一家三口上车前,商宏民打电话给商小莺,说了对女儿的安排,并诚恳地道歉。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5节 他们做到这地步,远在商小莺意料之外。 等一家三口到了新疆,在商小月小姨家安顿好了,商宏民又打电话给商先生,说女儿的小姨小姨夫答应帮忙,而且他们住的大院儿位置比较偏僻,只要做好相应的安排,商小月想跑,除非长出翅膀。 商先生彻底替女儿放心了。 孟蕾听说之后,心想这不过是好面子的家长无能狂怒罢了。她笃定,如果商宏民、石秀娟有财有势,一定会疯狂地反击,不论如何都要把女儿的事压下。 他们的态度对于商小月而言,实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商小月心理素质要是差一些,保不齐真会被打击成神经病。 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教育孩子的方式千差万别,原生家庭因素导致的悲剧闹剧数不胜数。 她把这件事的原委、感触讲给苏衡听。 苏衡莞尔,“不管怎么说,你们这次的运气还算不错,不然可有的上火了。” 孟蕾想到他遇到的那些烂人,挺心疼的,也照实说了。 苏衡的笑愈发明朗,“撒完气了,已经不当回事了。李素馨的事,她刚开始不想指证,等刚子和肖福生自己招了之后,她也就老老实实配合了。” 孟蕾好一阵无语,“你说她会不会是外星人扔到地球的垃圾?” 苏衡很捧场,“有可能。她很多行为,人类理解不了。” 夫妻两个笑了一阵。 到这个周末,张然的西餐厅正式开业,苏衡与孟蕾、虞仲开与商小莺、梁东越与杨清竹当然都要捧场,只是错开了时间。 餐厅里,有着浓郁的国外风情,雪白的桌布、洁净的银质餐具、小巧的花瓶里鲜艳的玫瑰,令人就餐的心情更为愉悦。 张然高薪聘请的主厨五十多岁,厨艺精湛,对西餐的理念、要求与她基本一致,上桌的每样食物都很美味。 如苏衡、虞仲开这样出名挑剔的人,都连续两天带伴侣前去,其他的客人必定会有一大部分成为回头客。加之张然通过报纸、传单做了广告宣传,对食物有猎奇心态的,都少不得前去看看环境,尝尝菜色。 综上种种,开业第一周每天都是宾客爆满,很快得到了好口碑,这超出了张然的预期,令她两个甜美的小酒窝时时出现。 热热闹闹的氛围中,人们迎来了一九八九年。 元旦当天,孟蕾、苏衡中午到苏家吃饭,傍晚去了梁东越的住处。 杨清竹不准苏衡下厨,让他跟梁东越说说话,自己和女儿做饭。 包饺子期间,母女两个闲聊着。 孟蕾说:“小莺和然然在踅摸地皮,让她们爸妈帮忙留心,要个地段好的,拿下来建个商场,有二房东最好,没有也只需要打广告招租,一家一家收租金就成。” 杨清竹笑说:“总而言之,越省心越好。” “是啊。这种生意适合合伙,拿到租金平分就可以。” “签合同的时候得加上一条,租金随行情调整。” “这是一定的。”孟蕾笑说,“身边的人占到什么便宜吃过什么亏,她们心里都有数。您可别忘了,她们现在有烨林、仲开,凡事都会为她们考虑到前头。” “可不就是。”杨清竹问,“打算建几层?” “五层。苏衡说沈卓在琢磨室内电梯,但愿她们的商场能用上。” “这事儿的确该做起来,等房产市场热起来,有电梯的小区、商家肯定更受欢迎。”杨清竹笑着,“我有个朋友住六楼,状态不好的时候,上下一次累得直喘。” 孟蕾也笑,“不过,这些不关我们的事儿,现在住的都是低层,以后住别墅,最高也就三四层。等到我们住腻了,大概会有顶级的公寓,一户一层那种,感兴趣就买一套,搬进去住个新鲜。” 这种话,要是在一年前,杨清竹一定会说女儿痴人说梦,如今却是毫不怀疑,点一点头,说起自选商场的事:“你想不想多进一些先进的小家电?我一个老同学去了香港,做进出口贸易,我是他的投资方,只说这几个月,赚头还挺大的,东西的质量也的确很好。” “当然想啊。”孟蕾停下了擀饺子皮的手,“正发愁没有稳定的供货方呢,摆着的那些小家电没什么新鲜的,真对不起特地准备的柜台。” “你需要就好说了。先前不跟你提,是心里没底,得观察一段时间。明天我列出清单,你选出需要的,我给你牵好线,以后你们电话邮件联系。” “嗯!”孟蕾用力点头,又打趣母亲,“先前还以为您懒得花钱呢,现在才知道,投资的事由可不少。” “女儿女婿帮我赚那么多钱,我得好好儿利用起来。”杨清竹说,“我想好了,等你的美食街建成,要在那里开香锅鱼分店,等于是长年累月向来旅游的人做广告。” “是呢,香锅鱼的口碑稳了,以后开连锁店会更顺利。” 杨清竹深以为然。 元旦过后,通过宋金慧、肖福生、刚子自己招认的过往罪行,苏衡与虞仲开一概找到相关人证,拿到签字画押的证词。 材料准备充足了,苏衡、虞仲开联系b市警方,请他们将宋金慧等三人并案处理。 b市那边的公安迅速赶到,按部就班地调查取证之后,确认三个人涉及正在侦办的黄赌黑拐卖的大案,将人羁押回b市。 相应的,虞建业总算走出了人间修罗场。 痛定思痛之后,他打电话给虞明月:“今晚我想见见你和虞仲开。” 正在上班的虞明月问:“有什么事一定要见面说?” 虞建业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死不了活不起的日子,我过了不短的时间,受够了也怕够了。见你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们给个痛快,划出个我以后能踏实睡觉的道儿。” 虞明月语气凉凉的,“你有没有好想法?” “我……我也想想,最主要是你们,好好儿想想,到底需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我。” 第100章 整极品 夜色笼罩着典雅的洋房。 二楼的小会客厅里,虞明月与虞建业相对而坐。 “我哥说,我们大概需要彻底谈一谈,所以要晚回来半小时。”虞明月看看腕表,“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他考虑的对,对你真的是哥哥的样子。”虞建业佝偻着坐在沙发上,双手没入发间,语声很低。 虞明月冷眼瞧着他。 比之回来后第一次见他那次,他起码瘦了十斤,精气神儿全没了,好像是长久经受酷刑似的。第二次见面就不用说了,给四哥打得半死,但那时也还没歇了利用她的心。 虞建业捧着头,低低地说:“你得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宋金慧那么恶劣,婚前就跟人合伙拐卖女孩子,婚后居然打起了你的主意……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她什么,这辈子摊上了她……” “真遗憾。”虞明月说。 虞建业的手放下去,抬起头,笔直地望着她,“b市公安来过了,没有我的事儿,这一点你总该清楚。” “清楚,再清楚不过。”虞明月弯了弯唇。回来后第二次见面时,她就知道他根本不了解枕边人,他是一个只要枕边人吹吹风就能发昏的玩意儿。 虞建业双眼一亮,又闪过怨怼,“你既然一清二楚,怎么不跟苏衡和虞仲开说呢?他们怎么让手下的小喽啰对待我的,我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他滔滔不绝地诉起苦来。 譬如他与宋金慧在明伤好转、行动大抵正常之后,回了一趟家里,在苏衡和虞仲开手下的安排之下,跟不少近邻为着不同的缘故碰面,还要告诉人家:先前传他跟妻子半夜离家是因为去见苏衡、虞仲开是不对的,真正原因是一个港商的喽啰看中了,要他们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譬如他和宋金慧积极配合了那种戏码三次之后,回到暗无天日的房间——都不知道是地上还是地下,更不能确定地理位置,然后,就开始承受种种不见分毫明伤,却能要人命的酷刑。 “我真的是……做不做梦的,我都从来都没想过,整人的招儿能有那么狠那么毒!”虞建业说着,眼中尽是痛苦,“好端端一个人,被整得想自杀,你知道那是怎么样的经历么!?”话到末尾,已然带着恨意。 他在委婉地质问胞妹:你怎么能任由外人那样往死里整我? 虞明月一笑,语气淡淡:“我被拐卖到获救的日子,你知道那是怎么样的经历么?” 虞建业喉间似是被棉花塞住了,目光闪烁片刻后,眼睑垂下去。 “我曾经被逼到什么地步,我又发疯到什么地步,不用跟你说,不值得。” 虞建业身形僵了僵。 “真遗憾,也真要抱歉,我曾经的哥哥。”虞明月语调徐徐,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曾经的至亲,“我想听到的话,你到这会儿都没说。你心里只有你自己,那也好。 “你摊上了我这么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以前那些年,就当我欠你的,往后不知多少年,轮到你欠我了。” 虞建业身形微微一震,忙说道:“明月,我可是你的亲哥啊……” 虞明月的声音转为沉冷,甚而透着冷酷:“你是我亲哥哥,可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厌恶的人之一。” “……” “你到底知不知道,被拐卖的人是什么心情,被拐卖后要出去卖的人是什么心情?”虞明月清灵灵的目光锁住虞建业,“你又知不知道,我生不如死的那段日子,自杀过多少次? “你跟我说什么活不起死不了?” 虞建业仍是无言以对。 虞明月徐徐的言语,如初冬的风,萧瑟亦寒凉:“那段日子里,很多次,我尝试想象,我一母同胞的哥哥报警寻找我,但我想象不出那个情形。 “倒是想得出仲开哥哥的情形,他不会相信我报平安的信上说的话,会看起来平平静静一如往常,其实想尽办法地找我。 “而实际情况,仲开哥哥就是那样,问遍了我认识的人,随时关注与我相关的情况,要不然,我也不可能顺利获救。可你呢?你那个有了女人就连一加一都算不清的脑子,对我的失踪、报平安全都不当回事。 “我在你眼里,从来不是亲人吧?或者说,你活了这些年,根本不知道亲情到底是什么吧?” 虞建业的头垂下去,越垂越低。她所说的,都是实情,容不得他空口白牙地说瞎话辩驳。 虞明月唇角扬了扬,尽带着不屑,“获救的时候,我看到仲开哥哥、四哥,真的像是掉进陷阱里看到主人的猫。值得一提的是,我一点儿意外、失落都没有——救我的人里没有你,在我看来是很正常的。 “从获救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仲开哥哥、四哥就是我的亲人,虽然我知道,他们的脾气都很坏,同时知道的是,他们的坏脾气只针对品行坏的人。 “回来后,我转运了,认识了四哥的妻子孟蕾,也认识了仲开哥哥的女朋友商小莺。四哥和仲开哥哥救了我的命,她们却是拯救了我的魂。 “蕾蕾嫂子跟我闲聊时说: “明月不怕,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从现在到往后许多年,当做重活一次就好了,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必在意,只要你自己肯放下,谁又会念念不忘? “盼着你好的人,只会看到你即时的状态,那是大多数;盼着你得不着好的人,才会对你的过去念念不忘,可你的过去是什么?有人证明么?没有,有也会被收拾掉。所以,我的明月仍旧是最纯粹的女孩儿,值得任何人珍惜、疼爱。 “——这些话算是对我的救赎。我听到之后是怎么样的心情,虞建业,以你那颗花生米大小的脑子,想象得到么?” 虞建业双手捧住脸。他脑子不好使他知道,却也清楚的记得,明月回来后,他不曾给过哪怕一句暖心的话,更别提那种激励慰藉的言语了。 因着话题说到了在意的人相关的事,虞明月的神色转为柔和,语气也在苍凉中添了几分暖意:“回来后得到的一起,对我来说,都像是从地狱到了天堂。 “蕾蕾嫂子一面特别通透,一面又特别孩子气,小天使似的;小莺姐姐是小太阳,哪怕心再冷,到她跟前儿,也就暖了。 “四哥四嫂都在场的饭局,有几次了,第一次是在他们家里,我看到了四哥的另一面,特随和,特关心媳妇儿,也特别细心,会照顾每个人的情绪,让我不再怕他,把他当做近似亲哥哥的存在。之后就是四嫂和他身边的人有了什么事邀请我,我全程参与,不知道多开心。 “仲开哥哥和小莺姐姐也是一样——我现在其实很忙,被温情填满了心和时间,现在坐在这儿跟你说话,真是我凑空来的,见完你,就要去小莺姐姐那里,原本是小虎妞三人组定期聚会,现在添了我。 “我喜欢蕾蕾嫂子、小莺姐姐和然然姐姐。然然姐姐看起来是大小姐做派,其实特别可爱,偷偷跟我说过,她害怕任何机器但又想驾驭,所以不学开车请了司机,万万没想到,两个密友又学开摩托车,她只好完全掉队了,心里真是又气又笑的。 “因为身边的这些人,我才真正的成为了一个人,有快乐,有盼头,而在以前,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虞建业木然地听着,仍旧佝偻着身体、捧着头。 虞明月也不在意他是什么状态,只把该说的话说下去:“得到了什么,就会想从不曾得到的。 “爸妈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不然也不会有了你还生了我,显而易见。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6节 “从我记事起到爸妈先后不在的那些年,你应该是挺讨厌我的吧? “爸妈总是夸我聪明,给我奖励,可在同时,也总会在同时给你奖励,要你保持现状或是再努力一些。 “——非让我挑剔的话,我也找不出爸妈有什么过错,他们对孩子真的是一碗水端平,从不会让你尴尬难堪。 “但你讨厌我,是吧? “你觉得我抢了你什么东西,好像没有我,爸妈就不知道更优秀的孩子是什么样儿的似的。 “但你这种人,是不会客观看待问题的。 “所以,爸妈都不在了之后,我就是你的血包,你只想榨取我的血汗,甚至我的存在价值。 “说白了,宋金慧那个人渣,要是循序渐进地规劝诱导你,你应该也会双手双脚地赞成把我卖给谁,甚至直接高价转手给人贩子。 “亲生哥哥,对我来说,居然是这样的。我还能说什么?” 虞建业的手放下去,头抬起来,瞧着亲妹妹,想辩解,却找不到对应的词儿。 过往发生的,容不得他颠倒黑白;妹妹设想的,他从没想过,没有分析心理的能力,又能给出什么说法? 该说的、想说的话已说尽,虞明月回归相见的前提:“好了,以后你怎么样过日子,想好了没有?” 虞建业嘴角翕翕,“我……我没明确的想法,只是希望,你们给我一条活下去的道儿,不让我每天悬着心就成。”这是心里话。 虞明月似笑非笑,“你也说了,要‘我们’给你一条道儿,那就等我哥回来再说。” 语毕起身,取出孟蕾分享她的顶级碧螺春,为自己沏了一杯茶。 蕾蕾嫂子跟她说了,这茶和六安瓜片是偶然尝到的——四哥带回家的,尝过才知道茶居然也能品出香味儿,到最近,四哥给弄到很多,便和最亲近的人分享。 最亲近的人——说者无心,却着实暖了虞明月的心。 虞明月估算着时间,沏好两杯茶的时候,恰是虞仲开回来之时。 虞明月递上茶盏时,虞仲开颔首一笑。 品了一口茶,虞仲开睨着虞建业,闲闲问道:“说说,你到底想怎么着?” “我……”虞建业早已发白干燥的唇抿了抿,“我应该对明月做出补偿,毕竟以前不尽心,没当好她哥。” “怎么补偿?”虞仲开睨着他,凭你这身儿软骨头?” 虞建业恨不得给跪了,“我想的肯定不对,以后怎么着,我全听你们安排。” “我还真对你做了点儿安排,你能接受是再好不过。”虞仲开说。 第101章 我爱你 “你尽管说,但凡我能做到,都会努力去做。”虞建业说。 虞仲开转向明月,“我跟四哥新弄了一个小厂房,做一些东西,在那里上班的人,工资不低,全封闭管理。现在,我们的意思是,让虞建业到那儿上班,期限五年,每个月的工资给你一半——他总跟你要钱,一毛都没还过,往后那些工资是还账的。你觉得怎么样?” 虞明月微笑,“我同意。” 