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胞胎姐姐(骨科1v2)》 第一章楔子 “各位旅客,繁州站到了。请您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有序下车。下车后请注意安全,前往出站口或换乘其他列车。祝您旅途愉快——Ladies and gentlemen, this is Fanzhou station. Please take your luggage and get off in order. Please pay attention to safety after getting off, go to the exit or change to another train. I wish you a pleasant journey” 列车广播的中英文提示还未结束,高铁便缓缓驶入了站台。窗外的光线逐渐变亮,透过玻璃照进车厢,一排排头顶的灯光像是被阳光替代,隐隐失了色。 林棠站起身,略显局促地从座位边缘挤出来,手刚抬起,却发现行李箱已经有人帮她拿了下来。 她抬眸,是那个在车厢里偶尔对视过几眼的男生。 他穿着一件灰蓝色花格衬衫,里面是白T,身形干净挺拔。皮肤是那种带着阳光味道的小麦色,五官分明,鼻梁高挺,一副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遮住了眼神的几分锐利。他的睫毛很长,碎发垂在额前,发稍微微掩住眉梢,安静地、沉稳地将她的行李从置物架上拖下来,轻轻落地。 林棠连忙道谢:“谢谢你,同学。” 男生侧头,朝她一笑,“没关系。” 他的声音不高,语调却清澈。随后,他也利落地将自己的行李箱拿了下来。 车门叮的一声打开,人流如水一样缓缓流动。两人一前一后随着队伍走下高铁。 站台上人潮涌动。林棠的脚步却在这里停了停,像是鬼使神差地想等一下他。她侧身回望,正好看到他也提着行李走出来,她笑了笑,重新招呼了一句: “同学,刚刚真的太谢谢你啦,给你添麻烦了。” 男生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小事。” 他们顺着人群继续往出口方向走。林棠脚步轻快了些,故作自然地问道:“唉,同学,你也是来繁州上大学的大一新生吗?” “是的。”男生回答得简短。 “你是哪个学校的呀?” “繁大的。” 林棠顿了一下,略带惊讶地看向他,“繁州大学?你考上繁大啊?这么厉害。” 男生却只是点了点头,淡淡一笑,“你呢?” “我在繁师大。” “这样啊,那还真是有缘。” 他们并肩走到一个分叉口,站在人流的中点,停了下来。 墙上写着: → 正门方向(大巴、航站楼) ← 后门方向(地铁、环城路) 林棠低头看了眼导航,“我走地铁方向,你呢?” 男生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我也是。” 林棠心头一喜,笑道:“那一起走吧?” “好。” 不过接下来的路上,他好像确实不是特别爱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林棠在主动找话题。虽然他回答得不冷淡,但也总带着一种含蓄的距离感。 电梯上升时,林棠望着缓缓拉远的地下站厅,转头问他:“同学,你怎么会想来繁城上大学呀?” 男生沉默了一下,像是在组织措辞,然后开口:“可能……这里有我最重要的东西吧。” “最重要的东西?”林棠愣了愣,没继续追问,只是轻声应了声:“嗯。” 出站口外,广场人声鼎沸。正是开学季,各个高校的新生接待站排成一列,一群群举着牌子的学长学姐在人群中喊着口号,场面热闹得近乎嘈杂。 “繁州财经大学的学弟学妹,这里——” “繁州文理学院的新生——请走这边。” “繁州师范大学的同学,过来这边集合咯——” 林棠的眼睛一扫,就看到了“繁州师范大学”的那块接待牌子。 “同学,我得先走啦,没想到学校还会组织人来接新生。”她指了指那边。 男生轻轻一笑,“是啊。” 林棠拖起行李箱,忽然回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苏晚。” “苏婉?”她一怔。 “是夜晚的‘晚’。” “哦——”林棠咧嘴一笑,“我叫林棠。那,苏晚同学,我们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拜拜。”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叫林棠的女孩走入迎新的人群。她的身影渐渐模糊、消失在穿梭的人潮中。 苏晚站了一会儿,收回目光,低头叹了口气。 “有缘……吗?” 苏晚抬头不由自嘲的笑了笑,看向环城路方向, 繁州高铁站的广场依旧喧闹,人来人往,接新生的牌子在风里晃动。大巴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出,队伍缓慢地移动着。苏晚站在人流中央,四下张望,却始终没有找到记忆里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学校组织的接待,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远处,一根灰色石柱边,一个女孩正靠着柱子,东张西望。头戴鸭舌帽,黑色口罩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身上是花衬衫搭着白色吊带背心,下身一条磨破的牛仔裤随意又张扬。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裤缝边摩挲,眼神警觉而敏锐地扫视着四周。 苏晚心头一跳,像有什么牵引着。他拖着行李箱,缓缓朝她走去。 她也看见他了。 起初有些迟疑,像是不能确定。但只一瞬,她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下一刻,便快步跑了过来,声音几乎在喊: “小晚——!!!” 苏晚心口一热,松开行李箱,张开双臂。他知道的,等待他的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拥抱。 “临夏姐!” 女孩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毫不犹豫,力道十足。她仰头看他,眉眼弯起,语调止不住的兴奋。 “小晚!!!” 她的手抬起,毫不客气地捏住他的脸颊,“你长高了,也变帅了。” 说着,她将脸埋在苏晚的颈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念着:“也变得……好闻了。” 苏晚忍不住轻笑,把她从怀里扶开,“临夏姐也变了好多啊,怎么……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社恐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下她的口罩。 她抬头看他,那一瞬,苏晚怔住了。女孩的面庞清瘦了些,但五官更柔和。那双总是笑弯的眼睛,如今依旧弯着,却多了一点沉静的光。 “姐姐变化好大呀。”他轻声感叹。 “是吗?”谢临夏轻轻一笑,重新拉上口罩,踮起脚拍拍他的脑袋,又脱下自己的帽子盖到苏晚头上。她的笑意像初秋的阳光,带着久别重逢的暖意。 “小晚,走啦,姐姐带你去学校。” 苏晚重新拉起行李箱,看了看四周:“知夏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呀,今天有事,来不了。我就来了。”谢临夏说着,挽住了他的胳膊。 “这样啊。” “哼哼,到头来还是只有我对小晚最好。他们那些人,一个个连来接你都不肯。” 苏晚顺着她的话说:“对的对的,临夏姐对我最好。” “嘿嘿。”谢临夏笑得得意,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 两人穿过人流,走到高铁站边的一处露天停车场。 “小晚,在这等我一下,姐姐进去把车开出来。” “好。” 苏晚站在人行道边,行李箱静静地立在他身侧。不多时,一辆白色宝马5系驶出车道,缓缓停在他面前。 谢临夏降下车窗,朝他挥了挥手,“上车。” 苏晚将行李放入后备箱,自己坐上副驾。她熟练地拉起车窗,随即摘下口罩,大口呼吸。 “闷死我了。” “姐姐都快憋坏了吧?既然闷还戴口罩?” “这不是怕被认出来嘛。”她扭头冲他眨眼。 苏晚望着她,忍不住轻笑,眼神掠过车内的仪表盘和皮质座椅,“这车……姐姐的?” “不是,借朋友的。”谢临夏说着一边打开导航,输入“繁州大学”。 车子启动,她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温柔下来:“我记得,上次见你,还是五年前。” 苏晚微微颔首,“嗯,是啊。” “外公外婆还好吗?” “嗯,很健康。” “妈妈呢?” 提到这个词,两人都沉默了。 苏晚的目光望向窗外,眼中掠过一丝波澜,谢临夏也不再多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专注开车。 车内一时无言,只剩下空调的风声和导航偶尔的提示。 从繁州高铁站驶往繁州大学,约莫三十多分钟的车程。 窗外是清晨九点过后的阳光,光线炽热而透明,一路洒落在城区高楼与绿树之间。苏晚侧头看着窗外,谢临夏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肘撑在车窗边,正哼着一支熟悉的老歌。 临近校园,路上的车流、人流突然密集起来。 不远处就是繁州大学的正门,大门高大宽阔,钢筋镂空的校徽立在正中央,庄严得像一座纪念碑。门口聚集着来来往往的新生和接送的家属,地上摆满了行李箱,喧嚣与热浪扑面而来。 苏晚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小巧的黑色行李箱。他下车后拎出来,轻巧地拖在身后。 天气太热,谢临夏早早脱下了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色吊带背心,她重新带上黑口罩和帽子,两只大眼睛落在外面,长睫毛轻轻颤动。 一只手自然地勾上苏晚的手臂,就像几年前他们还常一起上街时那样,熟稔又亲昵。 几年的分别,仿佛根本没有在他们之间留下什么疏离。她还是那个她,眼神清亮,说话干脆利落,对他总是毫无保留。苏晚知道,在谢临夏这里,从对他没有什么见外的距离。 哪怕他们的家庭早已支离破碎,哪怕他们在法律意义上早已“互不相干”,可那种从小连结着的血脉、情感和信任,仍旧把他们紧紧缠在一起。就像方才在人海中一眼认出对方那般——这是远超过言语和记忆的某种感应。 “我还是第一次来临大,”她仰头望着繁大的校门,轻声道,“没想到这边弄得比我们学校还好。” “姐姐?”苏晚转头。 谢临夏摇了摇头,笑着掩饰,“没事,有点羡慕罢了。” 校园里,人流如潮。临时搭建的迎新站遍布操场,各个院系、专业的摊位如同集市一样热闹。苏晚找到自己专业的报到处,拿上学生证和入学资料,转身看向她。 “姐姐,我先过去报个到,你在这边帮我看一下行李。” “去吧,姐姐在这里。” 她站在树荫底下,守着他的小行李箱,不远处的草坪上,阳光照着地面,树影斑驳。 不一会儿,苏晚从报到处走回来,却看到两个男生正围在谢临夏身边搭话,而她则淡淡微笑着回应,脸上不显排斥,也不显亲近。 “学妹,要不要我们帮你把行李送到宿舍楼?” “是啊,你看你带这么多行李,一个人肯定太累了。” “多谢你们的好意,”看到苏晚的走近,谢临夏忽而一笑,手自然地勾上苏晚的胳膊,语气从容,“但行李我们自己会搬。” 两个男生显然没想到她不是独自一人,脸上瞬间写满了尴尬和失望。 “既然学妹不需要我们帮忙,那我们就先走啦。”说完匆匆离开。 “我就说这么漂亮的女生一定有男朋友,你还傻乎乎凑上去。” “我看她一个人嘛……” 谢临夏似乎也听到了,神情未改,只轻轻笑了笑。 这样的话,他们听得多了。 现在的事,就是去宿舍报到了。 路上,苏晚忽然回忆起车上的那段对话。谢临夏曾提过,她和谢知夏在繁州市的龙然区买了一套房子,本来是想让苏晚别住校,她们给他预留了房间,直接搬去和她们一起住就行。 “离学校远是远了点,但比起挤宿舍,总归要舒服些。”她当时说。 但因为特殊的家庭状况,要办理校外住宿手续繁琐麻烦,而且龙然区距离繁大也不算近。最终,苏晚还是决定住校。 “周末去你们那边住可以吧?” “当然可以。”谢临夏虽有些失落,但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高兴起来。 男生宿舍楼就在主教学区的边缘,是新修的一栋五层楼,外墙雪白,窗户齐整,楼前还有小花坛,似乎刚刚建成不久。 他们站在楼下,仰头看了看宿舍楼。 “还挺新的,比我们以前那个破旧宿舍楼强多了。”谢临夏看着宿舍楼感叹道。 “姐姐,走啦,进去了。”苏晚推了她一下。 宿舍楼内大厅开阔,约有一个篮球场大小,两侧各放着几台自助贩卖机,正对面是一张老式木桌,一台黑色笨重的台式电脑被安置其上,一位中年宿管阿姨正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来报到的新生陆陆续续,有人拖着行李,有人东张西望。偶尔有几位男生往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望向谢临夏。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着宽松的衬衫和牛仔裤,打扮得低调极了。可她天生丽质,哪怕遮住大半张脸,那身形气质和眼神,依然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谢临夏对这些早已习惯了,神情淡淡,懒得在意。 苏晚将刚从操场领到的学生证明递给宿管阿姨,对方确认完身份,便从抽屉里摸出一串钥匙递给他:“416,右边那栋楼,上四楼。” “谢谢阿姨。” 刚转身准备上楼,身后就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开学还带女朋友来?真行啊。” 苏晚无奈地笑了笑,眼角余光看向身旁的谢临夏。她一点没受这些话影响,反而脚步轻快地蹦上楼梯,像个没心没肺的大孩子。 他们提着行李来到416宿舍门前,门虚掩着,似乎已有室友到来。苏晚轻轻推门而入。 四人间的宿舍,标准配置——上床下桌,木制结构看着还算结实。阳台在最里面,旁边是一间紧凑的卫生间,里面放着一台洗衣机。靠窗的一张床已被铺好,床头挂着一串风铃,随着风轻轻响动。 谢临夏终于脱下帽子和口罩,四下张望,好奇极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男生宿舍欸。”她站在原地,像个观光游客,“也就只有开学的时候,亲属才能进来吧?” 苏晚笑着没说话,跳上自己被分配到的床铺开始铺床。行李并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床单被套,动作麻利利索。 这时宿舍门被推开,一个身形略高、拎着黑色大号行李箱的男生走了进来。他满头大汗,长发微卷,还染成了浅棕色,耳朵上挂着一只银环,风格十分鲜明。 男生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谢临夏。 他显然一愣,像没反应过来男生宿舍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女生。他站在门口怔了几秒,才硬是把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笑着向苏晚打了个招呼:“你好,新室友?” “你好。”苏晚也笑着回应。 可男生的视线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飘向谢临夏。后者察觉到了,不悦地撅了撅嘴,迅速戴上口罩,嘴里嘀咕:“小晚,快点收拾完,等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苏晚笑着回应。 不一会儿,其他宿舍家长也陆续赶来,一时间宿舍变得热闹非凡。拖拉行李、嘈杂的问候、父母的叮嘱……在混乱中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暖。 傍晚时分,繁大的后园静谧清幽,古色古香。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树之间,中心一池碧水微微荡漾,倒映着晚霞与垂柳。 偶有情侣牵手在小径上散步,轻声细语中带着刚开学的新鲜感。 苏晚和谢临夏并肩走着,她一如既往地挽着他的手臂,眼睛左看看、右瞧瞧,忽然神色有些低落。 “怎么了,姐姐?”苏晚察觉到。 “没事,就是有点恍惚。”谢临夏轻声说,“毕竟我们分开了五年,忽然你又回到我身边……感觉有点不真实。” 苏晚微微一笑,“这五年,临夏姐和知夏姐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吧,从大学毕业后,我和她……也算事业有成了。”谢临夏顿了顿,语气中带着点自嘲,“知夏最近开始正式接手公司的业务了,我嘛……也算顺利。” “临夏姐你现在在做什么?我好像在网上看到过你。”苏晚小声问道。 谢临夏眼睛顿时亮起来:“最近在拍一部民国剧,叫《风起青萍》,你有听说过吗?” 苏晚挠了挠后脑勺,犹豫地说:“看过一点吧?” “都还在拍,你是怎么看到的?”谢临夏眯起眼,有些狐疑。 苏晚一愣,发现自己说漏嘴,连忙赔笑道:“就……刷到一点点花絮,真的只有一点。” 谢临夏才收起怀疑的眼神,接着问:“那《恋恋时光》你看过没?” 苏晚乖乖摇头:“这……没看过。” “这部剧没那么火啦,你们男生没看过也正常。”谢临夏失落地叹了口气,但片刻后又开心起来,紧紧挽住苏晚的胳膊,“不过你知道吗?《风起青萍》我是女主角哦!” “哇,厉害呀。” “当然厉害,到时候带你去剧组看看。” “嗯。”苏晚点头,心中忽然一阵温暖。 他顿了顿,又问:“临夏姐,你怎么联系到我的?我那天突然收到你消息,还以为是诈骗……” “是知夏姐给的你号码。”谢临夏轻描淡写地道。 “知夏姐?”苏晚一脸惊讶。 “嗯。”她轻轻应了声,然后反问:“那你呢?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苏晚还没来得及回答,身旁忽然有个男生急匆匆经过,不小心撞了谢临夏一下。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心!”苏晚扶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连忙回头道歉。 谢临夏揉了揉被撞的胳膊,摆摆手,“没事。” “保护好你的小女友。” 路过的男生笑着丢下这句话,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谢临夏愣了一瞬,眼神还追着对方的背影,嘴里小声重复着:“小女友吗……” 她低头喃喃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像是被这句戏言撩拨了什么心绪。 苏晚就在她身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姐姐和我这么亲近,关系都会被理解错也没办法的吧。” 谢临夏撇嘴,不高兴地看着他,睫毛轻颤:“怎么,小晚不能当我的男朋友吗?”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点若有若无的调侃,“我记得小晚在读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可是吵着闹着要和姐姐谈恋爱来着。” 苏晚一时没接话,眼睛眨了眨,那段记忆却一下子涌了上来。 那是他刚刚开始对“恋爱”这个词有了模糊意识的年纪,身边的同学开始偷偷讨论谁和谁是“情侣”,哪怕只是放学时互相多说了几句话,都能被当成绯闻大事。他懵懵懂懂地觉得,既然谈恋爱是种被羡慕的事,那他也想试试看。而最让他依恋、最温柔也最纵着他的那个人,就是临夏姐。 知夏姐虽然对他也很好,但她给他的感觉总有一种远远的疏离感,冰冷又刺骨,小的时候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沉默不语,长大后苏晚才隐隐的理解了她。 而临夏姐呢,她笑得热烈又阳光,想让人亲近她,愿意陪他玩过家家,不管他是当爸爸还是当丈夫,她都笑着应下。他胡闹,她哄着;他撒娇,她接着。那时的他只觉得,临夏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另一半”。 现在想来,幼时的那点感情稚嫩得像是风里一吹就散的蒲公英,但也真实得令人心口一暖。 而此刻,临夏姐的目光却柔软又复杂地落在他脸上。她没有说话,只是忽然靠近了半步,悄悄牵住了苏晚的手,十指缓缓交扣。 苏晚微微一怔,侧头看她。 谢临夏笑了,眉眼弯弯,像是盛夏光影下绽放的花,明艳却安静。 苏晚没有松开她的手,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望着他们交握的指尖—— 第二章夏晚之家 傍晚时分,谢临夏带着苏晚走出学校的大门。 繁大开学时间共两天,苏晚提前一天来报到,手续还未完全走完,今晚自然可以不住校。和宿管阿姨说明情况后,谢临夏便顺势把他带回了她们在然龙区·云境湾的新家。 车停进地下车库,冷气扑面而来,光洁的水泥地面上整齐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淡蓝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赫然在列,低调却不失气场。 苏晚下车时目光落在那车标上,微微怔了一下。 “这车谁的呀?临夏姐?”他问。 “这辆啊,是姐姐的哦。”谢临夏拍了拍车钥匙,“小晚学车了没?要是学了,改天可以去开着玩。” “还没学。” “那去学一个吧。我认识个师傅教得特别好,脾气又好。” 苏晚犹豫了一下:“可是……学车费……” “当然是姐姐给你出了呀。”谢临夏说着,笑眯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这点小钱姐姐还是出得起的,别想太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晚有些窘迫地垂下眼,“就是刚来就花姐姐的钱,有点……” “没事的没事的,小晚,我是你亲姐姐呀,对你好是应该的,知道吗?” “……知道了。” 谢临夏眼里带笑,伸手牵住他的手:“走啦,带你看看我们的小家。” 房门打开,明亮的灯光洒进玄关,空气里是一种淡淡的木质香。谢临夏弯腰换了鞋,也递给苏晚一双男款拖鞋,显然早早准备好了。 这是栋两层的小别墅,屋内风格是现代极简,色调以暖白和原木为主,空间宽敞而温馨。客厅铺着大面积落地窗,窗帘是柔软的灰蓝色,沙发是象牙白色的绒面,靠垫迭着几只深色调的,简单却讲究。楼梯旋转而上,二楼被设计成私人空间。 “你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谢临夏把包放在沙发上,解下发圈,长发披落肩头,“小晚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嗯……”苏晚思索片刻,“我想吃番茄炒蛋,还有……糖醋排骨。” “好咧,”谢临夏拍拍手,“等下陪姐姐出去买菜。” 她走到客厅另一端,指了指一扇紧闭的房门:“那个房间是我们给你预留的。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小窝啦。” “真的?”苏晚微怔。 “当然啦,你是我们弟弟呀,我们做什么事当然会考虑你。”谢临夏回头朝他一笑,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亲昵,“以后还要一直一起生活呢。” 苏晚的睫毛动了动,小声说:“我还以为,你和知夏姐已经……忘了我了。” 谢临夏神色一顿,随即走上前搂住他:“怎么会呢……这五年里,我和知夏都很想你。姐姐有一次还不顾家里反对,想直接去找你。” 苏晚垂下头,声音闷闷的:“临夏姐……” “哎呦,小晚还哭啦?”谢临夏伸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指腹擦拭着他眼角的泪痕,低头在他脸颊上吻了吻,“以前是姐姐们没能力保护你,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答应你,以后都不会抛下你了。” “……真的?” 谢临夏把他揽入怀里,贴着他的耳侧轻声说:“真的,小晚,真的,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她松开他,笑着指向门口:“好了,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苏晚打开那扇门,房间却空空如也,家具、床品都没布置。 谢临夏一拍脑袋:“哎呀,我记得知夏姐说已经收拾好了。最近我太忙,竟然忘了这事。” 苏晚挠挠头:“那……我今晚睡哪儿?” 谢临夏想了想,转身走去隔壁一间房,“那就睡知夏的房间吧,她的应该……” 她试着拧了拧门把,结果发现门锁着的。 “咦?锁住了……估计她出门前锁了。” 她顿了顿,随即回头笑道:“那,小晚今晚就睡姐姐房间吧?” “这……合适吗?” “当然合适啦。”谢临夏说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小时候我们不就一起睡的吗?” 苏晚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谢临夏却已经撅起嘴巴:“难道小晚是嫌弃姐姐脏吗?” “没有没有!”苏晚慌忙解释。 “那就这么定啦。”她哼着小曲,转身回房拿钱包,“走啦,去超市~姐姐今天一定给你做顿好吃的!” 晚饭后,谢临夏拎着睡衣进了苏晚的房间,将整齐迭好的睡衣递给他,语气轻快:“洗洗早点睡,姐姐房间空调开好了~” 洗漱过后,苏晚抱着换好的衣物站在谢临夏的房门前,脚步犹豫了一瞬,才伸手拧开门把。 房间里一片淡柔的粉色光晕,像是少女心事的实体。乳白的落地纱帘被风微微吹起,月色透过窗照进来,洒在地毯上如一层静静流动的银沙。房间内陈设精致,书架、梳妆台、软垫沙发全都染着统一的浅粉调。