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指尖的涟漪》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部分阅读 《(网王同人)指尖的涟漪》作者:唐雾【完结】 初始 菡瑾无意识地十指相扣,绞着手指。 这是她的习惯,一紧张就会做这个动作。 她抬头看了一下客厅的大钟,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已经11点半了,他一般,都是这个时间回来。 门口传来了钥匙摩擦碰撞的声音,在这个安静地过分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菡瑾觉得心脏“怦怦”地跳动着,耳朵里有一种不明的声音叫嚣着。 真的要说吗? 还是…… 门被推开了。 菡瑾吓了一跳,一下子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 幸村精市本来很好的心情,在看见妻子的一瞬间,有点平复下来。 此时的妻子,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他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没睡啊?” 菡瑾在看见丈夫的一瞬间,彻底地后悔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她的丈夫,他们在一起将近十年…… 她嗫嚅道:“我……我在等你回家……” “不是告诉你不要等的吗?”幸村的口气有点生硬起来,带着淡淡地气愤。 他不喜欢她这副懦弱的样子,总是小心翼翼地,连和别人大声说话都不敢。真不知道,当初爷爷看中她什么了,非要让她嫁给他,要不是为了小透,他才…… 菡瑾不是没看见丈夫脸上的厌恶和嫌弃,每次回家都是这个样子,她的心从一开始的抽疼到现在的麻木…… 有些改变,想起来,真的很可笑。 她轻抚着小腹,心头突然涌上一股热流。 以前,她总是逃避,不管怎么样,为了将来也好,为了……孩子也好…… 她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丈夫:“精市,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幸村一边解领带,一边往楼上走。 菡瑾跟在他身后,踩完最后一集楼梯的时候,她一咬牙:“我们离婚吧!” 幸村迅速转身,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 柳菡瑾,他的妻子柳菡瑾,此时,正抬起头,一脸固执地看着他。 幸村心里千回百转,最终,嗤笑一声,不屑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想用这种办法引起我的注意……还是,想让爷爷站出来,帮你说话。” 菡瑾的心好像被撕裂了,她咽下涌上喉头的哽咽:“精市,我……我没有……” “没有吗?”幸村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讥讽:“没有你今天去找小透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今天小透哭了一整个下午,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坏啊……” “我没有我没有,”菡瑾伪装出来的镇定被摧毁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我只是想和她说清楚……我不想再夹在你们中间了……” “说的好听,”幸村一脸鄙夷,“你这样做算什么?施舍吗?我们不屑……你这样做,只会让爷爷更讨厌小透,你安的什么心……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菡瑾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她的丈夫,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这么看她。 难过之后,心里反而安定下来,其实也就这样了,没什么的,只要离婚就好了……离婚就好了…… “精市,”菡瑾平静下来,“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幸村转过身,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怀孕……” 菡瑾诧异地看着他:“我身体很好,不可能不孕。” “因为……”幸村沉默了,因为……我给你的维他命片是……避孕药…… 但是愧疚很快被惊惶代替了,想到小透知道这件事情时哭泣的样子,想到如果爷爷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他和小透就…… 幸村一把抓住了菡瑾的肩膀:“打掉他……” “你说……什么……” “打掉他……” “不……” 菡瑾不敢相信地看着丈夫,惊恐地往后退着。 “听见没有,打掉他……你休想用他来绑住我……”幸村怒吼着,“你不去是吧……走,我带你去……” 菡瑾拼命挣扎着,想挣开他的手。 疯了,幸村精市疯了。 幸村是职业网球选手,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其实,臂力大得惊人。 他拖着菡瑾往楼梯口走,菡瑾害怕极了,慌忙之中,她一口咬住了幸村的手。 幸村吃痛,下意识地甩手。 然后—— 菡瑾看见周围的景物不停地旋转着,变换着。 她觉得很痛,又好像不是很痛。 脑子明明很清楚,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落地的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母亲。 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和她一样被自己丈夫推下来的母亲。 她记得,她问她:“妈妈,你疼不疼?” 妈妈对她说:“不疼,小瑾,一点都不疼。” 原来,妈妈没骗她,真的,一点都不疼。 因为,已经疼得麻木了。 幸村爷爷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了自己的孙子,正浑身是血的坐在医院里的长廊上,旁边是那个他一直很讨厌的女人……真田透。 医生正在急救。 柳莲二扶着好像老了很多岁的爷爷,老爷子是看着自己浑身是血的孙女被送进急救室的。 柳家的人一直不知道,老爷子是这么爱着他的孙女的。 柳莲二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以前的部长、现在的妹婿——幸村精市,喉咙里有点痒,他很想说点什么,开口的一瞬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手术中”的灯暗下去了。 忍足侑士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疲惫地摘下口罩,朝柳莲二和柳家老爷子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家属可以进去见最后一面了。 柳莲二扶着老爷子先进去了。 幸村精市飘飘然地站了起来,觉得世界都是模糊不清的。 幸村爷爷挡在了他的前面。 “爷……”幸村就要出口的话被老人的一个巴掌打断了。 旁边的真田透惨叫一声,连忙检查幸村精市的伤势。 她哭泣着:“幸村爷爷,你……” 老人看也不看她,直视自己的孙子,淡淡道:“精市,菡瑾今天下午来找过我……” 幸村精市立刻抬起了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老人的眼神越过他,看向了远处:“她求了我一个下午,我同意了,让她和你离婚。” 幸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菡瑾,脸色惨白,眼睛却亮得可怕。 看见他的一瞬间,开心地笑着:“精……精市……” 她的眼神射向了站在幸村身后的真田透:“还有……小透……” “我不恨你们……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 幸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着菡瑾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黑纱(一) 菡瑾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就是那落满了灰尘的荷花形壁灯。 周围的空气很浑浊,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还能看见空气中类似于悬浮颗粒的东西。 周围安静的出奇,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呼吸? 她不是…… 她伸出了手臂,使劲地掐了自己一把,痛意袭来,皮肤上一片通红。 她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在墙上投下一个影子。 被窝里传来阵阵暖意,一切又显得那么真实。 菡瑾拖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打量着这间乱得不得了的房子。 有一个旧书架,凌乱地放着几本积灰的旧书,还有一个坏掉的地球仪,角落里是一辆坏掉的儿童车。 菡瑾盖着一床灰色的被子,颜色不怎么讨喜,看起来原来好像是白色的,因为时间长了,才会变成这个颜色。 房间里挤得有点不可思议,似乎只要能想得到的杂物都堆在里面了。 菡瑾下意识地往窗口的旧书桌看去,不出所料,那里果然放着一盏崭新的红色苹果台灯,亮亮的,在房间里显得异常的违和。 菡瑾从床上跳下来,顾不得穿鞋,踩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跳过杂物,抱住了那盏台灯。 记得这盏台灯,是妈妈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在6岁那年的暑假,被妹妹砸掉了。 那是她第一次打人,在妹妹脸上抓出了三条红色的指甲印。 虽然结果是她被芸姨打了个半死,关在小阁楼里,两天没吃饭,还发高烧。 但是她不后悔。 房间里没有镜子,但是菡瑾已经猜出了大概了。 她的个头还没有书桌高,抱着台灯的时候是垫着凳子上去的。 身上穿了一件半旧的睡衣,很肥大,袖口的边上已经被磨破了。 这是妹妹穿剩下的旧衣服,芸姨扔给她的。 菡瑾永远不会忘记这间屋子。 是的,永远不会。 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无数次地梦见这里。 10年,20年…… 她对这间屋子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自己都觉得诡异。 有些东西,越想忘记,却越忘不掉。 在这间屋子里,她不止一次地被芸姨毒打,被妹妹欺负,还有哥哥靠在门上,那不屑的冷哼。 然后,在她上学的前一天,妈妈买了漂亮的台灯过来看她。在房间里听见爸爸和妈妈吵了起来,爸爸把妈妈拉了出去。她推开门跟出去的时候,看见爸爸把妈妈推下楼。 她记得,她跑到浑身是血的妈妈身边的时候,握着妈妈的手,软软的,暖融融的,像是最温暖的阳光。 她睁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妈妈,疼不疼?” 菡瑾的床上摆了一件素色的衣服,看起来不是很新了,但是却很合身,应该不是妹妹的旧衣服。 袖子上,黑纱显得格外刺眼。 菡瑾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会哭出来,但是眼睛却没有湿润的感觉,反而有点干涩。 她一直知道自己很冷情,想不到居然可以至此。 推开房门的时候,过道里一片清亮,空气比房里好了很多。 菡瑾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向楼梯口走去。 她有很多次做梦都梦到这里,她一个人走着,过道没有尽头,前面一片黑暗,走着走着,就醒了。 菡瑾下楼的时候,她的家人正在其乐融融地吃饭。 爸爸在看报纸,妹妹柳茗雅正趴在他的腿上撒娇,哥哥柳莲二正在收拾自己的网球袋,芸姨正笑斥他们。 茗雅最先看见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接着,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的,所有人都朝她望过来,脸上的表情纷纷僵住。 若是以前,菡瑾肯定会很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她觉得很好笑。 特别是妹妹柳茗雅。本来就比她高了半个头,因为芸姨的营养论,拼命吃补品,胖的活像只澳大利亚大考拉,挂在爸爸这棵比较瘦弱的树上。 她是一个很恶趣味的人,这点她承认。 看着众人见到她嘴角露出的弧度后惨白的脸,心情顿时好起来。 菡瑾转了个弯,跑到底楼的卫生间里去了。 二楼每个人房里都有一个卫生间,除了她的房间以外,因为那本来就只是一个对杂物的地方。 有些事情虽然已经明了了,但是她还是想确定一下。 她看了一下客厅的挂历,没错,是她6岁的时候,现在差不多是5月份,离妈妈去世不到一个月。 菡瑾在卫生间里的镜子前照了许久,看着自己稀稀拉拉的头发,微微发黄的脸,觉得日子实在是不能这么过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她也算是重生了,再过这种日子,就有点太对不起自己了。 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吃过了早饭,芸姨正在收拾碗筷,妹妹正缠着爸爸,要他用车载她去学校,哥哥站在一旁笑着。 不出她所料,桌上没有留她的早饭,她站在一片狼藉的桌前,气氛很尴尬。 芸姨装作很忙的样子,躲到厨房里去了。爸爸在的时候,她还不敢对她恶言相向。 爸爸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沉默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大面额的纸币:“菡瑾,早饭没有了,你自己去买点什么吃吧!” 菡瑾在妹妹杀人的眼神下,脸不红气不喘地接过了钱。末了,不忘对父亲弯腰行礼:“谢谢您。” 然后,也不去看其他人的脸色,径自上楼拿肉书屋去了。 一会儿,楼下传来妹妹的杀猪一样哭叫声,还夹杂着芸姨捻着酸意的刻薄的话。 爸爸和哥哥不停地安慰这一大一小。 菡瑾觉得有点不耐烦,她不喜欢太吵。 嫁到幸村家这么多年,刚开始住本家,幸村爷爷和她一样喜静,后来搬出来了,幸村精市每天早出晚归,有的时候因为打比赛经常不在家,她早已习惯了安静的生活。 再次经历起这段“温馨”的家庭生活的时候,没有了小时候的羡慕,反而更多的是“有完没完”地不耐。 看来,人真的是会变的。 菡瑾下楼的时候,动静已经没有之前的大了。 这让她舒服了不少。 爸爸看了她半天,欲言又止,最后,很不情愿地问出了是不是要一起坐车去学校的话。 菡瑾对这个父亲概念很模糊,和陌生人差不多。 后来结婚以后,也不是很亲密。倒是她死前的两年,他经手的会计师事务所出了点问题,三天两头往老爷子那跑,菡瑾每次去看望爷爷,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菡瑾本来不想和这些人待在一起的,但是看到他那副不情愿的样子,火气顿时上来了。 她微微一笑:“那真是谢谢您了,我就不客气了。” 接着,就在几个人惊讶地表情下,自己做进了车里。 坐到学校的时候,菡瑾第一个跳下来车,向爸爸鞠躬道了声谢,就自己跑进学校去了。 和他们挤一辆车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一路上,妹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哥哥在旁边逗她,爸爸不停地笑着。 唯有她,只能看着窗外发呆。 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意了,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痛的。 他们三个都是在绿川第一小学校上学的。 莲二现在是二年级了,茗雅和她一样,是一年级,不过,她们并不是在一个班。 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到现在为止,新生校服还没有发下来。 所以,一年级的学生都是穿的自己的衣服。 菡瑾因为穿的比较破烂,再加上妹妹“好心”地宣传,她在学校里过得并不好。 她从小就不太喜欢说话,再加上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在家里也没有父母撒娇,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阴沉。 后来,爷爷把她接到了本家,生活慢慢好起来了,但是由于老人家比较严肃,时间长了,她的话就更加少了。 有时候想想,从小到大,她好像都没有过什么很孩子气的举动。 菡瑾到班级的时候,人还没到齐。 凭着记忆,菡瑾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其实,这也不需要多找,从小到大,老师都把她安排在班级最后一排,即使她的个子是班里最矮的。 菡瑾刚放下肉书屋,就有一个粉雕玉琢,扎两条小辫子,打扮得很像洋娃娃的女生过来了。 菡瑾好奇地看着她,她看着菡瑾的衣服皱了皱眉头,脆生生叫道:“柳菡瑾,交作业。” 作业?菡瑾顿时有些无语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哪知道自己6岁的某一天的作业是什么? 女生看她不说话,跺跺脚叫了起来:“柳菡瑾,你居然不做作业,我要告诉老师去,让她把你爸爸妈妈叫来……” “什么作业?”菡瑾摸了摸发疼的太阳|岤,有点受不了她的尖叫。 女生看见她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居然害怕起来,嗫嚅道:“数学和国语……” 菡瑾从自己肉书屋里找出了两本本子,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数学”、“国语”字样,她随手翻了一下,递给了她。 女生拿着本子,匆匆往门口走去。 菡瑾也没在意,自顾自地望着窗外想起事情来。 第一堂课是国语课,是班主任老师上的。 那个打扮时髦的女老师刚进班级,就把教案丢到了讲台上:“没做作业的给我站起来。” 一年级的小学生都是比较乖的,经不起吓,一下子,就有一个胖胖的女生还有3个男生站起来了。 老师白了他们一眼,眼神有点吓人:“还有呢?” 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老师慢慢踱到了离菡瑾不远的地方,突然间停了下来,瞪着她,菡瑾不明所以,也看着她。 老师脸上的白粉似乎有点掉了下来,她尖叫着:“柳菡瑾,不做作业,你居然还不站起来……” 菡瑾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觉得她有点像跳梁小丑:“老师,我交了。” “你居然还狡辩?”年轻老师的脸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扭曲,“没做作业的下课以后到我办公室里来。” 下课的时候,菡瑾在一众同学的嘲笑下往办公室走。 走过两条小辫子旁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不出所料,对方看见她的时候,瑟缩地厉害。 菡瑾对这个办公室并不陌生,小学的时候,经常有人会在柳茗雅的带领下欺负她,只要她一还手,老师就会把她带到这里来,因为所有欺负她的人都会一口咬定是她先动的手。 有的时候,小孩子可以比大人更加有心机。 几个男生被老师训了一顿之后就放走了,只剩下菡瑾和那个胖胖的女生。 胖女生整个人显得有些瑟缩,站在菡瑾旁边不停地抖着。 办公室里全是老师,这些老师除了少数几个以外,大多都是比较年轻的。 菡瑾对自己这个班主任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爱打扮,脾气不好,小时候没少被她骂过。 班主任把一叠本子扔到菡瑾面前,怒道:“你承不承认?” 菡瑾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老师,我做了,早上交给收作业的同学的。” “你……”班主任的脸气得通红,“收作业的桥本同学说,她根本没拿到你的作业……你这小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老师……”菡瑾有些无奈,为什么就不听她的解释,就一口咬定是她没做作业呢?她成绩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根本没道理去赖作业。“老师,我真的做了。” “明天让你家长过来……”班主任挥一挥手,表示自己不想再听解释了。 菡瑾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就算自己重生了,还是改变不了啊。 走到门口,关上门的那一刻,听到班主任不咸不淡地声音:“果然是私生女,情妇的孩子,就是没教养,没出息。” 菡瑾的手一把抓住了门把手,力道大的手指泛白。 她一教踹开了办公室的门:“老师,你说谁是私生女?”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的老师都往门口看了过来。 班主任的脸色青一半,紫一半,很不好看。半晌,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大叫道:“柳菡瑾,谁让你进来的?居然还踹门,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老师啊?” 菡瑾的眼中一片荒凉,身上的煞气让门边的几个老师都有点不敢相信。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老师们都是这样看待她的。 难怪从小到大,她的成绩再好,老师都不会给她好脸色。 原来,问题都出在这里。 妈妈的退让,居然让她挂上了“私生女”的恶名。 菡瑾干巴巴地开口了:“老师,你知不知道,就你刚才那句话,我就可以告你诽谤?” 我的母亲,不是情妇,她是柳家老爷子唯一承认的长媳。 菡瑾的爸爸还是被叫到了学校来。 虽然菡瑾觉得他来不来都一个样。 当时,班主任在听到她的话以后,先是怔愣,随即暴跳如雷,大骂菡瑾没教养,目无尊长,侮辱老师,坚持要请家长。 电话是班主任打的,放学的时候,爸爸匆匆赶到了学校。 以前的时候,菡瑾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个老师,现在却有点讨厌了。 被关在办公室好几个小时,没有回去上课,就一直站在那里。旁边的老师曾多次暗示和提醒,她却只当没听见。 敢如此虐待学生的,这个老师看来来头不小,而且年纪轻轻就坐上班主任这个位子,后台肯定很硬。 若不是午休时间,数学老师偷偷塞给她一个面包,菡瑾觉得,她铁定要晕在办公室里了。 菡瑾的爸爸到办公室的时候,菡瑾站得已经快虚脱了。她原本就有些营养不良,再加上一天只吃了一个面包,挺不住是肯定的。 看到爸爸进来,菡瑾又强打起精神,她知道,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菡瑾从父亲进来的看她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她的父亲,今天是不会帮她的。 班主任细数着她的罪名,什么不做作业、不尊重老师、上课开小差、说谎、冤枉同学之类云云,菡瑾听着她嗲声嗲气发出相当于超声波一样的声音时,头不由得又疼起来。 她不想在浪费时间了,她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老师,我想,今天我们争论的重点已经不在做作业的问题上了。你说,对吗?” “你……什么意思?”班主任显然还是对自己刚刚说的“私生女”的话有所顾忌的。 “菡瑾,”爸爸的声音里满是怒气,“谁教你用这种口气跟老师讲话的……” “柳先生,您看看,这就是您的女儿,她……”班主任一看家长的态度,立刻硬气起来,她不由得想起了私生女的传言,看来不是空|岤来风啊。 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态度,班主任再次露出的鄙夷地眼神,让菡瑾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耳边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她又想起了芸姨和妈妈吵架时的样子,爸爸和妈妈吵架时的样子,还有……结婚以后幸村每次对她的态度。 一天没怎么进食的胃开始抽疼起来,该死,她怎么就忘了,后来几十年一直常伴着她的胃病呢! “别吵了,给我闭嘴!” 班主任被呵斥声吓了一跳,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6岁的小孩子吓到了。 菡瑾的冷汗不停地往外冒着,她真是疯了,才会想和这些人好好讲话,身体缩水了,居然连脑子都缩水了。 菡瑾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父亲:“爸爸,老师刚刚说了,我是私生女。” 父亲的样子相当瑟缩,原本进门时的意气风发消失得无影无踪,脸涨得通红。 菡瑾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请问,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班主任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原本还要发泄的火气顿时灭了下来。 办公室里原本几个没下班的老师,这时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人。 这种大家族的秘辛,不是好听的。 半晌之后,父亲讷讷地说:“菡瑾……你……你……你先回去吧……” 菡瑾胃疼得死去活来的,一下子,突然间没有了感觉,她听见了办公室里的大钟秒针行走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菡瑾一直不喜欢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滴血的声音。 “就这样……算了吗……”菡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是,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她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 “菡瑾,算了……”父亲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丝丝的祈求。 这就是她的父亲,菡瑾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菡瑾突然转身,对着显然松了一口气的班主任笑了,笑得无比天真:“呵呵,老师,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柳家,会好好报答你的。” 母亲,一直都是她的逆鳞,比幸村,更加恐怖的逆鳞。 任何人,都不能亵渎她的母亲,任何人。 已经是5月了,天气已经有了微微的热意。 走在学校里的大道上,两边大树葱茏,抬起头的时候,还能看见几缕阳光透过层层叠叠树叶,一不小心被扫到眼睛,眼里就湿湿的了。 父亲走在菡瑾旁边,虽然她极力跨大步子,无奈自己腿实在是太短了。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父亲开口了。 “菡瑾,”父亲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地惊恐和哀泣之色,有的,是属于成功人士的风度,“爸爸知道你委屈,但是,你也要为你哥哥和妹妹想一下啊,他们……” 菡瑾突然间停了下来,父亲连忙止步,转身的时候,已经离她有几步远了。 他看见,此时,女儿的脸上阴沉得可怕。 菡瑾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一会儿,已经笑得无比甜蜜:“爸爸,你放心好了,我一直很为哥哥和妹妹考虑的,你看,我今天可是什么都没跟老师说……” “对对……菡瑾……谢谢你了……”父亲捣头如蒜,随即,又把手放到了菡瑾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菡瑾,你刚才在老师那里的样子……真不像个孩子……” “我什么时候像个孩子了?”菡瑾一下拍开父亲的手。 父亲似乎很开心,笑道:“你这个……” 他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他以为,女儿的那句“不像孩子”是开玩笑的,他以为,女儿只是有点自闭有点不爱说话,他以为,6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但是当他触及到女儿的眼神时,顿时觉得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那种眼神,比寒风更刺骨。 “父亲,你难道就不好奇,爷爷为什么一直不让你看族谱吗?” 菡瑾越过呆愣的父亲,轻车熟路地在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她手上的黑纱。 虽然,重生的世界里妈妈不在了,但是,她还有一个爷爷。 出租车停在本家门口的时候,菡瑾把早上的时候,父亲给她的几张纸币通通给了司机。“叔叔,谢谢,不用找了。” 出租车走远了。 菡瑾在祖宅门口站定,这个地方,她曾经在这里度过了12年。 现在想想,这可能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 严肃的爷爷,关心她的管家夫妻,她在这里像一个普通女孩一样的长大,恋爱,然后出嫁。 这里有太多的回忆,但是让她记住的,却已经不多。 那时候的她,太小,太年轻,始终无法理解爷爷对她严格要求下的关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 沉重的大门被慢慢地打开了,走出来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见她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小瑾儿,你怎么来了……” 菡瑾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早川奶奶……” “小瑾儿怎么了?”被叫做早川奶奶的老妇人吓了一跳,连忙扔下了手里的篮子,抱住了她,“不哭不哭,早川奶奶在这里,我们去找老爷,让他好好教训欺负我们瑾儿的人……” 早川夫妇,在这里做了一辈子的管家,待她,永远都像亲人一样。 本家的宅子,是很日式的建筑。 潺潺的流水声,静谧的小竹林,还有那有节奏地敲打着的笕(jiǎn)1,让人心旷神怡。 菡瑾和爷爷盘膝而对。 “你真的决定要搬过来住?”老人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却精神矍铄,声音亮如洪钟。 菡瑾点头,态度诚恳:“是的。” “你的母亲,”老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临死之前希望,你能和你的父亲住在一起。” 菡瑾抬起头,笑了起来:“我想,我的母亲只是认为,我和父亲住在一起会幸福。但是,现在事实并非如此。我有权利,决定我要什么样的生活。” “随便你吧。”老人拂袖站起,朝门外走去。 菡瑾一下子趴倒在了地上,胃痛,加上老爷子身上发出的慑人的气势,让她冷汗直流。 即使知道爷爷疼她,但是,这样的对话,真的是很恐怖啊! 估计,不管再过多少年,她对爷爷的畏惧,还是不会改变的。 在菡瑾看不到的地方,柳家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早川管家看在眼里,相当欣慰:“老爷,我们这个老宅子里啊,看来又要热闹起来了。” 老爷子点头。 抬头看一会儿天空,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老爷子眉头皱了起来:“刚刚秀子到处找胃药,是怎么一回事啊?” 早川管家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好像是小小姐胃痛。” “马上去查一下今天学校发生的事。” “是。” 这厢,菡瑾接过了早川奶奶送来的清汤,一口一口地喝着。 她坐在院子里的竹凳上,看着澈蓝的天空,一股暖意袭上心头。 1笕(jiǎn):引水的长竹管,安在檐下或田间。日本山多,房子多依山而建,或干脆建在山上,笕,就是一种引山上雨水的器具。 新晨(一) 回到祖宅的那一晚,菡瑾睡得无比的安心。 这个她重生后的第一晚,她以为会被噩梦萦绕,一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是一觉到天明的。 这是嫁给幸村以后,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早上是被早川奶奶叫醒的。 枕头边上整齐地叠放着一身粉红色的衣服,菡瑾揉了揉眼睛把她抖开来,是一条粉红色的小洋装,看牌子像是法国,质地非常好,摸着很舒服。 菡瑾穿完衣服,磨磨蹭蹭地叠好了被子,然后开始往餐室走。 祖宅靠山,空气格外新鲜,走在过道里,能闻到一股清新的泥土味,让人周身轻松。 餐室里,爷爷已经坐在那里了。 菡瑾向他行了个礼,也坐下来。 早饭,就在这种和谐安静的氛围下开始了。 祖宅离学校比较远,步行需要一定时间。按照前世生活的经验,司机田中叔叔会开车送她过去。 玄关处,早川奶奶已经帮她准备好了一双精致的黑色小皮鞋。菡瑾套在脚上,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小孩子的鞋,看起来永远都比大人的精致。前世的时候,她搬到爷爷家的时候,已经12岁了。那时候,也是一个半大人了,这样可爱的鞋子她早就没福穿了。 可以说,上一世,她从来没有穿到过这样精致小巧的鞋子。 纵然灵魂已经不是6岁,但是菡瑾因为太开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原地蹦跳起来。 没想到乐极生悲,脚一崴,不小心向后跌去,恰巧摔在了身后的人身上。 菡瑾怯生生抬头,看见爷爷一脸严肃地站在她身后。铁青的脸色让菡瑾连忙站起来,低下头吐了吐舌头,却错过了老人眼中闪过的笑意。 原本一身和服的爷爷此时已换上了一身西服,拄着拐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菡瑾好奇地看着他,直到田中叔叔叫她上车为止。 菡瑾是和爷爷一块到学校的。 爷爷陪着她进学校,到楼梯口的时候,碰到了送哥哥妹妹来学校的爸爸。 爸爸的表情很紧张,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了:“父……父亲……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爷爷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马上移开了视线:“我送我孙女来学校,还要向你报备?” “不……不是……”菡瑾抬起头,刚好看见了爸爸头上滚落的汗珠,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 旁边的考拉茗雅早没有了平日的跋扈,哥哥看起来也有点束手束脚,气氛一时怪异起来。 早上人来人往,除了上学的孩子之外,还有一些赶早上班的老师。 这个角落里发生的故事,引来了不少人侧面。 爸爸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推了一下哥哥和妹妹,忙不迭地开口:“莲二,茗雅,快叫爷爷。” “不必了,”爷爷猛然抽高的声音打断了哥哥妹妹出口的话,“还是不用叫了。你和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生的孩子,叫的这声‘爷爷’我担待不起。” 明媒正娶四个字像鞭子一样抽在了爸爸身上,菡瑾看见爸爸的身子抖了抖。 爷爷拉起她的手,开始往楼上走。 没走几步,爷爷又停了下来,慢慢转身,看着爸爸涨红的脸,淡然地开口:“管好你的女儿。”爷爷的视线扫过了茗雅肥胖的身子,“如果她再做出昨天那种事,那她就不用在日本待了。” 菡瑾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妹妹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身子,还有,哥哥惨白的脸,和若有所思的样子。 菡瑾在大家好奇的眼神下走进了教室,在位子上坐定,优雅地打开了肉书屋。 早上第一节课依旧是国语课。 菡瑾很淡然地翻开了课本,开始自习。 班主任一直没出现,直到下课,班级里闹哄哄地却没跑出一个老师来管。 第二堂课是社会课。 社会老师是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年纪比班主任还小一点,菡瑾对她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好像脾气比班主任略好一点,对待学生比较严格。 社会老师掏出了点名册开始点名,小孩子们像小木头一样坐得端端正正,点到自己的时候,就站起来,说“到”。 老师连叫了三遍“桥本月同学”没人应之后,拧着眉在点名册上画了两笔。 然后,课就开始了。 第三节课是算数课。 来上课的是一个头发灰白的女老师,也就是给菡瑾面包的那个老师。 算数老师对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学生调皮了,她也不会生气。 她进教室的时候,依旧是笑嘻嘻的,她笑着对大家说:“同学们,你们班主任老师有事不能来上课了,从今天开始,由我担任你们的班主任,你们开心吗?” “开心!”孩子们齐声回答。 “好,那我们开始上课。” 菡瑾算着1+3=?的白痴问题,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和爷爷商量一下跳级的问题。 这种像懒猫一样的日子,过多了,容易颓废,不适合她。 整整一天,教国语的班主任都没有出现过。 下午放学路过宣传栏的时候,菡瑾看见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围在通知栏那里。 菡瑾跑了过去,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样子,偷听高年级的谈话。 “真没想到啊,居然有这样的副校长,走后门让自己的侄女进学校教书……” “我觉得那个老师才坏呢,体罚虐待一年级的学生……” “我见过那个老师的,平时打扮得就让人很不舒服……” “我婶婶也是学校的老师,和那个老师一个办公室,听说,要是谁家家长给她送礼了,她就会对那家的孩子好一点……” 菡瑾出校门的时候,田中叔叔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一见她出来,连忙下车给她打开了车门。 菡瑾觉得很奇怪,柳家对待家里雇佣的人一向和气,除非重要场合,否则田中叔叔甚少干这种开车门的活儿。 兀自沉思,冷不丁地看见了田中叔叔在和自己挤眼睛。她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芸姨正带着茗雅和莲二在站台上等公车,杀人一样的眼神不停地射过来。 菡瑾耸肩,摆出了一个很贵族式的礼仪遥遥向她打招呼,然后示意田中叔叔关上车门。 回家之后,早川奶奶给她换上了一袭樱色访问和服1,看起来粉粉嫩嫩的,给人非常可爱的感觉。 菡瑾及肩的头发被她小心的盘了起来,插上了一根樱花式样的簪子。 菡瑾走到镜子前的时候,原本蜡黄稀拉的头发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镜子里的小女孩脸红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部分阅读 红的,因为比一般孩子瘦的缘故,看不出婴儿肥,倒是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水汪汪的。 今天,是爷爷朋友的生日,爷爷要带她到朋友家拜访。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大人当然不会在路上就很郑重地告诉她,我们今天要到谁谁谁家之类云云,菡瑾也不会主动去问爷爷。 所以直到踩上那家人家的地皮,菡瑾也不知道今天是来给谁贺寿的。 菡瑾被爷爷拉着,没有直接进到喧闹的宴会厅去,反而拐进了略带幽静的小树林里。 当小石子路踩到底的时候,菡瑾看见了围在亭子里小石桌上下棋的几个老人。 这些爷爷菡瑾前世也经常在柳家见到,现在大家都年轻了十几岁,仔细辨认之后,叫上名字倒是不难。 菡瑾在爷爷的介绍下,手塚爷爷、忍足爷爷、日吉爷爷一路叫过去,因为嘴巴甜,一下子博得了大家的好感。 这几个爷爷家里都只有一个孙子,看见了乖巧的小女孩,平时严肃惯了的脸上也不免露出浅浅的笑容。 最后,爷爷把她带到了一个头发有点略翘,昂着头的爷爷面前,告诉她:“这是迹部爷爷。” 如此大的阵仗,如此郑重其事地介绍,菡瑾心里早就有了数,连忙鞠躬:“迹部爷爷好,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被叫做迹部爷爷的老人打量了她几遍后,露出了微笑:“啊,翔泰,你这个孙女还算华丽。” 菡瑾坐在旁边吃点心,几个爷爷在那里下棋、聊天。 因为再世为人的关系,再加上原本就喜静的性子,菡瑾倒是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一个人吃的自得其乐,顺便听爷爷他们聊些有的没的。 那边,日吉爷爷冷着脸开口了;“将一和拓人怎么怎么还没来啊?” 菡瑾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点心好像卡在了嗓子眼,她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 将一是真田透的爷爷,拓人是幸村精市的爷爷。 虽然真田透在真田家向来不被真田爷爷喜欢,这次宴会按道理也不可能出现,但是,听见这个姓的时候,菡瑾还是很不舒服。当然,她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碰到幸村精市。 重生之后,她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去碰触这两个人。 想到这两个姓氏的时候,她会想起临死前的那个晚上,那种恐怖的感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还有……她……刚刚成形的孩子…… 仿佛吞下了一块金子一样,压得她胸口生疼。 菡瑾浑浑噩噩地飘出了亭子,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一条小河边上了。 她抱着头蹲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和爷爷说的,爷爷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啊——”脑子里一团浆糊,菡瑾不由得叫出了声。 “真是个不华丽的女人……”细细软软的娃娃音,却奇怪地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气。 “是谁?谁在那里?”菡瑾下意识地扭头,看见了不远处大树下穿着和服的少年。 少年紫灰色的头发微微上翘,睁得大大的眼睛,右眼角下一颗泪痣,夕阳在他身上投射下最后一抹余晖,他整个人倨傲地站着,看起来就像是神祗一般。 1访问和服:是整体染上图案的和服,它从下摆,左前袖,左肩到领子展开后是一幅图画,近年来,作为最流行的简易礼装,访问和服大受欢迎。开学仪式,朋友的宴会,晚会,茶会等场合都可以穿,并且没有年龄和婚否的限制。(百度提供) 菡瑾就这样愣愣地盯着他看,其实,她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看的。 直到对方不屑地冷哼声传来,菡瑾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但是,下一刻,菡瑾就直接无语了。 那个小男孩摸了摸泪痣,打了个响指,蹦出来一句:“怎么样,女人?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貌下无法自拔了?” 女……女人…… 菡瑾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她现在这个样子,最多算是个小女孩吧?为什么这个孩子张口就是“女人”,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菡瑾扭过了头,不理他,继续对着湖面发呆。 过了一会儿,身边有衣物摩擦的声响,菡瑾下意识地抬头,发现刚刚那个小男孩已经站在她旁边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制造出的阴影里。 很多很多年以后,菡瑾再次回想起她和迹部见面时的情景时,她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她就像个傻瓜一样蹲在那里,傻傻地抬头看着他,而他,则是低着头,明明是一张正太脸,却偏要装出一副很大人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她的傻样,小男孩突然笑了起来:“喂,你叫什么名字?” 态度很嚣张,但是菡瑾却有一种他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菡瑾抿了抿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作为一个合格的绅士,在问淑女名字之前,应该自报姓名。” 男孩气结:“你这个丫头……”随即,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淑女……我怎么没看见这里有淑女啊?” 这下轮到菡瑾生气了,她连忙改蹲为站:“你这个……坏小子……” 菡瑾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明明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你是大人了,别和这种小孩子计较,但是整个人就是控制不住地生气。 菡瑾站起来,吵架嘛,气势不能比人家弱,至少两人应该平视。 站起来以后,菡瑾才发现,这个气势,还不如蹲着。 她和男孩差了一个头。 她的眼睛只能平视男孩胸口繁复的和服衣襟。 菡瑾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了男孩看好戏的眼神,脸涨得通红。 “啊嗯,原来是个小不点啊,本大爷不欺负小孩子,”男孩眼里满是笑意,他扬起下巴,“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本大爷叫迹部景吾,来,叫哥哥。” 这个迹部景吾她记得,是前世幸村的朋友,一起打网球的,她见过几次,年纪和幸村相当,应该只比她大一岁。 菡瑾觉得自己被一个小男孩笑话了,很没面子:“谁……谁是……小不点了……我今年6岁了……才不是小不点……” “骗人的吧?”男孩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没什么能逃过本大爷的眼睛,小不点,居然说谎!” “才没有,才没有说谎……”菡瑾急了,“我柳菡瑾从不说谎。” “啊嗯,原来你叫柳菡瑾啊!” 菡瑾看见对方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顿时有了一种刨坑把自己埋掉的冲动。 她是大人了,怎么可以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太丢人了。 菡瑾跺了跺脚,决定回去找爷爷。 这个迹部景吾的出现,让她无地自容的同时,也让她的心平静下来,把原本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放到了一边。 刚走几步,后面的迹部景吾就叫了出来。 “啊嗯,那边过去就是一片树林了,你想进树林和松鼠一起住吗?” 轰—— 菡瑾觉得,她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在迹部景吾面前丢人的。 菡瑾跟在迹部后面慢慢走着,东拐西拐地不知道绕过了多少地方,还是没有看见爷爷们下棋的那个凉亭。她又不敢再出声问,怕一问又要被他笑话。经过刚刚的对话,菡瑾对迹部的毒舌已经有了深切地体会。 最后,迹部把她带进了一个宴客的小客厅里。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菡瑾看到里面的人的时候,再一次害怕了。 里面,幸村精市、真田透和真田弦一郎正坐在沙发上聊天。 快逃,快逃,要快点逃。 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 大脑不停地下达着逃跑的命令。 菡瑾退后几步,就开始向外狂奔。 没走几步,手臂就被人揪住了。 菡瑾挣扎着抬起头,看见迹部景吾正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你跑什么?刚刚和本大爷说话的时候不是挺大声的吗?怎么现在怕了?” “我……”菡瑾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乱的不得了。难道跟他说,里面那三个人里面,以后一个会成为自己的丈夫,一个会成为丈夫外遇的对象? 迹部见她不说话,一把抱起了她,往小客厅里走。 “我什么我?本大爷带你来的,还怕人会欺负你?”迹部以为她是还怕被欺负,才闹别扭的。 “不……不是的……”菡瑾急得都要哭了,这个迹部景吾,力气可真大,居然还公主抱,幸好大家都是孩子,不会乱想。 “不是什么?”迹部扭头,瞪了她一眼,“不准闹别扭。” 菡瑾被抱到了沙发上,迹部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的对面,是真田弦一郎,她的侧面,是幸村精市和真田透。 真田透的脸红扑扑的,拉着幸村的手笑得正开心,此时,两个人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菡瑾觉得整个人就像在冰窟窿里一样,身上一片冰冷。 她看了一眼他们,马上又低下了头。 “嘭——嘭——嘭——”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样,她的手在袖子里攒成了一个拳头,短短的指甲掐着手上的肉,掐得生疼。 她要使劲地克制住自己,才能让自己的手不上去掐死他们。 原本以为,再次看见他们的时候,自己会恐惧,会害怕,但是,当他们面对面的时候,菡瑾的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杀了他们。 她前世临死前跟他们说,她不恨他们,果然只是自欺欺人的。 她恨他们,很恨很恨,恨得几乎要讲他们剥皮拆骨。 16岁的时候,幸村向她告白,26岁的时候,幸村将她从楼上推下。 一个女人最宝贵的10年,就这样被他们给毁了。 10年,整整10年,这10年里,他们两连同其他人,欺骗她,折磨她,最后,将她活活推入了地狱。 她重生了,她的孩子,却失去了活下来的机会,永远无法再见天日。 她恨他们,她要让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真田透看见迹部抱了一个樱色和服的小女孩进来了,小小的样子,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今天新认识的迹部哥哥明明对自己老是摆出一副冷脸,却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不仅这样,连弦一郎哥哥和精市哥哥的眼睛都不停地往她那里看。 这让她很不舒服,这些哥哥都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要看别人。 哼,她不喜欢她。 真田透甩开幸村的手,几步奔到了菡瑾面前,“啪”地打了她的肩膀一记:“喂,你叫什么名字?” 菡瑾浑身处于紧绷状态,冷不丁地被重重打了一下,不由得抖了抖。迹部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打痛了,连忙握住菡瑾的手,脸一下子板了下来:“你干什么?本大爷带来的人你也敢欺负?” 幸村连忙过来把她拉回去,还不忘和迹部他们道歉:“迹部,真是不好意思,小透她不是故意的,她还小,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菡瑾低着头,牙齿差点没把嘴唇咬破。 正当她想努力压下火气,说点什么的时候,小客厅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嗯哼,景吾,在干什么呢?” 迹部连忙起身:“爷爷,你怎么来了?” 幸村爷爷先发现孩子中间的不对劲,朝自己孙子瞪了一眼:“精市,怎么一回事啊?” “诶……这个……”幸村有点吱吱呜呜的,“刚刚小透不小心碰了那个小妹妹一下……” 迹部冷哼:“本大爷不觉得只是‘碰’了一下……” 真田爷爷直接向自己孙子发难:“弦一郎,你说,怎么回事?” “这个……”真田语塞。 “弦一郎,妹妹是你要带来的,带来了就管好她。”真田爷爷厉声道。 菡瑾跳下沙发,跑过去拉住了自己爷爷的手。 趁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她朝自家爷爷吐了吐舌头,示意他不要担心。 爷爷在她的头上拍了拍,就不去管这件事了。 菡瑾很开心,这就是她的爷爷,不管她干什么,都会支持她的爷爷。 前世从小到大,除了嫁给幸村这件事上,爷爷反对过以外,其他的事情,爷爷从来不会过问。 在他眼里,自己孙女做的事永远都有自己的理由。 孩子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不一会儿,气氛又活跃起来了。 在众位爷爷诡异的眼神下,迹部拉着菡瑾跑到这边,跑到那边,玩得不亦乐乎。 菡瑾几次要挣脱,手却还是被迹部牢牢地握着。 后来,迹部被她扭得不耐烦了,丢下了一句话:“小不点,刚刚本大爷可是陪你演了一场戏,你可要好好报答本大爷啊!” 菡瑾僵硬了。 残殇(修改) 菡瑾整场宴会都和迹部手着拉手,穿梭在人群中。 两个和服娃娃像金童玉女一样,迎来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到晚上9点的时候,由于小孩子的作息,菡瑾已经困得完全睁不开眼睛了。 迹部家的管家把她领到了小客房里休息,菡瑾迷迷糊糊就躺下来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的缘故,菡瑾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梦见自己嫁给幸村的时候,穿着漂亮的婚服,向幸村家的长辈们行礼,一会儿又梦见结婚3个月后的晚上,她在马路这边看见马路那边幸村和一个看不见脸的女人拥吻的身影。 菡瑾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个时侯,幸村已经是国际知名的网球选手,经常有狗仔跟踪偷拍,每一次她手里捧着厚厚的报纸,看着铺天盖地的新闻,被刻意放大的照片,还要顾及幸村家的颜面,在记者招待会上表现出和幸村亲密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新婚,完全不知道改怎么处理这种事。 妈妈死的早,也没有人告诉她,婚后应该如何和自己的丈夫生活,如何面对丈夫出轨的事情。 爷爷年纪大了,她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事情,每次都要提醒早川爷爷,用尽办法把报纸藏起来。 她没有朋友,从小到大,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真田透一个,刚开始的时候,她不知道幸村外遇的女人是谁,被真田透耍得团团转。 后来想想,她真是太傻了。 一些奇怪的事情像回忆又像是梦境,让菡瑾觉得浑浑噩噩的。 最后,所有的梦境都不见了,她又回到了以前的家里,那个和幸村一起生活过4年的家里。 房子里很安静,她就站在门口的玄关那里。 接着,房子里若有若无地传来女子的哭声。 菡瑾愣了愣,寻着声音慢慢地往里面走,穿过客厅,踏上楼梯,哭声越来越大,还有隐隐的说话声。 最后,她在二楼最里面的客房门前停了下来,在推门的一瞬间,她的手直接穿过了门板,一下子扑了进去,差点跌倒。 房间里,她看见了两个最不可能扯上关系的人。 真田透和柳茗雅。 这两个人,在她的记忆里,似乎只要一见面,就会开始吵架。 可是,现在,她们两个却一起待在她的家里,其中一个在捂着脸哭,还有一个在劝说。 这个诡异的场景让菡瑾有些怔愣。 真田透闷声哭着:“茗雅,我该怎么办啊……精市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现在天天梦见她死的时候对我笑的样子……我觉得好恐怖啊……” “有什么好恐怖的,”柳茗雅扭头,训斥她,“她已经死了,死了就是什么都没了,她活着的时候你都没怕过她,她死了你还怕什么……” “不,你不明白……茗雅……”真田透抬起头,抽噎着,“我每次梦见她的时候,她都浑身是血,她说,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们……她要为她和孩子报仇……我每次下楼梯的时候……都觉得有人在看我……我现在晚上都不敢睡觉……” “真田透,真田透,”柳茗雅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听着,柳、菡、瑾、已、经、死、了。她永远都没办法回来了,你有那种感觉只是你的心理作用,都不是真的。退一万步讲,她又不是你推下去的。” “茗雅,我好怕……”真田透一把抱住了柳茗雅。 “不要怕,”柳茗雅拍着她的背,“现在她已经死了,幸村老头已经没有办法再阻止你们了,你看,她刚死,你就被幸村接进来了,幸村老头也没说什么。” “可是,精市他已经好几天没和我说话了,他把自己关在他们的房间里……” “他只是需要冷静而已,你要给他时间。” 渐渐地,真田透止住了哭声。 “茗雅,你爷爷怎么样了?” “那个老头啊,”柳茗雅躺倒在床上,不屑地冷哼,“还能怎么样?柳菡瑾死了,他就剩下我哥一个孙子继承家业,还能怎么样……” 突然间,柳茗雅又兴奋起来:“小透,这还要谢谢你……” “谢我?” “对啊,”柳茗雅拉着她的手,开心的不得了,“要不是你当初假装和柳菡瑾交好,和幸村一起骗她,让她去求老头把哥哥写到族谱里,现在哥哥肯定没这么好的运气……” “茗雅,这件事情我也没出什么力……” “瞎说,都亏了你们俩。现在那个死老头,他不承认我又怎么样,柳家的家产迟早是我们家的了,哈哈哈哈……” 菡瑾想冲上去掐死她,但是离那个笑声却越来越远,眼前的两个人也渐渐模糊起来。 “醒醒,小不点,柳菡瑾,给本大爷起来。” 菡瑾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模模糊糊看见眼前有一个人影,抹了抹眼睛,一张绷得死紧的正太脸映入眼帘,菡瑾的意识还陷在刚刚那个诡异的梦境里,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盯着迹部发起呆来。 “你……你做噩梦了……”迹部被她看得有点受不了。 “啊?”菡瑾回神,随即又点了点头,“嗯……” “你先休息一下,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了,待会儿你爷爷就能来接你了。”迹部扭过头,不让对方再盯着他看。 “嗯,迹……迹部……谢谢你……” “叫哥哥……本大爷比你大……不准没大没小的……”迹部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故意放大了声音,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 迹部一直陪着她聊天,却没有提及她噩梦的事情,直到爷爷来接她。 因为被那个奇怪的梦扰乱了心境,菡瑾整个晚上都没发现,7岁的迹部,是一个成熟得多么可怕的孩子。 她醒来之后,被迹部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思绪也在跟着他走。 她和他相处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不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而像是,大人之间的交往。 从迹部家回来,被晚上的夜风一吹,菡瑾混沌的脑子慢慢清醒过来。 她想起了那个梦,翻来翻去睡不着。 她觉得,那不像个梦,反而像是真实世界里发生的事,只不过,从头到尾,她都没办法参与进去,只能像个鬼魂一样飘荡着,看着一切发生。 听真田透和柳茗雅说话的内容,应该是她死后的事情了。 幸村把真田透带到了身边,却把自己关了起来,幸村爷爷已经懒得去管他们了,自家爷爷的状况很不好,她死了之后,他就只能靠莲二了,偏偏父亲那一家人还在谋夺他的财产。 菡瑾坐起来,拉开了门,看着庭院里满院的月光发呆。 不管幸村爷爷怎么喜欢她,都不会把自己的孙子送到监狱去,尽管,幸村确实是杀了人,虽然只是无意。 而她的爷爷就是想,也没那个心思了。他一手带大的孙女死了,身边只剩下一个名字被记入了族谱的孙子,虽然她相信以哥哥的人品,不会去害爷爷,但是,父亲芸姨和茗雅却不是什么吃素的人。 最疼她的爷爷,将会在这些人的算计下走完他的余生,没有关心,没有爱,只剩下一片灰暗。 菡瑾把头靠在门上,眼泪不知不觉下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啊! 她不喜欢父亲一家人,讨厌他们一家人,但是,却没有想过要他们死。 可是,她的妹妹,却在她死后,安慰害死她的人,为了她的死,为了她死后的利益放声大笑。 幸村精市,虽然自责,却还是把真田透带回来家里,唯恐爷爷会因为她的死怪罪她、伤害她。 真田透,害怕她的鬼魂去找她,整天提心吊胆,却丝毫没有间接害死了两条命的惭愧。 这些人,还是人吗? 菡瑾擦干眼泪。 她不会再让一切重演,幸村精市和真田透欠她的,她会让他们双倍奉还。 白昼(一) 想了一夜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去上学。 走进教室的时候,小朋友们讨论的比较热门的话题就是前班主任辞职和班里桥本同学转学的事。 菡瑾在班上一个人都不认识,唯一听过的名字就是桥本的。 昨天作业事件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再加上爷爷警告妹妹茗雅的时候说的话,菡瑾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估计是妹妹想要设计陷害她,然后找了那个桥本同学,作业本应该被桥本或是妹妹扔掉了。爷爷不想把事情闹僵,和爸爸撕破脸,就暗中处理了那个桥本同学,给妹妹一个警告。 严格说起来,她和桥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对方也只是帮了朋友一个小忙,教训了一下班里比较“讨厌”的人而已。作为一个以德报怨的好孩子,她是应该去帮她和爷爷说说情的,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桥本感化,但是她懒得去浪费自己的同情心。 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和是不是小孩子没有关系,年纪小不是你做错事后推脱的借口。 前世的时候,爷爷跟她说过一句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这和年龄无关。 这句话没什么大道理,却让菡瑾印象深刻。 22岁的时候,她在爷爷门前跪了一夜,请求爷爷同意让她嫁给幸村。 当时他们交往6年,幸村向她求婚,她高兴得好像得到了全世界,却不想一向放纵她的爷爷会反对。 她在门外跪了一夜,爷爷在房里坐了一夜。 早上开门的时候,爷爷好像一夜之间老了,他抚摸着她的头,颤抖着对她说:“你要嫁就嫁吧!你要记住,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这和年龄无关。虽然现在你还年轻,但是,这不能成为你以后后悔时的一个借口。如果你觉得这就是你的幸福,就去争取吧!” 结婚以后的无数个夜晚,她一个人对着窗外的月色发呆的时候,总会想起爷爷。可能,那个时候,爷爷早就从幸村的行为上看出了他虚伪的爱意,阻止不了的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孙女一步步走向毁灭。 或许,爷爷也曾有过希望,希望幸村能在婚后爱上她,但是,这一切,都随着她的死亡灰飞烟灭了。 她最终,没有争取到自己的爱情,带着对幸村精市和真田透无法抑制的怨念投入到了重生之中。 年轻时的一个决定,嫁给幸村,最后却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正当她停留在记忆里浑浑噩噩之时,教室里却突然间安静下来了。 老师抱着一沓试卷进来,菡瑾想起,今天是考试的日子。 漫不经心地看着拿到手上的卷子,被那成排的加减法弄得有点哭笑不得。 菡瑾提起笔,强抑住马上就要出口的呻吟声,拿起笔,刷刷刷几下,填满了答案。 考试开始10分钟的时候,菡瑾在老师和同学们的视线下交卷出考场,检查了3遍以后,菡瑾再也坐不下去了。 上午考完算数,下午是休息时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继续考国语。 菡瑾出来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肉书屋拎着了,一个人晃荡在空空的走廊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的回声,感觉诡异非常。 一到六年级一起考试,学校里安静得不得了。 菡瑾喜欢安静,却不习惯这种违和的安静。 她害怕所有平静的东西被打破的一瞬间所发出的那种窒息的感觉,好像被扼住了咽喉,什么都不能干,只能无助地站着,任凭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扑面而来。 在学校里转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确实还早,菡瑾突然想去书店逛逛,找点适合自己这个大学毕业生的书。 学校的教学也就这么循序渐进了,她暂时也不想在学校表现出多么天才的样子,毕竟自己只是多活了几十年,被称为天才,还是没什么资本的。一旦某一天自己前世学的东西都用完了,她就又会被众人鄙弃,说什么“江郎才尽”之类的了,社会永远都是这么现实的。 菡瑾没有通知田中叔叔,只是在学校门口随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决定去东京的书店看看。 菡瑾前世学的是室内设计,说实话,这个专业其实实用性并不大。 当初选专业的时候,真田透极力鼓动她选这个专业,说什么以后两人可以在一起工作之类云云,幸村在旁边时不时地搭腔鼓动,菡瑾也就咬牙选了这个专业。 大学毕业后,菡瑾和真田透一起去应聘,因为真田家和柳家的势力,工作倒是找到了,她们两个却并没有当初预计的一样在一起工作。 真田透嘴巴比较甜,加上长得柔柔弱弱、清新可人的像邻家妹妹一样,大多数时候,经常被人像众星拱月一样捧着,而她,因为性格比较孤僻,在公司里却很不起眼。 相比较真田透的如鱼得水来说,她并没有干出什么成绩。 拖拖拉拉在里面拖了一年多,最终幸村爷爷看不过去了,以幸村精市常年奔波为由,让她辞了工作,在家里做起了家庭主妇,在幸村没比赛的时候多陪陪他。 辞职之后有了大把的时间,她时不时到网上接一些翻译的活儿,因为工作做得比较好,反而受到了几家临时公司的重用。 菡瑾小小的身子在书店里成排的医学教材、医学用书里穿梭着,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她就把它拿起来放到一边。 这是一家旧书书店,开了很多年了。前世的时候,菡瑾经常到这家书店来找书。如今时间倒退了二十年,菡瑾再次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果然还是看见了这家店,不由得有一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书店里人并不是很多。 工作人员虽然对这么个小不点到处找这么深奥的专业书很好奇,但是还是好脾气的帮着她搬搬梯子、找找书什么的。 前世的时候,菡瑾有一次经人介绍,协助一个医学教授的助理翻译了一些紧急临床病例报告,学到知识的同时,还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为年纪偏大,再加上丈夫长辈们的反对,菡瑾最终没有圆到自己的医生梦。 这一世重新来过,她希望她的未来不会像前世那么没有目标,只能在别人的安排下活着。 她想成为一名医生。 旧书比起新书有很多优点,比如说,旧书上的笔记,像她这种没有接受过正统医学教育的人,就是需要这些详细的讲解的。 菡瑾的小手刷过一本本的书籍,最终在一本薄得不能再薄的英文名的《临床医学报告分析》上停了下来,菡瑾一把抽出了那本书,随意地翻了几页,成片成片的英语字母跳跃着,这是一本原文的报告分析。 菡瑾翻到了书面上,漂亮的花体字让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是詹姆斯·j·怀特教授的书。 天哪,捡到宝了!想不到啊,居然可以找到这么罕见的书。 怀特教授是世界著名的医学家,他主要致力于临床医学的研究,却鲜有文字著作,前世的时候,菡瑾就已经听到过他的大名了。 要是在前世,这样一本小册子,估计好几十万都买不到了。 想不到,现在变小了,居然还有这种福利。 逛到中午的时候,菡瑾拿出了爷爷给的信用卡付账。 虽然这个年代刷卡付账还没那么流行,不过东京的一些店里已经有了开通了这种消费模式,只不过程序比较复杂罢了。 借着一张萝莉脸,菡瑾厚着脸皮问店员阿姨借了一下电话,打给田中叔叔,让他来接她。 书太多了,没办法坐出租车了。 离田中叔叔来接她还有一段时间,菡瑾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跟店员阿姨打了个招呼,让她帮忙看着书,自己跑到了隔壁的蛋糕店买蛋糕。 重生之后,不知是不是小孩子的心性作祟,菡瑾发现自己特别爱吃甜食,尤其是甜甜圈一类的东西。 回到书店的时候,菡瑾看到了一个老人正站在柜台前,翻着她交给店员阿姨保管的书,老人的身后,正站着一个紫色头发的小男生,看起来6、7岁的样子。 菡瑾不是什么小气的人,翻翻书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往柜台走。 有两个小酒窝的店员阿姨一见到她就叫了起来:“先生,你那本书是最后一本了,就是这位小妹妹的。” 老人转过身,菡瑾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个人……好像是…… “小妹妹,”老人推了推眼镜,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镜片上闪过了几道光,随即又马上隐去,他蹲下来,笑得极其绅士,“可否把这本书让给爷爷?” 菡瑾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旁边的小男孩,半晌,才回答道:“老爷爷不好意思啊,这本书我很喜欢,不能让给你。”别的还好,教授的书是不可能给你的。 老人不放弃:“小妹妹,这上面的字你看不懂的,你要它也没用啊,你把它让给爷爷,爷爷……呜……请你吃麦当劳。” 菡瑾觉得很好笑,但是还是努力憋住了笑意:“爷爷,以后等我长大了就看得懂了,以后老师会教的,还有,我不喜欢吃麦当劳。” “可是……” 老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田中给打断了:“小小姐,你……诶?这不是柳生老先生吗?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买几本书都能遇到认识的人。 菡瑾刚开始已经有点认出来了,却不敢确定,现在,田中的出现,让她知道了,眼前的一老一小正是柳生比吕士和他爷爷。 柳生爷爷和自家爷爷也算是熟识的老朋友了,菡瑾见过他好几次,但是,这个柳生比吕士,不好意思,她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不是她不待见他,只是想到以后,他和幸村精市在网球上培养出的友谊,她就没了认识他的热忱。 其实,比起立海大网球社的其他人来说,柳生算是好的了,没有对她和幸村的婚姻指手划脚,也没有因为真田透的关系时不时在一些重要场合中伤她,他每次都是跑出来劝架圆场的一方。 但是,她看见柳生,还是会想起那些灰暗的过往,那些幸村的朋友们为了维护真田透对她的指责。她不明白,她是因为幸村说喜欢她,才同意嫁给他的,为什么,到头来,被说是第三者的人却是她。 柳生爷爷突发奇想要去看看自家爷爷,于是,和她坐上了一辆车。 老人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菡瑾和柳生比吕士坐在后面。 7岁的小男孩,已经有了以后绅士地味道,举手投足间的风采,让菡瑾这个成年人都叹服。 车子颠了一下,菡瑾因为想事情没注意,一下子栽了出去。 幸亏一双小手拉住了她。 菡瑾回头,小男孩细长的丹凤眼正看着她。 这个年纪的柳生比吕士,还没戴上眼镜。 菡瑾说了声谢谢,低下了头,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 幸村的朋友……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很难弥补了……虽然心里知道你没错,但是身体会下意识地远离……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菡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总觉得,和幸村的朋友在一起,浑身不自在。 菡瑾慢条斯理的下了车,准备搬书。 早川奶奶早已等在了门口,这是她的习惯。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只要回家之前打过招呼,无论多忙,早川奶奶都会到门口来接她。 就像普通家庭里奶奶等待回家孙女一样。 在其他人的眼里,她失去了太多太多,殊不知,她失去了这些,却得到了另外更多的人的爱。 老宅里雇的人不是很多,这会儿更不可能为了搬书拖上所有人,所以,大家只得自己动手了。 客人也帮忙了,早川奶奶不停地道谢,虽然菡瑾觉得,柳生老先生巴不得所有书都他一个人搬。 小孩子力气不够,菡瑾自己抱了两本不是很厚的书,柳生也帮她抱了两本。 菡瑾看着他举止优雅地样子,说实话,撇开以往的恩怨不谈,柳生比吕士真的是一个很合格的绅士。 路过前庭的停车场的时候,菡瑾看见了一辆很新的黑色劳斯莱斯,不是自家的。 菡瑾抬起头,好奇地问道:“早川奶奶,今天家里有客人?” 早川奶奶笑了笑,和众人解释道:“今天也是巧了,忍足老先生带着小少爷来看我家老爷,想不到柳生老先生您也来了。” 菡瑾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居家和服,即刻便到小会客室去见客人了。 小会客室是爷爷经常和朋友见面的地方,不大,却给人很温馨的感觉。正对着小庭院,打开了门,坐在里面的人便可以欣赏着院子里的景色,如此品茗聊天,不失为一种享受。 菡瑾向几位爷爷行过礼,就在自家爷爷身边坐了下来。 柳生比吕士先前在书店已经认识了。菡瑾好奇地看着坐在她对面深蓝色头发的男孩,忍足爷爷有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她都见过,不过,她比较熟的就是忍足侑士了。 忍足琴子阿姨是她妈妈的好朋友,前世妈妈死后,除了爷爷之外,只有她时不时会到家里来看她,给她买一些新衣服和文具用品。虽然她走后,这些东西多半会被妹妹抢走,但是,在她的心里,还是会因为有人关心她而高兴,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和妈妈有关的。 后来她出嫁之后没多久,忍足琴子阿姨就搬回了大阪,隔的远了,虽然经常联系,但是关系毕竟淡下来了。 她出事的那个晚上,爷爷独排众议,坚持只肯把她送到忍足家的东京私立综合医院,让忍足侑士医治,而不是柳生家的日本综合医院。 她模糊的记得,忍足爷爷的有两个孙子似乎是深棕色头发,其中一个叫忍足谦也的因为和幸村一起打网球,让她记住了名字,还有一个比较小的,她就实在是想不起名字了。 不过,今天这个男孩是深蓝色头发,那么,他肯定就是忍足侑士了。 对于忍足侑士这个人,她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她是忍足琴子阿姨的儿子。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是前世时奋力抢救她的人,即使到了最后一刻,很多医生都放弃了,他都在她耳边不停地鼓励她,让她不要放弃生命。 他对生命的尊重是她最佩服他的地方。 或许是菡瑾看着小男孩的时间太长了,小男孩抬起头,对着她绽开了一个很可爱的笑脸。 菡瑾其实已经开始发呆了,被他的桃花眼一看,知道自己失态了,脸顿时红了起来。 几位长辈留意到了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聊天话题转移了过来。 忍足爷爷看着自家的孙子,有点自得地向好友柳生吹嘘道:“你看,我家侑士比你孙子厉害吧?” 柳生爷爷想到了刚才在书店和路上时,他家孙子和柳家小女孩之间“冰”得不能再“冰”的互动,顿觉丢脸异常,他家孙子长得又不比忍足家孙子长得难看,为啥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部分阅读 遇会如此不同呢?他假咳一声:“你家孙子还真是有你年轻时的风范。” 意思是讽刺忍足爷爷年轻时太风流,不过,忍足爷爷却把这当成了赞扬的话,大手一挥:“哪里,和我当年比,还差得远呢!” 柳生爷爷脸色暗了暗,没说话,不过,柳爷爷忍不住了,他轻咳两声:“两位不要忘了,你们调侃的是我家孙女,我可没同意。” 忍足爷爷笑得很开心:“翔泰,你就不要装了,你家小菡瑾上次可是和迹部家的景吾玩的很开心呢!怎么,这么快就瞒着我们这群老朋友和迹部老家伙定亲了?” 柳爷爷深知好友的脾气,只是无意调笑,只是冷哼一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谁家孙子有这个运气娶我家菡瑾,就要看他本事了。” 菡瑾在旁边听得很不好意思,虽然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是前世从谈恋爱开始,她就只交过幸村一个男朋友,从未如此尴尬过。这些爷爷认为他们只是小孩子,谈天便有意开几个孩子的玩笑,来消遣时间。 只是她一个人还好,但是还有两个同龄人在此,爷爷最后那句话,实在是有自大之嫌。她虽长得不难看,但是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尤其是现在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菡瑾犹豫半晌,最后,在长辈们调侃的眼神下,慢腾腾地站了起来:“爷爷,我先回房间看书了。” 这到没什么,不过,今天这个柳生老先生本来就因书的事才会偶然跑到柳家来的,这会儿菡瑾提到“书”字,原本就惦记在心上的老爷子立刻激动起来:“哎……那个柳家小娃娃……刚刚那本书……你可一定要让给爷爷我啊……” “柳生爷爷,”菡瑾觉得有些无奈,“那本书我是不会让的,我以后还有用的。” “哎……这本书爷爷真的很想要啊……”柳生爷爷已经接近赖皮了。 “……”菡瑾觉得,变成小孩子的不是她,是眼前这个老人。 忍足爷爷好奇了:“什么书啊?值得你这么厚脸皮跟个小孩子闹?” “你还问什么书?”柳生爷爷见柳家小女孩一直不肯松口,再听旁边老友不知所谓的问题,更是怒从中来,“就是怀特教授的那本分析……” “什么?!”忍足爷爷大叫起来,“那本书……居然是……” “不只那本书,还有你一直想要的……” 于是,在两位老人的怂恿下,菡瑾挑的那些书都被搬到了小会客室。 在两位医痴啧啧的称赞声中,焦点又落到了菡瑾身上,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她只得再次坐下来。 菡瑾毕竟不是孩子了,前世也有两年不到的时间一直在研究医学方面的书,再加上做翻译工作时,也曾得到几位医学大师的指点,在挑书方面,她还是有自信的。 庆幸的是,几位爷爷没有过多的纠缠为何菡瑾会选外文书这件事。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小孩子随手找到的,只是运气好而已。 不过,一堆的医学书倒是让人吃惊不小。 爷爷沉吟半晌,问道:“菡瑾想学医?” 菡瑾抬起头,坚定地点了点头。 爷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想学就学吧,有什么不会的,以后可以问这两位爷爷。” 柳家是大家族,经营的事业很多,涉及各行各业,却独独没有对医学方面的投资,菡瑾选择学医,对想培养继承人的爷爷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可是,爷爷却没有反对,反而大力支持她,这让她相当感动。 吃过午饭,三个老人下棋聊天,孩子们被打发出来逛院子。 菡瑾作为主人,自然免不了领着两人到处转。 因为菡瑾是女生,加上心理年龄已经不小,不会像一般小女孩一样胡闹撒娇,大方的样子倒是一下子博得了两个男孩子的好感。 都是小孩子,纵然菡瑾不是很喜欢柳生,但是,还是能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听着两个男孩子聊天,偶尔插几句。 忍足侑士靠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笑得很开心:“说到运动,不知道柳生君在学校加入了哪个社团?” 柳生比吕士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彬彬有礼地答道:“我加入了学校的网球社,其实我比较喜欢高尔夫球,不过,学校并未开设此社团,而且我的身高和年龄也不适合。” “那真是巧了,”忍足眼睛亮了起来,“我和堂弟谦也也加入了学校的网球社。” “嗯,我们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可以切磋一下,”柳生小小的个子,说出的话却像大人一样,让菡瑾不觉为这些小孩子的早熟汗颜。 前世的时候,她被接到爷爷家已经12岁了,本就有些自卑和不喜言语的她,更不可能融入这些世家子弟之中,对这些人,从头至尾都比较陌生。幸村精市和真田透和这些人从小一起长大,难怪到最后,所有人都会不问理由地站到他们那边。 “柳桑、柳桑……菡瑾……” 菡瑾醒悟过来的时候,发现忍足和柳生都看着自己,她一下子又尴尬起来了。 忍足看出了她的窘境,轻咳一声替她解围:“不知……柳桑……参加了什么社团?” “叫我菡瑾吧,”叫姓很别扭,可能是以前没怎么和同龄人相处,叫她姓的时候,她老觉得不是在叫她,“我暂时没参加什么社团。” “这样啊,”忍足笑了笑,“那菡瑾有喜欢的再加入吧,菡瑾学校有什么好的社团吗?” 菡瑾愣了愣,回来这里两天了,她都没有关注过周围的事物。而且印象中,由于家里面继母诸多苛责的缘故,小学的时候,她只要一放学,就得赶回去做家务,并没有参加什么社团。 菡瑾像个傻瓜一样摇了摇头。 柳生开口了:“菡瑾在哪所学校?” “绿川第一小学。”菡瑾答道。 “绿川一小的插花、将棋社都比较有名,菡瑾可以去这些社团看看。”柳生微笑回答。 “哦哦,谢谢。”菡瑾点头致谢。 最后,菡瑾被柳生爷爷缠得没办法,同意先将书借给他和忍足爷爷私下复印、传阅,他才得意地走了。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拐那本书,两位老友深知他的本性,没和他多计较。 倒是菡瑾,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柳生走后,她和忍足之间的气氛热络起来了。 菡瑾先问候了忍足琴子,得到对方淡定地笑意之后,菡瑾知道了,对方似乎对自己并不陌生,看来琴子阿姨也向对方提起过她。 而忍足则是经常听母亲提起这个叫柳菡瑾的妹妹,今天见到了以后,发现她出奇的小,可能是太瘦了,衬得一双眼睛大大的、水水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和家里那个野蛮的姐姐一点都不一样。特别是刚刚柳生比吕士在场的时候,小妹妹只亲近他的样子,让他尤其有了一种作为哥哥的自豪。他们家族虽然庞大,几个叔叔婶婶却没有给他生下一个妹妹,这个遗憾被填补了。 两个人聊得非常开心,临走的时候,忍足侑士还很郑重地邀请菡瑾去他家玩。 想到琴子阿姨对她的照顾,还有忍足侑士给她留下的好印象,菡瑾欣然接受。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菡瑾还是很开心。 重生以后,很多事情都开始往好的地方发展。 或许,重生也不是那么可怕的。 沙漏(一)(捉虫) 考了好几天的试,菡瑾就这么交卷晃荡了好几天。 隔了一个星期天之后,考试的卷子陆续发下来了。 菡瑾毫无疑问地以全科满分的成绩夺得了年级第一的位置。 以前的时候,她成绩虽然不错,但是也只能在班级10名左右徘徊,这次突飞猛进,新的班主任非常开心,少不了把她叫到办公室表扬几句。 再次到办公室的时候,情况已经和上次不一样了。 同学们羡慕的眼神,办公室里老师微笑欢迎的话语,这一切,却让菡瑾心头涌上一阵阵寒意。 这就是人哪! 老师桌上有一叠厚厚的卷子,内容和他们班刚发下来的算数卷是一样的,应该是c班还没来得及发的。 菡瑾是b班的,b班和c班同一个算数老师,今天她们比c班早了一节课。 算数老师的脸一如既往的和蔼,就前班主任事件之后,她对学生一视同仁的态度让菡瑾很有好感,不会因为“私生女”的流言看不起她,也不会因为爷爷的关系讨好她。 老师跟她说了几句继续努力的话,鼓励她不要满足现在的成绩,可以学习更多的东西,如果以后做题的时候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到办公室问老师。 聊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老师,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菡瑾下意识地转头,妹妹茗雅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一脸看见怪物的样子。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这种情况下见面。 办公室里的气氛诡异起来,虽然“私生女事件”并没有流传出去,当日在场的老师却都猜出了真相。 菡瑾不想让人家妄加揣测,向老师鞠了个躬,以上课为名,急急匆匆离开了。 比起真田透,她面对茗雅的时候,心情更为纠结。 这是她的妹妹,虽然她们从小到大都不亲近,但是,她从来都没想过,她会害她,会这么盼着她死。 她不会怪她串通真田透破坏她的婚姻,间接导致了她和孩子的死,但是她无法原谅她在她死了之后,还要去贪图爷爷的家产,去害爷爷。 她想问她,如此对待一个老人,你的心里就不会觉得不安吗? 可惜,没有人会回答她这个问题了。 原来的世界里,她死了,这个世界里,茗雅还小,不能回答她。 可能这个问题,永远也不会有人回答她了,因为,她不会再让历史重演了。 预备铃响起来了。 菡瑾吸了吸鼻子,从楼道的小角落走出来,开始往教室方向走。 走廊里的学生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打打闹闹。 菡瑾躲闪之余,不觉叹气,纵使时光重来,她却已经无力再去享受这一切美好了。 曾经无数次遗憾过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曾经设想过几千次几万次重来之后她会如何如何。到现在,真正重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的心,老了。 菡瑾在转弯的地方停了下来,正确地说,是被人截下来的。 妹妹茗雅一脸怒意地看着她:“柳菡瑾,别以为你这次考了第一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爸爸永远不会承认你的。” 菡瑾没忘记扫过c班试卷的时候,第一张上鲜红的圈圈和那个惨不忍睹的分数,那是茗雅的卷子。 那么,这是迁怒吗? “我没想过要爸爸承认。” 如果说,前世孩提时的她曾经奢望过父爱的话,那么,这一次重生后的种种足以让她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 她的父亲啊,甚至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竟然如此没担当。 可能还会难过,可能还会心痛,但是,她对她的父亲,是真的无所求了。 “你……”柳茗雅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顿时语塞了,“别以为爷爷护着你,你就嚣张……你这个不要脸的私生女……” 大家都已经回到教室了,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转弯处,异常显眼。 空空荡荡的走廊里,茗雅的叫声显得格外刺耳。 菡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慢慢地弯下了腰。 就像一个疯子。 柳茗雅被她疯狂的样子怔住了,觉得恐怖异常:“你……你笑什么……” “哈哈……” “你到底笑什么?” “我笑你……笑你……”菡瑾直起了身子,阳光下,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你回去问问你妈妈吧,谁是私生女……不要再到处丢人现眼了……” 柳茗雅是一个早熟的孩子,她4岁的时候,就知道跟着妈妈在人后欺负自己的姐姐了。 她不怕姐姐告诉爸爸,因为她会向爸爸撒娇,她也不怕哥哥讨厌她,因为哥哥会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偶尔和姐姐抢抢东西,是很正常的。 所以,柳菡瑾的话她听懂了,而且,听得很真切。 然后,她愣在了当场。 菡瑾不紧不慢地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转过这个弯,她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柳莲二。 她没看见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告诉她,他都听见了。 “不要欺负茗雅,有什么事冲我来。” 菡瑾的耳边,这句话响起来了。 她径直地走着,她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 她知道,柳莲二此时的眉头,一定是紧紧地皱着的。 柳莲二,一直是一个好哥哥,很好很好的哥哥。 但是,有些事,你做这个哥哥的阻止不了,就像有些错,你这个做哥哥的永远也没办法帮忙承担一样。 考试之后的第3天,他们又迎来了家长会。 作为一年级生的菡瑾,在别人看起来,这也算是她的第一次家长会。 家长会那天,家里的人都很激动。 早川奶奶为她准备了漂亮的洋装,爷爷也穿的相当的正式。 这次家长会,是一到三年级的学生一起开的。 第一排坐的都是考了第一名的学生的家长。 一年级的第一名是她,二年级的第一名是柳莲二。 爷爷拉着她走进会场的时候,无可避免的遇见了爸爸和芸姨。 茗雅和莲二手拉着手,爸爸和芸姨则分别站在两边,各拉着儿子女儿的手。 不知道是茗雅讲了什么话,引来了一家人的哈哈大笑。 他们笑得真开心啊! 爷爷拉着她一声不响地走向第一排的位置,菡瑾转过头,刚好来得及看见这一家人,特别是芸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 她对着他们微笑。 一年级靠着二年级坐,菡瑾和莲二还有一个三年级的女生就这样坐到了学生席第一排,并且,坐在一起。 遥遥望去,爷爷也和爸爸芸姨坐到了一起。 菡瑾耸肩,学校果然很会安排。 “哥哥,”菡瑾开口了,“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也会这样并排坐在一起啊。” “……”莲二看着台上发言的老师,不接她的话。 “哥哥,”菡瑾不理会他的冷漠,继续自顾自得说着,“我考了全科第一,妹妹只考了全年级倒数第一啊。” “……”莲二依旧没有说话。 “其实,我觉得,有句话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说的就是妹妹吧!呵呵!” “……” “你不和我说话不要紧,我今天只是想要告诉你,”菡瑾顿了顿,话里透出丝丝寒意,和刚刚微笑的样子截然相反,“让柳茗雅停止那些无聊的散布谣言的‘活动’,有些事情,真相是不容推敲的……” 这下柳莲二坐不住了:“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的话吓吓妹妹可以,我是不会被你骗的。” “哥哥,”菡瑾定定地看着他,“我说的是真相,不是吓人的鬼话。” “哼……” 嘛,不相信啊。 没关系,真相不是你不相信就能掩盖得了的。 校长叫到了她的名字,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次考试,因为题目都比较难,一到三年级,各科考到满分的人少之又少,全科满分的就只有菡瑾一个。 菡瑾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领奖台,听了一通校长繁长冗杂的溢美之词之后,走下领奖台,刚好和上台领奖的莲二擦肩而过。 沙漏(二)(加内容了) 在校长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家长会散场了。 结束之后,家长们少不得要聊聊天。 成绩不好的孩子的家长遇上认识的人,发现对方原本看起来似乎很木讷的儿子或者女儿竟然考了年级前20名,总少不了要略带酸意的恭维几声。 神奈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同一所学校里上学的同龄人,大家父母年纪相近,认识也不是奇怪的事。 菡瑾抱着鲜红的证书在人群中穿梭着。 她人个头小,穿过人群,只能看见一对对长长的腿在不停地移动着,却看不到人的脸,找不到爷爷。 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还要防着粗心大意的家长踩到自己,不一会儿,菡瑾就气喘吁吁的了。 无数人往门口涌着,现场秩序虽然算不上乱,但是,对于向菡瑾这种找不到家长的孩子来说,也是够呛的了。 菡瑾没几下子就被逼到了礼堂的安全出口处,看着拥挤的人群,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安全出口虽然也可以通到外面,却是通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的,因为布局问题,从小树林回到礼堂正门,必须绕一个大圈,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很长,菡瑾想走,又怕爷爷找不到她担心。 “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死贱人生的小贱人……”尖利又熟悉的女声,让菡瑾下意识地回头,她讨厌这个声音,更讨厌这个声音的主人。 她可以在很多年后云淡风轻地谈起母亲的死,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和这个女人有过多近距离的接触,远远看着还可以,只要一和她说话,心里就会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搬回爷爷家之后,她想了很多很多,为什么自己会得到命运如此不公平的对待…… 不知为何,总是不可避免的想到这个女人。 或许是她偏激了,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这个女人不存在,是不是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婚,是不是她就可以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是不是……妈妈……就不会死…… 前世的时候,在幸村和真田透所谓的“这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很幸福”的论调下,盲目地逃避这些人,可是这一世,她不想再逃避,也不想再原谅。 她的死,足以说明,这个世界上,以德报怨的人,永远不会有好下场。 安全通道里的窗户开着,已是五月天了,风从窄小的窗子里透进来的时候,菡瑾还是觉得很冷,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离菡瑾三步开外的地方,芸姨拉着妹妹茗雅的手,一脸怒意地看着她。 她们站在阳光里,菡瑾站在阴暗处,看向她们时,眼睛被灼得生疼,泪意上涌。 菡瑾连忙别开脸。 其实多多少少猜到了芸姨恼火的理由。 茗雅的成绩不好,家里人又很宝贝她,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前世的时候,菡瑾每次只要一不小心考的好了,回到家之后,就会成为芸姨的出气筒,不说是一顿暴打,至少也要身上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饿上一两顿。 现在的芸姨,就是一只见人就扑腾的野狗,急需找人发泄怒气。 人是不能和畜生计较的……这是常听见的一句话,不过,菡瑾却不这么认为。 她别过脸,不去看那母女两的嘴脸:“死贱人和小贱人叫谁呢?” “死贱人当然叫你妈,小贱人叫你……”芸姨脱口而出。 菡瑾抿嘴笑了起来。 这是她前世时,没事在网上瞎逛时找到的搞笑对话。说话的人设了一个局,让接话的人跳,在她前世16、7岁左右,是很流行的对话,那个时侯基本上没有人会上当,但是,在这个她还只有6岁的世界里,显然这句话还没成为流行。 芸姨察觉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她气愤异常,开始口不择言:“你这个小杂种……你妈是不要脸的贱人,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生了你……” 狰狞……就是此时菡瑾眼中芸姨的形象…… “柳芸子小姐,”菡瑾脸上还是挂着笑意,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记得,你老公好像天天在找我这个杂种家的爷爷,事务所没事吧?要不要我这个杂种帮你们求求情啊?” 菡瑾故意提高声音说出了“杂种”一词,她可没看漏,芸姨和茗雅身后,一起走过来的爷爷和爸爸。 看样子,是说动爷爷借钱了呢…… 她不会像妈妈那么善良,因为善良……只会让她再次坠入万劫不复的地域……死亡时的那种疼痛和恐怖……她不想再次经历了…… 柳芸子从来没想过,一个经常被她打骂的小孩子会如此伶牙俐齿…… 丈夫的会计事务所出事了,若不拿钱堵住对方的嘴,就要被人告上法庭了,这一告,估计是免不了牢狱之灾的了。 家里的经济状况不错,却实在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偏偏柳氏企业的钱还都掌握在老头子手上,这让她恨得忍不住咬断牙根。 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子就是喜欢那个女人生的这个小孩,明明……她的莲二和茗雅要比那个女人的孩子可爱很多……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柳茗雅看不惯妈妈被柳菡瑾气得直哆嗦的样子,直接扑到了菡瑾身上,揪着她的头发,抡起拳头就开始打她:“叫你欺负我妈妈,我打死你!” 菡瑾没想到这只小的考拉会扑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按倒在了地上。 背部着地,手肘直接撞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头皮也被妹妹拽得生疼,菡瑾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茗雅的体积很大,就这么压在菡瑾身上,菡瑾觉得浑身疼得慌,不由得也开始挣扎起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厮打起来。 菡瑾力气小,茗雅却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打人家的脸,照着她的脸就是几记耳光,直打得菡瑾头昏脑胀的。 菡瑾也不示弱,妹妹肉多,就在她身上死掐。 趁妹妹疼得直咧嘴的时候,指甲毫不犹豫地在她脸上划过。 前后之间,也就几秒的功夫。 爸爸和爷爷就在几步之外,爷爷不曾反应过来,爸爸倒是吓了一跳的样子,连忙跑过来想分开她们。 芸姨尖叫着,要爸爸打死她。 爸爸一边扯开身上的芸姨,一边努力把贴在一起的两个小不点分开。 场面一时极度混乱。 在礼堂里安全出口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一幕小小的插曲无疑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还没走的家长们纷纷聚拢过来,很多人认出了“那个刚刚上台领奖的小妹妹”就是菡瑾,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或许是嫌场面还不够混乱吧,刚刚被老师叫走的柳莲二也过来了。 莲二一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妹妹脸上被抓的到处都是血印,爸爸在拼命扯着妹妹,妈妈在一旁阻止,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他愣了一下,立刻也加入了战局。 几步冲上去,抓住了菡瑾的手,让她的指甲从妹妹脸上离开。 这个时候,爸爸本来抓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已经够吃力的了,只能勉强控制的局面因为莲二的加入再次陷入混乱。 菡瑾咬住嘴唇,忍住了被妹妹打出的晕眩感,一把收回自己的手臂,把莲二的手一块扯了过来,对着莲二的手就咬了下去。 死命地咬着,直到嘴里传来腥甜的味道,也没有松开。 耳边隐隐能听见莲二疼痛的抽气声。 “住手,你们都当我死了是吧!”混乱中,爷爷愤怒的声音显得格外遥远。 不过,显然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互相厮打着的几个人停了下来。 趁着芸姨愣神的当口,爸爸一把把茗雅扯了起来,菡瑾觉得身上一松,牙齿慢慢松开了。 好不容易分开了两个人,菡瑾晕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芸姨一个巴掌朝她甩了过来。 爸爸被吓了一跳,脸色惨白,连忙握住了芸姨的手腕。 “你干什么?我要打死这个小杂种……”芸姨的叫声已经接近凄厉了。 “芸子……你……父亲在你后面……”爸爸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你还想不想要钱啦……” “父亲在又怎么样……我就是要打这个口没遮拦的小杂种……” “你住手……” 于是,在推推搡搡之间,爸爸推了芸姨一把,芸姨没注意,往后踉跄几步,站在她后面的妹妹下意识地往后躲…… 她的身后,是楼梯。 然后,妹妹……从楼上滚了下去…… 一瞬间,哭声,叫声汇聚成一片…… 菡瑾默默地看着这一家人的闹剧,心里无比平静。 这一切,只是开始而已。 每一个侮辱妈妈的人,都应该付出代价。 沙漏(三) 菡瑾撑着楼梯的扶手,怔怔地看着楼梯下乱成一团的一家人。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一个人的表情,心疼的,愤怒的,紧张的,悔恨的…… 明明离得很近,却又好似隔了很远。 居高临下,每一个人,都变得遥远而又渺小。 他们的痛苦,她感觉不到。 她开始有点体会到父亲和幸村的心情,可能,对于不重要的人的性命,每个人,都会残忍。 