虞仲开又问虞建业,“你呢?” “我也同意。”虞建业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有个明确的目标,他不需要再时时刻刻担心被关起来往死里折腾,让他去监狱待几年都行。 “很好。”虞仲开取出一份劳务合同,“看看,没问题就签字。” 虞建业认真看了一遍,签字,按下指印,末了望向明月,“我……我想把那套房子卖了,钱都给你。等五年之后,我就拿着存下的工资离开这儿,走的远远的,不再……不再膈应你。不管我走到哪儿,都不会说认识你,不给你丢人。” 虞明月却看向虞仲开。 虞仲开颔首,“这样也好。” 虞明月这才说:“可以。” “那……我卖了房子再去上班,可以么?最多一个星期就能卖出去,邻居家想让两个儿子住得近一些,今年问过我好几次,有没有卖了老宅子换楼房住的意思,要是有那个打算,他们家想买,钱都准备好了。” 虞仲开:“没问题。” 虞建业费力地转动脑筋,“你拨个人看着我吧,也顺道帮我一起跟人谈价钱,卖了房子之后,钱能直接给明月。” “好。” “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虞建业站起来,歉疚地望着妹妹,“你以后好好儿的,当然一定会过得很好。我不会说话,脑子不灵,心里觉得特别对不起你,知道这辈子都欠你,可也知道,没法儿还,还不清。 “反正……就算以后离开这儿了,我不管是拿死工资还是干什么,赚到的钱还有你一半儿,直到我感觉踏实了。 “我真不会说话,没脸求你原谅。往后见面的机会应该很少了,你也不想见到我,平时照顾好自己。家里你的东西,我请仲开的人给你送过来。 “我、我对不住你。” 说完,他匆匆地出门去。 虞明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虞仲开也默默地喝着茶,过了一阵子,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个鼓鼓的纸袋,说话的时候面露迟疑,“这是……虞建业过来之前交给我弟兄的,他说给你,三千。是用你赚到的,还是用别的女孩子赚到的,他也不清楚。之前我气糊涂了,忘了还有这笔钱,他主动拿出来我才想起来。你——” 虞明月瞧着他,盈盈一笑,“我收下。钱没什么干净不干净的,只是经手的人不同而已。等到亚楠过来,不少需要钱的地方,倩薇目前手头也不宽裕,我用这些钱帮她们安排一些事。” “这样很好。”虞仲开明显松了口气,眼含着疼惜,摸了摸她的头,随后问,“倩薇是谁?” “……就是跟我一起回来的女孩儿啊,到古董店上班的那个。” “对,想起来了。”虞仲开微笑,“我有时候脑子也缺弦儿,记不清碰过面的女孩子。” 虞明月失笑,“我还不知道你?让你一下子就能记住的女孩子,除了咱们老虞家堂姐妹,就只有以前的三个小虎妞儿吧?” 虞仲开想到几年前的事,莞尔而笑,“还真是。毕竟都跟你一样,很漂亮也很单纯,你不至于没心没肺,她们是。说心里话,她们安安稳稳活到现在,我一直觉得是个小奇迹。” 三个缺心眼儿的傻孩子,又有着太轻易被人觊觎的美貌、一定程度的财富,没被生活摧残过,还越来越好,怎么能说不神奇? 虞明月忍不住轻轻打他一下,“乌鸦嘴。蕾蕾嫂子有四哥护着,小莺姐姐和然然姐姐有爹妈爷爷奶奶护着,怎么会不安安稳稳的?” “没错。”虞仲开睨了她一眼,“兔崽子,动不动就打我的毛病,你是改不了了。也好,挺好的。” 打开心结走出阴影之前,他怕是求着她揍自己一顿,她都没那个心气儿。 虞明月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又笑着打了他一下,“明天去见小莺姐的父母,有没有准备好礼物?” “没呢,明天问问四哥带什么合适,然后再到商场买。” “我跟你一块儿去,帮你挑。给叔叔的东西你在行,给阿姨的你就不如我会选了。” “对,到时候我去接上你。” “嗯!”虞明月喝着茶,心念转动,“哥,等亚楠过来后,她一定要租房住,肯定不同意来咱家。 “她原本是挺孤僻的性格,长期需要跟半生不熟的人碰面打招呼,对她来说是负担。我其实也是那样,你恐怕很难理解那种心情。” “谁说我不能理解?不过,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到时候要跟她一起租房,陪她一半年的。跟蕾蕾嫂子商量过了,一起踅摸了几个出租的房子,都在我工作的地方附近,几分钟的路程。你不会不同意吧?” 虞仲开就笑,“我有什么不同意的?你都跟嫂子商量好了,难道我还能硬压着你们住家里?但我有条件,周末必须回来吃顿饭,平时我跟商小六喊你一起出去玩儿,也不准推。” “当然不会,我会慢慢地让亚楠融入这个环境。她跟倩薇一样,对我而言,她们就像你和四哥那种,是过命的交情。” 虞仲开颔首,“懂。” 那个倩薇他印象浅淡,对于索亚楠,也记不清长相,但四哥提过一嘴,说听过一段录音,那孩子倒是至情至性的,难怪明月跟她投缘。由此,他便有了先入为主的好感。 妹妹有孟蕾小嫂子、小六和张然,再加上可说是曾共生死的索亚楠、倩薇,日子必然是更为鲜活,那是他最愿意看到的情形。 转过天来,虞明月得空的两个小时,陪哥哥一起选好送给商小莺父母的礼物。 到傍晚,虞仲开接上商小莺,开车去往她父母的家。 路上,他简略地说了说见虞建业的事儿。 商小莺听完,思忖一阵,叹了口气,“那种糊涂到家的人,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跟明月的做法,你会不会觉得过分?” 商小月蹙眉,“鬼才会觉得过分。我家明月遇到的事,要是放到古代,一辈子就完了,哪怕是现在,要不是你和四哥控制安排的好,唾沫星子也能让人发疯走向极端。 “明月上次的体检结果,当下和蕾蕾交换看过,蕾蕾又跟我提过一嘴,说明月有两个硬伤留了后遗症,要正经调养一些年才能恢复。 “而那些还只是明面上的,她留下的阴影又怎么算? “要是换了我或者蕾蕾,对于虞建业那种引狼入室的东西,给一刀都不能解恨。他在明月的事情过后,要是没经过你们的修理,还不定怎么着呢。 “说白了,就跟蕾蕾提过的商小月父母的无能者的暴怒一样,没你和四哥介入的话,他就算听明月说了真相也不见得愿意相信,说不定还会帮着宋金慧继续往死里逼迫明月。 “那么笨,笨到可怜,但可怜的人,真就是必有可恨之处,还是不值得弄死活着又实在碍眼的玩意儿!” 说到末尾,已然是义愤填膺了。 虞仲开笑了,腾出一手,握住她的手,“听你这么说,真的特高兴。” “正常人的正常想法而已。”商小莺空闲的一手覆上他的手,“等下要见我爸妈了,他们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我挺紧张的。” “嗯?”商小莺从没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话。 “真的特紧张。”虞仲开说,“我希望和你的一切顺顺利利,但又没自信做到十全十美,而且以前一些事,在长辈看来,可能是劣迹斑斑……” “虞仲开,不带这么埋汰自个儿的。”商小莺嗔了他一眼,“实话告诉你吧,因为蕾蕾、然然俩小混蛋都是早结婚,我爸妈就也盼着我快点儿结婚,好像我不是二十来岁,而是三十岁还没人要的情况,遇见你之前,老是特委婉地逼婚,认识你之后,就是直来直去地催着结婚了。唉,人是怎么活到我这份儿上的?” 虞仲开哈哈一笑,“鬼才信你的鬼话。叔叔阿姨现在希望你结婚,一定是对我做过深入调查了,再加上四哥嫂子的情面,对我有了认可而已。” “你才知道吗?”商小莺睇着他,“那你还紧张个什么劲儿?”她噼里啪啦一通说,只不过是要他心安放松罢了。 “就算我没劣迹,没有脾气差的坏名声,也会紧张。小六,那是你父母,我去见,为的是我们的一辈子——这样说不准确,我是为了我们余下的很多年。我要跟你走到生命的终点。” 商小莺动容,一时无言,只紧紧地用双手握紧他的手。 虞仲开单手掌握着方向盘,语气柔和而坚定:“商小六,我爱你。” 第102章 我爱你 虞仲开见小莺父母的事,孟蕾自然是第一时间得知结果。 商先生、商太太对准女婿的态度不言自明,从头到尾都是对待自家孩子的亲切和蔼。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7节 虞仲开话少的习惯根深蒂固,但在两位长辈面前,都是有问必答,且态度有着由衷的尊敬。 两相里都往好处走,这次会面的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 没过几天,见过准女婿第二次之后,商太太打电话给孟蕾:“好蕾蕾,你能不能跟我家小莺说一下,劝着她年前结婚?仲开那样的好孩子,真是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孟蕾笑得不轻,“您这么说我可不愿意了,咱家小莺什么时候需要犯愁结婚的事儿?追她的向来是排着队。” 商太太笑了,“我当然知道,问题是,以前那些不是没她看上的么?现在好不容易碰上她喜欢我们也认可的人,趁热打铁赶紧结婚算了。” “明白,回头我找小莺套一下话,以我对她的了解,年前结婚是不可能的,看她选明年什么日子吧,好吗?” “好好好,不管早晚,能结婚就成。” 通话结束后,孟蕾回想着商太太的话,仍是忍不住地笑。 在这期间,苏衡销假上班,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步调,孟蕾但凡有空,就会接他下班回家,或是一起去梁东越那边。 两个人时不时地还是会闹意见,不是孟蕾指责他独断专行,就是苏衡感觉她胡闹数落几句。 好在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不要说别人,他们都不当回事,闹过就算。 小打小闹地掐架,彼此早已习惯。 转到一月中旬,考试后,夜大放了寒假。 这次的期末考,孟蕾成绩优异,符合平时的表现。苏衡的同学程凯作为校董之一,对她还是挺关注的,私下里问:“你侧重游戏和软件程序,老四没少教你吧?” 孟蕾笑着点头,“是,他帮了我很多,不然我根本摸不着门路。” “他帮的肯定不少,但你的确有这方面的天分,表现真的非常好。”程凯笑笑的,“要是想开游戏研发公司,我也有兴趣,希望你招聘员工的时候考虑我一下。” “啊?”孟蕾意外了,“程老师……” 程凯笑着摆手,“别叫老师,这一下子就把我叫老了,我比老四大一岁而已。” “那叫程哥好了。”孟蕾说,“程哥,你可以兼职吗?” “当然可以,我讲课能力一般,管理能力更一般,学校有我不多,没我不少,最需要的只是我投入的资金和一些人脉,去别处正常上班完全没问题——你要明确我的身份,只是董事之一,其他的只不过是义务帮忙而已。” “那好啊,到时候第一个聘请你,可不准放我鸽子。” “怎么可能?”程凯笑着,“说定了,希望明年暑假的时候,我就有了正式的工作。平时你有什么想法、问题,随时可以找我,一起商量。” “好的!谢谢。” 回到家里,孟蕾跟苏衡说了这件事。 苏衡皱眉,“那个混蛋,我那儿缺人找他的时候,他死活不同意,说什么正经上班太累,现在又不怕累了?” “跟你一起工作,可不就是太累?喜欢高强度工作的人,根本不会从事教育工作。” “回头得让他请我吃饭,不然不准你请他。” 孟蕾瞧着他又拧巴上了,不由笑了一阵子。 第二天起,孟蕾每天去找杨清竹、梁东越,跟进婚礼筹备的各个环节。 商小莺期末考的成绩属优等,放假后对下学期课程做过了解,便每天陪着孟蕾忙碌。 孟蕾少不得问她,想什么时候结婚。 “我爸妈没事就跟虞仲开扯这些,他说明年春天结,我意思是等到明年秋天,结完婚腾出一段时间,去外面玩儿一趟。” “这想法好诶,去云南或者海南吧,你不是很早就想去吗?” “是呢,到时候你跟四哥,还有然然李烨林,也一起去得了。” “……你们度蜜月,我们去做电灯泡?没正形。” 商小莺就笑,“我们三个总得一起出去一趟,这是早就说好的。” “等你过了恋爱期蜜月期再安排吧,现在我跟然然把你拐走一段,你让仲开怎么过?” “四哥、李烨林没法儿过才是真的,你们两对儿那德行,根本是结了婚还在谈恋爱。” “到时候你也一样。”孟蕾要到这时候才打趣好友,“仲开那个人,跟四哥有相似的地方,你以前不是说过,最怕那种男的吗?怎么轮到他就不怕了?” “他有什么可怕的?对我很好,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温和,他跟四哥可不一样。”商小莺说,“四哥是那种哪怕有时候他笑着的时候,也给人很大压力的那种,要不是认识这么多年,他对你真的没话说,我真是轻易连话都不敢跟他说。我和然然能把他当亲哥,是今年的事儿,以前哪回见面,我们俩不是小学生见到老师似的?” 孟蕾莞尔,“这么一说还真是。他也就跟长辈态度很好,还得是他打心底尊重的长辈,对我是说训就训,跟别人看起来态度越好,说的话越刺心。” “是吧?四哥就是那样,上次我爸说,他一个熟人,给四哥训的跟三孙子似的。我爸就问我,老四平时也那么训蕾蕾吗?我说他们俩对着掐架,咱们蕾蕾现在可出息了,动不动把我四哥气得好半天不言语,把我爸笑的呀。” 孟蕾笑出声来,“他这辈子都是那德行了。” “你也一样,当自己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吗?也就四哥受得了你。” “我怎么了?还有比我更好说话的人吗?” “捧你自个儿你倒是真下得去嘴。” 两女子又是一通笑。 正被媳妇儿和她闺蜜吐槽的苏衡,这会儿在办公室,手里一份文件,视线冷飕飕地睨着成煜。 成煜站在办公桌前,有些无措,虞仲开是恰好赶过来,坐在一边,心情不错地看热闹。 “不是,你有话直说行不行?”成煜小声嘀咕,“把我吓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虞仲开唇角扬了扬,敛目喝茶。 苏衡取过红笔,标注出一个地方,“说过两次了,语法出问题,整份文件的性质就变了。”说完,把文件扔给成煜,“你助理出了问题,而你没发现,还不如你助理,回去重做——你独立完成。” “下班前交给你?” 苏衡看一眼时间,“一小时后。” “……是。”成煜欠了欠身,默默地出门去。 “你喝口茶,切换一下状态。”虞仲开说。 “我状态怎么了?” “你工作时的样子,在我看是挺欠揍的。”工作时间的苏衡气场太强,给人的压迫感太重。虞仲开其实挺同情成煜的,确切地说,他同情每一个和这个活阎王一起工作的人。 “……”苏衡捋一下短短的头发,晃了晃颈子,又换了个闲散的坐姿,端茶喝了几口。 虞仲开这才把带来的一个纸箱搬到苏衡面前,“瞧瞧怎么样,在你这儿过关的话,熟人就都能用上了。” “传呼机?” “对,都谈妥了,要做起来了。” “好事。”苏衡从纸箱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拿出传呼机,当即检查质量,检测实用性。 这期间,虞仲开绕到苏衡身边,自顾自拉开抽屉,翻找出巧克力,取一块尝了尝味道。 苏衡拧眉睨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虞仲开笑着,“嫂子给过我家小六几块巧克力,她喜欢吃,我想给她多弄一些,你从哪儿踅摸到的?” 苏衡一面打电话到传呼台,报出要传呼的号码和内容,手也不闲着,在便签本上写下联系人及其地址、电话。 唰一声,便签纸被扯下,送到虞仲开手边。 虞仲开看过,挑眉,居然是春城那边的销售商,那么,春节前能寄到么?他的小六能在过年前吃上么? 传呼机发出单调的提示音。 苏衡拿起来,看了看小到可怜的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微笑。 “你是怎么找到的?这离得是不是忒远了些?”虞仲开这才问。 “在b市的时候,一老大爷跟我扯闲篇儿的时候提起的,我就要了联系方式。老大爷家里存着不少巧克力,我照市价买下了。” 虞仲开释然,“到底买了多少?