床边堆着一圈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偶,从兔子、小熊到独角兽,抱枕也全是软绵绵的心形和星星图案。 苏晚站在门口,有些不自在。他毕竟是第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还是姐姐的房间。他看了看四周,掀开被角,轻轻躺了进去。床出乎意料地柔软,身体一沉仿佛陷进一团云里,带着一点淡淡的香味,让人莫名安心。 没过多久,谢临夏也洗漱完毕。她穿着一件及膝的粉白碎花睡裙,踩着绵软的兔耳拖鞋走了进来。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护肤瓶瓶罐罐慢慢地涂抹打理。 “咔哒”一声,她关掉了灯,钻进被窝里,动作轻快:“小晚,姐姐进来喽~” 苏晚背对着她,刚准备闭眼,忽然感觉背后的人贴了上来,整个人仿佛被一团软棉棉的气息环绕。 “小晚,小晚” “姐——别闹……”苏晚扭动着身体,想往边上挪,却被谢临夏牢牢搂住腰身,一只手还坏心眼地开始在他腰侧挠痒。 “姐……姐姐你干嘛?别挠了……我受不了了……哈哈哈……” 他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侧过身,正好和谢临夏面对面。 屋内没开灯,只有落地窗透进来的淡月光。他看见她的长发披散在枕边,脸颊软柔,眼眸在光影中像含着水,鼻尖细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姐姐你干嘛?”他问,呼吸微微不稳。 “你果然还是怕痒啊,小晚。”谢临夏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忽然低了下来,柔得几乎能融进夜色里: “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 “姐姐现在不是见到我了?”苏晚轻声说。 “嗯。”她应了一声,手掌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但我怕这是一场梦。怕一觉醒来……你还是不见了。” 苏晚看着她,眼底一软,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姐姐,这不是梦。我就在这里。” “嗯……”谢临夏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脸上,像是看着一场小心翼翼呵护的奇迹。 就在这时,枕边的手机突然响起。谢临夏一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随即接通:“姐姐?” 她语气甜软:“你接到小晚了吗?” “接到了呀,他现在就睡我边上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吃惊:“……睡你边上?” “对啊,不信我让他接电话。” 她把手机递给苏晚,笑得颇为得意:“小晚,知夏姐的电话。” 苏晚点点头,接过电话,小声问:“知夏姐?” 电话那端的声音立刻变得柔和了:“哦,小晚,晚上好。这次有点忙没能去接你,真的很抱歉。” “没事的,真的没关系。” “真的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谢知夏的声音带着轻叹,还有风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呼呼灌入。 “我也是……姐姐。”苏晚低头,眼神轻轻晃动。 电话那端的谢知夏站在一座摩天大厦的天台上,披着风衣,目光俯视着城市万家灯火,语气却少见的温柔。 “要好好听你临夏姐的话,这次我们好不容易能聚在一起,就不要再分开了。” “我知道了,知夏姐。” “等我忙完这边,就去繁州看你。” “好。” “……小晚……”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又止住了。 “嗯?怎么了?” “没什么。”谢知夏垂眸看了眼手表,轻声说,“我这边还有点事。你临夏姐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先挂啦。” “嗯嗯……知夏姐晚安。” “晚安,小晚。” 通话结束,谢知夏缓缓放下手机,吐出一口气。她转头看向天台中间,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昏迷不醒。五六个黑衣保镖围在周围,目光锐利。 其中一人低声靠近:“谢总,他还是不肯松口。” 谢知夏踩着细高跟缓步走过去,蹲下身,抬起那人的下巴,目光审视冷淡。她从大衣口袋里取出几张照片,一一摊开。 “照片上的这几个人,都是你现世的亲人吧?” 男人瞬间挣扎起来,眼中惊恐剧烈。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几个保镖立即将他死死按住。 谢知夏脸上的柔意早已收敛,嗓音冷得像刀锋。 “我想对他们做什么,取决于你。” 夜风忽然变大,天台上的霓虹倒映在她眼中,如同利刃寒光。 第三章境(h) 屋外大雨倾盆,哗啦啦地拍打着落地窗,窗棂发出沉闷的颤响。一道雷电划破夜空,炸裂声轰然劈下,震得整个空间都仿佛颤了一下。 苏晚在梦中身体一震,眉心微皱。他隐隐地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趴在自己身上,胯下的阴茎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仿佛还有哭泣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 “小晚……不要离开姐姐……小晚……不要离开我……” 他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一道白影伏在他胸前。是个女孩,穿着白色的睡裙,长发披散,泪水沿着脸颊一滴滴落下,砸在他的脸侧,冰凉、滚烫。 苏晚的性器早早被她的小腹吃下,一丝红色血液从交合的缝隙里流出。少女扭动着身体,茎柱在她黏滑的甬道里轻轻摩擦着。 闪电骤然划过,白光将她的面庞照亮——熟悉得令人心悸。那是他其中一个姐姐的脸。可到底是谢临夏,还是谢知夏?他一时间分辨不出。 “姐姐……”苏晚喃喃出声。 女孩听见他醒了,眼里涌起一阵欣喜与不舍。她伏低身体,贴近他,硬挺在甬道里更深了几分:“小晚,爸爸要带我们走了……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爸爸……为什么?”苏晚怔了怔,他现在脑袋有点晕,“为什么要带你们走?姐姐,你到底是……” 女孩没有回答,解开睡衣的吊带,布料顺着她的身体滑落,一层一层的堆积在他们链接的腰胯,两团洁白的胸乳就显现在他眼前,她低头从颈间解下一枚红宝石吊坠,轻轻戴在苏晚的脖子上。 “小晚,要保管好它。” 她的眼睛仿佛盛着泪光的湖泊,哽咽着望着他,忽然,那双白皙的肩背后,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缓缓张开,羽片细密,漆黑无光,遮住了窗户透入房间的光线。 苏晚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双翅膀在风雨中微微扇动。 “小晚……原谅姐姐对你做了这种事……”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羽翼伸展开来,缓缓将两人遮住,她伏身吻住他的唇角。 ——梦,戛然而止。 苏晚猛地睁开眼,床头还残留着夜的潮湿与冷意,耳边的雨还在下,只是少了梦中的哭声与羽翼。 他侧过头,谢临夏正安静地躺在身旁,睡得极沉。她的发散了一床,脸颊柔和,像熟睡中的小孩。 苏晚动了动,从睡衣领口里掏出那枚红宝石吊坠,在指尖晃了晃,宝石上反射出微弱的晨光。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收回去。 手悄悄伸过去,捏了捏谢临夏的脸颊。 谢临夏皱了皱眉,随即慢慢睁开眼,看到是他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早啊,小晚……” “早,临夏姐。” 两人一前一后下床去洗漱。谢临夏今天有安排,只能提前离开。苏晚也没有多留,说他也得回学校处理手续。 “那等我这边把剧组的拍摄安排忙完,就专心陪你。”谢临夏一边吹头发一边说,嘴里还有些念念不舍。 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知夏姐回来了?”苏晚边说边快步跑去开门。谢临夏也探出头,手上还拿着毛巾。 门开了,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外。 她穿着便装,但腰间配枪,身形挺拔,剪着利落短发,冷峻的五官、审视性的目光,不怒自威——是一种典型的“警察气质”。 她看到开门的是个男生,显然愣了一下,视线在苏晚身上停留了几秒。 “请问……您找谁?”苏晚礼貌地开口。 谢临夏这时已经穿着拖鞋走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惊喜地喊道:“灵淼?你怎么来了?” “这个不重要。”女人看了谢临夏一眼,又迅速把目光锁回苏晚身上,“他是谁?” 苏晚被她看得有些发愣。 “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 “啊?不是不是!”谢临夏急得摆手,“不是男朋友啦!他是……我弟弟!” “弟弟?”女人眼睛一亮,狐疑地上下打量苏晚,神色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哟,还是个‘弟弟类型’的男朋友?” “你又乱想了!”谢临夏有些哭笑不得,“真的是亲弟弟啦!” “可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有弟弟?” “秘密啦~”谢临夏吐了吐舌头。 “哼,没想到你还藏了个弟弟。”白灵淼挑眉。 谢临夏无奈地推了推苏晚:“小晚,这是我朋友,白灵淼,市刑警队的队长。” “你好,灵淼姐。”苏晚点点头,语气里透着一点拘谨。 白灵淼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谢临夏环着苏晚的姿势,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弟弟?行吧,弟弟你好。” “对了,你来干嘛呀?”谢临夏想起正事。 “你上次借我车钥匙,一直没还我。”白灵淼摊手,“我今天临时要用。” “哦哦对对对——”谢临夏赶紧回房翻找车钥匙,不久拿着宝马的钥匙走出来,“你这星期不是休假吗?怎么忽然要出门了?” 白灵淼接过钥匙,神色收了几分:“北城区那边……出了一些事,我得过去。” 谢临夏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异样:“出事?什么事?” “这我不能和你们说。”白灵淼挥了挥手,“等案子破了你们自然就知道。哦对了——” 她站在门边回头,“最近你们最好不要去北城区一带,记住。” 话说完,她径直下楼去了地下车库。 苏晚转头看向谢临夏,谢临夏也摊了摊手,做了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那小晚,最近我们就别去那边了。”她说。 “好。” 洗漱完毕后,苏晚和谢临夏一起吃了早餐。 谢临夏换了一身浅驼色的风衣,拿了车钥匙,又从钱包里抽出两千块钱递给他:“这是生活费,学校那边要是不方便回来,你可以自己点外卖。还有,家里的门锁密码是你生日,别忘了。” “嗯。”苏晚点头。 不久,谢临夏接了个电话,神情忽然紧张起来,说了句“我现在就来”,便急匆匆背起包,踩着高跟鞋奔出门,车子的轰鸣声很快从楼下响起又渐行渐远。 屋里安静下来。苏晚坐在沙发上发了几分钟呆,然后站起身,走出门去——既然以后可能会住在这儿,熟悉一下环境也好。 云境湾小区绿化做得很好,空气清新,脚下是被雨水洗净的石板路。小区中心有一个小湖,湖中有假山与游鱼,几只锦鲤在水面跃动。周围人不多,只有树叶在风中轻轻沙响。 和姐姐们团聚后,生活变化之大,是苏晚怎么也没想到的。在他以前生活的那个村子里,压根没见过这么整洁又安静的小区,更别提什么湖泊喷泉和智能门禁了。 一圈走完,熟悉了地形,他也该回学校了。 小区外其实就有个地铁站,但苏晚从来没坐过地铁,生怕搞出什么笑话,于是决定去坐公交。他掏出手机,打开导航,输入“繁州大学”。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他扫了码,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启动,他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城市风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车厢里人已不多。他低头看手机,发现已经坐过了一站。 “……没事,走回去吧。”他自言自语,下了车。 下车处距离学校也不远,他沿着街道边走边看。这里靠近大学,街头小吃、文具铺、游戏厅、便捷酒店密密麻麻,人流也杂,喧闹嘈杂。 然而,他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不对劲。 街道上的行人变得稀少,叫卖声也消失了。风变得更冷,像从某个冰窖里吹出来的,拂过他后颈。 阳光仿佛被抽离,色彩也渐渐暗沉下来,周围的一切被墨色吞噬。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停下脚步。 拿出手机,却发现屏幕右上角显示着——无信号。 “不会吧……”他喃喃。 汗水沿着脖颈滑下,生物本能的预感让他心跳如鼓,脚步不自觉地后退。 就在这时,前方街道尽头,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出现。 苏晚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快步跑上前:“唉,兄弟,这里是怎么……” 话未说完,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根本不是人。 那身影像人,却整个人都被黑雾包裹,仿佛雾本身就是它的肉身。雾气缓慢流动,从它四肢渗出,粘稠得令人作呕。 它没有脸,只有三只猩红的眼睛,在漆黑中亮着邪异的光。 苏晚浑身僵硬,喉咙干得发疼。 逃。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但他刚要转身,黑影便像饿狼扑食一般朝他袭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啊!!救命——!!” 黑影几乎瞬间冲到他眼前。 ——啪! 寒光一闪,一道蓝色的光束如雷霆骤雨般命中黑影,瞬间将其打飞数米远,砸在街边墙体上,发出嘶哑的哀嚎声。 “你没事吧?”一个男声从身侧响起。 苏晚惊魂未定地抬头。 一个男生站在他身旁,手中握着一把奇异的枪械,枪身银黑交错,有数个蓝色能量模块嵌入其中,枪口还冒着淡蓝色的蒸汽。男生身穿深色短风衣,腰背绑着武装装具,黑色作战靴。 苏晚瘫坐在地上,剧烈喘息:“我……我没事。” 男生走过去,轻松将他拉起。然后转身,对着那已倒地抽搐的黑影又连补了两枪。 “砰!砰!” 光束穿透雾气,黑影发出惨叫,最后化作一滩漆黑的液体,渐渐消散。 苏晚怔怔看着这一幕,脑中却莫名浮现出一个画面。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努力回忆—— 昨天,在学校的公园,撞到谢临夏的时候……不就是他? 男生收起枪,蹲在那团黑雾前查看一会儿,低声说:“蚀仆……怎么会在这附近?” 他猛地警觉,警惕地看向四周,冷声道:“只有一只吗?” 接着,他看向苏晚,眸子里透着怀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不知道……”苏晚还没缓过神来,“我就正常走着走着,忽然就发现这边变了……” 男生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眼神瞬间冷了几分,重新拔出一把短枪,指着他额头。 “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 两人僵持片刻,随着黑影死去,周围空气中那股诡异的黑雾渐渐退去,街道逐渐恢复正常,声音、人流、光线,一切如初。 男生收回枪,走到苏晚面前,从风衣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随手丢给他。 “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打电话。” 苏晚接住那张卡片,低头看去—— 上面写着: 【白夜事务所】 特案调查科 · 联络专线1526…… 当他抬头再看,那男生已经消失无踪。 他呆立原地,过了几秒,才猛然回头四顾,四周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一切好像刚才只是幻觉。 手机再看,信号已满。 可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早上11点到现在,居然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不可能……” 他抬头看向天空,夕阳早已西沉。 …… 第四章镜(二) 第四章 镜(二) 苏晚一个人回到宿舍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下。他的步子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脚下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空虚上,轻飘飘的,像是没有真正落地。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风吹得门轻轻晃动,发出“吱呀”的声音,像什么人在他耳边叹气。 宿舍门虚掩着,苏晚轻轻一推,门轴发出一声不太悦耳的响。 屋子不算大,一共四张床,中间是四人的公共区域,书桌、衣柜、堆着鞋子的地毯,还有一台正播放着英雄联盟的电脑屏幕,蓝白光影一闪一闪。 一个男生戴着耳机坐在桌前,鼠标咔哒咔哒地动着,正操控着诺手和人拼命。另一个男生盘腿坐在凳子上,手里端着外卖盒子,边看剧边往嘴里塞饭,屏幕里人物打着字幕,他却全神贯注。 两人同时看向他。 “唉,新舍友来了。”吃饭的男生笑着说。 玩游戏的男生斜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又低头操控自己的角色。 吃饭的男生倒是热情,放下筷子就跳下凳子,迎了过来:“你好啊,兄弟,我叫江睿。昨天你来报到我刚好不在。” 苏晚轻轻点头:“我叫苏晚。” 玩游戏的男生突然“唉”了一声,像是刚回过神一样,转头咧嘴笑了一下:“哥们,我叫许枫,恒隆来的。打游戏呢,刚才有点激动,见谅啊。” 苏晚抿了抿唇,点头应下。江睿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大包散装的小零食,拆了两袋塞到苏晚手里。 “尝尝,这是我们老家那边的酥枣和麻片。” “谢谢。”苏晚低声道。 他扫了一眼宿舍:“我记得,还有一个人吧?” 许枫还在操作,嘴上随意道:“他呀,跑去操场了。可能谈恋爱去了吧。” 江睿笑了笑,没接话。 苏晚没再说什么。他的思绪缠着刚才那件诡异的事,像是一团撕不开的乱麻,拽也拽不清。那张三双散发着红光眼睛的脸,还有空气中散发的黑雾,莫名消失的时间……每一帧都像刀子一样,一下下划过脑子。 他拿着手机,踱到阳台上。 阳台的栏杆上挂着一条晾晒的浴巾,角落里有两盆植物,似乎是被哪个舍友精心养着的,叶子在风中微微晃动。天空泛着灰紫色,晚霞几乎被乌云吞没。楼下传来球场上的吵闹声,却很遥远,像另一重世界。 他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 翻到那个号码时,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拨通。 “嘟……嘟……嘟……” “喂——小晚!”那头的声音轻快而熟悉。 “姐姐。” “哟,今天怎么突然想起给姐姐打电话啦?”谢临夏声音里带着笑意,还伴着轻微的咀嚼声,像是刚吃完饭。 “你在做什么?” “我?刚拍完,现在歇着呢,手里正拿着一个包子。” 她咬了一口,含糊地补了一句:“还有点烫。” 苏晚站在风里,沉默了一瞬,然后低声说:“我和你说一件事。” 谢临夏那头顿了一下,“你说。” “我今天……碰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把事情断断续续讲了出来,从他看到那个人形生物,到扑向他,救他的人,莫名消失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拼凑出来。 谢临夏那头安静了很久。 “姐姐,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他的声音有点轻,有点哑。 谢临夏回过神来,语气温柔下来,“小晚,不用着急,不用担心,没事的。你已经没事了,不是吗?” “嗯……” “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有空的话,我会去找你的,好吗?” “好。” 电话挂断了。 屋里许枫又一次被对面单杀,屏幕黑了,他气得把鼠标一摔:“草,打野呢?奇迹行者还在刷野↑。” 他瞟了一眼阳台上的苏晚,问江睿:“干嘛呢,哥们这么长时间?” 江睿靠在床边,耸肩:“估计是给女朋友打电话吧。” 许枫“啧”了一声,重新戴上耳机,操控着复活的诺手重新上线,同时狂打字怒喷自家打野。 阳台上,风变得更冷了一些。苏晚看着天边堆迭的乌云,思绪依然混乱。 —— 此时,另一边的谢临夏站在搭建撤离完的拍摄场地中央。她的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已经暗下。 “谢老师,要下雨了!” 有人远远喊着。 “知道啦。”她回头,扬声回应。 她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标记着“谢知夏”的号码,犹豫了几秒,拨了过去。 “喂,临夏?”谢知夏的声音一贯地冷静,“怎么了?” “姐,你们最近是不是在繁城有什么行动?” “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今天小晚……碰到了一只蚀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 “蚀仆?怎么可能……繁州那边不应该有的。” “是他亲口和我说的。” 谢知夏沉默许久,然后道:“我知道了,我这几天就回去。” 谢临夏咬了咬唇,低声道:“姐,要不……我们和小晚讲一点?他今天的遭遇,我感觉他会不会有危险。” “不用。”谢知夏果断反驳,“他知道得越少,才越安全。这几天你保护好他。” “……好。” 谢临夏放下电话,天边一道惊雷划破长空,接踵而至的,是轰然落下的大雨。她仰头望了一眼,任凭细密的雨点打在脸上。 她缓缓地攥紧了手里的手机,掌心冰凉。 夏雨突如其来,豆大的雨点砸在阳台的瓷砖上。苏晚站在阳台,看着雨势迅猛地下了起来,连带着舍友挂在阳台栏杆上的浴巾也被淋湿了。他将浴巾收了回来,带进屋里。 “谢谢啊!”江睿探出头来,对他笑着说。 话音刚落,宿舍门“咣”地被推开,一个全身湿透的男生冲了进来,气喘吁吁,脸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雨水。 “妈的,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真的扫兴!”他一边骂咧着,一边脱掉浸湿的T恤,抓起干净衣服就往身上套。 苏晚认出了他——正是昨天来报到时,在教学楼门口遇到的那个男生。 许枫一边游戏对线,一边扭头瞥了他一眼,笑着调侃:“哟,打扰你办正事了?” “滚。”那人没理他,反倒看向了苏晚,眼神亮了几分。 “哎,你好,之前没自我介绍,我叫林羽泽。” 苏晚礼貌地点头:“我叫苏晚。” “苏婉?这名字可挺温柔啊,像个女孩子似的。”林羽泽露出一排白牙,笑得颇为肆意。 “是夜晚的‘晚’啦。”苏晚纠正。 林羽泽嘿嘿一笑,笑声爽朗而无害。彼此算是简单认识了一下,刚放松下来,林羽泽忽然话锋一转,盯着苏晚问: “对了,昨天和你一块来的那个女生是你什么人啊?” 苏晚本能地一愣,随即回答:“她啊,是我姐姐。” “这样啊……”林羽泽似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顿了顿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晚兄,不,小舅子,哥们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当你姐夫。” “啊?”苏晚整个人都愣住了,连江睿和许枫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讶的笑。 许枫哇了一声,手还没离开键盘:“你这口味不轻啊,林羽泽,盯上人家姐姐了。” “怎么了?那姐姐,啧,真的绝了。”林羽泽一脸不避讳,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你见过比她好看的?” 苏晚苦笑了一下,并没有搭理他。 这一小段插曲很快过去,宿舍又恢复了各自的节奏。 林羽泽靠在床头打电话,声音不小,还笑着调戏电话那头的女生,从对话里听得出,是本校的学生。许枫玩游戏的间隙吐槽他:“哎哟喂,你是不是繁大通讯录全翻一遍了?” 江睿依旧在刷剧,笑点莫名奇怪,有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苏晚,吃完饭后,安静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他没有带多少行李,只有一只旧书包,里面是两三套换洗的衣服、一双鞋子、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和简单的生活用品。 