茗雅刚开始似乎被摔晕了,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的时候,她开始干嚎起来:“呜哇……妈妈……好疼啊……” 一时间,家人又忙活起来了。 芸姨搂住了茗雅,哭喊着:“我的孩子……茗雅,你不要吓妈妈……” 爸爸抬起头,朝还愣在那里旁观的人咆哮着:“快,你们快叫救护车……” 混乱之中,菡瑾的视线和下面那群本应该被称作她的家人的人撞在了一起。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带着深深地厌恶,以及浓浓地恨意…… 即使亲如她的生父,也是掩不住地责备。 这是她的错吗? 人群里跑出来一个人,像是学校老师的样子,看见这个场面,忍不住大叫起来。 这声叫,打破了寂静的场面。 菡瑾身后的人群开始马蚤动起来,有人不断地从她身边经过。 轻轻地,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抬起头,看见了爷爷一如既往慈祥的面孔。 她想对着他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然后,一阵晕眩袭来,她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直至,什么也看不见了。 菡瑾正在做一个很甜很甜的梦。 梦里,妈妈带她去了很漂亮的游乐园,给她买了冰淇淋。 她开心地笑着,跳着,硬拉着妈妈撒娇,要她帮她买一个毛茸茸的熊宝宝玩偶。 妈妈被她缠得受不了了,点了点她的鼻子,拉着她的手带她走进了那家店里。 菡瑾如愿以偿地接过了售货员阿姨递给她的熊宝宝玩偶,抬起头,正想对着妈妈笑,却发现,刚刚还拉着她的手的妈妈不见了。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不要吓小瑾啊……” 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满是玩偶的商店突然间变成了爸爸和芸姨居住的那个家。 然后,那个微笑着的售货员阿姨的脸,慢慢地变成了芸姨狰狞的模样。 芸姨抬起了手,眼看就要一个巴掌打下来,菡瑾连忙后退,匆忙之中,手上的熊宝宝“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菡瑾蹲到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捡。 她刚拉到熊宝宝的手,那只手就开始变大,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手臂。 菡瑾顺着手臂望去,发现原来熊宝宝躺着的地方,变成了妈妈…… 妈妈,此时正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 菡瑾感觉自己嘴巴里涩涩的,虽然是在做梦,但是她还是觉得很真实。 她抬起头,看见爸爸正站在楼梯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母女两个。 芸姨尖叫起来,一把扯过旁边的哥哥妹妹,嘴里絮絮叨叨说着难听的话,把两个人往里面的房间带。 没有人愿意帮助她们。 救护车……救护车…… 为什么没人叫救护车……为什么…… “救护车……救护车……妈妈,救护车就要来了……你这次不会死了……” 白色的病房里,菡瑾小小的身子缩在病床上,嘴巴里不停地念叨着。 柳爷爷探下身子,侧耳听完孙女讲话的内容,在好友的注视下,直起身子,不由得长叹一声。 柳生爷爷知道柳家的情况,听见好友的叹息,也不觉蹙起了眉头,柳家这个儿子,败家也就算了,娶了个那样的女人,居然虐待丈夫前妻的女儿。 敲门声响起,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进来一个年轻的医生。 柳生爷爷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点点头,对着病房里的两个老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出去。 柳爷爷向柳生爷爷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昏迷的孙女,觉得她暂时不会有醒来的可能,于是就跟在后面出了门。 房门外的走道里,柳爷爷第一眼看见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火气立刻起来了:“哼,你还有脸来?” “父亲大人……不管怎么样……”柳景洪见到自己父亲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窝囊样,不管他预先练习过几遍,他总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吐出结结巴巴的话,“不……不管怎么样……茗雅都是您的孙女……您……您好歹也应该去看看她……她从那么高的楼上……滚……滚下来……” “我可没福气,有这样的孙女,”柳爷爷斜了他一眼,扬起了下巴,“我只有一个孙女,就是菡瑾。” “父亲大人!”面对父亲的坚持,柳景洪感到万分不满和不公平,明明都是孙女,为什么他的茗雅宝贝就要受到如此不公正地对待,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不服气,不知不觉中,他就提高了声音,“茗雅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她现在伤的很重……孩子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茗雅和莲二还都是孩子,他们需要长辈的疼爱……您不能这么不公平……” “我不公平?哼……”柳爷爷怒极反笑,“那我问你,都是孩子,你对菡瑾又什么时候公平过呢?” “父亲……”提到大女儿的时候,柳景洪多少有点顾忌,不过,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儿,他马上就硬气起来,“父亲,就算你包庇菡瑾,有些您不爱听的话我还是要说……菡瑾这个孩子太没教养了,今天要不是她故意惹是生非得罪芸子,芸子就不会为了打她和我争执起来,害的茗雅滚下楼梯……你都不知道,茗雅脸上到处都是抓伤,莲二一只手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她简直和她那个妈妈一样不可理喻……” “啪——”柳爷爷甩了儿子一个巴掌,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就是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 居然可以是非不分到这种地步,要不是他当时在场,真的会被他的话骗得团团转。 “你给我滚!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滚——” 柳景洪惧怕自己的父亲,因为他太严肃,对谁都是一副刻板的样子,但是,他却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暴怒的样子,一时,竟被吓傻了。 柳生爷爷连忙扶住老友,看着面前老友的儿子,摇了摇头:“景洪,你一直在强调你家小女儿伤得多么严重,那你知不知道菡瑾伤得怎么样?” 柳景洪愣了片刻,呐呐道:“她伤在哪里了……滚下楼的又不是她……茗雅是她的妹妹,她居然这么对她……” 柳生爷爷瞟了他一眼,示意身后的年轻医生递过来一本病历报告,直接丢到了他的手里:“柳菡瑾,6岁,初步检查,营养不良,胃病,身上有多处被人恶意殴打的新旧不一的伤痕。这次入院是因为轻微脑震荡……啧啧,不知道什么样的妹妹这么能耐,能把自己姐姐打成这个样子,听说还只是一个6岁的小女孩……” “柳生叔叔……茗雅她……她只是一时气愤……”柳景洪有些语塞,“茗雅从楼梯上滚下来了……伤得更重……还有莲二……被她咬得……” 柳生爷爷朝旁边站着的年轻医生使了个眼色,那个医生清了清嗓子,道:“柳先生,您的女儿柳茗雅只是身上有点擦伤,再加上小孩子扭打时被抓伤……而已……您的儿子柳莲二,伤口已经包扎过了。您的一双儿女,随时可以出院。” 柳景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能用的理由已经用完了,在其他人轻视地眼神下,脸慢慢地红起来了。 柳爷爷站直身子,疲倦地叹息着:“罢了罢了,反正现在菡瑾也和我住一起了,以后,让你老婆不要再来招惹她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夫妻了,走吧……” 菡瑾睁开眼睛的时候,没看到爷爷,倒是看见了忍足侑士。 她正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扭过头,脖子处的酸疼让她眼泪都出来了。 “呜……” 忍足正在看书,听见女孩子轻轻地呜咽声,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书:“菡瑾,你没事吧?” 躺在床上的女孩明明疼得不得了,却还是装出一副不疼的样子,牙齿咬住下嘴唇:“没事……呜……侑士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啊……妈妈听说你出事了,带我来看你的……”忍足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笑着回答道,“妈妈说你醒来或许会想吃水果,她和姐姐去买水果了。” “哦……” “菡瑾,刚刚妈妈走之前说,你醒了就要叫医生来看一看,”忍足从椅子上跳下来,“我们按铃叫医生吧。” “嗯……” 菡瑾伸出了自己小小的手,不过,这里不是儿童病房,而铃的距离刚好是按照成年人的手臂长度设置的。 菡瑾身上到处都是伤,轻轻一动,扯到伤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来吧。” 忍足看不过去了,搬过凳子,准备垫着凳子伸手去按铃。 无奈身高不够。 在几次都够不到的情况下,忍足不知不觉中,蹭到了菡瑾的病床上。 总算够到了,忍足按下红色的按钮,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对看着他的菡瑾笑了笑,正要下去,却被一声怒吼吓了一跳。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处一个小男孩正瞪着眼睛,一脸气愤地看着他们。 房间里的气氛很糟糕。 迹部和忍足一左一右坐在床的两侧,眼神在菡瑾上方厮杀着。 刚刚迹部一脸铁青地从门口冲进来,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很不客气地质问菡瑾为什么会和一个男生姿势如此暧昧,然后没等菡瑾开口解释,就被很火大妹妹“受欺负”的忍足侑士哥哥一句不咸不淡地“干你何事”给顶了回去。 其实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无奈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家里都是被宝贝惯了的,双方说话都不对胃口,于是,就这么杠上了。 在这种大家族里,特别是闻名日本的迹部家和忍足家之间,爷爷辈的时候,两家就已经交往甚密了。迹部和忍足虽然只有7岁的年纪,但是,长年跟随在自家爷爷身边参加大小宴会的两人,对对方还是有印象的。只不过,由于两家社交圈子并不一致,迹部爷爷和忍足爷爷虽为好友,但无奈大阪和东京相距甚远,并不常见面。在这几次并不常见面的场合,两家小孙孙同时到场的几率更是少的可怜,故两人并非熟到了成为好友的地步。 在为数不多的见面中,碍于身份限制,两个人从未有过一次像这样近距离地真心对话。 不过,这次“真心对话”的结果显然是比较不尽人意的。 迹部不齿忍足“欺负”小女生,借按铃叫医生的名号爬到了病床上,忍足则不齿迹部“欺负”他妹妹,对着菡瑾大小声。 菡瑾刚开始还对两个人冒出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这个时候大家都是15、6岁或者是25、6岁的成年人,菡瑾还会猜测双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4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4部分阅读 方是在情敌见面吃醋什么的,但是,现在他们都是两个7岁的小毛孩,纵使再早熟,也有点夸张了。她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可爱的不得了的萝莉娃娃,以两个男孩子的条件,应该在同龄人之间也是极受欢迎的,实在没必要为了她这样一个黄毛丫头给互瞪眼睛。 到后来,关注的时间长了,菡瑾也就没有了什么奇怪的感觉。小孩子嘛,占有欲比较强,一旦发现和自己要好的人和别人成了朋友,闹闹别扭也是常有的事儿。 医生来了又走,可能是因为都是小孩子,倒是没有出现菡瑾所想的交代一堆注意事项的琐事。 护士小姐喂她吃完药,看了一眼病房里两个怒目而视的小男孩,窃笑着离开了。 菡瑾假装没看见她调侃地眼神,闭着眼睛装睡。 一会儿,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菡瑾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被轻轻地握住了。 一惊,急忙睁开眼睛,发现忍足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她,把她的手往被子里放。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忍足愣了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菡瑾,吵醒你了?我怕你手放在被子外面会着凉。” 菡瑾眨了眨眼睛:“没有,侑士哥哥,我本来就睡不着。” “忍足,把你的手给本大爷放开。”原本坐在床另外一侧的迹部跳了起来,“谁允许你抓住小不点丫头的手的。” 忍足本来要放开的手此时握得更紧了,朝迹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反正不是大爷你允许的。” “你这个家伙……” “我这个家伙怎么了……” “你们两个……”菡瑾翻了个白眼,不是她无聊,但是这种小孩子之间幼稚的互动,实在是太考验她这个成年人的神经了,要是再不出声阻止,她怕自己会受不了了。 正在这时,房门被“啪”地一声推开了,三个人的眼睛同时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门口处,一个手上缠着厚厚绷带的小男孩正站在那里,脸色很难看,程度却又不同于迹部,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他身上散发出的那浓浓地敌意。 他的眼睛在菡瑾被忍足握住的手上掠过,露出了鄙夷地神色。 比起那个家里的其他人,菡瑾对于柳莲二这个哥哥,谈不上多大的恨意。 虽然他不是一个很不合格的哥哥,但是不可否认,他也是那个家里少数比较正直的人了。即使再厌恶她的存在,也从未打骂过她,除了有时候表现出来的若有似无的厌恶,其实他并没有干过什么实质上伤害她的事。有时候事情牵涉到他“柔弱可爱的”茗雅妹妹时,他最多也只是警告警告她。 当初求爷爷把他写进族谱时,她也是考虑到了这个因素的,并没有盲目地听从幸村精市和真田透的话,劝爷爷同时把柳茗雅也写进族谱。 现在看来,把爷爷交给这个一根经到底的柳莲二,也不是多么坏的事情,至少,那一家人无法让自己的儿子或哥哥甩掉“责任感”和“同情心”,对一个老人下手。否则的话,她这个“正义感”十足的哥哥肯定第一个跳出来指责自己的家人。 菡瑾心里盘算着,脸上的表情也缓和起来:“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柳莲二听见那一声“哥哥”时不屑地哼了一声,可还是僵着脸走了进来。 菡瑾知道他的脾气,猜不出他来这里的目的,但是也不想和他多计较。 不过,菡瑾不计较了,可不代表在场的另两位小绅士不想计较。 忍足在自家妈妈的灌输下,比较了解柳家的状况,知道菡瑾在那个家里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再加上这个柳莲二比迹部更嚣张的态度,让本来就有点火大的他,更火大了。他操着一口关西腔,慢条斯理地开口了:“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柳家大少爷啊!怎么,你父母没教过你,进别人的房间前必须敲门?” 迹部则摸着眼角的泪痣,眼睛飘向柳莲二,扬起下巴,用一种不可一世的眼神看着他:“真是太不华丽了。” “你们……”柳莲二气结。 菡瑾原以为柳莲二又要和其他两个人杠起来了,毕竟,对于家人,柳莲二可是非常重视的。记忆中,12岁以后那个云淡风轻犹如神祗一般的少年,每次面对自己家人的问题,他都会打破自己平静的外表。 没想到,这次,他却出乎意料地什么反驳的话也没说。 菡瑾打量他半晌,在确定柳莲二如此隐忍肯定有事找自己之后,深吸一口气,对迹部和忍足笑了笑:“迹部,侑士哥哥,可以麻烦你们去找一下医生吗?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这明显只是一个支开人的借口,不过,像迹部和忍足这种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人来说,当然不可能拆穿菡瑾。 担忧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得到对方一个安慰式的笑之后,两个人极不情愿地出了病房。 “不知道会不会有事……”病房外,忍足沉吟着,不知不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会有事的,”迹部坚定地说道,“那只小狐狸,本大爷可不相信她会吃什么闷亏。” 脑海里浮现出了第一次见面时,她装可怜骗住几个爷爷的事情,不过,那个真田家的丫头确实不是很招人待见,所以他大爷也就勉为其难地帮她演了一场戏。 不过,这个忍足侑士…… 忍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迹部,同时也发现对方正在打量自己。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病房里一起对付柳莲二时的情景,不由得想到:这个家伙人还挺不错(华丽)的,看来也不是那么讨厌。 病房里,气氛却不是很好。 菡瑾看着局促不安又欲言又止地柳莲二,决定打破这个僵局:“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莲二抬头看了看她,马上又低下了头,半晌,在菡瑾以为他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却闷闷地开口了:“刚才那件事……对不起……我看到你和茗雅滚在地上……只是只是……下意识就以为……下意识就出手帮助茗雅了……” 菡瑾垂下眼睛,低声道:“我明白……” 下意识,多好的一个借口啊…… 为什么,每个人都选择,下意识地伤害她呢?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菡瑾觉得房里有点闷气,眼看柳莲二没有要走的打算,自己又不能出声赶他走,心里很不痛快。 “你……”柳莲二在气氛压抑到极致之前开口了,“你的血型是什么?” 菡瑾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时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嘴唇,道:“为什么问这个?” 柳莲二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刚刚……我路过时……听见爷爷在和柳生爷爷讨论我的血型……我……我是a型血……可是……爸爸和妈妈他们好像是……o型血……” 菡瑾明白了,o型血是不可能有一个a型血的孩子的。 也就是说,柳莲二不是芸姨和爸爸的孩子。 虽然震惊,但是菡瑾还是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她的声音里依旧淡淡地:“那么……这跟你问我血型又有什么关系呢?” 柳莲二有些惊惶地看着她:“爷爷说……你妈妈……曾经有一个男孩……据说是和我同一天生的……生下来以后……发现是个死胎……” 就算菡瑾再冷静,思想再成熟,此刻,也有点忍耐不住了。 柳莲二的话很明显,爷爷是在怀疑他根本就不是爸爸和芸姨的孩子,而是……爸爸和妈妈的孩子…… 她的,亲哥哥。 原来,妈妈还给她留下了一个哥哥,她亲生的哥哥。 难怪,前世的时候,爷爷会接受哥哥,把他的名字记入族谱。 她早该想到的,以爷爷嫉恶如仇的性格,怎么可能原谅爸爸的宝贝儿子。 脑子里一股莫名的声音在叫嚣着,菡瑾嘴巴里涩涩的,觉得有一种东西,就要从胸口涌出来了,她尽力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那么……你觉得爷爷说的话是真的吗……或者说,你希望真相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柳莲二把脸埋在膝盖里,整个人蜷缩起来,“但是我知道,爸爸和妈妈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这么做的……爸爸妈妈,他们对我很好,非常好……” “既然如此,你还来我这里找什么真相……听你话里的意思,不管我这里的真相如何,你都不会离开你的家人,认我这个妹妹,不是吗?”菡瑾的脸色难看起来,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我……”柳莲二被质问地词穷,不敢看向菡瑾,只低着头说话,“我只是觉得,经过你的证实,我可以更放心……即使我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儿子,只要我不是……我也可以……也可以……” 也可以什么?也可以活得更坦然,更自在吗? 菡瑾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上,就像被一桶水兜头淋下,一股寒意,从骨头里透了出来,冷得她全身发抖。 “你不用担心,我妈妈和我都是o型血。” 柳莲二如释重负地离开了病房。 菡瑾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开始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直至,笑到岔气。 菡瑾靠在病床上,望着一室的白色发呆。 柳莲二……你明明知道……妈妈是被那两个人害死的,她死的那一天,你也在场。 以前,我可以原谅你,因为你只是芸姨的儿子,但是,现在,在你知道自己可能是妈妈的孩子的情况下,还是这样对待妈妈,我无法原谅你。 即使,我几乎能够确定,你是我的亲哥哥。 我不会把真相告诉你,我要你为了你对妈妈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你现在对妈妈的厌恶有多深,以后,你要承担的愧疚就会有多重。 真是可笑啊! 命运 菡瑾转学了,毫无预警的。 那天,爷爷告知她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在和早川奶奶学插花。 这一个学年里,除了重要的考试,她基本上没怎么去过学校。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的身体较一般人的要差很多。住院期间,在柳生爷爷的建议下,爷爷欣然同意让她休学回家休养。 原打算成绩跟不上,再上一年的,不过,期末考试的时候,菡瑾再次以满分考到了第一的名次。 要说转学,菡瑾也没什么留恋的,本来就和同学格格不入的她,对这种东西无所谓。 转学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特别是这一学年开始时的那场家长会,她和那一家人在学校…… 不过,让菡瑾没有想到的是,爷爷竟会提出,让她转学到南湘南小学校。 南湘南小学…… 这个名字菡瑾并不陌生,甚至说,已经熟悉到了不能再熟悉的程度。 这是幸村精市的学校,正确地说,这是有幸村精市和真田透在的学校。 菡瑾手里的花,一枝一枝地落在了地上。 在早川奶奶诧异地眼神下,她来不及收拾自己脸上惊惶的表情,向爷爷行了一个礼,道:“爷爷,我不想去南湘南……” “为什么?”爷爷直直地盯着她,目光深远而悠长,仿佛看到了她的心底最深处。 “因为……”菡瑾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早川奶奶收拾完散落的花枝,向外退出去。 开门的一瞬间,冷风从门外灌进来,菡瑾不由得抖了抖。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已是3月天了。 离她重生,就要有1年了。 在这一年里,菡瑾深居简出,以调养身体为由,甚少外出。 爷爷和朋友们的聚会,只有到了避无可避之时,她才会勉强出席。 好在,她身体不好的事情几个爷爷都知道,都没有怪罪她。 这一来一去,刻意回避掉幸村和真田两家,倒不是什么难事了。 迹部一直是在国外上学的,那次她出院以后没多久,他就匆匆赶回了英国。一年里,虽没有再见过面,不过两人倒是经常打打电话什么的,菡瑾喜欢迹部小大人般的说话方式,比起其他同龄人,迹部的成熟恰恰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忍足家常年居住在关西,有时节假日什么的,琴子阿姨就会带着一双儿女来看她。她和忍足侑士依旧保持着很好的互动,体贴入微的“侑士哥哥”让她让她这个“大人”自叹弗如。琴子阿姨的女儿忍足侑子姐姐,性格火爆直爽,老是大祸小祸不停地闯,给大家平添不少笑料。忍足一家的到来,每次都能给沉寂的柳家大宅带来不少生气。 爷爷最终有没有给爸爸钱,让他度过难关,她是不清楚的,不过,爸爸却并没有被人告上法庭,会计师事务所也没事,照常经营着。 菡瑾回学校考试的时候,偶尔还是能看见妹妹嚣张的身影从门口路过,不经意间,带着敌意的眼神就会飘到她身上,看来那次从楼梯上滚下去的事情,对她影响不大,更不可能留下什么阴影。 可能是出于害她住院调养了一个月的愧疚,柳莲二在学校里倒是对她客气起来,当然无法和妹妹茗雅比肩,不过较之前还是好了很多。现在的莲二,渐渐稳重起来,虽没有完全变成后来那种万事处变不惊的样子,却也有了雏形。 父母不是亲生父母的事实,还是给他造成了打击,这倒是不在菡瑾的意料之内的。原本的计划貌似有了不一样的效果,无论莲二如何粉饰太平,内心深处还是有疙瘩的,不管莲二是否是她的亲哥哥,他都不是芸姨和爸爸的儿子。诸如“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或者“他们为什么不要我我是怎么样到柳家的”这些问题足以让一个刚刚开始有独立思想的小男孩崩溃。 只是,这些和她的关系都不大,或许可以说,完全没有关系。 住院的那段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太小了,太弱了,一开始,她信誓旦旦所说的“报仇”之类的话,根本没办法付诸于实践。一个茗雅就能把她打趴下,她除了心理年龄和智商是一个成年人之外,并无其他值得称道的地方。 6岁的小女孩,能做的太少。 如果说,对待芸姨一家,她的报复可以冠上为妈妈报仇的名义,变得名正言顺,那么,她对幸村精市和真田透的敌意就是莫名其妙的,如果处理不好,反而会引来大家的反感,自己成为恶人,成全他们“好人”的名声。 现在想来,第一次见到真田透的时候,用那种幼稚的方式设计她,是她唐突了。幸好现在的真田透还没有日后八面玲珑的样子,那日的表现也并不讨人喜欢,否则,真要追究起来,迹部那一关,她就过不了。 是她被恨意蒙蔽了眼睛,一开始就有些偏离了轨道。 其实比起其他人,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她熟知所有的剧情。 12岁的她会在立海大附中遇到幸村精市和真田透,还有他们的朋友们。 两年之中,幸村所在的立海大网球社全国大赛两连冠,网球社的正选们身价大涨,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柳莲二一跃成为立海大最强三人组。 二年级的时候,她会和真田透分到一个班,成为同桌,经由真田透,她开始近距离地和网球社成员接触。 三年级的时候,幸村被查出患有急性神经根炎,好不容易在赛前治愈,立海大三连冠却还是惨遭滑铁卢。 接着,是立海大附属高中部。 16岁,幸村告诉她,他喜欢她,一直暗恋幸村的她欣喜若狂。在真田透的鼓励下,并且反复强调自己和幸村只是兄妹关系,自己不喜欢幸村之后,她接受了幸村。 22岁大学毕业,她嫁给幸村。 26岁,她带着孩子死掉。 如果一直这样顺其自然,她相信,她还会成为幸村和真田透的傀儡,而这场竞技决胜的关键只在于,她会不会再爱上幸村。 是的,只要她不再爱上幸村,不嫁给他,那么,他们的命运就会被改写,悲剧就不会再次重演。 她现在能做的,或者说只能做到的,就是等待,等待自己长大,长大到16岁。 等待是漫长的,却也是必须的。 因为,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幸村精市和真田透。 第一次那种近乎牵线木偶般被动的样子,和她计划中的程度相距甚远。 现在就见幸村,她的表现,还无法达到预期的水准。 或者说,她还没完全准备好。 是的,不管用多少种借口,她始终无法反驳她还在恐惧这个事实。 她恐惧着,恐惧着那两个毁了她一生的人。 不是因为她懦弱,只是因为人类本能地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的恐惧。 “小瑾,抬起头,”爷爷声音异常严肃,“告诉爷爷,为什么?” “爷爷,我……”菡瑾抬头,却刻意避过了爷爷的眼睛,“我只是不想去……没有理由……” “小瑾,你要记住,你是柳家的继承人,不管你将来想干什么,行医也好,经商也好,”爷爷的声音如洪钟一般,一句一句震撼着她,直直地落在她心底最深处,冲击她内心深处的阴霾,“你的气势,都必须配得上你的身份!” “爷爷……” “那么现在,告诉爷爷,你为什么不想去南湘南?” “是,”菡瑾昂起头,“因为那里有我最不像看见的人!” “也就是说,柳菡瑾,你是在逃避吗?” “我……” “你的理由我不接受,柳家的继承人,不能像个胆小鬼一样的逃避!” “是……” “大点声!” “是!” 入学的那一天,菡瑾成为班上唯一的转校生。 经过一年的调理,她已不复之前面黄肌瘦、头发稀拉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洋娃娃形象。 穿着精致的校服,早川奶奶帮她梳的公主头在她向新同学鞠躬问好的时候,由脸颊两边松散垂下。 她的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大家好,我是柳菡瑾,是从绿川第一小学校转过来的,希望以后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柳同学,第三排真田同学旁边还有一个位置,你就坐那里吧!” “谢谢老师。” 她微笑着走向第三排,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可爱女生,问道:“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再一次,所有演员重新就位,但是,这一次,游戏的节奏由她把握。 时间还长,不急。 同一时间,柳莲二也因为搬家的关系,转学到了神奈川第二小学。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成熟了很多。 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像诅咒一样,如影随形地缠绕着他。他不敢询问现在的父母,怕他们伤心,可是,又忍不住会想,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什么会抛弃他,他们是不是也在想他。 有了这种想法的他,觉得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家,背叛了现在疼爱他的养父母。 活在矛盾中,让他无比痛苦。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神经质地想到,就算知道自己和柳菡瑾是同一个母亲,他可能也不会这样痛苦吧。 “大家好,我是柳莲二,是从绿川第一小学校转过来的,请大家多指教。” “柳同学,第三排还有一个位置,你就坐到乾同学旁边吧!” “是。” 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一个带着眼镜的刺猬头男生扶了扶眼镜:“根据我的数据判断,你90%有不开心的事情,这件事情20%是因为转学,70%是因为其他不明原因,你的眼神告诉我,这件事情100%让你很困扰。” (请注意作者有话要说,有几个地方改过来了。) 回眸(一) 6月的天,天气已经微微有些热了。 平时走动倒还好,碰上一些体育课社么的,汗珠子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菡瑾不喜欢运动,更不喜欢流汗那种黏黏的感觉,再加上她的心智,早已过了多动症的年纪。时不时的室外活动课让她不堪其扰。 气上心头,干脆跑到柳生爷爷那里开了张病假条,向学校申请了体育保健课。 保健课只是叫着好听的,由校医室的校医老师空的时候来上上课,教导一些理论知识。只是一般情况下,校医老师都比较忙。所以这门课,等于说是被搁置掉了。 菡瑾很高兴多了很多自习课,可以看自己喜欢看的书。 以前,她的成绩一直只是中等偏上,这一世,因为比一般人多活了20年,用近乎作弊的手段,让成绩名列前茅。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会上国中,上高中,上大学……只靠前世学的,总有一天,她会跟不上别人的脚步。 前世的她,就这么碌碌无为浑浑噩噩的过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生命中,出现的最多的是幸村精市,生活中,主导着的还是幸村精市。她就像一个只会在一个圆圈里旋转地陀螺,被一根名为幸村精市的绳子抽打着,然后被动的旋转。 现在想起,都会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 和幸村在一起十年,她的勇气她的坚强,也随着对对方日渐的信任、日渐的依赖、日渐的爱,消磨殆尽了。 到南湘南已经有两个多月了,除了作为同桌的真田透,她也会在走廊上、楼道里时不时地碰到幸村精市。 三年级在二年级的楼上,偶遇并不奇怪。 可能是她这一年来的变化太大了,真田透已经不记得她了,每天都会很开心地拉着她聊天。 要不是多活了二十年,菡瑾绝对会被她的假意的善良所欺骗。比起一年前见面时的锋芒毕露,现在的真田透,已经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心情。明明不喜欢她抢了她班里成绩第一的位置,明明很讨厌她在班上同学中间受欢迎,但是,还是会朝着她笑。 菡瑾颇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比她小了20岁的女孩在她面前一套一套的表演,不免有些寒意,难怪前世她会斗不过她,7岁的时候,这个名叫真田透的女人,就已经学会了表里不一。 幸村有时候也会来班上找真田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真田弦一郎没有和自己最疼爱的小堂妹在一个学校,反而倒是幸村,时不时打着“哥哥”的旗号,到班里来巡视巡视。 说巡视一点都不夸张,虽只有3年级,幸村在学校却是风云人物了。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成绩优异,能力又强,网球很厉害。虽然只是小学生,但是小女 生们的爱美之心就已经暴露出来了。大家都是听着“白雪公主”、“灰姑娘”的枕边故事长大的,而幸村,无疑是南湘南最符合“王子”这个称号的人。 到这里,菡瑾就有些打心底里佩服真田透了。 记得前世的时候,为了和幸村在一起,她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老是会有女生来警告她,有时碰到激进的,还会朝她动手。 幸村频繁地来往在两个年级之间,但是,却从来没有见到真田透遇上什么麻烦,她照样和喜欢幸村的女生们有说有笑的。 菡瑾抚额,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太笨了,活到十几岁二十几岁,居然还及不上一个7岁的小女孩。 这真是一件悲哀至极的事。 幸村来找真田透的时候,也会和菡瑾打招呼。菡瑾用很标准的淑女式微笑回敬他,不去看他眼里闪过的若有所思的光芒,不经意又刻意地无视着他,淡淡地表情下,涌动一股喷薄而出的火焰。 菡瑾知道,以幸村的精明,其实是有点认出她了,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不过,她这种态度,显然是很合同桌真田同学的心意的。这点从对方一开始的防备,到后来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谈论幸村,可以看出。 初时,菡瑾对着真田透和幸村的时候,还会有些不自然,要么笑得过假,要么冷得太过。有时回到家想想,她自己都会为自己捏一把汗,幸好,对方那两个还只是小孩子,不会往太深处想。 有一段时间,菡瑾每天都要对着镜子笑上半天,练习如何让自己变现得更自然,看不出破绽。 那是她重生以后,过得最灰暗的一段时光,没日没夜的煎熬着,白天,面对着幸村精市和真田透的脸,逼着自己去笑,晚上,总是梦见自己被幸村推下楼时那种空洞而恐慌濒临死亡的无助。 有时,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都怀疑自己其实是个精神病者,有人格分裂症。 不过,谢天谢地,她还是挺过来了。 这一天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等班上的同学一走出教室,菡瑾就拿出了一本外文医学书,研读起来,时不时写写画画,在笔记本上摘录重点。 她的资质不是很好,将来要想在医学界闯出一番名堂,她必须比别人付出两倍甚至三倍的努力。 得到爷爷同意将来学医之后,她想了很多很多,不管她将来从事什么职业,她都必须是柳家的继承人,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仅能为爷爷做到的。 既然梦想和责任她都不愿放弃,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两者融合。 对于未来,她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构想。 下课铃响之后,菡瑾拿起书,起身往图书馆走。这堂课之后,是社团活动时间。 一路上,不少上完课回来的同学开心地和她打招呼,不断地跟她说着“柳同学,你辛苦了”之类的话,菡瑾一一礼貌地回应。 刚开学不久,菡瑾就主动要求担任了图书管理员的职位。这并不是什么美差,除了经常要在图书馆帮老师整理书架之外,还不能参加社团活动。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剥夺他们的活动时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一件事。偏偏学校有规定,每个班必须出一个人。老师愁眉苦脸,同学们死也不肯做这个苦差事。 菡瑾因为想不到要参加什么社团,于是就向老师要了这份工作。 结果可想而知,本来颇受男生欢迎的转学生,也赢得了班上女生的喜欢。 对于这些比自己小了20岁的小朋友的想法,菡瑾觉得很好笑。 其实图书管理员只是听着骇人,真正要做的事情并不多。书架那么高,她一个2年级的小女生,根本够不到,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在旁边为学长学姐搭把手,递递东西。 这天热得有些奇怪。 菡瑾才爬了3层楼,就已经汗流浃背了,平时的时候,根本不会这样。 这种天气,让菡瑾胸口闷得有些难受,无端地焦躁不安,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好不容易到了4楼,推开图书馆的门,一阵凉意扑面袭来,不消说,这里肯定开空调了。 先到的六年级学姐朝她比了个手势,菡瑾把桌上的几本故事书收拾了一下,放到了几个过刊借阅架上,她今天的工作就完成了。 社团活动时间,人总是很少的,即使是这种热得不得了的天气,小孩子也不会放弃难得光明正大的玩乐时间。 菡瑾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继续看书。 等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图书馆里的灯已经都被打开了,望向窗外,黑得可怕。 菡瑾抬头的瞬间,刚好看见一道闪电直直劈下。 她不喜欢闪电,这会让她想起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 小时候,被芸姨关在小阁楼里,周围黑得可怕,闪电落下时,她总是会怕它穿透那薄薄的一层屋顶,打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她就会像邻居家被闪电劈到过的大树一样,变得一片焦黑。 她刚到芸姨家,遇上雷雨天,她总会不停地哭。哭声大了,会被芸姨打骂,时间一长,有了经验,她就学会了躲在被窝里,捂着嘴巴哭,一边哭一边叫“妈妈”。第二天眼睛肿的像核桃,她不敢去餐厅吃饭,怕被芸姨看见了,打她,骂她。 整个雷雨季,她总是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第一年的雷雨季过去之后,第二年,第三年……碰上雷雨天,她总会胃疼。疼得在床上滚来滚去,疼到听不见打雷的声音。那个时侯,她还不知道疼的地方是胃,以为自己要死了,想哭又哭不出来。 不过,幸好,那时候的日子虽然难熬,可还是熬过去了。 菡瑾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问图书馆里的老师借了把伞,决定先回教室拿肉书屋,田中叔叔已经等在校门口了。这种天气,实在是不适合在学校用功。 图书馆和菡瑾所在的教学楼没几步路,冲出图书馆的时候,雨还没有下下来。这样就暂时用不到伞了,菡瑾不由得松了口气。夏天的雨,其实有伞和没伞一个样,雨从天上泼下来 ,任你多大的伞都挡不住。 菡瑾跑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人了,所有人的桌子包括真田透的都已经空了。 估计是老师发现下雨,提前结束了社团活动。 菡瑾手下不停,急急忙忙地把桌上的书本文具往肉书屋里扫,她要赶在雨下之前赶到校门口。 刚把肉书屋扣起来,窗外一道闪电劈下,刺痛了眼睛,还不等菡瑾反应,随着一声巨雷,教室里的灯一下子都暗掉了。 菡瑾吃了一惊,冲出来教室往门外跑。 走廊里也是一片漆黑,看向前面的教学楼,黑暗中已完全不见形迹。 应该是跳闸了。 想到这个结果的菡瑾倒是镇定下来,循着记忆开始摸索着往前走。 一片漆黑之中,菡瑾的肩上,猛地感觉一沉。 “谁?”菡瑾连忙扭头。 借着闪电落下的一瞬间,菡瑾瞥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回眸(二)(修) 菡瑾想尖叫,但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好像被什么堵在了喉咙里一样。 闪电很急促,一道一道地落下,男孩清秀美丽的脸,在这诡异又恐怖的光亮之下,显得飘渺异常。 或明或暗之间,菡瑾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来自地狱的魔鬼,索命地魔鬼。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靠近她曾经的丈夫,也他们唯一一次没有旁人在场的见面。 走廊里很安静。 菡瑾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只听见“刷”地一声,雨点开始洗礼这个世界了。 过道里,一阵一阵的风从不知名地方钻过来,几乎在一瞬间,空气中的热意被一扫而空了。 菡瑾浑身是汗,被风一吹,竟然有点冷,不由得抖了一下,脑子也清楚起来。 “幸村学长,请问您有什么事吗?”菡瑾压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转过身,面对他,状似不经意地挣开了对方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没什么事……”黑暗中,男孩子清润地嗓音异常清晰,“本来想去找小透的,没想到在教室里只看到了柳学妹……停电之后,看柳学妹慌慌张张的……想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而已。” 菡瑾刻意回避掉了他话里对自己状况的询问,轻描淡写道:“嗯,真田同学好像已经回家了,她肉书屋已经不在课桌里了。” 在这一片黑暗中,听觉异常的敏锐。 雷声,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汇合在一起,不停地冲击着她的鼓膜,她的世界很清晰,又好似被这些声音掩盖起来了。身在其间,却似与世隔绝。 她不喜欢这种无助地感觉,正确地说,她不该在幸村面前有这种懦弱的表现。 只是,一想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心情就难以平静了。曾经至爱的人,现在最恨的人,就站在自己前方,她必须全副武装。 好像没有听出她口气里的疏离,也可能是听见了却假装不在意,幸村继续说道:“呜……这样啊,可能是她先回去了……原本我今天有训练的,没想到会提前结束,没及时通知她啊……不过,柳学妹,你们班上都没人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我是班上的图书管理员,在图书馆帮忙的。”菡瑾尽量让自己说得言简意赅,又不像在草草敷衍。其实自到南湘南以来,幸村偶尔来班上找真田透的时候也会和她打招呼,但是两个人却从未有过更深入的接触。比起平时,这个热心到过分的幸村让她更不舒服。 “柳学妹是图书管理员啊,真是很厉害呢!”虽然看不见,但是菡瑾还是知道,幸村是在笑着的,“听小透说,柳学妹不仅成绩是班上第一,还很受同学欢迎呢!” “还好。”菡瑾的声音干巴巴的,她不想敷衍他,但是,她也不想给他自己很热情的错觉。 雨声忽大忽小,时间慢慢地滑过去了,天有些微微亮。 菡瑾面前的人,轮廓清晰起来,鸢蓝色的头发,笑意妖娆,风华绝代。 视线略过他的脸,菡瑾静静地看向小天窗上的水珠子。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少年,会长大成为多么可怕的存在。他的笑,对于爱的人,是何其的温暖,对于厌恶地人,又是何其的残忍。一如他的绝招一般,“灭五感”。 幸村精市,他的血是冷的。 雨渐止。 菡瑾向幸村行了个礼,道别:“幸村学长,如果您没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她想问他,他是否后悔过,后悔失手害死了她,她还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她和他们的孩子。可惜,这都是现在的幸村无法回答的。 菡瑾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就算前世的幸村站在她面前又如何,她难道还能问他,他是否爱过她吗?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去了。是啊,她对他的爱,已经无法回去了。 现在的柳菡瑾,和幸村精市,没有任何关系。 她和他,终成陌路。 走过几步,幸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柳学妹,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菡瑾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轻轻道:“没有,学长您多想了。” 你多想了,我没有讨厌你,只是……不想原谅你……只是,很恨你。 虽然死之前告诉他们,她不恨,但是,真的能不恨吗?答案是否定的。 恨他之深,正如当初爱他之切。 雨还是没有完全停掉,幸好,她问图书馆老师借的伞还在手上。 伞被撑开了,站在教学楼的出口处,菡瑾叹了口气,慢慢执伞走进雨帘里。 “柳学妹……”伞被晃荡了一下,菡瑾一愣,侧过身时,看见了和自己在一个伞下的幸村。 “你干什么?”声音里有了微微的恼意,任菡瑾脾气再好,忍耐力再强,碰上一个如此死皮赖脸的人,也有点吃不消了。 “柳学妹真是冷淡啊,”幸村倒是丝毫不介意她的冷淡,耸了耸肩,“我只是没带伞,希望学妹带我一程而已。” 菡瑾没说话,幸村认为她是默认了,很绅士地接过了她手里的伞。 于是,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往校门口走。 田中叔叔已经等在门口了,菡瑾示意幸村将她送到车前。 并不是她摆谱,一定要专车接送,实在是南湘南离家太远,又没有公车在两处来回,不方便所致。 不过,因为她是图书管理员,平时回家较晚,倒是很少有人知道她家里的经济状况。 田中叔叔算是家里的长辈了,菡瑾在这种非正式场合甚少和他客气,也不会去理会什么司机开门的无聊礼节。她朝车里的田中叔叔笑了笑,扭头对打伞的幸村说到:“幸村学长,谢谢您送我,伞我用不着了,您拿去用吧,这是图书馆老师的伞,请您记得明天送还给她。” “请问,”菡瑾才拉开车门,来不及钻进车子里,田中叔叔突然犹豫着开口了,“你是……幸村少爷吗?” 作为柳家世交幸村家的少爷,柳家自然不能失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5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5部分阅读 礼。田中叔叔虽然年纪不大,跟在爷爷身边的时间却已经很长了。这种特殊的天气,他身为爷爷的得力助手,自然不会把爷爷好友的孙子独自一人扔在校门口,少不得要专门走一趟,把这位少爷送回家。 菡瑾不想和幸村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却又没办法推辞,只得同意田中叔叔。 车上的气氛,一如她意料的,并不好,本来还表现得有些“聒噪”的幸村,整一条路上,除了一开始的几句不痛不痒的道谢的话,他就没开过口了。 菡瑾心里烦躁,自然没工夫理他,偶然间抬起头,看见他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探究的神色,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不免冷笑几声,她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一个小毛孩子看出名堂来,更不会被眼神所威慑。 毕竟,幸村,比起10年后20年后的你,现在的你,还嫩得很。 菡瑾只是在车里瞥了一眼幸村家的宅子,就迅速扭过了头。 和记忆中没什么不同,她对这栋古朴的宅子有着特殊的感情,毕竟,这里也曾是一个被她称作“家”的地方。 在这里,她度过了婚姻中最平静的一年。 幸村下车,彬彬有礼地向菡瑾致谢,还不待菡瑾说话,前方就传来一个甜甜声音。 “精市哥哥,你回来啦!” 这是最近常听见的声音,可能是菡瑾心里原因,总觉得这声音过于娇俏,少了很多孩童的稚气,多了几丝腻人的味道。 菡瑾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打算直接走人的,现在看来,少不得又要废些唇舌了。 果不其然,一会儿便听见幸村略带笑意地说道:“嗯,下雨了,是柳学妹送我回来的。” “柳学妹?”甜腻的嗓音在菡瑾听来有些微微的失落,不过并不明显。 “真田,是我。”菡瑾推开车门下车,却看见了真田兄妹。 知道真田透在场,却没料到会看见真田弦一郎,对于这个一向护着真田透、凡事以自家小妹为先的人,菡瑾一向没啥好感,甚至是有些厌恶的。真田透的骄纵和不讲道理,多半也有这位她这位堂兄的功劳。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先反应过来的是幸村,他见菡瑾看了几眼真田弦一郎,连忙介绍道:“柳学妹,这是小透的堂兄,真田弦一郎,弦一郎,这是小透现在的同桌,柳菡瑾。” 菡瑾硬着头皮打招呼:“真田学长……” “嗯,”真田弦一郎上下打量她,点头致意,“舍妹承蒙照顾了。” “哥哥……”真田透打断了菡瑾即将出口的话,娇嗔道“我很乖的,才不需要别人照顾呢……” “呵呵,小透,弦一郎只是客气一声而已,谁叫你平时那么调皮的……” “哪有,精市哥哥,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看着眼前兄友弟恭、两小无猜的场面,菡瑾有一种揉太阳|岤的冲动,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在她面前表演呢? 接到真田透若有似无的敌意眼神,菡瑾想起,从刚刚见面开始,她的这位好同桌,好像还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吧? 啧啧,再精明,还是小孩子啊! 戏一直在唱着,从头至尾,菡瑾都是一副冷冷的样子,没啥特别的表情。 可能是她的表情愉悦了真田透,没有持续多久,她就被解放了。 直到车子重新启动,菡瑾回到车上,才松了一口气。 田中叔叔看见她一副如释重负地样子,倒是觉得奇怪起来:“朋友走了,小瑾反而松了一口气啊!” 菡瑾气结,愕然道:“田中叔叔,谁告诉你他是我朋友了,我们根本不熟……其实和陌生人没两样。” “啊?” 菡瑾也不在意田中叔叔的眼神,只是兀自想着一些事情。 从刚才幸村冲到她伞下的那一刻起,就有一个模糊的念头闪现在她脑海里。 既然幸村和真田透老是标榜他们的爱情有多么的伟大,多么的无坚不摧,她倒要看看,所谓青梅竹马的恋情,是不是真的那么矢志不渝。 以后时间还长,不急。 至少小学6年级之前,他们都会是校友。 以前,是她的存在破坏了他们纯洁的爱情,那么,这一次,她不掺和进去,看他们如何走到最后! 破晓(一) 菡瑾待幸村的态度,依旧很疏离。 倒不是她想故作清高引起幸村注意什么的,只不过,实在是不想让别人嚼舌根,说一些有的没的。 真田透自从那次她送幸村回家之后,就明里暗里地防着她了。 学校里至今流传着“二年级某女生借同桌真田名义,暗中接近幸村王子”的传言。只不过因为她平时人缘好,做图书管理员时认识了不少高年级学长学姐,他们深知她乖巧懂事的“真性情”,而且班上很多人见过她和幸村见面时冷淡至极的场面,并无任何暧昧可言,是以这条流言也就没翻腾起多大的浪花来。 这种没有指出了她的真姓名又一听便知道是她的指责,早不传晚不传,偏偏在她送幸村回家之后没多久就闹起来了,菡瑾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杰作了。 抛开成见不谈,在她成年人的眼光看来,手法拙劣欠缺布局,有心人一查便知了。不过,以一个小孩子的智慧来说,倒是相当不易的了。 表面上,菡瑾和真田透说说笑笑,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装出一副自己毫不知情的样子,心里却似明镜似的。 菡瑾在学校过得还不错,大多数同学都是小孩子,喜恶摆在脸上。菡瑾一直很照顾班上的人,时不时会教教别人功课什么的。成绩好,脾气好,难得还没架子,班上的同学都喜欢和她相处。是以,菡瑾才来一个月,在班上就压过了班长真田透一头。 偏偏这种事情还不比什么撒播传言。别人都知道柳菡瑾和真田透是好同桌好朋友,柳菡瑾似乎比真田透还优秀一点,若是突然听到谁在谁背后说对方的不是,最后不招人待见的反而会是那个嚼舌根的小人。 在这种情况下,真田透无异于是吃了一记闷亏。怎么想,菡瑾都不可能没事找事对一群小孩子去说真田透的不是,倒是真田透,若是一个不小心,暴露出了本性,就比较麻烦了。 对于班上的一群同学,菡瑾作为成年人,自然是照顾居多。南湘南和绿川不同,在这里没有以柳茗雅带头的恶势力,到处散播一些“真相”,同学对她的过去也并不是很了解,只是觉得这个人是个好人,就和她打成了一片。 毕竟像真田透这样早熟又有心计的孩子,还是不多的。 这可能和她的成长环境也有关系。父亲是真田家次子,因爱上出生贫寒的母亲,坚持和原配离婚,不顾家人反对,硬是把她和她的母亲接进了门。原配一怒之下,带着儿子远走国外。 据说真田家老爷子一直不待见她们母女。想来也是,好好的一个家拆得四分五裂不说,连孙子也见不着了,换谁都不会高兴。 再加上,菡瑾在心里冷笑几声,估计真田透的母亲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吧!出生贫寒,这么可笑的理由……据她所知,真田透父亲的原配可不是什么豪门千金。也是,教出这样的女儿来的,没点心计怎么成?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过着,菡瑾看的医学书也越来越多,为了不引起人的怀疑,她特地去书店走了一趟,买了几本外语入门书和字典,做掩饰。 这一天菡瑾照旧抱着一大叠书从图书馆往班上赶,刚进班级,就发现班上气氛有些不对劲,特别热闹就不去说了,她的位子上居然还挤了一大群女生。 菡瑾的第一反应就是,幸村精市又来了。 心里有些恼意,脸上却不能露出来,菡瑾笑着和同学打招呼,让她们让一条道出来,方便自己进去。 穿过人群,看到座位上的人的时候,她却被吓了一跳。 不是幸村精市。 蓝色的头发,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举手投足间不凡的风度,让菡瑾愣了一下,略带诧异的话就脱口而出:“侑士……哥哥?” 忍足笑着抬起手,揉乱了菡瑾的头发:“小瑾,好久不见,我来看你了!” 忍足是作为道顿堀第二小学校的代表来参加这次南湘南主办的小学生数学竞赛的。从赛前培训开始,一直到比赛结束,大概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忍足都会留在神奈川。忍足向学校申请了免住宿,这段时间就寄宿在菡瑾家里,每天都可以和菡瑾一起上下学。 菡瑾想起早上出门时,早川奶奶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原来大家都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就瞒着她一个而已。 “总之,小瑾,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忍足坐在草地上,对菡瑾温柔地笑着,“我让柳爷爷他们都不要告诉你我要来的事情。” “是哦,”菡瑾装作生气的样子,板起了脸,“我真的是被‘惊’到了哦。” “咳咳,这个……”忍足看见小妹妹脸色不对,连忙讨饶,“小瑾,我……” 前世的时候,菡瑾虽然和忍足不熟,但是,也经常从报纸上看到关于这位忍足家继承人的桃色新闻,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呢!不过,显然,这个年纪的忍足还没有学到讨好女生的方法。看他那一脸憋闷,有话说不出来,自责又烦恼的样子,菡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我觉得,‘喜’还是比‘惊’多一点的。” 忍足的知道自己被对方骗到了,又好气又好笑,心里还是欣慰占了上风,觉得一段时间没见,她又开朗了不少。只是摇着头道:“你呀,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你这么调皮呢!” 下午的时候,“柳菡瑾的男朋友长得很帅,比幸村还有王子气质”的流言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 菡瑾觉得意外的同时,不禁对这些小孩子有些无语。“男朋友”也就算了,这“幸村还有王子气质”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是因为忍足比幸村更有绅士风度?那要是被她们看见了“真绅士”柳生比吕士,岂不是要当众跪下了? 不过,这种假设还真是不能乱做的。 此次数学竞赛,南湘南很重视,作为主办方,还专门腾出了一间大教室来作为参赛者培训的教室。这已经不只是南湘南的大事了,听学姐说,这次在数学竞赛中得到前十名的人,可以代表日本参加国际性的赛事。 菡瑾一下课就和图书馆的老师请了假,跑到小卖部买了蛋糕牛奶,去给忍足送点心。 比起他们这些普通学生,作为参赛者可就不轻松了,上课的内容都是数学难题,在菡瑾看来,动脑子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好不容易多了个“哥哥”,可不能让他饿着了。 说来也巧,菡瑾到教室的时候,刚好碰上培训班20分钟的下课时间。和他们的上课时间不同,培训班是1小时休息一次。 菡瑾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忍足那一头标志性的蓝发,她提着小卖部阿姨给的便利袋,兴冲冲的冲了过去。 忍足好像正在和旁边的一个男生讨论题目,背对着菡瑾,菡瑾被忍足的背挡着,也没看清楚和他说话的是谁。 快走到旁边的时候,忍足突然转身,菡瑾这才看见那个被挡住的人,竟然是柳生比吕士。 忍足对菡瑾的出现感到很意外:“小瑾,你怎么来了?” 菡瑾抬了抬手里的便利袋,笑道:“来给侑士哥哥送点心啊!”说着,朝柳生点了点头:“柳生……咳咳,哥哥……也来啦……之前都不知道啊……” 对于立海大网球社的其他人,菡瑾仔细考虑之后,觉得也没什么顾忌的,现在她连幸村都放开了,任其和真田透去搅和,何况这个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的柳生比吕士呢? 不一定要多亲近,但是也不要莫名的疏离,像个不熟的朋友一样,做点头之交,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至于以后,他若是还是选择站在幸村一边,她横竖也没什么损失。 柳生被她这声“哥哥”叫得愣了一下,前几次见面时,柳家这个小妹妹对他的态度并不和善,特别是第一次,好像还很排斥他。不过,绅士毕竟是绅士,微微走神之后,马上便恢复过来,也笑着回应道:“嗯,小瑾,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菡瑾冲他点了点头。 气氛不似一年前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剑拔弩张了。 但是,在培训教室里,当着其他参赛者的面聊天,还是很奇怪,别说吃东西了。 “那么,大家一起吃吧,”菡瑾扫了一眼四周,眼睛笑眯了起来,“我带你们去小花园,不要担心,我买了很多哦,肯定够吃了。” 这个地方,聚集了全日本小学的数学精英。 虽然知道这件事,可是,菡瑾也没想到会碰上那个人。 在门口和他碰上的时候,菡瑾还是不舒服了一把。 心头冒出的唯一的想法就是,人生啊,果然是不会太如意的。 有些人,总是会在你差不多淡忘他的时候,突然出现,撕扯你的伤口。 她的哥哥柳莲二亦是如此。 门口处,他们相遇了。 感谢这一年来幸村和真田对她心理承受能力的考验,菡瑾在对方打量自己,来不及收起脸上的尴尬之色的时候,对着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很淑女的假笑。让人明明感觉到了疏离,却又挑不出错来。 感觉到忍足握着她的手突然间紧了一下,侧过头,接收到身旁忍足鼓励的眼神,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消失不见。 向柳莲二和他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刺猬头男生点了点头,她头也不回地和忍足、柳生往外走去。 经过一年的冷静,她想明白的不只是幸村和真田透的事情,同样包括对柳家人和柳莲二的执念。 如果说,幸村和真田透给她的是爱情和友情的背叛,那么,生父和哥哥妹妹给她带来的无疑是灵魂深处的痛击。 这一世,她可以避开幸村和真田透的纠缠,却依然无法摆脱家人之间血浓于水的羁绊。他们伤她至深,对她的影响早已深入骨髓。只要她还是个人,一个不冷血的人,她就肯定会无可避免被刺痛。这种痛,来自于她内心深处对于家人的爱的渴望,她甘之如饴。并不是她选择懦弱,选择原谅,她只是,不想沦为和他们一样冷血的人。 她不会放弃仇恨,但是,她的仇恨不应该影响她的人生。承认渴望亲情并不可耻,没人比她更有理由站在阳光下幸福地活着。她要幸福着,看那些丑恶的人走向毁灭。 菡瑾抬起头,蓝天下,风光正好。 柳莲二看着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是他转学之后,第一次见到柳菡瑾,这个其实也是他妹妹的人。对于这个妹妹,他的心里始终是五味杂陈的,直至今日,他都说不清楚对她的感情。 小时候,家里只有他和妹妹茗雅,他们是家里的宝,整个家庭都是绕着他们转的。那个时侯的家里,到处是欢声笑语。直到他5岁那年的某一天,爸爸开始早出晚归,一回家,妈妈就会和他发生口角。这之后的半个月左右,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家里的平静就被打破了。一样的笑声,笑声里却多了一份凝重。 他不喜欢这个叫柳菡瑾的小女孩,她的存在,破坏了他的家庭。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和他们是不同的,他们被叫做私生子或者私生女,而柳菡瑾,就是这样的存在。她的母亲,就是破坏爸爸和妈妈感情的第三者。 妹妹茗雅很淘气,喜欢捉弄人,尤其是柳菡瑾。对于她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家里人通常一笑置之,小孩子活泼点,是正常的事情,何况是他们家的小公主!可是,柳菡瑾却经常对这样可爱的妹妹下重手,有一次,还把妹妹的肩膀掐紫了。妈妈把她打了一顿,可是,他却觉得还不解恨。他觉得,像她这样恶毒的人,活该做私生女,就只配生活在阁楼上! 柳菡瑾的母亲就这样死在了他们面前,被爸爸从楼上推下去的。柳菡瑾跪在地上,不哭也不闹,一副痴呆的样子。他以为,他会很开心,可是,他却笑不出来。直到妈妈蒙住他和妹妹的眼睛,将他们推进房间,他的眼前,还是那一片逐渐晕开的鲜红,和柳菡瑾呆呆的样子。 很恐怖,真的很恐怖。那一瞬间,他觉得,其实,柳菡瑾也很可怜。 他很想关心她一点,可是,每次发生事情的时候,他的行动总是快于理智,就像那次妹妹和她打起来的时候一样。 等他发现自己的下意识之间做出的判断已经接近于一种病态的不理智之后,他无法再平静了。他犹豫再三之后,决定去跟柳菡瑾道歉,不为别的,就为了他不该帮助妹妹打她。但是,这并不表示他认为自己的家人是有错的,茗雅也受了伤,她们之间扯平了。他只是不想让人觉得,他们家的人在欺负一个孤女而已。 也就在去往她病房的路上,他听见了爷爷关于他身世的对话。 这让他无法平静,从柳菡瑾嘴里得到的答案让他心安之余,又产生了新的疑惑: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他?他甚至有一个诡异的想法,是不是其实他和柳菡瑾一样,是个私生子,所以才会…… 这以后,在学校里遇到柳菡瑾,他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为自己的行为愧疚,也在疯狂地想象着,会不会他以前对柳菡瑾做的那些事情,有一天也会有人对他这个可能是“私生子”的人报复回来。 他,渐渐地,有些开始理解柳菡瑾的立场。 也开始,恐惧她。 柳菡瑾,知道他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儿子。 所幸的是,没过多久,他转学了。 而在他转学后没几天,就听说了菡瑾野一起转学的消息,装作不经意的遗忘,他并没有打听她转到了哪里。 他希望,柳菡瑾,就这么消失在他的生命里,最好。 带着他的秘密,永远不要再出现。 但是今天,他又见到她了。 乾贞治看着好友两眼无神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推了推眼镜,拿出了摘记本,煞有介事的边记边念起来:“莲二,你刚刚的样子告诉我,你100%认识那个女生,而你现在的眼神则说明,刚刚90%那件事让你很在意。” 莲二听到好友的声音,一下子从深思中醒转过来,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有点过于开心的人,提起了精神,无奈道:“贞治,和你说过几遍了,数据是不能那么马虎的!所谓100%的数据,是不存在的。你的数据过于精准了,就有不权威的嫌疑……” 乾低下头,划掉了摘记本上的几行字,抬起头,叹息道:“莲二,明明是我先开始接触数据的,为什么,现在却是晚接触数据你在教我呢?” 莲二难得看见这个新朋友苦恼的样子,直接脱口而出:“那个啊,可能是因为遗传吧……我爸爸是会计……” 莲二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他的爸爸,他其实不知道是谁,会计师的爸爸,其实只是他的养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不能算是遗传。 乾听不到莲二的回答,正奇怪他为何会说话说到一半,就没声音了,抬起头,却发现好友的眼睛又定定的,一副无焦距的样子,得,准是又在走神了。乾轻咳一声,在莲二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莲二,你又在想什么了?这次可不是权威不权威的问题了,看你的眼睛,我可以100%的确定,你刚才准是又在走神了!” 柳一愣,苦笑:“贞治,你这个100%可真是没有用错了……”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培训班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开始了。 刚才和菡瑾一起出去的两个男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蓝色头发的男生特意绕道从他身边经过,眼睛里,是微微地不屑和浓浓的不悦。 柳莲二一愣,再看他时,他已经回到自己位子上了。 培训班的老师,个个都是精英,上起课来,更是毫不含糊。 只是,柳莲二却完全听不进去。 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刚刚那个男孩看向他时,那复杂的眼神,他回想起乾每次判断他走神时,所说的话。 “乾……”柳莲二成功拉回了旁边好友的注意力,乾看了他一眼,表示他正在听。 “我想知道,你每次说……从我的眼睛里,看出我在走神,是怎么看出来的……” 乾贞治耸肩:“怎么说呢,这是一看便知的吧!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尤其是莲二你的眼睛,总觉得藏着很多的秘密呢!” 菡瑾答应了忍足,待会儿和他一起回家。 本来是待在教室里等忍足的,却不想,被数学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这次数学竞赛,是3年级以上学生的小学组比赛,每个学校派出两名代表。考试时,会根据你的年级划分考场。这样,年级结合试卷分数,敲定你最后的综合成绩。 菡瑾一进数学办公室,就发现了不对劲。除了自家的老师之外,竟然还有学校的数学教研组组长。 数学老师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老师,对学生的态度却比她以前的那个班主任老师好很多。 “柳同学,是这样的,我给其他老师看过你平时的作业和卷子,我们想让你代表学校,破格参加这次的数学竞赛。”数学老师笑眯眯地说。 菡瑾张了张嘴,有点意外:“可是,老师……” “你也不要惊讶,也不要过于高兴,这只是一个想法。为了服众,老师会让你和其他候选代表一起参加一次学校组织的笔试,如果你的成绩足够好,你才可以成为代表。”数学老师的手在一张纸上点了点,“因为忙着接待其他学校,我们学校已经慢了一拍,所以,必须尽快处理我们学校的代表问题。” 菡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第二行上,真田透和幸村精市的名字赫然在目。 菡瑾一点都不想参加这个所谓的数学比赛,她的脸皮还没厚到要和一堆小孩子抢什么比赛冠军的程度。顶着成年人的灵魂,即使别人不知道,她也没兴趣用这种无聊的方式作弊。她重生,不是为了来和这些小孩子抢第一来的。 但是看着数学老师单子上排在一起的两个名字,一种憋闷得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直压的她心尖上酸一阵麻一阵的。 并不是她太执念,只是前世的阴影,实在不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消除的。 菡瑾低下头,轻声对老师说道:“老师,我……我想回去告诉爷爷一声,问问他的意见。” 数学老师笑着:“嗯,柳同学要好好和你爷爷说一下,这是一件很荣幸的事呢!如果有了决定,就让你爷爷打个电话给我。” 菡瑾微微倾身,应道:“好的。” 其实,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参加这次的比赛。 即使在看见那两个名字的时候,有过片刻的犹豫,但是,她还是克制住了。 放下了,就是放下了,不是说着玩的,她真的不想再徘徊在他们中间了。 她恨他们,很恨很恨,恨他们毁了她的一生,毁了她的生活,害死了她的孩子,可是,那是前世的幸村精市和真田透。 她只能放下。 若放不下,这只能让她的这一世也成为何前世一样的悲剧。 这一世的幸村精市和真田透是没有罪的,或者说,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犯过任何错误。 这一世的柳菡瑾也不是前世的那个受害者,一味的执着,她最后能得到的,只有引火自焚。 有时候,她也会想,命运让她重生,到底是不是真的公平。 她重生了,一切重新开始了。她因为这件事而兴奋不已,激动得不能自制。她盘算着,应该如何复仇,如何让幸村和真田付出代价。 可是,她却忽略了重生的附带条件,那就是,在时间回到起点的那一刹那,她永远失去了指责他们的资格。 命运,和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给了她第二次的生命,却强制的带走了她复仇的理由,将她和仇恨彻底剥离。 如果,放下,就是命运之神为她作出的选择,那么,她接受这个来自命运的审判。 笑对生活,活得更自在。 和忍足一起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吃晚饭时间了。 柳家虽然是传统的百年大家族,很多方面都依着古时的旧礼,在吃饭方面却坚持一家人同桌吃饭的规矩。 因家中都是老人,菡瑾以前胃不好的时候养成了习惯,一般情况下,菜多以素食为主,清淡开胃,容易消化。今日许是有客人在场,菜倒是丰盛了不少,桌上出现了好几个荤菜。 菡瑾不置可否,随意地夹了几筷子菜,就开始扒饭了。因为幼时常年吃不饱,菡瑾吃东西从来不挑,有什么吃什么,而且,甚少食荤。 忍足在旁边看着奇怪,时不时就给她夹点什么肉之类的,倒是让菡瑾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爷爷坐在正中间,朝外的地方,装作没看见,自己吃自己的。 菡瑾有些无语地看着碗里叠得越来越高的菜,最后,只得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忍足好奇地看着菡瑾,“这些菜都很好吃。” “侑士哥哥,”菡瑾侧过头,无奈地告诉他,“我很少吃荤菜的。” “为什么?”忍足瞪大了眼睛。 “不喜欢啊!”菡瑾耸了耸肩。 “这可不行!”忍足听见菡瑾的解释,一下子拔高了声音,“你不要老是夹蔬菜,要多吃肉食,这样营养才能均衡。亏你还想做医生呢,做医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可不行哦!” “可是……”菡瑾挣扎着,“侑士哥哥,我胃不好,不能吃这些东西,不然会痛的。” “小瑾,你柳生爷爷说你的胃已经好了。”吃饭吃到一半,爷爷突然插入了他们的讨论,“正常吃饭不会有影响的。” 这个理由不行了。 菡瑾看了一眼忍足,在对方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拿起了筷子。 “侑士哥哥,这个……有点多了……我一下子吃这么多,吞不下去……” “你吃掉一半,还有一半我吃。” “哦……” 柳爷爷则在孙女的瞪视下,慢悠悠地吃着饭。 这一个晚上,委实成了菡瑾的灾难时间。 刚吃完晚饭不久,早川奶奶就拿着电话出现了:“小瑾,迹部家少爷的国际长途。” 菡瑾接过电话,在早川奶奶窃笑声中,不情不愿地凑近了自己的耳朵:“喂……迹部……什么事?”每一个音,都拖得长长的。 迹部在那头听到这些个长音,立刻不舒服了,开始隔着半个地球炮轰:“你那是什么声音啊?本大爷跟你打电话你就这么不开心?小不点丫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居然用这种口气和本大爷说话!” “我……”菡瑾自知理亏,觉得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孩子气,丢脸异常,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讷讷道,“我没有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你说话,都会丢人。 “行了行了,”迹部在那边不耐烦了,“在干什么呢?” “刚吃过晚饭,准备做作业。” “就这样?” “是的。” “忍足侑士呢?他在干什么?” “啥?” “笨丫头,本大爷问你,忍足侑士在干什么?” “我知道,但是……你怎么知道他在我家的?” “这世界上,还会有本大爷不知道的事吗?” “……” “笨丫头,他有没有欺负你啊?” “谁?侑士哥哥吗?没有……” “哼……” 迹部的电话,打了大概要半个小时。 菡瑾最后挂电话的时候,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打电话过来。想了一下,似乎这半个小时中,他们都没什么实质性的谈话内容,就是在一个问一个答,就像是刑讯逼供一样。身为一个大人,被一个8岁的小孩子逼到这个份上,也是一件可悲的事了。 不过,迹部好像说,他今年暑假要回来了吧? 暑假啊,貌似不远了呢! 第二天,菡瑾和忍足一起到学校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学校里气氛很奇怪,大家都簇在一起讲着什么。 菡瑾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刚到绿川上学那会儿,她可是天天碰到这种场面。估计也就是哪个同学又发生了什么事,被大家知道了,就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虽然都只是小孩子,可是八卦这种东西,也不是年纪小就能抵御的。 菡瑾笑着和几个认识的别班的同学打招呼,得到了对方热烈的回应。还不等菡瑾开口,c班的学委就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和她聊开了。 c班的学委是一个很可爱的圆脸女生,平时就话多,菡瑾看她一边说话,一边不忘把眼睛往忍足那里瞟,就觉得好笑,这么点大的女孩子,就有爱美之心了,以前老觉得,幸村这个“王子”称号是高年级的学姐送的,看来,也不尽然啊! 忍足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他本身也不是南湘南的学生,对这个学校里的人也不是很熟悉,只认识菡瑾一个人。眼见这些奇怪的事情和菡瑾没关系,他也就不想掺和了。道一声“待会儿午饭时间见”,就一个人走了。 菡瑾点了点头,这才静下心来向c班学委的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正了解到事情的时候,菡瑾却觉得有点苦笑不得。 “昨天中午,三年级的横山学姐被人发现和幸村学长一起去餐厅吃饭,今天,大家都在传他们两个人在交往呢!哎,我们都以为,幸村学长的女朋友是你们班的真田同学的,没想到,居然是横山学姐诶!横山学姐长得没有真田同学漂亮,也有很多人说这只是谣传而已,其实两个人根本没什么关系的……” 菡瑾到班里的时候,时间并不是很晚,班上人还没来齐。 她也只不过扫了一眼,就看见了绯闻事件里的两位主角,横山学姐和真田透同学。 对于这种无聊的三角恋,而且还是小孩子之间家家酒一样的三角恋,她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掺和。 只是,一个是自己的同桌,两个人就在她的座位上,她又不能一直这样杵在教室门口,不管怎么样,肉书屋总要放下的。 真是伤脑筋啊! 菡瑾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和两个人打招呼:“横山学姐好,真田同学早!” 横山是学校广播台的,在学校里颇有声望,像菡瑾这种不太注意学校动态的人都听过她的大名。 不用想都知道,没有人会接她的话。 菡瑾没有一般孩子那可笑的自尊心,自然知道此时的气氛是什么情况,只是迅速地放下肉书屋,就要往门外走。 没想到,刚站起来,桌子角就一下子撞到了肚子上,疼得她差点飙泪。 抬起头看时,桌子已经明显移位了。 幻惑(一) 教室里安静下来了。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几个学生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菡瑾的肚子是直接撞在桌角上的,这会儿,已经疼得蹲在地上了。 桌子是横山学姐踢的,恰恰撞在了刚刚要离开的菡瑾身上,那一刹那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自重生以来,除了那次和茗雅打架那次以外,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了。更何况,当时和茗雅是硬着头皮打的,咬紧牙关,只想着如何让对方也不好过,倒是没有多在意那痛。今天倒好,平白无故被殃及了,都没有什么准备。 菡瑾不由得苦笑,人啊,果然是不能太安逸的,想想以前的时候,被芸姨打得半死,她都不会吱一声,如今好日子过多了,身子也娇贵起来了,一碰就受不了。 坐在菡瑾斜对角位置的一个女生看出菡瑾不对劲,连忙过来问候。“柳同学,你没事吧?” 菡瑾摇了摇头。 “你先起来吧!”说着,作势要扶菡瑾。 另外几个女生也从一片震惊中醒转过来,连忙过来帮忙。 一时间,热闹非凡。 横山眼睛瞟了乱作一团的人群一眼,波澜不惊地从菡瑾身上扫过,复又面无表情地对上了真田透的脸。 菡瑾在心底冷笑几声,不免闷气一阵。 从头到尾,真田透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还真是她的好同桌啊! 几个女生扶着她坐下来,安静下来之后,菡瑾开始看戏。 横山作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也是横山集团的大小姐,自然不会忍受平白无故被一个二年级的小丫头压着,虽然这个丫头也是出生名门,但是只是一个次女,而且并不受重视。 横山扬起了下巴:“真田,你最好识相点,幸村把你当妹妹,只不过是因为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照顾你罢了,你最好不要蹬鼻子上脸,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要掂量清楚了。” 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不入流太不礼貌了,听起来哪里像一个名门淑女的语气,倒像是暴发户级别的恶趣味了。对待自己的学妹用这种态度,横山家的教养真是……虽不喜真田透,但是,这横山的说话方式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你说什么?你这个……”真田透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怒气和恨意,那一瞬间,菡瑾几乎要肯定她就要骂人了,却不想,那些到口的恶毒词语,她居然硬生生地咽下。 真田透的面色惨白,却没有再开口了,只是重重地吐出几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到平时的温柔可人,她也不和横山争辩,只是淡淡道:“横山学姐真是辛苦了,我都不知道,我和幸村哥哥的事情,还要得到横山学姐的批准。是我以前疏忽了,还请横山学姐不要见怪。” “你……”横山语塞,脸部表情狰狞起来,“真田透,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学姐,您真是太客气了。”真田透的嘴角露出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哼!”横山转身就往门外走。 在很多方面,其实,菡瑾是很佩服真田透的,譬如说,她做人的八面玲珑,她说话时的技巧。这些东西,菡瑾却怎么也学不来。 她可以不像前世那样阴沉,可以笑着对待每一个人,但是,她却实在无法对任何一个人付出假意的真心。就像对待班上的这群小孩子一样,她喜欢现在这个学校的人,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所以她也尽自己所能的教他们功课。 她对着幸村精市和真田透微笑,心里却在憎恶着他们,她无法容忍这样的自己,虚伪得令人发指,可是她却不得不这样走下去。她无法抹去前世的记忆,也无法丢掉那些恨,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式面对她们,毕竟,这是她所能想到和做到的方式中,最简单最直接最平和的。 她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并不适合做柳家继承人,她觉得自己并不具备某些继承人所应有的特质,相反,她怕事,性格太懦弱,遇事喜欢犹豫不定,不愿与人虚与委蛇。爷爷对她的不自信不是不知,也曾开导过她,他曾经告诉她,柳家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开拓者,而不是守成者,她的性格,是最适合柳家继承人的。 只可惜,前世的她,至死都没有理解到爷爷话中的意思。这次重生,当她再次跟在爷爷身边开始学习的时候,当她面对着自己的仇人开始学会笑的时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6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6部分阅读 候,她总算找到了爷爷选中她原因。 是的,她够冷静,她可以在一次又一次的反省中,自己找到自己的不足,自我弥补。她能在逆境中,用最快最直接的方式,找到自己最好的出路。还有就是……她隐藏在懦弱外表下,比谁都冷硬坚强的心,这种冷硬这种坚强,并非来自她本身,而是来自她天生不会拒绝的责任感。 横山集团,是百年大家,经过了几代人的挥霍,如今却早已腐朽不已,可笑的是,他们之中,却还未有人意识到这一点。柳家作为比他们更具历史的家族,作为继承人的她的一言一行,比横山集团大小姐更加重要。 这一世,她不会允许任何人玷污她高贵的姓氏。 教室里很安静,菡瑾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意。她站起来,撑着桌子,喊道:“横山学姐,您不觉得您忘记了什么吗?” 横山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了,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怒气冲冲地转身,看着菡瑾的脸,怒道:“忘记什么?你又是哪根葱?” “横山学姐,您真是太幽默了,我只是想提醒您,”菡瑾脸上的笑意顿收,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您是不是应该对您的学妹我,说一声对不起。”这是陈述句。 “你……你算什么东西?”接二连三被二年级的学妹打压,横山的脸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居然敢要我道歉,瞎了你的狗眼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横山集团的大小姐!”如果说,横山对待真田时,还应顾及到幸村,有些客气的话,那么,此时的她,早已是泼妇骂街了。 菡瑾再次微笑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笑意却没有再到达眼中,她淡淡地说道:“横山学姐,我敬你比我年长,所以才叫你一声学姐,请不要失了礼数。还有,鄙姓柳,柳菡瑾。” “我管你姓什么,总之,你和真田都给我等着,我们横山集团不会放过你们的。”横山尖叫着。 一句话,让真田透的脸色不好看起来。 菡瑾不去看她,只是像横山点头致意:“我不管别人如何,总之,横山大小姐,我等着你。” 横山走了,走的时候,把他们班的拉门甩得一声巨响。 菡瑾站起来,向刚刚帮助过自己的人致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真田透的瞪视下,慢慢地挪好了桌子。 坐下来,掏出一本外文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没有人会为了小孩子之间的矛盾,发动什么家族战争,这一点,曾经身为成年人的菡瑾是深知的。而且,她不认为,横山集团会和柳家叫嚣,除非他们真的不要命了。 真田透的脸色比较奇怪,说来,菡瑾也算是间接帮她出了一口恶气了,可是她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 菡瑾和她,一直是面和心不和,这点,从刚刚她被不幸殃及,真田透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个时候,菡瑾也懒得去理睬她,虽然以她的年纪,心里想这些“反正你也不在意我我又何必要浪费自己的关心”是有点幼稚,但是,她也是有脾气的,肚子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可没有圣母到要赶着去装好人的地步。 半晌之后,真田透抖着声音开口了:“你知道横山是谁吗?” 菡瑾被她的声音惊了着了,愣了几秒,才道:“知道,南湘南的风云人物,横山集团大小姐。” “你知道还这么激她?”真田透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手指指着她,不可置信又略带愤怒地叫着,“你知不知道,如果她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我就……我们就完了……”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件事,菡瑾眯起了眼睛,冷冷道:“真田同学,我记得你说过,你是真田家的孙女,难道真田家害怕横山集团吗?” “你知道什么啊……”真田透的脸红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又转换了语气,语调弱了下来:“那又怎么样,爷爷说过,自己的麻烦要自己解决……原来我只是小小的激了她一下,只要她去找幸村哥哥诉苦,幸村哥哥肯定会安抚住她的……谁让你又出来的……现在你给我惹麻烦了,你知道吗?”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真田同学,”菡瑾冷笑一声,“我是不知道你们真田家会怎么样,总之,我是不会接受你的指责的。我不觉得我给谁惹麻烦了。我只是在被人欺负之后,正常的捍卫了自己的利益而已。” “你……”真田透的眼睛红了。 “小透,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教室里只剩下她们说话的声音。 也许正是如此,当她们都安静下来的时候,这个男孩子的一句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菡瑾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菡瑾了解幸村精市这个人,他虽然护短,但还不至于不讲道理,所以,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幸村的反应。 碰上真田透这个胡搅蛮缠的人,菡瑾心里本就很不舒服,偏偏又在这么引人遐想的时候,幸村跑出来了。现在这种情况,菡瑾是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无论她选择做出哪种反应,都有点瓜田李下之嫌。 真田透可能是被横山吓着了,又和菡瑾争论了半天,眼眶从刚才开始一直是红红的。配上一副天生的可怜相,怎么看怎么像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菡瑾皱起了眉头,却也不想再和真田透瞎搅和,干脆埋下头,继续看书。 幸村慢慢走近了,看了一眼同桌的两个女生,一个在埋头苦读,另一个则是眼眶红红的,两人之间的气氛相当诡异。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禁迷惑起来。 他原本在参加校网球社的晨训的,突然被班上同学告知说:横山往二年a班的方向去了。这个消息让他很不安心。 昨天中午的时候,他去学校广播站帮忙,事后,横山硬拉着他要和他一起吃午餐,出于礼貌,他没好意思推辞。没想到,今天早上来上学的时候,他和横山的事情居然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同时传出的还有他其实更喜欢小透的流言。这本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大家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只是想到横山以往的行事风格,再加上同学的描述,幸村越想越不放心,二年a班是小透的班级,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像真田婶婶还有弦一郎交代啊!何况,怎么着小透叫他一声“精市哥哥”的,要是她因为一些无聊的小谣言被人伤着了,他于心何安! 等他急急匆匆和网球社的前辈请完假,赶到二年a班的时候,没有见到横山,倒是看见小透一副委屈的样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同桌,那个叫柳菡瑾的女生。教室里安静得不得了,所有人都看着她们两人。 他觉得奇怪,于是出声询问。小透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柳菡瑾却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埋下头开始看书了。 幸村很肯定,小透是和这个柳菡瑾闹出什么矛盾分歧了,原本是打算化解一下的,毕竟大家都是同学,还是同桌,闹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好看。只是这柳菡瑾的态度,委实不像是要别人来调解,也不像是什么和同学吵架了有些恼意的样子,摆出来的脸色……倒像是“不要来吵我,走开”的态势。 幸村摸了摸鼻子,面对这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女生,再联想到她平时就不怎么待见他,他倒是实在拉不下这个脸,跑上去笑着说和什么的。 想来想去,还是把小透带出来,问清楚状况再说。 真田透跟着幸村精市走了,菡瑾松了一口气。 这个真田透,还真是让人无法喜欢起来,以前不知道她真面目的时候,觉得她是挺讨喜一个人,自打看清她的真面目之后,就是很不对劲了,无论她干什么事,总觉得她是有什么目的的,即使她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这种感觉还是无法消除。 有时想想,其实,真田透也只是早熟了点,可能是由于家庭原因,母亲出身问题让她在家里极不受重视,只能卖乖装可怜,时间长了,做人难免也就有点做作虚伪了。真田透在学校女生中算是长得漂亮的了,被男生捧惯了,难免有些自视甚高,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看不起别人又怕得罪人,下意识地就把在家里时练出来的那一套“完美礼仪”用了起来,发现收效甚好之后也就再也摆脱不了这个面具了。 只不过,孩子到底是孩子,真田透现在才刚起步,遇上有些事,难免还会带着小孩子脾气,比如说,遇上和她精市哥哥有关的事。仔细回想起来,有几次她和幸村说话,特别是她送幸村回家那次,真田透身上散发的那种毫不掩饰的嫌恶气息,才真正算是比较真实的她吧! 真田透在早自习之前回到了教室,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眉开眼笑的了。 菡瑾翻着书,状似不经意的样子瞟了她一眼,在心里暗道,想不到幸村这么小就这么有本事,才多少会儿功夫,就把人给逗得笑嘻嘻的了。 上午第三节课的时候,真田同学的橡皮不见了,柳同学就把自己的橡皮借给了她,在一番“谢谢”“不用谢”的客气之后,两个人重归于好。 于是,二年a班再次恢复了平静。 菡瑾参加了学校的候选人考试,草草写下答案之后,很潇洒地出了考场。她本就和爷爷说好了,不参加这次比赛,考试只是走个过场,她可不想让人说她是临阵退缩,既然要弃权,考第一弃权肯定是最好的方式。 她倚在柱子上,看着天空发呆,跟忍足说好了,今天他下课后来考场门口接她一起去吃午餐的。只不过,她貌似有点太早出来了。 左等右等忍足都没有来,她正准备直接去培训教室,从柱子后转出来,却不想看见了刚出考场也是在等人样子的幸村。 幸村听见脚步声,往柱子这边看过来,看到菡瑾,倒是一怔。 菡瑾的脚步顿住了,脸上露出了平时见到他时惯有的笑容,略点了点头,就要往前走。 “柳学妹,我有事想和你谈谈……”幸村的话成功地绊住了眼前这个女生急急匆匆的脚步,看着她回过头,脸上却依旧是淡淡的样子,他言语间,就迟疑起来,“是……关于小透的事……” 菡瑾早就料到幸村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却不想会这么快找上她,心里虽然带着丝丝不屑和嘲讽,脸上却不显露出来:“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谈的!” 幸村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知道这个柳菡瑾比较冷,却不想还当面驳他的面子,于是,只能一脸悻悻道:“柳学妹,我听小透说,你今天和她起了争执?” 菡瑾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幸村学长管得太宽了吧?同学之间闹点小矛盾,不是很正常的吗?更何况,这似乎是我们女生之间的事情吧!” 幸村苦笑:“柳学妹还真是伶牙俐齿啊!” “还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偶尔也会有上室外活动课的学生穿着运动服从考场外的小花园路过,菡瑾远远看着他们时不时交头接耳的样子,感觉到,和幸村这样杵着,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明天的时候,指不定又要说成什么样了。 “要是学长没事,我要先走了。”菡瑾说完这句话之后,才发现,在她两次和幸村独处的时间里,似乎,冷场之后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她说出的她要离开的话。相对无言,不知不觉中,这已经成了他们固定的相处模式了。 “柳学妹,等一下。”幸村精市眼看人就要走了,连忙从失神中醒转过来,道,“我还有话……没说。” 菡瑾停下来,转身,点头道:“那么,幸村学长,请快点说,好吗?我还有事的。” 幸村精市站在风口里,初夏的风,拂过他鸢蓝色的头发,熟悉的场景,让菡瑾不禁动容。 很多很多年前,就是在这个季节,幸村精市曾经告诉她,他喜欢她。 现如今,一切已成往事,浮云而已。 幸村看着她迷蒙的神色,有些诧异,迟疑半晌,才问道:“柳学妹,我听爷爷说了,你是柳爷爷的孙女吧?” 菡瑾点头。本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她不想到处宣扬而已。 “柳学妹,我希望你能听我说一下小透的事,”幸村似乎对她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件事很满意,“柳学妹,我们见过是吧?在去年迹部爷爷的生日宴上。我想你也应该感觉出来了,真田爷爷并不喜欢小透。其实,小透在家里一直都过得不是很好,真田爷爷对小透母亲心存偏见……” 菡瑾觉得很可笑,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涩涩的,酸酸的。她不想让幸村看出她的心情,于是挑眉掩饰道:“所以?幸村学长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幸村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给小透惹麻烦了。小透比不上你,你是柳爷爷的掌上明珠,她没办法得到家族的庇护。” 菡瑾顿时觉得周围安静下来了,她的心刺痛着,仿佛听见了还是她丈夫时的幸村指责她时的样子。 幸村精市,你为何要唤醒我好不容易掩埋起来的回忆。 为什么? 为什么…… 菡瑾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培训班的门口,刚好碰上下课时间,人一下子涌了出来。 在拥挤的人群中,菡瑾被一个白色刺猬头的男生撞倒在地上,男生本来是和同学在打闹,眼见有人被撞自己撞到,一下子慌了手脚:“诶……你没事吧?” 忍足看见菡瑾的时候,菡瑾已经坐在地上了。 周围围了一群人,一个刺猬头的男生正在上蹿下跳,她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 忍足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他感到胸前的衣服,渐渐地,湿透了。 明明是温热的感觉,他的心里,却是一片凉意。 番外·流年(一) “精市,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家,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烤鱼……”真田透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响起,柔柔地嗓音里满是焦急。 “小透,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今晚不回家吃饭。”幸村精市此时正开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真田透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并不是一个适合接电话的时间,“小透,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我们待会再聊,好吗?” “那么,精市……你什么时候回来?”真田透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继续询问着,“我帮你准备宵夜,在你回来之前半小时先帮你热好……” “小透,不用麻烦了,”幸村平静地打断她,“我今晚不回来了,你不要等我了。” “精市,可是……”真田透有些不安。 “小透,我现在在开车,有什么事,回家以后聊可以吗?” 幸村温柔的嗓音,让她说不出“不”字,只能应声:“好的……” 伴随着一声“你早点休息,不要等我了”的话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地声音,幸村已经挂断电话了。 真田透抬起头,毫不意外的,看见了日历上那个熟悉的日期。 已经有3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今天,精市应该不会回来了吧!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是在那个地方度过的……今年,也不会例外吧? 有时候想想,这样生不如此的日子,倒不如,当初死掉的人是她。 幸村精市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扔到地上,然后,闭上眼睛,仰躺在了床上。 房间里安静地出奇,他的呼吸,混杂着大钟秒针走动的声音,错落有致,此起彼伏,在他听来却满是凄凉和寂寞。 整栋房子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她刚走的那几天,他把自己关在这间房间里,只有闻着被子上熟悉的味道才能入睡。 现如今,那淡而清雅的味道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复存在了。 