能不能分给我一些?小六真的特喜欢,市面上那些她就觉得一般。” “不能。”苏衡也没辙:手里的一股脑给家里的小兔崽子了,她又何尝不是特喜欢?他和岳母三令五申好多次,她才能管住自己,做到每天吃两块。 而在起初几天,一天六七块都是她一再控制的结果。那时他想的是:自己真的多余送她,还不如送她天堂鸟、玫瑰,真因为贪嘴吃出问题来,算谁的? 虞仲开没好气:“你怎么这么不是东西?巧克力而已,多少年了,我正儿八经求过你什么?” 苏衡刮一下眉骨,“我跟销售商定了一批货,过四五天到,到时候分你和烨林一些。” 打量只有他虞仲开为伴侣跟他讨要巧克力么?李烨林早就跟他磨烦好几天了——跟绞尽脑汁地讨要超长的婚假时有的一比。 “不早说,我放心了。”虞仲开笑得现出亮闪闪的白牙,回到先前的位置落座,“下次我订货,多分你一些。” “烨林也是这么说,我才不缺你那些。” 虞仲开哈哈一乐,“德行。”又问,“忙不忙?有没有耽误你?” “一般,没事儿,你待着你的。” “那就成。” 苏衡转手拿出一罐咖啡,“你昨晚又熬夜了吧?去冲咖啡,捎带着给我一杯。” “得嘞,稍等。”虞仲开笑笑地去冲咖啡,折回来时,苏衡正面无表情地打内线给成雪,“滚过来,一分钟之内。” 虞仲开无语望天,“跟你一起上班的人,是造了什么孽?”心里想的则是:大概也是积了八百辈子的福,被这么个祖宗摔打一半年的,往后做什么工作都能毫无压力。 他低头看着腕表,三十七秒钟之后,成雪匆匆敲门后走进来,二话不说,先浅浅地鞠了一躬,“抱歉,苏先生,我又犯低级错误了。” 苏衡把一份报告扔给她,“有问题的地方标出来了。四十五分钟,给我一份不暴露你智商短板的报告。” “是!下不为例,我保证。”成雪和来时一样,一阵风似的离开,从头到尾,大概都没发现还有个虞仲开在场。 虞仲开叹服,“嫂子可千万别学你,要不然,又得有一大批人一上班就想哭。” “哭你大爷。”苏衡笑着,敛目看着文件,“我比她厚道多了,只是相对来说爱发脾气,她容错的耐心只有两次,直接用绩效奖金跟人找补。” 那个漂亮的小奶猫似的小嫂子,居然这么狠。虞仲开由衷笑出来,“天生一对儿。” “考虑结婚了?”苏衡岔开话题。 “嗯,小六意思是明年秋天,我赞成。你怎么看?” “没看法,那是你们的事儿。我在想的是,你爸和你继母,有没有持续关注你的状态,到时候会不会找过来。”仲开把他爹拉家带口地撵出了京市,在临近的省份的一个小镇上度日。这些事,苏衡跟孟蕾都没说过,因为不认为有必要。 虞仲开磨了磨牙,“他有那胆子就行。” 苏衡笑一笑,继续看文件,一手里的笔慢悠悠转着。 “你不用为我担心,跟你一样,我算是熬出来了,知道也拿捏得住那俩东西的软肋,他们要是让我不痛快,我就拿他们最在意的孩子开刀,横竖那孩子比他们还不是东西。”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8节 “那就成。”苏衡说,“你对我来说,跟真正的亲兄弟一样,小六对于蕾蕾来说,也是恨不得对方没任何波折的存在。” “了解。真的了解。” “我知道,该说的必须跟你提一下而已,谁叫你现在恋爱了,我不能认为你智商和以前一样。” “滚吧你。”虞仲开哈哈一乐,“不过,多谢。” 苏衡也笑,端起咖啡杯,和对方轻轻一碰,“好好儿的。” “一定。” 说话间,座机铃声响起。 苏衡接起来:“京交所,苏衡,哪位?”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虞仲开眼见着苏衡神色变得复杂。 “晚上一起吃饭,我跟我媳妇儿送送你跟你媳妇儿。”苏衡顿了顿,说了一家餐厅的名称和位置。 那边大概是立马答应了。 苏衡笑微微地寒暄几句,挂断电话。 虞仲开却已察觉出不寻常,“是不是……季建国?他要走了?” “对,他要走了。” “给齐阿姨设的局——” “套死了,季家两口子到港时,她就要开始倒霉。房子都低价压给一个放高利贷的了。”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虞仲开说。 “不用说什么,”苏衡弯了弯唇角,笑意凉薄,“期间几次,季建国苦口婆心地劝她见好就收,可她为儿子打算完了,又为不知道在哪儿的孙子打算,坚持要赌把大的,赌赢了,她也能跻身当前有钱人的行列了。我那个妈,最会做不切实际的美梦。” 第103章 我爱你 婚纱影楼里,孟蕾绕着手臂,端详着一款婚纱。 婚纱簇新,和配套的男士礼服一起,被工作人员存放在特制的橱窗里。 留着长发的摄影师乐颠颠走到孟蕾身边,第三次怂恿:“孟小姐,劝劝你妈妈,让她穿这套拍一套照片好不好?你妈妈要是还不答应,你跟苏先生穿着拍一套吧?我们特地买来的,前天才送到,没任何人穿过。” 孟蕾犯愁:“你说一次我跟我妈妈耍赖一次,她不搭理我。” 摄影师失笑,“接茬耍赖就是了,她那么疼你,不会不答应,实在不依你,你求梁先生就是了。” “会的。”孟蕾看看腕表,“今儿我跟她杠上了。” 摄影师低低地笑着。 孟蕾打量着他形象,好奇地问:“我没别的意思,单纯不明白,为什么留这么长的头发?你助手是女孩子,头发却跟小男孩儿似的——全拧着,心理是一样的吗?” 摄影师不知是第几次被她逗笑了,“一样,我懒,她也懒。我懒得总到理发店理发,她一上火就掉头发,最讨厌捡头发。” 孟蕾笑着点了点头,“掉头发的话,据说多吃黑豆、黑米、黑芝麻做的食物有用。” “真的吗?”助理耳朵尖,放下手边的事走过来。 “嗯,我听几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你试试,不管用就去问一下医生好了,尤其中医,他们最拿手的就是养生。” “好!谢谢孟小姐。” 说话间,换好中式礼服的杨清竹和梁东越走出来。 “妈妈,”孟蕾过去携了母亲的手臂,拽她到婚纱前,“您就穿一下,拍几张照片吧。” 杨清竹横她一眼,“本来拍照就多余,还想让我穿婚纱,疯了吧?” “就疯了,信不信我跟您撒泼打滚儿?”这边说不通,孟蕾又去缠着梁东越,“梁爸爸,跟您媳妇儿说说行不行?” “这孩子……”杨清竹戳着女儿的脑门儿,“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还不是你把孩子气的?”梁东越认真端详着婚纱,“拍完这一套你就换上,不然我跟蕾蕾住这儿不走了。” “随你们,关我什么事儿?” 摄影师和助理被这一家三口笑得不轻,自然要帮着孟蕾继续撺掇:“杨女士,您就听您闺女的吧,你们穿上,我们才好劝着她跟苏先生也拍婚纱照。另外那一套婚纱特适合孟小姐,您看了没有?我问过了,小两口结婚时没拍照片,这回一起补上不好么?” 杨清竹对看到女儿穿婚纱很感兴趣,四个人凑一起三说两说的,她真招架不住了,也便答应下来。 助理喜滋滋地唤孟蕾:“孟小姐,快打电话给苏先生,让他过来,电话在这边,跟我来。” “好的。” “话先说在前头,免费给你们拍,但要送给我们几张,我们挂出来做宣传,不,我们支付你们一笔宣传费好了,就当是请模特拍的。”助理转头扬声问摄影师,“老板,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 “……那得问我丈夫,他可比我难说话。”孟蕾非常非常有保留地说——有所保留的是苏衡那个没谱的脾气。 “我来说。”杨清竹掉头帮着摄影师和助理,“谁叫你难为我?跟你没法子,就折腾我女婿。” 几个人齐齐笑起来。 等到苏衡被媳妇儿催着开车赶过来,一听就拧了眉,“拍个鬼啊拍。” 杨清竹剜了他一眼,“什么话这是?我一把年纪都豁出去了,你有什么反对的?一直没顾上数落你,结婚时跟我家蕾蕾拍照片了没?蕾蕾比谁差了?摆酒那天我们的齐女士都没到场,这笔账我也没跟你算过。给个话,拍不拍?” “……拍。” 助理一听,立刻打开橱窗,取宝贝似的把婚纱拿出来,唤孟蕾:“孟小姐快去更衣室,我在外边等着,有需要立马叫我。” “好。” 摄影师则亲自取出礼服,“苏先生,随我来。” 苏衡刮了刮眉骨,举步时看梁东越一眼。 “看我也没用,赶紧的。”梁东越笑哈哈的。 几分钟后,满脸拧巴的苏衡看到穿着婚纱的蕾蕾后,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婚纱是吊颈款式,现出她弧度优美的锁骨、肩臂。 纯洁的白色,衬得她面容确然的艳若桃李。 款式完美地勾勒出她身形线条,那一把小细腰,真正是不赢一握的观感。 孟蕾站在穿衣镜前,侧头看着自己。 苏衡忍不住走过去,轻轻地从助理手中接过头纱,“要怎么戴?” 助理的语气也变得轻柔,告诉他要怎么做。 苏衡依言给妻子戴上头纱。 “好看吗?”孟蕾问他。 “很美,美得像梦。”他说。 孟蕾微笑。 “加点口红好吗?”助理取出一管口红,“全新的,没任何人用过,色号很衬孟小姐。” 苏衡自然而然地接过,让妻子转身面对自己,微微俯身,托起她精致的小下巴,认真地给她涂上口红。 孟蕾面颊有点儿发烧。在家里,他偶尔也会帮她上妆,当着别人的面儿,这是第一次。偏偏人家神色无辜得很,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可以么?”苏衡问助理。 “可以,太美了。”助理由衷地说着,视线一瞬不瞬地凝着孟蕾。 苏衡专注地瞧着妻子美得不可方物的小脸儿,说:“这套婚纱有没有人穿过?” 助理忙说:“没有,真没有,不然孟小姐也不会穿。”大美人及其母亲有洁癖,各自的丈夫也是,任谁都能轻易看出。 “这套和我妈那套,我们都要了,价格你们定。” 助理做不了主,用眼神询问摄影师。 摄影师跟苏衡商量:“不要钱,但你们要多给我们几张照片,我们用来做宣传。” “不行。” “那我们就不卖婚纱。” 苏衡睨着说话的人,“还有这么做生意的?我们没义务做广告,还是说什么时候欠了你的?” “反正你不答应我,我就不答应你。”摄影师示意他看婚纱,“这套和你们妈妈那套一样,都是一个设计师的新品,我们好不容易才订购到的,你们穿走之后,我们还要等一两个月才能再拿到一样的——不是,你应该介意别人穿一样的,我们订购相似款式的,这样总行了吧? “孟小姐这形象,活神仙都找不到缺点,有什么好介意的?这样的大美人,又不能关家里,而且她平时到哪儿能避免别人看她?看她本人和看她照片有什么区别?” “……闭嘴。”苏衡说。 摄影师无奈地抿了抿唇,心里怀疑这人是不是今儿上班一直在上火——那态度给他的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介不介意?”苏衡问他家蕾蕾。 “也不算什么吧?然然和烨林的照片,到现在都在城西那边的影楼展览呢。”她没给人随意看的爱好,但很乐意显摆一下形象完美的丈夫——这点儿小心思,她当然不会说。 苏衡莞尔,表情彻然柔软下来,“那行。” “同意就好,太好了。”摄影师喜不自胜,“我们要多拍一些,苏先生可以定个价钱。” “谁缺你那点儿钱?”苏衡没占任何人便宜的习惯。 摄影师悄咪咪瞪他一眼,心说活该你栽你媳妇儿手里,要不然还得了?真没人治得了你了。 孟蕾转到助理那边,为丈夫的态度委婉地表示歉意,“他气儿不顺,要不然不是这德行。” 助理却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哪有,对你好就好了呀。”女孩子嘛,就得有这种爱人,难道要在外得谁跟谁装孙子,只跟自己媳妇儿横吗?——她顶瞧不起那种男人。 杨清竹神色恍惚地看着女儿,出神片刻,被摄影师和另一名助理催着去换婚纱。 梁东越随着去换上礼服。 瞧着母亲走出来,孟蕾低低地喟叹一声,“好美呀。” 苏衡颔首,“的确是。” 梁东越望着妻子,看呆了。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09节 这女人极美,他再清楚不过,没想到的是,婚纱能将她的美最大程度地彰显。 蕾蕾与她有几分相似,样貌娇艳妩媚,目光澄澈如孩童,她的美则是透着锋芒带着兵气的——给人距离,令人一见之下就会有压力或自惭形秽那种。 这个被岁月格外眷顾的女人,在这一刻,美丽的容颜、姣好的身段全然呈现,气质更显从容优雅,和千帆过尽的云淡风轻。 摄影师快高兴得疯了,拍着心口,确信无误的是,有了这两对夫妻的照片做活广告,起码三五年之内,生意都会是京市最火爆的。 他取出自己最高档的摄影设备,请两对夫妻相继到特地布置的几个摄影棚,并不特地要求他们摆拍,不断地按动快门,不放过任何抓拍的机会。 天造地设的四个人,实在是好看得像是鲜活的画儿,怎样都是赏心悦目至极。 拍完婚纱系列,摄影师又继续跟苏衡耍赖,求着他换上传统礼服,和孟蕾再拍两套。 孟蕾对传统礼服,一如看到玩具的小孩子,跃跃欲试。 苏衡禁得住摄影师的歪缠,却架不住媳妇儿扯着他衣袖央求,没两个回合就蹙着剑眉,别别扭扭去换衣服了。 梁东越、杨清竹的笑止也止不住。 “这俩兔崽子,有他们不闹别扭的事儿么?”杨清竹纳闷儿。 “我看没有。”梁东越说,“可这样多好。” “对,的确很好。” “俩孩子不像某些人,都懒得跟人闹别扭。”梁东越绕着弯儿吐槽妻子。 “就是懒得搭理你,怎么着吧?” 梁东越哈哈地笑。 又拍过两套喜气洋洋的中式礼服,苏衡总算解脱了,而时间也不早了,催着摄影师去拍正主,别再跟他找辙。 摄影师简直笑得手抖,也真饶了他。 喝着助理特意沏的好茶,坐在供客人休息的茶几前,孟蕾轻声问苏衡:“四哥,你在闹情绪,怎么啦?” “你才闹情绪呢。” 孟蕾嗔他一眼,“苏老四,好好儿说话。” 苏衡就笑了。 今天真是气儿不顺,成家兄妹俩接二连三弱智,也不知道是他越数落他们越找不着北,还是本来就吃力,赶一起暴露所有短板给他看。 不过,他真正有情绪的事情,倒真与工作无关。 他说了季建国和妻子明天启程去香港的事。 孟蕾立刻明白了。 齐友兰从炒股到现在,起码有十次以上的机会见好就收,但是从没有,甚至到了压上全部身家豪赌一把的地步。 换了谁是齐友兰的子女,就算是故意为之,又怎么能不窝火?这种人会让人连自己都质疑,担心本身会遗传到她什么劣性。 孟蕾握一下苏衡的手,挠了挠他手心。 苏衡心里一暖,对她缱绻一笑,“没事儿了。” 瞧见她好好儿的、乖乖的,有什么事都不算事儿了。 他岔开话题:“商小六呢?不是从一早就跟你在一起么?” “仲开接走了,应该是离了京交所就来接小莺了,不是弄到传呼机了吗?还有些别的东西要一起送给小莺。” “对,传呼机,你不提我都忘了,咱家几个的我拿来了,在车里,等会儿给你们。” 有虞仲开亲力亲为,一班人早就提前填写了表格办了手续,只等他代为拿到专属的个人号码。 “那可太好了,以后不论去哪儿,都不用特地留口信交代去向了。” “嗯。” 孟蕾拿过手袋,取出一块巧克力,问他:“要不要吃?” “问我?你又要吃?”苏衡看腕表,“下午四点多就吃第二块?” “……就要吃,我拍婚纱照了,要奖励自己一下。” “……吃,吃得牙坏掉我就揍你。” “好像真能吓到我似的,敢打我一下,我就登报揭发你。”孟蕾剥开包装纸,咬一大口巧克力,示威似的。 “你侵犯隐私权上瘾了么?” “你可以告我,我又不是不认错不赔偿,道歉赔偿完了继续揭发,你能把我告到破产吗?” 苏衡硬生生被媳妇儿气笑了,手不轻不重地给她一记凿栗,“去揭发我,赶紧的。” 孟蕾回手掐他手臂一下,笑得现出小白牙。 苏衡早习惯了,说起安排:“晚上跟季建国和他媳妇儿吃饭。” “在哪儿吃?” “羊蝎子火锅,定好包间了。” “好吃吗?” “还成,主要是那儿挺奇怪的,有油炸芝麻火烧——千层芝麻火烧,用滚油炸,你应该会喜欢。” “什么叫应该,一定会喜欢呀,你怎么才告诉我?”孟蕾不满。 “油炸的是什么有益的食物么?孟蕾蕾,你从体检之后越来越不像话,报复谁似的吃这吃那,活脱脱我以前管得你要出问题一样。” “本来就是。” “今晚不准吃油炸火烧。” “那我不去了,你自个儿去应付人家两口子吧。” “为一口吃的,你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就这样儿了,看着办吧。”孟蕾成了小气包子,认真抱怨起来,“再数落我,信不信我吃第三块巧克力?