收拾好后,他趴在床上,打开手机,微信联系人里没几个名字,应用也很少,更没有任何一款游戏。 点开谢临夏的对话框,就看到她发来的一张自拍——她穿着民国风格的旗袍,精致的妆容衬得她眉眼如画。 “小晚,给你瞅瞅姐姐女一号的样子~” 苏晚打了一行字过去:“很好看。” 她几乎是立马回的:“谢谢,小晚的夸奖~” 苏晚看着屏幕,嘴角微微扬起,却又不知道怎么回复了。他的手指停在输入框上,最终还是退出了微信界面。 就在这时,宿舍突然“咔”地一声,陷入一片黑暗。 “我靠,断电了!”许枫叫了一声,但手指依旧飞快敲着键盘——显然他的笔记本还有电。 “惨咯,我这正看到关键剧情!”江睿摸黑掏出手机,试图连热点继续看剧。 林羽泽倒是没什么反应,躺回床上继续和妹子聊天,声音压低了些,但依旧能听出话里话外的暧昧。 苏晚合上手机,脑子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离奇,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或者这一切只是一个现实感太强的梦。 他闭上眼,听着宿舍里此起彼伏的鼾声与交谈声,不禁回想起离家时,外公外婆的叮嘱。 他轻轻从枕头下掏出一只迭得整整齐齐的信封,里头是谢临夏塞给他的两千块钱。他没敢告诉姐姐们自己没交上学费,更没告诉外公外婆——他骗他们,说繁大减免了他的学费。 “你有出息。”外公笑着说那句话时,眼角都挤出了皱纹。为了给他买新衣服,外婆甚至把自己攒的钱都拿了出来。。 他知道,他们家是真的困难。三年前妈妈失踪后,只有两个老人撑着家。姐姐们早就消失在那个男人的生活里,不曾再回来看过他们。 外婆经常在耳边念叨:“你不是谢家的人,他们谢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是苏家的孩子,记住了,别跟他们来往。” 可临夏姐的笑容,临走时那句“小晚,姐姐们都很想你”,五年前的时光以及现在她们给他的关爱,都不是假的。 苏晚低头,看着那两千块,心里酸酸的。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解释清楚,对姐姐们的情感,早已不是外婆教他的那种仇恨。 他知道,外公外婆应该恨爸爸,恨姐姐,恨谢家,这种恨理所应当。可他不应该,他有着自己的思考和判断,至少对姐姐们如此。 他轻轻地,把信封藏进枕头底下。 手机震了一下——谢临夏又发消息了,是一个带哭脸的小表情: “小晚好冷淡,说了一句话就没人了。” “小晚?小晚去哪里了?” 苏晚忍不住笑出声来,手指飞快地回了一句: “晚安啦,临夏姐,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事。” 对方秒回: “好,那晚安啦,小晚” 窗外的雨仍未停,夜色深沉,似是一只安静的巨兽,伏在城市上空。宿舍渐渐安静下来,只剩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第五章镜(三) 刚开学这几天,苏晚的大学生活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从宿舍楼搬书到教学楼、参加新生见面会、认识新同学、在教室里轮流自我介绍,还有选班干部、班长、学委之类的一堆琐事,像一张缓慢却密实的网,将他这段刚刚离家的空白期一点点填满。 最让他意外的是——室友江睿,在自我介绍那天居然站起来,竞选了学习委员。 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苏晚发现宿舍里的几个舍友其实都挺好相处的。他不擅长主动交朋友,但他们说话时也会拉上他,不显得突兀,让他逐渐松了口气。 班长王灵是个挺能张罗的人,自我介绍时就一副“我来搞事”的气势,选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提议搞个线下聚会。说是大学第一周就要军训了,趁现在大家都还算“干净”,赶紧熟络熟络。 “我刚好认识繁州大学边上一家酒店,饭菜特别好吃,不贵。”王灵语气轻松,像是在介绍自己家的后厨,“辅导员也批了,我们这就定下吧?” 于是聚会定在了周五晚六点,酒店在大学正门不远处。 当天傍晚,苏晚和许枫、林羽泽提前到了酒店。 酒店装潢得颇为精致,推门进去是一股淡淡的木香味,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墨画,桌椅是暖色的原木色,灯光打下来柔和得像初秋的傍晚。大厅不算大,但看得出来有专门留出一块区域供聚餐使用,算是半开放的空间,靠窗,采光很好。 三人随便找了个圆桌落座,林羽泽环顾四周,一副八卦蓄势待发的样子,忽然低声道: “你们知道王灵选这家酒店是有猫腻的吗?” 许枫眼睛一亮:“什么猫腻?” 林羽泽神秘地压低声音:“他认识这家酒店老板的女儿,他们是高中同学。” “你怎么知道的?” “江睿和我说的,他还说让我别告诉别人……我就只告诉你们两个。” “那这次聚会,是不是……” 许枫话没说完,三人都默契地懂了。 “夹带私货。”林羽泽一副“我说了吧”的样子。 苏晚没插嘴,只是微微苦笑。这才几天,林羽泽好像已经和好几个男生女生都混熟了,消息灵通得像开了天眼。 林羽泽话锋一转:“说真的,你们觉得我们班里林璟和夏雨婷谁更好看?” 许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又来了?你能不能不研究这些?” “我就是觉得很难选,想听听意见。” 苏晚轻声说:“排不了就并列第一咯。” “唉,这也不是个事啊。”林羽泽一脸严肃地苦恼。 许枫嗤笑一声:“硬要选,我觉得夏雨婷挺好,开朗直率,挺有个性。林璟虽然乖巧甜美,但……总感觉有点装。” 苏晚没说话。他心里其实更偏向林璟那种清淡的气质,但也不好和他们争。 “你那小女朋友不会吃醋?”许枫突然转头逗林羽泽。 “那不是我女朋友,是女闺蜜!”林羽泽立刻澄清,语气像是背了无数次。 “你也真行。” 苏晚看着两个舍友斗嘴,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林羽泽忽然盯着他:“对了苏晚,你姐最近怎么没来了?我好久没看到你姐了。” “你整天在乎这些干嘛?” “说真的,我觉得我们班那些妖艳贱货都比不上你姐。”林羽泽真挚得像在说信仰,“我心里的第一永远是你姐。” 苏晚彻底无语。 “真的假的?”许枫一脸半信半疑,“说得这么邪乎?” “你是没见过她。见一次,忘不了。” “打住打住。”苏晚赶紧摆手,“别讨论我姐了,她没你们说得那么夸张。” 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人渐渐多了起来,酒店也热闹起来。 “你看黄姚,打扮得跟妖精似的,还带男朋友来……这也太不懂场合了。”林羽泽咂嘴。 “她旁边那个穿JK的是谁?”许枫问。 “李琪琪。”林羽泽想也没想就答。 苏晚默默喝水,林羽泽在宿舍的那份“女生颜值排名榜”她也听说了,不知道是真的八卦还是他故意放出来的,总之,每次说起这些人和事,他总有说不完的料。 这时,一个女孩独自走进大厅。 林羽泽眼睛一下亮了:“苏晚你快看,是林璟来了。” 苏晚抬头,自然也看见了。 林璟穿着一件淡黄色短袖,胸前一个小蝴蝶结晃晃悠悠,白色中筒袜带着蕾丝边,搭配白裙子和棕色乐福鞋,手上还拎着一个白色小熊包包。她长相甜美,眼睛清澈,看上去乖乖的。 她走进大厅左右张望,随后朝他们这边走来。 “你们好,我能和你们坐一桌吗?” 苏晚当然记得她,自我介绍那天她是少数几个主动说“很喜欢安静”的女生之一。 “可以呀。”他点点头。 林璟坐在苏晚身边,眼神却始终朝着门口飘,不时看一下手机,像是在等人。 没过多久,江睿和王灵也进了酒店,身后还跟着几个男生。 江睿第一眼就看到苏晚他们,朝他们这边挥了挥手,然后低声对王灵说:“那边位置多,我们去那坐吧?” 王灵点点头,一起朝这边走来。 林璟看到他们进门,明显坐姿都变得拘谨了一些。 王灵走到桌边,脸上带着微笑,一一和大家打招呼。 到苏晚这儿,他忽然顿住了几秒。 “额……你好同学,我一时没想起你的名字了……” “我叫苏晚,没关系。” “哦哦对对,苏晚同学,我记起来了。”他笑了笑,略显尴尬。 随着王灵和江睿的落座,这场新生聚餐也算正式开始了。 酒店中央设了一个不大的舞台,铺着红绒地毯,头顶是一排白炽灯,边缘挂着几串假藤蔓和银色小灯球。灯光洒下来,暖融融的,像是在铺垫一场并不隆重却满是热情的入场仪式。 王灵被几个男生推着上台,拿起话筒站在正中央。 “大家安静一下哈——”他笑着挥手,“今天是我们大一第一次线下聚会,也是大家认识彼此、熟络起来的一个机会。饭菜已经在陆续准备了,一会儿大家不要客气啊,该吃吃、该喝喝……最重要的是,放开玩!” 底下响起几声起哄的掌声,有人吹了个口哨。 “台子在这儿,大家有才艺的就别藏着掖着了啊!唱歌跳舞、脱口秀都行,没才艺的也别害羞,想上来讲个笑话、讲讲故事也可以——反正今晚我们不谈学习,只谈自由和青春,好不好?” 掌声比刚才热烈了几分,还有人直接喊:“王班长先来一个!” “我就不现眼了,等你们都表演完我来压轴。”王灵笑着推了推眼镜,跳下了台,仿佛真就是今晚的主持人兼导演。 菜一道道端上来,蒸汽混着食物的香气弥散开,整个大厅都暖了起来。每张桌上都摆着几瓶啤酒,有人已经开了瓶在互相倒酒,也有胆子大的偷偷递了烟过来。 苏晚只是安静地吃饭,动作不快,但也不慢。他并不太饿,只是不愿在别人的热闹里显得太冷清。 他一如既往地透明。 他不喜欢喝酒,更不抽烟。初中一次同学聚会他抽过一口,后来被外公知道,当场扇了他一个耳光。那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 当王灵笑着递过来一支烟,苏晚只是轻轻摇头:“我不抽。” 王灵倒也没多说,只是耸耸肩,把烟递给了林羽泽。 但旁边的林璟,悄然看了他一眼。 她其实没怎么关注过苏晚,哪怕今天和他同桌,但一直觉得这个男生太安静、太普通,不说话,不主动,像空气。但现在,她却忽然觉得这“安静”,有一点点特别。 她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不上去表演一个?” 苏晚也笑:“我就不现眼了。” “你不会才艺?” “确实不会。”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心底却有一点点微妙的自嘲。 别人小时候学钢琴、画画、跳舞,初中打球、弹吉他、唱B-box,他什么都不会。他家里也没什么条件去学,平常人说的“兴趣班”“特长班”对他来说都是陌生词汇。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高考那场超常发挥。 但他考上繁州大学——而在这里,大家都是考得不错的,他那点“发挥”就不值一提了。 他低头喝了口水,掩住了那点不甘。 此时的舞台上,夏雨婷正踩着节拍跳舞,动作利落,笑容明媚,像电视里的青春偶像剧。她跳完一个旋转,全场响起掌声。 “好!”有男生高喊,“太好看了!” 她笑着鞠了个躬,甜美得像糖,直接掀起今晚的第一个小高潮。 紧接着许枫也上去了,打着节奏做起了B-box,再搭配一段简单的街舞动作。许枫瘦,但骨架清晰,跳起来倒也有几分利落。 掌声一阵高过一阵。 苏晚看着,忽然想起自己初中时看过的那些“爽文小说”。里面的男主总有某种隐藏的天赋或者神秘身份,要么是武学世家传人,要么是亿万富翁的私生子,总之,就是不会平凡。 当主角走进人群,总有光照在他们头顶。他们踩着别人的惊讶走上人生巅峰,身边围绕着羡慕、掌声、仰望与艳羡。 而他呢? 他坐在最不起眼的一桌,不喝酒不抽烟,没有才艺,不擅长社交,不会主动表现自己。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人会记得他。 他忽然胡思乱想起来—— 如果这时大厅门被“砰”地一声踹开,几个全身腐烂的怪物冲进来,然后天花板裂开,武装直升机呼啸而来,那个那天救了他的人落在地上,对他单膝跪下,喊: “恭迎龙王回归。” 接着自己披上风衣,一步步走出火光中,周围是尖叫、崇拜、震惊的目光。 他甚至想象出了背景音乐。 想着想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赶紧低头喝口水,把那点荒唐压下去。 台上又换了一轮人。 有人唱歌,有人讲笑话,有人背脱口秀段子,还有人拉了把椅子模仿老师上课,全场哄笑连连。 苏晚没有动,他只是看着。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主角。十八年来,他活得普通又安稳,连平庸都称不上。 这场聚会谁是主角? 是夏雨婷那种能引来欢呼的光芒万丈的女生,还是王灵那种组织一切、左右节奏的男生?或者像许枫、林羽泽这种八面玲珑,总有话题,总能被看见的人? 他们的名字会在人群里传开,故事会从一个宿舍传到另一个寝室,再从班级传到系里。 而像苏晚这样的人,就像游戏里那些背景模糊的NPC,今天出现在这张桌子,明天就没人记得他吃了什么,说了什么,甚至有没有来过。 社会永远给那些特殊的人更多的关注与台阶,普通人只能默默地走在人群后面,被光亮甩在身后,慢慢地,溺死在人海。 但他也知道,这不是谁的错。 这是规则。 他不是主角,也没什么关系。 他低头,把最后一块虾仁夹进碗里,慢慢咀嚼,像是在咀嚼自己的那点自知与冷静。 舞台上的灯光还在继续闪烁,掌声一阵又一阵,仿佛世界从未为他停下过一秒。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橘黄色的路灯亮起时,街边的树影被拉得老长。酒店外的街道上人声渐远,喧闹的聚会终于散场。 桌上的酒瓶东倒西歪,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班长说完闭幕词便匆匆走了,连个合影都没有留下。 林羽泽拍了拍裤子站起身,许枫和江睿也随后起身准备离场。苏晚自然是和他们一同的,只不过此时他的步伐比别人慢了几拍,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林璟早在半小时之前就接了通电话,匆匆离开,像一阵风,来去都悄无声息。 走出酒店门,夏风夹着城市的热浪轻轻拂来。几人都有些懒散,步子也不紧不慢。新建的班级群里跳出一条新消息,是班长王灵发的: 【今晚聚会人均消费268,明细如下……】 268?这么贵?许枫看着手机皱眉。 什么268?林羽泽凑过来看。 我们刚刚吃那顿饭,要268一个人。许枫一脸无语。 奸商啊。林羽泽吐槽着。 江睿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像是早就知道了价格。 苏晚没有出声,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眼神有些沉。他知道268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却是一整个星期的生活费。 贷款迟迟没下来,他垂下眼,心里默默想着,是不是该去找份兼职了。 就在他走神的片刻,余光扫到街角花坛旁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像是故意等着他。 他下意识靠近几步,当看清那人的样貌时,脚步猛地顿住,眼睛也睁大了几分。 “知夏姐?” 女人靠在花坛边,穿着简单的便装,黑色修身长裤配着浅灰的衬衫,一身干练。脸上化着淡妆,眉眼清丽,黑长发垂在肩后,耳坠在灯光下微微摇晃。她的气质依旧那么从容,那双漆黑如水的眸子,仿佛能一眼看进人心里。 她从花坛边缓缓走出来,身姿笔直,像是一幅从光影里走出的画。 “好久不见了,小晚。”她轻声唤道。 “知夏姐?你怎么在这?你……你等了很久了吗?”苏晚愣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 谢知夏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神温柔。 “没多久,就一小会儿。” “之前不是答应你,要来看看你的么。今天抽出点时间就来了。临夏前几天还跟我说,说你长高了不少。果然,我家的小晚都比姐姐高了。” 苏晚低下头,乖乖任她揉着,一如小时候那样。 谢知夏收回手,轻笑:“走吧,陪姐姐走一走。” “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繁州大学外的夜市街上。人流熙攘,霓虹闪烁,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谢知夏走在前头,身影笔直挺立,像船头破浪的人,引人注目,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 和谢临夏那种阳光的、温暖的亲和不同,谢知夏的光是冷的,是让人仰望却无法触碰的。 苏晚始终跟在她身后,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觉得永远无法并肩而行。 她忽然停在一家烧烤摊前,转身冲他一笑。 “小晚,要不就这里吧?” “好。” 谢知夏买了两杯奶茶,在摊边的小桌边坐下,把其中一杯递给苏晚。 “大学生活怎么样?”她问。 “还行吧。”苏晚接过奶茶,低声道。 “我刚刚看到你们班聚会,很热闹。只是……没看到小晚上台表演,有点小遗憾。”她吸了一口奶茶,语气里带着点揶揄。 “你那时候就在了?” 她只是笑,并没有正面回答。 “那,小晚能不能补偿一下姐姐,让我不那么遗憾呢?” “可我……我不知道要表演什么……” 她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没关系,随你的心意。” 她的眼神柔得像能化水,和刚才在人群中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截然不同。 苏晚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起双手,拢起手指,变成一个一个简单的影子造型:“这是兔子、鸡……还有乌龟……” “这是我今天看到的,最好看的表演了,小晚。” “真的呀?这些都是临夏姐小时候教我的。” “嗯,其实她没教你全部呢,还有很多她都忘了。” “那……姐姐你也会吗?” 谢知夏微笑着点头,又摇了摇头。 苏晚低声道:“我就是怕上台被笑话……” “那就,表演给姐姐一个人看就好了。”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江睿发来消息: 【苏晚,你去哪了?怎么突然不见人了?】 他回了句:【有点事,一会儿就回。】 “姐姐能看看你的手机吗?”谢知夏忽然问道。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旧手机递给她。 谢知夏接过来翻看了一下,神情微顿。 那是一台用了好几年的老机型,机壳边角磨损严重,系统卡顿,屏幕也刮了几道细痕。 她没说什么,只是翻了翻自己的包,取出一个包装还未拆封的全新手机,递过去。 “这个,送给你吧。” “姐姐,这……太贵了,我不能收……” “接着。”她直接塞进他怀里,笑道,“我和临夏见你时,都准备了见面礼的。你没有什么要给姐姐的?” 苏晚一怔,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摊位卖着耳饰。 “你等我一下。”他快步跑过去。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手心里是一对简单的银色耳坠。 “这个送你。” “好。”谢知夏接过耳坠,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意。 “可能……有点便宜。以后我……会送你更好的。” 谢知夏又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温柔到极致。 “好,姐姐期待。”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有些不舍地站起身,“姐姐还有点事,你早点回学校,有事就打电话。” “好。”苏晚站起身,有点依依不舍。 “早点睡,小晚。” “嗯,姐姐。” 谢知夏看着他一步步走远,心里像被抽走了一块什么。她站在街角,久久不动,眼眸里闪着潮意。 她轻轻唤了一声:“小晚……” “谢总,车准备好了。”黑衣保镖出现在她身侧。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声音平静:“知道了。” “谢总?” “没事。”她低声道,“你去把车开过来。” 保镖点头离开,谢知夏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苏晚消失在人流中。 一辆黑色的奔驰S在夜色中悄然驶过繁州街头,车身被洗得锃亮,在路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它后方,几辆同样黑色的奔驰E型紧随其后,组成一道肃穆低调却又气场凌厉的小型车队,朝着这座城市最中心、最显眼的建筑驶去——繁州天穹塔。 那是繁州市最高的摩天大厦,足足九十六层,在整座城市的夜景之中如一柄笔直的利剑,高耸入云,俯瞰众生。塔内集商业、金融、权力、欲望于一体,所有想攀附权贵的人、想在这座城市分一杯羹的人,都绕不开这座大楼。 车队从天穹塔脚下滑入地下专属通道,引得周围行人纷纷驻足侧目,一眼便知来者非凡。 奔驰S车内,谢知夏静静地坐在后排,身姿挺拔,却难掩疲惫。她侧过头,倚靠在车窗上,指尖轻轻触碰着玻璃,脸上却没有半点温度。 自从见到苏晚的那一刻起,尘封多年的记忆如潮水般冲击着她理智的堤岸。 她的视线投向窗外。 巷道间,一道道模糊的黑影在昏黄灯光之外蠕动,不似人形,却不动声色地融入城市角落。她眼神一沉,眉头紧蹙。 烦躁,在心头一点点堆积。 不多时,车队稳稳地停在天穹塔下。司机下车,小跑着为她打开车门,恭敬地低头行礼。 “谢总,到了。” 谢知夏下车,风衣下摆轻扬,脚踩细高跟,气场自带三分寒意。她没有多看一眼,带着身后一队黑衣随从走进大楼,直上顶层。 电梯一路上升,繁州市的灯火一点点缩小,视野却越来越清明。谢知夏站在镜面电梯内,目光如水,情绪难辨。 叮—— 电梯抵达顶层,总统套层外,一位身着制服的侍者早已等候。他看见来人,眼中一震,立刻低头行礼,将沉重的双扇门缓缓推开。 门内是一处隐秘聚会的会场,灯光昏黄,轻音乐流淌。政商界的名流穿梭其中,杯盏交错,笑语盈盈。一眼望去,在场的都是熟面孔,繁州地表之上真正掌权的人——或者妄图如此的人。 谢知夏踏入的那一刻,场内的谈笑声便顿住了几秒。 她的出现,像是掷入死水中的一块寒玉。 有人好奇张望,有人眼神闪躲,还有人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 她意外地看见繁州市长也在此,正和一位西装革履、笑得谄媚的男子寒暄推杯。 那男人一转头,便看见了谢知夏。 瞳孔一缩,酒杯险些掉落。 “大、大人,您怎么来了?”男人僵硬地堆出笑意,连忙小跑过来。 下一秒—— “啪!” 巴掌挥出,清脆炸裂。 男人被甩飞出去,划出一道滑稽的弧线,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滑行数米,最终倒在一名女宾高跟鞋边上。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人群骚乱,有人掩嘴惊呼,有人悄悄后退。但没人敢出声阻止,只是尽可能地远离。 谢知夏踩着节奏清晰的高跟鞋,慢步走向那男人。那种优雅、从容、冷静的步伐,比任何语言都更让人胆寒。 地上的男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她冷冷一句打断。 “滚。” 那群觥筹交错的人群在这句平静的命令下瞬间四散,仓皇逃离。眨眼间,偌大的会场只剩下谢知夏、她带来的人,和那个仍在地上半跪的男人。 空气沉得像是结了冰。 谢知夏站在男人面前,目光俯视,“谁准你在繁州擅自行动的?” 男人艰难抬头,嘴角带血,勉强扯出一个笑。 “大人,我……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她已经捏住了他的脖子,指尖扣住皮肉,缓慢收紧,力道沉稳而可怖。 “我来之前,有人报告我,繁州大学附近出现了蚀仆。”她一字一句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心惊肉跳,“沿途我也见到了不少影裔,你是在拿我当摆设?” 男人剧烈挣扎,面色通红,“我说……我说!大人,您知道的,繁州……是那位大人计划的关键城市,我只是……只是照旧命执行……” “那位大人?”谢知夏眉眼冷峻,猛地松手,将他扔在地上。 男人像条快要窒息的鱼般大口喘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里是谁的地盘,你不清楚吗?”她逼近一步,语气如冰。 “现在,这片区域由我接手,我是现任的——域主。” 男人听到这两个字,身体顿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惧色,忙不迭点头。 “明白了……大人。属下……再不敢越界。” 谢知夏没再看他,只抬手一挥。 “拖下去,关起来。” 黑衣保镖立刻上前,将男人拎走。 谢知夏站在空旷的会场中央,俯瞰夜幕下的城市,沉默良久。 第六章天使与恶魔 时间总是在悄无声息中流逝,盛夏的蝉鸣尚未远去,大学的军训却已悄然拉开帷幕。 阳光炽烈,天蓝得晃眼,繁州大学的操场此时已被各个方队占满。一列列身穿迷彩的新生整齐列队,站姿笔直,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军训开幕式。操场中央的主席台上挂着横幅,红底白字,上书“繁州大学新生军训开幕式”。 主席台上的各位校领导正依次落座,流程如往年一般,从奏国歌到新生代表发言,程序繁琐却井然有序。 随着主持人宣布学生会代表讲话的环节,主席台右侧走出一名穿白色衬衫的男生,他的出现引发了操场上一阵不小的骚动。 阳光下,他身姿挺拔,气质沉稳,白衬衫被风轻轻拂动,整个人如一株修竹般清朗又锋锐。他手里拿着演讲稿,目光平静地扫过操场,唇角略扬,镇定自若。 “这是……谁啊?”苏晚站在方队里,有些疑惑地侧头问身边的林羽泽。 林羽泽轻哼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鄙夷又羡慕的情绪:“你这都不知道?