明明什么都没变,可是,这里却已经不是他曾经的那个家了。 因为,家人不在了。 可笑的是,这一切,还都是他一手毁掉的。 如果他当初能对她好一点,如果他当时能不去拽她,如果她咬他的时候他没有甩手…… 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她死了,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离他而去了。 幸村睁开眼睛,侧过头,入眼处,是夕阳倒映在玻璃上刺人的光,血红血红的,扎得他眼睛生疼,眼泪“刷”地一下落下来了。 他从床上坐起,一抬头,看见了床头的覆着黑纱的婚纱照,照片里,她的笑容,显得熟悉又飘渺,那喜悦的样子,直接震痛了他的心。他拿起相框,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一阵酸意涌上喉咙。 菡瑾……菡瑾……幸村菡瑾…… 你看起来,真的好开心啊!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把手中的相框扔了出去,砸到了地上。 幸村脸上的表情无比狰狞,他怒吼着,指着地上相框的地方叫了起来:“幸村菡瑾,你一定很得意吧?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一定在笑吧?你是不是在想,幸村精市,你也有今天?幸村菡瑾,你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幸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用手遮住了整张脸,神色狼狈地坐在床沿。 “幸村学长……从今天起我可以叫你精市吗?” “精市,我也喜欢你,我觉得,我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哦!” “精市,我们结婚以后,要买一栋三层的小洋房,白墙红瓦的那种,有一个小院子,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栽满你的诞生花矢车菊和绿菟葵……” “精市,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精市…… 精市…… 精市…… “啊——”幸村捂住了耳朵,高声狂叫起来。 风吹起了曳地的白色窗帘,舞乱一室的凄迷。 幸村猛地抬起头,疯子似的扑到了地上,颤抖着,捡起来那个破碎的相框。 地上细小的玻璃屑,嵌进了他的肉里,他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照片里,他的妻子,依旧在笑着,笑得开怀,笑得诡异地空灵。 幸村颓然地笑了起来,声音越笑越大,直至最后,笑出了眼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只是感觉到,内心的某一个地方,空落落的。 幸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头疼得厉害,本不想去理会的,只不过,这个找他的人太过坚持,在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幸村挣扎着摸到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喂……”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绷着声音道:“幸村,是我,柳莲二。” “莲二啊,什么事?”幸村的脑袋里闪过一丝清明,“是爷爷他……” 柳莲二知道他嘴里的爷爷指的是谁,只不过,他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幸村,爷爷大概今天八点去墓园,你……” “我知道了,”幸村抚着泛疼额角,干巴巴地硬着,“我会避开他的。爷爷他最近身体还好吗?” “嗯,还好。” “……” “如果没事,我挂了。” “嗯……再见……” “再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莲二再也没有叫过他“精市”了,只是很平淡地叫他“幸村”。立海大网球部的聚会他也很少出现,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见到他和弦一郎的时候,只会淡淡地问声好,便不会在说话了。 他没有娶小透,三年了,他另外买了房子,却一直没有向小透求过婚。 当大家都从菡瑾的死中走出来的时候,当幸村菡瑾成为一个过去的代名词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他该和小透结婚了。弦一郎也是如此。 他没有去怪任何人,他知道,从菡瑾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责怪的资格,因为,是他亲手杀死了菡瑾,和他们的孩子。 莲二恨他,弦一郎怪他,这都是他应得的。 因为他,害了两个女人的一生。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他爱小透。直到菡瑾死后的三年中,这种爱,都没有动摇过。小透一直都不是像她表面表现出的那样善良温柔,这些,他也都知道。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她为了在家族中有一席之地,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去争取。她的眼泪,她的笑容,只是她掩饰自我达到目的的一种工具。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她,看着她一路走来,刚开始只是以一种哥哥对妹妹的感情在对待她,怜惜她,为她的经历唏嘘不已,到后来,却深深地迷恋上了她。 立海大,被称作王者立海大,而他,作为一个带领王者之军前进的领袖,他不否认,他疯狂地执着着胜利。他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在他胜者为王的概念里,真田透,无疑是最符合他的要求的伴侣。他欣赏她,这种欣赏,最终将那种兄妹之情,演变成了爱意。 但是,他没有料到,爷爷当初会如此决绝地反对他们在一起,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阻止他们交往。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他只好找上了爷爷喜欢的柳菡瑾,让她做他的女朋友。当时,他的想法的并不复杂,只是觉得,男女朋友而已,先安抚住爷爷,以后总会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爷爷最后会让他和柳菡瑾结婚,并且直接用他以后的网球生涯相威胁。 网球是他的梦想,小透是他的爱人,他没有选择,那时候,他刚刚在职网有了一席之地。 于是,他默默地接受了和柳菡瑾结婚的要求。 如果说,小透的心机是他欣赏的,那么,柳菡瑾的懦弱就是他厌恶的。他无法忍受,一个只会唯唯诺诺的妻子,只会站在他的背后,受到伤害却不想去反抗。结婚一年以后,她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待在家里开始做家庭主妇。 他外出晚归,她不会去问他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了;他出国参加比赛,她从不询问他比赛的情况,只会在电话里啰嗦地重复着一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他明明对她不好,她却会在爷爷面前拼命地掩饰,一个劲得替他说话,她口口声声说她喜欢他,他却从来感觉不到她所说的那些“喜欢”。 是的,他讨厌这样的柳菡瑾,他讨厌她的善良,讨厌她的懦弱,讨厌她的一切。 那一段时间,他疯狂地和小透见面,故意被记者拍到他们在街头拥吻的照片,他想知道,他这个温柔的妻子,底线到底在哪里。 她没有来质问他,只是独自一人面对着外界的压力,陪着他,出席一个又一个的记者招待会。 他曾经一度认为,她会崩溃,没想到,她却挺了过来。 他给她买了避孕药,伪装成维他命的样子,让她服下。 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她走下去。 在他心目中,有资格站在他幸村精市身边的,应该是小透那样坚强有心计的女人。 菡瑾死的那一天,他的心,奇痛无比,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再也没有人,会专程打一个横跨半个地球的电话,只为了关照他注意身体;再也没有人,会在他绯闻缠身的时候,坚定地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面对记者了;再也没有人……为他种下满院的诞生花…… 他的生活,从菡瑾死的那一天开始,就乱了套。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当他渐渐接受菡瑾的死的时候,他才明白,其实,他早就爱上了他的妻子。 不同于对小透的爱,他对菡瑾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对家人的爱,那种经历了很多,经过岁月的沉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 因为习惯,所以爱。 他带着小透,逃似的搬出了那个满是菡瑾影子的房子。 在他的心里,他的妻子,只能是菡瑾。 幸村菡瑾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牢牢地刻在他的心上。 幸村嗤笑着,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身旁,是满地的狼藉。 散落在地上的酒瓶和隐隐作痛的脑袋告诉他,他昨晚,又喝得酩酊大醉了。 他晃悠悠地往洗漱间走。 今天,是菡瑾的忌日呢! 爷爷,一定等的很着急了吧! 幸村精市用冷水草草地洗了把脸,驱车赶往祖宅。这是他三年来养成的习惯,习惯和爷爷一起去看菡瑾。 头还在疼着,这是宿醉的结果,他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开车,可是,谁又在乎呢? 车子在门前停下来的时候,管家已经候在门口了,看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少爷,你回来了,老太爷等你很久了。我这就去告诉老太爷,让人准备车子,可以去看少夫人了……” 幸村精市脚下一滞,沉默片刻,道:“我先去见爷爷,车子的事,暂时先不要忙了,可能要到下午才能去的……” “可是……”管家抬起头,想劝劝自家少爷,毕竟上坟这件事情,下午去实在是不太好。没想到一抬头,却看见了少爷一脸疲色,原本欲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咽下。想到前两年少夫人忌日时的情景,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柳家,是不会原谅幸村家的了。他微微欠身道:“是,少爷,我先下去了。” 菡瑾死后,幸村精市就很少回祖宅了。他没脸见爷爷,也知道,爷爷并不想见他。 他害死了菡瑾,虽然是失手,但是他确实杀了人。 爷爷在柳家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求柳爷爷放过他。 这一跪,跪的不是幸村家家主的脸面,而是两位爷爷之间那超过半个世纪的友情。 所以,最后,柳爷爷妥协了。 幸村精市看见爷爷的时候,爷爷正坐在石凳上,初夏的风,吹拂着他和服的衣角,显得空空荡荡的。一段时间没见,爷爷似乎又瘦了。 在爷爷面前站定,看着爷爷一副出门的打扮,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如何开口,踯躅半晌,只得轻声道:“爷爷……” 老人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院子一角发呆。 幸村精市无奈,只得再次拔高了声音,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精市啊……”老人一凛,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陡然醒转过来,“你回来了啊!” “嗯……”说不上什么感觉,却明显的感觉到,爷爷的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走吧,我们去看小瑾,”老人站起来,扶了扶衣裳,笑道,“她一定等久了,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去看过她了……” “爷爷……”幸村不忍打断爷爷的兴致,却想不出应该如何开口,“我们……” “怎么了?”老人转过身笑容有点凝滞了,“发生什么事了?” “莲二……刚刚打电话给我了……” “莲二?”老人的眼神黯淡下去了,“他说什么?” 幸村精市的视线飘忽起来:“莲二说,柳爷爷今天早上八点要去看菡瑾……” 这三年来,渐行渐远的不只是他和莲二,同样奇怪的还有莲二和他的家人,几乎在菡瑾死后的那一个月里,莲二就和自己父母妹妹决裂了。当时消息传来,他正处于低谷时期,小透告诉他的时候,他一度认为,这只是柳茗雅和她家人的一个计谋。 他很愤怒,菡瑾就剩下了这么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他不能看着柳爷爷他被柳家那几只豺狼给逼死。他可以答应小透帮助柳茗雅劝说菡瑾将莲二写入族谱,只是因为,莲二是他的好朋友,他相信他的人品,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柳爷爷的事情来。 所以,他匆匆约出了莲二。他忘不了当时莲二的表情,那种夹杂着恨意的表情,那一刻,他才知道,其实,莲二很在乎菡瑾这个妹妹,只是,这种感情,被他埋在了内心最深处,和他一样,直到菡瑾死后才爆发出来。 那个时候,莲二很镇定地告诉他,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他会代替自己的妹妹柳菡瑾,永远陪在柳爷爷身边。 幸村精市并不知道,让一向重视家人的莲二放弃自己父母妹妹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莲二答应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 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莲二待在柳爷爷身边的日子,在很多场合,他就是柳爷爷的代表。 这三年来,柳爷爷淡出了商场,莲二代替了他,处理包括和幸村家在内的所有接洽,比如说,在每年菡瑾忌日的时候,他都会接到莲二的一个电话,一个告诉他柳爷爷要在几点去看菡瑾的电话。 没人说明,但是,幸村精市和幸村爷爷都很清楚,这是柳爷爷属意的,让他们,在那个时间段,不要出现在菡瑾墓前,他,不想见到他们。 幸村精市扭过头,不忍看到爷爷失落的表情。 老人望着远方,长叹一声:“他……还是不肯原谅我啊……” 有的东西,即使是时间,也无法冲淡。 菡瑾生前,喜欢一些清清淡淡的花。她死后,每次他从国外比赛完来看她的时候,都喜欢给她带一束百合,然后,在她的墓前坐上几个小时,把比赛时发生的趣事告诉她。虽然她再也听不到她柔柔的声音了,但是他觉得,她一定还在那里,听他倾诉着。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觉得无比的安心,没有压力,没有紧张,心中一片平静无波。 幸村开车先行,他要赶在爷爷到之前,先在山下买一束百合,带上去。 花店里的老板娘是一个50开外的老妇人,幸村经常在她这里买花,一来二去,已经混熟了。 今天,他刚踏进店里,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莲二,你怎么在这里?柳爷爷他……是不是……” 莲二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淡淡道:“爷爷已经先回家了,我还要去看另一个人,所以才留下来的……” 另一个人?幸村有些奇怪,不过,探知别人的隐私这种事,他向来不屑做,也就不再多问,这几年,莲二对他的疏离他看在眼里,实在不想让他再对他有什么坏印象了。 买完百合,他向莲二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他上几个星期才刚刚来看过菡瑾,菡瑾的墓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爷爷好不容易上了山,在菡瑾墓前站了半个小时,身体已经受不了了。在管家爷爷的搀扶下,只得先回车上坐着。 幸村在菡瑾墓前坐下,嘴角带笑地和她说起来前几天在英国时的趣事。 这么多年,他已经有些厌倦了,站在世界的顶端,在世界各地奔波,心里空空荡荡的。他已经30岁了,他想休息了。岁月不饶人啊,菡瑾,你的精市已经老了。 爷爷先走了,他在墓前待到傍晚时分,才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 半路的时候,遇上了同样下山的莲二,两人不免一阵尴尬,片刻的沉默之后,又默契地同时往山下走。 他在前,莲二在后,只是,独独缺了一个弦一郎。 不知道要说什么,幸村干脆不说话了,原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到分开,却不想,中途的时候,莲二居然开口了:“听说你要接手幸村家了?” 幸村一愣,复又从容笑道:“是啊,我老了,球坛,现在应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这么多年,我累了。” 莲二不说话了,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却稍稍有了变化。 这一个晚上,幸村把莲二带回了和菡瑾的那个家里,在那里,这两个隔阂了三年的好友再次喝得大醉。 黑夜中,幸村听柳莲二说:“精市,你知道吗?我今天其实是去看我的母亲了,亲生母亲。菡瑾是我的亲妹妹,我是父亲和菡瑾妈妈的儿子……柳芸子,只是我的养母……我无法原谅自己,我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被父亲推下了楼……还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我对不起她们……我恨你,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唯一的妹妹……” 幸村觉得自己其实已经醉了,在菡瑾死后,第一次有了喝醉的感觉,他嗤笑着莲二:“你现在才知道,会不会太晚了?你恨我,你为什么不恨你自己呢?当时,我不爱菡瑾,你是知道的……可是,你从来就没有阻止过我……” “幸村精市!”柳莲二咆哮着,一拳打在了幸村身上。 幸村没有还手,却依旧在低笑着:“莲二,我们是同一种人,对待我们不爱的人,我们都是残忍的这么可怕……你再恨我又怎么样,你已经永远无法补偿菡瑾了,就像我一样……” 他们,都没办法,回头了。 他们的罪,也永远无法得到救赎了。 莲二把头埋进臂弯里,哭了起来。 夜很静,幸村看着窗外的月亮,淡淡地笑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莲二早就已经醒了,客厅里也已不复狼藉。 幸村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早餐,他们两个,同时回避掉了昨天夜里的谈话。 他们醉了,不知道当时说了些什么。 吃完早饭的时候,莲二跟他说:“幸村,你和真田小姐……什么时候结婚……真田家可是一直等着的……” 幸村错开视线:“这些,我有分寸。” 莲二扭头,有些动容:“弦一郎的孩子已经要3岁了,我再过2个月,也要结婚了……你……” “我知道。”幸村突然间笑了起来,打断了他,“我听说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的,再过一年,可能你也要做爸爸了。” “精市,总有一天,你和小透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一直到柳莲二走,幸村都没有告诉他,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做爸爸了。 可能是报应吧,在菡瑾走了以后的三个月的时候,小透在上班途中出的那次车祸,医生诊断,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怀孕了。 只是,这件事情,知道的只有他和当时治疗的医生而已。 归来(一) 菡瑾候选人考试时考了第一,数学老师打电话到柳家,柳爷爷接到电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所谓学校代表的身份。 这个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忍足原以为可以和菡瑾一起去上课的,却不想最后演变成了这样。学校方面,菡瑾的位置由三年级的一个学姐代替了,南湘南的另一个代表是幸村精市。 忍足没有问菡瑾那天为什么会哭成那个样子,也没有在柳家人面前提及。 他不清楚当时她为什么会哭,但是,他知道,她不希望这件事让家人知道。 菡瑾在那天之后请了两天假,没什么原因,只是想冷静一下。 在第三天上学的时候,她主动到老师办公室,要求老师帮她和真田透换座位。 想来想去,她其实没必要自虐,更何况,被幸村这么一闹,她也彻底失去了和真田同学和平相处的心情。 幸村那天的话,确实刺激到了她。她承认,她没有忘记过他,她还爱他,所以,在他说出如此伤人的话的时候,她才会痛不欲生,以至于忘记了掩饰,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幸村。 她没有想到直至今日,在忍受这么多痛苦之后,她还是爱着幸村,还是放不下。原来,她的心,并不如自己所想的所预料的那么坚强冷硬。 原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不去过问,有意地忽视,时间长了,幸村的影子就会渐渐淡去。只是,她低估了幸村对她的影响力。那是十年的感情啊,哪是那么一朝一夕就能忘记的!幸村之于她,不仅仅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那般的存在,他也是她的精神支柱。她16岁以后的生命,几乎都在围绕着他旋转。这种接近毁灭一般的爱情,怎能如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7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7部分阅读 此天真的就忘记? 或许,她还需要时间,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那次事件以后,菡瑾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幸村。她不确定,她当时强烈的反应有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倒不是怕他,毕竟她是重生的这件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想来,幸村再聪明,也不太可能联想到这个。她只是觉得,若是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一个平时并不熟的学长,说了一句并不怎么算中伤的话,值得她如此激动?怎么样她那天的行为都是有点解释不通的。 只不过,学校就这么大,想要完全碰不到幸村,这是不可能的。 三年级和二年级在同一栋教学楼,菡瑾有时还要去培训班找忍足,不管她再如何小心,这么大的概率,总会有碰上的时候。 这一天早上,菡瑾到座位之后,照例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本文具,准备晨读,却不想发现了忍足的数学课本。想是昨天做完作业之后,两个人粗心大意弄错了。这是忍足他们现在培训班上课时要用的,现在还没上课,时间也来得及,菡瑾觉得,还是亲自跑一趟送过去比较合适。 于是,她匆匆冲到了培训班。 未想到,没有看到忍足,却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幸村。 跑得比较急,她一直在喘气,还没有反应过来,幸村就已经和她打招呼了:“柳学妹,你好!” 菡瑾努力平复呼吸,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应了声:“嗯……” 一时两人都无话了。 幸村看见菡瑾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的,他可没忘记,他上次把她气哭的事情。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他把人家小女生气哭了却是事实。事后,他也反省过,从爷爷那里透露出来的这位学妹的身世,让他更加心中难安。 柳家的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只是,在很多传言里,大家都忽视了柳家长子和前妻的那个女儿,所以,他当日才为了小透,不知深浅的胡乱指责。 现在想来,确实是有些伤人了。 想至当日的事,幸村有些汗颜,于是,他向菡瑾欠了欠身,鞠躬道:“柳学妹,那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了……” 菡瑾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承认,只是没想到幸村会道歉,也不明白他为何道歉,所以有些惊讶,惊讶过后,有些紧张起来,心中惴惴不安。她皱紧眉头,道:“没关系,幸村学长不必介意,那天只是我太激动了,学长您并未做错什么。” “不,柳学妹,”幸村觉得对方是在客气,他坚持道,“我不清楚你的家庭状况,却横加指责你给小透添麻烦,所以……真是对不起!” 原来如此!菡瑾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知道了她在父亲那个家里的情况,以为她是被这个刺伤了!菡瑾放下心来,复又忆起当日幸村的几句话,思来想去,还是要和他说明一下。 “幸村学长,你真的不用道歉了。我并不是在意这件事情……”菡瑾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打断她,让她说完,“我只是想说,真田同学家的情况和我没关系,我那天也不是想给她添麻烦,和横山学姐的恩怨,只是我的个人行为。我也没必要为了真田同学做出什么牺牲,毕竟,我们不熟!” 幸村僵硬在那里。 菡瑾丢下一句“打扰了”以后,急急匆匆冲进了教室找忍足,经过这么一折腾,她可能要迟到了。 横山当日的话,喊得大声,却一直没有下文,颇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态势。 很长一段时间里,菡瑾出教室都是被同学们环绕着的,这让菡瑾好笑之余也很感动,她有了很多的朋友。 这种情况直到某一天,她和横山在学校大道上相遇,横山涨红了脸,吱吱呜呜和她打招呼,她笑着回应她,才结束。 和真田透换座位之后,日子也平静下来。不用天天对着真田透想起前世的种种,菡瑾觉得舒服了不少。 倒是真田透的样子却古怪起来,和她换了座位之后,她反而更加热情起来了,几次有意无意地要和她套近乎,都被她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菡瑾对她本来就有很多偏见,对她这种古怪的行为也不想多做评价,带着有色眼镜看人,难念有失公正,随便猜疑,想多了,反而会觉得自己小肚鸡肠。 菡瑾和新同桌成了好朋友,那个叫小岛纯子的女孩,就是上次横山事件中第一个站出来帮助她的人。 纯子是一个开朗的女生,和她在一起久了,菡瑾那在外人看来略显严肃又有点小大人样子的性格,也变得活泼开朗起来,更加爱笑了。 她原本在班上虽然人缘不错,却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始终融不进这个圈子,自从和纯子做了同桌之后,她才真正和大家熟悉起来。 时间很紧凑,数学比赛之后没多久,就是考试。 熬过了这段考试前的灰色时间,7月悄然而至。 忍足家的事业中心隐隐有向东京扩展趋势,暑假刚开始不久,忍足夫妇就赶到了东京,并在东京买房置产。 东京和神奈川隔的不远,忍足时不时会来串门子,这让菡瑾原本无聊的暑假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柳家的直系亲属不多,给菡瑾留下好印象的更是少之又少,忍足一家的出现,无疑是弥补了这一的缺憾。 琴子阿姨一如既往的迷糊,侑子姐姐还是那般活泼好动,时不时会让忍足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头痛不已。 身处在这样温馨的家庭氛围之中,菡瑾却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琴子阿姨喜欢在逛街的时候带上她,给她买一堆的衣服。侑子姐姐拉着她一块捣蛋,在出事的时候,她们一起被和彦叔叔骂。和侑士哥哥一起看书,他反复告诉她“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问我”,等到最后,他却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帮助而郁闷不已。 期盼了很多年,羡慕了嫉妒了茗雅无数年,那种甜蜜温馨的家庭生活终于实现了。 只不过,讽刺的是,让她体会到这种温暖的,不是自己的父亲哥哥妹妹,而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另一家人。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柳爷爷临时有事外出视察的时候,菡瑾通常都会被寄放到忍足家,她知道,爷爷这种行为看似无意,实则是有意的,只是为了她好。 菡瑾在忍足家有了自己的小房间,每天早上,她被琴子阿姨叫起来,眯着眼睛起来洗漱,然后,被和彦叔叔带着,和哥哥姐姐一起去跑步锻炼。回到家里的时候,琴子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这天,侑士和侑子回大阪了,家里只剩下了菡瑾和琴子阿姨两个。 吃完早饭,琴子阿姨把她带进了更衣室,一件又一件的裙子开始往她身上套,直到她头晕目眩为止。 最后,电话响了起来,琴子阿姨拎起电话机,菡瑾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怒吼声:“忍足琴子,是谁说今天要来接我的?你人呢?” 琴子阿姨忙不迭地道歉:“美纱,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 菡瑾被琴子阿姨带到机场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今天她被这么打扮,是来接机的。 琴子阿姨的好朋友,带着儿子,从英国回来了。 机场里,人来人往。 琴子阿姨拉着菡瑾,一边躲闪着过往的行人,一边向四周张望着。 偌大的机场,想要找出两个人来,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琴子阿姨是出了名的迷糊,菡瑾陪着她转了好多圈之后,再次对这位长辈的迷糊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反复徘徊在机场大厅,却始终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前前后后好几次经过那个机场的欢迎广告牌,这位长辈居然还能说出一句“菡瑾,你看,这个机场好有特色啊,广告牌都是一个样子的”。纵使平时听得再多,也不如此时自己亲身经历来的震撼。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如此这般的路痴。 所幸的是,琴子阿姨也不是什么固执的人,在浪费了约莫半小时之后,她总算放弃了某个凭自己的力量找到人的想法,开始向大厅的服务人员问路。 这让菡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然机场大厅有空调,但是这毕竟是夏天了,她们跑了几个来回之后,额头早就沁出了隐隐的汗珠。问路在此时不失为良策,若能快点找到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琴子阿姨和她的朋友约在了机场的咖啡馆,等菡瑾随她到那里的时候,门口处,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已等着了。他看见她们,微笑着微微欠身,道:“忍足夫人,我家夫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琴子阿姨则拉着菡瑾的手,向他点头道:“好的,麻烦你带路吧!” 机场的咖啡馆比起平日的咖啡馆看起来有人气,即使不是午休之类的黄金时期,人依旧很多。 管家领着她们一路过去,几番曲折之后,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小包间前停了下来。他上前轻轻叩响了门,里面传出一个轻柔的嗓音:“进来。” 管家作出了一副“请”的姿势,忍足夫人深吸一口气,菡瑾感觉到她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包间里,坐着一个紫色头发的女子,高贵从容,优雅出尘,她的手指,轻扣着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啜饮着。听见门推开的声音,她转过头,眼神在来人身上流转而过,唇角泛开了一丝笑意。 有一种人,生而高贵,能将最平凡的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痴迷不已。菡瑾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这样的存在,让人不知不觉中,沉迷在她营造出的气氛之中,难以自拔。 “那个……”忍足琴子吱吱呜呜地开口了,“对不起……我……我来迟了……” 被称作美纱的女子只是淡淡地笑,片刻之后,柔声道:“还好,比我预想的早,我原以为你至少还要迟到半个小时的。” 忍足琴子有些沮丧,嘟囔道:“我也不想的啊,谁叫机场的路这么难走,好多广告牌都是一样的……我可是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你的……” “你是不是觉得来接机很委屈啊?”美纱表情不变,依旧在微笑着。 “呃……不是的不是的……美纱,你听我说……” 菡瑾在听见“美纱”这个名字的时候才如梦初醒,她想起了琴子阿姨出门前接的那通带着怒意的电话,猛然忆起,似乎,琴子阿姨称呼对方也是“美纱”,似乎是同一个人,只是前后的态度却看起来差别很大。想到琴子阿姨自己的脾气,又有一种她的朋友理应如此的感觉。 一时间竟有些混乱。 忍足琴子不停地向对方道着歉,那个叫美纱的女子却不再理会她了,眼神漂移半晌,最终,又落到了菡瑾身上,略带深意地打量起她来。 察觉到了好友的异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转移大家对她迟到这件事的注意力。忍足琴子轻咳一声,道:“美纱,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柳家的小菡瑾……” “嗯。” 忍足琴子把菡瑾推到身前,介绍道:“菡瑾,这是你迹部美纱阿姨。” 菡瑾听到“迹部”这个姓氏时心中咯噔一下,复又回神,立刻会意,甜甜地叫了起来:“美纱阿姨好,我是柳菡瑾。” 迹部美纱笑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亲切道:“过来,给阿姨看看。” 菡瑾抬起头,得到忍足琴子的首肯之后,她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迹部美纱一把抱起她,朝忍足琴子方向道:“琴子,看在你给我带来了这么可爱的小客人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但是,下不为例。” “呃……好的……” 迹部美纱是迹部景吾的母亲,她虽然和忍足琴子是好朋友,两人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忍足琴子比迹部美纱先结婚,在她生下一个女儿之后,迹部美纱才嫁到迹部家,随后不久,迹部夫妇因家族事业,搬到了英国。相距甚远,自然不能经常见面。 菡瑾在一旁听着,回想起她住院那次侑士哥哥和迹部见面时的场景,不禁莞尔。想来这两位好友也不会想到,因为她们常年不联系,自家的儿子见面时竟会出现剑拔弩张的境况。 不过,琴子阿姨说是来接朋友和她的儿子的,这个……儿子…… “母亲,本大爷回来了。” 门被推开了,菡瑾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看见了一个紫灰色的脑袋,还不等她收回视线,对方就已经掩上门抬起头了。 坐在美纱阿姨的腿上,心理年龄本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想到就有些别扭,此时,还被一个真正的小孩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就更加难受了,她自己也弄不清楚那种丢脸的感觉从何而来。 迹部景吾只是呆愣了几秒,马上就冷静下来了,他收回视线,向坐在一旁的忍足琴子行礼致意:“琴子阿姨好。” 忍足琴子微笑着点头,转头向迹部美纱说:“一段时间没见,你家景吾又长高了啊!” “你们家侑士应该也长高了吧?”迹部美纱拿起一块蛋糕,喂给菡瑾,看她咬了一口之后,才接着说:“对了,侑子和侑士呢?” “他们啊,”忍足琴子端起了咖啡,“他们回大阪看他们爷爷奶奶去了。” “这样,”迹部美纱不再追问了,回头招呼自己的儿子,“景吾,过来见见小妹妹……” 菡瑾看着迹部景吾向她走过来,他扬着下巴,睥睨着她,好听的娃娃音,口气却不小:“啊嗯,小不点,又见面了,你的样子还是那么不华丽啊!” “啊……迹……迹部……”菡瑾结结巴巴道,“你好……好久不见了……” 原以为他只是在人后口气大一点,以欺负打压她为乐,未想过,在长辈面前,他还是这种嚣张的态度,一时反应不急,倒是被他给骇住了。 忍足琴子拿着咖啡杯的手僵住了,迹部美纱倒是不甚在意,想是早就习惯了儿子的早熟和嚣张,她挥了挥手,解释道:“这小子和他爸爸一个脾气,琴子,你不要介意啊!” 对迹部美纱的那个丈夫也是相当熟悉的了,自然知道他是什么脾气,忍足琴子又打量几眼迹部景吾之后,才点了点头:“嗯……” 在得到好友的理解之后,迹部美纱才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自家儿子:“臭小子,还不道歉?你看你,吓到妹妹了!” 不料,儿子丝毫不理会她,挑衅地看了她一眼,扬声道:“本大爷知道她不会介意的,ne,kabajia?” “kabaji?”迹部美纱咬紧了牙关,怒声道,“桦地在英国!你平时欺负桦地也就算了,他护着你,我们抓不到你的把柄,回到日本,还想欺负别的小朋友?” “欺负?”迹部景吾不屑地撇过头,“本大爷才不会做这么不华丽的事情呢!桦地和小不点都是本大爷的朋友。” “你这个孩子,早知道就不把你带回来了……” “没有母亲你本大爷照样能平安回来!” 忍足琴子有的时候会对自家的两个小孩,特别是老是一副小大人样的儿子很无奈,今天看见好友和她儿子的互动,才有点庆幸起来。侑子虽然调皮,却从不会顶嘴,侑士因为少年老成,平时,更是对她这个母亲言听计从。她可是从未出现过如此气闷的时候。 眼看好友快要抓狂了,忍足琴子心里暗笑着,嘴上连忙出声阻止:“好啦,美纱,景吾和菡瑾本来就是好朋友,我家菡瑾不要紧的,你也不要小题大做了。” “琴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迹部美纱有些怨气地看着自家儿子,“你都不知道,这个小子是越来越难管了,嚣张得不得了。” 忍足琴子知道自家朋友的火爆脾气,岔开了话题:“算了,美纱,不要气了,你不是要到我家去吃饭的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琴子……” “走吧走吧!” 菡瑾被美纱阿姨拉着,迹部则是和管家走在前面,一路无话。 到车旁的时候,菡瑾先坐进去,原本后头的应该是美纱阿姨,迹部景吾却突然扎了进来。 他对她说:“小不点,本大爷回来了。” 浅夏(一) 其实,菡瑾并不喜欢夏天。她始终觉得,这是一个太过繁盛的季节,就好像一个人的生命,极致地燃烧,然后,无法抑制地走向衰败。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这种病态的心理影响,她只是随便坐着,便会有一种心烦的感觉。夏天本就闷热,再加上时不时地雷阵雨,让她心情更加郁结。 喜欢把自己关在空调房里,看书看到脖子酸痛,看到盯着字就开始神游的地步。 虽然偶尔也会去忍足家小住,不过,毕竟,这里才是她的家,而且,忍足夫妇也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一双儿女忙的时候尚且看顾不过来,别说是她了。 在迹部从英国回来之后没多久,因忍足家在东京的医院出了一点小状况,忍足兄妹就被送回了大阪。 短暂的重逢之后,他们又迎来了分离。 菡瑾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同龄人中能说的上话的就剩下了忍足侑士、迹部景吾了。若是严格算起来,其实柳生比吕士也算一个,只不过,由于她对他心存芥蒂,故两人虽都在神奈川,两家也来往甚密,她却老是对对方热乎不起来。 她的个性本来就比较阴沉,瑟缩在角落里,不说话的孩子,向来会被人认为早熟之类的。爷爷对她的交友情况不会多加干涉,只是,她对同时认识的忍足家和柳生家两个孩子的差别对待,还是让老人有些疑惑。 明里暗里旁敲侧击几次之后,菡瑾以“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和他玩不到一起”作为借口,搪塞了爷爷。这个理由虽然蹩脚,可是,菡瑾只是一个挂着7岁年纪的小孩子,柳爷爷在略微思索一阵之后,将其当成了早熟的小孙女难得的一次任性,便也欣然接受了。 柳爷爷他们几个老朋友的聚会比较多,每次其他人邀请的时候,都会时不时要求带上柳家的小孙女。 刚开始时菡瑾认为是几位老人家中皆没有孙女,所以才对她格外另眼相待。时间长了,发现连忍足爷爷真田爷爷都对她格外好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其实这是这些老人关心她的一种方式。 柳家的事情,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几个亲密大家族之间,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对于她这个柳家长孙女的情况,恐怕没人是不知道的了。 母亲临死之前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和自己的父亲生活在一起,爷爷答应之后,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的母亲,父母早逝,或许是童年的生活给了她太多的阴影,她比谁都渴望着家,渴望着家人的爱,直至死亡的那一刻,她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下成长。只是,这一切,却永远都是她的希望。 菡瑾一直觉得,她和母亲是很相似的人。同样的懦弱,同样不知道如何去爱,也同样不懂如何去表达自己的爱。遗传,真是可怕的东西。它会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你的思想你的行动中,让你在一边否认自己和亲人不同麻痹自我的时候,一边在为自己重蹈覆辙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幸村精市和真田透固然对她的悲剧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她自己呢?她对母亲的爱情感到无能为力,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也已经走向了极端。 人总在自怨自艾的时候,漏掉自己,她在责怪幸村和真田的时候,忘记了,其实,她自己也有错。 这一年的暑假,菡瑾在聚会时看见了真田爷爷的小孙子,真田透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个叫真田慎一郎的男孩子。她和他有着相似的年龄,境遇却一点都不一样。 当年,除了柳家的事情,同样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有真田家次子的离婚事件。不过,她的母亲和慎一郎的母亲,却以完全不同的行动为这两个故事画上了句点。 她的母亲,成全了父亲的爱情,却始终不愿意走出去,徘徊在这段失败婚姻的阴影里,自己把自己折磨得浑身是伤,对家人亲情的执着,最后又把自己的女儿推向了深渊;慎一郎的母亲,在知道自己丈夫外遇的事情之后,曾经反复试图挽救自己的婚姻,却无奈爱情不再,她带着自己才1岁多的儿子远赴国外,一走就是许多年,这次回来,她已是再婚身份。 每个人都会有不幸,有些不幸,是相似,是相同。上帝给每个人出题的同时,却也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利。 她的母亲,毫无疑问做错了选择,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她在婚后,能选择用更加理智的方式去爱幸村,或许,她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在婚后,在明知对方有心爱之人的情况下,刻意的回避某些事实,自欺欺人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当时,她能更加勇敢一点,像慎一郎的母亲那样勇敢,她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只是,人生,永远无法回头。 重生,给了她再次的生命,却无法让她挽救那段情。 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和那个人重新开始的勇气。 她,怕了,也累了。 就让这一切,在还未萌芽的时候,结束吧。 夏日的白日总是比一般时候要长很多,菡瑾陪爷爷坐去往柳生家的车子的时候,已是7点了,只是,夜,还未来临。 避无可避,终究还是无法拒绝掉疼爱自己的长辈的生日宴。菡瑾不由得叹了口气,神奈川的大家族聚会啊,看来,今天,又要见到某些不是很想见到的人了。虽然她的心态很不对,但是,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这种事情,也是勉强不来的。 爷爷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便出声嘱咐道:“只是你柳生爷爷的生日,如果实在是不喜欢,也不需要对他家孙子太客气的。” 菡瑾愣了一下,讷讷地应了声:“哦。”之后,也不再言语了,只不过,收起了脸上的恹恹之色。 爷爷以为她只是因为不想看见柳生比吕士才会在一旁暗自苦恼,却不想,她这个时候,却完全没在意过他。柳生比吕士前世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这一世他更是可以算得上菡瑾接触比较多的人了。对他,除了有些不亲热之外,她其实并未有其他感觉。 只是,她现在听爷爷话中的意思,才从这有些跳脱的环境中醒转过来。 她有些错愕,总觉得,爷爷有点误会了什么。难不成,在他眼中,柳生成了缠着她不放让她苦恼的人了?这也太…… 柳生比吕士这个人,对人是不怎么亲热,特别是深受柳生爷爷绅士教育的影响,对同龄的女生老是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距离,只是,却意外的喜欢和她接触。有时候参加聚会什么的,她、忍足、柳生三个,永远都是凑成一堆的。 在不知情况的人眼中,这就有些扎眼了。 大家族,联姻总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很多时候,政治联姻是一种责任,然而在狭窄的责任范围之内,很多人都还希望着找到真爱幸福之类的,在边缘里寻求着幸福的可能。 几位爷爷聚会的时候,总喜欢调侃这些孩子未来的婚事。粗看起来像是说笑,其实谁都明白,里头恐怕是试探多一点。 他们这一辈之中,能算得上继承人的世家小姐是少之又少。女性继承人,这意味着不仅仅是一种荣耀,还是一种财富和权力的聚集。想象一下,如果某位继承人嫁进其他家族,她所继承的财产,自然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和男方家族合并,直至下一代继承人产生。这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足以让那个家族登上巅峰。 试想一下,如果菡瑾带着柳家百年基业嫁入某个大家族,那么,如果不出意外,她的某一个孩子将会成为柳家未来的继承人。而在她的孩子成年之前,她和他丈夫的家族,将在至少15年的时间里,产生数不清的交集。 菡瑾长得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很漂亮的,知书达理,待人和善,成绩优秀,再加上柳家这份丰厚的嫁妆,这些条件累计在一起,柳爷爷无疑是有了自傲的本钱。这些本钱,足以让他为自己的孙女挑上一个好的孙女婿。 柳爷爷极其疼爱自己的孙女,自然,会对每一个和自己孙女相仿的男孩子仔细观察。目前,在他看来,和自己孙女走得比较近的,也就忍足、迹部、柳生三家的孩子了。 忍足家那个侑士确实不错,只不过,忍足家的男人一向比较风流,他还要观察一下。迹部家的景吾,性格和他爷爷一个样,太强势了,将来可能会把自家菡瑾压制得死死的,所以,暂时也处在观察期了。而柳生家的那个男孩子……不是他说,本来他是很期待的,只是,无奈,菡瑾和他玩不到一起,还是算了吧! 给柳生爷爷祝寿的时候,菡瑾看见自家爷爷不停地盯着忍足、迹部还有柳生点头又摇头。 最后,迹部爷爷实在是忍不住了,出声问道:“柳翔泰,你那是什么不华丽的表情?你老盯着本太爷的孙子看,你想干什么?” 柳爷爷不犹豫,也不难为情,笑道:“看看你们几家的孙子,将来谁会成为我的孙女婿啊!” 菡瑾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爷爷从刚刚开始,就有些不在状态了呢! 几位老人先是一愣,片刻思索之后,猛地警醒过来。柳家老爷子的意思非常明显,看来这是要商量他家宝贝孙女的婚事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试探一下是可以的。只不过,谁不知道柳家老爷子护短的紧,把自家这个孙女保护得跟那什么一样的,只要谁有意结亲,他肯定会想办法扯开话题。今天他竟然有意提起这件事,倒让在场的几位老友吓了一跳。 每个人心里都是有自己的计较,毕竟,柳家这样子的条件,说不心动是假的,大家都是商人,有些事情是心知肚明的。撇开其他不谈,柳家的这个小孙女也绝对算得上百里挑一了,举止什么的,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作为将来的当家主母,断没有说不过去的道理。 柳爷爷依旧是笑眯眯的,其他几位老友也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结亲这种事情,急不得,谁急谁就输了。每个孩子的条件摆在那里,冒冒失失自己推销,掉价不说,也显得有些不稳重沉不住气了。 自柳爷爷的态度看起来,想来是比较中意忍足、迹部、柳生三家的孩子的。只不过,他放出话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还没确定,想看看后续发展。孩子还小,来日方长吧。 菡瑾自然还想不到这一层,只当是爷爷自车上就开始误会,继而又到这里来调侃她了。她本就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其实她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说不好听的,就是做人过于死板了,没什么情趣可言。 几位爷爷探究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她身上打转,她有些羞恼地别过了脸,也不去看迹部景吾他们几个的表情了,只当是自己任性,小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了。 迹部爷爷打了个响指,打破了这有些诡谲的气氛,他扬起了下巴,道:“柳翔泰,你这家伙,一段时间不见,果然更加不华丽了。” “哪里哪里,”柳爷爷也不介意他话里的嫌弃,只是淡然道,“迹部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臭脾气也要改改了,你看看你的孙子,这嚣张的样子可是和你一摸一样啊!” 迹部爷爷不以为然:“嗯哼,本太爷的孙子自然和本太爷一样华丽了,像本太爷有什么不好的?” 柳生爷爷和忍足爷爷对视一眼,各自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深意。这两个人啊!倒不是其他人多心,只是前不久就听说过这两家有意要结亲的消息,现在他们的对话,着实让人怀疑! 柳生爷爷轻咳一声,别过头,刚好看见了赶来的真田一家子,他笑了起来:“将一,怎么这么迟啊?” 此话一出,顺便打断了另两位好友的的对话,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引了过去。 菡瑾跟着一起转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真田弦一郎那张严肃的脸,只不过,她四下打量一番,今日没有了真田透的人影,取而代之的,是真田弦一郎的堂弟慎一郎。菡瑾心里舒坦了一些,这不想见的人,不看见当然是最好的了。 这个暑假,真田家的小孙子随母亲从国外回来了。这也算是一件大事。真田爷爷为了这个,特别宴请了很多老朋友,菡瑾也去了。所以,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慎一郎了。 与真田弦一郎相比,可能是长得比较像母亲的缘故,真田慎一郎的脸部线条更为柔和一些。不过,这丝毫不会减少真田爷爷对他的疼爱,可能因为好不容易见到小孙子,这一个暑假,到哪里都能看见真田爷爷带着自家小孙子的情景。反而是真田透,却不怎么看见了。 真田家的两个孩子向众家长辈行过礼,便乖乖地站到了一边。 许是怕孩子们太无聊了,柳生爷爷和几个爷爷聊了一会儿天,便对着自家孙子嘱咐道:“比吕士,你先带几个朋友去其他地方玩吧!” 柳生比吕士答应一声,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到长辈点头同意之后,才跟着走出了宴会厅。 孩子毕竟是孩子,刚刚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在长辈面前中规中矩地站着,才出大厅,就有些忍耐不住了。这些人里,真田慎一郎年纪最小,又自小随母亲在国外长大,所以较之一般孩子还要活泼一些。 自几位哥哥的谈话中,他知道大家都在打网球,立刻来了兴致:“我也在学习网球哦,原来听说弦一郎哥哥打网球的时候就感到很奇怪了,想不到还有这么多人也会网球啊!” 菡瑾不会网球,自是不怎么愿意去网球场的,只不过不好拂了大家的意,于是勉强点头应下了。 一到网球场,几个人就玩开了,反而是柳生,看起来有些兴致缺缺的,也不上场打球,只是站在菡瑾身边看着大家玩。 菡瑾很奇怪:“柳生……哥哥,你这是……虽然我是客人,但是你不用特地招呼我的,我在旁边看着也挺好的。”以为是柳生小主人的心态作祟,她不由得开口解释。 柳生抬起头,道:“也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我前一段时间申请转社团了,我想加入高尔夫球社,只是……我的年龄和身高……” 菡瑾隐约记得,前世的时候,柳生在国中一年级时还是高尔夫球社的王牌,只不过,后来被人邀请了才转入网球社的。菡瑾笑笑:“那柳生哥哥,你加油吧!” “嗯。” 有些事情,已是命里注定的,根本无法改变。柳生比吕士,想来,最后还是会加入立海大网球社吧。 侑子是随琴子阿姨来的,比被忍足爷爷带着来的侑士晚了一个小时才到。等菡瑾他们几个人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才看见了和柳生幸子站在一起谈笑的侑子。几个人见面,免不了又是一番自我介绍。柳生幸子是柳生比吕士的妹妹,性格较为温顺,菡瑾和她没什么交集,前世也只是点头之交,此时再见,也不会多热络。她本就是不怎么热情的人,碰上大大咧咧自来熟的侑子姐姐还行,碰上比她还要安静的小女生就无话可聊了。 在满是熟人的大厅里瞎转悠,琴子阿姨美纱阿姨都很热情。也不知怎么的,迹部和忍足又杠上了。一个死命地拉着她的左手,说什么“本大爷带你去其他地方”,一个拉着她的右手,要带她去爷爷那里。 菡瑾觉得很无奈,顶着大厅里某些大人们讪笑的眼神。这只不过是小孩子 之间的争执,就像两个人看中了同一款玩具一样,只不过,玩具换成了她这个小女生,这些大人就又开始想东想西了。说他们这一班小孩子早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能不早熟吗。 后来,琴子阿姨和美纱阿姨注意到了他们三个人,好不容易分开了他们。菡瑾趁着两位阿姨教训自家儿子的时候,偷偷地跑开了,才得以摆脱这个窘境。 想来想去,无处可去。特别是在中途看见被众人包围的幸村精市之后,菡瑾愣了一下,连忙往回走。 距离上次和幸村摊牌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那天的话,对于一个8岁的小男生来说,确实是过分了点,只不过,她也是气不过,实在是不想在真田透和他之间掺和了。那天的话多少带了些怨气,她带着有色眼镜看人,难免对这一世的幸村不公平,不过,恐怕这方面,她是难以改变的了。 柳生家后院里,柳爷爷和迹部爷爷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聊天,只不过,这种悠闲自在只是在柳爷爷看来,而不是迹部爷爷心中所想。 “柳老头,联姻的事情,本太爷上次已经和你提过了,你当时也没说什么,本太爷只当你默认了,今天你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迹部爷爷的话里,透出丝丝怒气。 “迹部,”柳爷爷倒是很淡然,“我也没什么意思,我就这么一个孙女,自然希望她将来能过得好一点,趁着几个孩子现在年纪还小,我多挑挑也没什么不对。” “你……”迹部爷爷有些气结,“柳翔泰你……” “你看看,”柳爷爷调侃起来,“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急成这个样子了!我家那个孙女,你也看见了,说实话,我其实是有点怕你家景吾将来吃定她,把她压得死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那个孙子啊,这强势的性格可是和你如出一辙啊!” 迹部爷爷听他这么说,火气才稍稍有些降下来,他沉默半晌,道:“那你想什么时候把他们的事定下来?” “等他们国中再说,至少也要到国三吧!”柳爷爷的眼神有点飘忽起来,“到那个时候,孩子们也大了,也差不多能自己做决定了。” 迹部爷爷拿起茶杯,挡住了自己的脸,闷声道:“嗯,听起来还算华丽的计划,本太爷就勉强答应你的要求。” 只是国三而已,那个时侯,若双方无意结亲,两个孩子年纪也不算大,还能再重新选择。而且,柳家这块香饽饽,值得等!柳老头的意思很清楚,如若不出意外,将来两个孩子应该会在一起。 柳爷爷也没怎么去猜测好友的心思,他只是想到了自家那个性格略显深沉的小孙女,希望他的这些决定,不会给她将来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才好。 他老了,看不到太远了,只希望,这孩子能过得幸福就好了。 微醺(一) 一年一年,时光稍纵即逝,转眼间,已经到了菡瑾小学毕业的时候。这几年的时间,足够让很多事情改变。 迹部从英国回来了,这一次,是真的回来了。他在众家学校之中,挑中了冰帝学院。菡瑾有幸曾经去参观过一次,确实是华丽到极致的一所学校。听说,迹部入学时,他的父亲,为这所学校做了很多投资。 忍足也进了冰帝。自一年前起,忍足夫妇的事业在东京正式稳定下来了,省去了来回大阪的麻烦,他们一家,干脆搬到了东京。 据说,忍足和迹部的再遇相当具有戏剧性。那一天,忍足从关西匆匆赶往东京,却不想搭错了车,在开学典礼上迟到了。待他好不容易到达冰帝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在网球社挑战的迹部。于是,两个人又免不了一番恶斗。 也就在两个人同时入学之后,菡瑾再也没有见到这两个人掐过,每次见面,他们之间都是一派和谐的氛围,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菡瑾觉得,有时候,男生的友谊,就是这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8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8部分阅读 奇怪的。 幸村顺利进入了立海大附属中学,和其他人一起加入了网球社,这些其他人中,还包括了她的哥哥柳莲二。立海大附属中学离南湘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幸村毕业之后,虽然偶尔也会和真田弦一郎一起来接真田透,可是,毕竟,国中和小学是不同的了,他们也没有空到天天来南湘南报道的程度。 没有了幸村的南湘南,异常地平静。以往女生之间的吃醋掐架事件少了,也不会有人时不时来他们班马蚤扰了,真田透也安分下来。临近毕业的时候,很多女生都决定报考立海大,这其中有多少是冲着幸村去的,菡瑾就不得而知了。 菡瑾自己收集了一些国中学校的资料,经过反复比较之后,她看中了一所在日本名声比较好的女校。当她把这所学校的资料和自己的意愿告诉爷爷的时候,却遭到了爷爷的反对。 “小瑾……是想去这所学校?”爷爷沉思片刻,问道。 “嗯。”菡瑾点头,“我觉得这所女校教学水平很好,也管得很严,应该很适合我。” “那么,小瑾,”爷爷的眉头舒展开来,“你还考虑过其他学校吗?” “其他学校?”菡瑾不明所以。 “比如说……冰帝……”爷爷语带试探。 “冰帝?”菡瑾抬起了头,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想到这所学校。 “小瑾没想过吗?忍足家和迹部家的孩子都在那里,他们是你的好朋友,你和他们在一个学校,见面不是会更方便吗?”爷爷顿了一下,“而且,他们也能好好照顾你。” 菡瑾略一迟疑,道:“可是,爷爷,冰帝在东京,每天在东京和神奈川之间来回很不方便诶。” 爷爷笑了起来:“原来小瑾是在担心这个啊?” 菡瑾点头,她选学校的时候,都是在神奈川的名校之中筛选的,神奈川名校中声誉最好的就是立海大附属中学了,只不过,出于某方面考虑,菡瑾是绝不会去这所学校的,而东京的学校,距离太远,是以,她根本没有想到过冰帝。 “没事没事,就去冰帝吧!”爷爷抚摸着菡瑾的头,笑道,“可以让田中叔叔来接你的,如果碰上不方便的时候,可以寄住在迹部家或是忍足家。” 当菡瑾把自己要去冰帝的消息通过电话告诉忍足的时候,是早上,忍足在电话那头兴奋不已,磨磨蹭蹭拖着菡瑾聊了半天,最后在晨训迟到前一刻踏出了家门。 自从进入国中之后,忍足和迹部都加入了网球社,并成为了冰帝网球社的顶梁柱。每次聚会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三句不离网球。这一年,冰帝网球社似乎还在全国大赛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跟她前世的记忆没什么出入,立海大附属中学网球社顺利取得了全国大赛的第一名。南湘南盛传,幸村虽然才国中一年级,但是,已是立海大网球社部长的热门人选。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冰帝入学考试的日子。冰帝是全日本有名的贵族学校,每年报考的人不计其数。除了有钱人家的孩子,因为他每年送出的可观的奖学金,也吸引了不少普通人家的孩子。 樱花飞舞的季节,菡瑾坐着车来到了冰帝。 按照忍足的意思,菡瑾等在了离校门口最近的那棵樱花树下。前一晚和忍足通电话时,忍足告诫她,冰帝比较大,怕她迷路,让她一定要等在那里,等他来接她去考场。 菡瑾到的时候,给忍足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她已经到了。 没想到,短信发出去以后,左等右等等来的确是迹部景吾。 迹部带着桦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踮起脚,开始朝迹部身后看去,企图找到明明答应会来接她的忍足侑士。 在迹部眼里,这一行为无疑是很不华丽的。他原本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在找侑士哥哥啊,”菡瑾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怒意,确切的说,是习惯了,每次迹部见到她,都是一副微带怒气对她意见很大的样子,时间久了,她就习以为常了,“侑士哥哥说,他今天会来接我去考场的。” 迹部额上立刻青筋暴起,他闷声道:“不用等了,忍足侑士那家伙,不会来了。” “为什么?”菡瑾好奇地看着他。 “因为……”迹部别过头,“他训练不认真,被部长罚了,现在正在训练的。” “哦……”菡瑾觉得这有点巧的不可思议,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讷讷道:“那我自己去找考场吧。” 迹部这下子是真的火大了:“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菡瑾被他吓了一大跳,“迹部君……你……你……干嘛?” “你觉得现在本大爷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迹部深吸一口气,对于她口中的“迹部君”三个字,愤怒到了极致,为什么忍足那家伙就是“侑士哥哥”,他偏偏要被叫做“迹部君”,这个女人,是诚心想气死他吗? 菡瑾看了一眼来往的行人,所有人都被迹部那一声怒吼吸引了注意力,开始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菡瑾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压低了声音:“迹部君,你……你声音小一点啊……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迹部也意识到了其他人的视线,努力平复怒气,摸了摸眼角的泪痣,道:“本大爷受忍足所托,来带你去考场。” “哦,这样啊,”菡瑾点了点头,复又笑了起来,鞠躬道,“那真是麻烦迹部君了,谢谢你。” 迹部扬起下巴,打了个响指:“那是当然,本大爷来接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是你的荣幸,ne,kabaji?” 桦地在迹部身后,很自然地接上:“whi!” 菡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于迹部的自恋以及自大,她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若哪一天这位大爷突然变得有礼貌起来,才会让她奇怪。 菡瑾一步一步地跟在迹部和桦地后面,往考场走。她埋着头,努力忽视一路走过时,周围那火辣辣的视线。这都是冰帝的女生啊。在来之前,她就有了一定的觉悟。她和忍足还有迹部关系都不错,前世只有幸村一个人,她就被排挤了,别说这一世了。 菡瑾背来的小肉书屋,早被桦地接了过去。桦地是迹部的好朋友,一向少言寡语。菡瑾以前对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她只是在网球场上看幸村比赛时,见过他几面。这一世,因为认识了迹部,对这个人倒是熟悉起来了。 桦地是迹部在英国认识的,具体他们如何成为朋友她是不得而知,只知道,从某一年迹部放假回来的时候,就带上了他,时间久了,所有人都开始习惯迹部身后跟着桦地。如果哪一天,迹部一个人出现在某些场合,大家反而会不习惯了。 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菡瑾和迹部道了声谢,就往教室里走。迹部说了几句他特有的鼓励式话之后,也走了。菡瑾听见那些“本大爷希望你出来的时候不要哭鼻子”、“希望在开学典礼上看见你的影子”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明明是担心她考试不能通过,他却非要表现得如此与众不同,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迹部在一众女生或羞怯或火热的眼神下扬长而去,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周遭人的注视。菡瑾叹服不已。 找到自己的座位的时候,菡瑾的手机振动起来了。她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忍足侑士。 按下接听键,忍足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喂,菡瑾吗?你现在在哪里?” 菡瑾有些奇怪,听着忍足的声音,像是很着急的样子,她开口道:“侑士哥哥,我在考场,你怎么了,听上去很着急啊!” 忍足那边喘息声渐止,听上去像是跑完步以后,慢慢平复下来的感觉,电话那头迟疑一会儿,道:“菡瑾,你自己找到了教室吗?不好意思,我来不及赶过来了,本来害怕你找不到教室迟到的,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你在教室就好……” “啊?侑士哥哥……”菡瑾愣了一下,“我没有自己找到教室啊,不是你让迹部来接我的吗?” “迹部?” “对啊,”菡瑾慢慢地叙述着,“他说,你被部长罚加训,所以拜托他来带我来教室,侑士哥哥……难道不是这样吗?” “哼,迹部这家伙!”忍足咬牙切齿的声音,菡瑾在电话这头都听见了。 “怎么了?迹部他……怎么了?” “啊……”忍足突然笑了起来,“没事,迹部他没事啊……哈哈……” 菡瑾觉得忍足的话透着古怪,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迹部来接她的事情,可是,她又想不出来,迹部为什么要骗她。而且,以迹部的骄傲,应该很不屑骗人这种事。 菡瑾有些混乱起来,忍足在电话那头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直到这边考试预备铃响起,他才把电话挂断。 老师抱着一沓试卷走了进来,教室里安静下来。 菡瑾拿出了自己的文具,静待考试开始。 电话那头,忍足刚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就看见了带着桦地从铁丝门外大摇大摆走进来的迹部。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就忍不住上前揶揄:“呦,迹部,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呢?” “忍足,你这个不华丽的家伙,训练完了?” 提到训练,忍足又有些火起了:“迹部副部长,托您的福,完成了,不知您还有什么指教?”莫名其妙罚他加训,都是大爷您的主意! “忍足,你那是什么口气,真是太不华丽了,ne,kabaji?” “whi!” 忍足趁着迹部拿起网球拍的当口,走了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ne,迹部,今天真是谢谢你帮我去接菡瑾了。” 迹部手上动作一顿,回过头时,忍足已经开始和其他人一起训练了。 忍足侑士,你这个家伙,真是太不华丽了! 菡瑾收到了冰帝的入学通知书。 这一年,她12岁,作为一个国一的普通学生,参加了学校的入学式。 很漂亮的礼堂,很隆重地开学典礼。在校长说完一系列欢迎之类的话之后,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以及高年级学长代表的迹部景吾,站上了主席台。 国中一年级的学生,脸上还带着青涩,沉浸在顺利进入国中的喜悦之中,校长话中神圣的国中生活让他们向往不已。 迹部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透过话筒在礼堂里回荡着,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主席台上,那个散发着王者气息的人。 菡瑾心中觉得很好笑,又不能在这种场合笑出来,私下里虽然习惯了迹部这副嚣张的样子,摆到台面上了,还是有点适应不良,尤其是看见周围男女学生,皆用一种崇拜敬佩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 迹部扬起下巴,磁性悦耳的声音响起:“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下吧!” 礼堂里一片寂静,接着,不知道是谁先鼓起了掌,一下子,所有人似是突然醒转过来一样,开始热烈地欢呼起来,那一时刻,掌声如潮。 男生们讨论着这位学长气势如何如何强大,他带领的网球社在日本全国大赛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女生们讨论的焦点则是这位迹部学长俊美的外表和多金的家世,日本迹部财团的继承人,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 菡瑾听着周围的八卦,不动声色地笑着,看周围同学朝气蓬勃的样子,她的心情,也忍不住好了起来。 最近忙着转学事宜,心情格外烦躁,想到前世时自己进立海大的事情,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就怕有个好歹。很多事情,还是在顺着前世的命运轨迹走,比如说柳生从高尔夫球社转到网球社,哥哥进立海大,立海大网球社取得全国大赛第一名等等。 在冰帝入学考试后的好几天里,她都寝食难安。直到爷爷忍受不了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亲自打电话到冰帝校董的迹部爷爷那里确认,她才安下心来。 并不是她杞人忧天,只是怕再被命运左右。若能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再不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人扯上关系,已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相比较以严谨学风著称的立海大附属,冰帝的学风更加活泼,偏好外国教育模式,连学校的校服都一律走英伦风。 菡瑾一直都是在神奈川上的学,初中高中大学皆在立海大就读,对于冰帝这样子完全西化的学校还是十分好奇的。除了日本传统的教学科目,学校还增加了诸如礼仪课之类的教学,主要教授西方礼仪。 学生们都很活跃,开学几天之后,菡瑾都没有发现她以前所担心的欺负事件,在这里,有很多家世好的学生,他们和拿着奖学金的普通人家的学生和睦相处着。在这里,高年级学生和低年级学生的界限划分得也不是十分清楚,学长学姐们都不会拿着那个可笑的年龄身份来欺压新生。 就拿网球社来举例吧,现如今,才国中二年级的迹部已经是部长了。前任部长在网球部挂名一年,却无法指挥部员之后,这学期一开学就递出了退部申请,众望所归的迹部景吾君理所应当地成为了领头人。 冰帝,是一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只有有实力,才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忍足在开学时说过的这番话,并不是性口雌黄,是确有其事的。 开学的第二天,菡瑾在走廊里看见了小学时的好朋友小岛纯子,她现在在隔壁班。 纯子成绩不错,在这之前,她也一直强调自己会去立海大附属中学,曾经为做了很多年同桌的好友要去冰帝而遗憾过,没想到,她自己最后也来了东京。 纯子靠在栏杆上,叽叽喳喳地和菡瑾叙述着她来冰帝的经过:“我爸爸升职了,从神奈川调到了东京总公司。上下班不方便,正好中层以上干部都有福利,我们家也分到了一栋房子。妈妈说,冰帝教学质量高,就把我送到了这里。你知道的,这里三等以上奖学金就能免除学费,很不错。” 从小学一路过来,拜那阴沉不喜人交往的性子所赐,再加上她时不时自己制造出的距离感,她人缘虽不错,真正算得上是朋友的却不多。小岛纯子算是为数不多的人中和她最要好的一个了。 菡瑾也觉得开心:“真是太好了,我们现在都在冰帝,我就在你们隔壁班,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来找我。” “嗯嗯,我会的,”小岛纯子连连点头,“真是想不到,我们还能在一起上课!我打听过了,以后家政课美术课我们两个班都是合上的。虽然不是同桌了,但是能在一个学校也不错,呵呵,我真开心……” 说到一半的时候,身后人声沸腾起来,还夹杂着女生兴奋地尖叫声,一时间热闹无比。 小岛纯子先耐不住回头,这一回头,她就看见了某张熟悉的面孔:“我的天哪!居然是……” 菡瑾被她倒吸一口气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也跟着转头,却只看到了忍足侑士站在她们身后,其他并无啥特别之处。 菡瑾和忍足打完招呼,看见身旁有些呆滞地纯子,有些意外:“怎么了,是侑士哥哥啊,你又不是不认识。” 纯子和她做了很多年的同桌,菡瑾经常会邀请她到家里去玩,一起学习什么的。碰上经常过来看她的忍足侑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时间久了,大家都认识了。纯子性格开朗,有什么说什么,忍足觉得她是自家妹妹的朋友,人不错,也格外礼遇她。 这会儿,菡瑾见到她大惊小怪的样子,不会是看忍足看呆了这种原因,联想到不久前几个星期两人才见过一面,就有些想不通了。 幸好,在被菡瑾拉着走了一段路之后,纯子总算醒转过来了。她看看忍足,再看看菡瑾,冒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好啊,菡瑾,忍足君在冰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菡瑾一愣,道:“我之前没说过吗?不过,就算没说过,你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吧!” 纯子有些不高兴了,嘟起了嘴巴:“当时问你为什么要来冰帝,你只说是你爷爷的要求,现在被我戳穿了吧?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啊?”菡瑾看了笑得有些诡异地忍足一眼,不明所以地对上了纯子指责的眼神。 “菡瑾,你真的太不够意思了!”小岛纯子双手叉腰,大声地喊了出来:“分明是忍足君在冰帝,你想和他在一起,才编出了‘爷爷要我来冰帝’这种话的!真是的,连我都不透露,我们还是好朋友呢!” 菡瑾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了,不知道为什么,长辈中,总认为她和迹部是一对,同辈里,却总是喜欢把她和忍足扯在一起,无论她怎么解释都说不通。“我……没有……”菡瑾急急忙忙解释着,“纯子,我没有……总之,我没有骗你,是爷爷让我来冰帝的。” 小岛纯子比菡瑾大上一个月,一直以菡瑾的姐姐自居,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菡瑾更像是她的姐姐。此时,她拍着自己最好朋友的肩膀,无所谓道:“安啦安啦,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知道以忍足君的资质,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我不会告诉别人,忍足君是你男朋友的。” “纯子……”菡瑾真的有些佩服起自己的这位朋友了,这难道就是她这个重生的孩子和真正的孩子之间的差距吗?她怎么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些女孩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呢? 明明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却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现在说不告诉别人,嗓子却比谁都大,幸好现在这条路上没什么人,不然,又要引起轩然□了。 在学校里,只要有人问起她和忍足迹部的关系,她都一律以兄妹关系搪塞过去,其他人虽有怀疑,不过现在开学不久,倒没有多为难她。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们三个原本是走在去餐厅的路上,因为选的路线比较隐秘,也就由着小岛纯子去嚷嚷了。 只不过,隐秘归隐秘,并不代表没人路过。 “啊嗯,你刚刚在说什么,忍足什么时候成这个丫头的男朋友了,本大爷怎么不知道啊?” “是谁?”小岛纯子被吓了一跳,叫了起来。 菡瑾听见这独有的称呼时就觉得有些难受起来,迹部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教训她,好像看她什么都不顺眼,时不时都要冷嘲热讽她几句,明明是关心的话,经他嘴里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别扭了。 忍足脸上的笑意也一敛,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笑得更开心了,他把手搭到了菡瑾肩上,刻意制造出暧昧的气氛,和迹部打招呼道:“呦,迹部,真巧啊!” 因偶遇纯子,过于高兴,错过了平时的吃饭时间。忍足迟迟等不到她,才有了到一年级找她的事。 本来也没什么,却不想在赶去餐厅的中途,遇上了迹部和桦地。 对于迹部的出现,菡瑾就有些头痛了,只想赶快和他打完招呼,然后走开。 虽然知道对方没什么恶意,但是经常被冷嘲热讽地打击,无论是谁都会受不了吧。这个迹部,小时候早熟又嚣张,到了初中更加我行我素,看见她的时候,要求也比以前多了。一开始,她还能自恃着成年人的心理,不去管他说什么,时间长了,也有些不堪重负了。 少年对她的一意见,越来越多,从她的个子一路到如今她的待人处事,什么都要来对她指教一番,这让她实在是哭笑不得。偏偏想到对方并无恶意,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她也深知他的性格,自是不好和他吵闹赌气什么的。 一般,菡瑾比较喜欢躲着迹部, 像今天这种情况的偶遇,她原本也是想让他说上两句了事的,不想忍足居然也搅和进来了。 听着忍足略带挑衅的语气,菡瑾觉着,这顿午饭的时间看来还得继续挪后了。这两个人,平日里做事都挺稳重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杠起来就幼稚得不得了,现在也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社团的人了,难以想象,平时都是怎么相处的。 和迹部身后的桦地打完招呼,得到对方万年不变的一句“whi”作为回答之后,菡瑾才和迹部打招呼。她笑了笑:“迹部君,真巧啊,我们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迹部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很高兴,蹙着眉,眼神在忍足和菡瑾身上飘忽不定,最后发出了一声似是很不屑地冷哼之后,别过了头,便不再理会其余的人了。要说那是不愿意看见他们吧,却也没有把路让出来,让大家过去的意思。 说来说去,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忍足在心底嗤笑一声,原本想要作弄作弄这位别扭的部长的心情也淡了下来。他转过头,看了身旁拧眉沉思的菡瑾一眼,淡淡地笑了。其实,不用他出手,他们这位部长的未来也是堪忧的。 起初时小岛纯子被那声责问吓了一跳,后来回过神看清了那个人,才镇定下来。对于这位在开学典礼时作为代表发言的学长,她不无好奇。虽然开学没几天,但是在他们一年级女生中流传最广的就是关于这位迹部学长的话题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话题非但没有冷下去,反而有愈来愈热的态势,足见这位学长在冰帝的地位。 小岛纯子有些窃喜,想不到今日,她居然有机会近距离看到这位冰帝风云人物。回头和班上的其他人说说,指不定又会有一堆人羡慕了。不过,这位学长貌似也认识菡瑾啊,而且,看起来还是熟人。莫不是又是什么和忍足学长一样的青梅竹马? 想着想着,连带看着忍足菡瑾迹部三人的眼神也暧昧起来了。 她带着几分玩笑的口气,道:“以前我们在南湘南时,都知道忍足学长是菡瑾的男朋友啊,不是我一个人在说啊,至于学长你……为什么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这是回答之前迹部出现时问的那个问题的,说的是这则留言的出处,是实话,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 迹部看了她几眼,脸上的神色,更加不好看了。 这让小岛纯子有些得意。 菡瑾倒是没有注意到好友的心思,只是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眼见半晌过去了,迹部还是不言不语的样子,就有些急了。这吃罢午饭之后,下午还有好几堂课的,刚开学,别就迟到了,这样子,给老师的印象可不好。她扯了扯忍足的衣服,用眼神示意忍足,忍足耸了耸肩,比了个姿势告诉她,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菡瑾犹豫着,她知道这个时候迹部在生气,却又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最终,她还是迟疑着开口了:“那个……迹部君,你让开一下好吗?我们要去吃午饭……你这个样子……” 忍足被菡瑾的那几声“迹部君”叫得很想笑,顾及到某人的面子和如今在网球社的地位,硬是把这笑声咽了下去。同是一起长大的,菡瑾唤他作“侑士哥哥”,唤柳生比吕士作“柳生哥哥”,却单单不待见迹部景吾,稍小一点的时候,叫“迹部”,到了后来,干脆就叫他“迹部君”了。有长辈在场还好,不会过于冷淡,若是大家私下里聚在一起,这亲疏就立显了。也难怪迹部一遇上菡瑾,都会被气得半死了。 果不其然,这个时候,菡瑾一说话,迹部又有些怒意了。他回过头,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忍足,再是盯着菡瑾,道:“本大爷这个样子怎么了?啊嗯,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有什么意见吗?” 菡瑾张了张嘴,反复几次,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反而可能又要激怒这位大爷,终是放弃了。她低下头,闷声回答迹部:“没什么意见,就是想过去。” 菡瑾摆明了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这下子,迹部也只得干瞪眼了。忍足看着迹部气呼呼的样子,虽然知道最后肯定是这个结果,却也不免在心中叹气。这也就是他会时不时同情他的地方了。迹部这样子吃闭门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菡瑾的脾气就是那个样子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特别胆小,其实是什么事都不甚在乎。迹部越是激她,她越是沉默,每次只要迹部挑起了什么事,最后到菡瑾这边,肯定是她头一低,说句什么话,让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忍足有时候觉得,迹部无论干什么,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都是不痛不痒的。也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相处起来才让人格外无语。长辈们觉得迹部在欺负菡瑾,在他看来,倒像是迹部每次都被气得暴跳如雷却无处发泄怒气了。 眼看气氛又要陷入僵局,忍足连忙出声圆场:“迹部,你也还没吃饭的吧?要不大家一起过去吧,热闹点。” 迹部还是瞪着菡瑾,没有马上回答。只不过,忍足料定他不会拒绝,他也不去管他了,只是笑着对菡瑾说:“菡瑾,对吧?” 菡瑾知道他说的是一起吃饭的事,回了声“嗯”,却没有抬头。 这个时候,迹部转过了身,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有诚意的邀请了,本大爷就勉强答应了,走吧,桦地。” “whi!” 这个时候餐厅里人已经很少了,是以,一行人的到来,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算是好事了。 菡瑾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左边是小岛纯子,忍足远远地看到她,正想坐到她右边的空位上,却被某人捷足先登了。而且似乎是看出了忍足的意图,在入座之前,他还回了忍足一个挑衅的眼神。这让忍足有些好笑又无奈,忽地想起了那个“农夫与蛇”的故事,觉着刚刚自己却有些多事了,早知会被恩将仇报,就不给某人台阶下了。 今天的午饭较之平时多了好几个人。迹部不停地往菡瑾碗里夹菜,菡瑾挑食,把不喜欢吃的挑出来,他就在旁边盯着她训着她,让她吃下去。忍足被挤到了离菡瑾最远的位置,心里有些郁卒。被人忽视的滋味委实不好受,平时吃饭只有他和菡瑾两个,就不会有这些事,现在倒好,他什么都插不上手了。 菡瑾的朋友小岛纯子是个闲不住的人,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只是一味地拉着菡瑾说话,好几次,忍足就这么被她打断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正要起身的时候,忍足又听到了迹部和菡瑾的一段对话,愈发觉得自己刚刚是引狼入室了。 “今天放学以后跟本大爷一起回家。”迹部扬起下巴,嚣张得下着命令。 “为什么?我答应爷爷要早点回去的。”菡瑾抬起头,皱着眉,很明显是不情愿。 “母亲要见你,”迹部抚摸着泪痣,有些漫不经心地样子,“你有意见?” 菡瑾眉头舒展开来:“没有,好久没见过美纱阿姨了,我挺想她的。” “啊嗯。”迹部回应道,“下午社团活动之后,你来网球社找本大爷。” “哦。” “不要乱跑,到时候本大爷看不见你人……” “我知道了。” 中午休息时间并不是很长,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要临近上课了,大家收拾一番,开始往教室方向走。 迹部心情不错,挤走了忍足,和菡瑾并排走在一起。冷不丁的,忍足的声音就这么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迹部,刚刚听你说,美纱阿姨回来了,想想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不如今天我也去你家吧!” 迹部猛地回头,心中只来得及恨恨道一声:忍足侑士,算你狠! 拂水(一) 菡瑾喜欢现在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大起大落,每天都会有很多时间来让她自由支配。 冰帝的图书馆很大,坐在靠着落地窗的桌子前看书,累了的时候,可以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这里的藏书很丰富,没事的时候,菡瑾喜欢在外国文学类的书架前瞎转悠,原文的,译文的,很多书都会带来不小的惊喜。她喜欢冰帝图书馆这种明亮的感觉,很安静,安静得不压抑,让人舒服。在这个地方,连空气都充满了智慧的味道。 纯子是个不定心的人,很少来图书馆,有时候实在无聊才会来转悠,也是为了陪菡瑾才来。菡瑾倒不想拘着她,从不会去主动约她上图书馆什么的。想不到的却是迹部,她和忍足在图书馆的时候,竟然会时不时就和他偶遇上。 迹部看书,几乎一律都是外国文学,譬如歌德的诗集,莎士比亚的悲喜剧也是他喜欢的。最让人惊叹的是,这位大少爷阅读这些经典时,从来都是直接上原文的。 这让菡瑾很是汗颜。她经历了两世,却只是堪堪精通了英文。说来也是惭愧,重生之后虽也学习了不少语言,拿得上台面的却只有一门中文,和她的英文比起来,也是远远没有达到理想目标的。人活两世,却及不上一个国中二年级的男生,这让她感到很不好意思,也对迹部这个人愈发佩服起来。 忍足大多数时候都喜欢手捧一本爱情小说,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着。有时菡瑾看着他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她这位侑士哥哥,能把一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现言小说,看出名著的味道来,那样子丝毫不逊于研究歌德的迹部。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很神奇,转眼间,离她重生也有6年了。有一次,她在走廊上看见了一个红色妹妹头的男生,看了对方半天,却始终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他,只是觉着眼熟。直到对方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最后恼羞成怒,朝她吼了一声,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最后迹部出现,才化解了那个尴尬的场面。最后真相大白,原来那个长得异常精致的男生就是网球社的一员,前世时,她也见过几次。 事后,每次想起这件事,菡瑾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除了对那个妹妹头男生感到好笑,还有就是对自己记性的无奈了。曾经的很多事情,已经开始渐渐模糊起来。那些“大事”她没有忘记,小事却已经淡忘得差不多了。偶尔碰到冰帝网球社的人,那些看似熟悉的脸,也只能唤起脑海中隐隐的记忆,像是灵光一闪一般,一下子消失不见。或许在20年后30年后的某一天,她也会忘记她“幸村菡瑾”的那个身份,忘记那些悲伤和绝望的事,获得真正的新生。 菡瑾不会像初时那般排斥网球了,偶尔路过网球社铁丝网之外的小路时,还会停下来看看。 网球社在冰帝的地位非常高,光是支持者数目就让她有些咋舌了。每次练习赛时只要轮到正选们上场,周围就会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和加油声,刺激着每一个路人的鼓膜,让所有人驻足。 后援团在冰帝是最受女生欢迎的社团,地位仅次于网球社。某天中午,当纯子兴冲冲地跑到她班上,告诉她,自己加入了迹部后援团的时候,她还是被吓了一跳。平时经常和迹部见面,她怎么就没看出纯子是崇拜他的呢? 在菡瑾看来,最奇怪的还是迹部和忍足的相处模式,他们不会吵架,粗看起来,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一起吃午饭,一起在图书馆看书,两个人经常到彼此家中拜访。只是有时候兴致来了,两个人也经常会抬抬杠什么的,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不见硝烟,但火药味十足。 菡瑾半是无奈半是欣慰地想,至少没有小时候那样见一次吵一次,怒发冲冠,恨不得要和对方打架的程度,这确实是极好的事了。 起初时班上谁都不认识谁,大家相处还能算是融洽。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忍足和迹部经常到班上来找她,渐渐地,周围的人也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她。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能在冰帝这样的学校里上学的,即使只是普通家庭、拿着助学金的资优生,也是家中父母被宠着的宝贝,都会有一些唯我独尊的心态。尤其是女生,大多都是迹部和忍足的支持者,看见偶像莫名其妙对一个同龄人好,难免会产生一种排斥心理。 菡瑾也不在意,不去刻意炫耀,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大家相处一段时间下来,那些排斥她的女生反倒不好意思了。都是同学,柳菡瑾在班上还经常帮助大家,她成绩好,脾气也好,从不见她和谁吵架什么的,就算有人因为迹部忍足的事情针对她,她也不会去那两个人那里告状。撇开其他不谈,柳菡瑾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班上同学心中各有自己的计较,有对菡瑾改变看法的,也有还是看不惯她的,一来二去的,倒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柳菡瑾,另一派则是反对的。 菡瑾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觉着很好笑,但也不能阻止之类的,笑完也就任凭他们去了。是好是坏,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她柳菡瑾是不是坏人,并不是别人说是就是的,到底怎么样,她自个儿心里清楚。 午饭时间,菡瑾一般都是和小岛纯子一起在学校餐厅度过的。忍足刚开始只是为了照顾她,带她熟悉学校坏境,随着学校里关于她的流言越来越多,她也听说平时网球社午餐时间都有固定的聚餐,就谢绝了忍足的陪同。有些事情,虽然并不代表什么,在别人看来,确有些刻意为之了。 这天中午,菡瑾因为帮老师拿教材,晚了几分钟到餐厅,急急匆匆赶到时,已是人满为患了。排队买完饭菜,纯子在角落的一个位置向她招手。 菡瑾朝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看到她了,就端着饭菜往那个方向走。 左躲右闪,避过了好几个险些撞过来的人。 而小岛纯子等了好久不见菡瑾过来,以为是对方没看清楚她的位置,走岔掉了路,连忙又站了起来开始找人。 在人群中看到还在慢慢往她这边挤过来的菡瑾,小岛纯子一边挥手一边大叫起来:“菡瑾,这里!我在这里!” 这一喊,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菡瑾自然也看到她了,朝她笑了笑,就径直往她这边过来。 小岛纯子倒是不介意众人的眼光,所幸也不坐了,就站在了那里,看着菡瑾往她这边走。 眼看菡瑾拐个弯就要到了,不想拐角那个地方的女生却突然把自己的脚伸了出来,纯子一惊,扯开嗓子就叫了出来:“菡瑾,小心!” 菡瑾被吓了一跳,慌忙之间,眼角瞥见了通道上某个女生的脚,向左边斜跨了一大步,堪堪避了过去。 还不等她站稳,后背就被人推了一把,只听见“嘭”地一声巨响,她感觉到了手臂上火辣辣的刺疼,视线所及之处,是翻倒在地的饭菜。 小岛纯子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是看着菡瑾摔倒在地的,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她咋舌。那个企图绊倒菡瑾的女生和后来状似不小心推倒菡瑾分明是认识的,其他人没有注意,她是看见了的,那两个人在菡瑾倒地之后,露出的得逞似的笑意。 纯子几乎是冲过去的,她推开拥挤的人群,扶起了在地上很是狼狈的菡瑾。 菡瑾躺在地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尝试着站起来,轻轻一动,身上一阵酸痛。动了几下,脸颊蹭到了地上,湿漉漉的,闻到了一股乡味,菡瑾知道,这是刚刚她端着的菜。 耳朵里嗡嗡地叫着,她可以感觉,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很多人在说什么,她却怎么也听不到。她可以想象此时自己的样子,整个人泡在翻倒的菜汤里,像一条虫子一样的蠕动着,狼狈不堪,直到听见一声熟悉地怒喝:“让开!全部给我让开!” 纯子顾不得满地的狼藉,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半搀半扶着她,让她站了起来。 菡瑾的视线有些模糊,只是隐隐地看着眼前的人,觉得世界一阵恍惚。感觉到纯子的拥抱,她挣扎着:“纯子……我身上很脏,先放开我……” “菡瑾,不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9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9部分阅读 要动,”纯子制住菡瑾,咬牙道,“你现在必须马上去医务室。” 菡瑾不说话了,也不挣扎了。 小岛纯子狠狠瞪视着惹事的两个女生,在看见对方眼中的幸灾乐祸之后,冷哼一声,道:“有些人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迟早有人会来收拾你们的!” 纯子扶着菡瑾往外走,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菡瑾的脚步有些虚浮,直到站起来,她才感觉到了膝盖上针刺一般的疼意,抿了抿嘴,估计腿上也全是伤了。 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满是味道不说,还油腻腻的,连带刚刚扑过来扶着她的纯子身上也脏了。 菡瑾心情不是很好,由纯子扶着到医务室的时候,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纯子见好友走得摇摇晃晃,脸色不是很好,再加上被刚才的事情气到了,自然也没有了说话的心情。 两个人就这么一身狼狈的到了医务室。 当时正值午休时间,医务室所在的大楼里空空荡荡的,走在过道上,可以听见鞋子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菡瑾由纯子扶着,推开医务室的门的时候,医生正在休息,着实被她们俩的样子吓了一跳。虽说来医务室的学生多半是受伤的,但是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却不多见。 菡瑾一言不发地由着女医生包扎,忆及在餐厅时的情景,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她不是傻子,当时的情况虽然乱,但是还不到会撞到人的地步,而刚刚扶起她时,纯子的一番话,也证明了她的猜想。她总认为大家都只是孩子,比她年纪小,只要她好好待他们,保持一颗平常心,大家就能相安无事。殊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认识迹部和忍足,和他们相熟,都不是她的错。错就错在,这两个人太过优秀,而她,太过平凡。有人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和他们站在一起,和他们成为朋友。她的低调和无所谓,更是助长了她们的气焰,让那些对她没有好感的人变本加厉的认定她懦弱可欺。 她叹了口气,今天这件事,也算是给她的一个教训了,告诉她,凡事不能太天真,示弱和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小岛纯子以透气为由,出了医务室。 她站在门口,不紧不慢地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忍足的电话。什么都没说,对餐厅的事更是只字未提,只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告诉他,菡瑾受伤了,现在在医务室。成功听到了对方微微带着恼意的问话声,纯子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扔下一句“你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的话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想象着电话那头急得直跳脚的某人,小岛纯子把玩着手里的手机。 