明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自己知道后也不告诉我,还一堆大道理…… “连个油炸火烧都不让人吃,我专门检查过胃病,体检时也查了,结果都很好,根本不需要忌口。就算喜欢油炸的食物,我又能吃多少?总是我能把你吃穷了的德行,至于吗?” “……”苏衡觉得头疼又牙疼,“个小兔崽子。”这要是不知情的听见,一准儿以为他管她到了超级过分的地步,但凭良心说,哪一种她爱吃的不是他带她去尝的?小混蛋不讲理起来,简直是个混不吝。 换好衣服的杨清竹和梁东越走过来,前者拍拍苏衡的肩,“又掐,惯着蕾蕾的是你,没事儿就跟她较真儿的还是你,图什么?” 图什么?谁知道呢。苏衡站起来,“我有病。”说着举步向外,“我送你们回家。” 梁东越瞧一眼仍旧小气包子表情的蕾蕾,哈哈地笑,从衣袋里取出一块巧克力,“你妈妈说你喜欢吃,我跟朋友要了几盒,你尝尝这种合不合口。” 苏衡“嘶”地一声,转身先一步夺过巧克力,“明儿再吃,今儿超标了。” “您看您看,”孟蕾揍他一顿的心都有了,“连块巧克力都不让人吃。” 梁东越大笑,“少来,苏衡说你超标了就是超标了,明天再吃,蕾蕾乖。” 孟蕾底气不足地瞪他一眼,“偏心。” 杨清竹摸了摸女儿的头,“快走,和老四一起送我们回家。你们俩孩崽子,每天都吃撑了似的,什么破事儿都能吵一阵,让人说什么好?”也是真服气了。 到了,孟蕾也没能吃到梁东越给的那块巧克力。 好在苏衡训她归训她,惯着她也是习以为常了,经过肯德基的时候,给她买了两份薯条、一对鸡翅——在他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总比甜食好点儿,而且这时候吃些东西,晚上那一餐她能少吃个油炸火烧。 对于自己和媳妇儿这些事,他承认,的确是岳母说的那样,可有什么办法?那个小混蛋真是他不数落她就撒欢儿胡吃海喝的做派,她总好意思任性,他又有什么不好意思阻挠的? 孟蕾倒没想那么多,得到补偿后就翻篇儿了,拿出寻呼机,细细地询问虞仲开那边后续要做的。 苏衡就告诉她,仲开手里有适合的铺面,招牌做好了,也注册过拿到经营许可了,一两天后开业,一起向外销售的,还有用优质零部件组装的计算机,价格便宜一大截,质量却是没话说。 孟蕾笑笑的,“仲开挺有意思的,什么都是第一时间注册,但是正经营业的,也就这个店面吧?” “这倒是,软件、游戏研发的公司,好几年前注册的,可你瞧瞧,地址到今天还是那个住处。跟他合作的经销商,也真够心大的。” “又乌鸦嘴。”孟蕾笑意更浓,“横竖只是他和同事提供灵感和技术的行业,换我也不会特地弄个公司做幌子。” 苏衡扬了扬唇角,嗯了一声,脑筋却跳到了和她先前的一些对话,“孟蕾蕾,你真是有出息了,叫我什么来着?苏老四?谁给你的胆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个奇奇怪怪的称谓的?” “给你气的呗,我一生气脑子就很灵。” “滚吧你,你一生气脑子就成摆设才是真的。” 孟蕾挥着手,接连打他好几下。 一点儿也不疼,她对他,一向就是小老虎的心,小奶猫的举止。苏衡笑着腾出一手,揽住媳妇儿,“早晚被你打出毛病,到时你就高兴了。” 孟蕾气馁,为自己的不文雅嘴硬:“打是亲骂是爱。” 苏衡一乐,“嗯,你胡说八道惯了,恐怖的是,我居然越来越相信你这种见鬼的逻辑。”顿了顿,煞有介事地叹息,“仲开说什么我跟活阎王似的,比你的逻辑还见鬼。有见天儿挨揍的活阎王?” 孟蕾笑得不轻,勾住他落在自己肩头的手,“四哥,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一样。有时候会想,要是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找你一起过。”他语气柔柔的,又透着十二分的认真。 “谁又不是呢?”孟蕾抚着他手指,“四哥,你爱我吗?” “……蕾蕾,这种话需要直白地说么?到底有什么必要?” “……”孟蕾甩掉他的手,“说出来你能怎么着?会影响你智商吗?” 他笑微微的,不言语。不能怎么着,关键是他说不出,而且爱不爱的,不是明摆着?简直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她偏要他说个明白。 他偏不说。 “憋死你算了。”孟蕾转头望着车窗外,“我要跟你分居,今天开始你睡客房去。” “……到明年夏天再说,冬天你怕冷。” “……也是哦,那我给你攒着,保不齐明年一夏天都分居。”她认认真真又理直气壮的。 苏衡回想一下彼此的对话,把车子靠边停下。 必须得缓一缓,要不然,忍笑得内伤以至于闹出车祸,可就要命了。 孟蕾不解又不满,转头瞧着他。 他把她揽到怀里,飞快地吻她一记,随即双唇到她耳边,柔声言语:“蕾蕾,有你,是我这辈子最需要感恩的事儿。” “然后呢?”她还是想听到那三个字。 “贪心。下回写信跟你说。”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10节 孟蕾磨着牙,手悄悄溜到他肋间,发狠地一掐。 苏衡身形僵了一下,之后轻笑出声,忍不住别转脸,快速地吻了吻她,“真是块宝,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孟蕾横他一眼,“喜欢?” “喜欢。蕾蕾,没有人会比我更喜欢你。” “把喜欢换成一个字儿。” “……换不了。” 孟蕾炸毛,挥着手一通揍。 他笑得更欢,等到她的手消停了,发动引擎,“能不能考虑一下,你先说?” “做梦。”孟蕾倚到车窗前,“不想再跟你说话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你偏不亲口跟我确认,缺德。”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你还纠结什么?怎么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对我是怎么样的?被惯坏了你还有理了。” “该,你把我惯出毛病来的。” “……”明明是有恃无恐的谬论,他偏就没词儿了。 第104章 我爱你 季建国和妻子很喜欢吃羊蝎子火锅,苏衡听说过,在他们离开京市去往远方之际,乐得投其所好。 季太太以后和孟蕾挺投缘的,两男子喝白酒闲聊,她们凑到一起说话。 “以后有什么打算?”孟蕾是知道的,季建国为苏衡做事并非无所图。 季太太说:“我家那口子过去之后,工作不用愁,就看他想不想上班。我只能做小生意,以前上班是在流水线上,没擅长的专业,优势是会说那边的话,我妈是广东人,可惜和我外公外婆一样,走得早。我丈夫听得懂但不会说粤语,好在英文没问题,过去再慢慢适应。” 孟蕾现在不放过任何做生意的机会,认真问:“做不做日用品的生意?” 季太太双眼一亮,“我们可以合作么?” “我巴不得呢。”孟蕾把邮箱和电话写给她,“以后少不了麻烦你。” “你太客气了。”季太太双手接过联系方式,把自己的邮箱写给孟蕾,“我们跟虞先生定了一台电脑,在托运的路上了,往后我会经常邮件电话打扰你的。” “你才是太客气了。”孟蕾笑着,郑重地收好联系方式,随后在宽大的手袋里翻找出一份清单,递给季太太,“我妈有做小家电生意的朋友,那次我写清单的时候,想到了这些日用品,本来想请她朋友帮忙,现在有你了,太好了。” 季太太很开心,认真看了下清单,与孟蕾凑得更近,手指了指卫生棉三个字,“这东西我觉得挺重要的,多给你找一些种类。过去我就办手续,尽快找货源。” “嗯!”孟蕾笑着,“护肤品、化妆品也一样,多多益善,最好是你能找到长期合作的厂商,也就能跟我长期合作了。” “和我想的一样。”季太太亦是眉开眼笑,念了一阵生意经,她说起要去那边的根本原因,“我丈夫想到外面走走,孩子也能跟着见些市面,过些年再回来,说要不然亏得慌。而且你也知道,他在这边炒股太顺利了,可我不想他长期碰那些,他赚到的我全存起来了,平时只给他几百块,全亏掉也不心疼,他有本事赚出小金库我也不眼红。” 孟蕾轻笑出声,“你这样的媳妇儿可真好。” “那你跟苏先生呢?平时谁管家里大头的钱?”季太太随口问出来就后悔了,“我是不是太没边界了?你当没听到好了。” “没有,又不是什么隐私。我家里没人管钱。”孟蕾微声诉诸事实,“钱和产业掺和在一起了,从来没弄清楚过他到底有多少钱。不过你别认为我做生意缺弦儿哈,自选商场的账我可是门儿清,家里那个,谁知道他弄了哪些产业?” 季太太笑了一阵子,声音也很低,“分不清才好,放一起谁要用钱就去拿,才是我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可是,那得等我能完全对丈夫放心了再说,现在可真不敢撒手让他管钱。” 停了停,想到听说过的事,颇感兴趣地问,“听说你学会开摩托车了,还和好朋友一起考到了驾驶证?原来开摩托车也需要驾驶资格吗?”跟车字有关的,她只能驾驭自行车,其他的一概没有那根儿筋。 孟蕾笑得明眸微眯,“是呢,我和小莺是想,等到天气暖和了,一起开摩托车到郊区、山里转转,应该是挺不错的事儿。而且拿到e本之后,我算有底气了,没事就给小莺拍开摩托的照片,她看起来很帅。当然,她也没少给我拍。” 季太太已经非常地相见恨晚了,“我们明天下午走,上午我能不能到你家里做客?想看看你和朋友的照片,更想要一些带走——这样是不是太冒昧了?可我真的很想要照片。” 孟蕾笑盈盈的,“没问题,条件是你也得多带些自己和家人的照片,我也很需要你们家的。” “嗯!没问题,说定了。” 孟蕾把具体住址告诉季太太,“明天早上我就跟门卫打好招呼,到时你签一下字就可以了。” “明白,云景小区物业出了名的管理严格。” 因为和季太太始终聊得兴致盎然,油炸芝麻火烧上桌时,两人分享了一个,确认的确好吃后,她单点了几个带走,要给小莺和然然——油炸火烧别的餐厅也有,但这家的的确好吃。 转过天来,季太太如约而至。 相互分享赠送了照片和礼物后,两人签下合作意向书。 等到季太太到港,在季建国、虞仲开的合作方的协助下,马不停蹄地注册公司,在邮件里与孟蕾敲定货物类型、款式、型号等等后,正式通过京市法院签署了一份长期合约。 合着成了既定的事情,孟蕾去了几趟办事处,唤上李大友、安志国,让他们和自己一道去填资料递交贸易申报,以后提货交海关税等环节,需要他们跟进。 政策鼓励创业与合法贸易,手续繁多是真的,却没难度,耐心地走流程即可。 整件事里,要说棘手的,是英文版合约中,一些术语的运用,孟蕾在自己的职员中硬是找不到能解决问题的,只好向母亲和苏衡求助。 杨清竹催促女儿进一步学习英语,不然很担心她以后落入合同圈套。 苏衡则数落她什么事都临时抱佛脚,明明要把事业做大,又一定会做离不了很多英文术语的计算机游戏行业,居然不懂得聘请翻译人才备用。 孟蕾一边为学习英文到精通的程度焦虑,一边被他数落到欠考虑的地方真郁闷了,结结实实上了几天火。 后来梁东越瞧着俩人把他新得的宝贝女儿祸害得都打蔫儿了,挨个数落了妻子和女婿一通,又给孟蕾搜罗了很多英文教材,包括一系列由简到难的英语教学磁带。 孟蕾这才又神气活现的了。 苏衡反思了一下,正经给小妻子道歉,只是还是没太注意方式:“我真不是教人的料,跟你说话尤其不过脑子,之前能在你课程上帮到点儿忙,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的概率。” 孟蕾听了,恼火得想往死里咬他一口,“谁是瞎猫谁是死耗子?早晚被你气出病来。” 于是,苏衡罚自己连续送了她一星期的花也罢了,还带她去看了两场电影,都是彼此很感兴趣的片子,一部内地的,一部港片。 孟蕾彻底开心起来。 这晚,看完电影,两人与来时一样,步行回家。 前天下了场大雪,气温是雪后的寒冷,风不大,却跟小刀子似的。 苏衡展臂拥住孟蕾,“冷不冷?” “不冷。” 他握了握她的手,触感暖烘烘的,这才放心。要不然,打面的回去得了。 经过卖烤红薯的摊位,孟蕾多望了两次。 “买了回家再吃。”苏衡说。 “嗯!” 卖烤红薯的老大爷慈眉善目的,主动给两个人挑了两块,说都是很甜的。 苏衡道谢,笑着付了账。 随后的路上,他问孟蕾:“学习的压力是不是很大?” 上次的事情之后,她焦虑的不止英语,还有数学,也去跟梁东越借了很多书。 “不会。”孟蕾娓娓地说,“但以前总感觉学得够用就行了,现在想该学精的就要学精,不能总用考试成绩安慰自己。再怎么样也是夜大,不像高等学府。我要是什么都凑合,以后做游戏找同事的时候,都不能一下子看出人家是不是人才。” 上辈子就做过的行业,她因着自己表现不错,认定不用有压力,现在却不一样,想着就算不能像母亲和丈夫似的,学什么做什么都恨不得到极致,精益求精却是应该的。 她不能连活两辈子,都不放弃糊弄自己和别人的惰性。他不是原因,原因在于他无意间让她意识到的隐患。 这辈子她要彼此都健康长命,事业总因为能力不够好存在隐患,实在是不应该。要是那样,她上什么夜大开什么公司?守着倒腾国库券的钱混吃等死好了。 苏衡温柔地抚了抚她面颊,“其实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上学。过两年我不在京交所干了,能和妈、梁叔叔一起替你管理事业,别有压力,好么蕾蕾?” 一想起她正经上火到打蔫儿时的模样,就很心疼。 她只是不想做业内尖子生罢了,又不是业务能力不过关,他那么说她,话的确是太重了。 “好。”孟蕾心头暖暖的,“该学的我持续地慢慢学就是了,但不会正经去上学,因为不大喜欢校园环境,往后跟妈一样,没事考个证就行了。” 苏衡莞尔,“那多好。怎么好像对我卸任一点儿不意外似的?” “不是体制内,比体制内还麻烦,你能长期做下去才奇怪。”孟蕾实话实说,“而且我觉得,这一行做久了,你习惯不习惯还不算什么,主要是那些同事可能会出错,你怎么样也要担负连带的责任,可又凭什么? “更何况,王学坤不是已经开了证券公司?你早给自己安排了退路,这边能待久才怪。” 证券交易所的人一出事就是大事,她上辈子看过相关的新闻,当时很为当事人捏一把汗,轮到自己的丈夫亲力亲为,再信任他,也没办法相信他每一个同事,怎么能全然放心。 苏衡沉了沉,与她商量,“我做汽车行业,或者通讯工具行业怎么样?更便捷的大哥大之类,在南方已经出现,明后年是适合的在北方大范围推广普及的好时机。” 孟蕾默了默,“汽车行业、大哥大——这是两个能放一起说,还选做哪个都行的行业?承认你牛,可偶尔你牛的样子,真挺欠揍的。” 苏衡哈哈地笑,“先前老老实实上班的经历,累积了机械技术,捎带着学了不少汽车相关的,不见得能制造,但验货能力敢说一流。而且起步阶段只做二道贩子,不然怎么有那个胆子。” “……说自个儿是二道贩子……” “做出经验来再考虑其他。但是通讯工具不一样,这是我能组队研发的,运气好、团队能力过硬的话,能做自己的品牌。” 他从来是什么最赚钱就做什么,依据周边环境做饼,然后别人正跟风呢,他已经丧失兴趣,去搞别的了。 要说他狂、嘚瑟什么的,其实有些亏心,计算机、数学的双料高材生,又从不懈怠地学习其他行业的精髓,可介入运营的行当实在很多。 孟蕾寻到他的手握住,“做哪一行都可以,而且我知道,这两个行业,你一准儿都会做,还是一半年之内就会做起来。唯一好奇的是,你会让谁先出面成立公司。” 现在他的身份,受的约束相对不小,说起来要是在外成立公司并不违法,但只要注册了,担负并做到的事项就有一箩筐,还不够人嫌烦并非常抵触的。所以他从京交所成立后,赚钱的事都是通过虞仲开、王学坤、沈卓、程凯去做,他提供技术人脉,朋友负责明里出面、实际全力辅助。 “这种事儿让仲开办。” “猜就是。”孟蕾说,“我支持你。” “那可太好了。不管做二道贩子还是研发商,都用不着动我们的家底,起步阶段,必须是用别人的钱换取最大利润。” “……”孟蕾只是想,幸好她和他不会成为合作商,要不然,自己被他算计死都不知道。 这倒也没什么好郁闷的,她就适合做推出产品后征得大众认可欢迎的行业,他呢,从来是脱离大众,直接在大大小小的商人企业间牟利,需要他贡献心血的,起初不找到投资方为他心血买单、让他旱涝保收,他怎么肯? 