那是许则安,学生会会长,咱们繁州大学的公认校草,家里特有钱,听说是开医药连锁的,什么‘安和堂’你听说过没?他家开的。” “又帅又多金,传说中的‘顶配男主’,简直是全校男生的公敌。” 听得前方的女生小声讨论:“哇,他比照片上还帅啊。” “真人好高啊,气质好禁欲……” 苏晚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还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就在他们交头接耳时,前方的班长王灵立刻转身过来,眉头紧蹙:“别说话了,站直点!” “林羽泽,苏晚,闭嘴。”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两人连忙站直了身体,不再多言。 主席台上,许则安字正腔圆地念着手中的演讲稿,语速不快,语调却充满坚定与激昂。每一个词句都显得滴水不漏,尽显学生干部的能力和风范。 但苏晚并没有完全听进去,他的心神不知为何总有些飘忽。直到校长上台致辞并念完那冗长又例行的闭幕词后,本该结束的开幕式却突然出现了转折。 主持人的声音在广播里再次响起,语气忽然庄重许多:“各位同学,这次我们更是有幸请到了谢瑞集团的董事长——谢知夏小姐,为我们新生致辞。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谢总!” 话音刚落,操场再次响起骚动,这一次从女生变成了男生。 “哇……谁啊……太漂亮了吧……” “董事长?女的?不会吧,这气场太强了。” 谢知夏身着一袭裁剪合体的深灰西装套裙,步履从容地从主席台侧门走上台前,眼神淡淡一扫,仿佛全场在她眼中不过寂静波澜。 阳光打在她身上,那张本就精致绝伦的面孔,在妆容的衬托下更加冷艳夺目。她的气场冰冷,却令人移不开眼,像一朵雪地盛放的白蔷薇,高贵而疏离。 “……我了个草。”林羽泽原本还在盯着看,忽然眼睛一缩,像突然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地看向苏晚,“苏晚!这不是你姐吗?!” “呜呜呜——”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苏晚一把捂住。 “别乱说。”苏晚低声喝止。 谢知夏的出现,的确让他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这种身份,出现在他的大学生活里。 而更让他心里五味杂陈的是——她是以“谢瑞集团董事长”的身份而来。 外公外婆早就说过,不要和谢家扯上关系。他们口中的“谢家”,也包括谢知夏。即便她是他的亲姐姐,即便……他们曾一起生活过的时间,比他在外公外婆家还要久。 “你们两个!”不远处传来班长王灵的声音,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不要说话!站好!” 苏晚立刻收回手,乖乖站直。林羽泽也赶紧噤声,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谢知夏已经走到麦克风前,手扶讲台,语气沉静,从容开口:“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谢知夏,很高兴作为繁州大学的合作企业代表,参与到今天的开幕式中来……” 苏晚望着她在台上的模样,心里一阵说不清的复杂翻涌。 她站得那么高,而他……只能站在人群之中,偷偷地仰望。 开幕式一结束,操场上人潮如流,队伍被陆续带离。 林羽泽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苏晚,一边抓着他胳膊一边压低声音,“苏晚,谢知夏是你姐姐吗?这么说你是谢瑞集团的太子?” 苏晚头也不回地叹了口气,“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你口中那个谢瑞集团的太子吗?” 林羽泽一脸狐疑,“那那个谢总怎么那么像你姐姐啊?” 苏晚内心咆哮:能不像吗?她们是双胞胎啊! 他没好气地转头看着林羽泽,隐忍着,“我不知道,别问了。我姓苏,和谢瑞集团能有什么关系。” “哦……也对哦。”林羽泽仍一脸不信,但也不敢再追问。 苏晚闭上眼,心里有些发闷。能与姐姐亲近,倒不是他抗拒的事,但——谢家抛弃了他,他又为何要主动去贴上去? --- 校长办公室内,茶香缭绕。 窗外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入,落在雕花红木桌上,照得一室光影流转。 周校长亲自将一杯新泡的碧螺春递到谢知夏面前,神情恭敬中带着几分讨好:“谢总今天能亲自来,我们感激不尽。” 沙发上,谢知夏随意地靠在椅背,手指慢悠悠地捏着茶盖,动作优雅,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味道不错。”她淡淡地评价,眉眼微抬,带着天生的距离感和矜持。 会议气氛一如她本人,冷静有序。 谢氏这次带来的,是一份重量级合作——“现代产业研究院”项目,注资五十亿,联合数家龙头企业,设备、平台、资源一应俱全,甚至还开出定向招收名额的条件。 如此厚礼,足以让校方难掩激动。 “合作当然可以。”谢知夏手指轻叩桌面,语气不疾不徐,“但研究院的院长,我们希望由企业方委派。” 话音落下,众人神色一顿。 周校长沉默了一瞬,随即笑道:“当然,谢总说得有理,合作为重,一切好谈。”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件事——”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走了进来。 “这位是许则安,我们学校学生会主席,也是最顶尖的学生之一。”周校长介绍道,语气里隐隐有几分引荐的意味。 谢知夏目光随意地扫了他一眼。 少年步履稳健,眼神沉静,却带着某种压抑着的锋芒,像一柄藏在鞘里的剑。 谢知夏眸光一顿。 她感知到了——魔力波动,不强,但极其纯粹。B级。人类能力者。 不只是个好学生那么简单。 她忽然想起谢临夏曾说过,苏晚那次在繁州遇袭,是被一个能力者所救。 眼前的这个少年……很符合。 “你叫什么?”谢知夏语气平淡,眼神却有些锋利。 “许则安。”少年回答,神情自若。 “名字挺正。”她轻笑一声,又低头看了一眼资料。 那一笑如风拂水面,波澜不惊,但周校长却眼睛一亮。 谢知夏若真不在意,是不会第二次提起的。 ---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谢知夏本该离开,却被周校长以“再喝一杯茶”为由留了下来。 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三人,气氛略微松动。 周校长再次亲自斟茶,语气中多了几分试探与恳求:“谢总,许则安这孩子非常优秀。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少年,压低声音:“如果可能的话,您能否在GACA那边,帮忙引荐一下。” 谢知夏没有立刻答话。 她视线落在茶水上,缓缓转动杯盖,神色若有所思,语气却仍带着玩味:“GACA啊……他们不是每年都面向全社会征召能力者吗?按理说,这样的孩子,应当是抢着要的。” “谢总有所不知。”周校长轻声道,“这孩子……和GACA内部S级的某人,有过一点矛盾。一直被卡着。” 谢知夏手指轻轻一顿。 “这样吗?”她轻声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茶杯的把手,目光却未落在杯子上,“那我为他引荐了,又有什么用?毕竟,他得罪的可是 S 级。” 她声音温温的,甚至带着点笑,听不出情绪,但周云峰背后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如果他们顺利进入 GACA,这孩子可以进入谢瑞集团里任职。”他小心翼翼地说,语气带着讨好和谨慎,“谢家的平台,也许正适合他这种有些个性,但能力出众的学生。” 谢知夏放下茶杯,起身,裙摆划出轻盈的弧线。 “谢家不需要。”她语调平平,没有多余的波澜,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也仿佛将一条路就此彻底封死。 她站起来的动作优雅而缓慢,却像是对这场谈话的宣判。 周云峰也随之站起,眼底露出几分无奈。 他知道,这场谈话,到此为止了。 “周校长不用送了。”谢知夏摆了摆手,转身,利落而冷静地走出办公室。 那门轻轻一关,仿佛也把室内的气氛彻底锁住了。 寂静。压抑。死水一样的沉默。 许则安一直站在窗边,像是一个旁观者。他转过头来,神情一如既往的懒散,眼底却是清明冷冽的光。 “舅舅,进不了 GACA 就进不了 GACA,何必求人?”他语气带着天生的傲气与不屑,“又不是进不去就活不了了。” 周云峰沉了口气,眉宇间的疲惫更深了些。 “管控联盟是全球人类能力者官方组织,你进不去就没有能力者官方身份背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了。”许则安耸耸肩,像是不以为意,“可他们不要我,我也没办法。白夜事务所不是办得挺好的么,为什么要去走一条根本走不通的路?” 他转身,看着窗外的阳光,似乎对前途的模糊并不感到慌乱。 “你啊……”周云峰叹了口气,疲惫地挥挥手,“你先去忙你的吧。” 许则安点了点头,推门走出。 谢知夏坐在操场边石阶上,身边没有保镖,也没有助理。 她让他们退下了,他们太显眼了。她不想被打扰。 远处操练的方阵队伍整齐而有力,阳光在队伍间折射出一层亮光。 她眯起眼睛,看见那个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的身影——苏晚。 他在方队里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她今天拒绝周云峰,并不是因为无法帮那个叫许则安的学生,而是她还在等待一个答案,一个更合适的机会。 她需要有人在苏晚身边,一个真正“中立”的人,能不为任何势力所动的存在。 许则安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聪明,足够聪明;也骄傲,骄傲得不会轻易俯首。 这样的人,才不会轻易屈服,才不会背叛。 谢知夏撑着脸颊,目光落在苏晚身上。 她喜欢这样看着他,自然又沉稳的他,而不是在她面前总显得有些拘谨的那个少年。 他们之间啊……时间早已留下了太多裂痕。 今天她的出现,或许又让他受惊了吧。 想到这里,她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像风吹过池水,清浅而淡淡的伤感。 真想,每天都能这样看着他。 可她知道,她终究无法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还有她要做的事。 不远处,一个安保小跑着想上前与她说话,却被另一个人拦下。 “现在谢总不想被打扰。” 那人愣住,回头望了一眼石阶上的谢知夏,只得默默退下。 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走了。 谢知夏离开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晚饭时间,苏晚从训练场回来,路过教学楼。 他抬头望了一眼讲台的方向—— 今天早上,她就站在那里。 他本以为她来学校,是为了见他一面。 可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来了,然后就走了。 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七章天使与恶魔(二) 军训的自由休息时间,操场边的草地上挤满了人。有人脱下军训服瘫坐在地上,有人三三两两聊着天,也有人躺在阳光底下眯着眼假寐。夏天还没过去,风里裹着热意,但青草的味道从地面轻轻升起,抚平了刚才训练的燥热。 “你们看那边。” 许枫抬了抬下巴。 几个人顺着看过去,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在靠近看台的位置,看见一个身影被人簇拥着,身后跟着学生会的人,而带头的人,就是许则安,仿佛他的出现都会引起众人们的视线,而他却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棵独立文竹——一尘不染,孤高挺立,毫不在意。 “这么厉害,这个人。”江睿小声感叹。 林羽泽嘴角一撇,显得有些不屑:“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家里有钱么?我要是有他那个家室,混的也不会比他差。” 江睿轻笑道:不是说有人出生是牛马,有人出生在罗马么。 话音刚落,他又偏头左右看了看,“唉,话说苏晚呢?怎么没见人。” “哪呢。”许枫伸手指了指另一侧。 顺着看过去,苏晚正站在班长王灵面前,低着头说着什么。军训的嘈杂让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能看出他有些拘谨,手在身侧下意识地绞着迷彩服下摆。 “他在干嘛?”林羽泽问。 “好像是在问助学贷款的事吧。”江睿皱眉说,“听说他家里条件不太好。” “这样啊。”林羽泽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躲闪。他忽然想起自己前两天还在背后猜测苏晚是不是和谢知夏有什么关系。现在想来,不免有些羞愧。 操场另一边,一群女生坐在草地上,也正说着些轻松的话题。 “班长王灵你们觉得怎么样?”李琪琪抱着膝盖问。 “我感觉还好吧,人挺豪放的。”有人回答。 黄姚撇嘴,“我是不太喜欢他,讲话那种高高在上的腔调,听着就膈应。” 夏雨婷没接话,她的视线望着草地尽头讲台的位置,目光带着些微星星的光。 “要我说,我的偶像还是谢瑞集团的谢知夏姐姐。”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她真的好帅啊,年纪轻轻就当上集团董事,那气场,那排场……我前几天在校门口还碰见过她!一大群黑衣人簇拥着她,那压迫感……啧啧。” “你碰见她了?”李琪琪惊讶。 “真的!”夏雨婷说着,还比划出谢知夏当时走路的姿势,“她连看我一眼我都觉得被碾压了。” 林璟笑着摇头,“行了行了,你都快把她当女帝供起来了。” 忽然,她眨了下眼:“那苏晚你们觉得怎么样?” “没接触过,不敢妄下定论。” “我感觉……挺普通的吧。”有女生低声说。 夏雨婷歪头:“苏晚是谁啊?” 林璟看着她的表情,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夏雨婷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半天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大家都笑了。 军训在烈日下结束时,苏晚浑身都是汗,迷彩服贴在身上沉重又闷热。他从裤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卡片,展开来,指尖扫过上面的墨迹,心里微微一紧。 白夜事务所,地址离繁大并不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 白夜事务所藏身于市中心与老城区交界的一条安静街巷中。街巷不宽,两边是旧时风格的红砖建筑,墙面布满爬山虎和岁月剥蚀的痕迹。 街口是一家古董钟表铺,门前老榆木的门框裂了缝,摆着一个没有指针的落地钟。再往里走几步,一栋灰色小楼静静立着,楼身窄而高,外墙斑驳却打理得干净,楼下是一间挂着“暂停营业”牌子的旧书店,玻璃橱窗里蒙着一层淡淡的尘土,书脊朝外,摆着几本看不清封面的旧书。 书店旁边的铁门一半藏在藤蔓后,门上贴着一张不起眼的小告示,上面印着一行小字: gt; 「白夜事务所 · 二楼」 苏晚站在那片藤影之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是一间不算大的事务所,陈设简洁,墙上挂着一幅泛蓝的世界地图,一排书架上摆着文件夹、资料、还有几本厚厚的奇怪图鉴。空气里有种淡淡的木香和咖啡味。窗边放着一盆被修剪得整齐的仙人掌。几张办公桌散乱地摆着,角落里还有一个打盹用的懒人沙发。 一个正在敲键盘的女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来迎了上来。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她礼貌地问。 “请问……你们这里收兼职吗?”苏晚的声音略显紧张。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收兼职。”她摇了摇头。 “哦……”苏晚愣住,刚准备掉头离开。 就在他推门要走的时候,门外刚好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对视,许则安站在门口,额前微湿的碎发还沾着几缕夏日残热,眉眼淡然。他一眼就认出了苏晚。 “哦?你是那天那个被蚀仆袭击的人?” 苏晚一怔,“蚀仆?是那个……六只眼的怪物?” 许则安神情一变,以为他又遇上了什么,立刻上前将苏晚拉进门内。 “你又碰上了?”他皱眉问。 “不……不是。我是来找兼职的。”苏晚赶忙解释。 两人坐下,苏晚把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所以你是来白夜找兼职的?”许则安挑了挑眉。 “是的。” “你能进里世界,是能力者吗?” “……什么能力者?”苏晚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 许则安看着他一脸懵的模样,心中顿时有数——自然觉醒者,未受任何训练,也没有人引导,只靠本能闯进了“里世界”。 “额……你应该是自然觉醒的。这些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不过你以后都会慢慢接触到。” 苏晚没吭声,但眼神微动,这个世界还有他完全不知道的一面。 “你还是繁大的学生?” “是。” 许则安心中暗喜。这是个捡漏的好机会。 “好,这样吧。”他拿起一支笔,写了什么递给苏晚,“你在没课的时候来白夜,一个月3000,出任务有额外补贴。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苏晚的语气掩不住欣喜。他本没指望能这么顺利,江睿他们把他说得太高高在上了,高冷难接近,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就不像传言里那样。 “你这几天有事吗?” “军训。” “哦对,学校军训,我都忘了。”许则安笑了笑,“那你军训完后,来白夜一趟。有些事需要慢慢跟你说。” 他站起身,拍了拍苏晚的肩:“今天你来了,就算是正式入职白夜了。” “这么快啊?”苏晚一脸意外。 “对了。”许则安忽然笑了一下,“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我叫苏晚。” “我叫许则安。” 苏晚轻轻笑了,“我知道你的名字。” —— 苏晚离开后,之前那个敲键盘的女生从屏幕后探出头,语气略带好奇: “许哥,你怎么确定他是能力者?” “我是在里世界救的他。”许则安随口应道,“普通人不靠辅助手段,是进不了里世界的。而且他身上有魔素波动。” “我怎么没感觉到。” “你要是感觉到了,你现在就不会还在所里敲键盘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完。 女生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又埋头继续敲键盘。 第八章天使与恶魔(三) 大礼堂的灯光缓缓暗下,舞台上唯有一束白光打在那架黑色三角钢琴上。 许则安身穿白色西装,坐在琴凳前,指尖轻轻落下,琴声缓缓流淌而出,如水银倾泻,温润、优雅,带着极高的音乐素养。他神情专注,整个人沉浸在旋律中。 而他身边,是一位身着白色纱裙的少女。她的礼服裙轻盈飘逸,层层迭迭的薄纱像是云端落下的羽翼,裙摆闪着细微的光,勾勒出纤细柔美的曲线。她站在麦克风前,歌声如风铃般清亮,与钢琴的旋律交织缠绕,恰到好处。 这正是繁大大一新生军训结束后的结业典礼,也是全校瞩目的舞台。 台下坐满了人,有大一的新生,也有许多高年级生特意赶来,场内掌声与欢呼此起彼伏。 “许则安!许则安!” “莹雪!莹雪!” 但谁都听得出,台下此起彼伏的呼声中,最响亮、最炽热的,是属于“许则安”这三个字的。他就像是这个舞台的焦点,耀眼而稳固,让旁人仿佛只是点缀。 苏晚坐在观众席的角落,静静看着那光芒下的少年。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渐渐习惯许则安的“特别”,但今晚,面对这几乎是全场碾压的热度,他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人在人群中真的如此不同。 表演结束,掌声雷动。一个穿着便服的女生兴冲冲地冲向舞台,手里捧着一束玫瑰,刚想递上去,就被学生会的人拦在台边。 “对不起,不能上台。” 更多女生蠢蠢欲动,场面隐隐有些失控。 而一旁的男生则是另一种沉默。 他们眼神里都亮着光,仿佛被点燃了某种理想。 “大学……就该活成那样啊。”有人感叹。 许枫看着舞台下这一幕,眼皮都跳了。 “草。”他小声嘀咕,“同样姓许,怎么差距能这么大?我感觉我颜值也不差多少……我也要去学钢琴。” 江睿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摇了摇头:“天龙人,你和人家比?” 许枫闷闷不乐,“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江睿收起笑意,侧过头看他一眼,随口说:“你怎么不看看苏晚,人家多乐观开朗,努力不说,听说在外头还找了一份兼职。” “兼职?”许枫愣了下,环顾一圈,“苏晚呢?不在啊。” “去上班了。” —— 后台走廊。 许则安刚脱下演出服,便有几个女生围了上来,试探地递水、搭话,他一一客气拒绝,脸上的神情平静而疏离。 他没时间在这儿多停留——和苏晚的约定才是正事。 有人见他步伐匆匆,忍不住问:“许哥,这么急,是要去干嘛啊?” “有急事。”他头也不回,“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什么急事?许哥你不会是谈上了吧?” 那人话音刚落,就被许则安扫了一眼,那眼神带着点冷意。 男生立刻闭嘴,讪讪地退回去。 许则安换好衣服,刚要从后台的侧门离开,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路。 是莹雪。 她还穿着刚刚舞台上的白纱礼裙,裙摆在走廊的风里轻轻摆动。她抬头望着他,眼中有着明显的期待。 “许则安,你要去哪?” 许则安顿了下,语气平稳:“我有重要的事,你长话短说。” 莹雪咬了咬唇,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今天是我生日……你能不能晚上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许则安顿了一瞬,脑中闪过和苏晚约定的测试安排,以及一整晚可能进行的能力调试工作。 “今天应该没时间。”他说完便错身而过,步伐未停。 莹雪站在走廊尽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句: “许则安!你这个混蛋!” 回应她的,只是那道坚定离去的背影。 礼堂外的风微凉,落日将天边染成一层温橘色。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场馆,热烈的典礼氛围还未完全散去,校园一时喧嚣又热闹。 许则安刚走出后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门口的柱子边。那人双手插在口袋里,背靠着墙,眼神落在他身上,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你怎么在外面站着?”许则安问。 “里面的人不让我进去。”苏晚耸耸肩,一脸无奈。 许则安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却将这件小事记在了心里。他朝前走了几步,侧头道:“走吧。去白夜,今天还要对你的能力做测试。” “好。”苏晚应了声,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并肩走出校园,晚风拂面。此时校园外的人不多,他们都换了便服,混在人群中倒也不显眼。行走间,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许哥。”苏晚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探寻,“你在学校的人气好高啊。好多女生都喜欢你,你又很厉害,是很多男生的羡慕对象。” 许则安闻言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苏晚,我得告诉你,在能力者的世界里,这些都是虚的,不重要。” 苏晚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实力。”许则安看着前方,步伐稳健,“对魔素的掌控能力,才是决定你能活多久、能做多少事的关键。” 苏晚听得一头雾水,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目前能完全理解的东西,只好点点头,“知道了。” 他们正要拐过街角,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从后方传来—— “苏晚!” 苏晚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到不远处的林璟正朝他走来,眉眼里带着些意外和犹豫。 “你怎么在这?还有你身边这位……不是许则安吗?”她声音不大,但语气里透出明显的惊讶。 