不是她唯恐天下不乱,是那些人实在欺人太甚。她小岛纯子是没啥本事,家世不如人,也不认识什么皇亲国戚,只不过,煽风点火的本事还是有点的。反正这一次,菡瑾要是不出手,她也没准备放过他们了。欺负她小岛纯子的朋友,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怎么想,她都不会是孤军奋战,忍足和迹部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果然,没过多久,忍足就到了。让小岛纯子意外的是,一起行色匆匆赶来的还有迹部景吾。她可不记得她通知过他了,要知道,她只是迹部后援团里小小的支持者一枚,平时也就偶尔和菡瑾在一起时见过他几面,还没和这位大少爷熟到有他电话号码的程度。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忍足带他来的。 小岛纯子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医务室紧闭的门一眼,在心里开始为这三个人的关系重新定位。看来是她估算错误了,貌似这三个人不是青梅竹马的三角恋关系啊! 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忍足一眼就看见了在医务室门口徘徊的小岛纯子。 他向她点头致意,着急地问道:“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就受伤……”走近了,才看见女孩校服上的油渍,他顿时语塞了。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掺杂着若有似无的油腥味,让人闻着甚是不舒服。 小岛纯子倒是不介意这些,她看见匆忙赶来的两个人,就迎了上去,听见忍足的问话,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遇上麻烦了。” 忍足见对方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也不好再继续询问,只得讷讷地应了一声:“哦。” 迹部可能是不耐烦了,口气有点不善:“菡瑾到底怎么样了?别跟本大爷兜圈子。” “菡瑾在里面包扎的,”小岛纯子看着他,说明道,“她的情况不是很好。我的样子你们也看见了,这些都是刚刚扶她的时候蹭到的。” 这段解释让在场的两位男士皆皱起了眉头,只知道是受伤,看来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严重一点的。 菡瑾没想到忍足和迹部会过来,医务室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跟着包扎的女医生一起回头,就这么看见脸色不好的两个人走了进来。 “侑士哥哥,迹部君……你们怎么过来了?”菡瑾往椅子内侧缩了缩,结巴着问道。 消息不可能传这么快,肯定是有人通知他们了,最可疑的还是……菡瑾瞪了纯子一眼,看见后者调皮地跟她吐了一下舌头,顿时有一种无力感。 “什么叫我们怎么过来了?”忍足生气了,看到菡瑾那一身狼狈的样子,真的生气了,“你难道还想瞒着我们?” “没……”这个时候,老实点会比较好。 女医生去拿药了,顺便把房间空出来,让给了这些明显有事要商量的孩子们。在冰帝干了好几年了,对这些贵族出身的孩子,她向来都是很清楚的。 有时候,识相比好的医术更重要。她还不至于认不出来,这群人里,有校董的孙子,有全日本某知名连锁医院的继承人。 迹部看了菡瑾半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把菡瑾看得很难受,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忍足和小岛纯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个人唱的是哪出戏。 在菡瑾经历了一个半世纪的煎熬之后,迹部才挪开了他那高贵的眼睛。他拿出了手机,旁若无人的打起了电话,好听的声音里却散发着寒意:“准备一身干净的校服,送到医务室来,马上,本大爷有急用。” 菡瑾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心中却又懊恼起来,虽然说自己平时也是经常被迹部压迫的,但是,两个人身上的气势居然差这么多,这样的差距让她有些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关于大人和小孩子,她的心理年龄和智商问题,又开始让她纠结起来。 迹部在离菡瑾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摸了摸眼角的泪痣,抬起的手并没有放下,反而挡在了眼睛前面。这个动作让菡瑾看不出他的想法,只得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猜测着他心里的想法,和他接下来可能要说的打击她的话。 半晌之后,迹部突然发话了,口气一如既往的嚣张:“女人,你这副样子真是太不华丽了!” 本来也没希望他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只不过,她被他从指缝里射出的狠厉的眼神骇到了。 迹部放下手,看着她低垂的脑袋,有些心烦意乱,和忍足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隐藏着的怒意之后,才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告诉本大爷,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不只是问怎么处理这件事这么简单,菡瑾猛地抬起头,声音里有些紧张:“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希望……你们都不要插手……” 迹部挑眉:“如你所愿。” 手上和腿上有明显擦伤,膝盖磕破了,肩膀撞到地板上的时候,青掉了。包扎完毕,衣服刚好送到了。菡瑾在女医生的帮助下,草草洗了个澡,把头发洗了一下,因为不能让伤口碰到水,这个澡洗得相当痛苦。末了,好不容易才拜托了身上油腻的感觉和那股子混合的菜味。 菡瑾并没有回教室上课了,她直接打电话给了田中叔叔,让他来接她。 在医务室包扎的,怕爷爷不放心,路过医院的时候,她又去做了一次全身体检,确定没事之后才敢回家。 这伤一养又是好几天。 早川奶奶很生气,一直在絮絮叨叨,数落了菡瑾很久。接着就去咨询医生,确定接下来几天的菜谱,哪些适合伤员吃。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是,身上擦破了很多地方,如果不注意,留下了疤,那就精彩了。 再出门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菡瑾重新回到学校,免不了又是一阵热闹。不光是自己班上的,教室周围,还经常可以看见其他班甚至其他年级的人。平时和她关系好的人,陆陆续续地过来问候她,关系不好的,则是站在一边,满脸的不乐,来看她笑话。 连续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菡瑾心情很好,好不容易逃脱了早川奶奶的魔掌,她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午饭吃的是便当,她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不能乱吃东西。而纯子怕她一个人吃饭寂寞,也带了便当过来。 便当是自带的,不用去餐厅排队,和大家挤在一起,所以,他们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 当小岛纯子吃完最后一口菜装好便当盒的时候,菡瑾刚好也吃完。她就这么看着好友抬起手臂,对着腕上的手表说:“嗯,时间刚刚好。” 而小岛纯子则是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时间?什么刚刚好?” 阳光下,菡瑾笑得有些不真切,她回过头,说:“戏开场的时间。” 中午的时候,冰帝所有电视机都会播放校台的节目。这些校台是由新闻社负责管理的。一般会放一些校园里发生的大事,比如说,最近网球社又举行了练习赛,和哪个学校进行友谊赛,新闻社追到了学校里哪位大人物的专访之类的。 可以说,冰帝的校台,是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引起最多人注意的一个渠道。 学生会办公室里,迹部站在窗前,脸色晦暗不明地看着窗外的一处绿树荫,指尖摩挲着眼角的泪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桦地站在他身后,紧绷的脸上自是面无表情的,也看不出喜怒来。 房间里安静得显出几丝诡谲的色彩来。 突然间,几声节奏分明地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迹部手指一顿,眼中微光一闪,也不转身,只是沉声说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了,敲门的人从门外进入,踏进来就看见了窗前迹部的背影,对他这种明显有失礼貌的待客之道也不以为意,推了推眼镜,脸上绽开一抹笑意,带着三分严肃七分调笑的意味,道:“呦,迹部,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啊!” 房门复又被“啪”地一声扣上,来人也不管自己是客,对主人的怠慢也没有露出丝毫地怒意,径自在沙发上坐下。几个动作却一气呵成,潇洒随意之气顿显。 迹部蓦地转身,视线却没有投向刚刚进入地那位张狂的客人身上,只是状似不经意地瞥过办公室里的大时钟,淡淡道:“桦地,把电视机打开。” 桦地眼睛一亮,应道:“whi!” 没有多余的问题,没有疑惑,这个在迹部身边跟随的大块头很尽职地转身,往电视机方向走去。 客人朝桦地颇有深意地看了几眼,再次调转视线看向迹部,一下子又笑了出来,道:“迹部,你让我来见你,却不告诉我你在哪里,害我前前后后找了好几个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用不着这副样子对我吧?” 笑声回荡在室内,迹部似是再也压抑不住,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随即,转身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 “忍足侑士,你这家伙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怎么,还要本大爷提醒?” 今日学生会办公室的客人忍足侑士显得格外开心,被身为自家部长的迹部呵斥,脸上笑意也丝毫不减。他收回看着迹部的视线,转而看向桦地。这个时候,桦地已经打开了电视机,在调台了。 直到电视机里传来了轻松明快地音乐声,桦地才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忍足眸光一闪,脸上笑意更加浓了,他闷笑着,说:“什么时候我们的迹部大爷也喜欢看这种无聊的校台节目了?啧啧,我都不知道啊!身为你的队友,真是太疏忽了。” “收起你那不华丽的表情!”迹部此时是真的怒了,“忍足侑士,别以为你们的事本大爷都不知道!新闻社社长,那只母猫是你女朋友!” 菡瑾带着小岛纯子,慢悠悠地晃荡在校园里,走到食堂外侧一家小卖部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纯子本身就有些云里雾里的,陪着菡瑾走了好久,一直没有问出口,直觉菡瑾是有什么重要事要做。本想静观其变,只是到了此时,她们在小卖部前停下来,她就彻底迷惑了,着实不知这是在唱哪出。 “菡瑾,我们不是刚刚吃过饭吗?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你没吃跑吗?” 菡瑾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噤声地动作,笑眯眯地对着纯子说:“纯子,我们来这里看电视。” “看电视?!”纯子努力抑住将出口的呻吟声,有些冷静不下来,“菡瑾,这是校台,学校随便哪个地方都能看到,你若是想看,刚刚我们随便找间教室就能看了,何必要跑这么远,到这里来看啊!” “这个嘛……”菡瑾一脸神秘,低声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了。这只是今天这出戏的一部分,待会儿还有下部可看的。” 纯子本想再问,只是看菡瑾一副不欲再多说的样子,只好闭上了嘴巴。 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清甜怡人的嗓音,还不待她细细听来,突然就嘈杂起来了。纯子下意识地往前看,屏幕上出现了餐厅里众人吃饭时,那繁忙的一幕。 校台的节目都是比较贴近大家的生活的,出现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并不奇怪。纯子看了一眼屏幕角落里的日期,愕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星期前,菡瑾出事那天的时间! 菡瑾端着饭菜东张西望,她在角落里朝她挥手,然后,菡瑾看见了她,往她那里走。然后,走到转角处的时候,一个女生的脚就这么不经意地伸了出来,几乎在同一时间,菡瑾身后出现了另一个女生。就这样,菡瑾摔倒在了地上。 画面定格在了菡瑾摔倒之后,两个女生互相对视的那一瞬间。 纯子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小卖部里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关注着校台的其他人,正想说什么,校台又开始继续播放了。 这一次是慢镜头播放。那两个女生陷害菡瑾的几个动作被放慢了,到其中一个女生伸出脚时,另一个推菡瑾的罪魁祸首那个推搡的动作,被打上了红色的圈圈,暂停,以作重点展示。 纯子凑近菡瑾,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小声道:“这是忍足学长还是迹部学长干的?” 菡瑾一愣,然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啊?新闻社的学姐是侑士哥哥的女朋友,从头到尾,他就帮了我这么一个忙。” “啊!”纯子低叫一声,一边拍着菡瑾的肩膀,一边赞道,“菡瑾,好样的!” 已经过了午饭的高峰期,小卖部里人不是很多,加上菡瑾她们本来就在角落里,倒也没有引起马蚤动。 出小卖部时,只看见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着,谁也没发现,那段录影带的女主角,就在自己身边。 纯子回头再看那台电视机时,刚刚那段影像已经再重新播放了。 菡瑾出现在餐厅门口时,无疑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整个餐厅,前所未有地安静着。 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菡瑾先是对着门口处几个新闻社的女生轻轻一笑,朝她们点了点头,告诉对方,她已经准备好了。 纯子跟在菡瑾后头,和她一同往角落的一个位置走去,那个地方,有两个脸色惨白的女生。 新闻社把菡瑾受伤那天的录像一共播放了两遍,接着,是现场直播。 迹部忍足桦地三人,看着电视上菡瑾一步一步走向那两个让她受伤的女生,在离她们很近的地方停住。 菡瑾优雅地笑,声音清脆如“叮咚”流动的泉水声,她说:“两位小姐,你们不应该为那天的某些行为向我道歉吗?” 随即,她收敛住脸上的笑意,高高地昂起了头,片刻间,声音又是一转:“只不过,我今天不是来听你们说抱歉的。我已经给了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是你们没有珍惜机会,不要怪我。” 屏幕上,一脸严肃的女孩,拿起了桌上的汤碗,两只手轻轻一倾,两碗汤兜头淋下。 餐厅里,隐隐传来有人在低呼地声响,一眨眼功夫又不听不见了。 桦地关掉电视机,重新站到了迹部身后。 迹部的脸色很不好看,忍足却依旧是一脸似笑非笑地神情。 “她找你帮忙的?”半晌之后,迹部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忍足错愕,然后放声大笑道:“我说……原来你就在为这件事生气啊!哈哈……” 迹部有些恼羞成怒了:“忍足侑士,你真是太不华丽了!” “迹部,关于这件事,”待忍足笑够了,才慢条斯理地跟他解释起来,“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只是那天晚上去看她的时候,刚好碰上她打电话,在向校长申请书面证明,要求使用调控室,我才知道她的计划的。并不是她想刻意瞒着你,把你排除在外。” 迹部脸上表情一缓。 “整件事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处理的,处理得不错。”忍足苦笑起来,“只不过……” 迹部自然知道他未完的话中的意思:只不过,她还是太仁慈了。 只是揭发了她们的罪行,对她们施以了小小的惩戒,其他事情,却什么也没做。 这也算是,那两个人的幸事吧!若换成他们来处理…… 望月(一) 餐厅那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至少,菡瑾是这么觉得的。 每天依旧是准时上学,按时下课。日子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不过,以前喜欢在他们教室门口无端徘徊的女生少了。有时急急匆匆去上课,穿过人群密集的地方,还是可以感觉到不善意的眼神,只是较之先前,还是收敛了很多。 大多数情况下,若没有触及底线,菡瑾还是喜欢一笑而过的。这些都无关乎善良和懦弱,人到了一定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对各种事情产生一种疲惫感。心中淡淡的,不管是大呼小叫还是冷眼旁观,其实都已经没有了那种必要。 生气,只是在自己为难自己而已,严格说起来,也算是在自虐了吧。 处理完学校那些琐碎的事情,菡瑾还来不及喘口气,这厢家中关系网上的各种活动又多起来了。 几个私人性质的小聚会,一群不是很熟的人,大家聊聊近况,攀比攀比身上的行头,着实无聊。之前菡瑾刚开学,随便找了几个类似课业繁忙之类的借口就推掉了。不过她心里也清楚,一次两次拒绝还可以,次数多了,难免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拿乔端架子什么的,被人说着也不是好听的。比起学校里那些无关痛痒的小流言,聚会上那些衣着华丽的贵妇们的嘴巴,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刀。 前世时,菡瑾最不耐的就是这些聚会了。重生之后,懂了些人情世故,跟在爷爷身边的时间多了,再加上忍足迹部等人若有似无的指点,也就没那么不适应了。虽算不上深谙此道,却也是勉强够得上如鱼得水了。 菡瑾之前受伤的事情,家人也没有刻意隐瞒,倒让有心人士惦记上了。区区皮外伤,探病的可是来了不少。其中真心假意,冷暖人情,送礼和受礼的,心中都是自个儿知晓的。 柳老爷子年近七旬,精神矍铄,平时注意养身之道,大病小病都是从不听见的。自家人看来,这是福气,自外面那些削尖了脑袋想讨好柳家的人来说,就算不得福音了。锦上添花之事,做起来心中不畅,说难听点是不够分量,主人家肯定也是不会稀罕的;这雪中送炭吧,也要寻着机会来的。而柳菡瑾,无疑就是这个契机了。 谁都知道,柳家老爷子疼爱这个孙女。自孙女6岁起,就把她养在了身边,其中的深意不必过分探究就知道了。柳老爷子对自家儿子诸多不满,这在圈子里不算是什么秘密,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柳家少爷还是守着一家半死不活的会计师事务所,累死累活,朝九晚五,还是不见起色了。眼看柳家少爷没什么希望,柳老爷子的孙子更是从来没在什么正式场合露过面,他这个唯一带在身边的孙女也就自然水涨船高了。 这柳家小孙女的伤,伤得刚刚好,不重,却刚好有了个名头。打着探视的旗子,好接近这素来以低调著称的柳家。若是拿捏好了,吃不准就搭上了柳家这条大船了。 柳家的大门最近进进出出的人挺多,时间一长,柳老爷子也厌烦了。他是喜欢清静的,碰上了这等子事,也不好闭门谢客,心烦之余,干脆想出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决定在家中弄个小宴会,庆祝自家孙女康复,彻底断了某些有心人士的念想。 请柬发的不多,开宴那日,来的人却不少。菡瑾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 时不时就冒出个七大姑八大姨的,拉着她絮絮叨叨,夸她这个夸她那个。菡瑾也是有礼地和这些人寒暄,作为主人,照顾客人也是应该的。其实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柳家人丁单薄,旁系也不多,哪来这么多亲戚。菡瑾站在那里,很温和地笑着,说着应景的话,不着痕迹地躲闪着这些亲戚们给她塞过来的一堆和她同龄、甚是想和她做朋友的男孩女孩们。几轮下来,也算是顺利过关了。 想着攀关系的那些夫人们,可就有些咬牙切齿了。原想着柳老爷子不好对付,就从他家孙女下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滴水不进。你对她温和点套近乎,她对你淑女似的浅笑,说什么都不露一点破绽;你跟她装清高装骨气,她干脆直接对你笑笑,说句“招呼不周”,根本不把你的态度放在心上。真的是软硬不吃到了极点。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任菡瑾再怎么厉害,碰上了真正厉害的狠角色,还是有点吃不消的。 这位自称是她表姨的夫人,真是缠人得紧,从今日的天气一路说到了菡瑾的衣着,猛着劲地要把自己的儿子推销给她做朋友,说什么年龄相近,肯定会聊得来。菡瑾到东,她就跟到东,菡瑾到西,她就不着痕迹地随着她,到西。只要她和别的客人一客套完,表姨就会主动凑上来跟她说话了。这样一来,招呼其他客人的理由自是没办法用了。 时间长了,菡瑾不免有些心燥起来,小心翼翼地朝周围看。忍足早上时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今天他有事回大阪,来不了了。但是,早上打电话的是忍足,为什么今天连迹部也没看见呢?少了救场的人,这可就不好办了。 菡瑾眼角突然扫到了某个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略一犹豫,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还是选择了妥协。 “柳生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真是招呼不周了。” 柳生比吕士一回头,就看见了今日这个宴会的小公主。他刚到的时候,本是想和她打招呼的,只是看她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很忙的样子,也就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了。没想到他刚到这个角落里,她倒是主动过来打招呼了。 柳生笑着应道:“嗯,没关系,我也是刚到。” 菡瑾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形象了,拼命地向他使着眼色。好在柳生也算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了,虽然不及忍足迹部他们要好,对她也是有一定了解的。看出了她是遇上了难事,急欲脱身,便出口为她解围:“不过,我爷爷到处在找你,他好像找你有事。” 这个理由合乎情理,又不显突兀。菡瑾怡然点头:“嗯,我这就去找柳生爷爷。” “若是不嫌弃,我带你去找他吧!”柳生礼貌地询问。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菡瑾颔首致谢。 待菡瑾挽着柳生的手信步走到后花园的时候,离人群已经很远了。两人同时向后望了一眼,扭头时对视一眼,各自看见对方眼中的戏谑,竟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个人皆不是那种特别活泼的人,这一笑之后,倒是有几分亲近起来。本来似乎也算不得多么熟稔,如今这般同仇敌忾之后,不知不觉中,猛地感觉距离拉近了不少。 菡瑾带着柳生在花园中坐下,随意唤人端了些茶点过来。 五月将至,风也变得和煦起来,拂在脸上,让人感觉一阵舒爽。 在花园中喝茶聊天,倒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 菡瑾摩挲着手中的茶盏,道:“听说柳生哥哥去年又从高尔夫球社退出来了?” “嗯,”柳生淡然应道,“我加入了立海大的网球社。” 菡瑾想到幼时柳生打高尔夫球的样子,不觉嘴角上扬:“嗯,柳生哥哥高尔夫球也打得很好呢,可惜了。”那个时侯,柳生个子不高,拿着高尔夫球杆,那些动作,想起来就让人觉着好笑。没想到,兜兜转转之后,最后还是加入了网球社。 柳生推了推眼镜,亦是有些怀念,嘴上却说着:“无所谓怀念不怀念,我只是现在更喜欢网球而已,偶尔还是会去高尔夫球场看看的。” 只是询问一下对方的近况而已,菡瑾也没想对对方为何弃高尔夫球选择网球多加了解,听他这么说,也就点头不语了。 柳生抬起头,看着菡瑾,语气中不乏关心:“倒是你,受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菡瑾耸肩,答道:“还不是这么一回事喽,学校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反正我也伤得不重,都是皮外伤而已。” “啊,”柳生一脸严肃,“还是要小心。” “嗯。” 身后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柳生微微皱了皱眉,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原本还是一脸笑意的菡瑾,此时笑意已然凝固在了脸上。脸色有些惨白起来,让人看着只觉得略显阴沉。两眼无神地看着他身后的某处。 柳生随着她的视线转头往后看,只看到了一个西装笔挺,神色慌张的男子,他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熟悉感。 柳生自然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是面熟地男子是谁,他眼角不露痕迹地扫过浑身僵硬地菡瑾,站起来,行礼招呼道:“柳叔叔!” 在这种安逸和谐的氛围里突然见到自己的父亲,自己一直视为仇人的父亲,这种感觉并不美妙。原本放在嘴里还来不及吞咽的蛋糕,此时更像是在嚼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只觉得涩涩地,泛出一阵一阵的苦味。 身边的柳生站起来,波澜不兴地同他打招呼。一声“柳叔叔”,让菡瑾原本还有些犯浑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了。长辈面前,礼不可废,不管这位长辈是让人如何地让人失望。 菡瑾在心中打定主意,努力回忆着所学的待客之道,让脸上的笑意看起来趋近完美,口气更是不咸不淡犹如在跟人讨论今日天气如何一般,让人辨不出喜恶,她道:“父亲大人,您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女儿和爷爷了?” 对这位父亲的感觉,从恨一直到如今的无奈,中间还掺杂了些许的不屑,有些事情,现在想想,她这位父亲的某些思维亦或是行为,真的是异于寻常人的。不管是他的偏心也好,还是自以为是也好,闲暇时回忆起来,若非她也是这些故事中的主角,她真的会气到笑出来。 就拿他对她和爷爷的态度来说吧,菡瑾实在是想不通,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可以一直这么厚颜无耻地来搅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这几年的时间里,菡瑾虽然从未见到过这位极品的父亲大人,却并非对他的某些小动作毫无察觉。比如说,每每谈生意什么的,还会是不是搬出爷爷的名号,出了事情,本家这边也只好给他收拾烂摊子。毕竟也是爷爷的独子,虽然品行不端,可是却不能听之任之。菡瑾心中明白爷爷对他虽然气极,却也不想让他出什么事的。平时爷爷暗中照顾他的生意,不在她面前提起,她也懒得过问。不是她心如止水,是不想给自个儿添堵。 这几年里她的父亲大人从未踏进过这栋宅子,也不是他良心发现,无颜见她,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爷爷暗中跟他达成了什么协定。冲着爷爷的这番苦心,她也不能再不识趣地和他老人家闹别扭了。既然祖孙两个都有心回避,就不必再去纠缠这些恼人的人和事了。 只是今儿个,柳家本家里避之不及的父亲突然出现,也实在是有些诡异了。庆祝她身体恢复健康,爷爷绝不会想到邀请明知会让她添堵的人。再说柳家那些个破事,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谁不喜欢拿出来嚼舌根?这会子请上这位柳家长子,被眼尖的人看见了,又是大事一桩了。 主人没有邀请,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不请自来了。 可能是菡瑾脸上的表情太过于和气了,从头到尾,除一开始看见父亲时那片刻的僵硬之外,其他礼节并无不妥之处。就是柳生这样和她堪堪只能算是半熟的人都能听出她的敷衍和疏离,偏偏她这个父亲大人却完全感觉不出周遭那愈发诡异的气场,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菡瑾,你去把你爷爷叫过来,我找他有重要的事情!” 父亲手臂一甩,很随意地在菡瑾和柳生刚刚坐过的石桌前坐下。那副毫无礼数可言的样子让菡瑾不禁皱了皱眉,想到身旁还有外人在场,更是心生恼火。几年不在一起生活,她这位父亲的脾气倒是渐长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派头。 心中冷笑,脸上可不能显露出来。她放柔声音,谦和地答道:“父亲不必担心,管家爷爷既然引你到这里,那么,现在肯定已经去知会过爷爷了。想来如果没什么事耽搁,过一会儿你就可以见到爷爷了。” 听完这话,柳父猛地想起了本家这边老爷子的规矩,面子上不免有些挂不住,脸上讪讪,再说话时,竟带了些微的恼意:“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提醒你,只是想让你再去催催,难不成还得让我一直等在这里?” 菡瑾垂下头,看似是在谦恭地行礼,实是为了遮住眼中那抹不屑,应声:“父亲大人可以先随我到会客室,我马上就去通知爷爷。” 柳父本是要发难的,却见女儿从头到尾皆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对待他这位父亲也是极为尊重,一时也找不到由头了。刚才她那一番话虽然是驳了他的面子,让他在小辈面前有些难堪,最后却也在他的威慑下,变相地认错道歉了,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中宽慰之余,忍不住又有些自得。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菡瑾不清楚父亲在想些什么,只是他脸上那有些得意的神情,实在是很难让她心情好转。出于对许久未见父亲的女儿这一角色的扮演,她似乎不应该在心里反复腹诽那些大不敬的话,然而她这位伟大的父亲却并不想和她和平相处,端起父亲的架子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柳生眼见菡瑾起身,要引柳父去会客室,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冷,丝毫不见喜色,深觉自己不应该在场,本来也没有其他意思,这般无声无息地待在一边,倒有些不识趣了。打定主意之后,他连忙上前说道:“菡瑾,我离开宴会厅也有一段时间了,出来时没跟爷爷说起一声,若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菡瑾自然知道此时柳生在场并不合礼数,无奈想到自己将要面临和父亲独处的尴尬,索性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了。听到柳生的话时,菡瑾犹豫片刻,欲言又止,终是开不了口让他留下,思来想去,只得点头应允:“嗯,柳生哥哥再见……代我向柳生爷爷问好……” “嗯。” 菡瑾引着父亲,穿过弯弯曲曲的石子小径,也不说话,只顾埋头往前赶。可能是心中浮躁的缘故,想要摆脱现下这种状况的想法愈来愈浓烈,脚步有些急促。 柳父开始时一直在盘算着待会儿如何开口跟柳老爷子谈投资的事情,也没在意。是以赶到会客室时,才发觉自己有些喘。心中装着大事,联想到之前老爷子对他不要出现在菡瑾面前警告,在会客室坐定的那一瞬间,居然生生骇出了一身冷汗。 额头汗水渗出,柳父下意识地抬头,却看见女儿正在给他沏茶,心中一动,立刻想到方法,从她这边下手。老爷子对这个孙女向来宠溺,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如果他对这个女儿利用得当,老爷子消气自然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说服他老人家。 想到这里,柳父放低了声音,作出一副慈父状:“小瑾,听说你受伤了?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菡瑾捧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幸好杯中水不多,没有溢出来。定了定神,她将杯子递给父亲,淡淡道:“已经好了,多谢父亲关心。” 柳父接过杯子,原本准备的那些感人肺腑的关心之词在那句淡淡地“谢谢”之后,被噎在了喉咙口,看清了女儿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却看不出一丝情绪。他略惊一下,忙岔开话题:“这几年你怎么一直没有回家来看看爸爸?虽然是和爷爷住在一起了,也要常回家!要不这样吧,过几天等爸爸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接你回家住几天……” 柳父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却始终等不到女儿接话。原本构想好的,若菡瑾同意,他就接她回家,只是,要在他“忙完”公司大事之后。女儿冷淡的反应不在他预期中,明明刚才见到他时,还是很高兴很敬重他的。 “你……觉得……怎么样?”柳父心里有些没底了。 “无所谓,到时候再说吧!” 菡瑾不慌不忙,柳父却有些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也不知是不是气的。他“嘭”地一声把杯子重重地砸到了摆放茶碗的小几上,正欲发作,会客室的门却在此时被拉开了。 柳爷爷站在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房间里的两人。 柳父心中咯噔一下,默念着:这下完了,原来还想着讨好女儿的,这会子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刚才那声音极响,菡瑾反倒觉得不是坏事了,至少可以不用跟爷爷说些有的没的,在人背后嚼舌根她一向是不喜欢的,更何况开始嚼自家父亲那些破事。 她起身,对着爷爷欠身行礼,道:“爷爷,父亲似乎找您有事相商,菡瑾先退下了。” 菡瑾合上门,深吸一口气。一时间,竟有些怔忪,只是愣在那里。 早川管家站在身后,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小瑾,你怎么了?” “啊,”菡瑾转过身,眨了眨眼睛,“我没事,早川爷爷。如果爷爷问起来,让他不要担心。” “好的。” 在宴会厅兜了几圈,还是不见迹部,心中记着父亲和爷爷谈话的事,老是心不在焉,三番两次走神,到后来愈发烦躁起来。 等着爷爷重新回来招呼客人之后,菡瑾找了个借口,又逃了出去。 也不知转过了多少地方,她只是漫步目的的走着,等她醒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又回到了逛逛和柳生一起喝茶聊天的地方,让人意外的是,柳生竟然也在那里。 菡瑾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叫了出来:“柳生哥哥?” 柳生突然听到有人唤他,转过头,看见来人,也愣了一下:“菡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0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0部分阅读 瑾。” “你怎么在这里?” 柳生靠在石桌上,样子看起来没有了初时那般拘束,听到菡瑾这么一问,也不由得露出了苦笑:“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菡瑾了然地笑。出于默契,也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菡瑾并没有去问对方为什么还在这个地方。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但是柳生还是感觉到,她并没有刚才聊天时那么开心了,举手投足间,满是心事和不安。想来和刚才柳父的拜访不无关系,他忆起菡瑾当时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菡瑾……你……没事吧?” “没事。”菡瑾笑笑,也不去看他,垂下头,淡淡道,“我能有什么事呢?”横竖也就是那样呗…… “这样啊,”柳生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对答,加上方才那个问题却有些唐突,忙掩饰道,“没事就好。” 菡瑾并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也能感觉到柳生的好意,只不过,刚刚伤口被人撒了盐,任谁都会有些提不起兴趣来应付,被安慰之类的,真的是不适合她的。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发呆,想着以前和父亲一家子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那些让人痛苦的事,那种在绝望中还期待着的感觉,现在,都过去了啊!她再也不要仰人鼻息,再也不要饿肚子,再也不要怕得罪妹妹而招致毒打了。 “柳生哥哥……” “嗯?” “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啊!” “嗯。” “辉夜姬在上面看着我们吧?” “菡瑾信这个?” “不是,我怕我现在的幸福哪天会像辉夜姬一样一去不复返哪!” 柳生一惊,没再说话,也抬起头,望着天空发起呆来。 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看开了,才能解脱吧。他毕竟,只是一个外人啊!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宴会散场时,已是临近午夜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菡瑾几乎要虚脱了。她靠在柱子上发呆,直到爷爷回房时,看见她。 爷爷倒是一点都不吃惊,见到她时,只是随意一瞥,道:“走吧,随我来。” 其实菡瑾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爷爷,她垂着头,跪坐在地上,拳头握紧又松开。 听得一声叹息,抬起头时,爷爷正满脸温柔地看着她:“小瑾,你这又是何苦呢?” 菡瑾觉得周身一暖,就要哭出来,她哽咽着:“爷爷……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对他啊……我恨他,好恨好恨……只是,他是我的父亲……我怕大家会骂我,骂我不孝……” “小瑾……” “不,爷爷,你听我说……我真的很坏,我讨厌父亲……我看见他的时候,真的很想冲上去,骂他,打他……我不明白,上天为什么不公平,他们一家人害死了妈妈,为什么还能过得这么开心……他凭什么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他不配做我的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他做了这么多错事,却没有报应……他每次来求爷爷帮忙,我都会想,要是爷爷不帮他就好了……但是,这些话我都不敢说出来,怕爷爷会看不起我,嫌弃我,骂我恶毒……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哪,我不甘心……” 柳爷爷在那一刻愣住了,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孙女,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一直以来,他都错了。他以为,只要给了菡瑾物质上的满足,关心她,爱护她,她就会慢慢好起来,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但是他忽略了,这种痛苦,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经历的,经历过的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遗忘的 。他愤怒着自己儿子对孙女做的那些错事,看起来是在维护孙女,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出什么实质的惩罚,每次只要儿子事业上遇到什么困难,他还是会帮助他。所以,菡瑾会不安,会痛苦。其实,真正虚伪的人是他自己。 “爷爷,对不起……” “小瑾,该说对不起的是爷爷。” “爷爷……”菡瑾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爷爷。 “小瑾不需要不甘心,”柳爷爷微笑着,轻轻抚摸着孙女的脑袋,“小瑾想做的事,就大胆地去做吧!” “可是,爷爷……” “没关系的,”柳爷爷打断她,“即使是和你父亲有关,也没关系的。没有人会嫌弃小瑾的,小瑾是爷爷最重要的人,只要是小瑾想做的事,爷爷以后都会支持,不管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柳父就接到了早川管家打来的电话。心下疑惑,之前父亲都是直接让人送支票给他的,这回却要他再次一去本家,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交代? 虽然事情是有些匪夷所思,只是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柳父还是决定去走上一遭。毕竟,父亲对他意见颇多,却也没有哪次为难过他。 这次管家引他进的地方还是那间小会客室,推开门,不见老爷子的踪影,却看见了昨日让他气愤不已的女儿,背对着他,站在窗口一动不动。 柳父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了,他随意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猛灌几口,才问道:“你爷爷呢?” “爷爷去迹部家拜访了。” “什么?!”柳父有些恼了,“那他把我叫过来干嘛?” 菡瑾慢慢转过身,奇怪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事了,叫你来的是我,不是爷爷。” 柳父正欲骂出声来,冷不丁撞上了女儿的眼睛,冷冷地,不带一丝温度,看着他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在看活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你爷爷有什么话要你转告我?” “没有,爷爷没什么话要对你说的。” “那你……” 菡瑾走几步,在柳父面前跪坐下来,随手拾起身旁的几张纸,递了过去。 柳父看了她几眼,愤愤地接过,随意扫视几眼之后,脸立刻变得惨白一片。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菡瑾端起茶碗,轻啜几口,道:“就是那个意思。” 柳父站起来,指着菡瑾,大吼起来:“我什么时候要求柳家投资了?为何半年内不盈利事务所就要归柳家所有?” 菡瑾眼皮也不抬一下:“这只是在商言商而已,至于柳家投资,爷爷每年贴给你的钱,不是假的。我们家不是慈善机构,就算是慈善机构,倒贴你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吧?” “你……”柳父语塞,“我要见父亲。” “爷爷不会见你的,这件事情,他已经全权交由我负责了,你不知道吗?” “你这个逆女,我是你父亲,你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菡瑾放下茶盏,突然大笑起来:“哈哈,父亲,你觉得这好玩吗?我觉得,你既然一直都没有把我当成女儿看过,何必再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无聊的父女关系来跟我套交情呢?” “你……你这个……” “父亲,不要再这样了,为自己保留点为人父的尊严吧,我真的是很失望呢,如果你还能有担当一点,我说不定还会心软,想不到啊,直到这个时候,你还在强调你是我的父亲……”菡瑾自嘲地笑了起来,“你也不要再骂什么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现在是柳家的继承人,这件事,我说了算,不会再有转还的余地了。至于你反复强调的我们之间的父女关系,真是对不起了,我可是从来没有从你那里感觉到过一丝父爱啊!” 柳父挫败地坐倒在了地上。 菡瑾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皱起,轻声道:“父亲,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很看不起你,真的!为什么你会有那种可笑的想法呢?你是我的父亲,我就活该被你和你的家人作践吗?你们真是把我想的太美好了啊!我柳菡瑾,可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哪!” 所以,收起你们那副长辈的嘴脸吧,我已经忍不下去了呢! 如果(一) 迹部带着桦地走进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菡瑾已经坐在里面了。他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钥匙之类的东西,并不是他一个人垄断的。除了他手里的那一串之外,还有就是某位最近愈发不华丽的忍足侑士君的了。毫无疑问,这件事绝对是他老人家的杰作。 菡瑾坐在沙发上,两眼怔怔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钥匙,其实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连迹部进来都没有发现。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迹部已经在她对面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桦地站在迹部身后,也随着迹部一起盯着她。 菡瑾愣了愣,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又走神了,忙笑着打哈哈:“迹部君,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迹部摸了摸眼角的泪痣,辨不出喜怒,随口答道:“啊。”跟着不经意地回头,对桦地说:“kabaji,你先去网球场训练,本大爷待会到。” “whi!” 门“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间里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安静。 菡瑾等了半天,只等来了他一声不冷不热的“嗯”,也就不想再贴上去自讨没趣了。刚这么想完,迹部那边却又说话了:“钥匙是忍足给你的?” “啊,是侑士哥哥给我的。”菡瑾点头,“我们约好了,下午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园玩。” “新开的游乐园?”迹部顿了顿,“本大爷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华丽了?” 菡瑾自然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讽刺意味,讽刺她幼稚,她只是耸了耸肩,倒是没想之前那样一笑置之,而是直接回击了:“迹部君,你不是一向都认为我很不华丽的吗?”所以,你今天这一问是多此一举了。 迹部原本是觉得她不会回答他的了,毕竟,敷衍了事,特别是喜欢敷衍他,一向是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却想不到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乍听之下,还真有点噎住他了。只不过,他也只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下一刻也就平静下来了。他转过头,菡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似乎轻轻地低估了一句:“你有这种认知就好。” 今日的菡瑾似乎心情特别好。迹部也看出来了,只是出于礼貌,迟迟没有发问而已,当然,其中也不乏想让对方自己开口的赌气想法。只是,他不是忍足侑士,而他和菡瑾的关系,还没有到能让她相信、主动谈心的地步。如果想知道实情,只有自己主动发问。总之,尽管对现在的这种情况很不满意,却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今天心情很好?因为要和忍足去游乐园?” “嗯,怎么说呢?”菡瑾歪过头,“应该是这样的,我今天心情是很好,所以才要和侑士哥哥去游乐场。”她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迹部:“之后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开心?” 迹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本大爷只是好奇,你今天的好心情,是不是跟昨天柳爷爷提到的那件‘了不起的事’有关?” “了不起的事吗?”菡瑾脸上的表情有些淡下来了,她讷讷地重复了一遍,才开口,“爷爷真的这么说吗?” “嗯。” 菡瑾抬起头,微笑:“是这件事情呢!迹部,你知道吗?我昨天第一次表达出了我心里的想法,很开心哪!不是戴着面具,一味的躲藏、回避之类的,而是按着心里的想法去做事。” 迹部双手环胸,眼神莫测地看着她,他没有接她的话。这个时候,他比谁都清楚,她只是想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当时的情景,我曾经在心里想象过很多次,直到真的出现,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了太多,我都快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了。他走了以后,我就瘫倒在了地上。我终于说出来了,那些心里的话,还有我对他和他的家人的恨意。那种快意的感觉不是骗人的,我意识到不是梦的时候,真的好想放声大笑。那才是我自己,虽然很丑陋,很邪恶,可是,真的很开心呢……”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菡瑾说话最多的一次,喋喋不休,语无伦次地讲着,迹部在旁边耐心地听着,通过她那些支离破碎的话,努力想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事情经过来。柳家的事情,他知道的远远要比外面谣传的那些多得多,除了爷爷知道的那些,其中也不乏他自己调查到的。菡瑾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太特别的存在。特别到,他也琢磨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说爱,似乎还达不到这个程度,而且以他们现在的年纪来说,说这个还太早。只是他每次看见忍足和她亲昵地腻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嫉妒,会生气。忍足是她嘴里永远都是“侑士哥哥”,而他,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迹部君”。 迹部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她经常挂在嘴上那声“迹部君”那么生疏。或许连菡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在故意地疏远他,企图用这些称呼阻止自己向他靠近。只是,有时候,有些感情,是不能控制的。 待忍足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菡瑾在那里一边笑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迹部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很认真地听着。房间里充斥着菡瑾的笑声,叮叮咚咚如泉水流动一般,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 迹部先看见他,忍足对上迹部的视线,也没有被发现的不好意思,只是笑笑:“菡瑾,迹部,你们在说什么?看起来聊得很开心啊!” 迹部扯了扯嘴角,不回答。 菡瑾回过头,看见忍足,想到之前自己拖着迹部嘻嘻哈哈说个不停,丝毫不顾对方的意愿,脸上就忍不住红了。真是太失礼了,她那种疯疯癫癫的样子,迹部以后肯定更加不待见她了。菡瑾垂下头,懊悔不迭:“侑士哥哥,是我缠着迹部君在说话。迹部君,真是不好意思了,你来学生会办公室,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的吧?我耽误你的时间了……” 忍足摸了摸她的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迹部,迹部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别过头,硬着声音说:“没事。” 忍足是来带菡瑾去游乐场的,因为她突发奇想,想要去那里,忍足自然不会拒绝。 菡瑾从沙发上站起来,拉平裙子的褶皱,笑吟吟地说:“侑士哥哥,我们出发吧!” 迹部跟着站起来,准备送客。 菡瑾走到门口了,突然回过头,轻声说:“迹部,谢谢你。” 迹部愣了一下,再抬头时,菡瑾已经不见了。 忍足站在那里,背对着他,握着门把手,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人,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要玩到什么时候?迹部,再这么拖下去,情况对你可是很不利啊!” 如果(二)本章完结 菡瑾站在走廊的那头,循着地板上的格子,有节奏地左右踩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时正好看见忍足站在她身后。她连忙转过身立正站好,笑:“侑士哥哥,你和迹部君讲完话了吗?” 忍足点头,揉乱她一头的柔软的头发:“嗯。” 菡瑾拉住他的手,蹦跳着,往前面走:“太好了,侑士哥哥,我们走吧!” 迹部站在窗口,看着菡瑾拉着忍足,说说笑笑地往前走。恰好这个时候忍足转头朝他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碰到了一快,只是几秒钟时间,忍足就装作不经意地别过了头。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忍足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迹部,我暂时就帮你看着小瑾,我等着,你从我手上,把她接过去。 迹部摸了摸眼角的泪痣,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窗前。 游乐园里。 菡瑾站在树荫下,抬起头,望向远处的摩天轮,对那一个个小格子感觉好奇不已。 忍足买冰淇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他轻笑出声,将冰淇淋举到了菡瑾面前,阻住了她的视线。菡瑾猛地回过神,接过忍足手中的蓝莓冰淇淋,舔了一口,冰凉的感觉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她伸出手,手指指向摩天轮的位置:“侑士哥哥,我们去坐那个吧!” 忍足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好,别到耳朵后面,他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小瑾,那个侑士哥哥可不能陪你去坐。” “为什么?”菡瑾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冻得直吸气。 “因为啊,”忍足笑得别有深意,“那是将来小瑾要和你最重要的人一起坐的。” “最重要的?”菡瑾重复道。 “嗯,一个会一直陪着小瑾的人,会发誓永远保护小瑾,爱小瑾。” 菡瑾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会有……这样的人吗?” “在胡说什么呢?”忍足敲了敲她的头。 “没……”菡瑾使劲摇了摇头,“侑士哥哥,我们下一个去哪里?” 其实,她想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了。她不敢再期待了,她怕期待太多,最后又是一场空。 她很容易知足,现在这样,爱她和她爱的亲人,亲密的朋友,平静的生活,她已经很满意了。如果能一直一直这样走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做人不能太贪心啊! 菡瑾上课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接到了一条短信。因为是自习课,虽然调了震动,还是让不少人听见了。在众人或责备或好奇的注视下,菡瑾手忙脚乱地拿出了手机,才按下解锁键,震动却停了。 菡瑾羞恼地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心中突如其来的孩子气占据了大份儿,忍不住暗暗骂迹部,为何偏偏要选这个时间发信息。她按下确定键,大少爷的短信一如他的人一样嚣张,“下午来网球场”几个字让菡瑾顿时有些无语,又气又好笑,气的是他那万年不变的祈使句式,笑的是不知他是根据什么如此笃定,她就一定会答应他。 合上手机,菡瑾继续看书。迹部的短信不是来征求她的意见的,而是直接下达的命令,她回不回短信都他都不会在意。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老师宣布下课。接下来是社团活动时间,没一会儿,班上的人就走空了。菡瑾抬起手看了看时间,看着指针所指向的地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手机没有响,自上午那条短信之后,迹部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那样一条没头没脑的短信,让她有些伤脑筋,不去又怕他有重要的事。 菡瑾合上书本,站起身收拾肉书屋,无论如何,还是去一趟吧。 网球场依旧是人山人海,菡瑾站在人群外。不得不说,迹部还真是约了一个好时间,就现在这种情况,她根本就连网球场的边都碰不到。在外面转了一会儿,最后没法,还是得给迹部挂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网球场边的声浪却一阵高过一阵。菡瑾起初没在意,听到后来,才发觉那些女生嘴里嚷嚷着的名字正是迹部,诸如“迹部学长好帅啊”、“迹部学长刚刚那个球打得真好”之类的,只传达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迹部正在球场打球。 菡瑾放下手机,略一思索,转身走到旁边的草地上。靠着大树,坐在树荫下,开始看书。 迹部打完球,接过桦地递上来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一抬头,看见桦地手上还拿着他的手机。迹部挑了挑眉,随口猜测道:“是那个丫头的电话?” 桦地看着迹部,应道:“whi!” 手机上唯一的一通未接电话,显示的正是菡瑾的名字,时间就在十几分钟之前。迹部按下了回拨键,嘟嘟几声之后就被接通了。 “喂,你好,我是柳菡瑾,”电话那头传来她柔软的声音,“是迹部君吗?” 那些后援团女生的加油声在球场外和电话里同时响起,一远一近,犹如双重奏一般,异样的感觉让迹部不由得蹙起了眉:“你在网球场?” “没有啊……”菡瑾嗫嚅着,不知不觉中,口气里带上了埋怨,“你们网球社的防守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我可没这个本事冲过防线。” 迹部嘴角微微有些上扬,抬高了声音,朝球场门口望去:“那你在哪里?” “在球场旁边的树荫下。” “待在那里不要乱跑,本大爷马上就出来。” 菡瑾看着书上的字发愣,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球场方向的呐喊声更大了,还时不时夹杂着女生尖着嗓子刻意发出的叫声。等她抬头时,只见网球场门口方向一阵马蚤动,你推我我推你,硬是让出一条道来。 菡瑾定了定神,仔细看时,迹部正从里面走出来。他穿着白色的休闲服,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头微微昂起,举手投足间,颇有些王者的傲气在里面。待他走近了,她才看清了他头发上滴着的水珠。想来是运动完之后刚洗澡,空气里还能闻到一股清新的气息,淡淡地,让人有些迷醉。菡瑾像是中毒了一般,直直地盯着他发呆。 “怎么了?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下不能自拔了?”迹部笑出了声。 菡瑾猛地警醒过来,被他这么一调侃,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结巴道:“迹部君……这样说话,太不礼貌了吧?” 我是本来可以不出现但为了区分昨天和今天更新的分割线 对迹部这句自恋又嚣张的口头禅已经不满很久了,无论如何,对着女生说出这样一句话,在任何一个场合,都是很不礼貌的表现。虽然他有这个资本。不过跟他不熟悉的人,难免会留下轻佻的印象。 迹部对这些话话不以为意,菡瑾的样子已经让某些事情昭然若揭了,至少,她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就是了。这个认知让迹部心情大好,忍不住有了些邪恶的小心思,他俯下身子,凑近她,轻声笑着:“难道刚才你没有盯着本大爷发呆吗?还是,本大爷有说错什么?” “你……”菡瑾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他的恶劣程度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有意无意望向他们这边的人,又将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此时此刻可不是针锋相对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忽略掉那两个让她尴尬的问题:“那么,迹部君,你今天找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来调侃我、看我笑话吧?”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落下斑驳的影子,错落有致地洒在菡瑾身上。迹部站在她跟前,眯起眼睛打量她。菡瑾手里还捧着来不及收起的书,仰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倔强。从小一起长大,迹部不是不知道,很多时候,她给人成熟懂事的表象,钻起牛角尖来,却比谁都幼稚。就像现在。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迹部直起身子,居高看她,“只是想带你去个地方而已。” 菡瑾一愣,竟忘记了拒绝,脱口就问:“去什么地方?” 迹部的表情高深莫测:“去了就知道了。” 迹部伸出手,菡瑾眨了眨眼睛,歪过头想了想,情不自禁就跟着伸出了手。迹部一俯身,一把拉住了她,将她轻轻地拽了起来。 他的手上因为常年打网球,已经有了茧子,菡瑾触到他的时候,感觉手心被磨得微微发痒。她手抖了抖就要缩回去,没想到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她被他拉着,慢慢往前走,心里觉得别扭极了。 “迹、迹部……” “嗯?” “你还没说……我们到底要去哪?” “……” “不能说吗?” “……” 迹部的突然离场,分散了后援团的注意力,不少女生离开了铁丝网,倒是让忍足可以微微看到草地那边的情形了。 直到菡瑾被迹部拉着走掉,忍足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迹部也算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吧!认清了自己所想要的,才能直接出手。 菡瑾的身份,决定了她有更多的选择权,却少了很多自由。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他是私心也好,是其他也罢,只能说,在他看来,所有人中,最适合菡瑾的还是迹部。 哎,不管怎么样,迹部总算是走出这一步了。 如果(三) 菡瑾直到被迹部带上车,也没从迹部嘴里套到话。车子发动了,驾驶座和后面的隔板也升了起来。从头至尾,菡瑾就像在演独角戏一般,一个人说个不停。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和迹部一起被关在一个小空间里了。 迹部坐在她的对面,一脸玩味地看着她,菡瑾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索性把头一扭,也不说话了。虽然心里没底,横竖迹部也不会把她卖了,最多就是不知道目的地,心里头有点慌而已。 “本大爷母亲从英国回来了。” 菡瑾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说美纱阿姨的事。之前都没有预兆,一下子听说她已经回到日本了,还真是吃了一惊:“不是说……年底才回来吗,怎么就……” 迹部哼了一声,换了个坐姿,口气有些不善:“和父亲吵架了,闹离家出走,逃回来的。” “啊!”乍听到这种家务事,菡瑾有些窘迫,也不好意思多问,只得讪讪道,“叔叔阿姨的感情一直都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啊……” 迹部摸了摸泪痣,看了她一眼,应道:“嗯。” 菡瑾被迹部夫人的事情转开了心思,没再过多纠缠去哪里的事情。等车子停下来,她下了车,才发现原来眼前是家名牌衣服店。她挑了挑眉,该说她一点都不了解迹部吗?居然有这么好的心情,想到带她来女装店挑衣服。 她的手挽着迹部的手臂,店门打开的一瞬间,服务员亲切可人地声音传来,在她看清店里坐着的那个贵妇那那一刻,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了片刻的僵硬。 优雅的贵妇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时尚杂志,听见服务员的声音,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美丽的笑容,朝她招手道:“菡瑾你来了啊,快点到美纱阿姨这里来。” “美、美纱阿姨?”果然,迹部家的人,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菡瑾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有些适应不良,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找站在自己旁边的人兴师问罪。 迹部看见她瞪得圆圆的眼睛,觉得很有趣,他装作严肃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本大爷刚才不是告诉你,母亲回日本了吗?” “可是……”菡瑾这才搞清楚他提到这件事的用意,心中笃定他就是在恶作剧,却也无可奈何,挣扎着辩解道,“可是……怎么这么快……我是说,美纱阿姨要见我,你就不能先告诉我一声吗?突然间就……我……” 迹部不以为意,凑近她:“那你告诉本大爷,现在知道和之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是没区别,只是……”菡瑾被他噎着了。 两个人的互动在另一头的迹部美纱看来,无疑就是在打情骂俏,菡瑾挽着迹部,两个人凑在对方的耳边窃窃私语,说笑间还时不时打打闹闹。眼看着儿子嘴巴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笑得越来越大声,那嚣张的样子,让她这个做妈的玩心大起,想要上去掺和掺和,逗逗他。 “景吾,在和小瑾聊什么呢?”她合上杂志,嘴边勾起一抹轻笑,“聊这么开心,连我这个妈都被忘在一边了啊!” 菡瑾的脸刷得一下红了,本来在说的话也被打断了。她抬起头,偷看迹部,他倒是一脸镇定,听见自家母亲这么一说,反而把头抬得高高的,像是挑衅一般,不紧不慢地说:“你若是羡慕,可以回英国去找父亲。” 菡瑾只觉眼皮一跳,迹部这句话一说,她倒是什么害羞之类的想法都被冲散了,连忙出声企图转移话题:“美纱阿姨……你不要误会……” 只是,似乎她还是迟了一步。 “迹部景吾,你这个不孝子!你……” 美纱阿姨还是被惹火了。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迹部夫人,菡瑾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她给拉进了试衣间。迹部夫人一改之前的优雅,反而笑得一脸算计,手上拿着一条雪纺的白色裙子,让她试穿。 菡瑾还是没有弄清状况,又不好拂了长辈的意,只好顺着迹部夫人开始试衣服。每试一件衣服,迹部夫人就把她推出去给坐在外面的迹部景吾鉴赏一番,让他提意见。起初菡瑾还有些不好意思,到后来,次数多了,她就麻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菡瑾只能靠旁边已经试穿过的衣服堆,来大概推测时间。等她脸上终于露出疲惫的神情,迹部夫人才停了下来。 最后留在身上的是一身白色小洋装,很简单的设计,最贴近菡瑾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迹部美纱拉着菡瑾转了一圈,忍不住暗自赞叹自己的好眼光。菡瑾的皮肤偏白,这会儿可能是因为试的衣服有些多了,有些累了,脸上还染上了一抹可人的红晕,让人在旁边看着,觉得就像是洋娃娃一样。 迹部美纱打开试衣间的门,把她带了出去。 门外,迹部不知何时也把刚才一身的休闲装扮给换下了,穿上了出席宴会的正装。菡瑾迅速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心中暗暗揣测迹部夫人这番举动的意思,却还是茫然找不到头绪。 迹部看见菡瑾的打扮,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瞬间又恢复了平静。菡瑾感觉到了迹部的注视,更加不自在了,手里把玩着系成蝴蝶结的衣带边,默不作声。 迹部美纱看了看时间,虽然不想打破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只是条件不允许了。她挥了挥手,叫来服务员,吩咐道:“把刚才试过的衣服全部打包,送到柳家去。” “美纱阿姨……”菡瑾被她的大手笔吓得一惊,连忙摆手阻止,“这么多衣服,我穿不完的,而且……很贵的……” 柳家老爷子生活向来节俭,基于在父亲家生活的经历,菡瑾自小就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今天迹部夫人这阵仗,还真是让她有些适应不良了。毕竟两家虽是世交,但是无功不受禄。 迹部美纱听出了菡瑾话里婉拒的意思,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本来都是计划好的,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着说:“小瑾这话说的,阿姨早就把你当一家人看了……这店是阿姨开的,以后菡瑾想穿什么衣服,尽管来拿……” 早把你当一家人看了,而且,迟早是一家人。 迹部美纱看了看自家儿子,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她执起正在那兀自想要推拒的菡瑾的手,打断她:“好啦好啦,小瑾不要再推辞了,大不了过几天你来看阿姨的时候,多给阿姨带点礼物……而且,阿姨还想要小瑾帮个忙的!” 菡瑾抬起头,问道:“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是这样子的,今天景吾要去参见一个很重要的宴会,小瑾能充当一下他的舞伴吗?” “啊?” “如果不愿意……” “没有没有,美纱阿姨,我愿意的。” 很多时候,迹部景吾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的母亲迹部美纱,确实是个很有手腕的人。 当迹部带着菡瑾出现在所谓很重要的宴会的大厅时,又成了全场的焦点。 这是公开场合,他们的出现,在有些人看来,无疑是在向大家宣示一件事情。 “姓柳的老头子,刚才谁还说自家孙女和迹部家小子没关系的?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四)(已完) 柳家老爷子被这么一问,半天没吱一声。孙女不喜欢这种无聊的宴会,十次有九次都会推掉,今天早上她上学之前,他跟她提过这件事,询问她的意愿,她很肯定地推掉了。当时也没多想,碰上几位好友问起自家孙女时,他也是很自然地就说出了情况,谁想到这会子他家菡瑾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和迹部家的小子一起来的。 眼看着自家孙女陪着迹部家的小子,在人群中穿梭,礼貌地跟大家打招呼,柳老爷子心里真是有些不好受了。他老头子叫了她不愿意来,却陪着外面的臭小子过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存心让他不舒坦。 柳生爷爷吹胡子瞪眼地质问柳老爷子,谁想到对方也是一脸茫然,非但没有给他什么答案,反倒是自己一个人待在一边纠结不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这让柳生爷爷自讨了一回没趣。得得得,既然这样,不知者无罪,那他就不去计较了。 撇撇嘴,柳生爷爷没好气的转身,正准备换个地方转转,没想到一回头,却看到了迹部那个老头子,站在不远处,很开心地笑着,脸上满是得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柳生爷爷又看见了迹部家那个臭小子和柳家小瑾金童玉女的搭配。这让他顿时像找到了冤大头一般,心中所有的不平和怒意找到了宣泄口。 这件事,肯定跟迹部这老家伙脱不了干系! 越想越不服气,柳生爷爷看了看身边还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柳爷爷,计上心头,没道理你和你家孙子公开作弊,还不让别人有意见的。怎么说,柳家小瑾也没绑定在你们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迹部爷爷知道自家儿媳这次从英国回来,肯定会把这一池水搅得混混的,让孙子趁势摸鱼,只不过没有料到,她动作居然这么迅速,快得让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冷不丁看见自家孙子和未来准孙媳手挽手的亲密身影,他差点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柳家老头那边,一直都吊着他,不拒绝也不肯定地答应。他头一次感受到好友的固执和狡诈,真真是滴水不进,怎么样都撬不开他的嘴。虽然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孙女未来考虑,在感情上他理解他,在其他方面,他却无法苟同。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柳家无疑都是最好的联姻对象,只不过,时间拖得越久,越让人感觉不踏实。到时候若是发生什么变故,迹部家可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这个结果可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不说面子上过不去,在商言商,这笔生意也做得也太失败了。 不得不说,儿媳今天设的这个局,和孙子导演的这场戏,甚得他心啊! “我说迹部老头,你一个人在这里偷乐什么啊?说出来给我们听听!”柳生爷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后,慢条斯理地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在旁人听来,里面不乏嫉妒挑衅之意。 迹部爷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转头,首先看见的是一脸阴沉的柳爷爷,而后才是看好戏的柳生爷爷。这是谁的主意,一看便知。迹部爷爷狠狠地瞪了眼柳生爷爷,这边还不忘掩饰自己。他轻咳几声,别过头,说:“谁在偷着乐?本太爷才不会干这么不华丽的事。” “行了,”柳生爷爷拍着他的肩膀,“迹部啊,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你老头子教出了个好孙子啊,釜底抽薪这一招使得可真妙,连人家爷爷都不知道,就被你们给拐跑了!” 柳爷爷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这个时候更难看了,柳生爷爷这一番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挑拨柳家和迹部家的关系。而且,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一看好友的脸色不太好,迹部爷爷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妙,连忙出声澄清道:“柳生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家孙子没本事,可不能怪本太爷家景吾,这也是各凭各的本事。” 柳生爷爷被噎了一下,原本是想调侃的,想不到反被倒过来笑话了,他哼了几声,咬牙道:“算你狠!” “迹部,你家孙子这么做……”柳爷爷倒是没那个兴致去冷嘲热讽,拐人都拐到门上了,自然就要直接还击了,“不管怎样,好歹也要和我说一声吧!” 迹部爷爷听出了其中的迁怒,心里好笑这老小子居然在吃醋,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还要说话安抚他:“景吾今天干的这件事情做得确实有些不华丽,这点本太爷承认。” 迹部景吾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1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1部分阅读 带着菡瑾到几位爷爷面前时,已经又是好一会儿以后的事了。菡瑾跟长辈们打招呼,就隐隐感觉到几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不着痕迹地和迹部对视一眼,她出声问道:“爷爷……你们这是……” 如果在平时,几位爷爷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难得见面的机会,说说笑笑,不亦乐乎,只是今天,却互不搭理,特别是自家爷爷,好像在跟谁置气一般,竟完全不理会人,迹部景吾问候他时,他也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柳爷爷本来是心中气极,这会子看见孙女无辜的眼神,想好的责问式的话一下子全部忘光了。他深吸几口气,忽略掉孙女身边某个人,故作严肃地问道:“不是说不想过来了吗?怎么又随景吾一起来了?” 菡瑾被爷爷问及,才想起早上出门时自己推掉的那个宴会,原来就是现在这个。听清了爷爷话中的不悦,菡瑾也觉察到了自己做的有些不妥,明明已经推辞了,现在却跟着别人过来了,难怪爷爷要生气了。她连忙解释:“不是的,爷爷……我不知道就是这个宴会……和迹部君一起过来,纯属是意外……” 迹部景吾接到自家爷爷的眼色,也跟着道歉,态度不卑不亢,话说得也相当得体:“柳爷爷误会了……菡瑾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家母的拜托,并非是刻意为之。” 迹部景吾虽然嚣张,在长辈面前却还是相当有礼貌的。如此诚恳却又不失仪的一席话,倒是难住了柳爷爷,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到最后,只得松了口:“原来如此,菡瑾麻烦你照顾了,希望没给你添麻烦。” “哪里,是菡瑾帮了忙才是。”迹部继续有礼地回应着长辈的话。 菡瑾被这样彬彬有礼的迹部弄得很不习惯,等她反应过来自家爷爷其实是在生气时,几个人之间的对话早已绕开了这件事,往其他方向发展了。 我是本来就要出现为了强调昨天和今天更新更要出现的分割线 菡瑾一开始并没有往更深层次想,等她反应过来被算计的时候,为时已晚。宴会开始好一会儿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估计明天的与会人员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柳家和迹部家的这些事了。无论是谁,莫名其妙就被人像贴了标签,都会不舒服。 菡瑾心里有些烦躁,气不打一处来,又无处宣泄,总不能去追问美纱阿姨!到底是长辈,再说人家也没逼她,是她自己答应的。至于怪罪迹部景吾,就更说不过去了,且不说别的,他也是话题的中心人物,说不定人家比她更无辜! 等迹部和柳爷爷说完话,再抽出空来关心自家女伴,才发现她的神色有些古怪。他不着痕迹地领着她避开了几位老人的视线。确定其他人看不见了,他才开口询问:“你怎么了?这表情真是太不华丽了。” 迹部的“不华丽”一词,包含了很多的意思,此时也是菡瑾最不喜欢听到的。她瞟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你刚才说话的口气……真是……” “真是怎么样?”迹部不理会她话里的调侃。 “真是……太有礼貌了……礼貌得让人不适应啊!”菡瑾难得语带挑衅,只为单纯地发泄。 “嗯?”不过,迹部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不会任她取笑,“你这口气,是在嫉妒本大爷比你更华丽吗?” “你……”论自恋,没有人能及得上迹部,菡瑾有些生气,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以后迹部君说话还是像现在这样的好,刚才那样子,我都觉得不是你本人了。” 迹部点头:“若这是称赞,本大爷很愿意接受。” 明快悦耳的舞曲响起,迹部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作了一个邀舞的动作:“不知能否请这位小姐跳支舞?” 菡瑾笑着应道:“荣幸之至。” 菡瑾不太参见这种冗长繁杂的宴会,上次家中请客那次也是敷衍了事蒙混过去的。直至今天她才切身体会到,这种看似轻松的活动背后,其实是极其考验体力的。幸好迹部见到她疲惫的样子,当机立断,带着她提前离开。不然,她可没把握撑到最后。 菡瑾和迹部坐在车子里,从上车开始,她就不停地在打哈欠。刚开始还顾着形象,小心掩饰,到后来,次数多了,她实在是乏得厉害,也就不去管什么仪态了。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菡瑾放下车窗,让风灌进来。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被风一吹,顿时睡意全无。她趴在窗口,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朦朦胧胧急速倒退的景物发呆。 “迹部……” “嗯?”菡瑾的声音很轻,轻得他差点以为是错觉。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哪一天……爷爷他们决定了……你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吗……”菡瑾没有回头,她的右手,却牢牢地揪紧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再缓缓地松开,“请你至少,听听我的意见,可以吗?” 迹部看着她的背影,神色莫测,半晌,应道:“啊。” “谢谢你!”菡瑾回过头,柔柔地笑着。月色从窗外钻进来,照在她脸上,清清浅浅的,触动人心中最温柔的那个角落。 “阿嚏——” “把窗户关上,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你想生病吗?” “可是我困了,不吹风我会睡着……” “那就睡,到了本大爷叫你。” “哦……” 其实,迹部景吾,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呐,爷爷,你就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有那样的想法的吗? 疏影(一)(本章完) 周末,小岛纯子约了菡瑾去逛街。说起来是邀菡瑾逛街,纯子也动了脑筋的,她知道当面约某人肯定不会同意,于是到了周五晚上才挂电话。电话是早川奶奶接的,对自家小瑾老是窝在家里不愿意出门的老人家欣然应允,在她看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应该是享受青春、和朋友手牵手到处玩,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拍即合了。 周六上午,菡瑾吃完早饭,就被家人们微笑着送出了门。她和纯子约在了书店,田中叔叔直接送她到书店门口,让她们碰面。一路上,田中叔叔不停地唠叨,内容一直围绕着她今天的行程打转,其兴奋程度,可见一般。这让菡瑾直接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和现实脱节太久,只是出门和同性友人约个会,竟然也能引起家里人这么大的反应。 约在书店纯属意外,这倒不是菡瑾的主意。小岛纯子同学这次数学测验考了不及格,据她所说,被她妈妈整整训了两个多小时。冰帝的奖学金相当丰厚,每次发放的人数也很多,只是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所有课程都不能挂科,一旦出现哪一门课程不过关,总成绩再好都和奖学金无缘。纯子的其他成绩都很好,数学方面却有些薄弱。这次突然考了不及格,她心里不好受,一发狠,决定多买些参考书,每天和菡瑾一起泡图书馆。 今儿个逛街的第一项活动改成了买书。 菡瑾在书店逛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好的新书,也就没了兴致。抬起头,看见纯子手上已经抱了一大摞书了,并且蹙着眉头,还在使劲往上面加量,一副想把书店里所有的书都买下来的样子。菡瑾摇了摇头,打定主意,等她把书店搜刮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去帮着筛选。此时此刻,照纯子同学的疯狂程度,该是怎么劝都停不下来的。 书店新辟了一个地方,专门卖时尚杂志一类的,里面大多是菡瑾这个年纪或是比她稍大一点的女孩子,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笑个不停。菡瑾平时不太喜欢靠近这个地方,闲它太吵。今天倒是鬼使神差,不知怎的,就转了过来。 总的来说,菡瑾是一个很闷的人,平时看书也只喜欢看一些无聊又艰涩难懂的医学书、散文、和歌集之类的。若不是之前几次和迹部美纱见面,这位漂亮阿姨拉着她辗转在各精品名店,嘴上侃侃而谈地皆是美容修身地秘方,她还真是想不到要去接触这类书的。 这一区很吵,人也比其他地方集中。本是想来随意找本书打发一下时间的,谁想到找遍了整个书区,精致花哨的封皮眩了她的眼,她却愣是没找着几本喜欢的。 靠近十点左右,菡瑾收到了纯子的短信。内容大致就是她已经选书选得差不多了,让菡瑾马上过去和她汇合。 菡瑾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就要往纯子所在的教材书那一区走。身边的几个女生一直在打闹,边翻杂志还边聊得火热。站在她们旁边的菡瑾倒了霉。离她最近的那个女孩子被几个人推来推去,好几次,菡瑾都觉得她要撞到自己身上来了,心悬得慌。后来时间久了,都没见出什么事情,她才放松了警惕。谁想着到最后了却出事了。 菡瑾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这么往后倒。还好站在她身后一个女生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摔着。菡瑾吓呆了,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原先散放着的好多杂志撒了一地。她向身边的女孩道完谢,连忙蹲下来捡书。 “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几个惹事的女生意识到自己犯错了,忙不迭地跟菡瑾道歉,七手八脚帮她捡书。一时间,她们这一片,乱得不得了。 菡瑾只是被吓着了,身上却没撞疼。眼见着她们一脸歉意,她也不好得理不饶人,笑了笑,回道:“没事,我也没撞疼,你们不需要太……” “真理子,美惠,砂纪……你们蹲在这里干嘛呢?” 菡瑾的话直接被人打断了,轻柔的女声让她手上动作一滞,随即又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低着头,默默地收拾书。 这么一问,她身边马上就有人接话了:“小透,出了点意外,我撞到人了……” “要帮忙吗?” “不,不用了。” “这样,那我们先出去了……” 菡瑾从头到尾一直垂着头,不作声。可能是很长时间没见了,结果竟然没被揭穿。等菡瑾站起身,只来得及看见迅速消失在书架后的一个背影。 她皱了皱眉,好像不是真田透,倒像是…… 不出所料,纯子几乎把所有的数学参考书都拿全了,厚厚的十来本,让人看着都觉得抱着很吃力。菡瑾一本一本地帮她筛选。到后来,只看中了几本。 好多书题型相似的书都不用买了,小岛纯子有些不好意思,坚持要把这些书放回原处,菡瑾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菡瑾心里头有些烦,又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偏偏纯子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来,于是她随手拿了一本书,靠在书架上看了起来。好几页翻过去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抽到的是一本侦探小说。她揉了揉泛疼的太阳|岤,合上书本。封面的底色是黑色的,和之前她看过的一本心理学的书很像,应该是这样,她才弄混了。 她对侦探小说并不排斥,相反还是相当喜欢的,可是今天却一点都看不进去。看着书上的字,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那个背影,然后开始发呆。 应该是……不会错的…… 我是区分前天和今天更新的分割线 小岛纯子回来时,边走边回头看着什么,嘴里还在碎碎念着。看见菡瑾,她几乎是扑过来的。 “菡瑾菡瑾,你猜我刚才在那边看见谁了?” “谁?”突然被人这么一问,菡瑾强打起精神,配合着纯子,询问道,“你看见谁了这么兴奋?” “拜托……”纯子立刻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这哪是兴奋?我这是在震惊,好吧?” 菡瑾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她做了一个摊手的姿势:“还真看不出来……” “算啦算啦!”纯子撇嘴,“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对了,菡瑾,我刚刚看见真田透了……” 柳菡瑾和真田透不和,这件事纯子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纯子不喜欢真田透倒不是因为菡瑾,只是单纯地看不惯而已。在她看来,有种东西叫磁场,挑明了讲,她和真田透就是所谓的磁场不和了。 “啊,我之前也遇上她了,不过当时环境有些混乱,我们没见着面。”菡瑾笑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的。 “你还真是幸运!我怎么就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呢!”纯子咋咋呼呼地抱怨着,“刚刚我和她直接照面了,讨厌死了!真的!明明是她踩到了我的脚,我也理解,毕竟当时人比较多,她只是被挤到了……可是她用那种特别无辜的眼神说‘小岛同学,以后走路要小心点啊’是什么意思?我的脚放在那里,还能主动贴上去让她踩不成?她这人真是……” 纯子的声音越来越高,已经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菡瑾一看不对劲,连忙拽了拽她的袖子,制止她:“纯子,小声点,大家都在看了,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儿说……” “哈?”纯子愣了愣,挠了挠脑袋,“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想说……我好倒霉啊,果然,碰上这女人就没好事!这女的真是越来越假了,讨厌讨厌!” 菡瑾把几本书放到她手上:“好了,我的大小姐,已经快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碰都碰到了,还能怎么办?你先去结账吧!” 她知道真田透在这里,所以她并不觉得惊讶。现在她在考虑的问题是,和真田透在一起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结账的地方排成了一条长龙,大概是周末的缘故,书店里生意很好。菡瑾陪着纯子排队,顺便聊天打发时间。 “纯子……” “嗯?” 菡瑾深呼吸一下:“刚刚真田透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有!”纯子立刻做出了一副嫌恶的样子,“你不说我还忘记了!我跟你说,她身边那个女的比她更过分……我被踩到了什么都没说的,她居然就直接骂我‘不长眼’了……” “是不是一个短头发,穿白色裙子女孩?”菡瑾打断她,急切地询问着。 “哎?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 菡瑾抿了抿嘴:“我知道是因为我刚才好像看见她了……如果没有弄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的妹妹。” “妹妹?!”纯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怎么听你提起过诶!” “啊,”菡瑾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无所谓地笑了,“其实是跟我父亲生活在一起的,同父异母的那种。跟我不亲,所以也就没说过。” 纯子锲而不舍:“那你妹妹怎么会和真田透到一起去?不对,关键不是这个,你妹妹看起来和她很要好诶,怎么回事啊……” 菡瑾转头看向窗外:“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我可是一直都没弄清楚过啊,她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好朋友的……” 没想到她们这么早就认识了,在原来那个世界里,估计也差不多吧!原本她以为,两个人是在她结婚之后才成为朋友的,想不到真相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菡瑾走出书店,突然感觉阳光有些刺眼。 刚刚她还愣神了,真是可笑啊!对真田透和柳茗雅这两个人,她是不该抱有什么期待的。 小透啊小透,是我之前太好骗了呢,还是你实在是太会算计人了?原来这么早开始,你就已经不把我当朋友看了啊……你和茗雅,真是喜欢挑时间,来挑战我的底线啊! 疏影(二) 菡瑾接到迹部景吾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和小岛纯子吃午饭。偌大的麦当劳里,到处都是人。情侣,朋友,最多的就是家长带着自家的孩子了。接近午饭时间,座位紧缺。 地儿是纯子选的,说实话,菡瑾自己还真没怎么来过。她两世对于麦当劳的印象,也就一直停留在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这类评价上了。不怎么出门的她,接触这些食物的概率几乎为零。菡瑾随着纯子胡乱点了些东西,端着托盘,却找不着座位。刚进麦当劳就直叫“饿死了”的纯子,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碰上这样的人流高峰期,自然是要先占座位的。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菡瑾腾不出手来,只得转来转去干着急。好不容易找着了一张空桌子,却出了意外。 麦当劳的位置有四座的也有两座的,纯子眼疾手快找到了一张四座的,才放下托盘和包,转过身朝菡瑾打招呼的功夫,身边就窜出了两个人。 菡瑾远远地就看见了纯子身边的人,心里“咯噔”一下,无奈包里手机振得厉害,只好硬着头皮往那张桌子走。不是她怕事,只是碰上了这两个人,估计待会儿又要出事了。吃顿饭都没得消停,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小岛纯子自认脾气不算太坏,摊上了真田透,就什么耐心都没了。再加上这个菡瑾什么妹妹的,让她不发火,就实在是太看得起她了。 占座这回事,讲究的就是先来后到。这是四座的桌,她小岛纯子也不是什么泼皮无赖,这种时候了,再怎么样也不会和菡瑾两个人占四个人的位。所以即使再怎么不喜欢眼前这两个人,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开口了:“真田同学,真是巧!想不到我们来这里还能碰面,居然还抢到了一张桌子!”纯子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她虽然先占着了位,但是不介意和她们合坐。 只是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对方却不这么想。真田透笑了笑,声音柔柔地说:“嗯,小岛同学不用客气,跟我们一起坐吧。” 纯子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和刚才在书店时一样,明明是她先抢到的座位,真田透这话一说,倒像是她有求于她们了。纯子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又觉着逞口舌之快也没什么意思,也就随她去了。再怎么样,这话上面她也占不了什么实质的便宜。心上堵了一口气,她还是勉强点头:“那就一起坐吧!” 菡瑾急急忙忙走过来放下托盘,和真田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不管背地里怎么样,明面上说,真田透也算是真田爷爷的孙女,两家是世交,撕破脸谁都不好看。至于柳茗雅,菡瑾眼神扫过她,看见她一脸狰狞,不由得就想起了上次见到父亲时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了然了。她倒是不担心父亲不会把这么丢脸的事告诉自己的女儿,只不过,一家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柳茗雅也不是三岁小孩,事情大概肯定是知道点的。 拿出手机,上头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迹部打过来的。她也顾不得柳茗雅了,背过身,按下了回拨键。电话才响两下,那头就接通了。迹部的嗓音,配上他那个嚣张的调调,总给人一种很魅惑的感觉,听着听着就跟着醉了:“柳菡瑾,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还知道回电话,啊嗯?” “迹部君,真是不好意思了,”菡瑾听出他话里有些不高兴,连忙郑重其事地道歉,“我刚刚不方便接电话,所以才……” “你在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吵?”纵使看不见迹部现在的样子,菡瑾也可以想象他皱眉的样子。 “我在麦当……” “你不要太过分!我不说话你就当我白痴,是吧?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谁先到你们心里清楚,随随便便就赶人走,你当这是你家啊!” 小岛纯子拔高了声音,打断了菡瑾的话,菡瑾转身时,正好看见她和茗雅两个站在桌子两边对峙,剑拔弩张。 “你那里怎么回事?有人在吵架?”迹部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上扬,这边乱轰轰的环境让他有些担心。 纯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还不至于主动挑衅茗雅。菡瑾几步过去,把没拿着手机的左手搭上了纯子的手臂,提醒她不要冲动。做完这些事情,她才回复电话那头的迹部:“出了点小意外,没什么大事……迹部君,你先说你有什么事吧?我这边有些乱……” 迹部挑了挑眉,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个声音很熟悉,应该是经常和菡瑾在一起的那个叫什么小岛的女生的。如果两个人在的话,应该还不至于出什么大事。而且,菡瑾跟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平静。既然她说是小事,那么,她应该可以自己处理。迹部看了看房间里的落地钟,轻描淡写地说:“本大爷家请客,母亲让你过来一趟。” 菡瑾草草结束了和迹部的通话,这头纯子和茗雅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真田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始终不出来阻止。菡瑾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如果说小时候的茗雅是有些任性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彻底的蛮不讲理了。