说起这些,孟蕾不得不想,齐友兰那个混不吝,这辈子也做成过很牛的事儿:把赚商人钱那一套玩儿得明明白白的苏衡,竟然被自己生身母亲生生压着去事业单位上了几年的班,一辈子也就那一次了。 有了这些事,夫妻两个照常度日期间,又添了些相互心疼理解而生的默契。 杨清竹和梁东越、孟蕾和苏衡的婚纱照洗出来后,摄影师全部放大为十寸,临街的玻璃窗、影楼内的展示框中,都把两对夫妻的照片放在主位展示。 而且摄影师对四个人抓拍了不少照片——他们穿着自己服饰时拍的,因为身在影楼,成了毫无悬念的艺术照。 摄影师跟苏衡耍赖已经有了经验,磨烦一阵子,也便得到了被展示的权利。 苏衡不要他付劳什子的模特费用,倒是照价付给影楼那两套婚纱礼服的钱。 摄影师和助理无以为报,便将两对夫妻的照片做成非常精美的相册,单独装裱了认为最好的十来张照片,又送给四个人每人一套唐装——只要乐意,居家穿戴即可,很舒适。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11节 苏衡对属于自己的唐装兴致缺缺,倒很愿意看蕾蕾穿粉色缎面对襟袄——有配套的棉裙,她不习惯,对上装的小袄却很喜欢,因为穿着的确很舒服。 苏衡也这么觉得,而且小袄衣缘是雪白的兔毛,把他的蕾蕾衬得特可爱。 于是,得空了他和一位设计师谈妥,然后把对方联系方式告诉媳妇儿,说可以随时找设计师做中式西式的衣服鞋子,提供线稿时能更注意些是最好。 孟蕾都懒得浪费力气跟他吵了:手把手教会她画线稿的,是她和小莺、然然长期合作的设计师,他招呼不打一个,又给她找一位。 总是这样,他太忙了,对生活里不少事,是记得前因忘记后果,好在这份儿坏记性不会带到彼此的事业中,她迁就起来也就只是片刻的脾气。 服装的事也真成为不了问题,长期合作的设计师不擅长唐装汉服,这一位既然擅长,就负责这些,亲友都可以穿上悦目的传统服装,而且,保不齐她又能学到很多意料之外的知识。 忙忙碌碌期间,到了杨清竹与梁东越的婚礼吉日。 婚期前一晚,苏衡把孟蕾送到岳母那里,要母女两个尽情说说体己话,自己去了梁东越那边。 自从梁东越正经训苏衡对蕾蕾太严苛之后,很奇怪的,翁婿两个的情分倒愈发地与日俱增,相互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了,能随时简单直接甚至粗暴地提醒对方的疏漏。 孟蕾和杨清竹只能做到了解却不能理解。好在男人间的相处方式,也不用她们理解,就像不能奢望他们理解她们,晓得彼此的行事习惯就成。 第二天,孟蕾和苏衡穿着中规中矩的西装,出席杨清竹和梁东越的喜宴。 之前影楼的摄影师和助理也来了,是苏衡特地请来的,要他们为岳父岳母多拍些与亲友留念的照片。 第105章 我爱你 婚宴始终喜气洋洋热烈喧闹的,到下午三四点钟,宾客才全部散尽。 送客后,杨清竹吁出一口气,“总算结完这个婚了。” 梁东越睨她一眼。多稀奇,他新婚期间,要首先适应的是媳妇儿的毒舌。但也不算什么问题,毕竟蕾蕾能够适应苏衡。 杨清竹当没看到,“我的香锅鱼分店,总算能尽快开张了。”结婚前餐厅开张的话,她势必要两头忙碌,大概对两件事都会不耐烦,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梁东越失笑,“不准我帮忙是什么情况?幸好蕾蕾没遗传到你这坏脾气。” “帮了倒忙怎么办?”杨清竹笑容柔和,“更何况,别以为拆了石膏能走路就没事了,伤后一百来天内,你都要特别注意康复保养。” 梁东越受用得很,“听你的。” 此时的孟蕾和苏衡,一起到了京市书店。 托上辈子不爱看书的福,这辈子开了书店,孟蕾也拿不准具体哪些著作畅销,好在商小莺和张然能给她灵感:两个人最爱看港台的言情、武侠小说,为此长期要求在外的亲友给自己邮寄回来。 出版商经不住孟蕾三说两说,自己拿到出版印刷权,她则拿到经销权,合作起来不知多愉快。 那些小说颇受欢迎,细论起来,多少本加起来或许也比不上一本名著的价值、鲁迅先生的三言两语,可大众对这些符合兴趣的书需求特别大,毕竟谁都没可能时时刻刻保持一颗清醒的红心,需要适度的放松。 在此基础上,孟蕾和出版商又开始打娱乐周边的主意,影视剧与歌星明星的海报明信片贺年卡日历,源源不断地送到书店销售。早在元旦之前,这些就成了供不应求的货品。 这会儿,苏衡瞧着琳琅满目的海报明信片,兴致勃勃挑选的少年男女,无可无不可地一笑。 孟蕾拉他去二层的办公室,边走边问他:“你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没有人在床头贴海报?” 苏衡说:“当然有。” 孟蕾转了话题:“放年假前,京交所得给职员年节礼吧?” “嗯,现在只定了几种实惠的东西。” “我替你定做了一批记事本,你们自用送人都可以。” 苏衡瞧着她,笑了。 孟蕾歪了歪头,也笑。走进办公室,拿出记事本给他看。 柔软的真皮封面,有黑、红两种款式,纸张柔韧,附带一支钢笔。 孟蕾又拿出几种台历,“这个没必要定做,你选一个款式。”左不过风景、明星、小动物那些系列图片,她玩儿不出新意。 室内并无旁人,苏衡拥住她,“蕾,谢谢。” 孟蕾微笑。 “傻姑娘,过年想要什么礼物?” “你才傻呢。”孟蕾横他一眼。 苏衡轻笑,思忖一下,取出钱夹,再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彩图,“喝喜酒的时候,一位服装设计师跟我聊了一阵。” “我看到了,是那位去年获得业内大奖的。” “喜不喜欢这件旗袍?” 孟蕾认真端详片刻,“很漂亮。”说完凝眸看了一下旁边的说明和价格,扬眉,“设计师贵,这旗袍更贵,纯手工的,还手工嵌了珍珠和宝石,谁敢喜欢?” 苏衡托起她面颊,揉了揉,又亲一下,“你可以喜欢,我买下了,明天设计师会找你沟通,调整尺寸。” “为什么?”孟蕾成了懵掉的兔子,“设计这件的目的,应该是做婚宴当天的礼服之一。” “没错,但设计者认为你穿最合适。而我希望,你习惯穿任何美丽的衣物,不去管价格。” “哦。”孟蕾长睫忽闪两下,换了个为自己解惑的方式。 她勾住他颈子,研读着他目光,“为什么我会觉得,现在你有些感伤?” “没错。”苏衡神色歉疚,“今年参加了两次婚礼,第一次还没觉得怎样,今天则真的发现,我们结婚时从头敷衍到尾,很对不起你。” “有什么敷衍不敷衍的?”孟蕾笑着描摹着他眉宇,“那时候我们都在上班,婚礼办得太隆重,说不定我要被领导谈话,认准我好面子要排场——就算是你的主意,别人也要把锅扣我头上。” 苏衡笑得现出白牙,“你怎么总能用很奇怪的角度,来解释一些很严重的问题?” “也不看我是谁女儿。”孟蕾笑笑的,“而且婚礼对女性来说,看得最重的是服装,但我最感兴趣的是凤冠霞帔——真正的凤冠霞帔,你上哪儿给我找去? “不过,今天给我的这件旗袍,应该有得一比,毕竟都需要耗费很多心血和时间才能做成。” 苏衡一乐,手臂收紧,亲了亲她眉心。 下一刻,猝不及防地,他说:“蕾蕾,我爱你。” “……?”孟蕾惊喜交加得说不出话。 “我爱你。”苏衡重复一遍,转手就拍拍她脑瓜,“好了,回家换衣服。”晚上他们还得去四合院那边吃饭,帮忙酬谢为今日婚礼相助的人。 孟蕾挂着甜蜜的笑,乖乖地和他一同出门去。 京市书局附近,秋末建成了一个广场,植着四季常新的花木,中央位置一个喷泉,另有不少供人闲坐的石凳,倒也挺受人欢迎的。 夫妻两个走向停车处,苏衡望一眼广场,“为什么不添一些运动健身的器材?那样来晨练的人多,早点小吃摊位会暴涨。” “是呀,怎么不给你弄个小篮球场?”孟蕾横他一眼,“逮住谁挑谁的刺儿,你也是够了。”这人就这毛病,一个人操着不知多少人的心。 苏衡哈哈一笑,将她拥得更紧些。 孟蕾展颜,“不过你说的也是个事儿,但好歹等这一带热闹起来,商铺再多一些。我猜着得扩建或是完善,到时再做热心市民。” “那是你的事儿,我又没产业在这儿,说完就忘了。”苏衡又笑,给妻子开了车门,手虚虚地护在她头顶。 近期警惕程度基本持平的夫妻两个,在这个比较特殊的日子,并没留意到,路边有两个人一直在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 是孟连江和李玉萍。 正如孟连江早先的决定,他们这个冬季都在出摊卖烤红薯、冰糖葫芦,一般是各自出一个摊,到这一段,糖葫芦生意更好,两个人就一起出一个摊位。 有什么法子? 邻居对他们老孟家,渐渐从冷嘲热讽到了冷眼相待都嫌累;以往的亲友只想敬而远之,再别想谁能接济哪怕一毛钱。 可孟重阳还得上学,一家三口不吃饭就得饿死——日子总得过下去,该想辙就得想。 出摊的位置,想离孟蕾远远的基本不大可能。东西南北中心地带,分布着她和苏衡、杨清竹、梁东越、张然的生意,他们的生意再小,也得选客流量大的地段,不可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然其他因素,城管就得说他们闲得横蹦。 选在这里,也是因为广场建成后,周边添了不少店铺,再一个就是,他们也留心过,发现孟蕾很少来书店。 这次无意中望见孟蕾和苏衡,实属偶然。 李玉萍望着轿车载着两人远去后,叹息般低语:“与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小两口的形象气度,已是站到何处都拔尖儿的存在,甚至就算那份由心而生的幸福快乐,都非寻常人所能拥有。 “那是他们应得的。”老实说,孟连江已经怕了妻女发疯自取其辱,“苏衡本来就是少见的人才,最早的工作跟他的专业根本不沾边儿,但很快就成了业务骨干,这你总没忘。” “没忘。”李玉萍转身,打开带来的箱子,取出一大把红彤彤的糖葫芦,一根根插到麦秸做成的草靶上,“没想到的是,孟蕾也这么会做生意。” 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倒不会想当然地认为,孟蕾的成功只源于苏衡。 京交所的工作范畴她又不是没听说过,苏衡怎么可能白天高强度忙碌十来个小时,富余的一点点时间还要用来帮妻子经营生意,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起这么熬心血精力,如果只是想捧自己的媳妇儿,不可能选择自选商场那样事务繁杂得过了分的行业。 所以,孟蕾亲力亲为是不争的事实,最大的可能是本来就有经商的头脑,以前没开窍罢了。 孟连江嗯了一声,说:“俩孩子感情很好。” “苏衡是真喜欢孟蕾。” “是啊。以前一定是瞎了心,没留意,根本没看出来。” 主要是他们以前认定,以苏衡的背景、能力,不可能看得上孟蕾。孟蕾的漂亮是少见,但苏衡就算只图样貌,也能找到同样漂亮但背景更好的。 说话间隙,一对情侣过来买了两串糖葫芦,李玉萍换上殷切地笑脸,将人送走后,叹一口气,“早知道是这样,以前就不该起那些歪心思。” “闭嘴。”孟连江拒绝讨论以前的事,总结起来,那不就是他跟二婚的妻子、长女一起往死里踢铁板么?不管成不成的,都得被孟蕾和苏衡收拾得一无所有,迟一些早一些的区别而已。 俩活了半辈子的人一起清算干过的蠢事儿,只能让他想不顾场合地骂骂咧咧甚至抡拳头。那种清醒,他拒绝保有。 李玉萍白了他一眼。自从病愈后,她彻底豁出去了,他敢动手她就还手,不再怕他动粗。横竖活着也没意思,大不了就跟他死一个收场。 孟连江皱眉,“你想怎么着?不打一架过不完这一天是吧?” 李玉萍:“我不是想说我们错到了什么程度,想说的是姚文远。那个混蛋玩意儿走多久了?他也算个人?” “要是人能跟素馨瞎搞?就他妈的纯有病,比我那会儿还有病。” “……到过年,怎么也得回来一趟吧?” “那谁说的准,但只要回来,一定有人告诉咱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多了去了。” “但愿吧。” 两个人断断续续地说了不少事,非常有默契的是,都没提起杨清竹与梁东越的婚事。 对于孟连江来说,是错过了珍宝捡了棵草,身边这棵草还要跟他死磕一辈子——他难道还能后悔得把自己灭了?就这么没皮没脸地混下去吧。 对于李玉萍来说,是无法面对的自己那些疯狂歹毒又愚蠢的行径。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12节 她单方面把杨清竹当情敌当对手,可对方离婚后走南闯北潇潇洒洒,回到京市事业有成后,与苦追自己多年的男人步入婚姻——从头到尾,她影响过人家什么? 深思这些的话,她保不齐要质疑自己天生有什么劣根性,活着注定是一场笑话,根本就多余。 那些深刻的问题,能不触及就别触及。两个孩子都不优秀是真,但毕竟是她的亲骨肉,为了他们,她只能跟身边的混蛋一辈子绑死,浑浑噩噩熬下去。 晚间,张然先一步回到家里。 开了电脑,操作失误,正在录入的账目文件不见了。 她连声骂着自己笨蛋,拿起话筒,片刻后又放回去。 蕾蕾今晚还有的忙,小莺和虞仲开、明月、李烨林跟去凑热闹,她因为西餐厅临时有点急事,又被迫掉队了。 掉队就算了,还打电话耽误谁的时间,未免太把自己当盘儿菜。 可心情也真的很焦虑。 “他大爷的……”张然绕着手臂,一边在室内踱步,一边吐槽自己,“就你会恋爱结婚吗?怎么就你总掉队总出状况?没好好儿安排婚姻生活的能力,你结个鬼的婚啊?” 她对自己不满,也对婚姻不满,老毛病了,一个月总要犯一两次。 正上着火,李烨林回来了。 进门后瞧见妻子,便笑着搂住她,“想我没宝贝儿?” “想个鬼。”张然皱着鼻子推开他,“又是烟味又是酒味,烦人。” “我进门之前,家里只有你一个活物,”李烨林困惑,“谁能惹到你?” “……”张然一拍额头,说了文件丢失的事。 “很容易解决,等下我教你。”李烨林脱下外套,去往浴室,“等我冲个澡。”要不然,就得一面帮她的忙,一面挨她的数落。 张然坐回到书房的电脑前,等了半小时左右,李烨林过来,站在她身侧,一面讲解一面教她找回她自以为丢失的文件。 张然笑靥如花,“真厉害。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呢,现在还是二把刀。” 李烨林板过她,吻她一记,“这两天没事儿就给我脸色看,又开始不满意自己和我了?” “……不行吗?” “很正常。每到这种时候你就失忆,不记得四嫂跟四哥闹别扭,他们要总跟你似的还得了?” 张然颇不以为然,“那怎么一样?他们是随时随地能拌嘴的性格,别人还愁怎么劝呢,人家自己就翻篇儿了。” “难道我什么时候记过你的仇?” “这话说的,好像你很委屈似的。” “那倒不会,只是偶尔会想,这么孩子气情绪化的媳妇儿,要孩子的事是不是得延后三两年,我可过不了哄俩孩子的日子,有那份儿心也没那本事。” 张然默了会儿,笑了,“我是不是特别爱无理取闹?” “不是。我媳妇儿其实比一般人都更努力好学,更懂得反思,能让我变得更好。” 听起来是无限度地捧妻子的话,却是他的心里话。这种性格,总好过凡事闷在心里秋后算账。 张然仰头瞧着他,“你爱我吗?” “爱。”李烨林抱起她,步履向外,“我爱你,然然。” 大概是参加婚礼后,人的心绪都会有些起伏,不然,这真不是他会轻易说出的言语,怎么也得吊她一阵。 “喂!” “你情绪不对,我得抓紧做点儿让你满意的事儿。”说话间转入寝室,李烨林把她放到床上。 “……谁对你满意了?” “那就说说,哪一点让你不满意?” “流氓。” 第106章 我爱你 圈子里的人全用上传呼机之后,三个小虎妞都感觉方便了太多。 虞仲开拨出一笔资金,用来做传媒广告,在纸媒、电台铺天盖地的宣传势头之中,电视广告亦正式登场。 这人让孟蕾见识到,一支广告从策划到播出的总时间,前前后后只需要半个来月,还是那种言简意赅洗脑效果的。 当面与他说的时候,他笑笑的,“四哥是真正的高效率,我要是慢一点儿,他不定什么眼神儿。” 孟蕾失笑,“见过他工作?” “见过,太惨无人道了。”虞仲开由衷道,“感觉我比起他,活脱脱一天使。以后我只跟他合作,坚决拒绝一起工作。” 把孟蕾笑的。 