许则安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向苏晚,“你认识?” “我们班同学。”苏晚解释。 “哦,这样啊。”许则安点点头,转向林璟,语气不冷不热,却带着天然的距离感,“这位同学,我和苏晚还有事,如果你有事,明天再找他吧。” 林璟怔住,显然没想到许则安会这样直接。她本只是随意出来散步,没料到会撞见苏晚和许则安并肩同行,还被当场“请退”。 “这……这这……没事没事。”她连连摆手,脸上微红。 “那走吧,苏晚。”许则安没有再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走,“时间不等人,白夜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苏晚略显歉意地回头,“拜拜,林璟,有什么事后面再说吧。” “好……”林璟怔怔地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脑子还没完全转过弯来。 那个总是不声不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苏晚,什么时候,能和那样的人同行了? 苏晚坐在一个灰蓝色懒人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抱枕的毛线。她的对面,是那天在工位上敲键盘的女孩,李程程。 女孩正拿着一个像遥控器又像吹风机的仪器,在她身上上下扫来扫去。那东西会发出滴滴的电子音,前端亮着微光。苏晚一动不动地坐着,虽然看起来很平静,眼神却藏不住的警觉。 忽然,李程程停了下来,看了眼仪器上的读数,眼睛一亮。 “还真有魔素波动唉。”她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新玩具,“许哥的眼光还真准,这都能看出来。” 苏晚皱了皱眉,没说话。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李程程将仪器放到一边,侧身看向她,“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苏晚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能力者是什么?” 李程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靠回沙发里想了想,“能力者嘛……你可以把他们理解成一种‘升级版的人类’。通过某种手段,或者说某种机缘,他们能够吸收一种叫‘魔素’的东西,然后运用它。这就使得他们比普通人强得多,比如力气、速度、反应,还有寿命。” “魔素?”苏晚抓住了关键词。 李程程点点头,“这么说吧,你相信有上帝吗?” 苏晚摇了摇头,她从小就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上帝’可能真的存在呢?”李程程笑了笑,“不是我们理解的那种宗教神,而是某种更高等的文明,或者说,是目前人类科技无法观测和理解的特殊存在。” 苏晚没接话,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整个世界,其实分成两个‘位面’。”李程程继续说,“我们人类生活的地方叫‘表世界’,而另一个,存在着许多非人类生物的空间,被称为‘里世界’。两个世界平行共存,互不干扰,除非……界限变得脆弱。” “你说的生物,是指……” “天使和恶魔。”李程程笑得有些神秘,“听起来很玄幻对吧?刚开始我也不信,但接触多了,就不得不信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角,阳光洒在她白净的脸上。 “在目前我们对‘里世界’的观测中,那些生物大多偏向‘恶魔’,也就是说,它们以情绪为食,尤其是贪婪、嫉妒、悲伤、暴怒……你听说过‘七宗罪’吗?” “听说过。”苏晚点点头,“贪婪、懒惰、嫉妒、暴怒、暴食、傲慢、色欲。” “没错。恶魔们最爱这些味道。” “那人类能力者和他们有关系吗?”苏晚继续问。 “当然有关。人类的情绪剧烈爆发时,会在特定区域造成‘界限薄弱带’,那里的魔素会异常活跃,一部分人就因此得到了力量,成为了能力者。” “就像许哥常说的那句话,”李程程笑了笑,“‘能力者和普通人类之间的差距,如同人类和动物之间一样。’” 苏晚默然。 “不过,现在我们不是一盘散沙了。”李程程转身回来,重新坐下,“从二十世纪开始,能力者开始有组织地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全球性的超自然力量控制组织:‘全球异常管控联盟’,简称‘管控联盟’。英文叫‘Global Anomaly Control Alliance’,缩写是GACA。” 她竖起一根手指,接着说道: “在这个体系下,能力者被分为五个等级——D级:感应者,基本只能感应魔素;C级:微变者,有轻微变化,比如视力变好、记忆力增强;B级:适能者,开始能主动运用魔素进行攻击或防御;A级:特化者,有自己的‘能力领域’;S级:镇域者,能影响周边环境甚至扭曲规则。” “一个初阶能力者,基本都会随着时间成长到B级。” 女孩说着,声音带着一种轻描淡写的笃定。 苏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尖还有点微微发凉。他轻声道:“那我现在,算什么?也算是能力者了?” “是的,”女孩点头,“但你具体的等级,还得等许哥他们回来,对你做进一步测试才知道。” “懂了。”他点头,没有再多问。 女孩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看着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事务所的玻璃门被推开,门外走进两个人。 一个是许则安,另一个则是个身材魁梧、穿着深蓝衬衫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肩膀宽厚,步伐沉稳,满脸络腮胡,眼神锐利,却带着一丝豪爽的笑意。 “许哥,安叔,你们回来啦?”女孩迎了上去,语气轻快。 中年男人的视线迅速落在了苏晚身上。他打量了几秒,眼里透出些许兴趣。 他站在原地,背脊微僵,看着那个壮硕的中年男人朝他走来。那人笑着,但笑意藏在那浓密的胡子和刀刻般的面庞之后,反倒更让人紧张。 “这就是你找到的野生能力者?”男人看向许则安,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兴趣。 许则安轻轻点头:“嗯,情况我都跟你说了,安叔。” “过来,让我看看。”安长景朝苏晚伸手。 苏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肩膀紧绷。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和许则安完全不同。许则安的力量是藏在骨子里的,收敛锋芒,安长景却像是一头还未驯服的熊,压迫感直接压到人心口。 “小兄弟,不用怕。”安长景主动上前,一手拉住苏晚的胳膊,粗粝的掌心传来强硬的热度,“嗯,不错……气息虽然不稳,但根基挺扎实的。” 他松开手,转头对许则安笑着点头,“你给白夜捞到一个好苗子啊。” 许则安没说话,只是轻轻一笑。 “时间也不早了,”他说,“先去做测试吧。” “行。”安长景点头。 他们出了白夜事务所,坐上安长景的车。窗外是市中心深夜灯火,车辆稀疏,霓虹在挡风玻璃上拉成碎裂的波纹。 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一栋未来感极强的高塔前。整座建筑呈流线型,外壳是半透明的灰白金属,边缘环绕着冷色调的灯带。门口没有醒目的标牌,但在安长景递出一张银色名片后,安保立刻放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请进,安先生。” 苏晚跟着他们穿过无声滑动的玻璃门。内部空间一尘不染,纯白色墙面在光线下反射出柔和的光。地面仿佛是凝固的液态金属,踩上去却出奇的安静。 沿着长廊走到尽头,是一个被无数仪器环绕的白色舱室。中央一个椭圆形球体像是某种孵化器般静静矗立。 “苏晚,”安长景看向他,神情认真了些,“这是你第一次正式测试。别紧张,不会有危险。只需要配合。” 苏晚点点头,尽管心里没底,但也不想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慌张。 工作人员走过来,让他脱下外套和所有电子物品,接着递给他一套极简的银白色测试服。换好后,他赤脚站在舱门前,耳边听到一声轻响,球体缓缓裂开一道缝隙,仿佛什么巨大的眼睛睁开。 “进去吧。”许则安的声音轻柔,却让人安心。 苏晚深吸一口气,踏进去。 球体内部是柔软的白色胶质地面,他刚站稳,球体便缓缓合拢。片刻后,从顶部的管道中,开始涌出半透明的粘稠液体。 “别紧张,”耳边传来操作员的声音,“这液体可以呼吸的,你只需要根据提示放松,全身浸没进去。” 液体越来越多,从脚踝升至胸口,再到下巴。苏晚屏住呼吸,脸埋入液体之中。 ——没有窒息的感觉。甚至比空气更轻盈一些。 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感受,仿佛整个人沉入了某种未被污染的母体,外界的声音逐渐远去,光影变得柔和。皮肤被温柔地包围着,痒痒的,却也安全。他像是回到了遥远的梦中,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沉下去。 意识开始模糊,他看见光,看见影,看见自己身体里仿佛有某种东西被缓缓唤醒。 苏晚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风吹过来,青草翻涌,像大海的涟漪。天空湛蓝无比,浮着几缕淡淡的白云,像画布上轻描的痕。 两个小女孩站在草地不远处,一人穿着白色连衣裙,一人穿着黑色连衣裙,正在追逐嬉戏。阳光洒在她们脸上,她们的笑声清脆而遥远,如同从记忆深处飘来的回响。 她们注意到了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存在,扑哧笑出声,小跑着朝他冲过来。 “哎,小晚!” “是小晚诶!” 还来不及反应,两道轻盈的身影已经扑了上来,把他压倒在草地上。两个小女孩一左一右趴在他胸口,睁大了眼睛看他。 “小晚,你怎么来了?我和姐姐在这里好孤独啊。” “对啊对啊,小晚。” 苏晚怔怔地看着她们,嘴唇轻动:“……姐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白裙女孩四下张望了一下,歪着头笑,“这里是我们的家呀,我们当然在这里啦。” 黑裙女孩也跟着笑:“你以后也会一直在这里的,小晚。” “这里是家?”苏晚低头看自己,依旧是原来的模样,而眼前的两个姐姐,却像回到了童年时的模样。 “对呀,这是我们的家,小晚。” “以后你就跟我们在一起吧。” 她们同时伸出手。 苏晚犹豫了几秒,也伸出手,牵住她们。 ——下一秒,幻境戛然而止。 他猛地从营养液中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耳边是哗啦的液体声和仪器的滴滴声。 与此同时—— 繁州天穹塔的顶端。 正听着属下汇报的谢知夏忽然愣了一下,眉头微蹙。她缓缓起身,目光穿过无数钢铁与高墙,望向远方。 那是苏晚所在的方向。 “……小晚?” 而另一座城市。拍摄现场,谢临夏在刚完成一场戏后,突然身形一晃,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工作人员连忙搀扶起她,她却呆呆地望向远方。 “小晚……” 测试仍在继续,但已经取得了关键结果。 苏晚的魔力量目前约为D级中上,对于魔素的掌控还显生涩,但他的身体各项指标都远超常人,甚至超越了顶级运动员的极限水准达到能力者标准。 最关键的是,他的魔力对他人具有治疗与恢复作用,甚至能补充他人的魔力。 这是极为罕见的能力。 一位测试者兴奋地敲着记录板道:“典型的辅助型能力者。” 当天晚上,大家驱车返回白夜事务所的路上,车内气氛格外轻松热烈。 “我们又多了一个能力者!”安长景像个大孩子似的,开着车一边说,“事务所终于可以组个小队出任务啦!” 副驾驶上的李程程笑着补刀:“你是想出任务,还是想摸鱼?” “当然是……两个都想!” 后排的苏晚没有加入他们的玩笑,只是垂着头看手机。 屏幕亮着。谢临夏发来一条消息: 【你在哪?我等会儿去接你。】 苏晚盯着屏幕许久,指尖动了动。 姐姐要来了。 第九章天使与恶魔(四)(h) 夜风吹动着路边梧桐的叶子,沙沙作响,偶尔一两声虫鸣清脆地穿过行车的引擎声。 苏晚站在路边,手插在裤袋里,头微微低着,发梢被路灯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他听见轮胎在地面缓缓摩擦的声音,一辆淡蓝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从街角驶来,车身的曲线在路灯下柔和明亮。 车子停在他面前,窗玻璃缓缓摇下。 是谢临夏。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轻轻叫了一声:“临夏姐。” 谢临夏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唇角微扬。 苏晚的目光与她短暂地相接,然后很快移开,像个刚刚做错事又不敢坦白的少年。他其实已经思考过很多次了,是否应该告诉姐姐自己发现的那些事情,但每次话到嘴边,又觉得她们似乎什么都知道,不需要他开口。 车子缓缓驶出,夜色从车窗两侧往后退。谢临夏开着车,语气轻松地问:“小晚,觉得大学军训怎么样?” 苏晚挠了挠头发,“还好吧,挺锻炼人的……姐姐,怎么突然来接我了?” 谢临夏笑了,“不是说周末回家住吗?小晚把这件事给忘了?” 苏晚小声咕哝:“之前一直在军训,没空……” “现在有空了吧?你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 “嗯……有空了。”他轻轻应了一声,又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临夏姐。” “嗯?” “我最近……找了份兼职。” 谢临夏握着方向盘的手纹丝不动,连速度都没变,像是早就知道,“什么兼职?” “在一家侦探事务所,帮忙做些杂事。” “是吗?”她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姐姐,我……”他咬了咬牙,声音低了下来,“我还有点事……” 谢临夏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小晚是不是还有事瞒着姐姐?” 苏晚低头,他不想撒谎。他也知道,很多时候姐姐们什么都知道,她们只是一直等着他开口。 “临夏姐,你……你知道能力者吗?” 谢临夏点头,淡然道:“知道啊。我还知道小晚今天去做了能力者测试,成绩还不错。” 苏晚顿时抬起头,一脸震惊。 “你……你都知道了?” 谢临夏轻笑,不答。他脸一下子红了,像是羞愤又难堪。 “姐姐……你们一直在耍我玩对吧。” “不是耍你,是保护你。”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小晚,你应该能猜到一点吧?我们家不太一样。从你小时候起,我和知夏就一直希望你不要介入进来……你是我们的弟弟,我们都希望你快快乐乐地长大,不被这些东西缠着。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说不想就能避开的。” 苏晚没有再说话。他盯着车前玻璃,城市的灯火倒映在他瞳孔中,一闪一闪的。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我知道了,姐姐。”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却清晰,“我不是小孩子了。” 谢临夏轻轻笑了,“嗯,我知道。” 车子驶进云境湾,穿过石质的拱门,缓缓停在他们的宅邸门前。 这是苏晚第二次来这里。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随着引擎的熄火,车灯也暗了下去。 苏晚解开安全带,下车时,看到不远处感应灯逐一点亮。他跟着谢临夏的步伐走向电梯,一路无言。空气里混着淡淡的香水味和混凝土的气息,略微沉闷。 电梯直达他们的楼层。 谢临夏先推门进去,玄关的灯自动亮起。她熟练地脱下高跟鞋,换上了柔软的居家拖鞋,脚步缓缓地踏入客厅。 苏晚站在门边换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拖鞋还在鞋架上,位置没有变。他低头穿上拖鞋,余光却落在前方谢临夏的背影上。 她换上了一条简单的家居裙,腰身轻束,裙摆随动作轻晃,走进客厅的灯光下时。 苏晚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微动,轻声说:“姐姐,有点热。” 谢临夏闻声,回头一笑,“嗯,可能是空调没开的缘故。”她走过去按了遥控器,“一会儿就凉快了。” 灯光温柔地洒在沙发上,谢临夏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来,小晚,坐。” 苏晚缓步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双手搓着掌心,心跳有些乱。他试着转移注意力:“临夏姐,知夏姐去哪里了?她人呢?上次我回来……也没见到她。” 谢临夏转头看着他,笑得含糊,“她呀,有点事,要忙一阵子。” 她说着,身体微微靠近了些,他几乎能感觉到她呼吸的温度在自己肩膀上。 “对了,小晚,”她忽然换了语调,温柔得像哄孩子睡觉,“去看看你的新房间吧。看完洗个澡就早点睡,上次的睡衣还给你留着呢。” 苏晚连忙点头,“好。” 他起身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轻轻推门,一股微微木香扑面而来——房间很普通,但布置得一丝不苟。 浅灰色的墙面配着深蓝的床单,书桌靠窗,上头摆着几本漫画和刚买的耳机。衣柜干净整齐,书架上还贴着他小时候和两个姐姐的旧照片。每个细节都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体贴。 “喜欢你的房间吗?”谢临夏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他还未转身,就感觉她的手从后环上了自己的脖子,身体贴了上来,柔软的发丝扫过他耳畔,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混着熟悉的淡淡玫瑰香。 “喜欢……”苏晚有些紧张,“姐姐……我还是有点热……” 不由低头看向自己胯间挺起的小帐篷,他扭动了一下身体小心的把它遮藏起来。 谢临夏轻笑,嗓音像是春夜里慢慢融化的风,“那就快去洗澡吧,洗完就凉快了。” “好……”苏晚低声回应,喉头又滚动了一下。 他从柜子里拿出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品,在谢临夏目光的注视下转身走向浴室。 推开浴室的门,苏晚站在门口愣了几秒。 浴室并不大,却装饰得很精致。淡粉色的洗漱架,带花边的毛巾和两个分别写着“Z”和“L”的牙刷杯,角落里还摆着浴盐和精油灯,香味混着蒸汽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拉上浴室门。 水声开始响起,雾气很快在镜面上弥漫。 苏晚站在喷头下,闭上眼睛,任热水冲刷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他心跳很快,不知是水热,还是心乱,还是其他的。 刚刚他和临夏姐接触时,他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发烫,发热,还有脑子里想要姐姐和自己亲密接触。 低头看着在小腹下挺立发烫的茎柱,手握住,一下一下的自慰。 不知过了多久,他气喘吁吁的看着已经被自己撸得发红的肉棒,他发现了一个离谱的事实,他现在高潮不了。 他把热水调冷了些,冷水冲刷着他燥热的身体。 浴室的门被缓缓推开,水汽弥漫中,苏晚擦着头发走出。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整个空间陷入昏暗,只剩下走廊尽头那间房门虚掩着,透出一缕柔和的灯光。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自己房间的方向,又回头望着谢临夏的房间。那道微开的门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没有立刻过去,而是静静地站了片刻,像是在做某种挣扎——最后,他迈开脚步,轻声走了过去。 手指轻轻推开门。 熟悉的粉色扑面而来。房间的陈设和他记忆中的没有变化,仍是那张柔软的大床,窗边靠墙的书桌,和角落里堆得满满的毛绒玩偶。 谢临夏已经躺下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睡裙的布料随呼吸微微起伏,长发垂在枕边,睡颜安静。 他站在床边,犹豫地伸出手。空气有点热,他的掌心也发烫。 “姐姐……”他低声唤了一句,却没等来回应。 姐姐,你对我做了什么?他伸手换着熟睡的她。 苏晚的呼吸逐渐粗重,现在和姐姐近距离接触他就会这样。 怎么了小晚?谢临夏睁开轻松睡眼。 姐姐,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晚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他能确认这一切都是姐姐搞的鬼。他必须要把它弄清楚。 什么事?我没对小晚做什么呀? 谢临夏从床上坐起身来,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苏晚胯下顶立的帐篷,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 苏晚注意到了谢临夏的小动作。 姐姐,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 谢临夏也不装了,靠近苏晚的耳朵边,娇软的说。 小晚,现在是不是很难受?自己解决不了,想要姐姐帮忙解决? 听到她的话,苏晚感觉身体被什么刺了一下,胯下的肉棒更胀了三分。 姐姐……帮帮小晚…… 他爬上床,慢慢把他压在身下,眼神迷离看着她的脸颊。 知夏姐。求求你 身下的身体微微一怔,她看着他依然笑着说。 小晚,你说什么呢。我是你的临夏姐姐呀。知夏姐还没回来呢。 可苏晚依然喊了她一声。 知夏姐姐,我想要。 随后俯下身吻咬她的脖颈, 真聪明,小晚……姐姐,骗不了你呢。 姐姐,我想要你…… 他胯下的小帐篷已经顶到了她的腿心,两人隔着睡裤布料相互摩擦起来。 想要什么? 谢知夏的呼吸也逐渐粗重,帐篷顶端时不时往她的穴心深处顶,这种绵糖一般的浅插,让她的身体更加的想要他。 想要姐姐,想要姐姐帮帮小晚……,我那里已经受不了了。 她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姿势互换,眸眼如水一般看着床上意识已经模糊的苏晚,轻舔唇角,她的弟弟似乎已经快要被她弄坏了。 收起从身体里散发的色欲魔力,拉下苏晚的裤带,肉柱就从里面弹出,挺立在胯间,没有触碰都能感觉到上面灼烫的温度,谢知夏呆呆看了一会,俯下身轻咬苏晚耳朵 小晚,知道姐姐等这一刻,等了多长时间吗? 手伸到腿心处,手指扒开潮湿内裤布料,穴缝向上研磨茎柱,找到顶端龟头,顶着穴口,她慢慢的就坐了下去。 苏晚刚觉醒的第一次,应该由她这个姐姐来享用。这一刻她等了五年了。 …… 苏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还有些昏沉。他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却忽然感觉到身旁的被褥微微起伏,似乎有人。 他猛地睁大眼睛。 谢知夏正安静地躺在他旁边,长发披散在枕头上,睡容恬静,呼吸平稳,几缕发丝垂落在他肩头,带着她特有的淡香。 知夏姐! 虽然昨晚他已经被她魅惑得神志不清,但依然模糊的记得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和知夏姐做了,做了很多次,还是他主动的想要她的。 他脑子有点混乱,想到了了一个更关键的点,姐姐似乎没有做什么避孕措施,他急忙起身,想要穿衣去买避孕药。 身后一只细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小晚,你要去哪里? 她拉住他不让他走,他回头有些慌张。 姐姐,我得去买药,要不然。 他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要不然,会怎么样?让我怀孕?她轻笑,直起身体,把他重新拉回床上,伸手拍拍苏晚的脑袋安啦,小晚,姐姐不会怀孕的。 这时苏晚在她怀里逐渐冷静,昨晚的细节也在脑海里显现出来 他们做到后半段时,他已经把谢知夏按在床上,用后入的姿势不断向她穴里深插,或许是她受不了那么激烈抽插,一双黑色羽翼从她肩背处不受控制的展开,他拉着她的羽翼,肉棒在甬道里不断冲撞,直到在深处高潮射精。 他不由伸手拂面, 想起昨晚的事,不由让他感觉到一丝荒唐。 苏晚忽然想起什么,向谢知夏问到 姐姐,五年前那件事,也是你吗? 谢知夏点点头,苏晚了然,原来他和她的关系,五年前就破了。 那,知夏姐,现在我们的关系算什么。 谢知夏捧住他的脸颊,看着他的眸子。 小晚,你能接受我吗? 苏晚低下头,沉默片刻,他不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无法改变什么,他的答案可能是接受她。 但他依然想像以前一样把这个选择权交给姐姐们。 姐姐,那你能接受我吗? 能的…… …… 谢临夏拖着行李箱,踏入熟悉的楼道时,心跳有些快。她几乎是从外地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就立刻动身,连行程都没仔细确认。