她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纯子:“这座位是我们占着的,给你坐是恩赐,总之,柳菡瑾不能坐在这里……我都不计较你是柳菡瑾的朋友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纯子握紧了拳头。 菡瑾使劲抓了抓她的手臂,制止道:“算了,纯子,我们打包带走,一张座位而已,犯不着为这事动气。” 说完,率先拿起了桌上的托盘。 纯子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讲理还这么理所当然的人,她抚了抚额头上的碎发,讷讷道:“我受不了了,你还讲不讲道理啊?菡瑾是你姐姐吧,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柳茗雅扫了一眼站在纯子身边的菡瑾,不屑道:“切,少拿姐姐这个名头来压我,我可不承认她是我姐姐!她妈是什么东西,少拿她跟我相提并论!” 纯子的手,牢牢地扣住了菡瑾的肩膀,她能感觉到,菡瑾全身都在颤抖。她真怕,她会直接扑过去。 谁想到,菡瑾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脸上表情出奇地温和。她提高了声音,扬起了下巴,说:“姑且不说这座位是你们还是我先占着的,你们是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这是公共场所,任何人都有权利在这里就坐。说什么不让我们坐之类的,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真田透拽了拽茗雅的衣服,她已经意识到菡瑾这个时候突然转变口气不对劲了。只是柳茗雅还在气头上,哪管得上这些。她把头一撇,笑得有些张狂:“那又怎么样?” 若是柳茗雅想和她吵架,总能激怒她。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云淡风轻,却没办法忽视她这个宝贝妹妹。某种程度上来说,血缘的力量真是伟大。说她妹妹是最了解她的人,可能一点都不为过。从小到大,她几乎每次失控,都是因为这个妹妹。原本她只是把这件事当成小打小闹,总觉得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看,也就不想再去折腾了。只是,茗雅那张嘴,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到,已经可以随便干什么都能把她拖入战局了。 菡瑾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她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意,声音很低,把音量控制在几个人能听见却不会引起周围人注意的范围:“柳茗雅,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父亲已经很忙了,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小心祸从口出。” 柳茗雅听见“父亲”二字,脸色一变,她想起了之前父亲跟她说过的,以后遇到柳菡瑾,不管怎么样都要躲得远远的,就算躲不了,也不要激怒她。只是人到气愤的时候,哪还想得起这么多。她看见柳菡瑾现在的样子,早就什么理智都没有了。身上穿着杂志上出现的世界限量版的衣服,满身贵气,举手投足都在引人注目。这些都是柳老头给她的,明明都是孙女,那个老头子就只会偏心! 想到这里,好不容易回笼的理智又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柳菡瑾,你不用威胁我!我就是说了,你妈不是个东西,你能把我怎么样?” 菡瑾走出麦当劳的时候,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拨了一个号码。 纯子不知道她打给谁了,但是她可以肯定,拨的这通电话,跟菡瑾那个叫柳茗雅的妹妹有关。 从头至尾,菡瑾只说了一句话:“可以开始行动了。” 走出十几米远之后,纯子再回头时,依旧能看见玻璃窗里,柳茗雅一脸得意,还有真田透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和柳茗雅的视线对上时,对方那挑衅和讥讽的眼神,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怒意,反而让她感觉到了彻骨的凉意。 柳父最近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他的会计师事务所根本无法达到那张合约上的要求。只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他除了签字,别无他法。 电话铃响起,柳父拨开满桌子的纸,好不容易翻到了电话机。谁想到,听到的却是那样一件晴天霹雳的事。 电话是女儿的班主任打过来的,她的声音,说不出的急躁和不安:“柳先生,今天我们学校那个脸被玻璃划伤的学生家长今天来学校了,说……他们说……” 柳父眼皮一跳:“说什么?” “说,那次的事情不是意外,是你女儿……故意找人做的。” 在接到老师的电话之后,他就没办法静下心来处理公务了,脑子里反反复复再回忆着刚才和老师的对话。 女儿和儿子的事情,都是芸子在管,特别是这段时间忙了以后,他很少去过问。在他眼里,一双儿女一直都是很乖巧的。儿子成绩好,懂事又孝顺,遇上麻烦也能自己处理好。至于女儿嘛,虽然有些闹腾,有些任性,小孩子脾气重了点,但是总的来说,也是一个好孩子。因为是家里最小的,一家人都宠着她,惯着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家里人都想着,反正长大了也就自然会懂事了。 学校里这起意外,报纸上前几天也报过。闹得倒不大,当时他也在早报上看到,因为是自家孩子学校里的,他也就特别关注了一下。大致就是一个一年级的女生,晚上做值日生擦玻璃的时候,从窗户里摔了出去。是一楼,没受什么伤。当天刚好那个教室被打碎了一块玻璃,碎片在窗外没来得及清理,于是,脸就被这么割伤了。 这本来是一件很普通的意外,他看完之后,还担心了很长时间,跟芸子强调了好几遍,下次家长会时,一定要和学校好好沟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发生在自家孩子身上,就不好了。 谁曾想到,会接到这么一通电话。女儿的班主任在电话里欲言又止,很委婉地跟他描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班的学生身上,她也有些震惊。 “柳先生,对方说,因为那个孩子之前被你家女儿威胁,一直不肯开口说真话……现在这个样子,学校这边我们已经努力把事情压下来了。对方现在要一个说法。不管怎么样,这毕竟关系到你家女儿的声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明天能来学校一趟,这件事不能拖……” 柳父的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始终认为,女儿虽然顽劣,但还不至于恶劣到这种程度。这样的事情,已经是恶意伤人了,弄得不好,会影响女儿一辈子。他在电话里反复向老师保证,自家女儿不会干出这种事,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末了。老师也很无奈,最后只得草草约了个时间,详谈之后再做决定。 就这样,他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出了不少错,最后索性提前回家。这件事,得和芸子好好商量商量。对方既然已经指名道姓了,肯定要有个说法的。不是女儿做的,他们绝对会对抗到底。 柳父到家时,时间还早。柳芸子看见丈夫这么早回来,不由得惊了一下。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公肉书屋,看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前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是从本家回来的时候,事后才知道,本家那边出的难题。她有些担心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早回来也不说一声!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柳父看了自己妻子一眼,表情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柳芸子有些急了,“是不是又是柳菡瑾那死丫头出的鬼主意?那个臭丫头,她存心跟我们作对,还有那个死老头子,居然不帮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老糊涂了吧?让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处理事情,我看他是……” 柳父听着柳芸子在那里噼里啪啦地骂个不停,本来就有些烦躁的心情,这下子更加不耐了。他打断妻子滔滔不绝的话,呵斥道:“怎么说那也是我父亲,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进屋说,现在这个样子,被邻居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柳芸子动了动嘴巴,正想再说点什么,看见丈夫凶神恶煞的脸,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进了屋子,柳父才松了一口气,他在沙发上坐下,伸出手使劲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看见妻子小心翼翼地递上来一杯温水,想起之前自己的态度,心里有些愧疚,于是放缓了声音,解释说:“芸子,以后不要随便在外面说父亲的坏话,指不定谁听见了,就传到父亲耳朵里了,你也看见了,现在……如果将来真的是菡瑾当家的话,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那个孩子是暗性子,想什么都不放在脸上。趁现在父亲还活着,我们也对他好点,将来如果能分到家产,我们就不用去看菡瑾的脸色了。” 柳芸子在他身边坐下,她知道丈夫的话有道理,只是,还是不大能接受。她愤恨地说:“那个臭丫头,把我们折腾成这样还不够,这么不孝,早晚会有报应的!” “芸子,刚才在外面怕被人听见我没说,”柳父放下手中的杯子,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跟菡瑾没关系,是关于茗雅的……” “关于茗雅?”柳芸子心中惴惴,嘴里重复道。 “是的。”柳父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迟疑地说,“你知道茗雅在学校里,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吗?” 柳芸子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丈夫,似乎很奇怪他会有这样的疑问。她想了想,说:“应该还好的啊……没听见她回来说,有人在学校里欺负她……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柳父苦笑:“现在不是她被不被人欺负的问题,是她有没有欺负别人。还记得上次茗雅学校里那个女孩子被玻璃划上的事吗?今天茗雅班主任打电话给我了……她说,那不是个意外,而是我们女儿干的。对方家长已经闹到学校去了……” “怎么可能!茗雅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柳芸子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之后,又有些火起,她出声埋怨道,“再怎么说,身为茗雅的班主任,不帮我们茗雅证明清白也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打电话过来!” “芸子,老师已经尽力了,这件事,已经被学校压了下来了,”柳父觉得这不是事情的关键,“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个孩子的家长,已经快闹到我们门上来了。我也相信,我们茗雅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可是现在……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 “还能怎么样?”柳芸子打断他,怒气冲冲地说,“这种人,冤枉我们茗雅不就是看我们家有钱,想敲诈勒索吗?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他们的,敢冤枉我们茗雅,我们走着瞧,看谁硬的过谁!” 柳茗雅一进家门,就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奇怪。哥哥训练还没回家,父亲和母亲坐在餐桌前,脸色凝重,特别是妈妈,她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都能闻到她身上的火药味。 “我……回来了……”她犹豫着出声,打了个招呼。 妈妈看见她,脸上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意:“茗雅回来了,快点洗手过来吃饭吧!今天你哥哥会晚一点回来,不在家里吃了。” “哦……” 饭桌上有些沉默,柳茗雅忐忑地看了看父亲和母亲,却刚好和母亲的眼神对上了。 柳芸子看出女儿有些不安,猜想着可能是被两人的脸色给吓到了,于是尝试着炒热气氛。她和颜悦色地说:“茗雅今天和小透出门玩得开心吗?” “刚开始是很开心的,”柳茗雅的脸也垮了下来,“后来碰到了柳菡瑾,真是倒霉!” “怎么会碰上那个死丫头的?”柳芸子脑中灵光一闪,这也太巧合了,“什么时候碰上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柳父放下碗筷,问:“你对她说什么了吗?” “我跟她能有什么好说的,”柳茗雅哼了一声,使劲地捅了捅碗里的米饭,“就吵架呗!不过,后来她被我骂跑了。” “你骂……她……什么了?”柳父屏住呼吸,问道。 柳茗雅觉得父亲的表情有些奇怪,只是想到之前柳菡瑾被她骂跑时的样子,又忍不住得意起来;“没骂什么,就是骂她妈妈不是个东西……她又不能把我……” “啪”地一声,柳父的筷子重重地拍到了桌上,柳茗雅被吓得一凛,一下子怔住了。 柳父铁青着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让你不要去惹她不要去惹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现在出事了,我看你准备怎么办!” 柳茗雅“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并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事,只是被他给吓着了。 “你骂她有什么用?”柳芸子连忙过去抱住女儿,“谁知道那个死丫头会这么阴险的?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 菡瑾和迹部面对面,坐在长桌前吃饭。四周很安静,迹部家的佣人们都退到了一边。电话里所说的,请客之类的,只是迹部夫人找的一个借口。请客是真,只不过,客人只有一位,那就是柳菡瑾,主人也只有一位,那就是迹部景吾。 因为白天的事情,菡瑾提不起劲,也不想说话,迹部也不是那种会主动去哄女孩子的人,两个人就这么自顾自的吃着。 到后来就餐快结束了,迹部看见菡瑾坐在对面,呆呆地盯着自己的餐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挑了挑眉,问道:“你在想什么?中午的事?” “嗯。”菡瑾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迹部君你……” 电话响起,菡瑾未说出口的话就此被打断。她向迹部点了点头,表示歉意,接着才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看见手机上显示的号码,菡瑾犹豫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菡瑾,就算爸爸求你,你放过茗雅吧!再怎么样,她都是你妹妹……” 柳父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屋子里听起来更加清晰。 迹部摸了摸泪痣,朝身后众人比了个手势,佣人们行礼退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菡瑾有些不耐烦了,从头至尾,柳父都在重复同一句话,就是让她放过柳茗雅,“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菡瑾转身,看见迹部依然坐在座位上,脸上表情不变,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不好奇是什么事吗?” “本大爷会干好奇这种不华丽的事吗?”迹部嗤笑一声,“不过,如果你想说,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听一下。” 菡瑾忽略掉迹部话里那些多余的修饰词,把玩着手里的手机,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辨,她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我今天和纯子逛街,遇到我妹妹了。现在她出事了,父亲他们以为是我干的。” 菡瑾的声音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是在叙述什么和自己无关的事。迹部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他蹙起眉,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是中午本大爷打电话给你的时候?” “嗯。”菡瑾冷笑一声,“原来她也知道今天中午说了不好听的话,一出事,就很主动地来找我求情了,我该表扬事后她觉悟性高吗?” 迹部站起身,双手环胸,踱步走到菡瑾面前,沉吟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菡瑾瞅了迹部一眼,对这样的他很不解,一直以来,在她印象中,他都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何况是这样的家务事。这种问题从迹部嘴里问出来,倒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菡瑾顿了顿,小心着用词:“茗雅学校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2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2部分阅读 有一个女生,被玻璃划破了脸,原先一直以为是意外,现在受害人家属直接指证是茗雅故意伤人,讨要说法。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起子烂帐就直接记到了我名头上。” 半晌,迹部都没有吭一声。 菡瑾把玩着手机的手指动得越来越快,好几次手机差点掉下来,再抬头时,看见迹部眼睛里闪着不知名的光芒,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好了她。她呼吸一滞,怒意顿起,说话口气也冲了起来:“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认为我会无聊到去报复一个小女孩吗?” “当然不是,”迹部斜睨了她一眼,“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迹部君是在同我开玩笑吗?”菡瑾把手机丢进包里,自嘲道,“我的父亲那一家子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既然认定了我是罪魁祸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了。” 因为这一通电话的关系,她和迹部早早便散了。她被迹部家的车子送回家的时候,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了很多。早川奶奶看见她,脸上分明有些诧异,却没问出来。菡瑾想到中午的事和晚上的电话,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她也不想让老人家担心,也就闭口不解释。 爷爷出门了,带着早川爷爷去参加某政界名流的宴会。菡瑾白天和纯子逛街,心情郁闷,被纯子拉着走走停停,逛了多少地方她记不起来了,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手上已经拎了不少东西了。晚上急急匆匆赶到迹部家,那些小玩意儿堆在了角落里,她还没来得及理会。现在提前回家,她又有时间整理了。 早川奶奶帮着在一旁收拾,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那里闲话家常,聊着聊着,菡瑾心头的乌云渐渐散开了。逛街的时候,菡瑾跟着纯子淘到了不少宝贝,还给家里的几位长辈都选了礼物。早川奶奶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早川奶奶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墙上的大钟,嘴里嘀咕着:“这是今天的第几通电话了?都说老爷不在了,这么打都不会累的吗?待会儿老爷回来,不知道又要……” 菡瑾猛地抬起头,脸一下子板了起来,她冷着声音,问道:“谁打的?” “啊?”早川奶奶被她冷硬的口气惊了一下,本来就要去够听筒的手一顿,下意识地回答,“是你……父亲……说找老爷有事……” “不用接了,直接把电话线拔掉。”菡瑾放下手中的东西,撇过头,直接看向另一处。 “可是,小瑾……”早川奶奶有些犹豫。 菡瑾挥了挥手:“不用担心,爷爷不会怪我们的。这件事情,我们柳家没必要掺和。” 整件事情,柳茗雅故意伤人的事,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自从上次父亲被她逼着签下合同,怒气冲冲地离开之后,她就留心开始关注这家人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固定的一沓资料放到她面前,上面记载了父亲一家子的生活起居。除了柳莲二之外,柳家的其他三个人可谓是劣迹斑斑。特别是柳茗雅,在学校里作威作福,在老师面前装乖,暗地里拼命打压那些得罪过她的人。这次的故意伤人事件,她用玻璃划伤了同级一个女生的脸,嚣张过头,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弄得破了相。事情闹到了,现在这个女生不顾她的威胁,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菡瑾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该说这家人家实在是作孽太多了吗,她才开始收网,他们家就被另一件事弄得腥风血雨了。 现在这种情况,倒是让她为难起来了,网收了一半了,是继续呢还是先缓缓呢? 菡瑾站起身,轻轻叩着桌面,“咚咚”作响。 过了一会儿,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伸手去够手机,怎么办呢?虽然不想掺和,但是,她还是不想放下收了一半的网啊!柳茗雅的事是她自己惹出来的,跟她柳菡瑾完全没有关系,一码归一码,网照收,他们那边照样闹腾,两边完全不冲突。 “会计师事务所的帐一笔一笔对,任何细节都不能遗漏。三天之后,我希望拿到最详细的资料。” 第二天,柳家夫妻两个,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学校。柳茗雅没有来上学。现在闹成这样,学校虽然说封锁了消息,可是老师中间人多嘴杂,还是有不少人知道这次伤人事件的始末。怕自家儿子上课分心,他们没有告诉他要来学校的事情。对于妹妹的缺课,柳芸子只是以“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搪塞过去了。柳莲二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却想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把疑问藏在肚子里,去了学校。 柳父比妻子更加急躁,他差不多打了一夜的电话。刚开始是打给菡瑾,她只接了一次电话,就直接关机了。接着是打给本家祖宅,老爷子一直没有回来,到后来,那边直接线路故障了,直到早上都没再打通。妻子在身边一个劲地骂菡瑾,认为是她在搞鬼,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如果说刚开始祖宅电话故障是菡瑾的主意,那么,到后来,一夜未通就是父亲的默认了。这也是他没有接受妻子的建议,去祖宅直接找父亲寻求帮助的原因。在这件事情上,老爷子的立场已经很明显了。 会客室里,只有他们夫妻两,受害人家属还没到。负责接待他们的老师,也在给他们倒完茶之后退了出去。茗雅的班主任这个时间段有课,还要一会儿才能赶过来。 柳父坐立不安,在那里长吁短叹,后来,索性站了起来。 柳芸子被他的叹气声搅得心神不宁:“你先坐下来吧,你这样子,连带着我也紧张起来了。” “我,哎……”柳父重新坐下。 “其实你也不要担心,”柳芸子出声安慰,“就算是柳菡瑾那个死丫头在操纵又怎么样?我们家茗雅没做就是没做,他们难道还能硬赖给我们不成?” 柳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芸子,我是怕对方紧咬着我们不放……万一要是处理不当,我们茗雅的一辈子就可能毁在上面了。” “有什么处理不当的?”柳芸子扬起头,拔高了声音,“我找人调查过这家人家了,家里条件很不好,靠政府救济过日子,穷得都揭不开锅了!我想,这次他们死咬着我们茗雅不放,多半也是为了钱。想要钱,我们给他们便是了!什么玩意儿,即便是我们茗雅做的,划花他女儿一张脸又怎么了,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柳家在日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难不成老爷子还能让我们被这群杂碎欺负了……” 会客室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了,柳芸子的高谈阔论一下子被打断了。夫妻两一脸错愕地看向门口。茗雅的班主任,还有一个衣着有些惨淡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那里。班主任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很不好看,那个男子,则是满脸杀气。 柳父感觉到了不对劲,站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半天没有说成一句话:“老师……这……你们……这是……” 门口处的中年男子直接扑了过来,一把把柳父推到墙上,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砸。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等柳芸子反应过来时,柳父的脖子已经被那人掐住了。 菡瑾晚上睡觉忘了关窗户,第二天起来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洗脸的时候,用冷毛巾敷了半天额头,当时被刺激了一下,感觉好了不少,谁知道吃完早饭,又晕得厉害了。 早上上学,坐在自家车子里,就像是在坐船一样,她第一次有了晕车的感觉。好不容易挨到了校门口,她惨白着脸,和田中叔叔道别。田中叔叔很担心她,追着她问了半天,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都被菡瑾很强硬地拒绝了。 她成绩虽然不错,只是请假多了,难免给周围的同学留下不好的印象,自己好不容易融入到了这个集体中,她只想好好的和他们相处,不想再横生枝节。 答应了休息时去医务室找医生之后,田中叔叔才开着车走了。菡瑾转过身,看见不远处那辆熟悉的加长型车子,定了定神,才走过去。 迹部从车子里出来,就看到了正往自己方向走的菡瑾,他嘴角勾起了一道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弧度,接过司机手里的肉书屋,也迎了上去。 越夜(一) 然后,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一瞬间发生了。 菡瑾走得很慢,看见迹部在往她这个方向来时,很开心地和他打招呼:“迹部君,早上……” 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背上一阵压力,好像被谁推了一把,整个人就这么扑了出去。现在他们都在校门口,菡瑾只觉得周围的景物变得飞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她的心“咯噔”一下,感觉就像是掉进了无底洞一般,迅速地往下沉,往下沉。 人群中,一个穿着便服的女生在身着冰帝制服的学生中看起来格外突兀。迹部注意到她时,她已经冲开了人流,在迅速地往他们这个方向跑过来。走得近了,还可以看见她一脸凶神恶煞。 迹部的洞察力比一般人要好很多,看见那个奇怪的女生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些忐忑。后来见她的目标明确,直奔菡瑾,他就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了。匆忙扔下肉书屋,紧走几步,冲了出去:“菡瑾,小心!” 迹部的速度,只堪堪把菡瑾拉倒了怀里,死死地抱着她,往旁边倒。两个人都扑倒在地上,这才避过了刹不住的车子。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菡瑾没有感觉到预期中的疼痛,反而觉得周身一阵温暖,软软的,不像是摔在了地上。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迹部抱在怀里。他牢牢地护住了她,自己却直接摔到了地上。菡瑾觉得有些愧疚,又说不出什么肉麻兮兮的感激的话来,抬起头,看着他,嘴里有些涩涩的,小声叫道:“迹部……” 迹部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刚才摔倒时的冲击力不小,为了救人他也没顾上。紧张过后,意识一下子回笼了,现在手臂上火辣辣的,稍微动了动,骨头没什么问题,应该只是破了皮。 菡瑾撑着地上爬起来,使劲的时候,两条腿直打哆嗦。她磕磕绊绊着站直了身子,伸出了手到迹部面前,想拉他一把。迹部看了她一眼,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菡瑾的力气太小,根本没办法把他拽住。菡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没觉得尴尬,看见迹部站得不是很稳,连忙过去扶住了他。动作自然,不见丝毫扭捏,担心的表情写在脸上,和之前故作冷漠的样子有了很大的不同。她蹙着眉,担心地问:“迹部,你……你没事吧?” 迹部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随即又隐了下去,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本大爷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菡瑾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 “本大爷说没事就是没事!”迹部撇过头,轻轻地抛下一句,“你真是越来越不华丽了。” 菡瑾瞪了他一眼,扶着他的手用了用力,因为是撑着他的手臂,倒像是掐了他一把一样。迹部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回头,就看见菡瑾已经怔怔地盯着他的手臂了。 迹部假咳一声,又想蒙混过关:“本大爷是……” “迹部,手臂受伤了又不是丢脸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菡瑾有些不理解了,“这和你的面子有关系吗?” 迹部来不及回答,就被一阵哭天抢地地尖叫声打断了。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是让你抓着我的?小心我去告你!你们冰帝的学生就这种素质吗?真是好笑,难怪会教出柳菡瑾那样恶毒的女人……” 菡瑾看着这个被桦地揪住的女孩,顿时一种无力感涌遍全身,不是生气,也不是恨,只是一种深深地无奈,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 迹部有些不悦地看着这个打断他话的女人,头发散乱,被桦地一把揪住了衣服,不停地挣扎着,企图去踢打桦地,被桦地避开了。她嘴里不停地吐出脏话,像个疯子一样的哭闹不休。迹部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他自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是他搜集过的菡瑾的资料上,每一次都会出现的一个人。再怎么样的文字,都没有亲自经历来的震撼。莫不是今日所见,他还真想像不出来,原来有人可以不华丽到如此地步。 他偏过头,不去看她的脸,视线停驻在桦地身上,冷冷的问道:“她推完人之后就逃跑了?” 桦地垂下眼睑,应道:“whi!” 柳茗雅挣扎了半天都没有挣开身后这个大个子的钳制,心里头有点慌了。之前,她只是凭着一时冲动,看见柳菡瑾笑吟吟的样子,忍不住就跑了出来,想也没想就推了她一把。推完之后才发现正面疾驰而来的车子,她一下子就害怕了,当时脑子里唯一的反应就是逃!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撒开腿就开始狂奔。如果柳菡瑾被车子压死了,那么,她无疑就是那个凶手。 她走得很不顺利,时不时撞到冰帝上学的学生,这些人好没来得及弄明情况,没有拦住她。只是她没走多少路,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还不等她喘口气,后衣领子就被人一把揪住了。她一下子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两只脚怎么蹬都踩不到地上。 想到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些杀人凶手,她浑身发抖。她还年轻,她不想坐牢。无奈抓住她的大个子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无论她怎么扭动,都没办法挣脱。她开始破口大骂,希望能吓住大个子,放开她。骂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的说话声,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一抬头,透过散乱的发丝,眼睛直直地瞪向了站在那里的菡瑾。她,她居然没有死。柳茗雅心中一松,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既然柳菡瑾没死,那么,她就没有杀人,这些人没办法为难她。 “快放开我,柳菡瑾又没死,你们抓着我干嘛?别以为你们人多就能欺负人少,我告诉你们,我不怕你们!要是不放开我,回头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菡瑾揉了揉泛疼的太阳|岤,她能感觉到周围那火辣辣的视线。现在是早上上学时间,人流高峰期,他们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堵在了门口,演了一出精彩至极的动作戏不尽兴,居然还和柳茗雅在这里胡搅蛮缠。这是丢人啊!她这个妹妹,整天和柳莲二待在一块儿,却连他十分之一的礼貌和淡然都没学到,也就光遗传了她母亲的泼妇气性了。说话什么的,永远都是这么上不了台面。 迹部不发话,桦地也不会放开她。眼看着校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所有人都涌过来看热闹了,她这个妹妹还是没有消停的迹象。菡瑾咬了咬牙,恨声道:“迹部,可以麻烦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迹部斜睨着她。 “让桦地帮忙把她的嘴堵上。” 柳茗雅一听,挣扎得更卖力了,她厉声威胁她:“柳菡瑾,你要是敢让人动我一下,爸爸和妈妈都不会放过你的!妈妈肯定会把你打到半死,到时候连爸爸都不帮你,看你怎么办!你等着瞧……” 感情这位大小姐之所以一直这么嚣张跋扈,原来是还没来得及长大啊!她说的这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她早搬出来好几年了,怎么还可能被她妈妈打?柳茗雅小姐这张嘴,还真是什么都能说,那些话说出来都不经过大脑的。只要一张嘴,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都能爆出来。 “那么,”菡瑾笑了笑,“我就拭目以待了,会好好‘等着瞧’的。” 警是迹部的司机报的,菡瑾没注意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在柳茗雅的嘴被禁言以后没多久,警察就到了。迹部没有跟她解释什么,她也懒得多问。本来,这件事情就算迹部不做,她也会自己报警。她可以容忍柳茗雅任何荒唐的行为,嘲笑、讥讽,甚至被她破口大骂,但是她绝对不会姑息养j。刚才她做的那些事情,已经不是任性孩子气被宠坏了之类的借口能解释的了。 当一个人的忍耐到了一定限度的时候,爆发出来,绝对会比那些从不忍耐的人狠上三分。 柳茗雅是哭着上警车的,她大概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这么狼狈得被警车带走。临走前,她狠狠地盯着菡瑾。嘴巴里塞的手帕,在警察来的时候就被拿掉了,现在,她又可以开口了:“柳菡瑾,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会哭着来求我的。” 菡瑾第一次看见这个妹妹这么货真价实地哭,小时候为了欺负她,她都是假哭。谁想到临走了,她却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这让菡瑾此时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同情心一下子全没了。真不愧是芸姨的女儿! 校门口的这出戏散场了。 菡瑾原本就有些不舒服,经过这么一闹,脑子是清醒了,只不过,头痛得更厉害了。她瞅了瞅身旁的迹部,推了推他:“哎,迹部,我们去医院吧?” “去医院?”迹部狐疑地看着她。 “嗯,我陪你去,”菡瑾点了点头,“我怀疑我昨晚开着窗户睡,有点感冒了,正好一起去看医生。我们现在这样,你还有心思上课?” 两个人刚才是直接扑到地上的,身上到处都是灰尘,校服还有不少地方磨破了,特别是迹部,更严重。 “嗯,那走吧!” 柳父和那个中年男子是好不容易才被分开的,校长和副校长接到消息赶到时,柳父已经快被掐得断气了,脸也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对方是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挥着拳头往他的面门处揍。柳父一直都是个文弱书生,今天遇上了这么个明显是干体力活的对手,吃亏是肯定的。 对方被人拖开的时候,柳父喘着粗气,嘴角有血渗出。柳芸子在一边哭闹着,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直到柳父吐出了一颗被打断的牙齿,她才停止了哭闹。这不是什么内伤,只是牙齿断了,牙龈被打出血了而已。 双方的谈判很不顺利,对方死揪着柳茗雅不放,柳芸子也死揪着对方打人的事情不放,气氛就这么一直僵着。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柳父接到了一通让他更加崩溃的电话。 “喂,你问您是柳先生吗?这里是警察局,您的女儿柳茗雅……” 柳父是去外面接的电话,听到自己女儿和警察局扯上关系时,他拿着手机的手就这么僵在了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不停地重复着警察说的话。 骗……骗人的吧?他的女儿,他的小茗雅,怎么可能会故意伤人呢?还把人推到路上,差点被汽车压死。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作为父亲,他实在是难以相信这件事,这是他的女儿吗?是那个会缠着家里人撒娇的女儿吗?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警察说,似乎有很多人亲眼看见了整个意外的全过程……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等他被妻子推了一把醒转过来,手机的通话早就结束了。他迷茫地看了看妻子,发现妻子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他捂着被揍青的脸,低下头,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期间,因为慌慌张张,好几次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柳芸子觉得丈夫看起来好像不在状态,恍恍惚惚的,想到之前他和那个人打的那场架,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景洪,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是不是刚才打架……” 柳父摇了摇头,安抚道:“没事,我没事,跟打架没有关系。” 柳芸子显然还是不大相信他的话,她迟疑着问:“你真的没事吗?景洪,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不要硬撑,茗雅这件事已经这样了,要是你再病倒了,我们这一家子可怎么办啊!” 柳父听见女儿的名字,怔了怔,又沉默下来。 柳芸子这下子,完全确定了,真的出事了!她拉住柳父的手臂,使劲地摇了摇,哽着嗓子说:“你倒是说啊,这么闷着,是想急死我吗?说出来,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现在都这个样子了,难不成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事吗?” 柳父更加消沉了,他要怎么告诉妻子,他们的女儿,现在被抓到警察局去了。哎,该来的还是会来,这件事情,家里人总要知道的!他反握住妻子的手:“芸子,你一定要挺住了……是,是关于茗雅的……” “茗雅,她怎么了?”柳芸子觉得眼皮一跳,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不是待在家里吗?能有什么事……你别吓我了!” “芸子……茗雅她,她……”柳父顿了顿,撇过头,不去和妻子对视,“她被抓到警察局去了!” 柳芸子闭了闭眼睛,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不可能……” “芸子,是真的,警察已经打电话给我了。” “为什么会被抓到警察局?”柳芸子一把握紧了丈夫的手,“是……是里面那个家伙报的案吗?不是说双方先和解的吗?他是什么意思,答应了和解,还去报警!刚刚还打了你,不行,我要去找他……” “芸子!”柳父连忙拉住妻子,“不是这件事……不是茗雅用玻璃伤人这件事,是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 “茗雅在冰帝校门口,突然冲出来,把人推到了路上,害得那个学生……差点被汽车撞死……”柳父吱吱呜呜地说出了真相。 “怎么可能?我们茗雅怎么会做这种事……”柳芸子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激动起来,“你刚刚说……冰帝?茗雅去冰帝干什么?” 茗雅不是冰帝的学生,神奈川和东京虽然相距不远,但是,她没道理会一大早跑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茗雅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或者同学,在冰帝上学的。她在冰帝唯一比较熟悉的,可能就是……就是柳菡瑾了。如果是柳菡瑾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昨天晚上,讨论整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夫妻两因为一时情急,没有避开茗雅,她肯定是当时听到了什么。知道整个玻璃伤人事件都是柳菡瑾在推动,心里不服气,才跑到冰帝去找她算账的。 “那个被茗雅推到地上的学生……”柳芸子顿了顿,“是柳菡瑾吗?” 柳父愣了愣,显然也没考虑过到这点,他抬起头,看着妻子:“这……警察没说清楚,就说是一个冰帝的学生……” 柳芸子握紧了拳头,恨恨地骂道:“柳菡瑾你这个死丫头,你究竟要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你才甘心!” 迹部的手臂伤得不是很厉害,只是蹭破了皮,消过毒包扎好之后,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好了。倒是菡瑾,去量了一□温,居然有微微发烧的迹象。起初菡瑾不怎么愿意挂水,迹部一句“来都来了,干脆治好了出院”打消了她的念头,自然,迹部说话肯定不会这么客气,前后还会加上几句“省的下次还要带你来,浪费本大爷的时间”、“看你那样子,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地在这里陪你挂完水吧”。菡瑾一笑置之,只不过,心里还是会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因为是忍足家的医院,程序上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迹部打了一个电话给忍足,医院就安排了一间特等病房给菡瑾。 电梯里人不是很多,除了菡瑾和迹部,就只剩下两个医生打扮的年轻人。这两位医生显然是在谈论什么重要的事,看见菡瑾他们进来,也不避讳自顾自在旁边说个不停。声音不是很大。菡瑾站在里面,迹部站在外侧,偶尔能听见几句不清不楚的话。 “哎,3号病房那个女孩真可怜,这么小,脸就……” “刚开始还以为是……没想到……” “听说是……女生干的……” “现在的小孩子……” “这女孩家里不是很……整容的话……” “那个划伤她脸的女生听说……家里是……” 菡瑾断断续续地听着,越听越觉得熟悉。她歪过头,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迹部。迹部低下头,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他皱着眉,很严肃地朝她点了点头。菡瑾不由得叹了口气。 到5楼了,电梯门打开,两个医生就要往外走。菡瑾想了想,还是出声阻止了他们。 “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可以告诉我那个被玻璃划伤的女孩子在哪个病房吗?”末了,菡瑾怕他们不愿意讲出来,添了一句话,“她……是我认识的人……” 女孩整张脸都被纱布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鼻子和嘴巴部分。这是一个公共的大病房,有些闹腾,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有点乌烟瘴气。女孩隔壁是一个17、8岁的男生,周围围了一群人,正在吵吵闹闹。尖叫声笑声充满了整个病房。旁边的护士上前,屡次呵斥却不止。其他病人身边,或多或少都有家人陪着,除了这个脸上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得更加寂寞。 菡瑾走近她,看见了病床牌子上的名字,“花园美弥子”几个字让她有些异样的熟悉。女孩本来在望着天花板发呆,身边突然来了两个人,她一转头看见了,吓了一大跳。 “请、请问你们是……”女孩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的手揪住了被子,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们,样子显得有些拘谨。 菡瑾看着她,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弯下腰,朝着病床上的女孩笑了笑:“你好,我是柳菡瑾。” “柳……菡瑾?”女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柳、柳茗雅的……” “我是她名义上的姐姐。”菡瑾直起身子,耸了耸肩,“你不要怕,我今天只是来看看你的,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助你。” “我……我……”女孩紧张极了,她的手不停地捏着被子,“请问……你之前有在绿川小学上过学吗?” 绿川?菡瑾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难以置信道:“你是那个……花园同学?” 记忆中,是有那么一个女孩,长得胖胖的,不是很漂亮,却叫了一个很美的名字。菡瑾重生后的第一天,和她一起被留堂。菡瑾因此对她印象深刻。 出病房时,菡瑾有些沉默,她和迹部并排走在一起。快到病房门口时,她却开头说话了。 “花园……是我小学时的同学……”菡瑾苦笑,“我那时候基本上不去学校,现在能记起名字的不多了。花园算是我比较熟悉的一个人了,那时候,我不喜欢跟班上的同学说话,和花园的关系算是好的了……” 迹部应了一声,沉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菡瑾叹了口气,“本来就想帮帮这个女孩的,现在……怎么说她也是我认识的人,就更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她从一开始就想要帮助受害人,并不是为了给柳茗雅赎罪、代替她弥补亏欠什么的,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女孩很可怜。之前她收到资料的时候,并没有细看,只是记得好像曾被告知,被茗雅毁容的女孩,出身单亲家庭,家境很不好。以她对芸姨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拿出很多钱来给女孩治病的。虽然父亲他们离开了爷爷的庇护,实际上还是有一定人脉的,要是真的闹起来,他们肯定不会吃亏。说她是在捣乱也罢,说她是见不得父亲那一家子也罢,她就是下定了决心,要和他们对着干了。 “迹部,你下午还是不要陪我了。” “你……本大爷陪你是你的荣幸!”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需要去警察局做笔录吗?” “本大爷已经派人去了。” “你……什么时候……” 迹部摸了摸眼角的泪痣,嘴边勾起一抹笑意:“本大爷不是你,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扭捏着不还手。这次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本大爷受伤了,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决定权在本大爷手上。” 柳父以去医院看伤为由,中断了双方的谈话,和解不成。校长和班主任面面相觑,没见过这种调解,疑似故意伤人的一方比受害人还拽的。只是,他们学校这边也不好说什么。双方谈判不是很顺利,加上之前的暴力事件,让这和解更加难上加难了。 柳家这边,男主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女主人一开始就对这件事颇有微词,看见自家丈夫被打之后,说话的语气就更冲了。花园家这边,花园美弥子的父亲也在气头上,加上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委婉。倒是学校这边苦哈哈地调了半天,到了后来,双方关系反而越来越僵了。 只是其他人不知道的是,柳家两位家长,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这边这档子事了,比起被警察局抓去疑似差点害死人这样的大事,划破脸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而且,女儿推的人是柳菡瑾,是柳家老爷子最重视的孙女,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他老人家身边,说相依为命都毫不夸张。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真划破了别人家孩子的脸,柳老爷子计算是袖手旁观,不帮他们,只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茗雅也能平安无事。但是,女儿害的人是柳菡瑾就不一样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柳老爷子肯定不会放过柳茗雅。 柳家夫妇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原先一切顺理成章,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打算盘的速度远及不上自个儿女儿闯祸的速度,这下子,伤人事件还没解决,又冒出了一个杀人事件,老爷子的光非但没借成,到时候估计最先要了他们命的就是他老人家了。 柳父打了不少电话给熟人求助,到局子里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靠谱的朋友,愿意出面到上头找人,让她女儿先从里面出来。本身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说是差点害死人,其实也没弄出什么大事,虚惊一场。如果上头有人愿意保人了,放话要求放人,怎么着下面也不会太为难人的。 柳芸子听到找人帮忙有了着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柳父辛辛苦苦在外打拼了这么多年,生意谈不上多成功,朋友还是挺多的。当时他风光的时候,作为柳家大少爷,帮过不少人。这些人情,这会子用起来正好合适。 现在局子里同意放人,要么老爷子还不知道这件事,要么就是不愿意为难他们家茗雅。在柳芸子看来,柳菡瑾如此恶毒j邪之人,处处为难他们,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告状的好机会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柳老爷子点头同意放过茗雅了。这个认知让她心情大好,原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脸色也好了起来。 柳父开着车,得到朋友的保证之后,原本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这个人没啥主见,年轻的时候,靠着父亲的名号在外头混得风生水起,后来闹出了婚变,执意要娶现在的妻子,老爷子虽然气得不轻,可也没多为难。说是说他现在的成就是一个人打拼出来的,其实里面还是离不开柳家的庇护,刚开始时,几乎所有的生意伙伴都是冲着柳家的名号来的。后来,他越闹越不像话,老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渐渐疏远他。直至今日,他的日子还是过得浑浑噩噩,生意亏了,就伸手问老爷子要钱,出事了,就打着老爷子的名号到处去讨人情。一家之主也做了十多年了,除了离婚结婚这样的破事,他就没硬气过一回。所以老爷子才看不上他。 “景洪,回头带上茗雅,去一趟本家那边,给老爷子陪个不是,道个歉,”柳芸子抬起头,看着丈夫,“顺便让他老人家把故意伤人那件事给解决了。” 柳父脸色暗了暗,半天没吱一声。柳芸子以为他不愿意拉下这个脸,觉得有伤自尊,苦口婆心地劝解起来:“你也不要太死脑筋了,不过是口头上道个歉,说几句话,咱又损失不了什么。昨天你不是还劝我来着,也讨好老爷子,怎么这会儿你反而就想不通了?” 柳父铁青着脸,瞥了眼身边的妻子,冷声说道:“父亲的脾气我比你了解,他最多看在菡瑾没出事的份上,不追究这件事。这个时候,他肯定在气头上,我们再送上门去……说不定还会有反效果……” 柳芸子还是不相信:“景洪你就是太胆小怕事了,怎么说那都是你父亲,虽然他现在对柳菡瑾是有点隔代亲,但是这也是看在她没妈的份上,才护着她的。怎么说,他老爷子的孙子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这可是家里这辈上唯一的男丁,他难道还真能不待见我们?” 柳父听见“从我肚子里出来”这几个字,眼神暗了暗,听见妻子天真的想法,又想起了那天和菡瑾见面时的情景。他没告诉她具体细节,只是含糊地透露了菡瑾为难他了,妻子自然想不到太深层次的东西,一直都以为整件事是老爷子主导,菡瑾在旁边撺掇了而已。怪不得她老是口出狂言。 “希望如此吧!”柳父含糊地应了一声,转移话题,“现在我们最先要做的,就是把茗雅接出来,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柳父的朋友办事效率还是相当惊人的,等他们到时,上头已经吩咐下来,不会再为难茗雅了。 柳芸子看见自家女儿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哭得跟核桃一样了,作为母亲,自然难受得不得了。柳父被带着去填资料,交保释金了。可能是事先打好了招呼,警察都比较客气。虽然程序比较繁琐,柳父倒是没被人扔到一边置之不理。 柳茗雅见到家人,眼泪掉得更凶了,一边打嗝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事情的经过。 “妈妈……我、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个样子……我、我只想推柳菡瑾一下……没有考虑到那、那是……马路……我、我无意的……” 柳芸子抱住女儿,摸着她的头,安抚道:“好孩子,我知道……我们茗雅是个乖孩子,不会做这么缺德的事情的……” “妈妈!”柳茗雅抓住了母亲的手,“我会不会……会不会坐牢?我不想坐牢……我不是故意的……” 柳芸子心疼地看着她,用手帕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不会的,爸爸已经去交保释金了,茗雅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柳父在填最后一份资料,旁边座位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在这个略显安静的地方,这声音显得尤为刺耳。不知为何,他心里又莫名地忐忑起来。 一直陪着他的那个警察拎起了听筒,原本还微笑着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嘴里不停地答应着:“是!我知道了,是!还没被带走!我马上就处理好!” 柳父连忙埋下头,重新开始填资料,手却无意识地抖了起来,几乎握不住笔。眼看着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他抬起头,眼神有些发怔。 那个警察已经没有了初时的热情,看起来像个黑面罗刹一般,他说:“柳先生,麻烦您停一下笔,好吗?” 柳景洪觉得背上一阵凉意,额上渗出了汗,他佯装镇定,问道:“有什么事吗?我、我快填完了……” “您不用填了,”警察淡淡地说,“刚刚找到了新的证据,你女儿暂时不能出去。” 柳父并不是很熟悉法律,但是他知道日本法律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就算是真杀了人,只要不是情节恶劣的,也只会判处无期徒刑。而日本没有真正的无期徒刑,一般在六、七年之后,就会被放出来。茗雅只有12岁,20岁之前,都属于未成年人。他和妻子着急,除了担心这两件事曝光之后对茗雅的声誉不好之外,主要是怕老爷子在上头施压。日本媒体对这些社会案件关注率颇高,茗雅在警察局里多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3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3部分阅读 待一天,都会有风险。谁知道,那边施压了警察局,还会不会故意把这件事透露给媒体。 “这……”柳父虽然已经知道是上头哪个环节出了错,还是在据理力争,“我女儿才12岁,日本法律对未成|人是有保护的……” “柳先生,”这位警察短短一个小时左右就接到了两通电话,并且打电话的人一个比一个职位高,这让他一个普通的小警官压力很大,“具体怎么回事,我想你现在心里也多多少少有数,这件事情,只能说,你女儿害的人……你还是再去想想办法吧!我们是真的爱莫难住了。拖得越久对你女儿越不好,你说的对,未成年人是有保护的,出了这种事情,除了留案底之外,媒体的报导和外界的传言也是致命伤……我言尽于此了。” 柳父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他完全懵住了。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老爷子和菡瑾都不准备善了。 如果他们无法赶在媒体知道这件事之前,把女儿从警察局里弄出去,那么,一旦上了法庭,他女儿的一生就全毁了。一个女孩子,年纪小小,就背上了杀人未遂的罪名,到时候,社会反映可想而知。 菡瑾醒来的时候,迹部正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本诗集,靠在椅子上看书。她动了动,他就抬起头,往她这边看过来。 “醒了?” “嗯,”菡瑾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几点了?” 迹部站起身,扶着她的肩膀,帮着她垫好枕头,让她靠在上面,嘴上回答道:“3点。” 菡瑾抬起头,本来想看看输液袋里还剩下多少水,眼睛一瞟,却看见了床边那个紧急按钮,看看还在帮她掖被子的迹部,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印象中,也有一次,迹部也站在她的病床前,跟她这么说话。只不过,那次她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忍足。那时候,她和忍足的个子都不高,住在成|人病房里,没办法按紧急按钮。当时迹部突然冲进来,可是把他们两个吓了一大跳。一晃好几年过去了,现在他们也算是长大了。谁都想不到,那时候互相看不惯的两个男孩子,最后还是进了同一个网球社,成了并肩奋斗的队友。那些幸福快乐的瞬间,现在回忆起来,也是很怀念的啊! 迹部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笑什么?”他顺着菡瑾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那个紧急按钮,脸色立刻难看起来。菡瑾敢打赌,他肯定也想起来了。迹部撇过头,硬装出严肃的样子,呵斥道:“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又想到什么不华丽的东西了?” “没有啊,”菡瑾忍住笑,无辜地否认着,“我没有想什么啊,只是觉得好笑就笑了……倒是迹部,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想到了‘不华丽的东西’呢?莫非是你自己……” 在菡瑾看来很温馨的回忆,在迹部看来却不是。那个时候,他突如其来的闯入,对着菡瑾嚎了一大通“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现在想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一样,幼稚极了,实在是有损他大爷的光辉形象。 “柳菡瑾!”果然,迹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虽然有些羞恼,他还是很有风度地没有吼出声,声音有些低沉,“你自己在想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本大爷是不是多想了本大爷自己也知道。” “迹部你在生气吗?”菡瑾眨了眨眼睛,“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好啦好啦,我承认我是在逗你!又不是什么大事,谁没有小的时候啊!我小时候也干过很多丢人的事啦!” 迹部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神色才微微缓和,只不过,让他心情缓和的倒不是菡瑾安慰他的话,他有兴趣的是:“哦,你这个女人也有小时候?嗯,还丢人的事?” 迹部这话说得有些讽刺,菡瑾是出了名的小大人性格,在圈子里也是有名的,现在迹部这么说,也是在暗示这一点。 菡瑾就像没听见他这话里的嘲意似的,靠在床上,伸出没有插针的右手,煞有介事地数了起来:“有啊,很多呢!像不喜欢吃青椒,就把他偷偷扔给侑士哥哥,栽赃嫁祸他;陪早川奶奶去买东西,看东西看花了眼,结果和她走散了,然后拉着旁边走过的中学生,一个劲地叫‘姐姐’;和侑子姐姐一起在睡着的侑士哥哥脸上画乌龟……呜,很多很多呢,数不清楚了!” 迹部撇过头,嘟囔着:“真是个不华丽的女人,这种事情还值得你骄傲。” 菡瑾挂完水,已经是4点多了。 眼看接近晚饭时间,迹部还要先送她回家,菡瑾干脆邀请了他去自己家吃饭。早川奶奶的手艺虽然比不上迹部家那些大师级别的,但是几个小菜却做得别有风味。迹部也不客气,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菡瑾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比起平时,显得特别聒噪,不难看出她心情很好。迹部在一旁听着,等她说到关键处了,时不时出声打击她一下。菡瑾被他左一个“不华丽”又一个“本大爷”弄得有点憋屈,到后来,实在是被他的冷水泼得难受了,就鼓起了腮帮子,坐在旁边不理他,一个人看着窗外的风景。 迹部想到之前她说的那些小时候丢人的事,再和此时此刻的菡瑾联系到一起,莞尔一笑之后,心里竟然莫名地雀跃起来。不知为何,看见她对他耍小孩子脾气,他总会觉得开心。这种心情,就像是之前看见她对着忍足撒娇时,会没来由的有些生气,同样让人捉摸不透。 车子停下来了,菡瑾看见窗外熟悉的景色,忙不迭地推开了车门,边往外走边对迹部说话,好像之前在那里生闷气的不是她一样:“迹部,我告诉你哦,早川奶奶的私房菜很好吃的,你待会儿不要……” 不要什么?迹部还没下车,却听见说话声戛然而止,从菡瑾那边没关上的车门看出去,只能看见菡瑾的身子,看不见她的脸,迹部注意到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指尖抠进了肉里。 他心中一凛,跟着推开门下了车。 菡瑾可以习惯并且适应在任何场合看见这两个人,但是无法忍受在自己家里见到他们。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家,却在家门口遇到了自己最厌恶的两个人,特别是这两个人的女儿,在上午的时候还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她不是圣人,对不起,她实在是挤不出什么好脸色了。 迹部一出车子,就看见了在门口处徘徊得柳景洪夫妇。据他所知,这位柳叔叔可是一直被柳家老爷子列入拒绝往来户行列的,许多年不见出现在柳家祖宅了,他迹部景吾难得来一次,却被他给碰上了。联系着早上的那件事,巧合一词在这种情况下,也就用不上了。 柳父本来要说什么的,酝酿了许久的话,却被迹部的出现给打断了。见到菡瑾,他以为就她一个人,现在突然看见外人在场,有些话,自然得憋回去了。 他决定先打招呼:“菡……菡瑾……你回来啦……这、这位是……” “您有什么事吗?”菡瑾不回答他,也没有要为他介绍的想法,只是冷下声音,问道,“有什么事情要在我家门口转悠?” “这……这个嘛……”柳父声音又结巴起来,吞吞吐吐半晌,却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倒是旁边的柳芸子,有些看不过去了,心里原先就憋着一股火,听到菡瑾说话时的语气,也顾不得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了,一下子爆发出来了:“柳菡瑾,你这个死丫头,你这是什么态度?对长辈用这种态度说话,谁教你的?还有,这是柳家,难道我们这两个姓柳的还来不得了?你妈死的早,老爷子看你可怜,才收留了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公主了……” 菡瑾听见柳芸子提到自己的母亲,脸色又暗了几分,想到这是在自家门口,吵起来不好看,于是使劲压下了怒气,却抑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你是不是柳家人,族谱说了算。至于我的事,那也是爷爷说了算。” 上不了柳家族谱,是柳芸子这辈子最痛苦的一件事。他们的婚姻,被法律承认,却无法得到家族的认可,直至今日,和丈夫在族谱上成对的,还是另一个女人。柳芸子脸部表情狰狞起来,正要反驳,却被站在身边的丈夫一把按住了肩膀。柳父朝她摇了摇头,强迫她镇定下来。在这种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 菡瑾觉得和他们再吵下去也没意思了,半天听不见柳芸子的声音,她自然知道这对夫妻肯定又在筹划什么事了。她的父亲,有时候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啊!菡瑾转过身,朝迹部点了点头:“走吧,爷爷他们该等急了。” 迹部摸了摸眼角的泪痣,别人家的家务事,他是不会插手的。他转过身,关上车门,应道:“嗯。” “菡瑾,等一下,”柳父挡住了他们的路,“我想和你谈一下你妹妹的事。” 菡瑾停住脚步,和迹部并排站在一起,淡淡地问:“有什么好谈的?杀人偿命,古来有之。何况,我也没问她要命,她只不过是受到了法律的约束而已。” 柳父顿时语塞,想到还在警察局里的自家女儿,硬着头皮辩解着:“茗雅还是个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她无心的,你是姐姐,就多担待着一点,都是一家人,我们何必闹到这个地步……” 打温情牌吗?菡瑾冷笑一声,在我最希望你们说“一家人”这句话的时候,你们你们都不要我,现在我不需要了,你们偏偏非要凑上来,把我当成什么了?“她有把我当姐姐吗?”菡瑾看着父亲,声音里满是讽意,“如果有的话,我真是要谢谢这个妹妹了,怕我活得太辛苦,想让我早点解脱!” “柳菡瑾!你别给脸不要脸!”柳父再也按不住自己的妻子了,她挣开他的手,几步冲向前,抬起手就要去扇菡瑾耳光,却被人阻止了。她杀气腾腾地抬起头,顺着抓住自己的手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从刚才开始就站在菡瑾身边那个一言不发的少年,眼睛里满是鄙夷。男孩的个子只比她高了一点点,手劲却很大,她怔了怔,使劲想要甩开他:“你是谁?” “本大爷是迹部景吾。” 柳父恍然大悟:“是迹部家的……难怪这么眼熟了!只是,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菡瑾推了推迹部,朝他摇了摇头,迹部会意,松开了对柳芸子的钳制。 “事到如今,”迹部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三分慵懒,“已经不只是你们的家务事了。你们和菡瑾一直在争论的问题,似乎和她并没有多大关系。” “你……是什么意思?”柳芸子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 “意思是,今天被你女儿害得受伤的是本大爷,现在要告你们女儿的也是本大爷,”迹部抬高了下巴,口气里也是满满的张狂,“有什么事,冲着本大爷来。” 潋滟(一) “迹部……”菡瑾感觉眼睛里热热的,嘴上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心里面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慢慢地发酵着。 迹部转过头,抛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那张骄傲自信的脸上,此时此刻,带着让人难以移开眼的光芒。 柳景洪夫妇被少年的气势惊呆了,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柳芸子呆呆地看着迹部,根本无法适应这种转变,她一直觉得是柳菡瑾在搞鬼,现在突然窜出来一个少年,告诉她,他才是那个要告他们女儿的人,她的心一下子慌了,乱了。如果是柳菡瑾,她可以自恃长辈的身份,拼着“茗雅怎么说也是老爷子亲孙女”这层关系,和她硬磨到底。老爷子心肠还没硬到见死不救的程度,只要他肯松口,万事就好办了。在警察局来这里的路上,她已经全部策划好了,跟柳菡瑾要怎么说,见到老爷子要用什么态度,谁曾想到,才一会儿,这些都化作了泡影,让茗雅蹲监狱的其实另有其人。迹部,这个姓氏在日本不常见,但是作为日本现在经济支柱之一的迹部财团,她还是听说过的,那是一个比柳家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存在。在警察局时,明明说茗雅是推倒了一个女孩,为什么,现在这个男孩要说茗雅害他受伤了?为什么…… 事实上,警察在通知柳父时,就已经全部说清楚了,推倒了一个女学生,被站在旁边的一个男孩子救了,才没有丧命。只不过,在他们夫妻听见推倒的是女生的时候,就知道茗雅肯定推了菡瑾,心思早就跑到怎么对付菡瑾上去了,哪还有功夫去管后面警察说了什么,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这个细节。 相比较于柳芸子的手足无措,柳父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比较迂腐懦弱,但到了真正关键的时刻还是比柳芸子要扛得住一点。见妻子说不出话来了,他连忙硬着头皮出来套关系:“景吾……是吧?景吾,我跟你父亲也是朋友,这几年虽然联系少了,但是这层情谊还是在的,你这个样子,会让他难做的。怎么说,按年纪来算,茗雅也要叫你一声哥哥的,你忍心把这样小一个小妹妹送进监狱吗?她才12岁啊……” 菡瑾实在是听不下去他的高谈阔论了,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去搭理他。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丢人的了,既然迹部什么都知道了,再去粉饰太平,反而显得她有些矫情了。不过,能对着一个今天才正式认识的后辈说出这种话来,她之前果然是小瞧了自己的父亲吗?原以为这家人的理所应当只对她发作,没想到……今天还真是长见识了!她倒要看看,这温情牌他能打多久。 迹部摸着眼角的泪痣,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不是很高兴但是也不太像在生气。柳景洪没办法透过他的脸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更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说话声也就越来越小。直到后来,慢慢地,就停了下来。他和柳芸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现在愿意让他们放过茗雅吗?” 迹部挑眉:“本大爷为什么要放过她?她伤了本大爷,得到惩罚天经地义。” “你……”柳父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现在的小辈,一个个排着队给他难堪,菡瑾至少还没这么张狂,这个迹部景吾,真是……“你不怕我告诉你父亲吗?” “就算是本大爷的父亲,”迹部抬高了下巴,傲慢地说,“也无权干涉本大爷的事。” 柳父气结,伸出手指,哆嗦着指着迹部:“你们都安了什么心,居然这样去害一个12岁的小女孩,你们真是……” “够了!”柳家大门被打开了,柳爷爷拄着拐杖走出来,打断了儿子的话。 柳父听见老爷子的声音,一下子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收敛脸上原本在面对两个小辈时所散发出的戾气,他转过身,规规矩矩地弯腰行礼:“父亲大人。” 柳芸子站在丈夫身边,看着老爷子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心里慌乱不已。无论过去多少年,她看见自己的公公,都会紧张。这种窒息的感觉,是她一辈子摆脱不了的。不管她平时嘴上怎么抱怨,甚至骂他,一旦人到了她面前,她就硬气不起来了。柳父弯着腰,迟迟听不见父亲的声音,一转头,却看见妻子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好了老爷子,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了。他伸出手,使劲地拽了一下妻子的衣服。 柳芸子比丈夫这么一拽,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她忙不迭地低下头,也跟着行礼:“父、父亲……” “免了!”柳老爷子用眼睛斜了她一眼,淡淡道,“还是那句话,我受不起这个礼!柳家的规矩只让柳家人遵守,你一个外人,就不必如此了。” 老爷子把“外人”一词咬得特别重,柳芸子抖了抖,最终还是没有弯下这个腰,只是攥紧了拳头,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柳景洪直起身,看了一眼受气的妻子,此时也顾不得帮她求情了。原本还在愁用什么办法能进入祖宅见到父亲,想不到现在就被他们给碰上了。他一脸凝重地看着父亲,声音颤抖着,想把茗雅的事情赶快告诉他,寻求帮助:“父亲大人,茗雅她……她被警察局抓起来了……这、这件事,我们好像和迹部家有点误会……请父亲看在茗雅好歹是您孙女的份上,帮我家茗雅好好解释一下……” 柳老爷子一脸莫测地看着他:“就只有误会这么简单吗?” “是的!”柳景洪一咬牙,应承下来,“从头到尾,都是误会,我们茗雅断然不会干出那种事来!” 菡瑾拳头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手心里被指甲刺得生疼,这种痛感,却不足以抵消她心头的怒火。这样的人居然是她的父亲,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这种谎话,他也能编得出口! 菡瑾气得直打哆嗦,突然感觉手上一热,一只长着硬茧的手,正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试图分开她的拳头。她错愕地抬起头,却只看见了迹部的侧面。迹部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看着柳家两位长辈的对峙。菡瑾低下头,狐疑地看了看他的手,顿时脸上一热,握得紧紧的拳头就这么分开了。 而柳老爷子,听完这些话,只是冷冷地笑了几声,他用拐杖狠狠地敲了几下地,沉着脸开口了:“景洪,你真让我失望!当着孩子的面,你也能说出这种话。” “父亲大人,您听我说,这件事真的不是茗雅……” “闭嘴!”柳老爷子额上青筋暴起,“我什么都知道了。包括你们之前在门口的那些话,我都亲耳听到了。本事没有,你长辈的架子倒是端得挺像的。教出那种女儿,还好意思在这里斥责两个孩子,你想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女儿差点害死小瑾,一句‘误会’就没事了?我没上门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有脸找上门。这算什么,贼喊捉贼?” 柳景洪本来就怕自己的父亲,这会子,更是被逼得说不话来了。柳芸子眼瞅着老爷子似乎没有要搭救茗雅的意思,到嘴的控制不住得脱口而出:“您可以不承认我,但是,茗雅可是您的亲孙女啊!您不能见死……” “我说过,我的孙女只有菡瑾一个。”柳老爷子看也不看她,径自说道,“如果这就是你们来找我谈判的筹码,那么,我告诉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没有这种杀人凶手的孙女!” 吃罢晚饭,送走迹部,菡瑾打开了电视机,准备看时事新闻。不出所料,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报导早上冰帝学校门口发生的那场意外。这本来只是社会版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却出人意料地占据了所有大小新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菡瑾连着调换了好几个台,发现新闻虽然报导了很多,却都没有出现她和迹部的名字,即使是柳茗雅,也只是以“某柳姓女学生”一带而过。菡瑾的心情微妙起来,新闻的标题差不多都是“12岁女生欲害死亲姐”,这样一来,柳家的恩怨以半遮半掩地形式出现在了大众视野里。就算到时候真被有心人士挖出点什么,她也好开脱了。 当然,柳家百年基业,还不会去怕这些所谓的媒体的折腾。迹部这样做,估计更多的是为了警告那对夫妻。心理战术,慢慢磨,磨到最后,让他们精神崩溃。 迹部家,不是迹部景吾一个人说了算。这样的大事,估计迹部爷爷多半也征求过爷爷的意思了。 菡瑾恶趣味地拿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 “喂,父亲大人!你不要紧张,看见新闻了吧?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而已。茗雅的名字没有曝光,你们也不要存有侥幸,一切看我们心情。嗯,不要离开电视机哦,说不定什么时候,茗雅就被拉出来示众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的。你们都要小心哦,就像芸姨说的,我这个人,又无耻又卑鄙。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发善心呢?所以啊,游戏才刚刚开始,你们可要精神点呢!” 柳芸子手里不停地按着遥控器,几圈下来,没看见电视机里报出女儿的名字,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冰帝门口是有摄像头的,早上茗雅推人这么大的事,这录像到底还是流到了警察和记者手上。不过幸好,老天保佑,茗雅脸上还是打了马赛克,应该没什么人能看出来。现在这种情况,要是熟人问起,就一口咬定不知道。他们自家人若是不松口,亲戚朋友也就不好在那里碎嘴。人有相似,茗雅的脸都没露出来,只是身形有些像,谁说的都不能作准。 她攥紧了拳头,现在他们都要挺住,一定要撑过这段时间。只要过了这阵子,大众的视线被其他事情转移了,也就没事了。这只是一个小案子,每天都有那么多社会新闻,比他们茗雅惹人注意的也大有人在,过了几年,谁会记得这种小事。至于警察局的案底,等老爷子的气消了,他们另托人,除掉这个记录。到时候,上头没了柳家和迹部家的压力,也就好办了。 她调了几个台,靠在沙发上,想着明儿个给茗雅做些好吃的送去,茗雅自小娇惯,局子里的东西,肯定吃不惯。人不给放出来,去看看总没人能乱说什么了。 柳父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原本才稍微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揪了起来,他反复回忆着刚刚电话里菡瑾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听菡瑾话里的意思,这回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单纯地恐吓他们了。他们都觉得新闻一报导,茗雅露了半个身份,也就得过且过了。看来,是他们这心是放得太早了。茗雅的事情,远远没有完结。 柳芸子这一天经历的事情,足以让她心力交瘁了。此时此刻再看见丈夫的脸色,她已经懒得去问是怎么回事了。今天接到很多电话,没有一通是好事。只要电话一来,他们就要跟着急上半天。茗雅的事一有点起色,跟着过来的就是让他们更头疼的问题。她现在感觉他们夫妻两就像是被人设计了,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算计中。这种想法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就像是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掐准了时间,在他们燃起希望的时候,给他们更为沉重的打击,反反复复地折磨他们。 “芸子,你明天不要离开电视机,”柳父搓着手,一脸紧张,“要关注好那些直播新闻,如果一发现什么不对劲,马上打电话给我……不不不,明天我还是不去上班了,我们一起待在家里……不行,我明天要去迹部家……我要去……” “景洪,景洪!”柳芸子推了他一把,看着丈夫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芸子,我们家茗雅、茗雅可怎么办啊……”柳父揉着自己的头发,“菡瑾说,他们不会放过茗雅的。今天不公布茗雅的身份,不代表明天我们也会这么走运,迟早,这件事会被他们给捅出去的。” 情况很不乐观。菡瑾的意思很明确,这次他们不会善了。现在证据都掌握在柳菡瑾那边,他们这边很被动。无论干什么事,都有可能触发对方的怒意,进而对茗雅不利。而柳家夫妻担心的,恰恰也是这点。原来还存着侥幸,想着老爷子不看在亲孙女亲儿子的份上,也会顾及着柳家的颜面,才不敢公布茗雅的真实名字。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们想得太美好了。 这件事情,名义上是迹部家在动手,实质上主导权还是掌握在柳家手上。老爷子的想法是善是恶他们不得而知,但是,柳菡瑾的表态,让他们不得不警惕。柳芸子之前认为的所谓“可怜她没娘才好心收养”的理论,显然是不成立的,柳老爷子今天撂下的话,摆明了会把这个孙女护到底。老爷子护短,现在柳菡瑾的话,差不多就代表了整个柳家的态度。无论孙女的决定是什么,老爷子他都会力挺自己的孙女到底。 柳芸子至今才认清一件事,那就是,老爷子从来就没有承认过她,包括她的孩子在内,就算是一丝想法,都没有。当年她和景洪轰轰烈烈地闹出了相恋结婚的戏码,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爷子就算开始不认可,时间久了,也会慢慢接受。谁曾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冥顽不灵,认准的事,就死也不肯改口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族谱上,柳景洪的妻子一栏上,还是一个死人的名字,孙辈上,依旧只有一个柳菡瑾。老爷子的倔,是他们未曾想到的。时隔这么多年,自己酿下的苦果,他们还是要自己吞。 柳莲二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丝亮光,他以为家里没人。自从他加入立海大网球社之后,每天都是起早贪黑的练习。去年,在部长幸村精市的带领下,他们网球社取得了全国第一的好成绩。今年,没有意外,他们将蝉联冠军宝座。 在黑暗中摸出钥匙开了门,进到屋子里,才发现玄关处放着鞋子。父亲和母亲的都在,却惟独不见妹妹茗雅的。 这让他皱起了眉头,想起早上上学时听到的传闻,说是一年级的那个被玻璃划伤脸的女生,并不是意外,而是同级的一个女生故意为之。当时他就有些怀疑,为何同学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看见他突然出现,要闪烁其词。直到放学,他才从大大咧咧的切原赤也嘴里得到了答案,原来有父母是老师的学生透露,这件事是一个柳姓的女生干的。 一年级一共有7个学生姓柳,4个男生,3个女生,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妹妹。今天,其他两名女生正常来上课了,而茗雅是唯一一个缺席的。这种情况让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茗雅,真相呼之欲出。 他并非是糊涂的人,传闻是否空|岤来风,他还能辨得出真假。这么多年了,妹妹的一些做法他也看在眼里。小时候,可以用年纪小这个借口搪塞过去,现在大家都长大了,眼看着妹妹越来越嚣张跋扈,在学校里也是作威作福。他也会时不时提点她,只是都被她抛到了脑后。有时候他也会和父亲母亲委婉地讨论一下茗雅的教育问题,说一些茗雅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没想到父亲和母亲非但不加以制止,反而反过来怀疑这些事情的真实性,一个劲地问他,是不是茗雅在学校被谁欺负了,被谁排挤了,才会传出这种流言来。无论他怎么说,父亲和母亲始终坚持己见。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的,错的永远都是别人。 对此,柳莲二只感觉到深深地无奈。再怎么样,他毕竟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儿子,和他们终究不是一家人,若是说得多了,反而会让他们厌烦。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不想破坏现在和睦的家庭关系。平时,他会拜托茗雅的朋友真田透,要她尽量多多照顾茗雅,若是茗雅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让她及时制止。谁曾想到,就算是这样,这次还是出事了。 柳莲二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打开大灯,客厅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父母。之前应该是坐在黑暗里的,一声不响地冒出来,让他也吓了一跳。 他稳住神,恭恭敬敬地行礼,道:“父亲,母亲!” “啊!”柳芸子站起身,勉强地笑了笑,“莲二回来了!吃过晚饭没?要不要妈妈再给你做点点心,填填肚子?” 柳莲二一板一眼地回答:“母亲,已经吃过了,不需要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儿子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言谈举止之间,像个小大人一样,对他们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柳芸子眼睛又暗了下去:“这样啊,那你早点休息吧!” 柳莲二向四周望了望,却没看见妹妹的身影,一般这个时间段,都会播放茗雅最喜欢的偶像剧,她一般都会在客厅看电视,今天却找不着人了。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茗雅呢?我在玄关处没有看到她的鞋子,她不在家吗?” “这……”柳父看见儿子担心的样子,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一个新的主意成形了,“莲二,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关于你妹妹的。”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秒针走过地滴答声。 柳父一口气讲完了所有的事情,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儿子:“莲二,你觉得呢?” 柳莲二难得地皱起了眉,他未曾想到,今天妹妹不在家,会是这种结果。他迟疑了一会儿,答道:“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茗雅干的,那么,茗雅受到惩罚无可厚非。” “莲二,”柳芸子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回答,有些震惊,“那是你妹妹茗雅,你听清楚你爸爸说的话了吗?” “任何人犯了错,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这次是茗雅做得太过分了,”莲二顿了顿,“将心比心,如果现在是菡瑾推了茗雅,差点害死茗雅,你们会原谅她吗?” 夫妻两被儿子问得说不出话来了。 过来好一会儿,柳父才开口说话,这是他刚刚想到的主意。 “莲二,我希望你明天能去祖宅,跟你爷爷见一面,替茗雅求情。” 莲二抬起头,眼睛微微睁了睁,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父亲,只是淡淡地说:“爷爷连你的话都不听,他会在乎我说的吗?爷爷一向只认菡瑾一个孙女,我和茗雅的地位本来就尴尬,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 柳芸子听完儿子的分析有些泄气,老头子连自家儿子都不理了,更别提孙子了。他就像中了柳菡瑾那个死丫头的蛊一样,什么都顺着她,宁愿不要儿子,不要孙子孙女。 “这没关系,莲二,你和我们不一样,”柳景洪听不出儿子话里的意思,分辨不出他在这件事上的看法,只是劝着他,“你是你爷爷的孙子。如果你出面,事情或许还会有转机。你妹妹她……” 柳芸子打断丈夫的话,她舍不得儿子去受气:“你这话说的……老头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只有柳菡瑾一个孙女,茗雅和莲二都不作数。就算莲二是他的孙子,他也不要,他要守着柳菡瑾那个克母的死丫头到进棺材那天。我们家莲二去了,指不定死老头还要给他什么气受呢!你自己没本事,可别把我儿子搭上。我舍不得!茗雅已经这样了,莲二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柳莲二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话。母亲的说话方式他不敢苟同。怎么说,当年菡瑾母亲的死和她也有间接的关系,怎么到她嘴里就一棍子打死,成了菡瑾在“克母”。还有爷爷,再怎么样,他都是长辈,说出那些话来,实在是太不敬了。作为儿子,他没立场指责自己的母亲,心里也明白她也是为他着想。他知道母亲是恨极了菡瑾和爷爷,但是这话说的……小的时候不懂事,老是指责菡瑾,现在想起母亲以前打骂菡瑾是说的那些话,连他自己都觉得羞愧。 柳景洪脑子里现在满满的,都是他自以为是的计划,哪还能顾得上妻子在说什么。 妻子在旁边喋喋不休说个没完,他瞪了她一眼,厉声呵斥道:“你一个女人懂什么!我在和莲二说话,别插嘴!” “我……”柳芸子没料到丈夫会发火,几分钟前还好好的,这会子已经像吃了火药似的了,她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想想之前在祖宅门口受的委屈,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值,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父亲,你这是干什么?”柳莲二觉得父亲有些过分了,再怎么样,这都是他的妻子。现在大家都急得半死,母亲也是为了他考虑,话是难听了点,但也是句句在理,怎么父亲倒开始不讲理了。 “莲二……我……”柳父被儿子的声音吓到了,缓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对妻子说了什么,一时竟有些局促,“芸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也是着急……” “你着急?家里谁不着急?”柳芸子声音里带了哭腔,“你着急就可以拿我撒气吗?” “我……”柳父使劲地扒着头发,原来就很乱的头发现在看起来更乱了,“芸子,你就再相信我这一回吧!这次,只要莲二出马,老爷子那里肯定松口!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你就再相信我一次吧!” 柳莲二一整夜都没睡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父亲的笃定感觉很不好,总觉得这背后有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呼之欲出了。 到天朦朦亮的时候,他才有了些睡意。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父亲就来敲他的门了。 敲门声很有节奏,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他所不熟悉地兴奋:“莲二,快点起来了!吃过早饭,我们就去祖宅。你醒了吗?” “嗯,醒了。”柳莲二答应一声,父亲的口气让他背后发凉,“我马上就起来。” 他记得,他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父亲,他要去祖宅,向爷爷求情。 早上吃饭的时候,他看见了母亲的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没来由得有些心酸。 柳芸子看着儿子吃早饭,憋了许久的话,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莲二,好孩子,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想去就别去。不要怕爸爸,他要是不同意,大不了我就跟他离婚。茗雅已经这样了,你要是再把老头子惹火了,出点什么事,妈妈可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莲二心里涩涩的,明明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你又在胡说什么了!”柳父听见了妻子说的话,一把冲过来扯了妻子一把。 柳芸子踉跄几下,幸好扶住了桌角,才没有摔倒。 柳父还在骂骂咧咧:“你这个女人,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别掺和别掺和,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是吧?昨天晚上跟你讲了这么多道理,你都忘了。茗雅还在局子里待着,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大不了我们一拍两散,谁都不要救她了……” 柳莲二“啪”地一声把碗摔到了桌子上,打断了父亲愈来愈难听的话。 他冷着脸:“不是要去祖宅吗?走吧!” 柳芸子抓住了自己儿子的手臂,嗫嚅着:“莲二……” 柳莲二回过身,给了母亲一个放心的笑意:“妈妈,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爷爷和菡瑾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的回来。” “孩子……” 柳父听见儿子这么说,在旁边很是兴奋,他使劲点头,夸奖着:“对啊对啊,要好好跟你爷爷和妹妹说。莲二,你果然没让为父失望……” 柳莲二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向站在门口依旧一脸忧心的母亲挥手作别。父亲在他耳边不停地说话。 看着母亲向他点了点头,他才转身往门外走,再回过头时,脸上又没有了笑意。 他看着前方,冷着声音说:“走吧!” 其实,他并不想去求情,茗雅犯了错,就应该承担责任。 只是,父亲就跟魔障了一样,如果他不答应,他不能肯定,他会不会对母亲不利。 他能感觉到,父亲现在的这种执念,已经不仅仅是想要救出茗雅了,似乎有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菡瑾播完那个电话之后,愣了好半天。她真的说了,她真的把心里想的那些话说出来了!那种邪恶、冷漠、自私的话,她事后想起来,觉得当时的自己,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点一点地用舌头□着自己的猎物,把他们吓破胆。她本来就不是多么善良的人,只不过是善良的面具戴久了,也就形成了假象。 果然是被逼急了吗?之前的隐忍、心碎、揪痛,一下子爆发出来,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每个人都有两面,一面是善良的自己,一面是邪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4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4部分阅读 恶的自己。就像她之前像爷爷坦承得那样,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很坏,很邪恶,想要报复。凭什么这些人干出了这么多坏事,却能幸福快乐地活着,而她,午夜梦回,还能被母亲死在自己面前的景象吓醒。她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嫉妒着,愤恨着。最终,让她心底的结越来越深。 这种埋积怨,借由着这次茗雅的事情,她看清了父亲的本质之后,彻底爆发出来了。这件事,也引出了她心狠手辣的一面。 早上,菡瑾醒来,洗漱完毕之后,去餐室和爷爷一起吃早饭。 吃到一半,早川爷爷突然过来打扰:“老爷,景洪少爷带着孩子过来了。” “哦?”老爷子没有停下筷子,不经意地问道,“他还来干什么?孩子……是莲二那个孩子?” 只听早川爷爷答应道:“是的,是莲二……小少爷……” “这样啊,”老爷子放下筷子,“那我就去见见吧!怎么说,景洪都把他当成王牌了。” 菡瑾也跟着停下了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家爷爷。 爷爷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柳家老爷子是在会客室见柳莲二的,柳景洪本来也想进来的,却被挡在了门外。老爷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还是不愿意见他。 柳景洪在车子里叹了口气,大力地捶了下车子之后,又暗暗握紧了手。 这件事如果成功……那么,柳家……就还会是他的…… 会客室里,柳老爷子慢慢地饮着茶,并不去看坐在对面的柳莲二。 莲二自问还是比较稳重的人了,在这样的氛围下,还是有些紧张起来。 他自小并没有见过几面爷爷,对爷爷的印象,除了他对他们一家的讨厌和对菡瑾的袒护之外,还有剩下的……就是上次菡瑾和茗雅打架住院时,他和柳生爷爷讨论他血型的事情了。 想到血型,他不由得握住了拳头。 “这个茶,是小瑾泡的,”柳老爷子扔过来一句话,“你可以尝尝,问道不错。” 柳莲二愣了愣,才匆忙拿起面前的茶盏,嘴里应道:“嗯。” 杯子一倾,嘴里尝到了清新怡人的味道。 “怎么样?” “啊?什么?”柳莲二放下杯子,看着对面老人严肃的脸,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味道很好。” “那就好。”老爷子笑了起来,“小瑾6岁就开始跟着她早川奶奶学习茶道了,那时候,可泡不出现在的味道。她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在这上面,呜,浪费了我不少好茶叶啊!