当晚的苏衡,把厚厚一摞证券交易委托书带回家中,清点完毕,将到了期限的全部归档,足足占据七成有余。 “回头你跟我们以前的同事说一声,明年还有兴趣的话,他们得找别人了,而且我不建议像今年一样抱有太大希望。”他交给孟蕾一组联系电话。 “明白。”孟蕾掸了掸号码单, 第二天逐一打出去,比如始终盼着自己和苏衡和睦的领导,又比如不怎么见面但时时联系的老同事刘姐,一概如实告知。 大家都让她和苏衡放心,尤其刘姐,说:“你和小苏已经帮我家太多了,现在我和家里那位有了一定的存款,上班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什么时候被开了也不怕。别的不用担心,我们又不是玩儿得了证券的人,照着小苏说的,留下三两支,过十年八年再看情况,其他的不会再碰。” “记得每年清点一下,可别忘了。”孟蕾开玩笑,心里其实有些惊讶:没想到苏衡接受咨询委托时,会为对方考虑得那么长远。 “忘不了,当我家跟你似的财大气粗又迷迷糊糊?”刘姐也开玩笑,随后就说,“再多的话我就不说了,过年时你们忙,那我们一家没事就去吃香锅鱼,打心底爱吃,又是你妈妈的生意,不捧场亏的是自个儿的胃。” “那可别忘了带卡,年节时优惠更多。” “小没良心的,该做的难道不是给你妈妈多宰别人几刀?”刘姐笑哈哈的打趣她。 “不敢,坏了口碑,她揍我可怎么办?” 刘姐笑的更欢,两个人在笑声中结束通话。 转过天来,杨清竹的香锅鱼分店正式开张营业。 说起来,分店试营业的时间着实不短了,因着味道一如既往,加之开业优惠,再加上宣传力道加大,开业后的生意仍是红红火火。 如今手中的两个店,除了主菜香锅鱼精益求精,配菜亦是杨清竹与主厨的拿手好菜,如水晶肘、烧鹅掌、辣鸭脖等,只是份额较小,酌情调整上新。 这样一来,导致不少顾客无意中发现,对于自己而言,最合脾胃喜好的不是人家的招牌菜,反倒是无意中尝到的配菜,等到再次光顾,冲着的是心心念念的配菜。 这种情况,杨清竹事先考虑到了,特地在菜单上用显著的文字表明“配菜是不定期调整的,想吃的话请您提前电话预定”的意思。 单说这些配菜招揽到的回头客,就占一定的比例。对于生平最热衷的爱好就是烹饪的人而言,倒是喜闻乐见,换成只能用招牌菜博口碑客源的人来说,便是小小的灾难了。 对于这些,孟蕾只看另外两个小虎妞以前的反应,便能预料到,闲来偶尔困惑的,自来只有一点。 周末,各自的丈夫自发地凑一处喝酒谈心下棋消磨终夜,让母女两个在云景小区的家团聚当晚,孟蕾问: “没记错的话,您可是名校外语系高材生,出了名的有语言天赋,辅修的课程也是门门精通,数学计算机造诣是名教授特地开小灶的,怎么会愿意做美食?” “语言天赋算是有,我学外文甚至地方话都不慢,但是……”杨清竹苦笑着摇了摇头,手温柔地抚着女儿缎子般的长发,“我其实应该选择别的专业。在那时,家里都被一些事吓坏了,我可以也愿意去的单位——是我梦想的那些地方,亲人却全票否决……很糟糕的情况,我反抗过,结果是拗不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只要让他们安排人生。” 孟蕾沉默一阵,离母亲更近些,搂住母亲,“我真正理解您了。” 真的理解了。 年轻时的杨清竹,为了梦想付出过的所有努力,抵不过亲人的否定与阻挠。 青春岁月燃烧的斗志——打心底认为事业、梦想重过婚恋不知多少倍的,杨清竹的热血与豪情,在走向梦想开始的起点之时,亦成了终点。 “妈妈,我的太姥爷太姥姥那时候打击了您,打击得特别狠。”孟蕾说,“我从来没喜欢过他们,因为没见过,现在很讨厌他们。” 毫无征兆的,杨清竹潸然泪下,却又即刻飞快地拭去泪水,绽出笑容,“傻闺女,有你这句话,我再被打击多少次都愿意。人早不在了,不说了。” 孟蕾心里酸酸的,握住母亲沾着泪的手,“您不是为了报复谁才从事餐饮业。或许,只有亲手烹制食物的时候,才能缓冲一下心情,对不对?” 杨清竹的泪又忍不住了。 “妈妈,我不是别人,是您的蕾蕾。”孟蕾的声音带了鼻音,“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连您的付出痛苦都不让我知道,真的好吗?” “对,是我的蕾蕾,有什么不能说的?”杨清竹深深呼吸着,把女儿紧紧地搂到怀里。 最早的那一记打击,对杨清竹而言,钝重到难以承受。 却又必须承受。 毕竟她只能接受。 谁叫她只有能力却没人脉? 说的做的争取的再多,比不过所谓德高望重的人的一句“那孩子干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结婚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做这种不知好歹的事”的话。 偏偏那“德高望重”的人,是她的祖父祖母。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那两个人的意思进入一个单位。 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根本是想做翻译官,结果是每日翻译原稿都错漏百出的文件,错漏无疑的译法,还要被不懂外文的上司时不时装腔作势胡说八道地“教导”一通。 等到非你不可的不小的事由突发时,那种人立马换成讨好收买嘴脸,令她瞧着连趁机发作的心情也无,只有把面前人一茶碗砸死的冲动。 那是时代导致的部分悲剧,杨清竹确认无误。 那是家庭导致的真正事业悲剧,杨清竹亦是确认无误。 很多年都在检讨反省,寻找查验自己当时有没有错过、错失光明正大跨入梦想的阶梯,可悲的是并没有。 有倒是好了,不过是更憎恶自己一些,不需根深蒂固地厌恶那两个老顽固,以及造就他们的一切,更不需悲哀,自己也是他们连带造就的。 而最可悲的是,没几个同窗对她这种经历好奇、意外。 绝大多数人都认定,她因为追求者太多,早就看中了某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好像她孜孜不倦地学习努力,只不过是为了嫁得好。 她不会鄙弃低看那样的人,个人有个人的选择而已,问题是她自己不是。 而她的结果,是荒唐可笑得让她一度时时暴躁到想发狂,却是有苦不能说。帮忙不成反而给予自以为的同情的人,没经过也听说见过太多了,那几乎是她惧怕的。 到了,她破罐破摔,随波逐流。 她随的波,是祖父祖母安排的路。 两位老人给她的选择,在当时当然不止孟连江一个,孟连江是最平庸但也相对最不容易因背景出问题的一个而已。 其他的,形象大差不差吧,她只隐约有这个印象,其他的条件是要么有才,要么有财,要么有势,要么两者甚至三者兼备。 结果,她选择了孟连江,因为祖父母睁着眼睛说孟连江有才。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13节 她只看得出孟连江眼里的不安分,或者说能洞悉他想通过她改变处境、周边人眼光的势利心态,迟早得分道扬镳。没预想到那么快罢了。 横竖她势必得再一次接受安排,与其找个鸡肋,不如找个打一开始就能看出劣根迟早离婚的。 很多年里,没有第四个人知晓,祖父母特别失望兼意外,骂她除了学外语之外,整个儿一猪脑子。 她冷笑,说自己也纳闷儿,大概是隔辈亲之余还隔辈遗传吧,就跟不少癌症似的。 二老恨不得打死她,只是碍于她不做选择更不可控的前提下,说要从速张罗起婚事,她要是敢胡闹,他们就敢把她父母的饭碗也拿掉。 她无所谓,说能结就能离,那男的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期许,其他的看着办吧。 那时又何尝看不出,父母出于事业上的缘故舍弃了她的追求。 她就想,现世报没到父母身上,倒是报复到了她这儿——在彼时的她想象,自己在事业与至亲之间做选择的话,她也说不好选谁。 那时的杨清竹并不知道,何为母爱、母女,更料想不到,她对女儿的爱,以及后来与女儿十多年遥遥相隔又入骨牵念的矛盾至极的心绪。 与她曾以为的母女之间的感情,是绝不一样的。 结婚起,杨清竹就想方设法避孕了,奈何方式有限。那时避孕药物都不是不常见而言,遑论定期买到。 “蕾蕾,妈妈很抱歉,起初根本不欢迎你。”杨清竹不知是第几次拭泪了。 只是,这一次,在她抬手之前,便有更绵软温柔的手落到面颊,轻而又轻地拭去泪滴。 “换了我也不会欢迎,但我这么笨,出生前到四岁左右,都没记忆的。”孟蕾声音软软的,“可真是的,我都不会知道的事儿,干嘛说呢?我又不会知道,知道了也只会更心疼您。” 杨清竹吸了吸鼻子,“只是起初,真的。 “怀疑怀孕后,说实话,我不想确定,可从那起的第二次生理期没到之后,很奇异的,我开始想象你的模样,也再三反思,确定这是我选择的生活带来的必然后果。而我期盼。 “我真的没计划过要孩子,但事到临头,我盼望你的出现、陪伴。 “最终打垮我那段婚姻的,是另一方的出轨。 “最早是两个关系很好的女同学,小心翼翼地要我留心枕边人。我相信她们没有造谣的理由,开始留心。 “之后,有人寄给我一张照片,女方的样子,我到现在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李玉萍,那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抱着那女的啃的是孟连江。 “——这是我生平中其次要跟你道歉的事,我从看到那张照片起,就认定你生父是一头什么都想染指的猪。 “不是想抬高他出轨的女性,当时真的那么想。 “后来发现,我那种态度会在无形中引发你的反感——明明是你觉得很好的父亲,我无意中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许就会让你解读为,他是你需要绕着走的连清道夫都嫌弃的污秽,但在你的印象中完全相反。 “我这种有意或无意的态度,对你的成长没任何好处。 “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没意识到,意识到之后努力调整改变了,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担心已经来不及…… “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蠢,先选择婚姻又没能力掌控,有你之后又不知道怎样做好一个母亲。 “蕾蕾,你是我命里最明亮的光,可我却总引着你往黑暗的地方走…… “真的觉得,从回来到如今,每时每刻都是在天堂,失真似的美好,可我知道我不配。偏偏另一面又相信是真的,希望一切照着这步调走下去。” 孟蕾眼底泛起泪意,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那我也要道歉,以前不够爱您也算了,还动不动发脾气,总呛您。 “其实每次我都知道自己不对,最不懂事的时候也知道,起码有一半的过错,可真的没勇气认错。 “不管苏衡指出的话多重,我还是觉得,您是妈妈,会原谅我,就算不能,也愿意等我迟早打去的一个电话。 “我实在是没想别的,今天以前,我还自以为替您想了很多,其实不是,百分之一都没有。 “对不起。” 她说着,已然是滴泪成行,语声哽咽,“妈妈,我爱您。 “永远。” 第107章 最无忧 经过一番交心的倾谈,杨清竹与孟蕾的母女关系,真正亲密无间起来。 老实说,之前的杨清竹,很多时候对女儿做不到无所顾忌,想批评的时候会改为劝说,想劝说的时候会改为哄着。 聚少离多,不曾照顾女儿的年月太久,她的内疚太重,生怕重蹈覆辙,引得女儿将自己远远推开。 如今却不一样了,她确定蕾蕾爱她,正如她对蕾蕾的爱。 对此,梁东越和苏衡的喜悦,与母女两个不相上下。 这是自然的。 翁婿两个都是一辈子栽到一个人手里,再不肯看向别处的心性,他们兴许比她们自己,更在意她们在亲情友情的得失。 这边其乐融融,温情无限,齐友兰则彻底掉进苏衡给她挖的坑里。 而这件事,对于全程参与的季建国来说,到什么时候都不觉得亏心。 齐友兰与苏衡胜似仇人的状态,季建国着意了解过,一面觉得她被坑也活该,一面又希望她能幡然醒悟,贪念有所收敛。 一次一次,为齐友兰选择优质股赚钱后,季建国一次一次劝她:赚的不少了,可以了。 齐友兰却愈发地不知足,赚一千的时候想一万,赚到一万之后又奢望十万百万。 季建国笃定,就算是心理素质最佳的苏衡,遇到齐友兰这样的委托方,也迟早炸毛,要她另请高明。 他为齐友兰推荐稳赔的劣质股之前,齐友兰手里有三万多块,她把三万交给苏辰去做生意。 其时季建国还以为她收心了,实际情况却是她通过他赚钱的过程中,生出了绝对的信任,相信他在一天,股市带给她的就只有暴利。 得知季建国要携妻儿去境外,归期不定时,她想的不是为他践行、探究原因,而只是她活生生的摇钱树要离开,她得在那之前请他帮自己赚一笔大的。 季建国那时候无语至极,说好吧,你把交给你儿子的钱挪回来几天。 齐友兰说不行,做生意从一开始就不能出尔反尔,我借些钱好了。 季建国匪夷所思:这样的女人,固然有苏辰那种样样不行的三儿子,可有踏实本分的大儿子二儿子、顶尖精英的小儿子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巨大的困惑过后,他近乎诡异地释然了:冥冥之手对人还是公平的,齐友兰的确应该只对苏辰付出母爱。 这么个奇葩的爱,给谁谁倒一辈子霉——能出人头地才是活见鬼,进监狱太正常了,没吃到花生米都是福大命大。 所以,得知齐友兰跟亲友借不到钱,选择变卖老物件儿外带借高利贷的时候,季建国已经处之安然。 她这作死的架势,一般人拼了命都不见得拦得住,既然如此,那就安心看戏。 说白了,齐友兰根本不需要谁挖坑,把自己作死是必然,而苏衡看穿了这一点,授意季建国加速了这个过程。 齐友兰为了炒股赚钱借贷,股票血本无归是必然,民间贷款却要按期偿还。 她只好问苏辰拿回先前给他的钱。 却不想,苏辰比她更暴躁,直接摔了个茶杯,说我做生意跟撞了鬼似的,投出去的钱被套住了,跟你说不顺你难道没听到? 齐友兰噎住,直接病倒在床。 孟蕾频频收到监狱里的明娇写来的信。 数封信里,内容一致:我只是想不通,要问一句为什么,如方便,恳请探视一次。 孟蕾确知对方想不通的点在哪里,并无兴趣奉陪,却也清楚,在对方这么“诚恳”地表现出沟通希望后,如果自己没回应,狱警不管乐不乐意,都要走流程联系自己,表达希望配合、帮助人犯更好的改造的意愿。 如此,孟蕾就让靳海涛安排好,去见明娇。 在狱警特地安排的单独相见的会见室里,两女子单独相对。 明娇特别憔悴,容色大不如前,她看到的孟蕾,却是愈发的艳光四射,美得令同性亦惊艳。 她不自主地勾一下唇角,“天生丽质,果然最占便宜。” 孟蕾回以一笑,“我劝你省了那些不阴不阳的话,要不然,谈话到此结束。” 不是孟蕾想见她,是她要见孟蕾。明娇再怎么着,也不能忘记初衷,咬了咬唇,问:“你跟他,过得好么?” “那是我的私生活。”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们的现状,也真想不通很多事。” “在我看,你并没什么值得想不通的事。”孟蕾说。 明娇挑眉。 孟蕾不介意为她释疑,因为这本就是来这一趟的目的,“你对我丈夫的感情,过于偏执。 “偏执的感情,其实往往意味着长久,在人对、条件对等的前提下,是好事。 “但你有没有想过,就像你认定我配不上我丈夫一样,你在他面前,不具备任何优势? “学历和样貌同时高过你又追求过我丈夫的女性,不止一两个。 “可你选择了忽略,你只专注于和我丈夫选择的人做比较。 “你有没有想过试着承认:在我面目非常糟糕的时候,我丈夫也没放手离婚,除了责任之外,我这个人也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明娇双眉紧锁,一点点地低下头去。 孟蕾娓娓道:“关注我丈夫的人,大概在他大学期间就能看准,是做什么都成功的类型。所以他不需要谁钻牛角尖,拼命如何,他只想看到身边的人愿意付出努力,让自己更充实,变得更好。 “某种意义来说,他是善良得不可思议的人。就像如今的你,有时候会觉得他是冷酷得不可思议的人。其实这不是相悖的情况,只是他自身性格的因果关系。” 明娇的手指蜷缩,再握成拳,死死的,用了好几分钟,才肯面对现实,“好像是你说那样……应该是你说的那样。” 孟蕾说:“你本来应该有非常好的人生,但你偏偏钻进了这种牛角尖。” “可是……可是你了解那种痛苦不是么?”明娇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孟蕾,“我是没权利认定自己争取就能得到,但我想最后努力一下,何况当时还有他妈妈的认可……” 孟蕾不以为然,耐心地分析:“你很清楚,正常争取与心怀歹念之间的距离。 “你对我的恶意,需要一定的累积,不然你怎么可能想突然间想开车撞我? “我没针对你深入追究,只是因为清楚,你在里面三两年,和三二十年没差别。” 明娇聆听期间,本是一次次被踩中心头的感觉,到末尾,心头一阵阵发寒,“你、你想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的人,改造二三十年跟二三年没多大差别,全看你心态。我希望你走出牛角尖,但也不介意你更极端。”孟蕾嫣然一笑,“祝你多多减刑,早日回归社会。”语毕起身,翩然离开。 接下来的好几天,明娇都在琢磨孟蕾说过的话。 每每思及到末尾那几句话,心里就毛毛的。 看起来,出去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地方闷着,等到被允许离开本市了,便远走他乡。要不然,什么时候情绪失控,又惹到孟蕾或苏衡,她还想有个好?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14节 万一来个二进宫,别说重头开始的希望为零,就算亲人都会放弃她。 明娇只是想通了一件事:她从没真正认识、了解过孟蕾其人,苏衡爱的孟蕾的样子,她更是一无所知。 而这不妨碍她能感觉到,探视时孟蕾身上的自信和收敛起来的锋芒。 只说最现实的,孟蕾如今的财力,就能压死好几个明娇,对方不主动找茬追着她收拾已是难得,她怎么还敢自己找不痛快。 受过坐牢的寂寞、饮食的寡淡、改造的辛苦,真能死不悔改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爱情和生存得相对安逸相较,如今的明娇只会选择后者。 更何况,那只是她自以为的爱情。 她甚至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 明娇这边虽然没大彻大悟,却弄清楚了什么对自己最重要,劳改的态度明显积极起来。 她毕竟是名校大学毕业,这种人放在什么地方,只要自己肯,就能有用武之地。 狱警喜闻乐见,和颜悦色地与明娇沟通,令其发光发热的同时,得到减刑的机会。 既能早日走出牢笼,又能减少被人欺负的机会,明娇自然感激不尽。 而与明娇同在监狱服刑的李素馨,精神面貌实在好不起来,她从来不能打心底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从来坚信孟蕾就是自己的克星,要她放弃与克星为敌,是不可能的。 寒冬最是难捱,铁窗外的人都喜欢猫冬,在里头的人的滋味可想而知。李素馨每日固定的一个事情,就是在心里埋怨孟连江和李玉萍,也不多给她送些钱和保暖的衣物鞋袜进来。 写信出去说明情况,没回信,探视的日子也不见哪一个的人影。她哪里知道,孟连江和李玉萍每天都要出摊卖冰糖葫芦,耽误不起时间,欠的住得近的人的债,他们得抓紧还上,不然大年夜恐怕都有要债的人登门。而她的信,被恨死了她的孟重阳盯上了,每次从传达室拿到,就会找个垃圾桶,撕碎了扔进去。 李素馨心里的埋怨升级为咒骂的时候,她那位名义上的丈夫来探视了。 探视的日子,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李素馨本以为是父母来了,一路走,一路想着他们这么久没来,应该带来很多东西。 可她见到的人却是姚文远。 要不是在被管制的环境,她真要冲上去挠花他的脸,打破他的头。 她落座时,胸腔起伏着。 姚文远却没她那么多情绪,很平静地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离婚?”李素馨匪夷所思。她从入狱到如今,他都像是消失了,眼下刚一见面,居然就跟她谈离婚的事。 这哪里是个人。 姚文远说:“我咨询过了,协议离婚很简单,毕竟我们没财产可分,我在外面只是打工,养活自己混吃等死而已;起诉离婚也不难,从你出事到现在我才露面,足够说明感情破裂。 “你要是不想离,我看情况,要么攒点儿钱起诉,跟你耗着,要么我就该干嘛干嘛,你爱离不离,以后出去了想跟我离也找不到人。” 李素馨死死地咬住唇,咬出了血,必须要这样,才能不对他有过激行为。 她目光凶狠地瞪着他,只恨不能以目光将之凌迟。 姚文远瞧着她的样子,讽刺地笑了笑,“我处境真的很不好。苏衡让我签过一份东西,他写的,字里行间的我……我情愿被他刨祖坟或者给我几十刀。我如果再惹到蕾蕾,他会用那份东西堵死我谋生的路。 “不为这个,我用不着跑到外地谋生。苏衡是什么人,听说过他的都知道,说到做到是一定的。 “我琢磨来琢磨去,到末了只恨自己不走正道。 “谁叫我贪钱又跟你勾三搭四的?还眼瞎,居然看不出来,苏衡喜欢蕾蕾,比谁都喜欢,他根本不可能放弃蕾蕾。” 李素馨在狂怒之下,脑筋转的飞快,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你喜欢她……你以前图的是钱,还有她。” “很奇怪?”姚文远注视着她,“难道我会看上你?谁都能玩儿的破鞋,长期玩儿你的那俩,嘴可不严。” 李素馨的脸腾一下涨红,这会儿被他看着的感觉,就像是周身不着寸缕,而他正在数她身上肮脏的印迹。 “你跟你妈太自以为是了,从来没想过,我同意配合你们,没别的企图根本说不通。”姚文远不介意袒露自己的卑劣,因为对方是曾经的自己的同类,“我知道你那件事,所以最初的打算是,你们就算拿到蕾蕾的房子,迟早也得归我。您老人家需要俩男人伺候,我不相信你们一家愿意让别人知道这种事。” “别说了……别说了……”李素馨连呼吸都在颤抖。 “我那时候想的太好了:用这件事把你们一家控制住,我要房子要钱都不成问题,蕾蕾已经离婚,那我就把房子和钱还给她,然后回到原点——我们已经确定男女对象的关系,结婚。我爸妈喜欢她,我更喜欢她,我们会过得很幸福。”说到末尾,姚文远的鼻子有点儿发酸。 他是有过最无耻的计划,同时也有最美最纯粹的梦。 李素馨用气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绕这么多弯子?她不明白。 “她从小到大,都是我只能远远地望着的女孩儿。我从最开始就有预感,没法儿跟她结婚,我经常做被她甩了的噩梦,后来,噩梦成真了,跟梦里不一样的,是你这个贱货掺和到了里面。” 李素馨濒临发疯的边缘。她以为她终于抢到了孟蕾想嫁的人,可这个人把她当什么? “对了,常跟你玩儿的那俩人,已经和你一样吃牢饭了,掺和进了外地一个大案。”姚文远说,“说到他们,我就想劝你一句,离婚吧。要不然,等你出去,不管干什么,我都让你身败名裂。我相信,没人不好奇这种八卦。” “姚文远,你别忘了,我迟早会出去。”李素馨切齿道,“出去我就剁了你!” 姚文远不惊不怒,反而笑起来,“你以为我活得很有意思?什么时候想找我,你去问苏衡。 “是放假之前的事,我老担心什么时候稀里糊涂死外头,能把我闹成这样儿的,也就苏衡一个。人家拿高工资的时候我斗不起,人家现在保不齐已经是首富了,我更斗不起。 “那还能怎么着?干脆自己告诉他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走。 “真的,不信你可以想办法问问他,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以后我都要这么做,这么做我才能睡得踏实。” 如果调换一下位置,被探视的是他,李素馨不定要幸灾乐祸成什么样,可现在她没那个心情,因为知道,姚文远不管是把苏衡的脾气琢磨透了,还是误打误撞地用对了方式,他以后只要不再惹孟蕾,就能和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别说苏衡了,大多数人都一样,懒得收拾完全放弃挣扎的人。 李素馨笑着落了泪,继而忽地起身,充血的眼睛瞪着姚文远:“离婚!赶紧离!” 姚文远满意地笑了笑,“谢谢。” 他不了解很多人很多事的本质,但他了解她。 接下来,姚文远按照流程办理离婚,几天后拿到离婚证。 他回了趟姚家,把离婚证和五百块钱交给父母,磕了个头,说不在京市过年了,要回工地看摊儿,以后的工资每个月寄回家里一半,过几年再回来。 说完不等父母言语,便匆匆出了家门。 邢丽望着儿子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兔崽子,到这时候才懂点儿人事儿,早干嘛去了?” 姚大志长叹一声,“在家里我们没教好,在外头既然懂事了,那就随他的心思。最要紧的是他有个人样儿、干人事儿,不是他在哪儿。” 邢丽点点头,“只能随他去,不然又能怎么着?” 进到腊月,一家人说定了,等到二十九,杨清竹和梁东越过来和孟蕾、苏衡一起过年。 进到腊月下旬,孟蕾和苏衡每日结伴出门,置办年货。 今年与去年的情形大相径庭,要礼尚往来、相互拜年的人很多,加之要与两位真正心存关爱的长辈同住一阵子,要准备的便很多。 可不管怎样忙碌,两人心里洋溢的唯有喜悦。 姚文远说过的告知苏衡去向的事,的确是真的。这次离开之前,到了京交所一趟,请门卫把一封信转交给苏衡。 苏衡已是第二次收到这种信,看过不免失笑。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真把姚文远怎么着了。不过总归是好事,他和蕾蕾实在膈应那个人,对方主动让他省些人力,他自然乐意。 没两天,孟蕾这边听说了李素馨的消息,还挺让她惊讶的: 李素馨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告诉孟蕾的,是孟家那边的一个邻居,在路上偶然碰见孟蕾,说了一阵子话,重点就是李素馨的事。 “听说李素馨从进去之后,就是一阵一阵的神经兮兮,但没惹出过麻烦。和姚文远离婚之后就不一样了,别人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一句惹她不痛快了,疯了似的扑上去打人。 “可在里面的人哪有善茬?谁也不会惯着她。 “这种事接二连三地出了几次,到了都是她被揍得不轻,也就消停了。可她不敢惹别人了,开始往死里跟她自个儿找补:要不就下死嘴咬胳膊,要不就抓自己的脸、身上,总找东西自残,动不动拿脑袋撞墙,有两回头破血流的,特吓人;说的话都是人话,可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来,狱警请精神科的大夫给她做了检查,是什么名儿来着?我真记不住。反正她是真神经了,送到了精神病院。 “孟连江和李玉萍去看了一回,回去的时候更蔫头耷脑了,好像一下子就上了年岁,老了不少。” 孟蕾听完,除了意外,无甚感触。 原本以为,等到李素馨出来之后,要派人留心观望着,瞧着势头不对,彻底收拾消停。 结果李素馨替她省了这一步。 装疯什么的,孟蕾只有一刻的怀疑。精神与心理层次的疾病的诊断方式,人们的了解,仅限于一些初步的检测,想把全套诊断都糊弄过去,在如今是不可能的。 仔细想想,李素馨到这一步,也是情理之中:这一年所经历的事情,到头来都以名声前途尽毁收场,别说是普普通通的承受能力,就算心理素质过硬的人,都要陷入一段时间的低谷。 而如今对于心理病和精神病,不少医院都没划出明确的界线。李素馨成了这样,如果亲人不费尽心力地请专科医生治疗开导,又没有适合疗养的环境,病情很可能越来越严重,一辈子都走不出精神病院。 这些是她前世的经验。如果前世的苏衡不曾尽心竭力,在初期就听从医生建议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她大概只有彻底玩儿完一个结果。 他没有。他宁可自己摸索她的情绪规律,给她一个能够稳定情绪的家庭环境,请在国外的朋友帮忙咨询,再请心理专家为她确诊。 那期间的苏衡,在孟蕾面前的苏衡,温柔耐心之至,像是天生没有脾气。不怪她之后数年都认为,是自己把他的脾气磨没了。可也只有那样的他,才能让出问题的她渐渐恢复信任和依赖,再在他的帮助下一点点恢复自信。 想来真是替他心酸,不值。 掏心掏肺付出多年,到头来,她都不能与他相伴到老。 开车回家的路上,孟蕾在一个路口停下车,缓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 她打起精神,发动引擎。 前生不可挽回,无从弥补,可她还有今生可惜取。 腊月二十八,苏伯海打电话给苏衡:“苏辰跑了,你妈还在住院,没人给交住院费。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他们的情况,你有必要知道,别的你不用管。” 苏衡微笑,“晚点儿我让大尧到家里一趟,给您送些年货过去。”当然,还会捎上一些钱,那是应尽的义务。 他妈落到这地步,他功不可没。至于苏辰跑去了什么地方,他亦心知肚明。 身在医院的齐友兰,得知苏辰招呼不打一个就跑掉了,生生呕出了一口心头血,晕倒在床上。 醒来时,看到的人是苏伯海。 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正捧着个游戏机玩儿,连个耐心等她醒来的样子都不肯做。 齐友兰气血上涌,却也清楚,自己不能再轻易动怒,不然后果严重。 可一想到苏辰,又如何能做到心平气静? 心念数转,反复分析,她瞪住苏伯海,“苏衡呢?你把他给我叫来!”本想咆哮,奈何在病重,气势凭空少了八分。 苏伯海这才发现她醒了,暂停了游戏,把游戏机收进黑皮包。那可是蕾蕾给他孙子孙女的,孩子们宝贝得紧,他可不敢损毁。 “说话,苏衡呢!?”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苏伯海皱眉,“见我家老四干嘛?想要钱,人家出了自个儿那一部分医疗费;想埋汰人家,人家比起你,算是日理万机,没工夫搭理你。” “老三跑了,一定是苏衡害的,一定是他……老三做生意的钱被套住,我炒股亏了,一准儿都是他设的陷阱……”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15节 苏伯海冷笑,“你是不是还想说,借高利贷的时候,也是他拿刀逼着你去的?” 齐友兰噎了噎,“但就是他搞的鬼!我炒股一直特别顺,忽然间赔个底掉,帮我的那个人也跑了,除了他,谁能做成这种事儿?” 苏伯海看傻子似的看着她,“牛顿炒股都玩儿不转,你却想做股市里的常胜将军?你请人的时候,也是老四逼着你去的?赚钱的时候你怎么没提过老四?赔钱的时候立马给他泼脏水,你哪儿还是个人?你要是有脸,打一开始就不应该往老四的行业里伸手捞钱!” 齐友兰委实气到了,喉间泛起一阵腥甜,她拼命压下去。再吐血,她这身子骨可真就完了。 苏伯海的话却没完:“什么坏事都是老四干的,就你家老三好,但我就不明白了,老三那么好,干嘛把你扔医院自个儿躲债跑路?干嘛走之前连句话都不给你留?到这时候我真得谢谢你,这些年心里就老三一个孩子,要是别的孩子也是你尽力抚养的,都得变成白眼儿狼。” “你……走!”齐友兰说不过,也不想被前夫气死,直接撵人。 苏伯海拎着皮包起身,甩给她百十来块,“仨儿子仨儿媳妇会按时来交医疗费,还给你请了个护工,这些钱你拿着买日用品。