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苏晚觉醒了。 她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急匆匆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很多年前,苏晚发高烧那一次。 钥匙拧进门锁,轻轻一转,门“咔哒”一声开了。 玄关灯亮起,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两个人—— 谢知夏坐在左边,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表情平静却带着一丝拘谨;而苏晚坐在右边,整个人显得有些僵硬,像刚做错事被老师抓包的学生,眼神游移不定。 “姐姐,小晚,你们在啊?”谢临夏眉梢挑了挑,故作轻松地打了声招呼。 苏晚像条件反射似的点头,“啊,姐。” 谢知夏轻轻咳了一声,站起来,语气自然:“临夏,你回来了。” 谢临夏换好鞋,朝房间走去,“对啊。你们起这么早啊?” “你吃早餐了吗?”谢知夏叫住她忽然问道。 “还没呢。”谢临夏一边回应,一边注意到两人的神色——都不太对劲,尤其是苏晚,眼睛都不敢正眼看她。 “走。”谢知夏忽然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去厨房做点好吃的。” “姐姐?”谢临夏一愣,“你怎么突然拉我做早餐啊?” “哎呀,小晚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当然得吃姐姐们亲手做的早餐嘛。”谢知夏声音轻快,语调却带着暗示,“而且——我有点事,得和你说。” 厨房的门合上前,苏晚看到她们两人肩并着肩走进去,一时有些恍惚。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却像一个影子在光中投射出两个角度。一样的身形、一样的步伐,甚至转头说话时的表情都像是复制出来的。 昨晚知夏姐装得太像……开始他还真没认出临夏姐是知夏姐装的。 谢知夏在进门前忽然回头,朝他眨了眨眼,嘴角轻轻一挑,还做了个小小的手势。 去把临夏姐的房间收拾一下,打扫他们在谢临夏房间里遗留下来的战场。 苏晚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脸“唰”地一下红了。昨晚的场面浮现在脑海里,他轻咳一声,悄悄起身,往谢临夏的房间走去,动作小心翼翼,就像做贼心虚。 第十章罪与罚 两年前,东南亚,金三角地区。 夜幕降临,丛林深处传来隐隐的虫鸣。树林一角隐匿着一处临时制毒窝点,由铁皮棚和塑料布拼接而成,昏黄的灯光下能看见几名毒犯提着冲锋枪在外围巡逻。 他们并不知道,死神已经悄悄潜伏至身边。 百米外,一名身穿夜行服的狙击手正趴在地面微高处,手中的高倍率瞄准镜如猎鹰般死死锁定目标区域。他的气息平稳,指尖轻轻拨动着枪身。 “还有五分钟。”他身边的协同侦察员压低声音,一边看着表盘,一边扫视树林深处,“雨来了。” “正好,掩护。”狙击手淡声回应。 果然,下一刻,乌云翻涌间一道闷雷炸响,细密的小雨从树叶缝隙中洒落下来。外面的毒犯嘀咕着骂了句什么,有人不耐地甩甩肩膀上的水珠,朝棚子里走去。 藏在林间各处的特警小队成员纹丝不动,身上的伪装服渐渐被打湿,雨点落在枪口上,悄无声息地顺着枪身滑下。每一双眼睛都像野兽般盯着那片灯光下的窝点,静待命令的下达。 与此同时,不远的城市边缘,霓虹闪烁的Club“K”正沉浸在另一番醉生梦死的景象中。 舞台上,几个东南亚面孔的舞女穿着暴露,扭动着身体随劲爆的电子音乐起伏;震耳欲聋的鼓点如猛兽在地板下咆哮,七彩灯光划破烟雾。男人们大笑着坐在皮沙发上,手上胡乱搂着舞女,有人伸手捏着女人裸露的胸部和大腿,嘴巴在她耳边喷着酒气和淫词。桌上凌乱,散落的粉末和卷筒钞票昭示着非法交易的狂欢。 突然,夜色中传来一阵马达轰鸣。 Club“K”外,一列警车悄然停下,车门打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无声落地。女队长从指挥车下来,冷厉的目光扫过现场,举起对讲机:“注意,目标嫌疑人携带武器,必要时可击毙,行动代号‘夜狼’。” “明白!” 一名毒贩小弟蹲在门口磕着烟,看到这阵仗,吓得一哆嗦,正欲起身往里跑,就被冲上来的特警当场制伏,脸朝地按在地砖上。 “行动!” 女队长手持防爆盾,第一个冲在前头,后方警员列队紧随其后,步入Club“K”大厅,迅速推进。 毒犯安保被打得措手不及,几人刚想拔枪,便被冲击波撞飞数米,贴地而起的子弹在空气中劈啪作响。 听到外头枪响,最里头的包间内几人顿时色变。 “警察来了!他妈的!”一名赤膊男子怒吼,身旁的舞女尖叫着躲进角落。他猛地推开她,提起裤子,拿起桌上的黑星手枪。 “他妈的,那内应是吃屎的吗?一点消息都没有!” “稳住!”另一个毒犯骂了一句,端起枪,顶在包间门口。 “砰!” 包间门被重重踹开,下一秒,一颗震爆弹翻滚而入—— “嘭!”——剧烈的闪光和冲击瞬间震碎耳膜,几名毒贩痛苦地抱头哀嚎。 “控制目标!” 特警蜂拥而入,几个照面便将几人按倒在地,手枪被踢飞滑落在墙角。干净利落。 女队长走进包间,看着被制服的目标人物,确认身份后立刻启用通讯:“‘鹰眼’小队,目标已确认,开始下一阶段,彻底捣毁林中制毒窝点。” “收到。” 丛林中,狙击手将通讯耳机贴近耳廓,微微点头。 “各队注意——” 队长声音低沉冷硬,透过雨声在耳机中传出:“开始行动。” 雨水顺着树枝滴落,打湿了藏在阴影中的队员伪装服。他们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端着枪,脚步如影,悄无声息地向毒窝推进。 狙击手趴在山丘掩体后,呼吸平稳,眼睛贴着瞄准镜,雨水从护目镜边滑下。他锁定一个正在抽烟的毒犯,扣动扳机—— “噗!” 那人眉心中弹,像麻袋一样直直倒下。枪声掩在雨声和远处雷鸣中,其他人毫无察觉。 外围的几个毒犯正缩在棚子下躲雨,一个人听到动静刚刚抬头,就被子弹击中喉咙,喷出一股血,手中AK顺势掉落。 “卧槽——有人!” 惊叫还未喊完,隐伏的第二小队冲出树林,几发点射干脆利落地将剩下几人撂倒。 “外围清理完毕,推进主屋!” 队员们分组推进,快速靠近制毒窝点主屋。 屋内刺鼻的化学品气味冲鼻而来,几个正在调配试剂的制毒工人听见动静,惊慌地想逃,一个人试图掀翻桌子阻挡,却被后面冲进来的特警一枪打中腿,哀嚎倒地。 “别动!举起手!” “全体趴下!不然开枪!” “卧倒!不要动!” 一连串呵斥中,几名制毒工人被迅速制服压在地上,手铐咔哒作响。 “目标屋控制完成!” 然而这时,偏屋传来一声巨响—— “轰——!” 尘土与火光一同冲出门缝,一名队员被炸飞两米,倒在地上翻滚数圈,呻吟着抱住小腿。他的裤脚焦黑,皮肉翻开,鲜血顺着腿滴到雨水中。 “雷!” “医疗组快上!” 其他队员迅速扑进屋内,将投掷手雷的毒贩就地击毙,确认现场安全。 “目标清除!” 外面雨还在下,空气中混杂着火药味和化学气体的残余。 队长从树林中走出来,雨水将他身上的作战服浸透,却无法掩盖他眼中燃起的光。 耳麦中传来队员的声音:“报告队长,制毒窝点已完全控制,毒犯全部清除。” “……干得漂亮。”他一瞬怔住,随即长长吐了口气,喉咙滚动了两下,低声道:“好,太好了。” 他马上取下战术终端,点开通讯,对另一边说:“阿淼,我们这边成功控制,主犯也基本到手。”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女队长的声音终于传来,难得带着一丝放松和笑意:“收到,干得好。” 但好消息没有持续太久。 一个队员快步走近,神色凝重:“队长,我们在主屋里,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队长皱起眉头,转身跟着他朝主屋走去。 屋顶滴着水,昏暗灯光下,一张桌子孤零零地立在正中,桌上放着一个约半米长的黑铁盒。它像是刚刚从地下挖出来的,边缘还有些泥土未干。铁盒表面锈迹斑驳,却隐约能看出一些浮雕图案——像是缠绕的藤蔓、蛇、还有一个模糊的、女人的面孔。 最醒目的,是盒盖正中央的刻印:一枚睁开的眼睛,眼瞳内有火焰和一滴泪。 他站在那,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喉咙仿佛被什么压住了,心口“咚咚”跳得极不规律。 “……这是从哪儿找到的?”他低声问。 “就在主犯桌子上,没人碰过。” 他伸手想去触碰,却又莫名缩回了手。 多年警界经验让他隐隐觉得不对。 他沉声道:“封起来,带回去归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擅自开启。” “是!” 他最后看了那盒子一眼,目光沉了沉。 窗外,大雨如注。 刚刚的欣喜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低压与心悸——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这? 第十一章罪与罚(二) “平稳呼吸,感受魔力在身体的流动。” 安长景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地下训练场中回荡,引导着苏晚的节奏。 苏晚站在场地中央,闭上眼,掌心摊开,指尖微颤。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照着安长景的要求,把注意力沉入体内。 起初他只能感受到心跳的鼓动和血液的流速,但渐渐的,一种更细腻的感知开始浮现——像有一股温热的流光,在他体内穿行,流经指尖、脚踝、胸膛,如同另一个他在沉默地醒来。 他闭着眼,却渐渐“看”见了东西。 魔素在空气中流动,就像光粒子。他能感知它们在不同物体上方汇聚的程度,感知空气厚度、温度的微妙变化。那一刻,他像是长出了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很好,”安长景在他身边踱步,忽然间,手中一道能量甩出,向他猛然袭来。 苏晚眉头微动,下意识地低头躲闪,动作迅速准确。但这一动,他体内魔力的流转立即紊乱,刚刚建立的感知如潮水退去般断裂。他“噗通”一声坐倒在地,气息微喘。 “状态不稳。”安长景站定,点评道,“你能捕捉到攻击方向,这是好事,但你还没学会在战斗中稳定感知,魔力流容易受情绪影响——再来。” 苏晚苦笑,抹了把汗,重新站起。 他们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练习,直到正午的钟点过去。 从地下训练场出来时,苏晚已经满身是汗,白色的T恤贴在背上,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李程程正坐在大厅一角敲打着键盘,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各种数据。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苏晚,感觉怎么样?” 苏晚直接瘫进懒人沙发,脑袋仰着,“有点累……安叔太会折磨人了。” 李程程“扑哧”一笑,“他教人一向是魔鬼级别的。” “对了,许哥呢?”苏晚望了望空荡荡的客厅。 “他啊,学校那边有点事,过去了。”李程程回答。 “哦。”苏晚正想闭上眼休息,忽然听到楼下有脚步声传来。他抬起头。 “是不是许哥回来了?”他下意识起身,往楼梯口走去。 下一秒,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出现在楼梯转角。 两人同时一愣,对视了一秒。 “苏晚?” “林棠?” 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林棠一头柔顺的长发,背着双肩包,眼神中写满了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晚也有些错愕,“我应该问你这个问题吧?” “怎么了?怎么了?”李程程好奇地从电脑后探出头来。 林棠看见她,更加吃惊,“程程?你也在?” “你们两个认识?”李程程一脸懵,“小棠,你怎么来了?” 林棠一脸不可思议地转头看苏晚,“程程是我朋友啊……等等,你和她也认识?” 三人很快围坐在沙发上,把彼此的关系拼成了完整的图景。 “原来你也是能力者,”林棠笑了,脸上带着几分释然,“怪不得,上次在高铁上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李程程睁大眼睛,“你们……是在高铁上认识的?” 苏晚点头,“我来繁州那天,在车上见过一面。” 林棠也轻轻点头,“昨天听安所长说,新来了一个能力者,我还以为是哪位新人,没想到居然是你。真的好有缘。” 苏晚轻轻笑了笑,“那这么说,你也是能力者?” “是啊。”林棠点点头,眼神微亮。 “原来,白夜,还有其他能力者。”苏晚喃喃地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才刚刚踏进这个世界的门槛,而这门后,还有无数未知在等着他。 李程程在一旁补充道:“白夜这里只是个分部,真正的总部在汶江市。白夜的能力者一共有八位,除了我们这些能力者外,还有一批普通人,做情报、后勤和文书处理……撑起白夜整个运作体系。” 苏晚点了点头,看向窗外的天色,夕阳已经染红了整个天空。 “我得走了。”他说。 李程程微愣,“不留下吃晚饭吗?” 苏晚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答应了姐姐回家吃。她准备了一桌子菜,我要是不回去,她会生气的。” 你姐姐,对你真好啊。林棠感叹 他轻笑,挥挥手,推开门,走下楼梯,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背影被拉得很长。 …… 【繁州市某咖啡厅】 窗外街景缓缓流动。 两个女孩面对面坐着,桌上放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两杯卡布奇诺。 “这次怎么这么匆忙就回来了?你可是女一号啊。你这样做,剧组会不会骂死你。”白灵淼嘴角挂着笑,声音懒懒的,却藏不住语气里的好奇。 谢临夏抱着胳膊,倚着椅背,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有点小事。” “什么小事啊?是你那个小男朋友的事吗?”白灵淼凑近些,挑了挑眉。 谢临夏脸顿时一红,拍了她一把,“都说了!不是男朋友,是弟弟,亲的!” “好好好,是弟弟。”白灵淼笑得意味深长,“不过说真的,你都二十好几了,忽然冒出个小男生,旁人不多想才怪。” “你有这空来关心我,不如先关心你自己。”谢临夏翻了个白眼,“你不也还单着?怎么不找一个?” 白灵淼一愣,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她拿起咖啡杯,低头抿了一口。 沉默片刻后,她轻轻开口:“临夏,你知道的,自从他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把心放在这些事上了。” 谢临夏轻叹一口气。她当然知道那件事——白灵淼最好的朋友,也是暗恋她多年的男孩,本来两人已经计划好第二年订婚,可他却在一次任务中失踪了。 “可你也不能就这样困在过去。”她低声劝道,“人,是要往前走的。” 白灵淼没接话,而是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临夏,我查到了一些关于那件事的线索。还记得北城区那个案子吗?它……似乎和‘它’有关。” 谢临夏猛地一震,语气顿时严厉:“灵淼!你怎么又……那件事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吗?你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白灵淼垂下眼睫,“他的死,和‘它’有关。而且,作为警察,我的辖区里出现这种事,我有责任查清楚。” “那东西,太危险了……”谢临夏声音低了下去。 “干警察的,哪有不危险?”白灵淼抬头看她。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几秒,白灵淼掏出几张纸币,压在咖啡杯旁。 “好了,我得走了。你知道的,我的命运,或许就是跟这件事绑在一起的。我逃不掉,也不想逃。至少……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谢临夏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半天没有动。直到咖啡彻底凉了,她才恍然回神。 “唉……还要去接小晚。” 她一拍脑门,站起身,匆匆结账,披上外套追出了店门。 第十二章罪与罚(三) 东南亚,边境,某城市餐厅。 白灵淼一只手撑着脸颊,静静望着窗外倾盆的大雨。水珠从檐下砸下,在地面激起细密的水花。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的茶早已凉了,目光却没怎么移开过外面。 “还真是一点没变,路大队长,还是这么喜欢迟到。”她轻声说着,唇角勾起一点调侃的弧度。 “有点事耽搁了。”一道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路陈撑着伞走进来,湿气随着他衣角一并带入。坐到她对面时,脸上挂着习惯性的沉稳。 白灵淼淡淡瞥他一眼,“不是说审讯那些毒贩是小李他们的事吗?你还在忙什么?不会是……审出了其他的‘大鱼’吧?” “不是审讯,”路陈垂下眸子,轻声,“一些别的事,灵淼。” “哎。”白灵淼叹了口气,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这次任务真是够了。等结束之后,我要好好休息几天,不接电话,不看文件,谁找我都不见。” 空气陷入短暂沉默。窗外的雨声密密麻麻地敲打着玻璃。 过了会儿,路陈突然开口,声音低却平稳。 “灵淼……我们的事,我和我父母说了。这次回去以后,就算是有个交代了。” 白灵淼一怔,转头看向他。 “他们同意了?”她眼神微闪,语气低下去一些。 “嗯。”他点头,眼神很认真,“这次回去,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白灵淼怔住了,下意识抬手捂住他的嘴,“笨蛋啊,别说得那么大声……你知不知道你脸红得像什么……” 她低头,脸颊泛起动人的红霞,嗫嚅着补了一句,“好啊。” 路陈眼神温柔,正要再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皱起。 “你还有事?”白灵淼看着他动作,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 “嗯,在毒贩窝点发现了点东西,我上报了总部,现在有人过来取。”他起身,拎起外套。 “什么东西重要到得专门派人来?” “我也不知道。”他语气收敛了几分,“灵淼,你别跟着了,这事你还是别掺和。” 白灵淼没追问,只是目送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眼神幽深了几分。 …… 大雨滂沱,像是有人在天空中倾倒水桶,密集的雨帘几乎遮住了视线。 路陈和几名武装队员站在一座废弃仓库外,黑色雨衣紧裹身体,雨水沿着帽檐滑落。 远处一排军绿色车辆驶近,沉沉地在雨中碾过地面,车轮溅起大片水花。车停稳后,从第一辆车上走下一名穿深灰雨衣的中年男人,身后是几名全副武装、面罩遮面的随行人员。 男人走上前,递出证件。 “你好,我是GACA东南亚分部研究部的徐忠。” “你好,我是边防缉毒行动组的队长,路陈。”他也递出自己的证件。 双方快速完成身份验证。 “路队长,你说的东西在哪里?”徐忠语气不快不慢,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紧张感。 “跟我来。” 仓库内昏暗,只有一盏临时的照明灯悬在天花板上,发出微弱的白光。中间的铁桌上放着一个黑布盖着的物体。 路陈走过去,掀开黑布。 露出的是一个半米长的黑色铁盒,外壳锈迹斑驳,表面却依稀能辨出浮雕图案:缠绕的藤蔓、蟒蛇,还有一个模糊的、带着诡异微笑的女人面孔。 最引人注目的,是盒盖正中央的印记。 一只睁开的眼睛,眼瞳之中有火焰燃烧,而瞳孔下垂着一滴泪。 徐忠怔住了,眼神变得凝重。 “你们……是在毒贩窝点找到这东西的?” “是的。”路陈点头,“他们藏得很隐蔽,好像是最近才从地底挖出来的。” “……我明白了。”徐忠深吸一口气,随即示意身后两名随员。 两人上前,戴上特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入特制的金属容器,再将其固定在封闭运输箱内。 “谢谢你,路队长,这东西很重要,我们会带回总部做进一步研究。” “它到底是什么?”路陈皱眉,忍不住问。 徐忠顿了顿,没正面回答,“你们能找到它,是好事,也是坏事。总之——你们以后尽量少接触。” 懂了。 车队驶离,溅起一道雨雾。路陈站在雨中,望着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尾灯,长长叹了口气。随后一摆手,示意剩下的人收队,自己也转身离去。 …… 通往GACA东南亚分部的盘山公路上,几辆军用越野车缓慢前行。雨水从车窗滑落,模糊了外面的视线。车厢内,徐忠坐在最后一辆车的角落里,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只被金属框架固定、封印符文遍布的运输箱上。 “老徐。”副驾驶座的男人歪过头来,是同车的一名特战人员,声音闷闷的,“你盯着那玩意儿看半天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徐忠缓慢地收回视线,揉了揉发酸的眼角,“那玩意儿……叫‘罪盒’。” “罪盒?”男人皱眉,显然是第一次听说。 “储存恶魔魔力的特殊容器,也可能装的是某些恶魔的残骸、灵魂碎片……谁知道呢,据我了解。研究部那边对这玩意的了解很少。” “恶魔的?”男人喉结动了动,下意识握紧了枪。 徐忠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高危级别的恶魔,官方记录都有限。” “能知道是哪一只?” 徐忠摇头:“不知道。” 这时,对讲机传来一阵杂音,随即一道紧张的声音响起: “前车报告:有陌生人挡在路中央,拒不让路。” 男人脸色一沉,连忙按下耳麦:“叫她让开,不让的话,必要时击毙。” “明白。” 前方,两名特战队员迅速下车,雨幕中,他们举枪直指前方那道站在路中央的人影。 雨水斜斜而下,那人披着一身黑袍,袍角垂落地面,仿佛从黑夜中生长出来的影子。她站在雨中,却没有一丝狼狈,黑袍下的身形曼妙妖娆,随着风微微摆动,雨珠顺着她裸露的锁骨滑落,却未能打湿衣袍分毫。 “最后警告,离开这里!” 女人没有动。 “开火!”一名队员怒喝。 枪声骤然炸响,子弹划破夜雨,带着尖啸射向目标。然而就在子弹逼近的那一瞬间,女人脚下的黑影忽然生长,玫瑰般的藤蔓自地面炸裂而出,黑色荆棘一瞬间穿透了两名队员的身体,鲜血飞溅,在雨中像盛开的血花。 “魔植系?!”副队瞳孔骤缩。 “开能量弹!” 余下队员立即切换武器,蓝白色的魔力弹纷纷射出,照亮整片树林。可那女人只是轻轻一偏头,子弹纷纷从她身边擦过,落在地上毫无动静。几发直接命中的攻击,更是如泥牛入海,连一丝火花都未溅起。 她轻轻抬手,一道花影掠过,三名特战队员脖颈瞬间开裂,仿佛被无形荆棘割断,倒地毙命。 “全员撤退!A级目标!”队长怒吼着跳下车,一身特制作战服亮起能量纹路,重力震荡瞬间释放,地面崩裂,冲向女人。 他掌控的是重击领域,双拳带着数吨的震荡力量,正面击向女人的胸膛。 然而,女人只是微微一笑,右手一扬,一道黑色藤影自地面抽起,与他硬撼在一起。 “有点意思。”女人的声音沙哑而慵懒,“比之前那批废物好一点。” 队长大吼,能量爆发,将藤蔓震断。正欲再次上前,却见对方的眼睛忽然变成了幽红色。 ——下一秒,他的世界颠倒了。 重击还未轰出,腹部便传来剧痛,一股巨力将他整个掀飞,重重撞向公路护栏。他吐出一口血,瘫倒在地,浑身战甲碎裂,呼吸微弱,却尚有一息尚存。 女人脚步轻缓地走过,跃上装有“罪盒”的车辆。 徐忠举枪颤抖着,面色惨白:“你……你是……” 话音未落,黑色的藤蔓如蛇般窜入车厢,一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顺着藤蔓滴落在箱子上。 黑袍女人伸展双臂,背后猛地张开两道巨大的黑色羽翼,遮天蔽月。她抱起“罪盒”,猛然振翅,在狂风骤雨中冲天而起,消失在雷云之间。 地上的队长,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那身影消失,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谢知夏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极美的眸子,长睫微颤,冰冷的琉璃色瞳孔仿佛映着遥远星火,泛着淡淡的黑金微光。眼尾微挑,细长锐利,像是含着笑意,又像随时会割裂人心。她静静坐着,视线落在前方的桌子上。 这是一间空旷、昏暗的房间。顶部的水晶吊灯没有点亮,只有几盏幽蓝的烛光摇曳在四周,光线斑驳,照得四周墙壁的玫瑰浮雕仿佛在暗处蠕动。 谢知夏倚在高背椅上,翘着腿,指尖搭在膝盖上。她穿着一袭黑色贴身裙装,外罩收腰风衣,衣摆垂在椅边,轻轻晃动。腿上是半透明的黑丝,交迭之处勾勒出完美腿线,而脚上那双暗红色细高跟,如同玫瑰的刺,精致、妖娆、致命。 她的气场很静,却令人不敢呼吸。 眼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灰黑色的盒子,盒身浮雕繁复,如封印。盒盖中央有一只眼睛,眼中燃着火焰,却含着一滴血泪。 谢知夏伸手拿起那盒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纤长的手指在盒身轻轻摩挲。她低头看了一会儿,停顿,轻轻打开盒盖。 ——空空如也。 她又笑了笑,将盒盖扣上,重新放回桌上。 地上,正跪着一个男人。他身着黑衣,浑身颤抖,冷汗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仿佛下一秒就会瘫软下去。 “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谢知夏缓缓开口,声音低柔,却像寒风吹过刀锋。 男人如蒙大赦,连连点头,仿佛获得了某种赦免的信号。 “带下去吧。” “谢大人,谢大人——”男人喃喃着被黑衣保镖带走,声音渐行渐远。 紧接着,另一个男人被带了上来。 他衣裳褴褛,满身污血与烧灼痕迹,仿佛刚从炼狱爬回人间。气息极其虚弱,但肉眼可见的,他正在迅速恢复,那些伤口正以不正常的速度愈合着。 谢知夏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一响,哒—— 她走向男人,气场沉沉而落。 她停在男人身前,垂眸看他一眼,缓缓蹲下,指尖挑起他的下巴。 “玄九,”她的声音低缓却清晰,带着几分讥笑,“在‘地狱’里的滋味……好受吗?” 男人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羞愧:“大人……属下有罪,属下该死。” “你是在侍奉谁?”谢知夏语气极轻,却带着锋芒,“你知道吗?” 玄九颤了颤:“大人,是你。” 谢知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凉薄的笑意。 她起身,把手中的罪盒放入他怀里。 “那就做好你的事。” “是。大人。” 玄九跪伏下去,恭敬地将盒子抱在怀中,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谢知夏一人,烛光忽明忽暗。 第十三章罪与罚(四) 苏晚推开宿舍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枫还是老样子,坐在电脑桌前戴着耳机,嘴里念念有词,眼睛紧盯着屏幕。鼠标飞快地点击着,游戏界面的光影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专注。 而江睿靠在上铺的床边,一只胳膊枕着脑袋,另一只手搭在那本翻开的考研书上,似睡非睡。 听见门响,他睁开眼看了一眼,随口问道:“苏晚,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宿舍都见不着你人。” 苏晚抬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笑了笑:“在外面做兼职呢,晚上住我姐那。” “这样啊,”江睿挑挑眉,“你还挺勤奋的。” 他话音刚落,许枫那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许枫扫了一眼屏幕,随手把手机扣在桌上,嘟囔了一句:“最近短信广告真多,什么‘圣辉教’,能保家里平安,鬼才信。” 江睿立刻接话:“‘圣辉教’?怎么又冒出这种邪教来了?是不是新型诈骗啊?” “谁知道。”许枫哼了一声,“邪教?那不是违法的吗?” “可不是,国家都明令禁止这玩意儿。”江睿说着,又翻过一页书,但眼神已经飘了。 “反正跟咱也没啥关系。”许枫摊摊手,继续对着屏幕喊,“小心小心!有人从后面绕了!” 这时,苏晚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眼神顿了顿,然后迅速转身就要往外走。 “哎,你这刚回来就又要走?”江睿皱眉。 “有点事。”苏晚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没多解释。 “你还真是忙。”江睿笑着摇了摇头,重新躺了下去。 宿舍门被带上,空气又恢复了原本的嘈杂。 楼下,夜色中人影伫立。 许则安站在宿舍楼下,他的出现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几个路过的学生低声议论着—— “那不是许则安吗?” “他怎么在这?这是男生宿舍啊。” “是来等人的吧?等等……他在等谁?” 苏晚下楼一眼便看到了他,径直走了过去。 “许哥,你怎么来找我了?”他轻声问。 许则安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低声道:“这里眼杂,先跟我走。” 两人并肩而行,很快消失在人群视线里。 围观的人不由更起了兴趣。 “和许则安一起走的那个……是哪个系的啊?” “不认识,看样子像是大一的。” …… 夜深,学生会办公室里,四周一片漆黑。 “咔哒——” 门被推开。 许则安走在前头,熟练地按下墙边的开关,白炽灯瞬间点亮,照亮了偌大的空间。 苏晚紧跟着走了进去。 “坐。”许则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在办公桌前那张靠椅上,自己则坐到了对面。 苏晚安静地坐下,等待对方开口。 “最近训练怎么样?”许则安问,“基本的魔力掌控,学会了吗?” “这个吗?”苏晚低声说着,闭上了眼睛。 他抬起右手,掌心缓缓凝聚起一团淡蓝色的光。那是魔力汇聚的象征,光晕幽幽浮动,像水波荡漾般柔和。 许则安看着他,眉头不由微微挑起。 三天。这个孩子只用了三天,就掌握了魔力聚凝的要领。他自己当年可是练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成功一次。 虽说苏晚的能力类型偏辅助系,但这学习速度……已经远远超出常规水平了。 难怪安所长会看重他。 “很好。”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赞许。 苏晚将魔力收起,掌心的光一点点消散,空气里仍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震荡。 “许哥,你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许则安收回思绪,语气平淡,“没什么事,就是想了解一下你这几天训练的情况。” 他说着,目光落在苏晚的手上。 “把手给我一下。” “手?”苏晚愣了一下。 “嗯。”许则安点了点头。 苏晚略一犹豫,还是慢慢地将手伸了过去。 许则安的指尖,稳稳地搭在苏晚的手腕上。 像极了医者把脉的姿态,但那触感却不止如此。 一缕清凉的能量,从他的指尖缓缓渗入苏晚的皮肤,顺着脉络游走四肢百骸。那感觉说不上不舒服,却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酥麻,仿佛每一个神经末梢都被温柔地触碰了一遍。 苏晚微微怔了一下。 “没什么问题。”许则安淡淡开口,撤回了手,动作干净利落。 可就在这时,门口却传来轻微的响动。两人同时望去。 一个女孩呆呆地站在那。 是莹雪。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透着浓浓的惊异,甚至……几分不可置信。 苏晚不自觉地收回手,靠背轻轻贴紧椅背。 而许则安的眉眼却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的:“莹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看这边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莹雪像是刚从梦里惊醒,语速有些乱,“没想到……打扰你们了,抱歉。” “嗯。”他轻应一声,依旧平静,“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僵,“只是好奇,你们在干嘛。” “没干嘛。”许则安语气依旧清淡,不加解释。 莹雪眼角却明显抽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苏晚的手上,又移向许则安那张永远风平浪静的脸。 片刻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耳根迅速泛红。 “我、我……我没事,你们继续!” 话音一落,她便像是逃跑一般转身跑走,脚步带着慌乱。 门“咔哒”一声重新合上。 许则安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眉心轻轻一皱:“奇怪的人。” 他收回目光,看向苏晚,语气忽然转为严肃:“苏晚,你要明白,能力者和普通人终究是不同的。你现在已经跨过了那道线,以后要尽量减少和他们之间的过度接触。” 苏晚轻轻点头:“好的,知道了,许哥。” 他的语气仍旧恭敬,但身体却微微向后,和许则安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知道,许哥对能力者的态度一向都是出于理性。那种“温柔”,也许只是对同类的关照,并不带感情。可被人误会终究不是件舒服的事。尤其是,被莹雪那样的女孩看到之后。 空气沉默了片刻。 许则安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恢复从容:“对了,苏晚。明天有个任务,白夜需要人手。你没课的时候,来一趟。” “好。”苏晚轻声应下。 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掌心,刚刚那缕魔力流转的余温还未消散。 第十四章罪与罚(五) 市公安局,刑警队。 清晨七点四十,办公室里人影陆续坐定,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值班时咖啡和方便面的味道。 白灵淼穿着简洁利落的警服走进来,马尾扎得紧实,步伐稳健。 “白队。” “早,白队。” “白队早。” 她一边点头回应,一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会议桌边那块信息板上——那是北城区跳楼案的专案资料。 红线、便签、照片拼贴在一起,一眼望去是一团密密麻麻的关系网。中心人物,是已故的房地产商王棱。 白灵淼走近几步,视线在“王棱”、“资金转移”、“未知组织”神秘黑色铁盒等字眼上短暂停留。 “昨晚有没有新进展?”她问。 一名中年警员放下手中的记录本,起身道: “目前我们基本可以确认,王棱之死并非单纯自杀,而与一个疑似邪教组织有关——圣辉教。” “邪教?”白灵淼眉头轻蹙。 “对,”另一名年轻警察接话,“这个组织的名字近一个月在网络上传得挺热的,我们从王棱的手机中发现他和一个叫‘茶茶子’的联系人多次深夜私聊,对方多次提到‘升光仪式’和‘神明的契约’。” 她点了点头:“手机怎么拿到的?” “家属主动交出来的。案发后妻子发现他行为反常,手机密码都换了,托我们解锁。” 白灵淼翻阅着案卷,不动声色:“这茶茶子是什么来头?” “真实身份是陈某,某机关单位编外职员,半个月前请假后失联,电话关机,家属报过案了。” 年轻警员补充道:“我们找了他的朋友,他们说陈某近来‘精神状态很好’,说话很玄,说快‘升阶’了,还送人一本叫《神辉再临》的小册子。” 旁边一名老警员冷哼一声,插话:“这些年了还有人信这种鬼话,真是活该。宣传了那么久的法轮功和非法宗教危害,全当耳旁风了。” “老高,”白灵淼看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透着冷意,“能被卷进去的,不止是被骗的,还有想借它达成目的的人。” 气氛微滞。 另一个警察接着说:“从王棱的账户资金来看,在他死亡前一周,他将个人名下三处房产变卖,现金全部转入一家空壳公司账户——这家公司法人曾是陈某的同事。” 白灵淼眉心紧锁:“所以圣辉教的诱导模式是——许诺‘财富回流’?” “很可能。他们号称只要‘供奉’,就能换取‘命运升级’,尤其瞄准的是中产人群,专门洗脑那些想翻身、怕落后的家伙。”那人顿了顿,继续道,“他们把仪式包装成‘精神冥契’,每一次仪式前,都要‘断舍离’,财物、身份、旧人际关系,通通丢掉。” 白灵淼视线落在资料板下角一张新贴的照片上——是陈某最近在某广场出现的模糊身影,身边围着几个戴着纯白面罩的人。 “目前抓到外围信徒十几人,但都说不认识‘教主’,组织也没有统一管理形式,全是网上‘接引’,线下分布式运作。”年轻警员摇头。 “我们怀疑,这后面有人在‘导流’——很可能涉及洗钱、非法集资,甚至更多。”中年警察压低声音,“而且……也许真的牵涉到了某些人,不太好碰。” 短暂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 白灵淼缓缓抬起头,目光冷静锐利: “既然他们要神明契约,那我们就撕了他们的剧本。先从茶茶子下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顿了顿,转身看向团队: “另外,把他们那本《神辉再临》弄来一份,我想看看,他们到底信的,是哪个‘神’。” …… 白夜事务所的玻璃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晨光顺着门缝照进来。 苏晚打着哈欠踏进来,头发还乱糟糟的,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早。”他含糊地打了个招呼,正准备摸杯热水暖胃,就听到屋内传来女人哽咽的声音。 “天杀的啊,那个混蛋,一分钱都没有给我们母子留,就去了!还在外面包着个小三!” 声音沙哑而激动,像是压抑了一整夜的怒火终于在清晨爆发。 苏晚动作一顿,顺着声音望过去—— 李程程正坐在沙发对面,耐心地听着一名穿着花衬衣、眼圈泛红的中年女人控诉。她的妆已经花了,手里紧攥着一沓证件复印件,纸张皱巴巴的。 “……他还信了个什么狗屁教,那小三就是在那个邪教里认识的!你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女人越说越激动,嗓门一度拔高,引得事务所的猫“夜花”躲进了柜子底下。 李程程仍是那副温和耐心的样子,轻声开口:“我们会帮您查清楚的,钱的事情——我们这边会尽量协助您走合法的手段。” “合法的……”女人吸了吸鼻子,有些泄气,“就算合法,能追回来几成啊。” 她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只是反复念叨着:“都是我的钱,都是我的钱……” 十分钟后,女人带着疲惫和不甘离开了。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苏晚才晃悠悠走到李程程桌边,把外套一甩,靠在椅背上。 “这案子听着还挺狗血。”他揉了揉脑袋,“那个……昨晚许哥说的那个任务,你知道什么情况不?” 李程程看了他一眼,语气略显迟疑:“不太适合你。那个任务……可能会有点危险。” “让我知道呗,说不定我能帮忙。” “他不是不信你。”李程程停顿了一下,“只是那任务性质特殊,涉及的东西……你还是别接触得太深。” 苏晚撇了撇嘴,正准备反驳,李程程却忽然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转头,从文件夹里抽出刚才那位委托人留下的资料递了过来。 “这个你接吧,刚刚那个女人委托的案子——查她老公那个小三。” “查小三?”苏晚挑了挑眉。 苏晚低头扫了一眼女人给的资料。 第十五章第一次的委托(h) 黑色车窗下,巷子尽头的光线隐约晃动着夏日午后的热气。李程程坐在驾驶位上,单手搭着方向盘,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巷口,唇角抿着一丝不甚明显的不耐。她没说话,心情并不怎么好。 苏晚坐在副驾驶位,神情专注地盯着手中那份资料,照片被阳光照得微微泛白,上面是一对男女挽手而行的背影,旁边夹着一迭聊天记录打印件,密密麻麻的表情包、昵称、情话,还有一些模糊照片的截图。 “……唉,够肉麻的。”他轻轻吐槽一句,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李程程听见。 李程程轻笑一声,转头瞥了他一眼:“这就肉麻了?” 苏晚没回她,低头翻了一页记录。成为能力者之后,他的脑子就像装了块高性能硬盘,画面、数据、文字——几乎都能一眼入脑。他合上资料,视线落在腿上的几件装备上。 一副细长银灰耳夹,一枚圆形徽章状的魔力干扰仪,还有一副外表酷似太阳镜的魔视镜。 李程程在出发前简要教过他使用方法—— 注入魔力,耳夹能增强听力范围,可穿透部分薄墙和门板。 魔视镜则是观测“魔素残留”的道具,能捕捉人类或非人类生物在特定时间内留下的能量痕迹。 而那枚徽章,则是简单的遮蔽用具,可屏蔽一部分探测类能力者的感知,防止被反侦察。 “别浪费这些装备,都是我们‘白夜’好不容易掏来的,你打坏了,所长会心疼。” 这时,巷口人群中出现了一抹亮色。李程程的背脊一挺,眼神锁定过去。 一个穿着明艳的女人从人群中走来,身上的吊带裙颜色抢眼,头发卷得蓬松又柔顺,腕上拎着香奈儿的新款包,身边的男人西装笔挺,打着领带,脸上带着油腻的讨好笑容。 李程程咂舌:“目标人物出现,确认一号目标。” 苏晚也抬起眼,手指搭在照片边角——女人的脸与照片里一模一样。他点点头:“确认。” 两人不动声色地看着目标上了一辆白色宝马3系。李程程启动车辆。 黑色车身悄然启动,在不远不近之间挂上尾随。 一路跟踪,两人来到一片老旧小区外。宝马车缓缓驶入地库。 “走了。”李程程停车,拿起一副墨镜戴上,推门下车。 苏晚跟在她身后,低头压帽檐,尽量不引人注目。两人脚步放得极轻,从侧门进入,远远看到那对男女上了楼,正好拐进了三单元。 等他们也走到单元门口时,却扑了个空。 “靠,门禁。”李程程皱眉,正打算掏干扰卡,忽然后方有人出来倒垃圾。 她拉住苏晚迅速跟了进去。 楼道有些昏暗,潮湿的气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 李程程沿着楼梯往上,步伐稳健,几步就到了三楼。她站在楼道一侧,眯眼望着几道门。 “302。”她轻声说。 苏晚疑惑:“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进的是这间房?” 李程程转头看他,像是看一个不及格的小学生:“你手上的那些装备,不是用来凑热闹的。” 她说着,抬手比了比自己的魔视镜,“调动魔素,看看周围。” 苏晚愣了愣,深吸一口气,像是进入某种状态。他取下魔视镜戴上,缓缓注入魔力。 ——视野在一瞬间变得炫目起来。楼道的墙壁和地面上浮现出大量的痕迹:脚印、指纹、衣物摩擦痕、门把上的手印……颜色不一,深浅不同,像涂料一样在视野中晕染。 而其中一条脚印与手印最为明显——所有痕迹都最终集中在302的门口。 “……原来是这样。”苏晚恍然大悟,摘下魔视镜,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惊讶。 “懂了就好。”李程程没看他,转身下楼。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出去等一会吧。”她语气平淡,“她住哪我们知道了,剩下的就简单了。” 楼下小区凉亭里,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两人安静坐着,直到那对男女手挽手又一次从单元门里走了出来,女人脸上还挂着笑意,男人则殷勤地替她拎着包,似乎打算继续外出逛街。 “要跟上他们吗?”苏晚压低声音问。 李程程看了一眼他们远去的背影,慢悠悠摇了摇头:“不用了,现在已经知道她住哪,跟不跟的都无所谓。”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走,上楼。” 两人回到三单元,重新爬上三楼。302的门口还带着刚才苏晚看到的那抹“魔素残留”。 门是电子密码锁。李程程靠近几步,眯着眼看了看键盘面板,手指点了几下,在指纹最重的位置敲了几个数字——“叮”的一声轻响,锁舌弹开。 “等会儿进去,别乱碰东西。”她回头提醒,“我们只是来安装摄像头,做完就走。” “好。”苏晚应了一声。 门轻轻被推开。 一股混合着香水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布置精致,却显得凌乱。 客厅里地上丢着几双高跟鞋,茶几上散落着卸妆棉、化妆瓶,还有半空的红酒杯。沙发上搭着一件半褪的吊带睡衣,肩带滑落得不成样子,地毯一角压着一条玫粉色的内裤。墙角堆着几个购物袋,LV、Dior、Zara,混在一起。 苏晚一眼扫过去,耳根有些泛红。 李程程则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抬脚时,鞋底浮现出淡蓝光纹,自动生成一层薄薄的透明鞋套。苏晚低头一看,自己的鞋也一样启动了魔力覆盖。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入室内。 李程程拿出手机似的控制器,开始寻找合适的摄像头安放点。她绕过沙发,站到电视柜角落,弯腰比划着角度。 忽然,她拍了拍额头,低声咒骂了一句:“我包落车上了。” 她转头看苏晚:“摄像头还在车里,我下去拿,你在这等我,记住——别乱动里面任何东西。” 苏晚点头:“明白。” 李程程关门下楼,只留苏晚一人站在凌乱的客厅里。他站在原地,有点僵硬。四周安静得只剩下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条皱巴巴的粉色内裤,不自在地侧了侧身,生怕一不小心踩到什么不该踩的地方。 这种像是“潜入”的行为让他心里隐隐不安。从小到大,外公外婆教他要做个守规矩的孩子,可现在却要偷偷溜进陌生人家里,跟踪偷拍。他知道这是职业的一部分,可这道德边界感,却还是让他有些发毛。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原地站定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钥匙转动的声响—— “咔哒。” 门开了。 苏晚瞳孔猛地一缩,感觉告诉他,开门的人不是李程程,来不及多想,一转身朝卧室冲去。 他动作迅速、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扇半掩的门,目光一扫,准确地瞄准了墙边立着的大衣柜。几步过去,他拉开柜门,钻了进去。 柜门刚一合上,前脚才藏好,后脚那扇房门便被推了开来。 “死鬼,这么急啊?”女人娇嗔的声音传进卧室。 苏晚屏住呼吸。 衣柜里有些逼仄,堆着几件香气浓烈的连衣裙和羽绒服,还有柔软的围巾,他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跳如鼓般跳动的声音。借着柜门缝隙,他看到客厅的光影晃动,那两个刚离开没多久的男女,竟然又突然折返回来了。 他拿出手机给李程程发微信:程程姐,那两人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微信那头立马回复:你在里面躲一会,他们走后你立马出来。 好。 客厅方向,男人一把将女人压倒在沙发上,呼吸粗重:“刚刚走的时候我就快忍不住了。” “大白天的。” 男人伸手不断在女人腿内摩挲,女人发出一声娇吟,双腿紧紧的夹着,没有露出一丝一毫,但腿心处却早已泛滥。 还不是,你这个小狐狸精,一直在勾引我。那边聚会不是一会才开始吗? 提前去,能在教主和那位大人面前露露面嘛。 男人掐住女人两只手的手腕,慢慢举过头顶,俯身吻向女人的脖颈,舌尖划过她的劲动脉,轻轻磕咬她的吼管。低低的说着 我们这样的人,能得到教主大人的赏识,已经是三生有幸,你想攀上那位大人?痴心妄想。 你。 苏晚躲在衣柜里,听着他们的对话,耳根逐渐泛红。 躺在沙发上女人在有些抗拒,男人抱起她进入卧室,丢在床上,再次钳制住女人。 想要得到那位大人的目光,你只能通过我。 他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隔着衣服就咬住她的乳头,因为挣扎的摩擦乳头早就翘立起来。 随着男人把女人脱了一丝不挂,腿心的小穴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里,穴口一开一合里面时不时还会流出汩汩淫液。 男人喘息粗气,鸡巴在她阴唇上不断摩擦,龟头顶住穴口,手指按压,它就吞下它的龟头,男人用力一顶,把肉棒全部送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女人不由发出一声呻吟。 苏晚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背靠柜壁,大气不敢出。 他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外勤会落到这种境地。 额头上汗水悄然渗出,手指下意识抠着柜门缝隙,只希望李程程快点回来——再晚几分钟,他怕自己会直接精神爆炸。 忽然想起李程程的话,这次委托是要来找证据的,不由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床上交合的两人录制下来。 两人越做越兴奋,却把藏在衣柜里的苏晚急坏了,他祈求着,两人尽快结束。 而在不远处的李程程正蹲在另一栋房顶上,脸颊发红,用望远镜观察着屋子里的一切。她不想看,但又怕里面的苏晚出了什么意外。她现在十分后悔把苏晚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床上的喘息声渐渐停息,房间重新归于安静。 衣柜里,苏晚一动不动地蜷缩着,手心早已渗满汗水。 不久之后,卧室传来男人起身穿衣的动静,皮带扣轻响,衣物摩擦。随后,是他平静低哑的声音: “走吧,时间不早了。”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发出一声哼笑,像是缓过劲来,随后传来她穿衣服的声音。 脚步声从卧室到客厅,又走到了玄关。 “记得拿包。”男人的声音传来。 “拿了拿了,催什么嘛~”女人娇嗔。 “门锁好。” “知道啦,真啰嗦。” “砰。” 房门关闭的那一刻,苏晚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后背被冷汗浸透。他没有立刻从衣柜出来,仍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等待了将近五分钟,直到楼道彻底安静,魔素感知也没有再捕捉到任何活人的残留波动,他才悄悄推开衣柜门。 外头的阳光从半掩的窗帘缝隙洒入,客厅空无一人。 苏晚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小心避开地上的衣物和沙发上的凌乱痕迹,动作小心翼翼地回到门口。他没有贸然离开,而是再次确认门外没人之后,才打开门,离开了302。 …… 与此同时,小区外,一辆宝马车停在路边。 车内,男人戴上墨镜,靠在座椅上,语气懒散地说: “刚刚那个躲在衣柜里的小老鼠,你发现了没?” 副驾驶的女人笑了笑,涂着口红的唇瓣轻启:“发现了,你为什么不当场整死他?” 男人眯了眯眼,语气波澜不惊:“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个同伴。这种情况下动手,会打草惊蛇,而且会影响今晚的聚会。” 女人若有所思:“你是说……让他们以为我们没发现?” “嗯,他们肯定会再回来。”男人唇角微扬,声音冷淡,“下次,把他和他的老鼠同伴,一起解决掉。” 女人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知道了。” 车子缓缓启动,驶入城市的喧嚣之中。 第十六章男伴(h)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街道被路灯拉出一条条金色的虚影。车内一片安静,只有导航仪时不时响起低沉的提示音。 李程程一边开车,一边低头调整着仪表盘。副驾驶座上,苏晚静静地坐着,神情恍惚。 “还在想刚才的事?”李程程问。 苏晚点了点头,嗓音有些干涩:“是啊……感觉像做了一场梦。” “这种事儿,以后你会经历更多。”李程程声音淡定,“我们接的活里,这还算普通的。有些客户、委托、牵涉的关系,远比今晚你看到的……离谱百倍。” “你别太上头,保持一点情绪上的‘钝感’,是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本事。” 苏晚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混着复杂与敬佩,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程程姐。” “谢什么啊,我们是同事。”李程程笑了笑,忽然眉头一皱,目光透过后视镜扫向后方。 “怎么了?”苏晚问。 “后面那辆黑车,从我们出小区就一直在跟着。”她语气低沉。 苏晚精神一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确实有一辆黑色轿车始终与他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们被跟踪了。”李程程说,语气冷了几分。 她转了几个弯,试图甩掉尾巴,可后方的车辆不仅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像是有组织地调度着,很快前后左右的路口都出现了相似的黑色车影。 最终,她们的车辆被彻底堵住,困在了狭窄的一段街道中。 “操。”李程程咬牙,立刻按下仪表上的红色通讯钮,上报白夜总部:“这里是李程程,我和苏晚在回程途中遭到拦截,被至少五辆可疑车辆围堵,当前无法脱离。” 说完,她打开副驾驶前方的暗格,拉出一把黑色能量手枪,沉着地丢给了苏晚另一把。 “待会儿要是真打起来,别愣着。”她语气低沉,“我们可能凶多吉少。” 苏晚紧张得手心冒汗,手指几乎握不稳枪柄。他从没上过真正的战场,也从没想过自己第一天出任务就会陷入这种生死局。 “呼……”他用力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今天……真是比我活到现在都还刺激。” 远处,一辆车门打开,街灯下走下一个穿着酒会礼服的女人,身姿修长,步态优雅,像是刚从宴会现场离场,却又毫不突兀地出现在这场潜在的冲突现场。 她轻轻拨开挡在前方的黑衣人,径直朝苏晚与李程程的车辆走来。 李程程透过挡风玻璃看清了那张脸,眉头顿时紧皱,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谢知夏?” ——谢瑞集团的董事长,金融界的女王人物,经常出现在财经频道与杂志封面。她这种层级的人物,居然出现在街头,还亲自指挥一场拦截? “这疯女人……”李程程嘴角抽了抽,手中的枪不由握得更紧。 她压低声音,对苏晚说:“等下要是出事,立马跑,别管我。” 苏晚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名女人已经走到了车窗边,轻轻敲了敲玻璃。 李程程犹豫片刻,放下车窗,语气警惕:“谢总,请问把我们车拦下,有什么事?” 谢知夏微笑,气质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看了一眼李程程,又将目光落在苏晚身上,眼神温柔起来,语气却含着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别紧张,我没恶意。”她伸出手,指向苏晚,“今晚,我是来接个人的。” “接人?”李程程眉头皱得更深。 苏晚这才怯怯地抬起头,一脸茫然与尴尬,迟疑地叫了一声:“……知夏姐?你怎么来了?” 谢知夏笑了,眼里没了方才的压迫,也没了商界铁娘子的凌厉,只剩下温柔与宠溺。 “姐姐感受到你有危险,就来救你了。”她眨了眨眼,接着悠悠补了一句,“顺便……今晚姐姐缺一个男伴,觉得你比较合适。小晚愿意陪姐姐走一趟吗?” “……” 李程程愣在原地,手上的枪都差点掉了。 随着苏晚被谢知夏带走,李程程才知道,原来苏晚是谢知夏的弟弟, 这个消息真的炸裂,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感觉啥都不懂的,新手小白人物,苏晚,居然是谢家的人。 谢瑞集团,只是谢家在明面上的一个符号,财阀身份、跨界资本,它代表着财富。但真正让人畏惧的,是谢家背后那条庞大、古老而根深蒂固的势力链。作为最早一批进驻GACA的家族,谢家拥有着不为人知的政治影响力和资源调配力。 而谢知夏,作为谢家推到台面上的代表人物,是“谢家”这块金字招牌的代言人,同时也是谢瑞集团的实际操控者之一。 他们这些“野生能力者”,即便手中握有力量,也只能在规则缝隙中苟延残喘。在那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不值一提。 车厢内的灯光柔和,低调的香气从空调缝里轻轻溢出,玫瑰香混着皮革座椅的味道,令苏晚有些恍惚。 谢知夏并没有看他,只是侧着身,将他的头轻轻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最近还好吗?小晚。”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习惯性的低缓与宠溺。他点点头,“嗯,接触了很多事,姐姐。” 他闻着她身上的玫瑰香,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一口。那是他从小就熟悉的味道,是她的专属气味,不曾变过。 谢知夏的手落在他背后,缓缓地拍了拍。 “最近姐姐有点忙,陪不了你。”她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措辞,“等我把手里的事解决了,好好陪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嗯。”他轻轻应着。 窗外的城市霓虹在车窗上映出虚影,一闪一闪地掠过。他靠在谢知夏的怀里,呼吸被她包围,胸腔里涌上一种久违的安宁感。但也正是在这种安宁中,某种不被允许的情绪悄然萌动。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她的脖颈。白皙、纤细,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他想起白天看到的一切。 苏晚眨了下眼,却没能压下心中那股想要更靠近她的冲动。他轻轻地靠近,像是寻求安慰,又像是贪恋温暖。 唇轻轻落在她的颈侧吻咬一口。 谢知夏闭上眼睛感受着,呼出的气息逐渐变得温热,她的身体受不了苏晚这种明目张胆的挑逗,侧身把他推倒在后排座椅上。 看着他逐渐迷离的眸子,唇角轻动,带着点责怪的意味。 小晚,你现在对姐姐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苏晚看向驾驶位开车的司机,而司机像什么都看不到一般,丝毫没受后排两人的影响,继续专心开车。 而谢知夏似乎也没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她把司机当成了空气,纤纤细手撑开裤缝,就向他跨间的那根肉棒握去。 这么急不可耐?小晚? 苏晚被她捏得身体一苏,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几分, 就是一靠近姐姐,就不由自主的,想要。 想要什么。她继续循循善诱 想要和姐姐亲密,想要,想要……做爱。 第十七章听雪庄园(h) 不可以。小晚 谢知夏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呼出的灼热气浪拂过他耳廓,蹿入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用最温柔色情的语气说出最绝情的话语。 下体电流般的酥麻感不断从茎柱顶部传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身体弓成了一只虾。 嘴里不由发出哼哼唧唧的闷哼。 谢知夏的眸眼逐渐变得迷离,嫣红。苏晚身体里不断散发的色欲情绪就是她最好的养分,她为解开他的裤带,一起拉下裤子内裤,一根灼热的肉棒就从胯间跳了出来。横亘竖立在空气里。 苏晚的身体早以绵软,在谢知夏的掣肘下他更本没有力气去反抗她,他看向驾驶位,司机一动不动,仿佛视后座他们俩无物般。 谢知夏腿心的湿意倍感强烈,可是现在还不是享用苏晚的时候。 拇指指腹按压摩擦顶端硬软的龟头,修剪过的指甲划过不断吐出前列腺液的马眼,苏晚的身体如触电般颤栗。 谢知夏撸动的速度不断加快,手里的肉棒逐渐变得滚烫炽热,苏晚的茎柱抽搐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 灼热的肉棒就颤动着在她的手里射精了,浊白的浓精被马眼吐出到她的手心里。 苏晚无力的躺在她怀里,脑子还是懵懵的,只能闻到车厢内那淡淡的玫瑰花香。 谢知夏拿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浓白精液,又把它丢在垃圾桶里。 看了一眼怀里的苏晚,他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射精高潮里,身体一颤一颤的,不由唇角勾起。 “谢总到了。” 前排一直沉默寡言的司机忽然出声,平静却不容忽视,打破了车厢中短暂的宁静。 苏晚从略微昏沉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色逐渐定格。车队缓缓停在一处庄园门前。 这里不像城市里常见的别墅群,更像是某种古代遗址改建而成的私人山庄,大门高耸古朴,两侧石狮对峙,气势森然。门楣上悬着一块匾额,镌刻着四个大字:“听雪庄园”。 “小晚,到地方了。”谢知夏的声音如微风般拂来。 他轻轻应了一声,跟着她下了车。 门口的侍者早已迎上前来,步伐带着些许急促,态度恭谨至极。 “谢总,您怎么来了?”对方微微弯腰,语气里藏不住的惊讶与敬畏。 谢知夏只是轻笑,“听说你们在搞一个私密聚会,我不能来吗?” “没有的事,您能来,各位大人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嗯,那带我们进去吧。” “好。” 一行人跟随引路侍者走入庄园。苏晚打量四周,庭院错落有致,红墙黛瓦,亭台楼阁皆仿古建制,整个氛围仿佛穿越时空,进入了哪部古装剧的实景现场。 途中,谢知夏忽然停步,回身一招手,吩咐道:“带少爷去换一身适合他的礼服。” “好的,谢总。”属下立刻应声。 两名侍者躬身请苏晚同行。他被领入侧殿长廊,穿过一扇雕花木门,进入一间陈设华贵的更衣室,四周衣架林立,摆满了各色衣袍与鞋履。 苏晚望着那些衣服,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我自己会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尤其看到侍者准备上前替他脱外套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姐姐?”他转头,有些小声地叫。 谢知夏倚着门框,语气轻快:“怕你不会,过来教教你。” 苏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知夏轻轻一勾手,侍者立刻识趣地递上早已备好的衣服——一套样式古雅、墨蓝为底、金线云纹勾边的礼服。 “穿上,给我看看。”她把衣服递给他,眼角含笑。 “好。” 苏晚进了更衣室,不一会儿便着装完毕,再次出现时,谢知夏眼前一亮。 她走上前,为他整理衣角与袖口,指节轻轻拂过他肩侧绣纹,目光落在他身上镜中的倒影。 “感觉怎么样?” 苏晚盯着镜子,里面的人已经不是那个日常穿着宽松卫衣、低着头说话的小白,而是个站姿挺拔、气质干净清冷的小公子。 “感觉……挺好看的。” 谢知夏环绕着他转了一圈,满意地扬起嘴角:“不错,有点‘偏偏小公子’的感觉了。” 她一开口,周围服侍的几人也忍不住轻声笑出声来,气氛终于有了几分轻松。 苏晚环顾四周,才发现屋内的众人,包括他自己,全都换上了风格偏古的礼服,长衫、宽袖、绣纹流光。而唯独谢知夏——那一袭剪裁锋利的黑色裙装,在这古风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姐姐……要不要,也换一下?” 谢知夏似乎这才意识到这点,转头看了他一眼,弯起唇角:“你想看姐姐穿哪一套?” 苏晚不由得微微红了脸,目光飘了一下四周的衣架,试探地问:“这里的衣服……都可以吗?” “都可以。”谢知夏温声笑道。 他在一排绢纱衣袍间踌躇片刻,最终为她选了一套浅玉色纱裙,肩头点缀金线流苏,衣摆微泛月光的光泽。 谢知夏接过衣服,没说什么,只是挑眉笑了一下,转身走入试衣间。 不多时,门被推开。 她从帘幕后走出,身姿纤长,长发轻挽,一缕垂于肩前。那身玉纱裙将她冷冽的气质柔化了几分,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不再是那个穿黑裙、掌控局势的“谢总”,而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公主。 苏晚一时看呆了,半晌才道:“……很好看,姐姐。” 谢知夏唇角轻扬,似是对他的眼神格外满意。 “走吧。”她轻声说。 两人再次由侍者引导,沿着曲折的青石小径前行。苏晚一路张望,只觉这座庄园比想象中大得离谱,亭台水榭,廊桥幽径,一眼望不到尽头。脚步声在回廊中回荡,安静得只听得到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终于,他们停在一座朱红大门前。 门前的侍者早已恭候,见两人走近,立刻上前,微微弯身,从托盘中取出两只金色手环。手环表面浮现着流动的能量纹路,淡淡光芒在金属表面流转,如呼吸般闪烁。 “这是?”苏晚低头,略显疑惑地望向谢知夏。 “辨别身份用的。”谢知夏解释,声音平稳,“这个地方的规则比较特别。” 苏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侍者为他们戴好手环,谢知夏侧头看他一眼,忽然挽住他的手臂,笑意盈盈地说道: “今晚,小晚是姐姐的男伴,要好好表现哦。” 苏晚微微一僵,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信。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很低。 谢知夏却像是早就看穿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表现不好也没关系,姐姐会为你撑腰的。” 她牵着他,一步跨过那扇朱红大门。 门扉在身后缓缓合上,霎时间,灯火辉映。 浮宴楼。 一场将现实剥离开的梦境——三层回廊式楼阁,古风宫殿结构与舞台剧场完美融合。头顶悬挂着精致的莲花吊灯与琉璃灯,柔光四洒,玉柱之间镂空雕纹,隐约透着淡金色的流光。 空气里氤氲着檀香与玫瑰香的混合香气,若有若无的烟雾飘动,仿佛整座楼阁都沉浸在一场柔软的幻梦中。悠扬的古琴与笛声从暗处传来,水声、乐声、人声交织而不喧,低语迷离,似人间秘境。 侍者快步迎上,俯身在谢知夏耳边低语几句。她的眼神顿了顿,眸中划过一丝沉意,但很快被掩去,转头看向苏晚时,又恢复了轻松温和。 苏晚站在她身侧,目光扫过前方。 一座圆形沉香木舞台悬浮于清池中央,水面波光粼粼,映照着台上曼舞的舞姬。她们身披薄纱,金饰摇曳,绸带翻飞如仙鹤跃空。舞步轻盈,每一个转身都精准得令人屏息,宛若精雕细琢的画中人。 舞台四周是低矮的半月形观席,坐满了穿着各式华服的宾客。他们轻声交谈、举杯微笑,目光却始终不离舞台。香炉袅袅,每一桌旁都有侍者候着,恭敬而沉默。 这是苏晚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地方,穷尽奢华,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他能感觉到,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 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当他们看到苏晚和谢知夏手腕上的金色能量手环时,表情一滞,随即慌张地移开视线,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能直视的存在。 “小晚,走吧。”谢知夏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他们跟着侍者登上二楼。 那里是内环木楼阁,视野极好,可俯瞰整个舞台。纱帘半掩,每一处都是独立包厢,供真正的权贵静观宴席。但他们没有在二楼停留。 而是,继续登上了三楼。 浮宴楼的三楼,不设观席,只设一处宽阔回廊,尽头只有一间被金线红木所围的独立大房间,门前刻着一块檀木铭牌,空无字迹,却自带威压。 侍者带路至门前,停步,恭敬推门。 谢知夏先行跨入,苏晚随之而入,脚步一踏入门槛,心脏便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下。 他总觉得,这里面或许坐着什么大人物——而他怕自己会出错,给谢知夏添麻烦。 可当他抬起头,看到屋内的身影时,心头所有紧张瞬间化作惊讶。 一名少女正独坐窗边,身着淡紫色广袖古袍,衣上绣着繁复的花纹与金丝流苏,半披云发,眉眼清丽,气质温婉中藏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仪。她本是偏头看窗,听见声响才转过身来。 两人的视线撞上。 “苏晚?”她先开口,声音微扬。 苏晚怔住,“……临夏姐?” 谢临夏也怔住,放下茶盏,起身快步走来,目光带着又惊又疑:“你怎么在这?” 他们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谢知夏。 谢知夏唇角轻扬,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地笑了笑。 “姐,”谢临夏收住情绪,盯着她,“你怎么把苏晚带来了?” 第十八章听雪庄园(二) 其实谢知夏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谢临夏也来了这里。 这次她带苏晚来,一是因为感受到苏晚身边的危险,来救他;二是听说听雪庄园正在举行一场颇为私密的宴会,便想着带他来见见世面。她原本也没打算惊动谢临夏,哪知在这儿碰了个正着。 “你不带苏晚来,我只好带苏晚来喽。”谢知夏半开玩笑地看着她,语气里却隐约带了点责备。 谢临夏一时语塞。 之前不还说,不想让苏晚接触这些东西的人是她谢知夏,现在反倒反过来指责起她了。话梗在喉咙口,正想反驳,又看到苏晚站在一旁,忍了忍,只把那些不满咽了下去。 “小晚,过来。”谢临夏冲他招了招手。 苏晚走了过去,“怎么了,临夏姐?” 他刚一靠近,谢临夏就顺势把他拉回了自己身边。 “接下来,姐姐带你玩。” 谢知夏苦笑一声,明明是她带着苏晚进来的,这会儿却像是被谢临夏“拐跑”了一样。 谢临夏也没再搭理她,揽着苏晚径直回到了方才的位置。那是一块铺了细软垫子的观茶席位,可以远远地看到台下舞台上的表演。 谢知夏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最后在对面的垫子上坐了下来。两人中间隔着一张不大的茶几,上面摆着紫砂茶壶与细瓷茶盏,氤氲水汽之间,香意徐徐升腾。 她自顾自地斟着茶,目光却落在台下那一束舞台灯光之中。 苏晚坐在谢临夏怀里,低声闲聊着。 “小晚,这身衣服是谁帮你挑的?好好看啊,像个小公子。”谢临夏摸了摸他的袖角,语气柔和。 “是知夏姐。” 谢临夏笑了笑,抬眸看向谢知夏:“姐姐,你的眼光不错。” 谢知夏没吭声,只是轻笑,把茶盏一一递出,先递给谢临夏,又递给苏晚。 谢临夏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随后将茶递给苏晚。 苏晚双手接过,低头轻啜一口。茶汤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果香与花香。他不懂茶,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只觉得入口温热,甘润得刚刚好。 “很好喝。”他说。 但下一秒,他便察觉到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姐姐端坐着,姿势皆是优雅而从容,谢知夏不爱言语,斟茶的动作却极为规矩,而谢临夏虽然亲昵,但品茶时也安静得像幅画。 而他——刚刚像喝水一样一口喝光了。 苏晚不由得有些尴尬,低了低头,想把杯盏藏在手心里。 谢临夏注意到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安慰:“喝茶本来就该随意一点。你喜欢就好,不用像我们这样做样子。” 苏晚点了点头,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了一点。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两个姐姐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聊天、喝茶了。上一次有这样轻松的氛围,还是好多年前——他们还没分家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谢知夏就总是端庄得像一朵冬日里的白兰,不太说话,只在旁边看着他们。谢临夏则总是喜欢抱着他,跟他腻在一块儿,连他要做什么都巴不得跟上。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依旧是那样的模样,又好像,早已不是从前的三人。 台下一阵欢呼骤然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头看去,只见台上已换了一批表演者,数名身着白衣的年轻舞者鱼贯而入,在烛影与琴音中旋身起舞,衣袂翻飞如雪。他不太懂这些,但也看得出,场上的节奏、动作与光影配合得恰到好处。 与此同时,侍者静静地从帷幕后走来,手托精致的食盒,将一迭迭点心轻巧地摆在了茶几角落。 点心精致,银耳酥、芝麻糕、蜜梅花饼,还有一迭小巧的绿豆糕,被切成细薄的四方块,透着丝丝甜意。 苏晚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点心,伸手拿了一块绿豆糕,指尖还沾着细碎的糖粉。他低头看了会儿,像是在发呆,随后突然站起身来,从谢临夏怀里轻轻挣脱。 “怎么了?小晚?”谢临夏下意识拉了他一下。 “我去趟厕所。”他说得飞快,脸红得像染上了霞光,说完便低头快步走开了。 谢知夏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谢临夏斜睨她一眼,“姐姐,你带苏晚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带他见见世面。”谢知夏笑意浅浅,低头抿了一口茶。 谢临夏盯着她:“我总觉得……你们在我背后,瞒着我什么秘密。” 谢知夏闻言,转过头来,眉眼间似笑非笑:“秘密?” “对啊。” 谢知夏缓缓将面前的茶展推开,身子向她靠近:“临夏,你觉得……会是什么秘密?” 谢临夏被她的靠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她声音发紧,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谢知夏却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谢临夏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姐,你……” 谢知夏轻轻一推,将她压倒在柔软的垫子上,自己顺势伏上去。她一手撑着身,低头看着谢临夏。 “我们都有秘密,很多很多秘密。临夏,你想听哪个?” “我不知道……姐,你靠得太近了。”谢临夏的话已经带了些颤音,整个人仿佛卡在了意识与混乱之间。 玫瑰香味在这一刻浓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那是谢知夏身上特有的香水,也是她的魔力波动所化,柔和又压迫。 谢知夏轻轻一笑,又靠近了一点:“看起来……我家临夏,也很好吃呢。” “姐!!小晚看着呢!”谢临夏猛地睁大了眼,几乎是下意识喊出来的。 两人同时扭头。 苏晚就站在帘幕的门口,手里还拿着半块糕点。他怔怔地看着她们,像被钉在原地。那块糕点轻轻地,从他指尖滑落,砸在地上。 谢知夏脸色微变,动作一滞,随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迅速从谢临夏身上起身,姿态冷静得惊人。 谢临夏也连忙坐直,手忙脚乱地理了理衣服,脸却红得像煮熟的虾。 空气在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