后来,8岁那年,终于可以泡出能喝的茶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她捧着一杯茶,从茶室一路跑到我面前来给我喝的样子,眼睛亮亮的,小脸鼓鼓的。我夸奖了她,她脸一下子红了。还跟我说,‘爷爷,我以后再也不浪费您的茶叶了’。她以为我在乎那些茶叶,其实我是心疼她啊!才那么点大的孩子,就什么都懂了。不哭不闹,碰上了什么困难,也只会自己埋着头解决……可惜,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像她妈妈那样,命不好……” “爷……柳老先生……”莲二站起身,对他弯下腰,道,“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真的对不起。” 老爷子对着他摆摆手:“你先坐下吧!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道歉的。” 莲二直起身,一声不吭地再次坐下。 老爷子看着他,突然问道:“你今天来,是为你妹妹求情的吗?让我放过你妹妹?” 莲二身子一僵,低下头:“不是。” “哦?那你是……” “茗雅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柳莲二攥紧的手松开了,“我不会为她的错辩解。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茗雅这次做的事情,已经不能用‘年纪小’、‘任性’地借口来推脱了。再这样下去,不只菡瑾,其他人,也会被她伤害到。我今天来,是来代替我的父母,向菡瑾道歉的。明明做错事的是我们,但是还在无理取闹……” 老爷子没再说话。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声音里有些颤抖:“好,好。莲二……嗯,今天要去上课吧?菡瑾在外面的,你和菡瑾说一声,待会儿去一趟立海大,把你先送回学校去。你父亲,估计今天没时间送你了……” 柳莲二点了点头。 拉开门的那一瞬间,柳老爷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有些沙哑,却异常得让人心安。 “莲二,你以后可以叫我爷爷……你妹妹的事情,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会得到公正的判决。无罪释放也好,无期徒刑也好,只要是按照法律宣判的,我们都会接受……也让你母亲也不要再费心思了,就像你说的,做错了事情,不可能什么代价都不付。我们不插手之后,如果他们再动什么邪念,到时候,可别怪我老爷子翻脸无情!我看在你的份上,给他们这一次机会,就这一次……会不会把握,也看他们自己……” 柳莲二走出会客室,果然看见菡瑾正站在廊下,看着花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让他想起了爷爷刚刚说起的泡茶的那件事。小时候的菡瑾,在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是一个很瘦很瘦的小女孩,明明比茗雅大,个子却比她矮上很多。那么小小的一个,总喜欢睁着大大的眼睛,躲在暗处看着他们。 她的衣服,很少有新的。大多是茗雅穿下来不要的,洗得褪了色,茗雅哭着闹着不肯穿了,才会丢给她。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茗雅喜欢欺负她,喜欢看她哭,偏偏菡瑾是个倔性子,怎么骂,怎么掐,都不肯哭。茗雅觉得不好玩了,就去找母亲,母亲以为女儿被欺负了,二话不说抓过她就把巴掌往她身上扇。 而他,那个时侯,看着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在被莫名其妙欺负的时候,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什么都没干,他就在旁边冷眼看着,然后,在恰当的时候,跑出来维护自己的妹妹…… 莲二撇过了头,不去看菡瑾,他没脸见她。 菡瑾感觉到身边有人,料定是柳莲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柳莲二这个哥哥,而且极有可能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她实在是想不出要怎么去面对他。刚刚她在门外,把爷爷和他的对话都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柳莲二是个好人,一个真正地好人,而且,很勇敢。就算是她,身在他那样的环境里,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去忤逆自己的父母。偌大的一个家里,连他在内,四个人,现在,妹妹被抓进了警察局,父亲和母亲却不知道在干什么,一味地只知道指责他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整个家里,就他一个人是清醒的,认识到了家人的错误,努力地弥补着。大义灭亲,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又有几个人能做到?不可否认的是,柳莲二也会有自私的时候。她曾经恨过他,为他的懦弱感到不齿,但是,即使这样,在茗雅这件事上,她还是不得不佩服他。 她柳菡瑾敢爱敢恨,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不会给自己找理由辩解,因为之前讨厌他,就一概否定他,一码归一码,柳莲二这件事做对了,那么,她也不会去为难他。 “你刚刚和爷爷说的那些话,”菡瑾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肚子里藏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柳莲二一惊,随即又想到了出来的时候,爷爷说菡瑾就在外面的那句话,想必这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思。他低下头,闷声道:“茗雅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菡瑾眼睛看着前方,跟着淡淡地说:“你刚刚跟爷爷说,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负责,那是你柳莲二的处世哲学,即使是亲人,也无法动摇你心中的那杆秤。我现在也告诉你,我柳菡瑾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我只要做错事的人为自己犯的错误承担责任就可以了。” 柳莲二沉默了,做错事的人,这个范围太广了。茗雅做错了,父亲做错了,母亲也做错了。 “你不需要担心,”菡瑾装作看不出他脸上的担忧,径自说道,“爷爷刚才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反悔。我本就无意折腾茗雅,只不过是你父母太过分了,缠得我难受。” 柳莲二知道她无意在这方面多做纠缠,现在理亏的是他们,反而是爷爷和菡瑾,倒是做出了不小的让步,他也不好再死皮赖脸地多提要求。他轻咳几声,脑子一转,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迹部家那边……我听说这次迹部景吾受伤了……” 菡瑾笑了笑,轻声答道:“这件事,我们也会尽力,迹部爷爷其实人很好。” 她忘了说,这件事,还有一个最难搞定的迹部景吾。只要他不答应,所有的承诺都是一纸空谈。 茗雅的事,迹部虽然嘴上说是为自己的伤讨回公道,其实是在为她出头,她这个时候却跑过去跟他说什么“放过茗雅”之类的话,那她就真有些过分了。说完之后,不管迹部是什么想法,估计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唾弃死。她柳菡瑾还学不来这么无耻,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所以只能说,会尽力。 莲二和菡瑾在走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院子里,早川爷爷领着柳景洪过来了。 菡瑾冷笑一声,撇过头,继续转头看向旁边的那些花花草草,只当做自己没见着这个人。 莲二有些尴尬,出门前父亲疯狂地行为让他心有余悸,想到母亲在家门口那哆嗦的身影,他实在是没办法再对这个中了邪一般的父亲有好脸色,草草地行了个礼:“父亲。” 柳景洪显得有些激动,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莲二,菡瑾……你们怎么在一起?我是说……莲二,你怎么没有陪着你爷爷?爷爷跟你说什么了……告诉爸爸……”说着,便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 柳莲二被他突然这么一抓,吃痛得想缩回来,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柳父嘴里不停地重复咬着那几句话:“来,告诉爸爸,爷爷跟你说了什么?有提到爸爸吗?有提到柳家的未来问题吗?” “我说父亲大人,”菡瑾看不下去了,“你要是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爷爷就可以了。当然,如果你不怕爷爷等急了再发火,就在这里和莲二慢慢絮叨好了,我们都无所谓。” 柳父抓住莲二的劲头这才缓了缓,整个人又畏缩起来。柳莲二趁机挣脱了他,嘴上还得耐着性子劝道:“父亲,您先去见爷爷吧!他等您好一会儿了。” “莲二,你叫他爷爷了?”柳父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老爷子没说什么不妥?” 这下子,柳莲二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虽然爷爷不肯认他和茗雅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父亲这样直白地当着主人家的面说出来,他这脸上还真觉得有些挂不住了。他不由得出声提醒他:“父亲,爷爷在里面休息,您声音小一点,不要打扰他。”意思是,你说的这些话,可能爷爷在里面都听见了。 眼看着柳父还要再说些什么,菡瑾连忙跟后头的早川爷爷使了个眼色,早川管家会意,笑着走上前,打断了他的话,道:“景洪少爷,您还是先去见老爷吧!再过一会儿,老爷再为什么事生起气来,临时改变主意,不愿意见你了,那可就麻烦了。” 早川管家在柳老爷子身边多年,老爷子的性情他比谁都清楚。柳景洪对他的话很是忌惮,听见“不愿意见你”几个字时,脸上表情一僵。转过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服,扬起头,抬高下巴,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那带路吧!” 菡瑾和莲二同时回头,看着会客室的门在他们面前拉开,又合上,只听地柳父一声略带兴奋又掺杂着谄媚的“父亲大人”,两个人心思各异,连忙回过头,眼睛对上时,各自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惊讶和不解。 “莲二,”菡瑾眨了眨眼睛,“时间不早了,我让田中叔叔先送你去学校。看这情形,爷爷估计要和父亲谈很长时间了。” 柳莲二其实并不是很想走,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很不真实,直到现在,他都是云里雾里的。父亲为什么要执意带他过来见爷爷,而爷爷,为什么在听他说完那一番话之后,就接受了他。这些事情就像一个越滚越大的谜团,时刻困扰着他。 他本想留下来,趁着和菡瑾在廊下的时候,听听父亲和爷爷的谈话,好找出点什么信息。谁想到,菡瑾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在这个时候向他提出要上学的事情。 这让他不由得踌躇起来。道理上,他确实不应该不经同意,偷听长辈的谈话,只是感情上,一种莫名的好奇心驱使他一定要听下去。 突然,会客室的门被拉开了。 早川管家走出来,见两个孩子还站在那里,菡瑾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不着痕迹指了指莲二。 老爷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小瑾和莲二还在吗?快点去上课吧!我老头子这里没什么事了,别耽误了功课。” 菡瑾低头应了声“是”,看着莲二很不情愿地也跟着答应了。 看来,这件事情,爷爷并不想让他知道。 临上车的时候,柳莲二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有带肉书屋出门,再想起还在家里担心的母亲,就转身对菡瑾说:“能不能送我回家?我暂时没办法去学校了……” 菡瑾对别人的事情也没多少好奇心,见他吞吞吐吐,她也没在意,很爽快地答应了:“好,不过,不能送到你家门口。” 柳莲二原本准备的诸多借口都没派上用场,他自然知道菡瑾对那个家没什么好感,再加上母亲还在家里,若是两个人碰上,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了。现在菡瑾这么说,他松了一口气:“谢谢。” 车开了好一会儿,菡瑾才开口说话,一开口就问了一个让他有些为难的问题。 “莲二,父亲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稳定……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 暮雨(一) 莲二整个人僵了僵,这个问题,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亲的样子,确实有些奇怪。要说病吧,又不像是有病,也没见他出现什么疯狂到伤害他人的举动;要说不是病吧,也不大像,好好一个人,突然就一改平日温文儒雅的形象,变得无比癫狂。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里,平时母亲是泼了点,说话难听了点,但是最泼辣的时候,也没见父亲对她动手的。想起早上上演的那一出,母亲差点就被他给推到地上,他又皱起了眉头。 转头对上菡瑾探究的眼神,他想了想,说道:“这几天我在学校一直是吃过晚饭才回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昨天回来的时候,父亲就变成那个样子了,非要带我来见爷爷,母亲不同意,他还对母亲发火了。” “这样子啊。”菡瑾笑了笑,莲二的表情告诉她,父亲的行为,应该已经不只是“发火”这么简单了,不过,她也不想去戳穿他,对方的家务事,她也没兴趣掺和。 纵使平时再怎么沉稳,柳莲二毕竟还是个孩子,眼见着菡瑾问了话,又不了了之了,他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了:“菡瑾,父亲他……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见爷爷,他如何肯定,只要我求情,爷爷就肯放过茗雅了?” 菡瑾看着窗外,冷哼一声:“父亲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你若是实在是好奇,就直接去问他,在我这里,你得不到答案。即便我告诉了你什么,我想你也不会真正相信。” “我……”柳莲二被她这么一噎,想说点什么出来反驳,却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莲二,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我要提醒你,”菡瑾转头面对他,“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贪欲。有时候,人一旦利欲熏心,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越是压抑得深,这个人就越是恐怖。父亲他,已经到极限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么多年了,自从娶了柳芸子之后,父亲从云端跌入了谷底,原先是人人追捧地柳家大少,现如今,什么都不是了。 她从来不怀疑芸姨和父亲是否相爱,若是不爱,当年就不会顶着家族的压力,历尽千难万险走到一起。只是,再坚贞的爱情,经过了岁月和现实的打磨,还会剩下多少真情呢? 十年前,男子帅气儒雅,站在权势的顶端,一呼百应;十年后,男子被生活折磨得抬不起头来,当年执意要娶回家的妻子,亦不复年轻时的美貌可爱,被柴米油盐酱醋茶带孩子的日子摧残成了黄脸婆,只要过得一不如意,就会像泼妇骂街一样,曾经婉转如黄鹂的嗓音在一次次地怒骂中,变得越来越粗犷,越来越沙哑。 现实永远比童话来得触目惊心,再忧伤的文字,也写不出现实的残酷。 柳莲二在离家还有一条街的地方下来了。 看着黑色的车子越开越远,他想到了菡瑾说的那句话,心里没来由得发慌。 妹妹已经这样了,他倒是不怕她再出点什么事,关键是母亲,父亲的很多行动,都是在针对母亲,他真怕她有个好歹。 柳芸子呆坐在沙发上,眼睛无神地盯着电视机。 柳莲二瞟了一眼电视机上的内容,竟然是今天重播的关于妹妹的新闻。 “妈妈,”柳莲二小心翼翼地叫着,“我回来了。” “啊?”柳芸子被吓了一跳,浑身一凛,看清了是儿子之后,才拍着胸口说,“莲二,是你啊!吓死妈妈了……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老头子他们没为难你吧?在那里有没有受气?你爸爸呢?不是和你一块去的吗?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难道是老头子……” “妈妈,妈妈,你冷静一下!”柳莲二按住了她的肩膀,“我没事,爷爷和菡瑾都没有为难我。我……自己一个人坐车回来的……爸爸他,好像找爷爷有点事,所以暂时还在那里。” 柳芸子这才放下心来:“莲二,现在妈妈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茗雅她,能救就救,不能救,那也……我不能再把你搭进去了。” 莲二叹了口气,或许,母亲要是不那么偏执,茗雅这件事,也不会闹那么大。他想着如何把爷爷的话准确地表达出来,又不让母亲再心存幻想:“妈妈,爷爷说,如果我们不介入这件事,让法庭公平审判,他们也就不再存心为难茗雅。” “什么意思?”柳芸子脸上一片迷茫。 “就是双方各退一步,谁也不滥用权力干涉这件事。”柳莲二顿了顿,“茗雅该判什么罪,由法律定夺。” “意思是……”柳芸子喃喃着,“让我们放弃茗雅?” “不是放弃,妈妈,你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件事上,柳家和迹部家同时出面,我们的胜算根本就是0。如果我们不答应爷爷这个要求,硬拼起来,到时候,茗雅说不定会获得更重的惩罚。” 这是一个对他们很有利的条件。老爷子说的没错,他可以既往不咎,放下偏见,不在这个时候来踩他们一脚,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仁至义尽。如果他们再不识相,指不定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真到了那时候,估计谁出面说好话都没用了。 柳芸子软倒在沙发里,嘴里不停地叫着女儿的名字:“茗雅……妈妈对不起你……茗雅,我的茗雅……” 柳老爷子让早川管家支开了两个孩子。菡瑾和莲二前脚刚走出这个院子,他就发火了:“你今天把莲二带过来是想干什么?” 柳景洪还沉浸在柳莲二刚刚那一声“爷爷”里,自我感觉良好,说话的声音也不似平时那么怯懦了,反而有些异样地自信:“父亲,我就是想把你孙子带过来让你看看,没别的意思,你也不要生气,我刚刚听见莲二叫你‘爷爷”了,说明你也很喜欢这个孩子,看来我今天这个举动还是让你高兴到了。” “哦?”老爷子装作很诧异的样子,说,“那我还应该谢谢你喽?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好孙子了!” “谢谢倒是不必了。”柳景洪没听出父亲话里的嘲讽,以为对方是在称赞他,讪笑道,“怎么说菡瑾也只是个女孩子,将来总要嫁人的。虽然你没说,但是我也看出来了,你没想要给她找上门女婿。偌大一个柳家,近百年的家业,可不能给她当做陪嫁,白白便宜了外人。莲二可就不一样了,他是个男孩子,将来可以继承家业。就算菡瑾嫁人了,他还是能陪在你身边。你说,对吧?” 老爷子放下茶碗,感慨道:“景洪啊,我都不知道,你这样为我老头子考虑,看来之前骂你不孝还真是冤枉你了。” “哪里哪里!之前父亲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怎么说,我也是柳家的子孙,自然要为柳家考虑。”柳景洪很是谄媚,“那么,父亲,你什么时候让莲二入族谱?如果你不反对,我明天就让莲二住到祖宅来。” “你妻子同意了?” “她一个女人,懂什么,莲二是柳家唯一的男丁,住进祖宅是理所应当的,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老爷子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茶碗被弹开,倒在了地上。柳景洪停下了滔滔不绝地讲话,怔怔地看着他。 “柳景洪,你除了对着女人撒气、算计孩子,你还有什么本事?”老爷子用手指好了他,“我告诉你,我是承认了莲二,但是我也告诉你,莲二还没资格记入族谱!” 柳景洪本来被父亲吓得不轻,听到他说那句“没资格”,突然就笑了起来:“哈哈,父亲,你不就是嫌弃莲二是芸子生的,嫌他背景不好。要是莲二他不是芸子的儿子,你还会这么坚持己见吗?” “你是说,莲二不是你和你妻子的儿子,不是我孙子?” “不不不,莲二是我的孩子,但是不是我和芸子生的,他和菡瑾一样,是和子的孩子。” 老爷子眯起了眼睛,看着他:“你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为了让莲二入族谱?” “父亲,你不相信我?”柳景洪急了,“这是真的。当年,和子和芸子同时生产,但是芸子生下来的是个死婴,是我花钱买通了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把两个孩子调了包!这都是真的!” “所以说,莲二真是菡瑾的亲哥哥?”老爷子眼中闪过怒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和子生的孩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子了?” 此时的柳景洪已经陷入了癫狂,他感觉不到老爷子身上散发出的怒气,只是使劲地摇着头:“不是,这倒不是,当时我本想让芸子母凭子贵,没想到最后还是……” 柳老爷子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地悲哀,为自己,也为儿子。 半晌之后,柳老爷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满是轻蔑和愤怒:“景洪,你知道吗?我早就知道莲二可能是和子的孩子了,我为你想过一千个一万个借口辩解。没想到,经你的口说出来,竟然会这样可恶的结果。” “父亲……”柳景洪傻眼了,他一直以为,莲二的身份会是他回归柳家权力中心的王牌,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现在,老爷子的态度让他一下子懵住了,没有赞赏,没有喜悦,只有挥之不去的怒意。 “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同意莲二记入族谱,将来我老头子要是有个好歹,”老爷子平静地叙述着,“到时候,凭着莲二的身份,你可以挤掉菡瑾,独吞柳家的财产,是吗?” 柳景洪缩了缩脑袋,没有答话。 柳老爷子哈哈大笑:“哈哈,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啊!可惜,计谋用得太不入流了。莲二再好,终究是你和你妻子带大的,他再怎么向着我,也不可能一心待我。这孩子和菡瑾一样,都是有恩必报的人,而且为人太正直。” “我……父亲……我……”柳景洪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些什么,弥补刚刚犯下的错。 老爷子一脸悲悯地看着他:“景洪,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连看人脸色都没学会。当年,我不肯把柳家托付给你,今日,也不会。柳家在你手上,绝不会有好下场。就算没有菡瑾,我也不会让莲二入主柳家。只要你们夫妻在一天,还在影响着他,他就没办法带领柳家再上一个台阶!” 菡瑾晚上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找爷爷。早川奶奶告诉她,自从上午父亲失魂落魄地离开之后,爷爷就再也没有踏出过会客室一步。不让人进去,也不肯吃饭。一天下来,除了那顿被打断的早饭,竟是水米未进。 菡瑾很担心,想都不用想,父亲肯定是又拿什么事刺激爷爷了,而且,估计这次爷爷被气得不轻,要不然,一向豁达的他,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在门外站定,菡瑾屏住呼吸,轻轻叫了一声:“爷爷……” 等了半天,却不见里面的人回应。 她抬高了声音,喊道:“爷爷,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 还是听不到回答,菡瑾把心一横,拉开了门。 爷爷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面对墙壁坐着。菡瑾合上门,走近他,垂首站在他背后。 “小瑾?”老人回过头,看见她,原本有些发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还真是小瑾回来了。这么早回来,我们家小瑾是不是不乖,逃课了?” 菡瑾搀着他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努起嘴巴,埋怨道:“才不是呢!爷爷,我放学了。您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了!” “都一天了啊!”老人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怪我觉得脚盘在那里,都没知觉了。” “爷爷!”菡瑾叫了一声,“不仅没知觉吧?您肚子就不饿?早川奶奶说,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老人在孙女的搀扶下往门口走去,听见孙女这么一说,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胃里果然空得难受,我都有眼冒金星的感觉了!哈哈!” 菡瑾翻了个白眼,很多时候,爷爷更像个老小孩,其实,他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严肃。 菡瑾陪着爷爷在餐室吃饭,直到他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才问道:“爷爷,父亲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事……你要这个样子?” “小瑾,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多了一个哥哥,亲哥哥,不是侑士那样子的,你会怎么想?”老爷子望着她,慢慢地问着,确保自家孙女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菡瑾想到了柳莲二,小时候的事情,再加上今天父亲的举动,恍然大悟,看来真相就是她想的那样子的。她笑着说:“爷爷不需要说得这么隐晦,我都知道了。你说的那个亲哥哥,是柳莲二吧?” “你都知道了啊!”老爷子咕哝一声,“害我还以为瞒得天衣无缝……你什么时候直到的?” 菡瑾耸了耸肩:“说起来,这事还是柳莲二自己来告诉我的。那次我和妹妹打架,住院之后,他突然跑过来问我的血型。当时只是有点怀疑,不敢确定,今天看见父亲那个样子,我就肯定了。” 老爷子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担心起来:“这件事……莲二也知道了?” “没有,应该不知道。”菡瑾摇了摇头,“他应该只认为,他是被他父母领养的,不知道中间有这么多曲折。” 一时间,祖孙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菡瑾……”老爷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孙女,“你介意吗?莲二的身份,明明是你的亲哥哥,之前却帮着他们来……” 菡瑾露出一个苦笑,低下头,看着地板,说:“说一点不介意那才是骗人的。那个时侯,我真的很恨柳莲二,恨他软弱没担当,真相呼之欲出,却因为害怕退缩了。可是,后来,我看开了。我心里难受,他比我更不好受。将来要是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真正难做的是他。养母和亲生母亲是仇人,他的情况,几乎可以算是与认贼做母没区别。当初一味逃避,最后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那就好……”柳老爷子松了一口气,他这个孙女,有时候喜欢钻牛角尖,钻进去就出不来了,现在她放开了,他才放心。 “爷爷,父亲今天带莲二来是为了……” “还能为了什么?”老爷子脸一崩,又要发作起来,“柳家这么点破产业,让他日也担心,夜也担心,天天寝食难安。非要到我老头子这边来,让我断了他的念想,才甘心。” 菡瑾点头:“哦,还真是这样。” 原先这样的日子可以得过且过,茗雅的事情一出,父亲不停地求人,却屡屡碰壁,他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比谁都计较得厉害。在这种情况下,原先的不满,加上他心底的阴影越积越深,就开始病急乱投医,想法也颠三倒四,竟然妄想凭着柳莲二重新东山再起,重归昔日的荣华。 不知该说是茗雅这件事让他彻底失去了面对挫折的勇气,还是给了他一个向家人发作的借口,让原本对现在的状况不满的他,找到了发泄口。 菡瑾叹了一口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老爷子猛地想起了一件事,看着菡瑾,试探地说:“小瑾,关于你父亲的问题……他想让莲二记入族谱,我没答应……你现在也知道了,你母亲生的第一胎不是死婴,是莲二,那个女人的孩子才是死的……不过,恐怕她也不知道,要不然不会心甘情愿养莲二这么多年,还对他这么好。你父亲承认了,当时是他调的包,你看这事情……” “爷爷说的是父亲族谱除名的事情吧!”菡瑾有些无奈,瘪了瘪嘴,“之前我也想跟爷爷说这件事的,只是被茗雅这事给耽搁了。父亲还是不要除名了。” “为什么?” 菡瑾笑了起来:“爷爷,我又不是傻瓜,他要是除名了,妈妈怎么办?妈妈的名字也要一并除掉吧?” “嗯,菡瑾还是想得很周到的啊!”老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让父亲的名字,记在上面吧!不为别的,就当是给母亲做陪衬好了。 柳父开车走在路上,有好几次闯红灯,险些撞到路上的行人。 他不想回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开着车在路上闲逛。 逛到后来,干脆买了一箱酒,开着车到了郊外,开始狂饮,到后来,他真的喝醉了,就靠在车子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手不小心碰到了广播的开关。女主播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根据记者获得的最新消息,昨天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导的12岁女生冰帝校门口行凶一案,今日又有了新的进展。一男子于上午去警察局报案称,该12岁女生正是一个星期前用玻璃划伤他侄女的脸,导致他侄女毁容的凶手。相信大家对一个星期前的那起立海大女生擦玻璃摔出窗外的案件并不陌生……” 柳父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急急忙忙推开车门,在车外狂呕起来。 吐到一半,手机响起,他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心里一阵烦躁,考虑了好一会儿,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又有什么事了?” “景洪……是、是我……芸、芸子……” “我知道是你,什么事?” “茗雅之前把同学毁容的事也跟着一块扯出来了,怎么办……现在新闻里到处都是……” “还能怎么办?谁让你平时不好好管教女儿的,现在出事了,你要负全责!” 柳父的声音很大,透过话筒,回荡在安静的屋子里,带着厌恶和憎恨,让人忍不住发抖。 在旁边给母亲倒水的柳莲二听见了,手上的动作一滞,脸上似乎有了发怒的表情,一瞬间又隐去了。他拿起旁边的纸巾,轻轻地将倒在桌子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动作很慢,一丝不苟地干着。 那边母亲和父亲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柳芸子被吼了一声,顿时脑子有些发懵,再加上现在电视机里不断闪动着的画面,耳朵里不断传来那些对茗雅的指责声。她颤抖着手,按下了丈夫的号码,本以为能给她支撑的丈夫,却这样对她,心里的委屈在这一瞬间无限膨胀,她的手指,紧紧地扣住话筒,说:“景洪,你这是什么意思?茗雅是我们的宝贝……你……” “什么宝贝!”柳景洪在电话那头咆哮着,“现在这么多事都真相大白了!杀人未遂,还有之前的用玻璃把同学毁容,威胁别人!我柳景洪才没有这样的女儿,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平时总惯着她,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柳芸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眼泪啪嗒啪嗒下来了,她呜咽着,朝着电话那头的丈夫叫了起来:“柳景洪,那是我们的女儿!再怎么坏,做出了什么事,都是我们的女儿!是,我是惯着她,什么都依着她,你难道不是吗?别出了什么事情,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茗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也有份。将来她要是怪,也是怪我们两个人!” 柳景洪哼了一声,冷冷道:“怪什么?我这个做父亲的有哪里对不起她的?我为了她,舔着这张脸到处求人,把人都丢尽了,她还想要我怎么办?要不是你生了这么个东西,我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吗?” “柳景洪!”柳芸子哭喊起来,“你还是不是人!” “柳芸子,你给我听好了,”柳景洪讥诮地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就像是诅咒一样,摧残着家中另外两人的神经,“我不欠你们的,要欠也是你和你女儿欠我的!我为了你们母女,被老头子逐出家门,有家归不得,处处仰人鼻息……” 柳芸子手一松,话筒掉到了沙发上,她顾不得儿子在场,把脸埋进膝盖里,大哭起来。 柳莲二端着水杯过来,把手上的杯子牢牢地放在了茶几上,他拿起沙发上的电话,父亲还在那头喋喋不休地骂着,骂得很难听。柳莲二听见不绝地骂声中,夹杂着打嗝的声音,联系到此时父亲说话颠三倒四的,他马上就得出了结论:“父亲,我是莲二,你喝了很多酒吧?” 柳景洪对平日里严肃稳重的儿子还是有所顾忌的,特别是想到现如今老爷子知道了他的身份,虽然他对这个孙子还是有些不冷不热的,但是难保哪天就突发奇想把他接回本家去了,所以即使他现在脑子再不清楚,心里还是知道这个儿子是怠慢不得的。他软下声音:“莲二……我、我是喝酒了……之前跟你母亲说的那些话……”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再多说了。”柳莲二打断他。 柳父被儿子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刺得打了个激灵,连忙试图补救:“莲二,你听爸爸说,爸爸不是那个意思……” “有什么话,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柳莲二看了看在旁边一个人哭泣的母亲,说,“妹妹的事情,不是母亲一个人的事,是父亲你的,也是我的。家里每一个成员都要想办法解决。” “是……”柳父诺诺地应道,“我知道了……不,我是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大家一起想办法……” “嗯,你明白就好。” 柳莲二挂上电话,看着电视机里那些反反复复跟妹妹有关的新闻,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厌烦。 对于这些新闻,他一点都不惊讶,毕竟事情出在那里,都是妹妹干下的错事,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扯出来。这次茗雅因为在校门口杀人未遂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5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5部分阅读 ,影响极其恶劣,这个时候那些好事的记者把这些事扯出来不足为奇。而且,爷爷和菡瑾今天早上才答应他,不会让家族势力介入这件事,他倒不怀疑他们。而且,新闻里的内容也很明显不像是人工介入的结果。 只是父亲的反应,让他有些担忧。菡瑾的提醒不无道理,父亲果然是越来越可怕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听见过父亲和母亲吵架,没想到这次因为茗雅的事情,两个人就吵得不可开交,父亲的某些行为,已经超越了他的理智,渐次向疯狂方向发展了。 柳景洪和儿子通完电话,凉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一点。他渐渐记起刚刚和妻子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到后来,干脆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一阵阵地撞起车子来。边撞嘴里还不停埋怨着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对芸子说出那种话来?我居然说了那种话……” 那些他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处、以为自己会永远压在心里,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话,今天,借着酒劲,他居然把它们和盘托出了。而且,是直接对着芸子说的。当时儿子肯定也在身边,他会怎么想他?骂他这个父亲没担当?帮母亲打抱不平? 柳景洪越想越沮丧,到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苦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空发起呆来。 此时已是晚上时间了,周围一片漆黑,天空中星辰满布,一闪一闪的,迷花了他的眼。 在儿子的安慰下,柳芸子的心境平复下来了。 她捧着一杯水,盯着杯子发呆。 柳莲二候在她身边,他本就不是什么会说话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莲二……” 柳莲二抬起头,却发现母亲的眼睛,空洞地盯着窗户的方向,根本没有在看他。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除了漆黑,什么也没有。他心里担心,小心翼翼地叫着:“妈妈……怎么了?” “妈妈想起了和你爸爸年轻时候的事了……”柳芸子的嘴边浮起了一丝笑容,眼里还是没有什么焦距,“那个时侯,妈妈在你爸爸公司还是个打杂跑腿的,什么都不懂,被前辈欺负,送资料的时候,得到错误的信息,乱跑闯进了会议室。当时,你爸爸正在和一大群人开会。他没有骂我,只是很温柔地笑着对我说‘小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你爸爸那时候可比现在风光多了,柳家大少,周遭围满了人,哪像现在,处处看人脸色……” 柳莲二在旁边听着,却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他知道,父亲刚才的那些话,酒后吐真言,还是伤害到了母亲。 “我生茗雅的时候很顺利,生你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因为是头一胎,很痛苦,”柳芸子拉住了儿子的手,轻轻地摇晃着,“医生之前就说胎动不是很正常,我吓得半死,现在才知道,我们的莲二本身就是一个安静的孩子,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喜欢折腾妈妈……” 柳莲二手上的动作一僵,柳芸子感觉到了儿子的僵硬,抬起头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连忙撇过头,掩饰自己心里的震惊。 他以为母亲只是单纯地对他好,没想到,她居然不知道那件事情。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母亲不知道,那么,应该只有父亲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所以说,他的身世之谜,要靠父亲来解惑吗? 柳父开着车,脑子里充斥满了奇怪的画面。一会儿觉得自己在和妻子吵架,一会儿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种前呼后拥的生活,正当他因为重获新生而欢喜不已的时候,画面一转,又变成了他在东奔西跑,为茗雅求情的样子。 他试把注意力投注到前方的路上,想着看清前面的路,眼睛却越来越模糊。 刚开始时他还有些提心吊胆,毕竟他是酒后驾车,要是出点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到后来,眼看这郊外人迹罕至,路上根本看不见车辆行人,也就马虎起来。 他慢慢地加快了车速,车子越开越快。 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跟朋友飙车,现在开快车的感觉,就像是当年年轻时候的感觉。 这种方式让他找回自信。什么柳家,什么杀人未遂,都能抛至脑后。 正当他暗自得意之时,转角处,突然一辆白色的车子从另一边窜了出来,柳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心里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脚下使劲,死命地踩下刹车。 车子在地上拖出了一道深深地轨迹,发出刺耳地鸣叫声,“嘭”地一声,撞到了一起。 柳父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脑子晕眩,一下子晕了过去。 柳景洪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光。他第一反应就是还在家里,感觉脖子有些僵硬,睡得很不舒服,就伸手去够床边的壁灯。 手一动,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全身上下的痛意袭来,意识一下子回笼了。 他记得,他从本家出来,然后不想回家,买了酒开车到了郊外,然后他一直喝酒,不停地喝,后来……后来好像茗雅又出事了,芸子打了电话过来,他说了什么话,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印象了。 他是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然后,窜出了一道白影,接着…… 应该是出车祸了。 脸上湿湿的,他伸出手,摸了摸,感觉手上一股粘腻,不是汗,那就是……血了。 他使劲地推开车门,所幸车子只是有些走形,车门还能开。 他踉踉跄跄地下了车,借着月光,看清了现在的形式。那辆白色的车子损毁得要比他的严重很多。柳景洪站在那里,周围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虫子嘶鸣的声音,没有一丝人气,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两腿发软,要不是撑着车门,他早就要倒在地上了。 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透过碎掉的玻璃看向车里。 车子里是一个年轻男子,脸朝着车窗,眼睛紧紧地闭着,满脸都是血,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柳景洪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光了一样,这下子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撞死人了,我撞死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车子方向走。 不行,他还不想坐牢。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跑。反正也没人看见是他做的,只要他快点走,离开这里,就没事了。 车子还可以发动,柳景洪再也顾不上什么了,他看了看白色车子,想到里面那个满脸是血的年轻人,一咬牙,驱车离开。 回去时的路,比来时漫长很多,仿佛怎么开都开不到终点。 柳景洪越想越后怕,哆哆嗦嗦地拿起了手机,按下了家里的电话号码。这个时候,他急需家人的支持,不然,他会崩溃的。 柳芸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响起的铃声把她吓了一跳。 在这寂静的夜里,一阵阵停不下来的铃声,就像是催命符一样,让她胸口发闷。 她咽了口唾沫星子,拎起了电话,把话筒凑近耳朵,颤抖着声音说:“喂……我、我是柳芸子……请、请问你找谁?” “芸子,是我……景洪……”柳景洪的声音也抖得厉害,“刚才我、我喝醉了……如、如果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柳芸子心里其实还是不满的,只是丈夫都道歉了,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总不能老和他冷战着,那也没意思。她嘴上安慰着:“景洪,我们都这么多年夫妻了,说这些干什么……既然你喝醉了,我们也不要再提了……你快点回来,茗雅这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无论怎么样,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了,那比什么都重要。等茗雅出来了,我们就搬家,搬得远了,也就没人知道茗雅的事了。到时候我也出去找工作,就算不靠柳家,我们也能过得好……” 柳景洪听着妻子的话,慢慢地哭出了声:“芸子……来不及了……晚了……” 柳芸子被吓了一跳:“景洪,你在说什么晚了?你在……哭吗?” “芸子,”柳景洪抹了一把眼泪,泪水混着血水,此时,他的脸显得特别狼狈,“我、我刚刚……撞死人了……” “你说什么?”柳芸子尖叫起来。 “芸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喝了酒,意识不清,才……”柳景洪抽泣着,“他从半路突然、突然冒出来……我、我根本就来不及踩刹车……” “景洪,你怎么就这么糊涂!酒后驾车是要坐牢的,你还撞死了人……”柳芸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现在在哪里?” 柳景洪看着周围不断倒退的建筑物,道:“我不知道,我醒来看见没人,就、就逃跑了。” 柳芸子闭了闭眼睛:“总之,你先回来。” 这几日冰帝颇不太平,且不说围在外面的记者,光是学校里,迹部后援团就掀起了一股讨伐凶手的□。冰帝是日本有名的贵族学校,学校里的学生家里大多都是有钱有势的,这次自己的偶像迹部景吾出事,偏偏凶手被带到警察局之后,还失去了音信,可是让一竿子支持者们都受不了了。大小姐们纷纷用自己的行动表示对这件事的抗议。 菡瑾在电视上看见后援团团长藤原夏海学姐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跳。 屏幕上,一向以温柔著称的藤原夏海,第一次收起了她的笑容,板着脸说话:“我希望这件事情能尽快平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冰帝的校门口,是对我们冰帝的侮辱。迹部君这次在救人的时候受伤了,如果不对凶手进行制裁,实在是难平众怒。” 藤原学姐旁边是副团长风色纸鸢学姐,风色学姐的脸色也不好看:“就像夏海说的,我们冰帝后援团不是好惹的。” 菡瑾心里有些涩涩的,歪过头,对着一旁的迹部说:“迹部,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多人支持你。”说不震撼是假的,也许是她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激|情,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真是让她佩服。 “嗯。” 菡瑾不理会他的冷淡,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我以前很不喜欢后援团的女生,特别是上次餐厅……听说就是后援团的人。可是今天,我真的觉得她们好了不起,迹部你真幸运……” “嗯。” 菡瑾坐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手里拿着遥控器,慢慢地调着台,时不时跟迹部说上一通话,虽然迹部反应冷淡,不过,她还是乐此不疲。 迹部在旁边看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挑了挑眉,说:“让你在这里等本大爷一起吃饭,就这么委屈你?你从头到尾嘴就没停过。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啊?” 今天菡瑾约了迹部一起吃饭,无奈迹部这几日积了很多学生会的工作,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就耽搁在这里了。听见迹部声音里隐隐的不满,菡瑾觉得有些好笑,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回过头:“什么跟什么,你想太多了。我这几天一打开电视机就看见茗雅的新闻,审美疲劳了而已,想跟你好好交流一下。你不理我也就算了,居然说出这种话。还是在你眼里,我看着就这么像爱生气爱捣乱的人?” 迹部不置可否,扔下手中的笔,双手环胸,往后靠在椅背上,抬眼瞟了一眼电视机上的画面,视线马上又转回了菡瑾身上:“昨天爷爷跟本大爷说了,你爷爷的意思是,那个女人的事情,先缓一缓?” “嗯,”菡瑾已经为这件事心烦了很长时间了,听见迹部提起,忍不住又焦躁起来,把遥控器丢到了一旁,闷闷不乐地说,“是哥哥来道歉的,我们要是不让步,倒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了。那边家里已经一团乱了,好不容易还有一个清醒的人……” “哼,”听见菡瑾这么说,迹部心里不屑,不觉嘲讽道,“本大爷怎么不知道,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也会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菡瑾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迹部君,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本来就是一个很好心的人,面对满怀忏悔之心的哥哥大人,当然会原谅他和他的妹妹了。” 现在,“迹部君”三个字,是菡瑾被对方惹急了,生气时专用的称呼。 迹部被她噎了一下,别过头,不去接她的话。最近两人混得熟了,某人像今天这样“蛮横无理”的样子也见多了,刚开始有些惊愕,现在,他也习惯了她偶尔像撒娇一样的行为。 菡瑾自以为现在和迹部很熟了,说起话来也带上了和亲人朋友说话时的口气,见迹部这个时候不说话,她心里有些忐忑,直觉是自己说话的方式唐突了他,脸上一红,连忙开口补救:“迹部君,你不明白,面具戴久了,人也会多多少少染上这种不好的习气。像我,温柔怕事久了,有时候思考问题,就连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了。这次的事情我知道有些对不起迹部你,毕竟你也是为了帮我出气,不过,只需要迹部你忍一下,忍几天就够了。以我对我那些家人的理解,这件事,他们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本大爷才不是为了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迹部嘀咕了一声。 菡瑾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迹部白了她一眼,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别扭的感觉:“本大爷是在给自己出气,跟你无关,本大爷已经强调了不止一遍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菡瑾重新拿起了遥控器,嘴角抿了抿。居然忘了这茬,迹部景吾,可是一个别扭的家伙啊! 晴深(一) 这几日忍足回关西去了,等到回学校的时候,突然听说出了个什么迹部救人事件,对象还是个一年级的女生。这让他不得不浮想联翩。这件事是同在网球社的向日岳人告诉他的,这个向日同学没啥特别的,就是说话不怎么着调,为人不怎么靠谱。 “侑士侑士,你回来啦?” “你不知道,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迹部他可是又出风头了!” “我是没看见啦,据说那天早上,他英雄救美,把一个学妹从死神的手里拉了回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说的吗?你别不相信,等你知道了那个学妹就是你的小女朋友,看你不来求我!” 忍足本来是目标明确地往更衣室走,听见“小女朋友”几个字,立刻停住了脚步。在网球社里,这些人闲着无事,私下里一直公认菡瑾是他的女朋友。他扶了扶眼镜,瞪了眼洋洋得意的向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菡瑾出什么事了?” 旁边的泷荻之介和宍户亮对视一眼,略带诧异地问道:“侑士,你还不知道?柳学妹没有告诉你吗?” 忍足摇头。 “看吧看吧!”向日在一边笑了起来,“我就说他肯定不知道!老是换女朋友,学妹生气了,不理你了,呵呵,现在和迹部那家伙在一起了……” 泷荻之介有些担心了地看了眼忍足,虽然没说出来,但是不难看出,他心里这时候的想法,是和向日一样的。 忍足懒得跟他们解释,估计再怎么说,也没人会相信他的话。他只好耐着性子,再问了一次:“是很大的事吗?”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要不是迹部,柳学妹就……”泷欲言又止,“你还是直接去问柳学妹吧,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当事人,她的话,比我们听说的可信度要高很多……” 忍足抚了抚额,他真是被向日搞糊涂了, 居然忘了直接去问本人。向泷道了谢,忍足拿起手机,出了更衣室。 他不在这段时间,看来是出了很多事啊!而且这些事,菡瑾在电话里居然连提都没跟他提,真是太过分了。 菡瑾紧张地看着手机屏幕,就是没勇气按下接听键。 旁边迹部听手机铃声听得有些腻烦了,干脆放下了手头的活,直接看好了她:“你准备让它一直这么吵下去?” “那怎么办啊?”菡瑾急得快哭出来了,“侑子姐姐说,侑士哥哥今天回来……我之前没告诉他这件事,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现在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迹部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说:“还有这些文件,要是你准备让它吵个不停,本大爷是不介意晚一点吃饭。” “迹部景吾!”菡瑾瘪了瘪嘴巴,“你知道我饿了好久了,还说这种话!” 迹部不语。 “那好吧,我接,我接还不行吗?” 忍足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打着电话,他倒要看看,某只小乌龟要在龟壳里待多久。终于,在打到第三遍的时候,小乌龟把头探出来了。 “侑士……哥哥……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嗯,你还知道这是我的号码,”忍足听着她可怜兮兮的声音,一个没忍住,差点破功,他使劲装出生气的样子,压着声音说,“我还以为你准备一直不接我的电话了!” “没有……没有啦……”菡瑾苦哈哈地笑,“我、我只是……没、没看见啦……侑士哥哥,我听侑子姐姐说,你今天从大阪回来,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有,”忍足听出了某人想岔开话题,不理会她,“这个现在不重要了。我问你,这几天学校里的传闻是怎么回事?” 菡瑾望着天花板装傻:“什么传闻?” 忍足冷笑:“你说呢?” “那个……那个啊……”菡瑾结结巴巴,“其实是意外啦,我不知道茗雅会突然冲出来……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事情过去就过去啦……” “等一下!”忍足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你刚刚是说……柳茗雅吗?” “是……是的……” 对于柳茗雅这个人,忍足一点都不陌生。菡瑾伤得最重住院那次,就是拜她所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妹妹,就算是同父异母,那个时侯她才只有6岁,就能这么心狠手辣。不过,想想也是,菡瑾认识的人也不多,最多就是跟学校里的几个女生有些小矛盾,要说深仇大恨,也就只有那家人了。 眼看着菡瑾是不打算跟他细说,也只有自己去调查了。忍足深吸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问道:“吃饭没?” “还没的。”菡瑾是巴不得忍足换话题,“我约了迹部一起吃饭,他还有一些学生会的工作没做完,我在等他的。” “迹部?”忍足眼神暗了暗,脑子里百转千回,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叮嘱道,“早点吃饭,要是等不急,就别理他了。” “嗯。” 菡瑾看着手机,有些不敢置信,她怎么不知道,侑士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真是太神奇了,还以为会被一顿臭骂,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迹部走到她身边,对着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一下,电话打完了,自个儿却拿着手机,一个劲地傻笑,真是碍眼急了。 “迹部,你干什么?”菡瑾摸了摸脑袋,不满地抗议。 “你要是再这么发呆下去,”迹部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本大爷就不等你了。” “诶?你好了吗?”菡瑾站起身,“那我们快走吧!” 立海大和冰帝每学期都有为期一个月的交流活动,双方各派一名学生,到对方学校学习。今天下午学校专门弄了一个欢迎交流生的仪式,课都取消了。本来还要迹部去发言的,迹部对着来报告这件事的学生会干部瞟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这种小事还要本大爷亲自去,你们都在干嘛”,一下子把那个干部给吓了回去。 菡瑾约了迹部一起吃午饭,就是瞅准了这个仪式,刚好不用上课,还能由学生会会长大人陪着一起,量学生会查勤的那些人也不敢把她揪出来报告老师。 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菡瑾心情不错,再加上坐上车时,迹部家司机在听广播,才一会会功夫,茗雅的新闻就被盖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某富商的儿子被撞伤肇事司机逃逸,富商出巨资悬赏的事情,这让她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总算过去了。 这一顿午饭吃了很长时间,等他们两从餐厅出来,回到学校,已经要两点多了,欢迎仪式早散场了。 菡瑾和迹部并排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不时有女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们,看向迹部时,眼睛里满是热切,看向她时,里面就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感觉,不是之前的厌恶和不喜,现在倒像是在探究了。 菡瑾弄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不过,小女生的心思她向来没啥兴趣,旁边的迹部也是习惯了目光洗礼的人,菡瑾看他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跟他说着话,也就慢慢地忘记这些事了。 按照规定,交流生的入学资料,要到学生会会长那里盖章。迹部一回学校,手机就响个不停。大爷原本心情还算不错,到后来,被这些人三催四请,直接就发了一通火。菡瑾在站在他旁边,还能听见打电话给他的人,在那头委屈地说话。 “会长,不是我不给她盖章,是她非要等您回来,让您盖……我们也没办法……她说她认识您,一定要跟您见面打声招呼……” 迹部挂掉电话时,整张脸都青了。 菡瑾觉得好笑,又不能笑出声,在旁边憋得慌。这个交流生真有趣,不像是过来学习的,倒像是过来见迹部的。这让她想起迹部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还别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笑就笑出来!”迹部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 菡瑾这下可真是忍不住了:“没想到迹部你的大名都散播到立海大了……我现在真的很好奇,这位交换生到底是谁了。” 迹部瞪了她一眼。 菡瑾根本就没有想到,立海大的交流生是真田透。等她跟着迹部回到学生会时,她已经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了。要不是她身上穿上了冰帝的校服,菡瑾只会以为她是来冰帝做客的,才短短几个小时,就已经和学生会的几位干部打成了一片,可以直呼名字了。 看见迹部,一个戴眼镜的学姐立刻伸出手打招呼:“会长,小透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了……” 真田透跟着看向这个方向,站起身,慢慢地走了过来,在迹部面前站定,笑着和他打招呼:“迹部哥哥,好久不见了。” 菡瑾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迹部和真田透,在她眼里,这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在她两世的记忆里,除了小时候那次差点吵起来的见面,她还真搜不出这两人之间亲密关系的痕迹。 啧啧,是她错过了什么吗?几年不见,当时被迹部骂得缩着脑袋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可以昂首挺胸一脸甜蜜地叫“迹部哥哥”了,别告诉她是因为长大了,这件事即使用年龄也无法解释它的诡异。且不说这么多年迹部这家伙万年不变的嚣张程度,不可能对真田透伸出橄榄枝。小时候就能拆穿她的伪装,不问缘由地帮着她去对付真田透,可见迹部对真田透也是完全没有好感的,那么,真田透再示好,迹部应该也不大可能会搭理她。 所以说,今天这个场面还真是考验她引以为傲的智商,为什么她完全弄不清楚这两个人的关系? 迹部感觉到了旁边菡瑾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中间的探究和不解,让他心里郁结起来。好好的一个下午,本来心情很不错的,被眼前这个交流生弄得一塌糊涂。说认识他,又叫他“迹部哥哥”,他跟这只母猫有这么熟吗?要不是上次宴会时,立海大的真田弦一郎介绍说这是他堂妹,他还真记不住这张脸。 迹部转头瞟了眼兴致勃勃看戏的菡瑾,几乎就在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立刻换上了一种无辜的表情,好像这事跟她完全没有关系。 该死的没关系!如果现在是忍足,有人用这种恶心不华丽的声音叫他“侑士哥哥”,看她还能不能这么淡定无所谓!真是……要叫“哥哥”的人偏偏不肯叫,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母猫,却在那里叫了套近乎。他迹部景吾,什么时候廉价到这种程度了。 气愤归气愤,真田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她该庆幸她是真田弦一郎的堂妹,若非如此,他肯定直接让她走人。迹部眯起了眼睛,略带冷淡地说:“真田小姐,你特意留下来等本大爷到现在,就是为了说一句‘好久不见’吗?” 真田透脸“腾”地一下红起来,她没有料到,迹部会说出这种话,站在那里,顿觉尴尬万分。按照常理,就算两个人不熟,若是一个女生,主动用如此亲昵的态度跟某个男生打招呼了,一般这个男生都不会拒绝。而且,她和迹部景吾也算是相识很久了,想不到居然还被他如此对待。她这会儿,是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 学生会的其他人听见了这段奇怪的对话,一时之间,谁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面面相觑。看小透的样子,应该和会长很熟,听会长话里的意思,事实却并非如此。 迹部话一说出来,菡瑾就知道了哪里不对劲。不得不说,自来熟的真田小姐,碰上了天生傲气的迹部少爷,是注定要失算的了。只不过,迹部的反应……菡瑾摸了摸鼻子,也未免太大了,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娇小姐,用得着气势全开,搞得这么大阵仗吗? 真田透现在急需一个台阶下,她看向迹部,对方依旧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学生会的其他人此时摸不清状况,断然不会为了她出言得罪迹部。她尴尬地转头,这时柳菡瑾映入她的眼帘。 原先她没有注意迹部身边的女孩。冰帝的学风比立海大开放,很多男生虽然只是初中部,却已经换了不知道女朋友了。所以她一开始发现迹部和一个女孩子一起进来,她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就直接认为她是迹部众女友中的某一个了。现在,发现这个女生是柳菡瑾,意义就不一样了。 “菡瑾……”真田透惊喜地叫了起来,“你是柳菡瑾!” 菡瑾心里咯噔了一下,好了,现在算计到她头上来了。不满归不满,可不能留下什么把柄,让真田小姐以后做文章。菡瑾也装作打量她的样子,恍然大悟道:“你是……真田同学?天哪,我都认不出来了!” 真田透紧走几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一脸感动万分的表情,只差热泪盈眶了:“菡瑾,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是啊!”菡瑾点头,脑子里想起了刚刚迹部那句等他半天,就是为了说一句“好久不见”,一向引以为傲的忍耐力差点破功,这个真田透,怎么又是“好久不见”,她就不会什么新的词语了吗?菡瑾深吸一口气,再怎么样,她可不想做那被人随便踩的台阶,于是,她疑惑不解地叹息着:“刚刚你跟迹部说话的时候,我可是看了你半天了,你不吱声,也不往我这边瞧一眼,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没想到真是你!” 这话暗指真田透重色轻友,说得不是很明显,但是加上真田透和迹部两人一热一冷的态度,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菡瑾不着痕迹地扫过学生会众人,果然,大家看真田透的眼神有些冷淡下来。这也怪不得他们,真田透原先表现得像是会长亲友,现在形势斗转直下,被迹部和菡瑾联手这么一搅和,渐渐有了死缠烂打的花痴女的嫌疑,大家感觉被骗了,脸色自然会不好看。 真田透被又被噎了一下,这回好用的台阶都用完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装傻说:“菡瑾,一年不见,你变幽默了不少,看来你在冰帝过得很开心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真田透的段数,确实很高。都这样了,她还能不忘发扬一下她的“同学爱”,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虽然效果不大,但是确实可以挽救一下她现在岌岌可危的人品。 菡瑾但笑不语,真田透正要接着说话,却被旁边一脸不耐烦地迹部打断了:“啊嗯,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本大爷从外面赶回来,不是为了在这里听你们闲聊的。” 这下子,迹部是真的发火了,火气重得连菡瑾都感觉到了。 话虽然是对着菡瑾和真田透说的,不过,他发火的对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真田透连讨了好几个没趣,这下子总算安静下来了。 迹部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印章,在真田透的资料上按了一下,然后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随手又丢给了另外一个人。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潇洒地转身,摸着泪痣,对菡瑾说:“走吧,还愣在这里干嘛?” 菡瑾向其他人道别,还没打完招呼,一只手就被迹部拉住了。迹部什么话也没说,不等她说什么,拽着她就走了。 众人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阵沉默之后,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顿时就像炸开了锅一般。讨论的话题,无非是围绕着迹部、忍足、柳菡瑾之间的三角恋。 谁也没发现,几分钟前还笑容满面的真田透,此时已是满脸寒霜,拳头握得死紧。 菡瑾才走进学生会办公室,身后迹部就把门“啪”地一声合上了。可能是迹部在生气的缘故,关门声特别用力,把菡瑾吓了一跳。 迹部关完门,也不多说什么,铁青着脸,直接越过了站在路中央的菡瑾,坐到了椅子上。 菡瑾知道他在发火,又觉得自己被迁怒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里也憋得慌。她什么都没做,站在旁边看了半天戏,也能被人莫名其妙地气上,这也太没天理了。从头到尾,她除了让真田透下不来台,她可没干任何事,你迹部景吾在这里生气,除非就是在给真田透打抱不平。 菡瑾在朝着迹部的方向坐下,和他面对面。 “我说,迹部,”菡瑾叹了口气,“给人判刑也要有证据的,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我哪里惹你生气,你总要告诉我一声吧?让我坐牢也能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迹部这才肯抬起头,正眼看她,他压低了声音:“刚才那个女人用那种不华丽的方式叫本大爷的时候,你为什么在旁边不说话?” “啊?这个……”菡瑾被他问得愣了一下,这算是任她怎么想都猜不出的原因吗?她低下头,把玩着自个儿的手指:“我觉得你能处理好,所以才……” 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地掐断了,菡瑾倒吸了一口凉气,光顾着说话,迹部什么时候到她面前的她都不知道。 “所以才?”迹部撑着沙发,把她圈在了自己身下,眼睛直直地瞪着她,冷哼一声,“如果今天那个女人是用这种恶心的声音叫你的侑士哥哥,你还会在旁边看戏吗?” 菡瑾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迹部,脑子完全当机了,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我……” “不会吧?本大爷就知道!”迹部冷笑起来,“柳菡瑾,你给本大爷记住了,柳家的联姻对象是迹部家,不是忍足家。自己的位置,要摆正。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需要本大爷再提醒你了吧?” 菡瑾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先是错愕,接着是生气,到最后,满脑子只剩下迹部说的那句“柳家的联姻对象是迹部家”,她的脸蹭地一下红了起来,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害羞多一点。 虽然知道他说的在将来的某一天,可能会成为事实,但是他现在说话时笃定的口气,真的是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羞恼,联姻的事说好听一点是双方家长默许的,说难听一点,默许就是连口头协议都没达成,他迹部景吾,是用什么身份在置问她? 菡瑾深吸一口气,笑了起来,用一种非常谦和有礼地语气说:“迹部君,那么你的位置你摆正了吗?我记得,迹部家和我们柳家联姻的事情,可是还没有的定论的呢!” 迹部眼睛暗了暗,随即又摆出了一副自信的样子,他看着菡瑾,嘴角扬起嚣张的笑:“这种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本大爷既然说出来了,它就一定会变成事实。” “那么,我拭目以待了。”菡瑾推开他,把自己从他奇怪的包围中解救出来,站起身,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回以挑衅的眼神,“别到时候,今天的话没成真,反而成了迹部君你的笑话。” 迹部被菡瑾推了一下,两只手松开了,他直起身,看着眼前一脸不服输地菡瑾,敏锐如他,自然不会忽略她眼中的怒火,比起平时云淡风轻小大人模样的她,他更喜欢现在的她,让他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像是逗猫逗上了瘾一般,迹部双手环胸,依旧傲气十足,他凑近菡瑾,轻声说:“会变成你还是本大爷的笑话,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菡瑾气得直咬牙,正想反驳他,挫挫他的锐气,却被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铃声响个不停,菡瑾只得先解决这边,她悻悻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家里的固定电话号码,菡瑾把手机凑到耳边,说:“我是柳菡瑾,早川奶奶,有什么事吗?” 她以为,和平时一样,是早川奶奶打电话给她。没想到,今天却不是。 “小瑾,是我。”电话里传来爷爷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起伏,“我今天要出远门,早川奶奶回老家去了,你今晚不要回来了……” 菡瑾吓了一跳:“爷爷……” “别插嘴,听爷爷说完。”老人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命令的色彩,不等菡瑾答应,他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刚刚打电话给你琴子了,她说她暂时还在关西,只有侑士一个人在东京。你们两个孩子看家,我们都不放心。她已经联系了迹部美纱,你今晚住到迹部家去。” 菡瑾看了眼站在身边的迹部景吾,心里越来越没底。 好不容易等爷爷交代完,她再也按捺不住了:“爷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吓我……” 柳老爷子听出自家孙女的声音有些发抖,口气随之缓了下来,他轻声安慰道:“小瑾,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不要担心。只是今天爷爷接到消息,公司出了点事,要连夜赶到出事的地方,你早川奶奶老家出了点事,只剩你一个,我们怕你不会照顾自己,所以才让你先去迹部家住一晚。” “真的……真的没事吗?”菡瑾觉得爷爷的话里到处都是破绽,一时之间,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没事,”柳老爷子保证道,“小瑾不要怕,只是住一晚,明天你就能回家了。至于迹部家那小子……你也不要怕他……啊,爷爷要出门了,乖,家里没人了,不要打电话回家了,我挂了!” “爷爷,等一下……”菡瑾连忙大叫,无奈电话还是被切断了。 她连忙重新调出家里的号码,开始往那头回拨,却怎么打也没人接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爷爷连家都不让她回,就算家里三个老人不在,还有佣人,总有人能照顾她的,再怎么样都没必要住到迹部家去。爷爷突然出门,连早川奶奶都不在,这些事也太凑巧了。 菡瑾急得不得了,转身看见迹部,想也没想,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既然她要寄住到迹部家,那么,迹部,迹部景吾肯定能告诉她原因…… 柳老爷子挂上电话,一句话不说,直接拔掉了电话线。 他转过身,问身后的早川管家:“秀子她……没事吧?” 柳景洪今天像发了疯一样冲进了柳家祖宅,早川秀子去开门,没想到非但没挡住他,还被他直接推倒在地,头撞在了青石板上,磕了一头血。 “送到医院去了,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6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6部分阅读 ”早川管家想起老伴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心里就发慌,“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就好,没事就好。”柳老爷子用拐杖使劲地敲了敲地板,冷笑起来:“我们去看看那个逆子。” 院子里,柳景洪被人捆了起来,他拼命挣扎,却挣不开身后一干人的钳制。 情况越来越诡异,也让他越来越担心,但是他只能咬牙撑住。那件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现在能救他的只有柳家。 老爷子拄着拐杖出现的时候,他大叫出声:“父亲,快让这些人放开我……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来来回回在他面前走了好几个回合,老爷子才在他面前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吧!” “在这里?”柳景洪看了看四周,他的周围,满是人,而且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不是祖宅的佣人,在他推到早川秀子之后,这些人就出现了,将他打倒在地,任凭他恐吓威胁,都不动分毫,他对这些人很抵触,“可是他们……” 老爷子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不……父亲……”柳景洪脑子一片空白,接着,“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他哭喊起来,“父亲,救救我……我、我……我开车撞伤了人……” 迹部景吾打电话给自家母亲,而迹部美纱什么都没说,确认他们下午没课之后,主动提出到学校来接他们。 菡瑾想自己打车回家,迹部却不肯放人。 两个人就这么拉拉扯扯了几十分钟,迹部美纱的车子到了。 菡瑾坐上车,还不等车子发动,就开始询问迹部美纱:“美纱阿姨……我……” “小瑾,”迹部美纱看着她,“这都是你爷爷的安排,中间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爷爷的脾气你知道,他不想让你了解的事情,就肯定不会告诉你。你明天就能回家,有什么话,你到时候可以自己问他。” 菡瑾之前被急昏了头,现在被迹部美纱这么一点,慢慢地冷静下来。 是她太急躁了,忘记了爷爷说的话。明天就可以回家,既然这样,那么,爷爷所要隐瞒她的,应该就只有今天。那件事,爷爷不想让她知道,并且只需要今天一天,他就能把它处理完。如果真是爷爷出事,只隐瞒一天,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所以,她之前一直担心的那些,确有些没道理了。 菡瑾苦笑,果然,她的定力还是远远不够啊,碰上跟家人有关的事,她的脑子就完全不受支配了。 要成大事,这些都是万万要不得的。 她向迹部美纱点了点头:“美纱阿姨,谢谢你,我知道了。” “小瑾能想通就好。”迹部美纱摆手。 柳老爷子动了动手里的拐杖,偏过头,看着儿子,问道:“所以?” 柳景洪被自己父亲的态度弄得有些混乱,经过上次失败的谈判之后,他这次更加小心翼翼了,不敢妄自揣测父亲的想法,只是抖着声音说:“所以……我想求父亲帮帮我……我、我当时喝多了,来不及踩刹车,才、才会……” 老爷子打断他:“喝多了?撞车是因为喝多了,那你肇事之后逃逸,也是因为喝多了?” “我……” “景洪啊,如果你只是撞了人,我很愿意为你解决这件事,”老爷子弯下腰,满脸笑意地看着他,嘴里说出的话,却冷得像冰一样,“但是在别人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却逃走了。” “父亲……”柳景洪努力辩驳着,“我以为他死了……” “他死了,你就能逃了?”老爷子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你还有人性吗?” 柳老爷子直起腰,转身离开:“你们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吧!希望能算是自首,可以少判几年。” “不,父亲,你不能这样……”柳景洪想逃跑,却被人压得死死的,他哭喊不休,“菡瑾……菡瑾在哪里……我是她爸爸……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老爷子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对自己的儿子说,“菡瑾已经被我送走了,她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就当我这个做爷爷的帮你这个做父亲的赎罪吧,为你保留最后一分做父亲的尊严。” 霖宵(一) 菡瑾对迹部家并不陌生,只不过,在他家留宿还是头一次。虽然她一年到头,也有不少时间是住在忍足家的,但是毕竟性质不一样。 在她眼里,侑士是哥哥,侑子是姐姐,而琴子阿姨和锳士叔叔就像是父亲母亲一样照顾她,在忍足家,她真的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但是迹部家……菡瑾想起了之前和迹部景吾在学生会的对话,可能是被迹部的话刺激到了,她今天一走进迹部家大门,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如果迹部景吾的那番话是为了让她有所警惕,对自己和他的关系有所觉悟,那么,他真的成功了。她现在只要闲下来,想到忍足或者是接触到所有和他迹部景吾有关的事或物,就会想起那段让她又气又恼的话。晚上住在迹部家这件事,更是让她坐立不安。 吃晚饭的时候,菡瑾有好几次目光不小心和迹部景吾对上了,他一边微笑着一边说话,眼睛半天不离她,直把她看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只能埋头吃饭为止。 好不容易熬过了晚饭时间,本以为可以躲回房间了,美纱阿姨却起了兴致,非要拉着她说话。坐在客厅里闲聊,迹部景吾也是不离自己的母亲左右。菡瑾心下奇怪,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少会愿意陪着自个儿母亲聊天的,想不到迹部景吾脾气虽然嚣张乖戾,却难得的有耐心。 不知怎么的,菡瑾和美纱阿姨就聊到了暑假度假的事。对于菡瑾暑假基本都会在忍足家度过这件事颇有微词的迹部美纱,立刻就提出了这个假期带菡瑾去英了的要求。菡瑾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迹部美纱就开始对她灌输某些思想了。 “小瑾,你还没去过我们在英了的家吧?”迹部美纱一个劲地说着,还偏过头,很认真地思考着,“呜,我差点忘记了,以前假期都是景吾从英了飞回来看你。那么,这次阿姨回英了,就带你一起走。” 菡瑾对迹部美纱的热情有些吃不消:“美纱阿姨,谢谢你,只是暑假……” 迹部美纱正想到高兴处,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会儿听见菡瑾的声音,猛地回头,对着菡瑾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菡瑾一到迹部家,就换下了校服,此时身上穿的,正是迹部美纱自己为她准备的衣服,一身天蓝色的蕾丝裙。迹部美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又亢奋起来:“我想到了,小瑾,我们可以先去米兰,好好的玩上几天之后,再回英了……” “阿姨,我……” “还是先回英了,再去米兰,哎呀,真是伤脑筋啊……” 迹部靠在沙发上,看着菡瑾拼命地想沟通,不管怎么努力,却始终被母亲忽略,两个人就像是在鸡同鸭讲。菡瑾被自家母亲折磨得有苦难言。他心中一动,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母亲,无论你是想先回英了再去米兰,还是先去米兰再回英了,你可别忘了,你正在同父亲吵架这件事。” 知母莫若子,迹部不讲话不要紧,这一讲话,就戳中了自家母亲的软肋。 迹部美纱觉得自己恍如被一桶冷水兜头淋下,顿时兴致全无,整个人都消沉下来。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不满地说:“你这个臭小子,一天不打击你老妈,你就难受是吧?” 迹部撩起一缕紫灰色的头发,抬眼看了一眼自家母亲,嗤笑一声:“啊嗯,母亲大人,您想太多了,打击这种不华丽的事,本大爷才不屑为之。” 迹部美纱气得别过了头,不想再去看自家的不孝子,嘴里骂道:“臭小子,就你能说,天天跟我对着干,谁家的孩子跟你一样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死孩子,成天就知道气我,我真是……” 菡瑾在旁边瞅着,刚开始还好,骂到后来,迹部美纱居然开始自怨自艾起来。她拼命给迹部使眼色,想让他出声安慰,没想到迹部看着她,就是不回应她。这倒也是,依着迹部的性子,会道歉才怪,她在心里暗暗叹气叫苦。 菡瑾跺了跺脚,之前没干过这种劝解的活儿,第一次干起来难免有些生涩,她抿了抿嘴,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出彩的话来,只好硬着头皮说:“阿姨你不要这样,我觉得迹部……哥哥挺好的,你看,他还愿意陪我们说话……我听同学说,她家的哥哥,每次吃完饭都不见人影,从来都不陪她和妈妈。迹部……哥哥……只是不太会说话而已,阿姨你不要难过了……” 迹部怎么说也比她大一岁,在学校是学长,现在在长辈面前,她要是像平常一样“迹部迹部”直接叫,就太不礼貌了。只是,连说了好几个“迹部哥哥”,她差点咬到舌头不说,又想起了下午真田透的那一声“迹部哥哥好久不见了”。想到自己和真田透混在了一起,嘴里就像是吞了一只蛤蟆一样,恶心得慌。 迹部看见菡瑾急得直冒汗,心里暗笑她被他母亲骗了,歪过头,准备看母亲准备演到什么时光,不想菡瑾居然说话了,还是帮他说好话。 面对对方如此高的评价,说心里不欢喜那是不可能的。迹部摸了摸泪痣,正兀自得意,却对上了自家母亲一脸忿忿不平的表情。 迹部美纱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自家儿子,虽说是在演戏,但是心里还真是有些气愤的。自家儿子自小就不是可爱的主,嚣张跋扈喜欢顶撞人,可没少让她恨过。只不过,现在事有轻重缓急,要治他,抓住了他的把柄,以后有的是机会。 迹部美纱回过头,马上换了另一副表情,她轻轻摇了摇菡瑾的胳膊,说话的口气了带上了几分嫉妒:“小瑾不要被他骗了。臭小子今天是看到你在,才在这里装孝子的,要是搁在平时,他早就跑到网球场打球去了,哪有空理我。小瑾,你看看,我这个做妈的可不如你啊!” “啊……”菡瑾意识到自己和迹部又被凑到了一起,被取笑了,脸上一阵发热。只是这个时候也不敢过分表现出来,怕自己一显露出来,惹来美纱阿姨更过分的调笑。 “阿姨,您想太多了。”她装出不知的样子,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刚刚听您提到米兰,上次琴子阿姨也跟我说过,想要抽个时间去逛逛。” 迹部美纱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这事也不好逼得太急,只能适时敲打敲打。 她笑着接过话头:“琴子之前也跟我说过,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不过,线路得重新确定一下……” 女人和女人凑到一起,重复来重复去,能谈的也就这么几件事。菡瑾对时尚类的东西不是很了解,偶尔插上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迹部美纱在谈论自己的时尚经。 迹部今天一反常态,居然没有说“不华丽”之类的话,很有定力地坐在旁边。 迹部美纱频频关注自己的儿子,心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个死小子,为了媳妇儿,真是啥都拼上了。平时嫌她啰嗦,今天倒是安静了。 菡瑾的生活习惯随家里几位老人,一向早睡早起,这会子跟着迹部美纱谈了半天,好不容易撑到了八点半,也忍不住哈欠连天了。 “好了,”迹部美纱笑了起来,“小瑾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快点先去睡吧!” 菡瑾揉了揉眼睛,正想说话,却发现迹部家的管家领着一个人走过来了。 睡意一下子跑光了,她再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之后,忍不住喊出了声:“侑士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忍足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勾起手指,轻轻地刮过她的鼻子,宠溺地笑了起来:“你没在外面住过,侑士哥哥怕你住不惯,所以过来陪你啊!” 菡瑾被他的手指弄得鼻子上痒痒的,禁不住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躲,嗔怪道:“别弄,痒死了……” 迹部景吾皱了皱眉,不爽地看向打闹着的两人,他的心情就像是此时的表情,纯粹地、无须掩饰地不爽。 迹部美纱看见三个孩子之间的互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琴子老是说,小瑾就像是她的小女儿,侑士一直把她当成妹妹,原先她是深信不疑,现在看来,琴子这话,里头的真实性,实在是让人怀疑。 兄妹之情这种说法,看来是有些站不住脚啊! 她笑着站起来,对众人解释道:“是这样的,关西那边的医院出了点事,琴子没办法赶回来,你们侑子姐姐今天早上也回祖宅去了。琴子不放心侑士一个人在家,加上今晚小瑾住在我们家了,就干脆让我把他一块接了过来。” 菡瑾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闷着声音说:“侑士哥哥,早知道你要过来,刚刚就和我们一起走了……” 忍足从菡瑾房间出来,一打开门,就看见迹部靠在门边上,双手环胸,脸色阴沉,看见他也不打招呼,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忍足心里好笑,脸上却还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迹部好几眼,成功得到对方的白眼之后,他才回过身,对着房间里说:“小瑾,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的。” 迹部觉得这声音温柔得有些假,经过下午和晚上的那些事之后,本来就不怎么待见忍足的他,此时更是火气上涌。但是怕引起屋子里的菡瑾的反弹,只好站在那里,等着忍足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 过了一会儿,菡瑾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出来,应该是太困了,连说话都有些慢吞吞的:“侑士哥哥,晚安,我会早点睡的。” 忍足偏过头,想了想,又笑着说:“有什么事可以叫我,我的房间就在你旁边。” “嗯,我知道了。” 门被阖上了,迹部站直身子,拍了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把手□口袋里,朝忍足挑了挑眉,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走吧。” 忍足脸上的笑意也在阖上门那一刹那消失了,他推了推眼镜,用和平时完全不符的严肃表情,说:“嗯,走吧。” 院子里,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一声不响地对峙着。 周围很安静,在选地方的时候,他们特意选了这个角落,就是为了不让人打扰。 最后,还是迹部先忍不住了。他扬起下巴,抬高了音量,眼睛斜了一眼忍足,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怒意:“忍足侑士,你给本大爷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相比较于迹部的咬牙切齿,忍足则是淡定很多,这会子被迹部质问,他也只是莞尔一笑,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那么,或者本大爷应该问得再直接一点,”迹部被这么一激,反而压制住怒气,没有爆发出来,眼睛却直直地盯好了他,“你今天晚上干的那些不华丽的事,是为了什么?” 听见迹部说到“不华丽的事”几个字时,忍足正在扯领口扣子的手一顿,随即又轻笑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呢,迹部,我还是听不大懂你的话,我没觉得我干了什么不华丽的事啊!” “哼,你不要给本大爷装傻。”迹部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别以为本大爷会被你糊弄过去,本大爷说什么,你心知肚明。” “呐,迹部要是想说我和小瑾的事的话,”忍足摘下了眼镜,突然正色道,“我只能说不好意思了呢!” “你……” 月光透过迹部家院子里的树木花草投射在草地上,形成了一片斑驳交错的影子。 忍足从角落里往外走,几步之后,猛地站定,重新回过了身。他站的地方,刚好是树下,整张脸都被阴影遮住了,模模糊糊地,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大真切。 “迹部,如果你是想跟我探讨我今天的言行和之前说过的话之间的出入,那么,我想,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忍足停顿了一下,“之前我是有过那种心思,或者说,一直是那种心思,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菡瑾,但是,我今天突然觉得,这个想法真的糟糕透了。如果放心不下菡瑾,我可以自己照顾她。虽然迹部你是一个值得人相信的人,只是,对于重要的人,还是自己保护来得更放心一点。我的确是反悔了,如果迹部你实在是想指责的话,我无话可说。” 迹部这下子是真的冷静下来了,他摸了摸眼角的泪痣,用一种极度危险的眼神看好了忍足,淡淡地陈述着自己所知道的事实:“所以说,忍足你准备和本大爷作对到底了。” 忍足耸肩,两手一摊,无奈道:“迹部,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各凭本事,我也不想和迹部你针锋相对。只是,谁让我们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 “啪”地一声,迹部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他抬起头,用一种自信到有些傲慢的口气说:“既然如此,本大爷接受你的挑战。” 忍足转过身,在迹部视线不及的地方,做了个松了口气的动作。 第二天,菡瑾洗漱完,偷偷摸摸地打开了房门,脑袋往外面一探,发现走廊里没人。她握紧了拳头,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一点,背过身,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太好了,今天没被逮到,真是太幸运了。 “咳咳,”身后传来熟悉的轻咳声,“小瑾,你在那里一个人偷笑什么呢?说出来,我们一起分享一下。” 菡瑾整个人一僵,转过身时,原来还满是笑容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苦瓜状,她可怜兮兮地叫道:“侑士哥哥……” 迹部起床之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没有直接下楼,而是拐了个弯,特地跑到了二楼客房的位置。 他刚到拐角处,就听见了两个人的说话声。声音不陌生,一个是柳菡瑾,还有一个就是忍足侑士。 紧走几步,看清了这两个人在干什么,他经过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怒气又有了发酵的趋势。 “你们在干嘛?”迹部皱了皱眉头,一脸地不耐,“一大早在这里拉拉扯扯,真是太不华丽了!” 菡瑾的手还牢牢地拽着忍足的衣袖,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丢脸什么了,待迹部说完,她连忙撤回了自己的视线,又开始摇晃忍足的手臂,一边摇,嘴里还不停地哀求着:“侑士哥哥,求求你啦,我不要去……很难受的……” 见菡瑾完全不理自己,迹部正想发作,在一边的忍足倒是破天荒地开口解释了,声音里满是无奈:“迹部,我让小瑾一起去跑步,她不愿意去。” 脑子里装了很多其他的版本,乍听见时这个原因,迹部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旁边的菡瑾瘪了瘪嘴,满脸凄苦地表情,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冷静的样子,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跟忍足不依不饶:“我不去,跑步最讨厌了……跑完之后,嗓子痛,腿酸,而且满身都是汗……难受死了……我不要去跑步……” 柳菡瑾讨厌跑步,这是不管她活几世都改不掉的毛病。每年假期,之所以爷爷会如此慷慨地让她住到忍足家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忍足家的生活习惯,忍足锳士在教育几个孩子上面,从来不手软。菡瑾每次去忍足家住宿,一大早肯定要起来跟着一块跑步。无论她怎么赖,都赖不掉。 今天她特地起了个早,就是为了不被忍足抓住,在他起床之前潜逃,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所以,就出现了让迹部眼红的这一幕,菡瑾拽着忍足的袖子,孩子气地撒娇。跟她熟悉的忍足心里最清楚,其实这丫头就是在耍赖皮。 菡瑾为了不跑步,已经豁出去了,反正在大家眼里,她就是个12岁的小孩子,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笑话她。而且,这种耍赖不想跑步的样子,忍足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了不起就是再被迹部笑话一下,反正她在他眼里,向来都是“不华丽”的,也无所谓了。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迹部强烈抑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居然跟这么两个幼稚的家伙较真,他刚才可真是无聊透顶了。 “你们两个,”他转过身,冷冷地抛下一句,“果然是很不华丽。”然后,就往前面走。 菡瑾和忍足对视了一眼,让她觉得不理解的是,一大早的,又是谁惹这位大少爷生气了。 最终,菡瑾还是没有逃脱厄运,被忍足拖到了迹部家的健身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跑步机是比绕圈跑步更恐怖的存在,她完全被忍足看死了,连偷懒都没办法。 因为早上跑步的事情,菡瑾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到了班上,看到那个新同学的时候,她瞬间有了一种崩溃的感觉。 新同学是立海大的交流生,也就是真田透小姐。 这个世界果然是充满奇迹的,一年级这么多班,偏偏大小姐她就被分到了她所在的班上,这个概率准的让她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暗箱操作了。 最让菡瑾觉得烦躁的是,交流活动的期限是一个月,也就是在这暑假之前的一个月里,菡瑾天天要和真田透在一起上课了,这让她觉得打击不小。 更扯的还在后面。 班主任老师来上课的时候,向大家介绍真田透,说了一些“大家好好相处”之类的话,末了,竟然要给真田透换座位。 菡瑾眼皮一跳,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那头老师的话就已经响了起来:“柳菡瑾同学,真田同学之前说,你曾经和她是同桌,既然这样,真田同学在冰帝的这段日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菡瑾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应道:“是。” “那么,真田同学,你就坐在柳菡瑾同学旁边吧!” “是,谢谢老师。” 柳莲二放学回家的时候,母亲正坐在沙发上,和平时一样,呆呆地看着电视机。眼睛哭肿了,头发散乱,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他仔细听,却听不懂。 电视上茗雅的新闻已经被撤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宫本财团长子车祸入院的事。 