孩子们也是倒霉,有什么法子?摊上了。”说着转身,慢悠悠往外走,“别想让哪个孩子过来,我也上年岁了,心脏不好,孩子们得照我的意思过年,不然我一生气可能就嘎嘣儿死了,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为了孩子们过个不糟心的年,他也是豁出去了,不然真没好端端咒自己的习惯。 齐友兰一忍再忍,忍到苏伯海离开半小时后,还是再一次吐了血。 这时护工已经到了,连忙去请医护人员,心里则在想:这人气性怎么这么大?以她的经验来看,要是再来这么一两回,不瘫痪也得半身不遂。 对于齐友兰的债务,苏衡给平了:她这边连本带利欠三万多,他和虞仲开让弟兄套住苏辰的也是三万多,又已经跟借贷方打过招呼,暗里把钱转一下手、明里做成合理的局面而已。 这毕竟只是苏衡针对苏辰下手的环节之一,齐友兰如何,不是他需要关心的。出钱尽义务罢了,那是最简单的事。 除夕当天,便正式过年了。 上午,苏衡和梁东越贴春联,杨清竹和孟蕾在厨房熬高汤、准备年夜饭的硬菜。 下午,四个人一起包饺子,苏衡擀皮儿,一个人供三个。 孟蕾一次次看他的手法,试图学到经验,却是一次次地泄气:看起来只是一两下,一个饺子皮就被他扔到准确的位置。 “以前最不喜欢做面食,现在比我还玩儿得转。”她咕哝。 “你想说什么?”苏衡笑问。 “我想说我上火,看不懂你怎么做到的。” “妈教我的。” “……也教我了,我怎么就没找到窍门?” “那是有福,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累手腕,你那小爪子做好游戏就成。” 孟蕾笑盈盈看他一眼,眸色柔软又温暖。 梁东越、杨清竹亦是莞尔而笑。 虞仲开和虞明月、索亚楠来了,三个人喜气洋洋的,打过招呼二话不说,洗净手卷起袖管,帮着做饺子,完事又一起做年夜饭。 是前几天的事,索亚楠来到京市,虞明月已经找好房子,当天便与患难之交同吃同住。 之后,在明月的引见下,索亚楠与小虎妞三人组碰面,相处亦是格外融洽,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这边七个人享用过丰盛的年夜饭,吃过一起做的饺子,转到沙发上,看春节晚会。 十一点左右,张然、李烨林和商小莺到了楼下,让几个人下去燃放烟花。 张然和商小莺很早就有这打算,李烨林、虞仲开乐得纵容,给她们储备了好多烟花,需要专门找个小仓库存放。 孟蕾惊喜不已,扯着两位长辈起身,“妈,梁爸爸,要保有童心,跟我们一起。” “好!”有谁不爱看烟火?两人自是从善如流,招呼着其他几个孩子一起。 出门时,苏衡拍开孟蕾取羊绒大衣的手,“沾上一点儿火星就是一个洞,这可是妈特意给你买的。” “哦。”孟蕾汗颜。 苏衡取来一件她常穿的男式棉服,“穿这个,坏了我赔你一打。” 孟蕾笑着穿上身。 苏衡又转头看一眼明月和亚楠,见她们的穿戴没问题,便只叮嘱一句注意保暖。 明月和亚楠相视而笑。 这晚,十来个人在空旷处燃放烟花到一点左右才罢休,道别时,几个女孩子约定明晚继续。 大年初一开始,拜年的拜年,待客的待客,家里每天到晚十来点钟,都有客人在。 过年了,许多应酬便不好推脱,苏衡每天午间晚间都要应酬,一应酬就离不了酒。杨清竹和梁东越的情形差不多。 孟蕾的情况不似他们,总能腾出时间在家里,给三个人煲汤养胃,备好解酒的热饮,三个人因着她的照顾,都没因为喝酒遭罪。 年假过后,上班的上班,照顾生意的去照顾生意。 夜校开学前后,孟蕾又做了一阵子苏衡的专属司机,每天接送他上下班。 这期间,苏衡绕了些弯子给媳妇儿弄到的新轿车、摩托车送到,正好可以陪着她习惯新车子的性能。 张然和商小莺瞧见,不干了,分别跟丈夫、男友泛酸,说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四哥。 李烨林和虞仲开在心里数落着苏衡,面上还得求着他老人家,以图尽快弄到新车,让媳妇儿、女友翻篇儿不提,不然可不得了,俩小虎妞随时可以自己出钱,让她们的四哥把这事儿办妥——娶小富翁的代价。 孟蕾和苏衡笑了一场。 苏衡更是说:“往后哄媳妇儿得偷摸着来,不然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哪儿还用你哄?”孟蕾笑着亲了亲他面颊,“今年你专心工作,省得以后有遗憾,我把去年计划好的项目落实,过一两年我请你出去旅游。” 苏衡非常憧憬和她四处游玩的时光,因而满口应下,并做出相应的计划。 这一年里,孟蕾的游戏软件公司、美食街相继建成,随即招聘、招商,到秋季,皆按照计划运转起来。 苏衡工作之余协助沈卓,启动别墅住宅区项目。 虞仲开那边,传呼机的生意做得热火朝天,令入股的每个人很快拿到这宗生意的第一桶金,到年中开始兼顾大哥大、电脑的生意。空闲的时间,他时不时问问孟蕾在做的游戏,协助她解决一些硬件软件上的难题。 张然和商小莺的重心是商场的建造招商,也是忙得团团转,却享受到了日子充实带来的愉悦。 虞明月和索亚楠的日子相对来说特别平静。 索亚楠也去了孟蕾的自选商场上班,自最初就认准了做后勤人员,主要负责接管搬运各类商品到仓库,选择这个工种的原因是,上班时间是早七点到下午六点,是比较辛苦,但拿到的工资分外对得起付出。 至于其他如服务员收银员的工种,则要工作到晚上八点,那样的话,影响她上夜校。 她和虞明月依照先前的打算报名。明月选的英文专业,她报的反而是好友在做的财会,初期是否吃力都没关系,有好友每天给开小灶,根本不用担心。 两个女孩如同重获新生一般,精力充沛地投入到工作和学习之中,逐日切实地开朗自信起来。 到入冬时,索亚楠便通过了自选商场的考核,转为做业务员。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一九九零年。 这一年的大事无人不知,国家承办亚运会,带来了全国又一次的经济腾飞。 苏衡、孟蕾与身边的亲友,都因此得到了莫大的实惠,之前所有资金的投入,都得到了远超过预计的回馈。 也是在这时候,苏衡正式卸任,离开京交所。 新公司建造期间,他和孟蕾出门旅行,历时五六个月,在南方逗留一个多月,相形去了国外。 他们要看一看,在同样的年月,别的国家的发展情况,寻找别人领先或落后于国内的原因,在日后都会成为经营事业的宝贵经验。 此外,他们还各有私人目的。 孟蕾要了解国外的整形效果,再有适合的时间,带明月和亚楠走一趟,消除她们身上的疤痕。 苏衡则是来见一个人,委托一些事。 结束旅程,回到京市,预定的别墅已在梁东越、杨清竹的监督下装修布置完毕,两人立马找齐人手搬家。 张然李烨林、虞仲开商小莺则已经搬入——后面这一对儿,领了结婚证,正在筹备婚礼。 庆贺过乔迁之喜后,孟蕾决定,自此放缓步调,不再拓展生意,重心改为打造一个出色的、帮她守住并发展事业的团队。 换个人重生,大概会把事业作为毕生的重点,这是应该的。 但她不会,她只要事业旱涝保收,重中之重始终是至亲至爱之人。 正如不知说过多少遍的那句话,钱是赚不完的,而亲情友情爱情一旦留下遗憾,便难以弥补。 她只需要不断充实自己,始终揣着偷懒的心,紧跟时代的节奏即可。 亦因这决定,夜大毕业后,与苏衡商量过,要孩子的事提上日程。 结果,备孕没多久,孟蕾就怀孕了。 她并不意外,自身的身体素质很好,加之她的男人如今不是一般的花招多能折腾,备孕时间久了才是怪事。 而到了怀孕第三个月,产检后她意外了:怀的居然是双胞胎。 回家的路上,她直接把意外、压力转化为埋怨,轻轻掐了驾驶座上的苏衡一把,“都怪你,忒能折腾,这下好了,一下子来俩。” 苏衡笑得不轻,“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埋怨我?” 孟蕾斜他一眼,手落到小腹,又抿唇微笑,“双胞胎也好,最好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苏衡接道:“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嗯。” “大名让妈费脑子,小名儿就叫宝儿、贝儿,换成宝宝、贝贝也成,怎么样?” 孟蕾想一想,先用力点头,又皱眉,“要是两个儿子呢?男孩儿怎么能叫贝儿?” “要是俩儿子,就不取小名儿了。” 孟蕾无语了一下。 车子停在庭院中,苏衡揉了揉媳妇儿白里透红的面颊,“不用替你儿子觉得不公平,咱家男的没地位,他凭什么搞特殊?” 孟蕾忍俊不禁。 之后的日子,苏衡给她配备了最稳妥的人手、最好的医护条件,他请教医生的次数,甩了她八条街,惹得她在产期临近时开玩笑:“现在你懂的比我这个实打实的孕妇还多。” 苏衡只是笑。 “不要担心。”孟蕾哪里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我和孩子怎么舍得你,都会好好儿的。” 苏衡吻了吻她眉心,“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数日后,孟蕾平安产下一对龙凤胎。 看着两个襁褓中的孩子,生平第一次,苏衡因为过度的喜悦,鼻子有些泛酸。 年代美人不作了 第116节 那是他和蕾蕾的瑰宝,他们相爱的结晶。 孩子如他先前的决定,儿子叫宝儿,女儿叫贝儿。 宝儿眉眼像孟蕾,贝儿眉眼则像苏衡。 而在宝儿、贝儿出生前,孟蕾与苏衡便正式改了对梁东越的称呼,不再是梁爸爸、叔叔,而是爸爸。 同住在别墅,情分日深,本就随时可以改口,只是孩子来临前,大家都没把称谓当个事儿,孩子来了就不一样了,幼年时应该有着与别家一样的成长环境。 苏伯海闻讯后,欢喜异常,孟蕾和孩子住院时,他每天到医院,等住进别墅,他又见天儿到别墅看孙子孙女,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亦是因着孩子的缘故,生活里的大事小情,苏伯海再不会忽略小儿子小儿媳,什么零食水果营养品土特产到手,都不忘记送到别墅一份。 这种习惯迅速养成之后,得了好烟好酒也会让给小儿子,平时不沾归不沾,拿去送人情就是了,大儿子二儿子不但没意见,还开玩笑,说他总算知道怎么当老四的爹了。 苏衡先是无语,继而好笑,从善如流。 他和小老爷子的关系不咸不淡,他无所谓,可蕾蕾替他介意,现在这样也好,皆大欢喜。 自从苏辰不告而别,齐友兰的身体就没好过,一年总要住几次院。 宝儿贝儿满周岁后,齐友兰收到了苏辰的一封信。 他在信中和她告别,说遇到了贵人,要带他去国外发展。在外面混得好,他会衣锦还乡,要是混不好,他就不回来了。信末要她保重,一个人过实在辛苦的话,就跟他爸复婚。 当日,齐友兰再度病倒,由苏家兄弟妯娌六个给她雇的保姆送到医院。 齐友兰醒来后,面对的是自己瘫痪在床的事实。 她吵着闹着要见苏衡。 只有苏衡能告诉她,苏辰到底去了哪个国家,又是否安全。 苏衡没空。 事业节节攀升,成为商业龙头的代价之一,就是时间总不够用,尤其他这样上有三位长辈、中间有至爱与至交,下有生之瑰宝,但凡有点儿时间,都要留在家中,以免无意中委屈了蕾蕾、错过孩子成长的每个阶段。 齐友兰之于他,早已是最有缘的无缘人,能不任由厌恶加深,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也正因为多年来的相看生厌,他反而非常了解她。 这时候她见他的目的,他很清楚,没闲心为她解惑。 齐友兰怎么都见不到苏衡,又是肝火旺盛的人,在住宅和医院间往返几次后,把自己折腾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而这时候,照顾她的保姆已经增加到两个。两个人时常相对摇头叹气,搞不明白她这么作死是图什么。 也要到这时候,苏衡才拨出时间去见了齐友兰一面。 齐友兰见到她这辈子的煞星,眼中只有憎恶。 苏衡却已自心底淡然,摆手遣了保姆,站在老房子里她的床前,“我来看看你。” 齐友兰费了好大力气,才问出一句:“苏辰在哪儿?” “苏辰不存在了。”苏衡说,“只要我活着,他就别想回国,在我死之前,他早化成灰了。” 齐友兰眼中立时沁出了泪。疼爱多年的儿子,她恐怕到死都不能再见一面。 饱尝着万念俱灰的滋味,许久,她又吃力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容不下他,为什么恨不得他死,是不是想问这些?” 齐友兰眨了眨眼。 苏衡唇角牵出一抹凉薄的笑,“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从不肯擦亮眼睛看一眼。 “他十八那年,强了十五岁的女孩儿。女孩儿顾忌多,不肯告他。可以理解。 “我打折他腿那次,他又想玩儿这种下三滥的路数,要算计他这辈子都不该打算盘的人。 “只这两件事,足够正常人遇到机会就把他往死里踩。 “我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不能看着你又绞尽脑汁地帮他弄钱,助长他的胆子和邪念。 “他有太多次可以洗心革面,可他有过么? “你谁都对不起,这辈子只对得起他,可他一听说你借了高利贷,怕人追债到他头上,立刻跑了。 “换个人,我真要为这当妈的不值,是你就算了,自找的,我只能送一句活该。” “不!不!……不、可、能!”齐友兰拼命摇头,泪水不断滑落。 “你想装睡,我就不叫醒你。”苏衡微笑,“而且我很庆幸,你一条道走到黑,义无返顾地把自己作成了众叛亲离的处境。 “你要是突然对家里哪个人好起来,反倒让我为难。 “走到现在,我有必要感谢你生下我,不论这些年你带给我什么。 “而你应该后悔生下我,甚至应该后悔生下任何一个孩子。 “你这种人,本不具备做母亲的资格。” 苏衡后退一步,“祝你长命百岁。再见。” 这晚,苏衡回到家里,已是近子时。 他仍是最先去了婴儿房,看时时牵挂于心的儿女。 以前的每一次,看到孩子,心头便会柔软得一塌糊涂,再无任何负面情绪。 这次却不同。 分别亲了亲酣睡中的儿女,放轻脚步上楼,回到卧室。 令他意外的是,孟蕾还没睡,正窝在床上翻书。 “怎么还不睡?”苏衡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睡不着,正好等你回来。”孟蕾放下书,对他柔柔一笑。 “还以为我犯错误了。”苏衡开着玩笑,把她捞起来,拥到怀里,“其实是特意等我回来吧?” “是。给你算过了,今天是不开心的一天。”孟蕾蹭了蹭他下颚,“不管什么事,怎么想就怎么做,别跟自己较劲。” “不算不开心,也没较劲。”苏衡捋着她缎子般的长发,“见过她,我有点儿害怕。” “嗯?怕什么?” “怕我遗传到她的劣根性,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出错。”苏衡凝着她,“蕾蕾,跟爸妈一起看好我,我不允许出现那种错。” 孟蕾立刻会意,“同样的,你也要跟爸妈看好我。难道你忘了孟连江的德行?” 苏衡语凝,继而笑开,“你要是想哄我,永远能找到最见效的方式。” 孟蕾也笑,“苏先生,什么样的父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范本可以模仿。但我们很爱很爱宝儿、贝儿,这是最重要的,既然深爱,就始终会避免伤害。以后我们相互监督,好吗?” “好。”苏衡吻一吻她的唇,“谢谢你,蕾蕾。有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一样。有你,是我最幸运也最甘愿的事。” 这是她愿意生生世世遇见、携手的男人。 有时,两情若是久长时,不需争朝朝暮暮。 而很多时候,两情若是久长时,最该时时珍惜、自省的,正是相伴度过的最为凡俗的朝朝暮暮。 苏衡和他的蕾蕾很幸运,无意中将时光化为尘沙,令爱宛如珍珠,时光越久,越是熠熠生辉。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