这条新闻从昨天开始就有了,他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也看见过,据说凶手是昨晚去自首的。 他看了看母亲,有些想不通,明明是这条新闻把妹妹的新闻压下去了,为什么母亲看起来更加失魂落魄了。 家里一片狼藉,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见到父亲的影子了,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是他那天在电话里跟母亲吵架那次。 对于这种父亲,他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柳莲二放下手中的肉书屋和网球袋,动手开始收拾客厅和厨房,准备做饭。 他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突然听见了母亲微弱的声音:“莲二……” “母亲,”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问道,“你刚才叫我了吗?” “莲二……”柳芸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扑过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劲道很大,让柳莲二不自觉地想缩回手,却被死死地拽住了,怎么都挣不开。 柳芸子没有看见儿子痛苦的表情,她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与其说是狼狈,不如说是狰狞更多一点。 “莲二,你爸爸被抓起来了……是你爷爷,是那个老头子……他、他把你的父亲,送进了警察局……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居然亲手把他送进了警察局……” 柳莲二看着电视机里不断变化的画面,再看看母亲的样子,突然间,脑子清明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就是那个肇事逃逸的人。 吃午饭时,在餐厅看见这条新闻的时候,所有同学都出声指责这个人,他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也很不以为然。大家都觉得,只要是一个有点人性的人,都不会在那种情况下逃跑。 只是,讽刺的是,晚上回到家里,他的母亲却告诉他,那个没有任性的肇事司机,其实就是自己的父亲。 柳莲二的手臂已经被母亲掐得没知觉了,母亲还是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语无伦次。他整个脑袋都胀得生疼,但是理不出一丝头绪。就这样了吗?所有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父亲坐牢了,妹妹坐牢了,一家四口,现在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个人。这算什么?所谓的家破人亡,也就是他们这样了吧。 父亲的事,怪谁呢?谁也不能怪,爷爷没有做错。如果是他,他也会劝他去自首。宫本财团是全日本排行前十的企业,这次铺天盖地的悬赏新闻就是最好的证明,就算不去自首,最后还是会被找到。与其被抓住,还不如自己承认。 想到这里,柳莲二扶住母亲,将她搀到了沙发旁,让她可以坐下来。 “母亲,请您冷静一下。”柳莲二把手覆在母亲掐着他的手上,试图安慰她。 柳芸子的眼前有些迷茫,脑子里一片混沌,一会儿仿佛看见女儿回来了,一会儿又感觉丈夫就在自己身边。直到听见儿子的声音,她才缓过劲来。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儿子现在是她唯一的支撑,她嗫嚅着:“莲二……你父亲他……新闻里那个人就是……” 柳莲二点了点头,帮她把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说:“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 柳芸子呜咽着:“孩子,我们要怎么办啊……” “母亲,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柳莲二搂住了她。 “可是……” 柳莲二叹了口气:“这样也好,父亲也算是去自首了,法官判刑的时候,看在自首的份上,应该可以少判几年。而且,这次也算是爷爷出面了,是爷爷把他送进去的,那么,宫本家至少还会顾及柳家的颜面,不敢太为难父亲的。” 至于以后该怎么办,没人知道。这个家的支柱已经没有了,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自他有记忆起,母亲就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了,多年未参加工作,现在再去接触社会,能不能融入社会,都是一个未知数。 父亲和妹妹被抓进去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漫漫的牢狱生活。但是他和母亲,还要相互扶持着走下去。未来还长,真正考验他们的,是生活,而非其他。 对于有真田透的生活,菡瑾突然有了一种厌倦的感觉。她的上辈子,几乎一半时间都和真田透待在一起,最后直到死之前,才知道自己被她耍得团团转。如果说,之前在南湘南的生活,是为了考验她,她可以忍受,可以不去计较。她现在来冰帝了,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为什么真田透还要强行闯入她的生活。 她不明白,她一点都不明白。前世真田透针对她,是因为幸村,那么,这一世,她又是为了什么?她柳菡瑾,在过去的几年里,除了刚开始时,对幸村产生过某些过激的反应,在这之后,从未和幸村有过什么大的接触。为什么真田透还要缠着她不放? 她已经厌倦了那种每天对着自己讨厌的人微笑的日子,厌倦了在开心的时候被人泼冷水的日子。真田透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要认真揣摩,说话的之前,要先在脑子里过滤一遍,不能给她任何抓住自己把柄的机会。每时每刻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算计。虽然现在的真田透,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孩子,程度还未到能伤害她的地步,但是,每天活在这样压抑无奈的生活里,谁都会受不了。 她早就说过,她不是圣人。她脾气暴躁,恶毒,只是带了一张比常人更伪善的面具,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好人而已。即使她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好人和圣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这些人凭什么认为她会一直包容他们的恶劣行为,一直跪在那里挨打,而不反抗呢?父亲一家是如此,现在,就连跟她做了几年同桌、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的真田透也来掺上一脚了。还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什么人都能捏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纯子照旧过来找她一起去餐厅。她站在门口,一边挥手一边大叫菡瑾的名字。菡瑾笑着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却和迎面走来的真田透碰了个正着。 因为是午饭时间了,菡瑾懒得跟她烦,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就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没想到,真田透却开口了:“菡瑾,你和纯子是去吃饭吗?”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现在是午饭时间,不去吃饭,还能干什么? 菡瑾在心里吐槽了几句,脸上表情不变,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嗯,到吃午饭时间了。” “那……”真田透欲言又止,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能和你们一块去吗?” “嗯?”菡瑾看着她,不语。 真田透咬着嘴唇,就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慢悠悠地说:“我不知道餐厅怎么走,所以……只能麻烦你们一下了……” 菡瑾根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不认识餐厅?她记得,早上班长刚刚带着她参观过冰帝。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还听见班上其他几个女生约这位“不认识路”的真田小姐一起去餐厅,而真田大小姐用自己认识路为由,婉言拒绝。怎么才过了几分钟,这“认识路”的真田小姐一下子就变成路痴了? 班上的人还未全走光,真田透可怜兮兮的样子,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之前因为迹部和忍足的事情,菡瑾本来就不怎么受待见,现在好不容易和同学之间的关系有了些许起色,她可不想为了真田小姐这样无聊的人而破坏了这种平衡。 菡瑾笑了起来,语气也十分亲昵,放大声音说:“小透,不就是一起去餐厅吗?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不认识路应该早点说的,我们班上大家可都是很好的人。” 菡瑾这话意有所指,不单单只是为了说给真田透听的,主要是为了说给刚才约她的那几个女生听的。果然,那几个女生一听见,脸上表情立刻有些不大好了。 “菡瑾……”真田透的样子更加可怜了,“我只是、只是不想麻烦其他人,毕竟都是刚认识,不太好意思……我和你同桌这么多年,比较熟了……” 如果现在不是午饭时间,菡瑾很愿意陪着她演下去。只可惜,今天真田透同学鸿运当头,刚好挑中了午饭前这个时间来找她茬,她也不大想跟她计较了,折腾来折腾去,反而耽误了吃饭。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菡瑾看了看教室门口的方向,“纯子已经等久了,餐厅晚去了,人会很多的。” 小岛纯子看见菡瑾和真田透一起出来,愣了愣,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一路上,三个人心思各异,都没有说话。 最郁闷的还是小岛纯子,因为真田透,她一个话痨,硬生生被逼成哑巴,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到了餐厅,买好了饭菜,菡瑾和纯子默默地开始吃饭。 这个时候,真田小姐却不知着了什么魔,天外飞来一句:“菡瑾,怎么迹部不和你一起吃饭吗?” 菡瑾拿着筷子的手僵了僵,抬起头,问道:“迹部?为什么迹部要和我一起吃饭?” “啊?”真田透用手掩住嘴,惊呼一声,“迹部不是你男朋友吗?我昨天看见你们……对不起,我搞错了,真是对不起……” 菡瑾看了看四周,在人声鼎沸的餐厅里,真田透不停地鞠躬道歉的样子显得尤其突兀。 还真是……这位真田小姐,走到哪里,都会想方设法成为焦点。她这样的做法,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小岛纯子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个时候,真田透突然搞了这么一出,原本累积的火气,这会子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她放下筷子,大声说:“难怪呢,刚刚我看你一直想跟我们一起吃饭,原来是抱了这种心思。” 所有人都看好了她。 小岛抿了抿嘴,有些气愤地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抱了接近菡瑾就能和迹部学长亲密接触的想法,才会一直缠着菡瑾的?我就知道,菡瑾又不是名人,黏着她有什么好处!原来你是这个想法!你真是太可恶了,菡瑾跟你虽然是同桌,但是之前根本就不熟,现在倒好,看见她有利用价值了,就装出和她很要好的样子,你真是……” 中午的餐厅,是除全校大会之外,人聚集最多的地方。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全部被小岛纯子的大嗓门吸引了过来。 今儿个的话题很是有趣,涉及到了冰帝最受欢迎的人,迹部景吾。 双方当事人也很有趣。 一个是昨天才来的立海大交流生,真田透同学在昨天的学生大会上一露脸,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长得漂亮还亲切有礼,能做上交流生,成绩肯定也是数一数二的,有才有貌的女孩,在男生堆里自然比较吃香。 至于另一个嘛,就更让人觉得有意思了,是从入学开始就大事小事不断的柳菡瑾。一进学校就因为和忍足、迹部暧昧不清,传出了绯闻。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对她和这两个人的关系议论纷纷。柳菡瑾在学校里一向比较低调,除了成绩好、长得算是漂亮之外,确实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不过,脾气好倒是出了名的。要不是上次餐厅的那起意外,根本没人会知道她是柳家的人,而且据说还是柳家现任当家默认的继承人。虽然那件事最后也有些不了了之,当时餐厅里惩罚那两个冒犯的人的时候,这位柳家大小姐可是气势惊人。至于有人后来评判手段不过狠,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后援团的两位团长,此时也刚好在餐厅吃饭。冰帝后援团的管理比较严格,碰上这种很明显是因为王子而起得冲突,一般她们都是会直接干涉的。 风色纸鸢放下筷子,就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藤原夏海按住了肩膀,被按回了座位上。 “她们……夏海,这事要是不管,闹成上次那样可就不好了……”风色有些着急,“上次迹部和忍足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再说,这事餐厅,她们老这样,以后形成了风气,可就……” 藤原不紧不慢地拿起筷子,夹着菜,镇定地说:“不急,我们先看着!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 “可是……”风色还是有些犹豫。 藤原用没抓着筷子的左手指了指马蚤乱的源头:“你也要看看的,这次这两个人,能像上次那样闹起来吗?” “你是说……”风色有些了然了,“真田透看起来是不像那种会撒泼的人。” 藤原微笑着点头:“这位真田小姐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我可是听说,她昨天在学生会等了半天,就是为了等迹部。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向迹部示好,你看见今天有谁去为难她了吗?” 风色摇头。 “真田家的势力摆在那里,这位真田小姐……该说她是聪明呢还是什么呢?”藤原夏海用手支起下巴,“我们冰帝可不是立海大。”虽然很多人家世是比不上真田家,可也不见得会对这些大家族的秘辛一无所知。 真田透的脸上有些尴尬,一会会功夫,又恢复了常态。小岛纯子也就是嗓门比一般人大,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对付起来其实不是难事。现在的关键是柳菡瑾。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菡瑾坐的地方,发现她只是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两个人的目光对上时,真田透连忙调开了视线。 她摸不清柳菡瑾的想法,现在的境况也不允许她在那里细细思考柳菡瑾的立场,眼前可是有一个小麻烦让她不得不处理呢! 真田透泪眼婆娑地看向小岛纯子,样子愈发可怜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7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7部分阅读 ,自责地说:“小岛同学,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我只是……我只是昨天看见迹部君拉着菡瑾的手,今天才会这么问的……我以为只有男女朋友才会手拉手的……刚刚菡瑾说不是,我知道是误会了,所以才道歉的……想不到你会这么说我……” “你……真田透……”小岛纯子咬牙。 这个女人真是会装,道歉?道歉用得着搞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吗?当她是傻子不知道吗?她说那种话,摆明了是想让大家因为迹部的关系,对菡瑾产生敌意。真不知道她们是哪里惹到她了,动不动就出现坏人心情,还非要缠着她们。 她就想不通了,如果不喜欢她们,讨厌他们,不是只要当做没看见或者疏远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坚持和她们待在一块,时不时弄点事情出来,让大家看笑话,还搞得双方心里都不好受。 谁能告诉她,这个真田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为什么她完全没办法弄清楚她想要干什么,她的行为方式也太异于常人了吧? 菡瑾讨厌周围的人那种看戏的表情,真田家和柳家同是神奈川的大家族,现在两家的小姐起了冲突,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虽然观望是无可厚非,可是那种赤|裸裸不加掩饰的眼神,还是让身为当事人的她很不舒服。把人家的不幸当成是自己的乐趣吗?还真有上流社会里人情冷漠的特质。 菡瑾收回视线,拉了拉旁边被真田透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纯子,待纯子低下头看她时,她朝她笑了笑,说:“纯子,你先坐下来。” “菡瑾,你看她……”小岛纯子还是很激动,连看都懒得看真田透一眼。 菡瑾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要担心,我心里有数。” 看着菡瑾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表情淡淡地,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生气。 真田透向前一步,有些紧张地说:“菡瑾,你不要误会我,我真的不知道迹部不是你男朋友……你之前没跟我说过,刚刚你突然说他不是你男朋友,我才会这么大反应的……” 菡瑾抚平校服裙子上坐下来时起得褶皱,抬起头,朝着真田透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声音似水一般的柔:“真田同学,谁告诉你迹部不是我男朋友的?我可不记得我这么说过啊。” 周围的人群嘈杂起来。 真田透愣住了,千想万想,没想到 柳菡瑾会如此坦白地承认。 心里嗤笑她的冲动,真田透重新又恢复了笑容:“菡瑾,我刚刚问你的时候,你不是否认了吗?害得我以为我搞错了……” “我有否认过吗?”菡瑾依然一派淡然地看着她,满脸笑意,“我刚刚只是问你,你为什么会认为迹部会和我一起吃饭而已吧?” “这个嘛,”真田透弄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只是照着原本的想法,慢慢地说了下去,“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在一起吃饭是很正常的吧!” 菡瑾加大了脸上的笑容:“谁又告诉你,迹部他是我男朋友了?” “菡瑾,你是什么意思?”真田透有些怒了,一会儿是,一会儿又不是,这不是摆明了在耍她吗? “没什么意思,”菡瑾把脸上的笑容撤了下来,懒懒地说,“只是想提醒你,我从头到尾似乎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迹部是不是我男朋友的事情。” “那你就不能一下子说清楚吗?”真田透对自己被绕进了菡瑾的文字游戏里这件事颇有微词,众目睽睽之下,出这种糗,实在是太难看了。 “真田同学!”菡瑾拔高了声音,冷漠的口气和刚才笑盈盈地样子天差地别,真田透没注意,突然听见时,被吓了一跳。 菡瑾挑眉:“真田同学,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无论迹部是不是我男朋友,都与你无关。你似乎没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我和迹部的关系。这是我和迹部的私事,说或不说,都是我们的自由。你从立海大远道而来,我作为冰帝的学生,也算是东道主,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招呼你,不过,你也不要忘记了,这些,都是建立在作为客人的你,能够尊重我这个主人的基础上。” “菡瑾,我……”真田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菡瑾斜了她一眼,待凌厉的眼神成功让她闭嘴之后,才又说道:“真田同学也不需要这么亲热的叫我的名字,如果你是说一些‘我们是好朋友,我只是关心朋友’之类的话,那么,我只能说,真是不好意思了。请原谅我的健忘。因为在我的记忆中,似乎真田同学您跟我的交集,还没有到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地步。” 真田透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瞪着自己的鞋尖,不说话,站在那里。 菡瑾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很没有意思,回过头,对纯子说:“纯子,我们走吧!出去吃。” 纯子被这么一搅和,早没有了食欲,被这么多人盯着,她也咽不下东西。她站起身,点了点头:“嗯。” 风色看着柳菡瑾和小岛纯子并排走出了餐厅,调回视线,对旁边的藤原说:“夏海,看来我们知道的也全是事实啊,柳菡瑾,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那看要对谁了,”藤原跟着收回视线,“我就说这个真田同学不简单了,居然可以把柳菡瑾这样的人逼到这个份上。还真应了那句话,看起来脾气越好的人,发起脾气来越恐怖啊!” “无论怎么说,”风色往站在那里依然一动不动地真田透看了一眼,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原本还在围观的人已经在各干各的事了,冰帝的学生,可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只要看清最自己最有利的情势即可,捧高踩低之类的事,他们可不会随意干,“今天这场角逐,胜的还是柳菡瑾。” “是啊,胜的真是漂亮,”藤原抬起头,笑得颇有深意,“柳菡瑾,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呢!” 周三下午是冰帝统一的社团活动时间,这就意味着,又没有课了。 菡瑾中午刚和真田透撕破了脸,现在看见她就腻味,加上昨天晚上一夜未归,今天就想早点回去。 打了个电话给田中叔叔之后,菡瑾跟老师请了假。 请假的时候,老师的表情很奇怪,欲言又止,想来是听说了中午她和真田透的冲突。不过,既然老师不说出口,那么,她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大家都持观望态度,是拿捏不准这件事的性质,到底是单纯地两个女孩子之间不和,还是柳家和真田家出了什么问题。 菡瑾最好这些人一直观望下去,假心假意的关心,有时候可是比看戏更让人心寒。 回家时,等在门口的却不是早川奶奶,换成了早川爷爷。 “小瑾回来啦!” “啊,是的,早川爷爷。” 虽然心里有疑问,还是没有马上问出来,等到了屋子里,放下肉书屋,几圈兜下来,还是没看见早川奶奶的影子,菡瑾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照理说,回老家的话,不是差不多应该要回来了吗?之前早川奶奶回老家,最多就是留宿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会赶回来。 菡瑾在后院见到了爷爷,那个时侯,他正对着“怦怦”作响的竹笕发呆。 “爷爷……”菡瑾躬身行礼。 老爷子回过神,问道:“小瑾是在找你早川奶奶吧!” “嗯……”菡瑾迅速地抬起头,“不是说回老家吗?以往这个时候,可是早就回来的了。” “小瑾,”老人摸了摸孙女的脑袋,眼睛里闪过有些说不清的光芒,“你早川奶奶她……没有回老家,爷爷昨天骗了你!” 菡瑾眨了眨眼睛:“那她……现在在哪里……” “医院,”老人神色凝重,握着拐杖的手,又紧了紧,“昨天,你父亲跟疯了一样冲了进来,秀子去开门,被他推倒了,磕在地上,头破了。” 菡瑾默然,半晌,才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留院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哦,”菡瑾点头,“那就好。” 祖孙两个站在一起很久,谁也没说话。 有些事情,说不说破,都是一样的。 菡瑾想起自己今天的医学功课没有完成时,忙向爷爷道别:“爷爷,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书房了。” “嗯,去吧。” 菡瑾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又听见爷爷在叫她名字,声音很轻,如果不是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嗯?”菡瑾奇怪地回头。 “你父亲他……”阳光下,老人的一头银发显得尤为刺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爷爷的白发,已经越来越多了。 菡瑾眯起来眼睛:“父亲他怎么了?” “肇事逃逸,他到警察局去了。”老人干巴巴地回答道。 肇事逃逸吗?菡瑾想到了这几天不断播放的新闻,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无力感。取代了茗雅的,想不到竟然还是那家人。这个世上的巧合,真的是太多了。 菡瑾伸出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她讷讷地问道:“这样……现在这个时候去……还算是自首吗?” “算是吧!”老人顿了顿,“对方是宫本财团,当时你父亲他的车子损毁很严重,逃跑的时候,一路被监控摄像头照到了,嗯,也算是给我留了这张老脸了,宫本那个老头,找到证据的第一时间,先把它送了过来,我才能有时间把你父亲送进去。” 菡瑾觉得心口处凉凉的,说不出的感觉。不难过,也不伤心,就像是跟看到或是听到陌生人被抓一样,感觉稀疏平常。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放下手,转过身,准备离开。 嘴巴里涩涩的,她又觉得,似乎,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 “但愿,”菡瑾仰起头,让微风吹乱自己额前的碎发,“十几年之后,他出来的时候,能重新做人吧!这样的结果,也很好呢!他做了这么多错事,也该付出代价了。” 老人没吱声。 菡瑾低下头,问了爷爷最后一个问题:“爷爷,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去的吗?” 老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的。他昨天冲进来,告诉我,他想去自首。来见我最后一面,只是希望我能帮他照顾莲二。昨天那个电话,也是他让我打的,他不想让你看见他那狼狈的样子……” “是吗?”菡瑾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终于……” “嗯,小瑾,所以不要去恨他了,”老人叹息着,“到最后,他还算是个父亲。” 菡瑾使劲地点头:“嗯,不恨了……爷爷,我不恨了……” 不恨了,因为,爷爷你是那么努力地在为我编织谎言。 爷爷,我了解他,那可是我的父亲啊,那样一个自私又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好的事情呢? 如果,忘记这一切,是爷爷你希望的,那么,我会忘记的。 所以,爷爷,请放心吧! 这个谎言太美好,我会一直把它维持下去。 谢谢你,爷爷。 番外·浮生(一) 一大早,趁着幸村没起床,真田透专门跑了一趟超市,去买了很多新鲜的鱼回来。 难得精市今天在家,不需要出去打比赛,她打算趁机做点他喜欢吃的东西,让他开心一下。 回到家里时,在客厅没看见幸村的人影。 她觉得很奇怪,平常这个时候,幸村要是在家,肯定已经起来了,坐在客厅看报纸。今天都快9点多了,楼下居然找不到他的人。 她放下手里的菜,洗干净手,决定去敲幸村的房门。 幸村从一年前开始,就不和她睡在一间房里了。 他打比赛,从了外飞回来,一般都是深夜了,出入都不方便。 而她自己,也实在是不想住在摆设成那样的屋子里。平时幸村在家还好,若是家里没了人,一到晚上,她就觉得阴森森的。 “叩叩——”她敲响了房门,轻声询问道:“精市,精市,你在里面吗?” 屋子里先是一阵“乒乒乓乓”地杂声,过了大概5分钟左右,门才被打开。 若不是之前的那阵诡异的声响,她都要以为里面没人,然后走开了。 幸村的手握着门把手,身上的衬衫和西服裤子都乱糟糟的,蹙着眉,斜倚在门上,脸上表情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房间里涌出一股呛鼻的酒味。 真田透视线直直地定在幸村的脸上,坚决不让自己分心瞟到他身后的房间,她一脸温柔地看着幸村:“精市,我没在客厅看见你,就想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起床了。” “啊……”幸村的手抚上额头,一边痛苦地摇头,一边问道,“几点了?” “差不多要9点了。”真田透被一阵阵的酒味熏得胃里有些翻腾,“你要起来了吗?” 幸村揉着自己泛疼地太阳|岤,含糊地应着:“嗯,9点了,就起来了。” 真田透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的,幸村冷不丁地离开了房门口,径自往里面去,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 原本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脸上的真田透,眼睛一下子失去了焦点,房间里的摆设映入她的眼帘。 她先是被房门正对面的那飘飘荡荡的白色蕾丝窗帘吓了一大跳。她不喜欢白色,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是淡蓝色或者浅绿色的,当然,这间精市自己布置的房间除外。乍见白色,还是轻飘飘的蕾丝窗帘,她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间房间,是幸村自己布置的,他特意选了这间和以前那栋房子主卧室一样大的房间,把它弄成了那个家的样子。 理智告诉她,眼睛不能再乱瞟了,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眼珠子却不受控制地往房间里看,准确地说,是往房间的墙上看。 墙上,是柳菡瑾的照片,她的婚纱照,是幸村在她死后,专门放大了挂上去的。 照片上的柳菡瑾,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她,身上披着洁白的婚纱,温婉地笑着,眼睛深情地看着一个方向,眸光流转之间,尽是风情无限。 这是一张有魔法的照片,不管看几次,她都会被深深地吸引住。或者说,被完全地迷住。 实在是太漂亮了,真的好漂亮,尤其是照片中人的眼睛,就像真人的一样,轻轻一转,嘴角绽开了一抹弧度,看向她的方向,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一样。 轻轻一转?看着她?她记得,柳菡瑾这张照片,一直是看向窗户方向的!怎么会…… “啊——” 她抱着自己的头,蹲下身子,尖叫起来。 幸村被吓了一大跳,正在翻找手机的手一顿,直起身子,看向真田透。 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眼睛却直直地瞪着菡瑾照片的方向,一动不动,里面充满了恐惧。 幸村几步冲了出去,一把拉住她,把她扶了起来,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真田透感觉到了手上的力量,反抓住幸村的手,结结巴巴地说:“照片、照片……我、我刚刚看见……她、她的眼睛动了……” 幸村猛地转过头,看向照片方向。菡瑾依旧笑吟吟地凝视着同一个地方,整张照片,丝毫没有变化。 他的心里一阵失落,又觉得好笑,这怎么可能呢?如果真的动了,才是有鬼吧!菡瑾都死了要三年多了,若是世上真有鬼,她的鬼魂也应该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在时隔三年之后,才想到要回来呢? “小透,”幸村极力安抚她,“照片还是那样。你看错了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被幸村这么一说,她才回过神来。 在这个科学的社会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她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歉:“额……可能真是我看错了吧!照片怎么可能……” 她一边说着,一边尴尬地看过去,然后,她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她看见了,她又看见了,真的,是真的,菡瑾真的在往他们这边看。 “精市……” “嗯?” “真的在动……” 幸村有些无奈地看着真田透,他弄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真田透见幸村半天没说话,忙抓住了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起话来:“你看啊,你快看啊,真的在动……她在对着我们笑……她一直盯着我们……一边看还一边笑……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幸村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再看向真田透时,眼神有些奇怪,他试图说服她:“小透,照片真的没问题,你太在意它了。是光线问题,反光什么的,你看错……” “不!”真田透喊出了声,打断他,说,“柳菡瑾的眼珠子明明在转,她朝着我们很阴险地在笑,你为什么看不见?这不是我的错觉,这是真的!我认识柳菡瑾这么多年,她笑起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够了!”幸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他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菡瑾已经死了,你还诋毁她的照片。小透,你有些过分了。” 真田透使劲地摇晃着幸村的胳膊,哀嚎起来:“没有,我没有诋毁她!我真的看见了……精市,你一定要相信我……你难道还没发觉吗?这张照片本身就很诡异,上面的菡瑾,就像真人一样,而且越看越觉得漂亮……精市,相信我,它真的有问题……这样,我们把它拿掉好吗?拿掉就不要紧了……” 幸村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他看着真田透的目光,越来越犀利,到最后,等到真田透说完话,他满脸嘲讽,问道:“说完了吗?” 真田透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幸村,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幸村掰开她握着自己的手,推开她,有些冷然地说:“说完了就我说了。如果说,把菡瑾的照片扔掉,就是你今天在这里演这出戏的目的,那么,我很抱歉地告诉你,你失败了。我是绝对不会把照片移走的。还有,小透,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门在她面前,“啪”地一声关上了。 幸村满是怒气的脸,就这么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她撑住墙,两条腿完全使不上劲,险些瘫倒在地上。 真田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等她回过神时,已经不知道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多长时间了。 应该快要到中午了吧?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慢吞吞地往厨房走。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做饭吧。 在菡瑾死之前,或者说,在搬进这栋房子之前,她并不会做菜。 正因为和幸村住到了一起,为了努力做到一个妻子该做的,为了做一个不输给柳菡瑾的妻子,她去学了做菜。 虽然她很用心地学了,但是,手艺还是比不上柳菡瑾。 她不明白,明明她努力得更多,为什么结果会相差这么多。 炒完了几个素菜,她从冰箱里拿出刚刚买回来的鱼,准备开始做烤鱼。 拆开包装,一股鱼腥味扑鼻而来,胃里又不舒服起来,比刚刚在幸村房间门口闻到的那股酒味,更让她难受。 她捂住了嘴巴,强忍住喉咙口的酸意,好一会儿,才把这种恶心的感觉压制住。 她放下手,重新拿起拆到一半的鱼,将它从里面一条条取出来。 这回,腥味更甚。 她捂住了嘴巴,一把拉开了厨房的门,跑了出去。 冲到了洗手间,对着洗漱池呕吐起来。 把早上吃的面包牛奶吐了个精光,她扶着洗手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地自己。 最近,她的胃里常常不舒服,精神也不是太好。 该不会是…… 她惊喜地叫出了声。 推算一下自己上一次那个来的时间,好像确实间隔了要两个多月了…… 那她,肯定是怀孕了! 她高兴地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把这件事告诉幸村。 她兴冲冲地冲出了洗手间,楼梯走到一半时,想起了刚才她和幸村的那段对话。 热情一下子没有了,她犹如被人兜头淋下了一桶冷水一般,整个人都蔫掉了。 是啊,他们刚刚,起了冲突。 精市的样子,很生气,她说出了要把柳菡瑾的照片拿走的话,他现在一定很讨厌她呢! 她现在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会高兴吗?他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脑子里很混乱,她把做菜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从楼梯下来之后,她就又重新坐到了沙发上,开始发呆。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照理说,盼了好久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她现在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就她和幸村现在的状况,要孩子是否正确。 可能是一开始期待的生活太美好了,等真正拥有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和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因为幸村在家的时间很不固定,如果双方不配合,两个人一年到头能够见面的机会,就真的是屈指可数了。之前,柳菡瑾活着的时候,在他们还在热恋的时候,都是幸村配合她,只是现在,却要她做出牺牲了。他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为了拖住他,留住他的心,她只有辞去工作,配合他的一切作息。 每天重复又枯燥的生活,让她活得很压抑。 起床做早餐,然后去买菜,接着做午饭,吃饭,下午看电视,到傍晚时,再做饭,吃饭。 她不知道柳菡瑾是怎么样习惯这种日子的,她真的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尤其是,在幸村现在根本就不怎么搭理她的情况下。 她,完全找不到生活的激|情,也找不到生活的意义。 真田透听见下楼的脚步声,连忙抬起头,正好看见幸村下楼。 她站起身,整个人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迎了上去,讨好道:“精市,你饿不饿?午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这就去……” “不用了,”幸村一边打领带,一边往门口走去,“今天下午我有应酬,午饭来不及吃了。” 真田透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不吃不好吧?你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待会儿会随便吃点东西的,”幸村开始换鞋,“你不用担心了。” “精市……我……”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犹豫着,“我、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幸村抬起头,看着她。 “就是……就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我……我今天问道鱼腥味,吐了很久……我想,我应该是……” 幸村沉默了一会儿:“身体不好吗?可能是吃坏肚子了。我最近都比较忙,没办法陪你去了,你下午自己去医院看一下吧!” 真田透愣了愣,连忙说:“我不是……精市,我觉得我不是吃坏肚子……” “好了,”幸村拿起车钥匙,打开门,“是不是吃坏肚子,让医生看过就知道了。我真的来不及了,先走了。” 真田透对着关上的门,只来得及说一声:“哦!” 接到柳茗雅的电话,知道她在医院之后,真田透连忙赶往那里。 为了节约时间,她没坐地铁。茗雅的电话像催命符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打过来。真田透越来越着急,无奈出租车行进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茗雅又不肯在电话里说她出了什么事,不管她怎么问,都问不出结果来。这样的情况让她心里更加忐忑。 算算时间,上次和茗雅通电话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约莫有大半年时间没有真正见上一面,突然收到她的消息,什么都没说,劈头盖脸就扔下来一句话,让她直接带着钱去医院。任谁都会紧张。 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了震,真田透拿起来一看,又是茗雅打来的。按下接听键,茗雅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喂,你到没?” 可能是等的时间有点长了,茗雅的口气不是很好,真田透耐着性子,回答她:“我碰上堵车了……你再等等,可能要再过一会儿……” “你怎么坐出租车了?”柳茗雅在电话里吼了出来,“你不会坐地铁啊,没事坐什么出租车!” “……”真田透沉默了。 “小透……”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态度不是很好,柳茗雅的声音又软了下来,“我、我……对不起……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情……求求你,快点过来吧!” 真田透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再看看旁边已经完全不动的车子,排成一长列,心里也是火急火燎的。离自己出门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估计还要再堵上一个小时。她皱起眉头,跟电话那头的茗雅解释说:“茗雅,你要是真有急事……要不,先打电话给你柳叔叔或者芸子阿姨……我这边,还要一段时间……” “这件事要是能告诉我爸妈,我就不会打电话给你了。”柳茗雅哀求道,“你尽量加快速度,我等你,半小时……半小时够了吗?” “茗雅……这边真的堵死了……”真田透看向窗外,小心翼翼地提议,“实在是不行,你就通知一下柳莲二学长?他也在神奈川,到医院会快一点。” “我的好小透,你就别开玩笑了,”柳茗雅连哭的心都有了,“哥哥已经有一年多没在家里住过了,上次回家我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再说这件事,我连我爸妈都不敢告诉,更不用说是我哥哥了。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发起火来,就连爸妈都要让他三分。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是……” 不知道是哪辆车领头先开始按的喇叭,没过几分钟,刺耳的声音就连成了一片。 真田透使劲地贴着手机,努力想听清柳茗雅的话,无奈电话里那小小的声音,都被喇叭声盖掉了。 “喂?喂?茗雅……我这边听不清楚……你有什么事情,等我到了再告诉我吧!喂?我先挂了!” 真田透从出租车下来,一抬头,就看见柳茗雅在医院门口走来走去。 待她走近了,才发现茗雅正在抽烟,而她的四周,都是抽剩下的烟蒂,散成了一圈,在一片澄亮的医院门口,显得特别突兀。 半年不见,茗雅的指甲染成了大红色,头发也烫成了□浪卷,脸上化了浓浓一层的妆,在日光下,整张脸更是惨白一片。 要不是茗雅一看见她就伸出手打招呼,她还真没把握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柳茗雅转身时刚好看见真田透从车上下来,立刻扔掉了手上快抽完的烟,酒红色的高跟鞋,重重地压在上面,烟头被踩熄了,她紧走几步,冲到了真田透面前。 “茗雅,你……” 柳茗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几乎是用抢的,劈手夺过了她手上的包,埋头翻找起来。 真田透脸色一僵,心里有些埋怨茗雅的不礼貌行径,某些不怎么好听的话在肚子里转上了几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友情和爱情在很大程度上都有共同点,到最后,当一切都成为过去时,人与人的相交,到底是为了真正纯粹的友谊,守护曾经最纯真的自己,还是单纯地为了维持而维持着。 就像她和茗雅,因为相同的身世和同样讨厌的人,成为最好的朋友。在那段最困难的时光里,她们相互扶持着,一点一点地熬了过来。她心中的黑暗,那个角落,连幸村精市都无法理解,无法触及,但是她却愿意把最真实的自己呈现给茗雅,她知道,只有茗雅不会嫌弃真正的那个她是如何得丑陋。 然后,柳菡瑾死了,一直维系着她们之间关系的纽带,突然被扯断了。 时至今日,与其说是为了今日的友情,不如说是为了守住当初那份相交的情谊。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柳茗雅,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因为是朋友,所以她必须帮助她。 人是一种害怕回忆的动物,当我们陷入回忆,开始拼命地回想着自己的恋人或者朋友的好时,通常都标志着这段情,不管是恋情还是友情,都已经不复初时的美好了。 她扯了扯茗雅的袖子,紧张地看向路人指指点点的动作。茗雅已经差不多把她的包翻了个底朝天了,化妆品什么的,很多都掉到了地上。她透脸皮薄,可经不住这么瞧,连忙阻止道:“茗雅,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要什么东西,我直接拿给你……” 柳茗雅忙里抽空抬起头,手里捏着一沓钱,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我不是让你多带点钱吗?怎么就只有这么点?” “茗雅,我身边就只有这么点现金,你打电话过来……”真田透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下,“我带了信用卡……不过,茗雅,你跟我约在医院……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柳茗雅拂开真田透的手,“我没有生病,只是……” 真田透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抬起手遮住日头,抿了抿嘴,说:“茗雅,既然你没有生病,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你再慢慢说,好吗?” 柳茗雅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了,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真田透的想法。 “茗雅,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真田透在劝着,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饿成这个样子?这几天你有好好吃饭吗?” 柳茗雅拼命地夹着菜,往自己嘴巴里塞,使劲吞咽下嘴里的食物,她拿起旁边的汤灌了好几口,才气喘吁吁地回答真田透:“我忘记我有几天没吃饭了……身上已经没钱了,这几天饿的时候,我就喝水……前几天我妈打电话给我,发现我的手机停机了,才给我重新开通的……要不是这样,我根本就没办法联系你了……” 真田透被吓了一跳,她也就随口一说,想不到事实居然真是这个样子,几天没吃饭了…… “天哪!”真田透不禁喊出了声,“我记得你爸妈每个月都会给你生活费,宫本浩志也会给你钱吧?你这是……这钱也不少,你至于到这种程度吗?” 柳叔叔和芸子阿姨一直很疼自己的女儿,要不茗雅都近30岁的人了,也不会还能拿到父母给的生活费,整日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 大学毕业那会儿,茗雅也找过工作,只不过做得都不是很顺心,半年时间换了好几个地方,到后来,柳叔叔干脆走后门,把她弄进了自己的会计师事务所。可惜的是,茗雅也没在那里待长久。三天两头迟到早退,还跟事务所的同事吵架,柳叔叔只好把自己女儿给炒了。 后来嫁了人,夫家有钱有势,自然又不用为钱仇了。 “别提了,”柳茗雅一口气喝完了汤,嘴巴一撇,不屑道,“还不是我那个不孝的哥哥,现在扒上老头子了,就一脚踹开了爸爸妈妈和我,自己日子过得舒服了。前段时间爸爸事务所资金周转困难,想让他帮个忙,他说除非签好合同,不然就不给钱,死脑筋,把爸爸气得半死……家里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我这个月已经问家里要了5次钱了,每次数目都不小,妈妈偷偷塞钱给我的不算……一个星期前,我打电话回家要钱,刚好是我哥接的,钱没要到,被他骂得半死……至于宫本浩志那家伙,倒是很守信地给我送了支票过来……不过,不够啊……” 真田透不知道该说什么,幸村对茗雅没什么好感,她现在这个身份,也不能随便去掺和柳家的家务事,万一说了什么话,传到了精市或者幸村爷爷的耳朵里,又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事情来了。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避重就轻地问道:“给了你这么多钱,你都把它花在哪里了?一个月给你5次钱,还有芸子阿姨的私房钱,宫本每个月给你的支票也不是小数字……你怎么能全部花光的?” 仔细一算,差不多是每个星期都能拿到钱,再怎么样,到今天也不至于会饿好几天吧? 柳茗雅挥舞的筷子一下子顿住了,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真田透一眼,立刻又垂下眼睑,压低了声音,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就是那样用呗,还能怎么用……反正,用到后来就是不够了……” 认识柳茗雅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性格,真田透自然清楚。碰上这么乖顺的时候,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那么她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了。 消失了半年多,这几个月里总共就联系了几次,见面就是要钱,真田透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严肃起来了,看着茗雅,说:“茗雅,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说,我怎么放心把钱借给你……” 柳茗雅拿着筷子的手抖了抖,她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了,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怀孕了……” 真田透面前的盘子差点被她被打掉,她拉住了柳茗雅的手,几乎是用吼出来的:“你怀孕了你还敢抽烟!你疯了!” “你声音小一点,”柳茗雅提醒她,然后无所谓地耸肩:“反正我也没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这种事没关系了。” 真田透叹了一口气,这还真是想要的得不到,不要的却偏偏有了。她盼了多少年的孩子啊,从柳菡瑾活着开始就想要了,直到现在,才有了音信。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略带着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茗雅,”真田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劝说着,“你要考虑清楚,你和宫本浩志年纪都不小了,虽然现在闹到了分居……要是有这个孩子,宫本夫人她肯定不会再为难你了……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孙子,你不要使小性子了……” 菡瑾死后没多久,茗雅就嫁给了宫本家的次芓宫本浩志。刚开始时,宫本家对她的态度还好,到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越闹越僵,尤其是婆媳关系。宫本夫人几乎是茗雅一见面,就吵个不停。宫本浩志的态度很奇怪,两不相帮,由着她们闹。 去年的时候,两个人莫名其妙就分居了。 柳茗雅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饭,半晌之后,突然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小透,我接下来跟你说的那些话,希望你能保密。” “什、什么……事情……” “小透,你听我说,”茗雅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这个孩子不是宫本浩志的……” “你……说什么?”真田透眼皮眼皮跳了跳,“这件事要是被宫本家知道……你和宫本浩志还没有正式离婚……茗雅,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件事要是被宫本家知道,你会坐牢的……” “这件事没人知道,”柳茗雅别有深意地看着她,“除了我,知道的就是你了。”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真田透被她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哆嗦,含糊地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转移话题:“茗雅,孩子的爸爸……是谁?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吗?” “这个……我还是不告诉你了……你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柳茗雅又开始动筷子了,“他也不知道。所以小透,我跟你说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田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堕胎……是犯法的……” 柳茗雅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正想点,旁边的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有礼貌地说:“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不能抽烟。”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这边。 真田透按住了正欲发作的柳茗雅,忙陪笑道:“对不起,我们知道了,谢谢你提醒。” 等服务生走开了,柳茗雅挣开她,骂道:“你这是干什么?用得着在一个服务生面前扫我面子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周围几桌上的人听见。 “茗雅,算了!”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8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8部分阅读 真田透叹了一口气:“你刚刚不是说,这些现金不够吗?等你吃完了,我们去取钱……” 柳茗雅扔掉手里的筷子,站起身,说:“你早点不说,我们走吧!” 原本真田透是想把卡上的钱转账到茗雅的卡上的,没想到中途茗雅接了一个电话,突然改了主意,一定要她把钱直接取出来,她只要现金。 真田透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偏偏茗雅还是死咬着不肯开口。 一次性取太多现金,时间就这么被耽搁下来了。 茗雅拿着手机,不停地走来走去,真田透问她原因,她只说是烟瘾犯了,但是真田透知道,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等茗雅的手机再叫起来的时候,真田透低着头,装作是在认真填资料的样子,注意力却集中到了茗雅身上。 茗雅脸色变得相当奇怪,声音很低,带着哀求:“小智……你不要急……马上就有钱了……我已经在让小透取钱了……对对,马上就好了……我已经在加快速度了……” 茗雅挂完电话,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见真田透神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真田透在心里有了底,她有八成的把握,肯定这个叫小智的男人,就是茗雅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她有很多话想跟茗雅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一个让勾引有夫之妇,还靠着那个女人吃饭的男人,不用想就知道有多不可靠了。茗雅的这些钱,多半是被这个男人给花掉的。 她知道现在又很多人,喜欢逛夜店、包养牛郎什么的,最后被人骗财骗色,还执迷不悟,想不到,茗雅居然也成了这样。 把钱交给茗雅的时候,真田透还是没忍住,语重心长地对茗雅说:“茗雅,这些钱你不要再乱花了。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还是宫本家的媳妇,不要闹得太厉害了,到时候,宫本家要是知道了,可没人能出来帮你。” 虽然她没有证据,茗雅也从来没有跟她明说过,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柳菡瑾死后茗雅才嫁入宫本家,多多少少是看在柳老爷子的面子上,说得更明白一些,其实是看在茗雅的继承权的面子上。算算时间,后来茗雅和宫本家关系恶化,也刚好是在柳老爷子明确表示柳家的继承权不会直接交给自己的儿子之后。 茗雅随便地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拿着钱,敷衍了她几句之后,就神色匆匆地走了。 真田透只得无奈地摇头,想起茗雅肚子里的孩子,心里不由得慌了起来。 孩子……她要不要也去医院看一下……至少先证实一下,自己怀孕的事…… 在医院折腾了半天,一会儿检查这个,一会儿检查那个。 别人都有丈夫或男朋友陪着,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好不容易等到了护士叫她的名字,她重新振作起来,前脚才踏进门,还没在凳子上坐稳,医生就给她判了死刑。 “真田小姐,你只是普通的肠胃炎,并没有怀孕。” 真田透愣了半天,才消化了这句话。 她努力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向医生点头致谢。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医生,看见自己的病患那满脸苦涩的样子,不由得看向资料上的年龄一栏。 已经29岁了么? 她叹了一口气,29岁了,难怪会着急了。 只不过…… 女医生看着手上的片子,迟疑了很久,最后在真田透出去之前,才把话说了出来。 “你之前出过车祸吗?” 真田透诧异地点头。 “果然……”医生顿了顿,“作为一个医生,我不鼓励你生孩子。” “为什么?” “你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应该是在车祸的时候,芓宫受过伤,怀孕的几率很低……” 真田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急忙问道:“低到多少?” “反正不是很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将来能怀孕,孩子也不一定能生下来。如果生下来……总之,对母体和胎儿都不是很好……” 真田透脚步虚浮地走在路上。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从医院出来的。 这是报应吗? 她间接害死了柳菡瑾和她的孩子,所以,这是报应…… 真田透突然想起了墙上的那张照片,打了个寒颤。 抬起头,露天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闻。 耳朵里不时地听见一些诸如“山本智”、“贩毒”、“吸毒”之类的话。 屏幕上一个穿着打扮极似茗雅的身影闪过,一晃就过去了。 她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再播放下一条新闻了。 她苦笑,是错觉吧,茗雅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新闻里呢? 与其关心茗雅,她还不如想想自己,要怎么跟精市说,她的事情…… 混沌(一) 父亲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爷爷不提,菡瑾也乐得轻松,只当做对这件事完全不了解。 早川奶奶在两个星期之后从医院回来了。额头上撞破的地方结痂了,贴着白色的胶布,经常会看着院子里发呆,哀声叹气。虽然有人在场时还是经常笑眯眯的,菡瑾还是感觉到了她不一样的地方。算起来,父亲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伤心的除了爷爷,可能就是她和早川爷爷了。 当一切都过去之后,重新回头去看这些发生的事时,除了叹息,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无论是爷爷对于这个儿子,还是菡瑾对于这个父亲,亦或者是早川奶奶对于自己带大的孩子,所有人都只剩下了无奈。这样的结果,对他,是最好不过的了。 日子还是如常过着。 学校里,关于菡瑾、迹部、忍足三个人的关系,大家当面不说,私下里却都在讨论。幸好,冰帝的学生都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这些事背地里嚼嚼舌根也就算了,还没有哪个人胆子大到冲过来当面置问当事的三个人。 让她比较顺心的倒是真田透,在两个星期前那次餐厅事件之后,突然间消停下来了,乖了不少。当然,这肯定不会是因为她上次教训了她,让她下不了台。真田透的性格她了解,看起来温柔无害,其实骨子里比谁都会算计。怎么说呢,也是她家庭的原因吧,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生活的环境比茗雅更加压抑,更加被动。只是,这不能成为她随意伤害别人的借口。她理解她,但她永远不会原谅她。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真田透要是肯放过她,她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去找她麻烦。 早上,菡瑾刚走进教室,就看见班上几个活跃的女生又凑到了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耳边还能听见“宫本财团”、“转学”、“次子”之类的话。 她脚步一顿,但是没有停住,径直往自己座位走。 从宫本财团的长子被父亲撞伤之后上电视开始,这个家族的名字就开始以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在他们这个圈子流传开来。就像是有魔力一样,才短短半个月,宫本财团已经占据了各类财经报纸的头版头条。 跟柳家迹部家这些百年大家不同,宫本家是新贵家族,一直在了外发迹,之后虽然也曾经把部分事业转移回日本,不过,总体规模还是不能和日本的几大家族相比。 父亲撞伤了人家的儿子,自己倒是进了局子,一了百了了,后续麻烦却留下了不少。 光是应付宫本家,爷爷就忙得晕头转向的。怎么说,父亲都是姓柳的。之前查到真凶之后,宫本家没有马上报警,反而是先把这件事通知了爷爷。这份人情,他们柳家算是欠下了。这两个星期里爷爷出门的次数,加起来比以往三个月的还多。 这个宫本家,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次,柳家算是栽在他们手上了。 菡瑾坐到座位上,也不和旁边的真田透打招呼,只当是没看见。放下肉书屋,拿出了书,在桌上铺开摊平,拿着笔,一边做笔记,一边看了起来。 事到如今,既然全校都知道她们两不和了,再假惺惺地打招呼问好,反倒是矫情了。 这也是她和真田透撕破脸之后的福利之一。再也没有人在她身上乱贴标签了,什么“真田同学的好友”、“真田同学的同桌”,这些古怪又令人心生厌恶的称呼,总算和她说再见了。也没人会觉得,她帮助真田透是理所当然的了。 真田透在学校里依然混得如鱼得水,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至于有没有被迹部的疯狂爱慕者修理过,就没人知道了。不过,敢公开跟真田家叫板的,冰帝应该还没几个吧?大家都明白利益至上的道理,这种时候,为了一些小事得罪人,那就不太好了。真田透在真田家再不受宠,那也是他们家自己的事情,冰帝的大家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是绝对不会心存侥幸的。 菡瑾那次是意外。她在学校里低调惯了,加之那两个也是没眼力的,才搞出了这么一桩案子。 “柳同学……”旁边真田透的声音传了过来。 自从上次菡瑾在餐厅和她吵起来,说了那句“真田同学不要那么亲密地叫我名字”之后,她还真的改过来了。在同学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一副饱受委屈受尽冤枉但仍然顽强求生的可怜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谁的欺负了。 菡瑾翻过一页纸,头也不抬地问道:“真田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 菡瑾很头疼,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以前的真田透虽然也会演戏,但绝对不会这么夸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冰帝,莫名其妙地针对她,这些都已经是不能用诡异来形容的了。 如果说是因为小学二年级时,她曾经和她吵过架,在幸村的事情上表现得不够淡定,那么,这也过去好几年了,真田透同学,她至于斤斤计较到今天吗?或者说,一个7岁的孩子,能把小时候得罪自己的人,一直记恨到12岁,这绝对是不符合常理的。 但是菡瑾思前想后,除了小学时那短短一年不到的交集,和在宴会上偶然碰到之外,她这一世和真田透毫无瓜葛。如果说,真田透这一世地改变是因为重生的她,这未免也太牵强了。 关键问题还是在真田透自己啊,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真田透不把她的冷漠当做一回事,事实上,这两个多星期,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在使劲找话题跟菡瑾说话,内容也一改之前的“我们是好朋友”,变成了一些颇有深意地试探和打击。 “柳同学,听说茗雅的案子,就要开庭了。”她一脸惆怅,“哎……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妹妹,你还真狠心啊!” “啊,”菡瑾在笔记本上添上了一个注意事项,不紧不慢地说,“作为茗雅好朋友的真田同学,她被关起来之后,不是也没去看过她吗?” 所以,大家彼此彼此啦。 “我是因为……”菡瑾一下戳中了真田透的软肋,她说话的声音一顿,狡辩道,“这可不能混为一谈,我虽然是茗雅的朋友,但毕竟只是朋友,是外人,比起把自家妹妹送进警察局的家人,还是差远了。” 菡瑾晃动了一下手里的笔,口气依旧是淡淡的,丝毫不见生气的迹象:“原来真田同学知道你是外人。这是柳家的家务事,抱歉,我没有到处宣传自家家事的嗜好。” 真田透正要说什么,被抱着一沓书踏进教室的老师给打断了。 老师笑盈盈地跟大家问好,开始了今天的晨会。 她和真田透早上的互动,已经成为了如晨会一般地存在,雷打不动。 菡瑾依然想不清楚,她到底在执着什么。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样的真田透,让她完全没有了与之对战的欲望。 菡瑾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老师说话,慢慢地,思绪又飘远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班上已经闹哄哄的了。 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往前面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老师旁边多了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金色的头发,天使般的笑容,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那一瞬间,菡瑾突然想到了童话里的王子。 是转学生吗?这学期都快结束了,居然还有转学生。 班上同学的说话声越来越大,老师不得不提高了声音说话:“大家安静一下,这是我们班今天转过来的新同学。”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个漂亮的男孩子身上。 老师见教室里安静下来了,才转过头,朝身边的人说:“宫本同学,请把你的名字写到黑板上,再自我介绍一下!” 菡瑾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表情却没有变。 她的眼角瞥见真田透正在看她,脸上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黑板前的男生笑着点了点头,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之后,又转过身,面朝着大家,说:“大家好,我是宫本浩志,很荣幸能够和大家成为同学。” 菡瑾瞪着黑板上那几个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来,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是巧合吗?最近的巧合可真多啊。 先是真田透同学在一年级这么多班中,转到了她的班上,成了她的同桌。 再来就是这位宫本浩志同学……没错,就是宫本家的人,似乎是宫本家的次子吧,算是她家的债主呢,居然也到了他们班上。 班上的同学,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开始鼓掌,渐渐地,掌声越来越大。 菡瑾为了不引起人注意,也作势拍了几下手,顺便瞪了一眼旁边的“关心”他人的真田同学。 真田同学此时十分高兴,不忘提醒她:“呐,菡瑾,这个宫本浩志……该不会是你爸爸……那个宫本家的吧?” “宫本同学,你就坐在……”老师的视线在教室里搜寻了一圈,给他安排座位。 “对不起,老师,我能自己选座位吗?”宫本浩志彬彬有礼地打断了她。笑眯眯的样子,让人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明明是一个很突兀地要求,从宫本浩志的嘴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却好像再自然不过。老师愣了愣,又笑着应允:“好的,那宫本同学你想坐哪里呢?” 宫本浩志嘴角弯了起来,朝着老师鞠了个躬,说:“谢谢。” 他拿着肉书屋,往前面走,慢慢地穿过一张张桌子。 菡瑾看着他离自己和真田透的桌子越来越近,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 果然,在班上几十个人的注视下,他在她们桌旁停了下来。 “请问,”宫本浩志笑得很温柔,“我可以和这位同学坐一起吗?” 菡瑾闭了闭眼睛,从桌子里拿出肉书屋,收拾桌上的东西,朝着宫本浩志点头道:“可以,你等一下,我收拾一下,你就可以坐这里了。” 宫本浩志笑容僵了一僵,马上又恢复过来,用一种很是失望的口气说:“这位同学,我觉得你是误会了,其实,我是想跟你坐一起。你这是……不愿意做我的同桌吗?” 很多时候,美少年的影响力都令人不得不折服,像迹部,像忍足,在冰帝都拥有自己的后援团。 当然,今天这个宫本浩志也不差。才短短十几分钟,就收服了班上所有的女生。 最近一段时间,菡瑾自问和班上的同学还处得不错。没想到这个宫本浩志一来,说了几句话,就又把她变成了全民公敌。 “怎么会呢?”菡瑾扯了扯嘴角,略显僵硬地说道,“如果能帮助新同学,我自然是愿意的。刚才,我只是以为你想坐我这个座位而已。” 看着宫本浩志找到了理想的座位,老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么,真田同学,你就先坐到那边那个空位去吧。” 柳菡瑾和真田透这两个人的搭配,她已经后悔很久了。真田透是立海大过来的交换生,当时要求和柳菡瑾坐一起,她听说她们以前是同桌,也就没多想,没征求柳菡瑾的意思,就把她们安排在了一起。谁想到,两个人在第一天就闹翻了。她这个做老师的,神奈川两大家族哪家都得罪不起,也不能平白无故换座位,也就只能对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今天宫本浩志的要求,反而是解决了她心头的一件事。 真田透站起来,瞪了菡瑾一眼,很不情愿地把座位让给了宫本浩志。 菡瑾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又不是她要赶她走的,比起宫本浩志,她还真的更愿意和她做一块儿。 这个宫本家的二少爷,可不是什么好人啊,至少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无害。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宫本浩志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晨会也结束了。 接下来是数学课。 菡瑾从书桌里抽出课本,还没来得及翻开书本,旁边的宫本浩志就凑了过来,笑着跟她说:“你好,我是宫本浩志,我可以知道同学你的名字吗?” “宫本同学太客气了,”菡瑾偏过头,尽量和他拉开距离,忽略掉旁边那些杀人的眼神,跟着打太极,“我是柳菡瑾,很高兴认识你。” 菡瑾知道宫本家,宫本家也不可能不清楚柳家的情况。 接二连三的事情,要不是宫本家的大少爷还躺在医院里,菡瑾都要以为这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了。 从头到尾,宫本浩志都在和菡瑾聊一些不着边的事,完全没有提到宫本家和柳家的恩怨。 菡瑾自然不会傻到送上门,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还是会一点的。 整整一个上午,菡瑾的耳朵都充斥着各种各样关于宫本浩志的话题,时不时还收到一些嫉妒的眼神。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时间,今天,她不等纯子来找她,就冲出了教室。 在纯子的教室门口转悠了好几圈,没等到纯子,倒是等来了迹部景吾的电话。 手机在手里不停地振动着,基于这位大少爷打电话次次都是教训人的前科,菡瑾这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才敢按下通话键。 “喂,迹部,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本大爷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迹部的口气不是很和善,菡瑾在这头拿着手机,都能听出隐隐的火气。 她站在原地自我反省起来,可是怎么想都理不出头绪。昨天晚上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还有说有笑的,今天中午他怎么就又发火了。才过了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而已,他们这段时间没见过面也没说过话,照道理她不可能得罪他啊! “当然不是,”菡瑾连忙否认,这个时候,再被大少爷扣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帽子,指不定下次有求于他的时候,他又要给她什么脸色看了,“迹部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而已。” “啊嗯,你现在在哪里?”迹部避开了刚才的问题,单刀直入,问道。 菡瑾抬起头,刚好看见了教室里朝着她使劲挥手的纯子,用口型跟她说“再等一会儿”。 “我在纯子教室门口,等她一块吃饭,”菡瑾伸出没有拿手机的手,朝着纯子挥了挥手,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走。” 迹部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才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今天有什么事要告诉本大爷?” 菡瑾愣了愣,歪过头想了想:“没什么事啊……嗯,今天最大的事就是我换了同桌……真田同学被换走了,换了个新转学过来的男生……感觉很奇怪……啊,迹部,不好意思,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事来了……不过,我真的没什么事要跟你说……” 迹部拿着手机,靠在门边上,听见菡瑾说完这些话,嘴角不由得勾了起来。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转头看向网球场上正疲惫地应付着向日岳人的忍足,轻笑一声,对着电话那头还在咋咋呼呼地某人,难得温柔地说:“啊,既然你没事要跟本大爷说,那本大爷就去训练了。” “啊,那待会儿见……”菡瑾还没来得及说完,手机里就传来了“嘟嘟”地提示音,告诉她,对方已经切断电话了。 菡瑾有些郁闷地放下手机。 这个迹部景吾,最近越来越奇怪了,像这样说话说到一半,莫名其妙挂断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都搞不明白,他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问一句“你有没有事要说”,然后就没音了,这不是存心在逗她玩吗? 而且,菡瑾瞪着手机,突然间有了一种想要冲着迹部吼上一两声的冲动。 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居然告诉她,他现在要去训练,这种借口也太差劲了。他不用吃饭了吗?还是说,他们网球社的作息时间有异于一般人,专挑烈日当头的午休时间训练。 不管是哪一种,迹部景吾,你都很无聊啊。专程打电话,跟她说话,是为了让她心里不舒服吗?那你还真是成功了。 迹部在更衣室换完衣服,准备出去时,刚好在门口碰到了向日和忍足。 向日没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涌,见到自家部长,连忙收敛了对着忍足时那副耍赖的样子,很礼貌地打招呼:“迹部,你好。” 忍足挑了挑眉,没说话。 前一段时间,也就是两星期前菡瑾和他一起寄住在迹部家那次,可能真是那天被他的话气到了,迹部在网球社发了好大一通火,把网球社里这几个爱闹事的家伙修理得半死。后果就是过去了十几天了,向日看见迹部,还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说错话再挨罚。 虽然这些事他忍足侑士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但是要说愧疚感什么的,他还真的没有。 嘛,在很大程度上来说,迹部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 “嗯,”迹部看着忍足,眼睛眨也没眨,也没往向日这边看一眼,只是敷衍道,“你去换衣服吧!” 向日瞅瞅忍足,看看迹部,总觉得这两个人最近一靠近,气场就很诡异,但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就站在那里,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直接走又不情愿,犹豫不决。 迹部半天没看见向日走开,这才把视线从忍足身上移走。 他皱起眉,问道:“啊嗯,你有事?” 向日被他瞪得整个人一凛,立刻立正站直,摇手摆头:“没有没有……我没事……没事了……” 他后退几步,又发现方向错了,连忙又往前跑了几步,和迹部擦肩而过,冲出了好几步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又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我……我去换衣服了……侑、侑士,你也快一点……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等你一起吃午饭……我、我先走了……” 忍足忍住笑,看着向日冲进了更衣室,一晃人就不见了。 迹部冷哼一声:“向日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华丽了。” “与其说向日不华丽,”忍足推了推眼镜,“应该说是迹部你把他逼得太紧了吧?” 迹部看向他,冷着声音说:“你有意见?” “意见什么是谈不上啦,”忍足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只不过,觉得迹部你的脾气真的很差呢!菡瑾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 “又要什么?”迹部问得有些急,话出了口,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本来倒没什么,这话一说,就像是矮了忍足一茬了。他放松了语调,眼角瞥向忍足,故作高傲地说:“菡瑾才不会像你这么不华丽。” “呐,迹部,我可是说真的呢,”忍足笑得恶劣起来,里头带着看好戏的成分,“你知道菡瑾之前为什么讨厌你吗?就是因为你老是对她发脾气。” 迹部瞪着他。 忍足拍了拍他的肩膀:“啊嘞啊嘞,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所以说,迹部你要努力啊,本来就比我差了一大截,要是再减几次分,你可就要输掉了哦!” 迹部打掉他的手,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离得有些距离了,忍足耸了耸肩,摇着头,笑着朝更衣室里走。 迹部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忍足,你真是太不华丽了。哼,今天菡瑾换了一个新同桌,她告诉你了吗?” 忍足这下子是彻底错愕了,他忙不迭地转头,只看见迹部的一个背影。 向日换好了衣服从里面出来,看见忍足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以为他是被迹部骂了,走过去正想安慰他:“侑士……” 忍足回过头,盯着向日半晌,突然大笑起来:“哈哈……” “侑士……”忍足笑得直不起身了,向日被吓了一跳,嘴里咕哝着,“迹部可真厉害,居然可以把人都弄得精神失常……” 菡瑾在学校里跟宫本过招,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宫本总是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她,单单为了应付这位王子殿下,她就累得够呛。 整个下午她在心里不知道叹了多少气,头一次感觉到真田透的好来,至少真田透做她同桌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种被折磨得半死的感觉。 这个宫本浩志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拖着她讲话还不算,连看书的时间都不肯给她。 偏偏人家又是新同学,还是刚刚从了外学校转学过来的新同学,加上柳家欠的人情,她如果不笑脸相迎,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总之,这一天真是过得痛苦异常啊。 晚上回到家里,正想好好休息,却被告知,今天宫本家请客,单独宴请她和爷爷。 菡瑾脚下一软,差点就当场晕过去了。 她揉了揉一天下来笑得发酸的脸,不情不愿地跟爷爷抱怨:“爷爷,怎么会想到单独请我们的?说起来,就算是请客,也是我们家请他们吧,毕竟他家太子爷还在医院躺着的。都要两个星期了,这有事没事就请客,也太……” 老爷子看着脸鼓得跟包子一样的孙女,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傻孩子,宫本家就是料准了我们柳家有错在先,知道他们只要不是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们都不会拒绝,才三番两次找上我们啊!他们想在日本站稳脚,和我们柳家搞好关系,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吧?” “真是的,之前都是爷爷一个人去的。好好的,怎么就换花样了,变成了什么‘单独邀请’,这下好了,我不去都不行了……”菡瑾嘴巴瘪了瘪,孩子气地埋怨宫本家的不是,“竟然还指名道姓要我去,真让人不舒服。” “小瑾说这话就有点过分了,”爷爷听出这话的前半句有些不对头,“就像你说的,爷爷之前去过很多次了,你就去这么一次,哪里有这么多的牢马蚤,陪爷爷一次,这也不要紧吧?” 菡瑾吐了吐舌头:“今天一天都对着宫本家的那位二少爷,正难受呢,晚上又要见到他了,心里真不是滋味。” “宫本家二少爷?宫本浩志?”爷爷诧异地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就是那个宫本浩志转学到了我们班上,”菡瑾摊手,“一来就要求和我坐同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是故意找上我的。” “这样啊!”爷爷重新陷入了思考当中。 宫本家的房子和柳家不一样,是标准的欧式建筑,占地很广,倒是和迹部家有的一拼了。 之前去过迹部家,对这种奢华唯美的建筑早就有了抵制力,菡瑾随意地瞄了一眼宫本大宅,也没放在心上,继续低着头,坐在车子里继续看着窗外的其他景色发呆。 宫本家的大门离住宅有些距离,进了大门,车子只是减慢了速度,并没有停下来,慢悠悠地往里面开。 柳家祖宅是日式建筑,住惯了小院,看到这一大栋别墅,有些不习惯了。 欧式建筑好看归好看,像宫本家这样出个门都要走上好长一段路,要是没有车代步,很不方便出行。 比起这样的设计构造,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自家清净又自在的日式老宅。 车子停下来了,菡瑾的手刚触上没把手,就被身后的爷爷叫住了:“小瑾……” 菡瑾回头,看向他。 “待会儿不管碰上什么事,都不要乱说话,知道吗?”爷爷一脸严肃,却嗤笑着说,“宫本那个老头子,还真会利用机会,算盘打得不错。” 菡瑾本来也没注意这些,爷爷说啥,她就应啥,虽然知道宫本家最近一段时间连着做的几件事肯定都大有文章,但是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听之任之了。 至少到现在为止,宫本家的要求都还在他们能解决的范围内,短时间里应该还发展不出什么来。 菡瑾和爷爷一起下车,脚刚踩到地上,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迎了出来。 菡瑾在心里思索着,应该是在门口等久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老人的五官和宫本浩志颇为相似,花白的头发,笑盈盈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慈善。照这个打扮和年纪推算,应该就是宫本家的那位老爷爷了。 顺着老人来时的方向往前看去,果不其然,菡瑾看见了宫本浩志。 而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跟着点头微笑致意。 两位老人打完招呼,才有空介绍自己的孙子孙女。 柳爷爷笑着说:“这是我孙女,叫柳菡瑾。菡瑾,快叫宫本爷爷。” 菡瑾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宫本爷爷。” 对面的老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不住地叫“好”,转过头,对身后的孙子说:“浩志,过来跟你柳爷爷打声招呼。” 宫本浩志走上前一步,朝着柳老爷子鞠躬问好:“柳爷爷好。” 柳老爷子应了声“好”,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宫本浩志几遍,不得不说,这个孩子长得还是相当出色的。 他问道:“浩志和我们菡瑾是同年的吧?” “嗯,好像是同龄啊!”宫本爷爷恍然大悟地说,“不知道菡瑾在哪所学校上学?” 菡瑾眨了眨眼睛,看向宫本浩志,回答说:“冰帝,我在冰帝学院。” 宫本浩志也在旁边提醒自家爷爷:“爷爷,我今天去了新学校,柳同学是我的同桌。” 宫本爷爷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道:“那真是巧啊!” 菡瑾装作不经意地笑着,抬起头,和自家爷爷交换了一个原来如此的眼神。 如果说之前还不太敢确定的话,那么,现在宫本家这这爷孙两的互动,已经把这件事挑明到了台面上了。 比起太隐晦的要求,确实是这种明目张胆地做法让人更加招架不住,也更加伤脑筋啊。 柳老爷子只能笑着点头附和:“是啊,两个孩子还真是挺有缘的。多多相处,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这种情况,不能算是陷阱,只是变相示好的一种,倘若被示好的人翻脸,就太不识趣了,到时候,双方都不好看了。 “确实如此,”宫本爷爷对身边的孙子说,“浩志,以后要多跟菡瑾说说话,在学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直接去问她,知道吗?” “知道了,爷爷。”宫本浩志在微笑着应声。 宫本爷爷显然对这个现状很满意,笑着把柳家的两个人迎了进去。 说是单独宴请的私人宴会,人却不少,都是宫本家的人,直系旁系什么的,加起来,倒像是一个小型宴会了。 菡瑾跟在爷爷身边,和往常一样,和这些长辈打招呼。 宫本浩志的母亲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是美了人,很明显,宫本浩志的发色是遗传了她的。 菡瑾和宫本夫人接触下来,双方印象都不错,至少菡瑾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熟的人,将来她也不打算跟她有过多的交集,这种程度她觉得很满意,不咸不淡,距离也正好。 至于宫本家算计的那些东西,还有宫本夫人本人是否也如她表现得这般和蔼可亲,这都不在她柳菡瑾的考虑范围内。 从头到尾,宫本浩志都是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柳爷爷被人缠住了,他就在一旁陪着她。 几圈转下来,和以往一样,“朋友”认识了一堆,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大。 怎么说,父亲撞伤的也是宫本家的太子爷,而且肇事逃逸之后,差点害死对方。没道理今天宫本家的这些人,看见他们一点过激的反应也没有,反而说话和动作中表现出的示好意味十足。 就算是为了宫本家未来在日本的发展,不能得罪柳家,这样的表现也有点过了。躺在医院里的是自己的亲人,也是宫本家未来的继承人,没有一点怨气,怎么想都不大现实。要么就是这一家人都太会演戏了,演到这种惟妙惟肖的程度,让她完全探不出一点讯息。不过,后者的可能性不高。 菡瑾手里拿着一杯果汁,看着杯子里橘黄|色的液体,不知不觉就走神了。 宫本浩志说了半天话,不见身边的人有回应,转头看过去,才发现菡瑾手里拿着杯子,没动静了。 他嘴角弯了弯,轻声道:“柳同学,你在听吗?” “啊?”菡瑾手一抖,杯子里的液体差点倒出来,她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看向宫本浩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宫本浩志,总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从白天在学校认识到现在,这种感觉随着接触的深入,越来越强。迄今为止,能给她造成这种恐慌的,只有宫本浩志。 “抱歉,吓到你了。”宫本浩志连忙道歉,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会这么不经吓,轻轻提醒了她一声,却让她反应这么大,“你没事吧?” 菡瑾尴尬地摇头:“没……没事……宫本同学……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你说了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叫我浩志吧,老是宫本同学宫本同学的,听着挺别扭的。”宫本浩志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微笑着建议道。 “啊……宫……浩志……”菡瑾叫得很不习惯,平时大家都是互相称呼姓的,对一个才认识了不到一天的人直接称呼名字,这让她很不舒服,虽然对方的这个要求有点唐突,但是她却没办法拒绝。 “那么……我可以叫你菡瑾吗?” “当然可以。”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菡瑾笑了笑,应允了他的要求。 “宫……浩志,你刚刚是想跟我说什么呢?”菡瑾眨了眨眼睛,问道。经过一系列事情之后,她已经基本上摸清了宫本家的目的,与其再和宫本浩志打太极,互相刺探,在原地打转,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 宫本浩志耸了耸肩,两手一摊,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看菡瑾你似乎有些不怎么喜欢这里的氛围,所以想说,要不要陪你出去转转。” “这样啊……”菡瑾放下手中的杯子,“谢谢,麻烦你了。” 从开始到现在,菡瑾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未露出过任何不满的神情,事实上,她虽然不喜欢这种宴会,却很少在这样的公共场合显露自己的心情。 作为柳家的继承人,她的一言一行都受人关注着,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住把柄。 她自认为,自始至终,她的礼仪完美无缺,这一点她自信着。 所以,说出那些话的宫本浩志,十分值得怀疑。 菡瑾低下头,掩住眼里闪过的精光。 从转学到成为她的同桌,再到现在知道她的喜好,看来,这宫本家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啊! 这么多的巧合,安排得十分突兀,对方的意思也是毫不隐晦,就是为了柳家。 不过,这样的感觉,被人全部掌握在手里的感觉,很差劲啊! 宫本家么? 父亲的债,可不是我和爷爷应该还的。 就算是欠了你们人情,也要有点节制吧?再怎么说,柳家也不是能让你们随意捏的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9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9部分阅读 软柿子。人情什么的,总有还完的一天。 希望不要太过分才好啊! 菡瑾和宫本浩志走在花园里,夜很静。 从大厅里照出的光,投射在院子里,加之是满月,倒不显得暗了。 “菡瑾平时有什么爱好吗?”宫本浩志转过头,看着身边女孩的侧脸问道。 “爱好算不上,”菡瑾感觉到了投注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我很喜欢看书,宫本君呢?” “我也没什么爱好,”宫本浩志偏过视线,“以前在美了上学的时候,打过一段时间网球。” 菡瑾有些意外:“网球吗?嗯,是一种有趣的运动啊,我们学校……” 还不等菡瑾说完话,身后突然窜出了一个稚气的声音。 “喂,你离我哥哥远一点!” 菡瑾错愕地回头,发现她和宫本浩志后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5、6岁的小不点,一头的金发,结合她刚刚说话的内容,菡瑾不难想到她的身份。 不过,她现在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个之前没有出现在宴会厅,此时却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女孩,会用一种很气愤和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她似乎,什么都没做吧? 宫本浩志蹙起了眉,虽然只是几秒钟,之后马上就恢复了一脸笑容的样子,但是还是被眼尖的菡瑾看见了。 他上前几步,蹲下身,视线和这个穿着公主装的小女孩齐平,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骂道:“小惠在乱说什么呢?这是菡瑾姐姐,是我们家的客人,小惠不能这么不礼貌。” 被叫做小惠的小女孩撇了撇嘴,不屑地说:“我知道,就是那个害大哥住院的柳家的人……” “别乱说!”宫本浩志呵斥住了她,回过头,对菡瑾歉意地说,“不要介意,小孩子不懂事……” 菡瑾正想说话,又被小惠给抢白了。 “二哥,我没乱说!”小惠鼓起了腮帮子,“柳家的人都是坏蛋!” “小惠!” “而且,二哥是要听爷爷的话,喜欢这个坏女人吧?不可以,二哥不能和她在一块,要是这样了,千叶姐姐怎么办?” “宫本惠!”宫本浩志发怒了,抬高了声音,朝着小女孩吼出了声。 小惠愣住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拍掉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边叫着“二哥是坏人”一边往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菡瑾知道了不少事情,心里反倒是镇定下来。 她对沉着脸的宫本浩志说:“不要紧吗?你妹妹她好像……往河边跑了……” 宫本浩志想过菡瑾会不屑,会生气,却没想到她会是这副表情,淡淡的,置身事外,就好像刚才,只不过是看了一场和自己无关的戏。 他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跟菡瑾说了一声:“抱歉,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就追着小惠的方向跑掉了。 菡瑾等他走得没影了,才转身离开。 刚才,她注意到了宫本浩志握紧的拳头,如果她不在场,这个小女孩…… 回去的路上,菡瑾一句话也没说,柳爷爷在旁边看着奇怪。 隔了好一会儿,他愈发觉得孙女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忍不住问道:“小瑾,怎么了?” 菡瑾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听见爷爷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睛。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那小瑾先休息一会儿吧,”柳爷爷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物,说,“还有一段路。” “哦。” “爷爷……” “嗯?” “爷爷,柳家和宫本家的事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原以为父亲进了监狱,一切就结束了,没想到,居然会冒出一个宫本家来。 她不想帮父亲还债。不是她自私,只是觉得,为了一个这样的父亲,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得。 柳爷爷沉默半晌,问道:“小瑾……不喜欢他们吗?” “嗯,”菡瑾坐直了身子,面对着爷爷,点了点头,“我不喜欢那个宫本浩志……还有,他们一家人,给我的感觉都很奇怪,明明自己的亲人还躺在医院里,为什么态度……” 菡瑾停顿住了,张了张嘴,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小瑾感觉到了啊……”柳爷爷叹了口气,“宫本家……确实……躺在医院那个虽然是他们家的长子,却只是宫本浩志同父异母的哥哥……” 菡瑾垂下眼睑,闷声说:“爷爷,这件事……要到什么时候……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觉得,我有义务在这里给父亲收拾烂摊子……无论是作为儿子还是作为父亲,他从来都是不合格的。如果是普通的小事还好,太过分的要求,我不能接受。我做得已经够多了,我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再为他劳神了……爷爷也是,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吧,我们从来没有亏欠过父亲,人情什么的,没必要还到这个份上……” “好,我知道了。”柳爷爷的眉头舒展开来,“小瑾放心,爷爷有分寸,和宫本家接触,也不单单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 菡瑾瞪大了眼睛。 柳爷爷微笑着:“他们想打入日本市场,我们柳家为什么不能利用他们在了外开拓市场呢?” 相互利用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忘川(一) 在立海大冰帝交流活动的第三周,冰帝又迎来了新的客人,立海大网球社。 根据学校双方的商议,立海大和冰帝会有一次社团互访,网球社作为两校最强的社团,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 互访的时间定在了周三下午,全校没课的时间。 小岛纯子拉着菡瑾的手,挤在网球社铁丝网门外,看穿着土黄|色运动服的立海大男生们慢慢进入视线。 那一张张记忆里存在过的面孔,重新又变得真实起来。 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伴随着这些稚气的脸,也重新回来了。 隔着很多很多的人,菡瑾看见了柳莲二。 这是父亲被抓之后,她第一次看见他。 柳莲二发现菡瑾在看他,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菡瑾回以微笑。 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才刚跟她打完招呼,就被旁边那个黑色卷发的男生给缠上了。如果她没记错,那个男生好像姓切原,是和她同级的。 柳莲二手里还拿着笔记本,飞快得记录着什么。 菡瑾细心地观察着他的变化,硬要说和之前见面时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稳重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坚毅了。 她知道,他现在和芸姨的日子并不好过。 父亲的会计师事务所一直在亏损,本来就没什么盈利,现在他坐牢了,就更加指望不上了。 茗雅弄伤同学的赔偿,宫本家的赔偿,在花掉那些仅剩的钱之后,爷爷这边,还帮着贴了一些钱。 为了维持生计,芸姨找了好几份工作,柳莲二除了上学,还要回家干一些家务。 幻灭,是成长的开始。 现在的柳莲二,正在一点一点地长大。 菡瑾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希望,在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他能够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畏首畏尾的人,是她最讨厌的了。 柳生比吕士正和旁边那个白头发刺猬头男生在讲话,看见菡瑾时,也不忘微笑致意。 总的来说,立海大里,菡瑾对柳生的印象是最好的。柳生跟她打招呼,她自然会比对柳莲二热情上很多,也笑得真心几分。 可能是她笑得真的有些扎眼了,柳莲二频频朝她这边看,末了,终于确定了她打招呼的对象是柳生。 他转过身,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说话。 小岛纯子把手放在眼睛上方,看了半天之后,对身边的菡瑾说:“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一个人,原来是幸村学长!不是说他现在是立海大的部长吗?怎么没来啊!” 幸村精市这个名字让菡瑾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是少了两个人。” “两个人?”纯子是南湘南毕业的,对立海大网球社的人并不熟悉,认识幸村,也只是因为他名声够响,是她的学长的缘故。 “嗯,还有一个真田弦一郎,”菡瑾慢吞吞地说着,“真田透的堂兄,立海大的副部长。” “耶?”纯子摸了摸鼻子,嘴里嘀咕道,“这立海大真好玩,部长副部长一个是真田透的青梅竹马,另一个是她的兄长,也难怪她到了我们学校还学不会收敛了……原来她比在南湘南时更加舒服了,除了幸村学长,还有一个真田学长保驾了……” 菡瑾看向了路口方向,淡淡地说:“来了。” “什么来了?”纯子被菡瑾嘴里冷不丁冒出的这句话弄糊涂了,顺着菡瑾的视线看过去,“那是……真田透和……幸村学长?旁边那个戴帽子的就是真田透的堂兄?” “是的。” 纯子不屑地撇嘴:“看她那憋屈的样子,终于找到人诉苦了。啧啧,唯恐没人知道她和立海大网球社关系亲密。” 不知道是因为人太多了,还是日头太大了,菡瑾站在人堆里看了一会儿热闹,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拽了拽身边的纯子,说:“我头晕了,先回教室吧!” 忽然感觉周围安静下来。 菡瑾看到纯子一脸呆滞地看着前面,下意识得跟着转过了头。 幸村精市的笑脸和真田弦一郎的黑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菡瑾不去看他们,而是直接转向了他身边的真田透。 真田透往幸村身后缩了缩。 菡瑾了然了,但笑不语。 幸村用一种很是怪异地调调跟她说:“柳学妹,真是感谢你对小透的照顾。” 他把照顾两个字咬得很重,尾音上扬。 菡瑾自然知道这话是褒是贬,她也跟着笑了起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谦虚道:“哪里,帮助同学,是我应该做的。” 幸村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马上又恢复了原样,接着说:“小透在冰帝过得这么开心,还多亏柳学妹的指点。” 菡瑾歪过头,嘴巴上扬45°:“幸村学长太客气了,指点倒是算不上,只是冰帝和立海大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我也只是教她,要不一样的待人处事而已。” 幸村正想再说什么,身后的柳莲二合上了笔记本,提醒道:“幸村,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进去了。” 不等幸村回答,菡瑾就眯起了眼睛:“既然幸村学长有急事,我就不耽误你了,迹部可是很讨厌别人迟到的。叙旧什么的,你可以随时找我。要是幸村学长不尽兴,我乐意专门抽时间跟你慢慢聊。” 幸村精市,之前百般忍让,并不是怕了你。 有些话,说不出口,只因,你不是你,真田透也不是真田透了。 菡瑾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栋很奇怪的房子里。 说奇怪,只是因为这栋房子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但是,这种熟悉感,又让她觉得很莫名其妙。 不是摆设,而是屋子里的气息。 她记得,她从学校回来,感觉头有些晕,晚饭没吃,就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站在这里呢? 这里,好像是谁的家吧…… 她究竟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请问,有人在吗?” 回答她的是屋子里传来的回声。 她眨了眨眼睛,扫了一眼客厅,被挂在墙上的挂历吸引住了。 一种莫名地恐惧瞬间袭上她的心头,她屏住呼吸,慢慢地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是一本很久以后的日历,上面的年份,至少比她的现在生活的年份,晚了整整要十几年。 她盯着那几个阿拉伯数字发呆,想起当年重生时,在父亲家客厅里看见的那本挂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个数字,还是牢牢地刻在她的脑子里。 她摸了摸胸口,曾经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又回来了。 时间,不是重新开始了吗?为什么,她会看见这个十几年之后的日期。 是梦吗?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这感觉,好真实…… “啊——” 楼上传出一声凄厉地尖叫。是女人的声音,在这空房子里,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她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一凛,眼睛控制不住地朝楼梯方向望去。 楼上传来“咚咚咚”地走路声,一会儿,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楼梯口。 慌乱的样子,恐惧的眼神,她看了好久,才发现是真田透。 正确地说,是长大之后的真田透。而且,和她前世记忆中的真田透很像。除了人更加成熟,看起来年纪更加大之外,没有一丝区别。 她站在旁边,好奇地盯了她半天。 真田透从楼上冲下来之后,就坐在地板上,不停地发抖,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菡瑾不能确定这里是哪里,但是看真田透一身的居家服,心里想着可能是真田透的家什么的。 她走了几步,凑近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之前有过一次,她曾经在做梦时回到了自己的前世,听见了真田透和柳茗雅的对话。她就待在她们身边,她们却看不见她,她也碰不到她们。整个人,都虚空着。 她以为,这一次,也会像上次一样,手直接穿过真田透的身体。没想到,这次却碰到了。 真田透的身体,很温暖,比她的手的温度,高出了很多。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又错愕地看向真田透,没想到,视线刚好和真田透对上了。 真田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瞳孔越来越大,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菡瑾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看见真田透惊愕的样子,扯了扯嘴角,习惯性得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叫道:“呐,小透……” 是的,是小透,不是真田同学,这样子的真田透,才是她认识的那个真田透。 真田透突然又大叫起来,声音更加刺耳。 菡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着了,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真田透拼命地往后退着,嘴里不停地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管你是谁,柳菡瑾已经死了,你别想吓唬我……” 菡瑾正想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小透,你在跟谁说话?” 菡瑾怔在了原地,她的耳边,只能听见真田透跌跌撞撞走路和哭喊的声音。 她慢慢抬起头,看见幸村正站在二楼楼梯口。 脑子里乱乱的,完全理不出一丝头绪,她根本不知道,她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是笑着说“好久不见了”,还是冷冷地说“幸村精市,你还记得我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都以为她忘记他长什么样了,直至今天,重新见到他,她才知道,原来这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眼睛酸涩地难受,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刚刚那一瞥时,见到的他的样子。 鸢蓝色的头发,温柔的眉眼,曾经鲜活地停留在她十六岁生命里的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孩子,脸上,也出现了岁月的痕迹。 幸村精市,已经30岁了啊。 “精市,精市,她是怎么进来的……我们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人……你快报警,快报警……” “小透,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柳菡瑾……柳菡瑾已经死了几年了,为什么这个人会长得和她一摸一样……不,长得和她小时候一样……” “小透,你在说什么?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菡瑾吃惊地抬起头,看向幸村。 就在两个人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幸村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他焦灼地打量着整个屋子,眼睛却始终不看向她。 她不死心地朝前走了几步,看见真田透依然一脸恐惧地看着自己,但是,幸村却毫无知觉。 她想叫出声,声音却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眼前越来越亮,幸村精市迷茫的脸,真田透歇斯底里的叫声,慢慢淡去,到最后,变成了一片刺眼的光。 好亮啊! 菡瑾抬起了手臂,挡住刺眼的白光。 当眼睛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光线之后,她才把手臂放下来。 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的白色。 这里是,医院? 菡瑾坐起身,眼睛看向扎在自己手上的针,闪过一丝困惑。 她刚刚……看见幸村精市了…… 她怎么会到医院来的?回来了吗?还是仍然留在那个世界? 她拔下了手上的针头,赤着脚,开始在房间里找可以告诉她现在的日期的东西。 日历,手机,什么都可以,只要告诉她,她到底在哪里。 走得太急了,脚下一滑,她一下子跪倒在床边。 一点一点地抬起头,床尾的病历卡上,赫然写着“柳菡瑾”这个名字,入院日期也映入了她的视线。 菡瑾看着它们,突然大笑起来,后来,越笑越大声,到最后,干脆趴倒在了地上。 眼泪“啪啪”地往下落着,她不知道,这是笑出来的,还是哭出来的。 他看不见她啊,他居然看不见她。 为什么连真田透都能看见她,他就是看不见她呢?他怎么能看不见她呢? 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她想告诉他,她不爱他了,一点都不爱了。她还想告诉他,她现在活得很好,很幸福,比他和真田透还要幸福。 然后,会一直快乐地活下去,没有他,她还是过得很好,她没有活不下去。 还有,她不恨他了,真的不恨他了。越爱一个人,就会越恨一个人。当爱随着时间淡去,原来,恨也会离开。 她柳菡瑾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在这一天,在重新看见幸村精市的这一天,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她真的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 她柳菡瑾,不再是幸村精市的柳菡瑾了。 心里,更多的是,怅然。 她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傻,她追求的那些东西,曾经执着的那些东西,原来,也不过尔尔。 在这场名为爱情的比赛中,他们谁也没有赢。幸村精市的不耐和疲惫,真田透的疯狂和恐惧,柳菡瑾失去的生命和孩子,到最后,所有人,都输了。 菡瑾蜷缩在病床边上,双手抱膝,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啪”地一声,门被打开了。 菡瑾目光呆滞地看过去,迹部和忍足,正站在那里。 忍足看见菡瑾赤着脚蓬着头的样子,忍不住叫了出来:“小瑾,你还在发烧,怎么下来……” 菡瑾重新看向窗外,指着天空的方向,说:“侑士哥哥,迹部,你们看,外面要下雨了呢。” 外面快下雨了,天黑压压的,虽然是白天,也已经和傍晚无异了。 房间里没开灯,菡瑾赤着脚坐在地上,一脸木然地望着窗外。他们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 迹部脸一下子板了下来,他越过忍足,几步走到了菡瑾身边。 菡瑾没感觉到身边有人,手指了半天,慢慢地放了下来。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一点一点地,整个人越蜷越小,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小瑾……”忍足也跟着冲了过来,正想说什么,却被迹部阻止了。 迹部朝他摇了摇头,忍足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他蹲下身,手轻轻地放在菡瑾的肩膀上。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忍足手搭上去的时候,感觉到她整个人颤了颤。 菡瑾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张开嘴,哆嗦着叫道:“侑士……哥哥……” 忍足呼吸一滞,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小瑾,告诉侑士哥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菡瑾咬住下唇,使劲地摇头。 “好好,不说,小瑾要是不想说就不要说,”忍足连忙稳住她,“先站起来,好吗?地上凉,你还在发烧。” 菡瑾不动了,看着忍足,不答应也不拒绝。 这时,迹部突然弯下身,一把抱起了菡瑾,把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他瞪了一眼忍足:“忍足侑士,本大爷可以说你实在是太体贴了吗?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指望跟她说什么。啊嗯,真是太不华丽了。” 忍足正欲反驳,却发现被迹部抱着的菡瑾呆滞地看着前方,两眼无神,根本就没有了焦距。 迹部把她放在床上,掀起被子,盖在她身上。 等他直起身时,才发现菡瑾眼睛早就闭上了,不像是睡着了。 “小瑾……” 忍足一看不对劲,连忙去按紧急按钮。 没过多久,医生护士赶了过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 迹部脸色铁青,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医生在里面帮菡瑾检查。 “忍足侑士,怎么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迹部瞟了他一眼,“你别告诉本大爷你不知道!柳家不可能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身边没人照顾!这是在你们医院,医生和护士去哪里了?她那样子,坐在地上都没人管吗?” 忍足此时心情也不好,被迹部这么责备,心里更加堵得慌。 他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冷着声音说:“马上给我过来,病房的事,我需要解释。” 迹部没有再和忍足说话,只是靠在门上,看着里面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 菡瑾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惨白的,嘴巴上罩着氧气罩,整个人躺在那里,看不出一丝生气,只有慢慢起伏的胸口,和旁边滴答作响地机器,证明她还活着。 这样的她,跟他记忆里,那个会云淡风轻地笑着,故意叫“迹部君”气他,跟他吵架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或许,这才是真正地她,小小的,弱弱的,需要别人去保护。 那一刻,他总算能够明白,并且体会到,忍足小心翼翼保护她的那种感觉了。 早川奶奶回家一趟,本来是想趁着菡瑾还睡着的时候,给她做一些清淡的食物,让她醒来之后就能吃的。临走之前,特别拜托了医院的护士,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要照顾好菡瑾。忍足家这间医院设置的病房,每一间都安排了一个专门的护士,照顾病人。 早川奶奶走得时候很放心,没想到回到医院,却被告知菡瑾发高烧,晕过去了。 她又是生气又是着急,急急忙忙给家里打电话。 送过来时,孙女只是有点发烧,才住了一晚上,病非但没好,居然还更加严重了。 柳老爷子赶到医院,简直就想掐死忍足那个死老头。 忍足爷爷自知理亏,偏偏那个擅离职守的护士也被自家孙子处理掉了,他连将功补过地机会都没了,只好待在办公室,被柳爷爷一顿臭骂。 菡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了。 她高烧不退,昏迷了好几天,中间偶尔醒来几次,神智一直不清楚。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幸村精市,有真田透。 她出现在他们家里,真田透看见了她,幸村精市却看不见她。 她很痛苦。 那似乎是她死后好几年的事情了。 真田透歇斯底里的样子,幸村精市疲惫忧伤的神态,每一个人,感觉都是那么清晰。 她甚至能感觉到,真田透身上的温度。 这个梦太真实了,以至于她醒过来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隐隐约约记得,她似乎做了很多奇怪的事,然后,还看到了忍足和迹部。 头很疼,她伸出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抬起重重的眼皮,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迹部景吾,接着,是晚了一步凑过来的忍足侑士。 “小瑾,”忍足一脸兴奋,“你终于醒了。” 迹部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明明是很高兴的样子,嘴上说出的话却像在埋怨一样:“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以后再做那种蠢事,别怪本大爷对你不客气。” 菡瑾张开嘴,觉得自己说话都有困难了:“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异常沙哑,明明她很用力地在说话了,传到自己耳朵里,跟刚出生的小猫叫没两样。 “我的声音……”她的手摸着脖子,非常不适应现在的情况。 忍足看出了她的不安,安慰道:“你发烧了,昏迷好几天了!这么长时间没进食没说话,感觉不习惯是很正常的。” 菡瑾点了点头。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这个样子确实不奇怪。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忍足看她这样,伸过手,就要来帮忙。 迹部站在他前面,又向前走了一步,硬生生挡住了忍足的手,把他挤到了一边。 忍足看着他动作生涩地扶起菡瑾,给她在背后垫上枕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位大少爷,最近的危机意识倒是越来越强了,警惕性高了不少。 忍足又按了一下床的按钮,把床头的位置升高了一些。 菡瑾躺在那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没看清两个人的诡异互动,纯粹感激地道谢:“谢谢你们了。” 忍足搬了把凳子,坐到了菡瑾床的左边的位置,专门和对面坐在病床另一边的迹部形成了对立的局面,完全不理会迹部发出的敌视的眼神。 他伸出手,握住菡瑾的手,柔声问道:“感觉怎么样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菡瑾笑着摇头:“还好,就是觉得脑袋有点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睡了太久的缘故,感觉很奇怪。” “没事就好。”忍足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了。发烧还坐在地上,你真是不要命了!”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干这种事了。”菡瑾苦笑,其实她记得不多,只知道似乎当时很激动,做了很多蠢事,坐在地上发呆就是其中的一件,难怪忍足会这么大反应了。她忍不住撒娇,说:“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就不要担心了。” 迹部坐在另一边,不知道是不满意菡瑾的注意力都被忍足吸引还是怎么的,突然就冷哼了一声。 这声冷哼,硬生生就把忍足想要说的话给打断了。 菡瑾别过头,看向他。 迹部瞟了她一眼:“没事?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烧坏脑子,变成白痴?还好意思在这里说自己没事!” 菡瑾惊讶地看向忍足。 忍足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迹部说得都是真的,毫不夸张。 菡瑾垂下头,闷声道歉:“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这不是让谁担心的问题,”迹部有些怒了,“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你根本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忍足在旁边赞同地点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错就错在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不是让我们担心了。” “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想通了,这一切,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 那些事,还有那些人,折磨了她这么多年,她是该自己放过自己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柳菡瑾,再用整整十六年,去陪伴幸村精市了。 她要鼓起勇气,真正重新开始。 这一世,她只为自己而活。 菡瑾没过几天身体就好了。 爷爷不放心,坚持要让她在医院多住几天。美其名曰,忍足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以柳家跟忍足家的关系,这住院费用什么的,自然都是全免的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忍足爷爷就在他们旁边,菡瑾觉得很不好意思。忍足爷爷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听到她爷爷这么说,居然还跟着附和。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菡瑾被强留在了医院,继续观察。 忍足和迹部要上课,自然不能经常过来陪她说话什么的。早川奶奶天天神奈川东京两头跑,菡瑾看着怪心疼的。现在她痊愈了,只是闲着无事浪费医院资源了,就更不好意思让她经常过来了。 菡瑾实在是无聊,整个医院里她就只认识一个人,以前的同学花园美弥子,于是就经常跟她串起了门子。 花园脸上的纱布已经被拆掉了,之前被茗雅划伤的地方开始结痂了,纵横交错的伤疤,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有时候,医院里儿童病房的孩子在走廊里、电梯里遇上她,都会被吓哭。 整容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花园家并不富裕,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是建筑工地的工人,每月收入有限。 茗雅被抓之后,虽然芸子阿姨那边也赔了一些钱,毕竟数目太小,做一个好的整容手术肯定是不够的。 菡瑾之前说过会帮助她,自然不会食言。 跟茗雅无关,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一个女孩子,一辈子活在毁容的阴影下。 自从发觉周围的人喜欢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之后,花园就很少出病房了。菡瑾理解她的想法,经常都是主动去找她。 花园是那种很腼腆的女孩子,跟小岛纯子不同,平时不太说话,动不动就会脸红。 菡瑾自认为自己也不太说话,跟她一比,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话痨。 住院期间,她经常会捧着日历在那里算时间,每过一天,她就用红笔在日期上画个红圈。 当她住院满一个半星期,日历上出现10个红圈时,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因为,这第十个圈,代表了交换生的一个月时间满了。真田透,终于离开冰帝,回到了她的立海大。 这天,菡瑾在花园的病房吃完早饭,就接到了迹部的电话。 心情不错,连带的听到这位大少爷那嚣张跋扈的声音,也没生气。 大少爷在电话里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没内容的话,末了,突然蹦出一句:“不准乱跑,待会儿要是本大爷过来,见不到你人,别怪本大爷不客气。” “哦哦,”菡瑾的眼睛直直地钉在手里那本杂志上,压根就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嘴里敷衍着,“我绝对不乱跑,等你过来。” 等迹部挂完电话,她顺手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负责照顾菡瑾的那个护士探了进来。 “柳小姐,有人找你,现在正在你病房里等你” 菡瑾这才想起迹部的那通电话,连忙站起来,撒开脚丫子开始往回跑。 要是迹部知道她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那张脸,肯定会非常好看。 她站在自己的房门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敢推开门。 谁知道,屋子里面坐的却不是迹部。 菡瑾惊愕地叫出了声:“怎么会是你!” 宫本浩志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迹部经常坐的那张靠椅上,阳光洒在他那头金发上,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光晕,看起来就像是天使。 他听见声音,抬起头,就看见菡瑾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站在门口。 菡瑾的口气听起来绝对算不上热情,更算不上欢迎,她一说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脸上表情尴尬起来,连忙想办法补救:“我是说,没想到宫本君你会来看我,真是吓了一跳,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 宫本浩志倒是没有顾及太多,他脸色自然地合上书,把它放到一边,站起身,一派优雅地笑着,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不在意:“菡瑾你太客气了,我们怎么说也是同学,你病了这么久,我才来看你,说起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菡瑾没再接话,也跟着笑了起来。刚刚她喊他“宫本君”,是有意为之,故意装作忘记了那天和宫本浩志的对话,顺便撇清关系。想不到宫本浩志却毫不含糊,也不提醒她,也不反对,一声淡淡地“菡瑾”,把菡瑾刻意拉开的距离立刻又拉近了。 菡瑾把视线投注在宫本浩志看的那本书上,是一本诗集,封面看起来很熟悉。 “啊,我进来看见你不在,这本书就放在这里,我拿起来看了看。”宫本浩志拿起刚放下的诗集,翻了几页,“你喜欢歌德?” “还好吧!”菡瑾扯了扯嘴角,说喜欢绝对是谈不上的,跟迹部比起来,她还是差很多的,不过,也不讨厌就对了,“宫本君先坐下吧,我们这样站着说话挺奇怪的。” 宫本浩志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菡瑾拿出了一个杯子,有些为难地说:“我这里只有白开水,希望宫本君不要介意。” “我没关系,”宫本浩志眼睛没有离开那本诗集,“随便什么都可以。” 菡瑾拿起水壶倒水,突然听见宫本浩志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声音不是很大,反倒被水声给遮住了。她以为他在跟她说话,放下了水壶,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见。” 宫本浩志看着她的眼神深邃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和气,菡瑾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很凛冽的气息。宫本浩志坐在阳光下,从菡瑾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要盯得时间一长,她就觉得特别刺眼。 菡瑾用手臂挡住了阳光,闭着眼睛,听见宫本浩志悠悠地说:“adel sitzt geut, 。” 菡瑾知道这是德语,但是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英语挺好,但是德语没学过。 她放下抬起的手臂,拿起倒好水的杯子,往宫本那里走,她淡淡地笑:“原来宫本君会说德语啊,可惜我对这门语言一窍不通。” “高贵不存在于血脉,而在于心中。”宫本浩志曲起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那本厚厚的诗集的硬皮封面,笑得别有深意,“菡瑾太谦虚了,能写出这句话,至少不能说是一点都不会吧?” 菡瑾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旁边,在宫本浩志对面坐下,看了一眼那本诗集,不答反问道:“这是扉页上那句话的意思吗?” 终于看见了宫本浩志怔愣的样子,菡瑾觉得好笑,侧过头,娓娓道来:“这本书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留给我打发时间的。扉页上那句话我拿到这本书的时候就在了,应该也是他写的。嘛,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真是谢谢宫本君了。” 这本诗集是前几天迹部来医院陪她时,落在这里的。她无聊的时候也会随手翻翻,好几次迹部过来,看见她在翻,以为她喜欢,就干脆留给了她。 或许她该感到庆幸,更多的是不解,以迹部对德语的热衷,带来的歌德诗集居然是日文版的,如果他要是带一本全德语的精装本,她就只能摸着书本精致的封皮在那里叹气了。 宫本浩志低下了头,轻轻地说了一声:“这样啊。” 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回应菡瑾。 迹部带着桦地刚踏上病房的楼层,负责照顾菡瑾的护士小姐就迎了上来,告诉他,菡瑾有客人。 菡瑾住院的消息,被柳爷爷封锁起来了。外人只知道柳家小姐生病了,却不知道住哪家医院。老爷子有他自己的考量,毕竟,这消息要是放出去,这家医院的门就算不被挤爆,菡瑾也别想安生了。 柳老爷子儿子进了监狱,众人眼瞅着柳家的产业,心里也馋上了。这柳家大少的继承权算是被正式给削了,柳家人丁单薄,等柳老爷子百年终老之后,这份产业肯定是柳家现在的小小姐的了。别管是把人娶回家还是入赘,都不会亏。 听到菡瑾有客人,迹部也不作他想,横竖也就和柳家关系好的几家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几个同龄的人当中,跟菡瑾关系好的不多,护士小姐又强调是客人,和菡瑾聊得也不错,想来想去,不是忍足侑士,那就只能是柳生比吕士了。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0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0部分阅读 他和柳生比吕士打过几次照面,大家都是网球社的,平时碰上也能聊上几句。据说菡瑾跟他关系算好的了,提起他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柳生哥哥”。他平时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要说心里不堵那还真是骗人的。寻根究底,他还是对菡瑾以前汗“迹部君”现在喊“迹部”这件事很不舒服。 虽然跟之前比,是进步了不少,菡瑾对他也没有那么排斥了,但是,他还是很不满意。照着这种速度,慢慢吞吞,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成果了。 迹部跟护士小姐说了声“知道了”,心里憋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地往菡瑾的房间走。 走到门口,虽然气愤,该有的礼节他还是没忘。 轻轻叩门,听见里面菡瑾的声音说完“进来”之后,他才推门而入。 可惜,他想错了,里面的人并不是柳生比吕士。 菡瑾和宫本浩志同时看向门的方向,门被推开,迹部的脸出现在他们眼前。 因为宫本浩志的到来,两个人关于诗集的事绕了半天,菡瑾把迹部要来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这会儿见到迹部,她才想起自己匆匆赶回来的原因,觉得有些对不起迹部。 她站起身,迎上去,讪笑道:“迹部,你来了啊……桦地也过来了!谢谢你过来看我,快进来坐吧!” 迹部没吱声,桦地倒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一声:“whi!” 迹部和桦地踏进了房间,门被“啪”地一声被关上了。 注意到迹部的眼神一直放在宫本浩志的身上,菡瑾伸出手,比了比宫本浩志的方向,介绍说:“迹部,这是我的同桌,宫本浩志。” “本大爷知道。”迹部没有移开视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话,算是回答了菡瑾。 虽然迹部脸上表情什么的,跟平时没什么出入,变化不大,菡瑾还是感觉到了他细微的变化。和迹部相处久了,也摸清楚了他的脾性。现在他的种种表现,外人可能还看不出来,她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他在生气。 菡瑾心里想着,莫不是他还有什么本事,能窥清她的想法不成,把他要来这件事忘记了,她可是没说出来也没承认的,好好的,他怎么又生起气来了呢? 菡瑾转头面对宫本浩志,说:“宫本君,这是迹部景吾和桦地崇弘。” “我知道。”宫本浩志笑着点头,在菡瑾诧异地眼神下,意识到自己跟迹部说了一样的话,又解释说,“迹部学长和桦地同学都是学校里的名人,我虽然转学不久,但是也听说了不少他们的事了。” 菡瑾摸了摸鼻子,本来是出于礼貌介绍他们认识的,奈何这两人似乎早就知道了对方,她这个中间人,算是白做了。 如今的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气氛静谧得有些诡异。 宫本浩志伸出手,打破了这片沉默,对迹部说:“迹部学长,很高兴认识您。” 迹部将视线从宫本浩志的脸上调转到了他的手上,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伸出手,和宫本握在了一起。他抬起头,好看的下巴微微上扬,应声说:“嗯。” 眼看着这两人打完招呼之后就没动静了,为了使现在的气氛不再陷入尴尬,菡瑾连忙招呼他们坐下。 没想到几个人才坐下,又出了新的问题。 迹部直勾勾地盯着宫本浩志手上的那本诗集,菡瑾愈发感觉头皮发麻。迹部有没有洁癖她是不知道,不过,看见自己的东西被一个自己不怎么熟悉的人拿在手上,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连连给宫本使眼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宫本却不理会她,手依旧放在诗集上,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封皮的棱角。 菡瑾对宫本的喜好并不是很清楚,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歌德的诗集,只是他现在的行为,倒让她有一种他是在挑衅迹部的感觉。 接下来,迹部虽然没有当场发火,神色却严肃了很多,比刚刚进来的时候,更加严肃,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平时少见的傲气和疏离。 迹部和宫本两个人说话都是硬邦邦的,没有唇枪舌剑,却凸显出不一般地紧张感。 菡瑾刚开始时,还努力缓和气氛,在尝试了好几次,皆以失败告终之后,她也懒得去管他们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由着他们去了。 话题从欧美经济发展情况缩小到了日美网球的比较,宫本浩志笑着说自己认为日网不如美网,迹部却坚持日本网球存在非常大的发展空间,并且说如果真正打起来,日网绝对不会输给美网。 关于网球的专业术语、网球的明星,她听得一愣一愣的,从头到尾,迹部和宫本报了一堆人名,她却只记住了一个日本人的名字,叫什么“越前南次郎”的,把其他一长串地外了名字,忘得精光。 听到后来,她不由得走起神来。 宫本浩志提出要告辞的时候,她才猛地醒转过来,站起身,颇为殷勤地送他出门,也算是为她之前招呼不周做补偿了。 门外,宫本停住了脚步,冷不丁地凑到了菡瑾面前。 菡瑾吓得手一抖,没注意力道,门被她“啪”地一声关上了。 宫本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菡瑾被他盯着,感觉背后发凉,好像被什么危险的动物盯上了一样。 “菡瑾,”宫本浩志轻声说着,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菡瑾被吓得惨白的脸,“那本诗集,是迹部学长的吧?” 菡瑾把手放到胸口,努力平复周身的凉意,这个动作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是的,宫本君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啊,”宫本浩志笑意更深,“没什么,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想不到还真被我猜中了。”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菡瑾明白这是她对宫本浩志的恐惧感在作祟。她甩开这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安慰着自己,虽然这几年自己只是以一个孩子的身份活着,好歹她也比宫本多活了这么多年的,没道理会怕一个小男孩。 虽然这样,她说话和举止还是有些僵硬了,为了掩饰,她努力扯动脸部神经,也跟着强笑道:“宫本君真是厉害,这也能猜中。” 等宫本浩志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菡瑾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靠着墙,微微喘气。 这时,脑子才清明起来。 想到刚才宫本浩志的笑容,某种危险的动物顿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宫本浩志,就像是她曾经看过的电视里出现的毒蛇一般,周身带着恐怖得优雅,吐着蛇信子,一点一点地靠近猎物。 菡瑾有一种感觉,她和宫本浩志之间,不会那么简单就了结。 天明(一) 迹部果然还是生气了。结果还是挺严重的,直到菡瑾出院,他都没再出现过。 连忍足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平时只要听见任何有关菡瑾的事情,迹部肯定会掺上一脚,现在就算他在网球社里大声谈论自己放学后要去看望菡瑾,迹部也不会有太大反应了,最多就是瞪他一眼,然后就是拖着网球社里的谁,大战一场,发泄怒气。 菡瑾出院之后,还要再修养一段时间。一拖再拖,居然到了快考试的时候。 天气渐渐热起来,菡瑾看了看日程安排,想着反正自己也没参加什么学校社团,这几日学校里上课也是一些复习的内容,去不去一样,索性决定直接请假请到了考试。 这天,忍足从大阪回来,受琴子阿姨所托,给菡瑾带了不少特产,顺道来看看她。 和以往夏天一样,天一热,菡瑾就懒得出门,连带的,和朋友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很多。忍足来访,倒是让她吃惊不小,粗略算了算,也有半个月左右没见面了。 冰帝网球社今年的成绩不错,已经打入全了大赛。网球社的人,现在除了复习,就是打球。以忍足的成绩,自然不用担心挂科。只是由迹部坐镇的网球社训练表排得实在是太紧了,忍足性格懒散,也被迹部揪得死死的。用他自己在电话里跟菡瑾抱怨的原话说,他现在每天的节目就是吃饭睡觉,还有练球,过得苦不堪言。 忍足到的时候,菡瑾正在翻看一份资料。忍足本来有些忌讳,只是看菡瑾神色坦然,还不避讳,他也就放心下来。 在菡瑾旁边坐下,两本厚厚的资料夹,一本她正拿在手上,另一份第一页也翻开了,因为字体的缘故,忍足隔得也不远,眼角一不小心就瞥到了“宫本浩志”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他听过,是菡瑾的新同桌,虽然这个宫本只是刚来冰帝的转学生,在同学中却很受欢迎。短短几天时间,学校女生就给他成立了后援团。据说宫本这个人待人友好,态度温和,风度翩翩,再加上他的形象,支持者还送了他一个“宫本王子”的称号。 因为和菡瑾有关,忍足也稍稍关注了他一下,后来从迹部的态度上和菡瑾说话的口气里,他隐隐可以感觉到,身边这两个人闹不和,多半是因为这个宫本浩志。 现在看菡瑾这个架势,多半是跑过去调查他了。 忍足撑着下巴看着菡瑾,眼见她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问出了声:“小瑾,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菡瑾放下手里的资料夹,递给忍足,示意他自己看:“我有一些在意的事情,就让人去查了一下这个宫本浩志。” 忍足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菡瑾手里的东西,慢慢地翻了起来。 菡瑾在旁边揉了揉太阳|岤,一脸疲惫,叙述着自己的无奈:“我本来只是不喜欢宫本浩志这个人,他总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跟同龄的人不一样。前几天让人去调查他,没想到扯出了一堆宫本家的秘辛。这都是今天早上送过来的资料,我看到现在才看完。” “这个宫本浩志……”忍足粗略地瞟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宫本家二少爷,他的母亲不是现在的宫本夫人?” 菡瑾把另一份资料推到他面前:“细节部分在这里。” “我见过现在的宫本夫人,”菡瑾喝了一口茶,看着忍足,指尖轻轻地点着桌子,“具体也说不上来,只是那头金发,倒是让人很容易误会他和宫本浩志的关系。如果不是特意调查,估计没人会怀疑。” “现在的夫人是安娜·史密斯吗?”忍足念出了上面的名字,“那么,宫本浩志,是宫本家上一位夫人的孩子……” “不可能!”菡瑾打断他,“宫本绪子嫁入宫本家之前,是一个三流小明星,日美混血,和宫本浩志的父亲是奉子成婚。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就是被我父亲撞伤现在还躺在医院的宫本浩一。宫本绪子生完宫本浩一之后没多久,就做了芓宫摘除手术。” 忍足愣了愣,抬起头,放下手里的资料,盯着菡瑾,说:“小瑾,这些你都是怎么查到的?” 如果说,查出宫本浩志并非安娜夫人所生,并非难事,那么,查出绪子夫人不孕,就绝对不简单了。宫本浩志的身世,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丑闻了,而宫本家的这些行为,很明显是在掩盖这个丑闻。忍足看着资料上宫本绪子的照片,那一头金灿灿地头发,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宫本家两任夫人都是金发,菡瑾究竟是如何从里面看出不对劲的呢?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菡瑾端起杯子,看着水面晕开的纹路,淡淡地说。 忍足看着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一直维护的小妹妹,其实并不如外表那么软弱。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提醒:“小瑾,宫本家可是有黑道背景,你这样……” “侑士哥哥……”菡瑾拉着他的手臂,笑了起来,“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既然敢做,就肯定不会给他们留下把柄!这件事,爷爷应该也知道,宫本家最近逼得实在是太急了,不然我绝对不会去管他们的。” 忍足推了推眼镜,菡瑾的样子,已经算是在撒娇求饶了,听完她的解释,他也放心不少:“既然宫本浩志的事情查清了,你就消停一段时间吧!你和迹部这次也闹了很长时间了,打算什么时候和好?” “查清倒不见得,反正我觉得宫本老爷子很奇怪,他对母亲出生低微的宫本浩一都不在意,要是宫本浩志真的是私生子,他怎么可能会对他这么好……”菡瑾嘴里嘀咕着,碰上忍足不赞同地眼神,连忙吐了吐舌头,转换话题,“迹部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倒是像跟他和好,他不理我,我也没办法啊!” 忍足伸出手,弹了弹菡瑾的额头,听见她一声惊呼之后,才说:“你要是有诚意,好好跟他解释,道个歉,迹部会不原谅你?” 还有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他可是等了快半个月了,就等着你去讨好他了。 菡瑾揉着脑袋,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声音很小,旁人根本就听不清楚。 忍足作势又要去弹她的额头,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恐吓她:“唧唧歪歪在说什么?对我有意见。” 菡瑾缩了缩脑袋,连连讨饶:“没、没……我什么都没说……我今天就和迹部道歉去……” 跟迹部道歉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菡瑾托人专门从德了买了一本全德文版的歌德诗集,拿出迹部留给她那本,对照着上面,一笔一划地抄上了那句德文。 抄完之后,她想了想,又在右下角写了一排字,注明“柳菡瑾赠”的字样。 今天是周末,忍足跟迹部只请了半天的假,吃过午饭,就一脸苦闷地回学校去训练了。 菡瑾本来想和他一起走的,只是想到目的地是网球社,最后还是没愿意挪动脚步。 在她眼里,网球社的形容词,就是热和吵。 看着那些社员跑步打球,挥汗如雨,她就算是坐在旁边喝果汁,也会浑身不舒服。 网球场外围的那些后援团成员,即使是打着伞,都不愿意放弃窥视网球社诸位王子的机会,这么多女生聚在一起喊“加油”,时不时尖叫,吵得人做什么都没心思。 与其去网球社,惹来一堆人观看,还不如等迹部晚上回家之后,亲自带着书上门向他道歉,来得更有诚意。 打定主意之后,菡瑾干脆睡起了午觉。 夏日午后,一睡就容易入梦。 正当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早川奶奶把她给摇醒了。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伸手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 “好了,不要睡了,”早川奶奶把一块冷毛巾敷到了她的眼睛上,“擦把脸,整理一下,外面有你的客人哦。” 客人? 菡瑾拿下眼睛上的毛巾,翻身坐起。 因为上次宫本浩志这个“不速之客”,害她对客人这个词汇也敏感起来。今天听见这个词语,她又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到了会客室,她看见那三个人的时候,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来人是柳生比吕士,柳莲二,还有真田透。 她不知道这三个人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准确地说,是不知道在场这两位男士,是怎么和真田透女士凑到一块去的。 等她招呼这三人坐下时,她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要是幸村精市来了,估计今天就圆满了。 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这一世幸村跟她本来就不熟,而且,要是他真的来了,场面才叫混乱了。现在还好,柳生和莲二,至少还有两个明事理的,跟他们说话不会太费力,至于真田透吗,她也就不担心了。 菡瑾给几个人倒完茶,柳生就说话了:“菡瑾,听说你病了,正好莲二也要过来,我们向部长请了今天下午的假,来看看你,真田学妹正好有空,就一块过来了。”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柳生提及真田透时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你们有心了,”菡瑾道谢,“真是谢谢了。” 她看向柳莲二,总觉得,他有话要说。 半晌之后,被菡瑾盯得浑身不舒服的柳莲二抬起低着的头,语气生硬地说:“你是什么病?” 这个问题……旁边的柳生镜片上光一闪,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菡瑾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也不以为意:“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发烧了,连着好长一段时间,烧都没退,大家就小题大做了。” “嗯,”柳莲二坐得直直的,听见菡瑾说话,眉头越皱越紧,不赞同地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注意身体。发烧虽然只是小事,拖得时间长了,也会变成大病。” 菡瑾眨了眨眼睛,点头说:“好的,我会注意的。” 这两兄妹的对话结束,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柳生比吕士苦恼着如何炒热气氛,没想到,一直坐下旁边很淑女的真田透却说起话来。 “柳同学,住了这么久,真高兴,你出院了。”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听起来不像是在祝贺菡瑾出院,倒像是有了相反的意思。 柳生和莲二不禁皱眉。他们跟真田透其实并不是有多熟悉,只不过是碍着真田弦一郎的面子,才跟她说说话而已。今天她突然提出要来,他们也没什么立场拒绝,只好把她一起带了过来。 “还好吧,”菡瑾无意与她计较,“住的时间是有点长,不过,也就头三天烧得厉害了。” “是吗?”真田透笑得一脸纯真,“我们听到消息,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绝症的,在医院这么久。” “我们可没这么以为,还有,”旁边柳莲二直接截住了真田透的话头,不悦地说,“真田学妹在一个大病初愈的人面前说这种话,太不礼貌了吧?这里是柳家,不是真田家。” 柳莲二鲜少说重话,今天被自己的学长一指责,真田透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她转过头面对菡瑾,颇有些恶意地说:“柳同学,我听爷爷说,柳叔叔之前的那家会计师事务所,被你们本家接手了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以现在柳学长家里的情况,可是很需要这间事务所的。作为一家人,柳爷爷这边这么有钱,把事务所重新还给学长家,不是难事吧?你可以跟柳爷爷求情……” 菡瑾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地啜饮了一口,慢条斯理,悠然地说:“真田小姐这话,是想挑拨我们家人之间的关系吗?我还是那句话,柳家的家务事,轮不到真田家来插手。” “你……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真田透一脸正气,“这么过分,难道还不能让人说吗?” “呵呵,真田小姐真是有趣!”菡瑾笑了起来,“我可没说,别人不能说,但是,一般人谈论不是应该只限于私底下吗?像真田小姐这样敢于跟我们这种恶势力斗争的,还真不多见了。既然你这么富有正义感,我就把话挑明了吧!那家事务所,父亲之前就跟我签过合同,这次也是我亲自去接手的,跟我爷爷无关,所以不需要求情。嗯,也就是说,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过分’的人了……” 菡瑾支着下巴,很恶意地笑了起来:“嘛,最后一句话,我是来奉劝真田小姐的。事务所易主的真相,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真田爷爷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给你了,肯定不是为了让你把它抖到我们柳家人面前来……啊嘞啊嘞,你今天告诉了我,不怕他怪罪吗?” 菡瑾的话刚说完,真田透的脸上就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她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其实这些话,不是爷爷告诉她的,是她路过父亲书房时,偷听到的爷爷和父亲的对话。爷爷从来不会拿正眼看她,平时说话都是不冷不热的,怎么可能跟她聊天、告诉她什么家里的大事。 她不清楚柳菡瑾接管柳叔叔会计师事务所这件事有多大,这个消息对爷爷来说有多重要,但是听柳菡瑾这么一说,她真的是急了。如果出了什么事,她不敢想象,原来就对她和她妈妈没有好感的爷爷,会怎么对她们母女。 她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裙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看见柳菡瑾都会丢脸。她只要一和柳菡瑾说话,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明明她可以很冷静地面对其他人,对上柳菡瑾,却只能束手无策。 无论她用什么方法,恶意陷害也好,冷嘲热讽也好,柳菡瑾永远都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在柳菡瑾面前,她就像是一个小丑,不管她费尽心思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成为笑柄。柳菡瑾就像是她的克星一样,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她丢人,打击她。 越是看见柳菡瑾这样,她就越是不服。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她爷爷的喜欢,成为柳家的继承人。大家说到柳家,都会提起他们家的柳菡瑾小姐,夸她漂亮,夸她温柔,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所有人的赞美。从6岁开始,她身边的人,特别是爷爷,总会提起柳菡瑾,一遍又一遍,她的童年,她无时无刻不活在这个名字的阴影下。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地做了这么多事,却得不到周围人的认同。 听完真田透的话,柳莲二虽然有些震惊,还是很快冷静下来了。就像菡瑾说的,这是柳家的私事,轮不到旁人插手。父亲的事务所是被人按照法律程序接手的,并不是什么恶意侵占,无论这个人是谁,是外人还是家人,他都没有立场去讨还它,怪只怪父亲太不争气。退一万步讲,就算菡瑾现在把事务所还给他和母亲,他们也没办法经营它。 “谢谢真田学妹关心,”柳莲二朝真田透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以我和母亲现在的情况,谁也没能力经营事务所。与其让父亲的事业在我手上败落,还不如让更有能力的人去把它发扬光大。” 之前她听茗雅说过一些事情,一直以为柳莲二也很讨厌柳菡瑾,却没有想到,柳莲二非但不感谢她,说出的一番话,还隐隐透着一种嫌她多管闲事的意思。 真田透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从菡瑾的角度,甚至可以看见她眼里涌出的怒火。 菡瑾觉得很有意思,她坐在真田透对面,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变脸,从气愤重新回归到平和。 短短的几分钟之后,她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在跟柳莲二道歉了,当然,只是跟柳莲二一个人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柳学长,我不知道是这个情况。” “没关系。”柳莲二也没有多做为难,若无其事地说道,“只是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还是希望学妹能弄清楚始末再说话。” 真田透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最后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学长提醒。” 菡瑾把这三个人送出了家门。站在门口,看着柳生家的车子越开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真田透的那些话,让她不得不在意。 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在恐吓真田透,本家接手父亲会计师事务所这件事,柳家并没有放出消息,相反,这其实是一个秘密。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真田家能探知柳家的秘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菡瑾靠在椅背上休息,脑子里反复想着真田家的一些事情。 过了好长时间,她睁开眼睛,看向旁边正在整理打扫的早川奶奶,问道:“爷爷有什么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具体时间,”早川奶奶停下手里的活,费力地想着中午接到的那通电话,“好像说……估计要到后天了……这次专程去美了,怎么说也得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才能安心回来。” 柳家在美了的分公司出现了一些财务问题,爷爷借着这个由头,趁机跑到了美了,实际上确是去考察的。 跟宫本家的合作计划被提上了日程,为了在真正谈妥之前不出差错,对外都是保密的。 菡瑾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下午两点整,美了应该还是晚上,不是接电话的时候。 或许是被前一段时间宫本家那件事给惹火了,她极度不喜欢这种生活在透明世界里、一点隐私都没有的生活,所以,她干了一件在旁人看来极不礼貌,而她却一直想干的事情——打电话到真田家。 没道理别人都欺负到门上了,她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电话接通的后一秒钟,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柔柔的,让她想起前世的真田透,那种腻到骨子里的女人味,就好像轻轻一声,吐出几个字,就能牢牢抓住人心,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的。 “喂,这里是真田家,我是真田奈美,请问找谁?” 菡瑾沉默了一会儿,甜甜地叫了起来:“奈美阿姨,我是柳菡瑾,您还记得我吗?我找真田爷爷,有很重要的事情哦。” 那天真田透几个来看过她之后,柳家就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没什么客人上门了。 考试之前的三天,她总算想起了那本被她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的精装德文诗集,一阵忐忑之后,还是捧着书去了迹部家。 到了迹部家,管家热情地把她迎进了屋,告知她,少爷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菡瑾一个人坐在亮堂堂的客厅里,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捧着一杯茶,一边喝,一边发呆。 美纱阿姨在她生病的前一个礼拜,就被迹部叔叔抓回了英了,迹部爷爷一直住在祖宅,也不太过来,也就是说,现在,这间屋子的主人就只有迹部景吾一个还住着了。 菡瑾极不喜欢这种氛围,满屋子的人,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聊天的,那些女佣,就像是雕像一样站在边上,看见她杯子里的茶没了,就机械式的续上一杯。重复的动作,一成不变的表情。以前美纱阿姨在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里其实很冷清。 菡瑾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茶,吃了多少糕点,到后来,肚子有些饱胀感了,她抬起头看向迹部家那只大钟,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一个小时了。 迹部还是没有回来。 听忍足说,这几天全了大赛的时间已经下来了。网球社的人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每个人都在为比赛而努力,迹部也不例外,甚至,他比一般人更加努力。 管家站在旁边,看见菡瑾看向钟的方向,脸上露出愧疚之意来:“柳小姐,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 “没关系。”菡瑾笑笑,不是很在意,“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倒是迹部……他每天都要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吗?” “嗯,少爷他自从知道冰帝打入全了大赛之后,训练就一天比一天晚了,”管家的脸皱了起来,苦恼不已地说,“偏偏谁劝也不听,老太爷这阵子身体也不好,我不敢告诉他,夫人又会英了去了,哎……” 迹部家的这位老管家和早川爷爷一样,本来是跟在迹部爷爷身边的。前两年迹部从英了回来之后,迹部爷爷怕他身边没人照顾,就把他派了过来,照顾自家孙子的饮食起居,这也是他老人家最放心的一个人了。 一打开话匣子,管家就停不住嘴了,一个劲地叨念着迹部景吾这几日来不规律的生活方式,菡瑾在旁边听着,时不时插上几句话,这让老管家兴致越来越高,到迹部回来时,菡瑾几乎把这几日以来,他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睡觉,还有平日里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知道了七七八八。 迹部回来的时候,看见客厅坐着的菡瑾时,不由得愣了神,随即又马上恢复到了平时见面时的样子,嚣张不可一世,带着说不出的自信和骄傲。 菡瑾尴尬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迹部进门那会儿,管家正和她谈到这位大少爷最近越来越沉默寡言的事情,不算是坏话,只是在她心里,总觉得像在背后道人是非一样,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浑身不自在。 “迹部,你回来了啊……”菡瑾笑得有些拘谨。 “嗯。”迹部把手里的肉书屋递给旁边的女佣,往她这边走过来。 管家一改方才的愁眉苦脸,暧昧地笑了笑,转身吩咐其他人一起去厨房备菜,才一分多钟,原本还满满的客厅,就剩下了迹部和菡瑾两个人。 迹部在她旁边坐下,下巴微微扬起,轻哼出声:“到本大爷家里来有事?” 菡瑾镇定下来,也跟着坐了下来,她从包里拿出了那本藏了许久的诗集,伸手递过去:“迹部,上次诗集的那件事,真是对不起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够弥补上次的过失。” 迹部看着她,不说话。 菡瑾手里拿着书,不能缩回来,又不能强塞给他。 就在菡瑾以为迹部不会接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伸了出来,从她手里接过了诗集。 迹部旁人无人地翻着那本诗集,菡瑾眼珠子转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了他身上。 在那一瞬间,她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快得让她以为那只是幻觉。 “啊嗯,”迹部放下手里的书,伸出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鄙视地看着她“你这个女人,字写得越来越不华丽了。” “啊?”菡瑾没想到他突然冒出的会是这句话,“迹部你……” “没学过德语就不要乱写。” “你怎么知道我没学过……”菡瑾张了张嘴,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她压下心里的那些异样,伸手去抽迹部面前的那本诗集,脸上表情不喜不悲,“迹部景吾,既然你觉得我的赔礼让你不满意,那么,我先收回了。” 回应她的是迹部迅速地拿起那本诗集,在她之前拿到了手里,他瞪了她一眼:“既然是赔给本大爷的,就是本大爷的了。” 菡瑾收回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迹部轻咳一声,刚好这个时候,管家领着人开始上菜了。 “吃过晚饭没?”迹部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 “吃……过了,”菡瑾胃里的茶水糕点开始翻涌,她吃得不多,来之前在家里也吃了一些点心了,本来想把书给了迹部之后就离开的,没想到,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甜食吃多了,本来就容易有饱足感,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吃晚饭的欲望,“你先吃饭吧,不早了。” “嗯。” 菡瑾起身告辞,迹部把她送出门。 “听说网球社打进全了大赛了,”菡瑾和迹部并排走着,“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的。” “你的恭喜,还是等到本大爷拿到全了大赛奖杯,再送吧。”迹部瞟了她一眼。 菡瑾耸肩:“迹部你很自信呢。” “那是当然。” 头上的月亮被飘来的云挡住了,迹部脸上的表情也难辨起来,晦暗地灯光下,菡瑾听见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淡然又平和的感觉:“全了大赛,你会过来看吧?” 在那一瞬间,菡瑾突然不想开口拒绝,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嗯,会过来。” “冰帝,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相信你。” 菡瑾如是说着。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 冰帝,不会赢。 但是,她还是为这个少年,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考试很快就过去了。菡瑾的基本功比一般人扎实,唯一不怎么擅长的体育课,也在她申请了保健课之后,不再是她头痛的问题了。 她不讨厌考试,但也无法喜欢上考试,对于能够整天待在家里悠闲度日,她还是不排斥的。 没过几天,考完试的兴奋感逐渐被夏日里不断攀高的温度所取代。 每天早晨起来,整个人都没什么劲,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胃口也不太好,午饭根本就吃不下东西,晚饭倒是能吃得多一点,只不过,吃多了夜里又胃胀,比吃得少还难受。知道多待在空调里不好,可是还是舍不得那一时半会儿的凉快,一进房间里就不想出来。 这样过了几天没什么规律的日子,倒是让早川奶奶急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念叨着要注意身体,不要老窝在空调里,多出去走走,夏天就是要出汗。前几日家庭医生过来,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这些都是他重点关照的。 幸好,这种颓废的日子菡瑾也没过上几天,很快,全了大赛那边就有了消息。 那天,她是被迹部的电话吵醒的,拿起手机,看看墙上的钟,才知道已经8点多了。 迹部那边挺吵的,他也没跟她说什么废话,直接就切入了主题,告诉她,明天早上冰帝几点几分有一场比赛,让她提前到,不要迟到。 菡瑾应了几声,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去之后,他就急匆匆地挂上了电话。 和无数个早晨一样,菡瑾挂上电话,就起床了。 爷爷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两天就从美了赶回来,那里似乎又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这一耽搁也快两个星期了。 菡瑾起床的时候就发现天气不太好,阴得可怕,谁想到早饭吃到一半,就开始打雷了。 雷声挺响的,一道闪电劈下来,吓得她手里的碗差点滑下去。 胃里的东西又开始翻腾了,她放下了才吃到一半的早饭,下意识地摸了摸胃那个地方。 也有很多年过去了,现在碰上雷雨天气,胃倒是不会疼得死去活来了,不过,还是会不舒服。这一声声的雷响,撕裂天空一般的闪电,让她完全没有吃东西的胃口。 空气里传来泥土的想起,很腥,她不由得皱起了眉。 早川奶奶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劝道:“要不……明天再去吧?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按照原定计划,今天是要去真田家拜访的。 “明天要去看网球比赛,”菡瑾放下手里的筷子,眼睛飞快地瞟了外面的雨,“再等等吧,应该只是普通的雷阵雨,马上就会过去了。晚点就晚点,实在不行,就下午过去。” 那天在电话里讲了大概,她和真田家老爷子打了半天太极,谈了半小时,谁也没讨到对方便宜。 菡瑾是无所谓啦,本来就没想干什么,就是为了讨对方的不自在才打了这个电话。对方可就不好受了,老爷子跟她胡搅蛮缠了许久,最后没谈出个结果来,他是想套菡瑾的话,急需知道柳家那个老头对这件事的看法,没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没得到,最后还被个小娃娃耍得团团转,浪费了半个小时时间。 几天之后,她就莫名其妙接到了邀请,也就是今天被雨打断的这次拜访了。 雨大概下了二十多分钟,就慢慢停下来了。 菡瑾看见外面不在打雷了,就穿上外出的衣服,出了门。 早川叔叔的车开得很慢,所幸路不是很长,没多长时间就到了。 菡瑾从车上下来,看了看时间,没迟到。 在真田家的会客室外看见了真田透母女,菡瑾朝着真田奈美行礼,随意地扯了几句。真田奈美对于她的出现表现得很惊讶,也不知是真是假。 站在母亲旁边的真田透今天特别乖,看见她,很有礼貌地打完招呼之后,就缩到了自家母亲身后,一声不吭了。 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菡瑾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不解,距离上次见面也就两个星期,再怎么着,这个真田小姐的变化也有些太快了吧?之前见面时还对她咬牙切齿的,今天见面就乖成这样了,照理说,她还跟她爷爷告状来着,真田小姐现在见到她非但没生气,反而还在瑟瑟发抖。 菡瑾和真田奈美客气着,眼角的余光不时瞟向真田透。 虽然今天下雨了,但是天气也没凉快到哪里去,真田大小姐居然在这种大热天穿上了一件长袖衬衫,把领子上的第一颗纽扣也扣了起来,紧紧地勒住了脖子。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1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1部分阅读 菡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引来了身边奈美夫人的关注:“菡瑾这是……” “啊,”菡瑾眼睛扫过真田奈美长长的指甲,复又笑着回答,“没什么,奈美阿姨,不好意思,真田爷爷该等急了,我要先进去了。” “没事,菡瑾,有空要来找我们小透玩啊。” 菡瑾的笑容在转身之后立刻换成了一脸深思的表情,刚才,真田透手臂上的那是……抓痕吧? 包成这个样子,身上到底被抓成什么样了? 嘛,人家家务事,她还是不要管了。 整个下午的交谈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了。 本来真田家就不是以经商为主,以真田爷爷的人格,菡瑾也不担心他会像宫本家那样在柳家背后搞鬼。 两个人聊了很多,互相给对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菡瑾这趟拜访也就功德圆满了。 出门的时候,菡瑾碰上了真田透,不同的是,这次她身边的人换成了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 真田透始终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两只臂上的衣袖被挽得老高,露出了青青紫紫的抓痕,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而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两个人,正在大声地争论着什么,不是吵架,只是在讨论。 天又暗下来了。 菡瑾穿着红色的和服,站在树后看他们。 真田透抬起头时,看见树后红红的一团,跟火一样,也没看清人的脸,当场吓得叫出了声:“谁……谁在那里……” 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对话,同时看了过来。 菡瑾从树后走出来:“是我。” 真田透认出了菡瑾,手忙脚乱地把袖子放下来。 在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颇为恼火的眼神下,菡瑾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淡淡地说:“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要走了,你们继续。” 就在菡瑾转身的那一刹那,真田透终于鼓起了勇气,喊住了她:“柳……同学,我可以知道,你今天跟爷爷说了什么吗?” “不可以,因为跟你没关系。”菡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且,真田爷爷可没那么长的指甲。有这个时间担心他,还是想想别的吧!” “柳学妹。”身后传来幸村精市的喊声,菡瑾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径直出了这个院子。 真田奈美,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啊! 够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肯放过。 那种伤……直接可以定罪家暴了。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手段,才能培养出前世那般的真田透吧! 这回,菡瑾可是把迹部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一本诗集就能让他气成那样,今天是他们全了大赛的第一场比赛,如果她要是缺席或者迟到,估计就不是买本精装诗集道歉那么简单的事了。 怕赶上塞车,菡瑾早了一个小时出门,避过了上班的高峰期。 到了比赛场地,菡瑾对着地图和比赛表,一路摸到了冰帝今天比赛的区域。 可能是她来早了,铁丝网外围满了人,就是没看见穿着制服的网球社正选,连穿着运动服的男生都没见到几个,大多都是女生。 菡瑾好不容易穿过了人群,进了球场,才知道从刚才开始就存在的突兀感从何而来。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这些拉拉队成员似乎全挤在入口处了,看台上就坐了小猫两三只。 菡瑾捡了一个不前不后的座位坐下了。 左右看看,闲着无事,干脆看起了刚刚在报刊亭买的一份网球报纸。 她会买这份报纸,主要还是因为上面有冰帝网球社的一些介绍,报导写得挺好的,用字遣词,也没有夸大成分,让人看了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今天凌晨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气温暂时还没有回升,有些云遮着,太阳也不见影子。 在这样的夏日里,能够碰上这样的阴天,也是一种很奢侈的享受了。 当手里的报纸被直接抽走的时候,菡瑾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才发现忍足正瞪着她。 菡瑾揉了揉泛酸的眼睛,余光瞟到了不远处披着运动服外套的迹部。 收回眼神时,才发现周围已经坐满了人了。 忍足拽起她,撇了撇嘴:“越来越厉害啦,居然在这种光线下看报纸,眼睛不要了,是吧?” 虽然是阴天,天还是很亮的,在这种环境下盯着报纸上的字,没一会儿,眼睛就开始发酸想掉眼泪了。 菡瑾抿了抿嘴巴,不敢说话了,任凭忍足拉着走,顶着周围那些诡异的视线,一路被拉到了观众席的前排。 她旁边的两个座位,都被一个男生占了,此时,他正躺在那里睡觉。 这样的环境都能睡着!真厉害! 菡瑾压下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转过头,发现迹部正在看着自己,她连忙伸出手跟他打招呼:“迹部,我来了。” 迹部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之后,调开了视线,开始看向对手的方向。 菡瑾摸了摸鼻子,说实话,她有些受不了现在的氛围。 对于一个已经知道结果的人来说,她对冰帝的信心比一般人要高上很多。 只要不出意外,冰帝会是今年的亚军。 托前世的福,她可是记得最后,立海大和冰帝在全了大赛总决赛碰面了。 正如她料想的那样,冰帝一路旗开得胜,中间虽然也有波折,有几场比赛打得特别艰难,最后还是取胜了。 越到后来,比赛被拖得越长,一场双打能打掉好几场双打的时间。在这样热的天气里,无论是观众还是选手,都是很不容易的。 菡瑾刚开始几天,还觉得撑把伞坐在观众席,看着迹部忍足他们在下面打球很不好意思,到后来,她也撑不住了。 这种温度,考验的已经不是人的体力了。 所有的人都在为冠军而努力,但是,冠军只有一个。 即使优秀如迹部,最后也只能止步第二名的位置。 她看着冰帝赢得一场一场的胜利,取得一次又一次辉煌的战果,看着冰帝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的笑脸,那是一种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时的兴奋和激动。 那一刻,她也终于将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放下。 做任何事,都不能看重结果,因为不管结果如何,所有人,都不会忘记这种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的感觉。 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的记忆里,也必然会有这些美好的瞬间停驻。不像她,记起自己的曾经时,那些校园生活,只能反复纠缠在立海大网球社曾经获得过几次冠军这样肤浅的事情上,苍白得让现在的自己感觉到可笑。 在不知道又下了几场雨持续高温了几天之后,冰帝迎来了总决赛之前最后一场比赛的胜利,也是他们在这次全了大赛里,最后的一次胜利。 因为打入了总决赛,冰帝的正选们都很高兴,包括迹部在内。 菡瑾被忍足拉着进了这家饭店的时候,她以为只是他们两个人随便吃顿饭。 到了里面,才发现冰帝的正选们,坐了满满一包厢。 菡瑾站在门口,面对着满室突如其来的安静,尴尬地打招呼:“大家好……”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就被忍足推进了里面:“傻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去管他们,想吃什么自己点,今天是迹部请客。” 迹部请客,会到这种小饭店,还真是让人惊讶。 菡瑾在忍足的安排下,在他隔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又开始活络起来,说话的说话,抢东西吃的抢东西吃。 菡瑾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夹菜,视线冷不丁就和对面的迹部对上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进门到现在,还没跟这个请客的主人打过招呼,倒是准备先吃上了。 或许是迹部的眼神太奇怪了,一时间,她拿着筷子的手就僵在了那里。她眨着眼睛,看着他。 迹部嘴角勾了起来,打了个响指,对身边的桦地说:“把菜单给她。” “whi!”桦地站起来,颇为郑重地把手里的菜单递给了菡瑾。 菡瑾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去接,触到菜单的时候头皮一麻。她刚刚拿着筷子不夹菜的动作,似乎让迹部误会了什么了。 这家饭店和奇怪,菡瑾看着上面形形□的菜,中式的西式的,跟中西合璧的大杂烩一样。 她随便勾了几样名字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菜,一直坐在旁边那个头发偏黄的男孩突然凑了过来,嘿嘿一笑之后,对她说:“能不能帮我叫个冰淇淋?” 菡瑾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愣了愣之后,马上点头同意了:“哦。” 这间看似中餐馆,其实包罗万象的饭店里,菡瑾居然在最后一页找到了冰淇淋的痕迹。 在这之前,她一度以为,这个跟她要冰淇淋的男孩,是在跟她开玩笑。 “你要什么味道的?”菡瑾抬起头,看向他。她想,她大致可以明白,为什么迹部会出现在这间和他的审美完全不搭的饭店里了。 “呃……”男孩埋下头,伸出手指,一个个对着菜单上的冰淇淋看下去。 菡瑾想起了第一次来看比赛时,那个在她旁边睡觉的男孩子,好像,也有一头这样颜色、看起来软软的头发。 男孩笑着看向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要蓝莓味的。” 这时,坐在忍足旁边的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大叫起来,身子整个越过了忍足,凑了过来:“什么什么?是冰淇淋吗?我也要我也要,我要……草莓味和桃子味的……来两个……嗯,还要一个香蕉船……”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菡瑾看见忍足轻轻地在那个红发男孩的手臂上掐了一把,男孩惊叫了一声:“侑士,你干……” 他转头看向忍足,却发现忍足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迹部,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蔫了下去,乖乖地坐回了座位上。 “岳人,明天就要比赛了,你这个不华丽的家伙,吃这么多冰淇淋,你明天还想做赛前练习吗?”迹部的声音不是很大,说出来却很有威慑力。 忍足动了动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菜吃,没有要帮那个男孩求情的意思。 菡瑾眼皮一跳,怎么她点个菜都能点出事情来? 她合上菜单:“我点好了……那个,我给你留了一个香蕉船,稍微吃一点应该没关系的……” 前半句是跟那个红头发的男孩子说的,后半句是跟迹部说的。 直到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迹部都没再提出异议。 菡瑾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都挺开心的,开始时那种良好的氛围,一直延续到了这顿饭结束。 晚饭结束之后,冰帝一帮人,连着菡瑾在内,在饭店过道里,往大门方向走。 人挺多的,刚开始时,菡瑾是和忍足并肩走在一起的,到了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身边什么时候换成了那个红头发的叫向日岳人的男孩。要不是他开口说话,她估计是不会发现了。 “呐,学妹……我问你哦,你男朋友到底是侑士还是迹部啊?” “啊?”菡瑾被问住了,她知道学校里有人在传这件事,只是至今为止,还没人敢光明正大地过来问她的。 向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压低了声音说:“如果是侑士的话,那就最好了,如果是迹部……我跟你说哦,一定要快点跟他分手……迹部那家伙,脾气什么的,都比侑士差远了。” 菡瑾看见了忍足,他就走在他们前面,不知不觉中,她和向日已经成了这个队伍里走得最慢的两个。她不知道忍足有没有听见向日说的那些话,不过,向日后面一句话出来,倒是让她原本尴尬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她看着前方,回答他:“都不是。” “怎么可能?”向日大叫起来,成功引来前面的人驻足之后,他连忙又垂下了头,一副做错事心虚的样子,小声跟她说:“就算是迹部,我也不会嘲笑你的啦,虽然不是侑士有点可惜……你就告诉我真话吧,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真话就是两个都不是,”菡瑾弯了弯嘴角,她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男孩子,明明比她大一届,思维模式却和小孩子没两样,她的耐性也被调了出来,难得心情很好的跟一个陌生人开玩笑,“如果是的话,我肯定告诉你。” 向日正要说什么,前面的人却停了下来。 菡瑾堪堪止步,差点撞到忍足身上去,向日往后跳了一大步。 他们两是所有人当中身高最最矮的,走在前面的每个人都比他们高,现在他们也看不清前面的情形,只能面面相觑。 前头传来说话声,菡瑾仔细听,知道是迹部和幸村在说话。 “真是巧啊!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冰帝。” “嗯,本大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立海大。” 此时,这两个人心里在想什么,菡瑾是不知道的,气氛比较凝重,毕竟,再过几天,这两个队伍就要在赛场上一决胜负了,如果这个时候,两队人还嘻嘻哈哈的,才会很奇怪吧。而且,在她看来,迹部和幸村都不是那种会在紧要关头,还能开玩笑的人。 时间并没有很久,菡瑾只是走了走神,前面的人就重新开始动了。 向日又开始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菡瑾一边留神听着,一边转头看了看左边的那条过道。 立海大好像也是过来吃饭的,包厢不一样,方向也不一样,他们只是刚好碰到了一起。 菡瑾的眼神和即将进屋的真田透碰到了一起。 她看见,真田透的瞳孔缩了缩,很紧张的样子,却没有了前几次见面时,那种赤|裸裸的敌意,或者说,被掩盖起来了。 她像菡瑾很僵硬地笑了笑,然后一头扎进去,不见了。 回到家里是7点钟,菡瑾洗漱之后,早早地睡下了。 不过,她睡得极不安稳,总有一种半梦半醒的感觉,她似乎翻了好几个身。 也不知道几点钟的时候,她房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直接从乱七八糟的梦境里拉了回来。 她深呼吸几次,才拎起了床头的电话。 “喂,这里是柳家,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急促,带着哭腔:“老爷子在吗?我找老爷子……” 菡瑾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间,晚上9点,原来她只睡了两个小时。 菡瑾吐出一口气,“爷爷去美了了,不在家。” “不在家吗?”女人的声音顿了顿,接着,又喊了起来,“柳菡瑾,那柳菡瑾呢?她在吗?找她也一样。” “我就是。” “柳菡瑾……你、你一定要救救莲二……他、他现在在医院……”女人哭喊出来了,“求求你……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真相(一) 柳莲二住院了,因何住院,不知。 电话那头是芸姨,她现在说话已经说不清楚了,语无伦次的。反复来反复去,就这么几句话,不停地哀求她,救救她儿子。 房间的门被拉开了,菡瑾转头看过去,早川奶奶披着外套,站在门口。 “小瑾,发生什么事……” 菡瑾朝她摆了摆手,拧眉继续问电话那头的人:“芸姨,你说清楚点,莲二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 “莲二他住院了……车祸,是车祸……”柳芸子的哭声愈发凄厉起来,“怎么办啊……还在抢救……你和老爷子认识的人多,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医生……” “抢救?”菡瑾挑眉,“既然已经在抢救了,你就先不要急了,就算我们有认识的医生,这么晚了,突然打电话过去……总之,先看看情况。这样,你先告诉我在哪家医……”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救,对吧?”柳芸子声音一变,打断她,突然发起怒来,“你怎么这么没人性啊……” “喂?喂?”菡瑾连叫了好几声,没听见对方回应,几秒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 柳芸子挂电话了。 菡瑾放下话筒,看着电话发呆。 早川奶奶转身拉上门,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啊?我好像听见……她的声音了……大半夜的……” 菡瑾回过神,挂上电话,掀开被子下床:“莲二出事了,车祸,现在正在急救。” “车祸?”早川奶奶惊呼起来,“好好的怎么出车祸了?” “不知道,”菡瑾一脸焦躁,“那个女人说了一堆废话,到底怎么出的事,她也没说清楚,一个劲地求我救莲二,也不告诉我是在哪家医院,要我现在找医生过去帮忙抢救莲二……怎么说都不听……” 菡瑾拿起了手机,调出号码,按下了呼叫键。 电话没多久就被接通了,那头传来柳生比吕士没什么元气的声音:“喂,菡瑾?什么事?” “关于莲二,”菡瑾也没时间跟他客套了,直接切入主题,“刚刚我接到了芸姨的电话,没头没尾的,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 “我们现在日本综合医院,”柳生叹了一口气,“莲二是两个多小时前送过来的,我们也是刚联系到芸子阿姨,她现在急得团团转,工作了一天,手机没电了,回到家里听见电话留言才知道儿子出事了……你也别怪她了……” 菡瑾打开柜子,随手拿了一条裙子,扔到了床上,嘴上答应着:“我没怪她,只不过,她突然打电话过来,一个劲地让我给莲二……算了,不说了……两个多小时前?怎么回事?那个时间,你们不是应该刚好吃完饭吗?” 他们冰帝从那家饭店出来是5点半左右,立海大刚好进去吃饭,现在是晚上9点,车祸是在两个多小时之前,也就是7点不到,算算时间,差不多是立海大吃完晚饭出来的时候。 下午还看见好好的在球场上跑的人,几个小时前还和同学一起去吃饭的人,这会儿居然躺在医院急救了,说实话,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柳生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些疲惫:“就是我们吃完晚饭从饭店里出来。有个小男孩追气球追到了马路上,没看见车,莲二跑出去救人……哎……那个男孩没事了……” “救人?”菡瑾嘴角勾起一抹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在自嘲了,爷爷说得对,这个柳莲二,早晚会被自己一板一眼的性格害死的。救人也要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现在人是救回来了,他把自己给整得躺在医院了。这种事情,弄不好就是两条命一块搭上了。菡瑾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墙上的钟:“我大概在半小时之后到那里,你还在医院吧?” “嗯,我们立海大网球社都在这里。” “那就好,”菡瑾松了一口气,“有什么事情你们先担待着点,芸姨这个人,一碰上什么事就六神无主了。” “好的。” 菡瑾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早川奶奶,劝她回房睡觉。她换好衣服,急急匆匆赶往医院。 爷爷前些日子回来过一个星期,昨天又走了,回美了去了,还有一个收尾工作没做。 莲二这车祸,还真是巧了。 一到路上,她就开始给忍足爷爷打电话。 日本综合医院是忍足家的,当时应该是就近送医的,所以才没送到柳生家的医院。 现在人都送过去了,少不了得打好招呼,等急救完了,好医生好药尽管用。 火急火燎跑到医院,还没进电梯,路上就被芸姨的哭喊声给拦住了脚步。 伴随着吵架的声音,闹腾得特别大。她不得不掉头往那个人多的地方走。 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可不能再让她惹出什么事情来了。 和芸姨争吵的是一个30多岁的男子,旁边跟了个身高和她差不多的女人,牢牢地抱着个头上缠了白布的孩子,应该是一家人。 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芸姨一个人在那里哀求这一家人。 “你们不能走……我儿子还在抢救……你们走了我儿子怎么办啊?” 那个男人使劲挥开芸姨伸过去的手,嘴里骂骂咧咧:“你儿子在急救关我们什么事?我又不是医生,你给我让开……” 芸姨哭得声音嘶哑:“是我儿子救了你们的孩子……你们不能这样……” 男人的脸更加狰狞了,他一把推开了芸姨,恨恨地骂到:“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让他救的?日本又没有法律规定,我儿子被你儿子救了,我就一定要付医药费……滚开!” 听到这里,菡瑾大致可以明白这两个人争执的原因了。 莲二的医药费,扣掉政府补助部分,还有自付的,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以芸姨现在的经济能力,根本负担不起。 莲二住院,虽说是车祸,但是从柳生的话里就可以听出来,撞伤莲二的车主根本就没错,是那个被救的男孩自己跑到马路中间的。 菡瑾很不待见芸姨,但是这件事情上,她只能说,她更讨厌眼前这家人。 芸姨死拉着那个男人的衣服不肯放开,那个男人突然抬起脚,一脚踹到了她的肚子上,芸姨“哇”地一声,就要往后仰。 田中叔叔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扯住了她。 菡瑾眼神一暗,伸手拦住了这家人:“等一下。” 男子恶狠狠地抬起头,却发现拦住自己的只是一个小女孩,不免轻视起来:“让开,不要多管闲事。” 菡瑾看也不看他,转头对田中说:“田中叔叔,报警,他刚刚伤人了。” 田中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开始报警。 男子脸上闪过狼狈,他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臭丫头,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要不然,我让你好看!” 说着,朝菡瑾扬起了拳头。 保安、护士、医生,往这边冲了过来,一时间,乱成一团。 菡瑾倒是很镇定,一派悠然地指挥着两个护士把芸姨扶走,去检查。 然后,拿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喂,我现在在日本综合医院,对,明天柳家旗下的报社杂志社头条通通换掉,至于换的内容,就在医院里,派人过来吧!” 菡瑾慢慢地放下手机,转过头,朝那个还在和保安抗争的男子笑了起来。 她慢慢地走近他的妻子和儿子,在对方惊慌失措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说:“你说我多管闲事?你知道现在在急救的是谁吗?” 男子挣扎着,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地把手伸向自己的儿子。 菡瑾的手被抱着孩子的母亲躲过了,她并不觉得尴尬,只是很优雅地收回了手。 “在急救的是我哥哥,我的亲哥哥。”菡瑾笑得眯起了眼睛:“你一定也不知道我是谁吧?” 周围很安静,连本来还在对着那个男子指指点点的人都止住了声音。 “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也没干过什么多了不起的事情,”菡瑾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不过,你对我爷爷和我家应该会有所了解,我姓柳,我爷爷是柳氏企业的总裁。” 男子僵住了。 菡瑾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只剩下平静,她淡淡地说:“所以,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刚刚那些话和表现,让我心情很不好。我哥哥救你儿子,现在活该躺在这里。” 她凑近男人的妻子,那个抱着孩子在瑟瑟发抖地女人,用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你们现在也不要太高兴,我哥哥要是醒不过来,你们儿子也别想好过。” 不管她跟柳莲二关系是好是坏,她都不会原谅这种人侮辱他们柳家的人。 等她处理完这些事情,赶到急诊室门口的时候,芸姨已经在那里了。 眼睛哭得肿肿的,呆呆地看着急救室的门,一动不动。 菡瑾到的时候,立海大的人或站或坐,一脸焦急。 柳生比吕士看见她,苦笑着:“过来啦,芸子阿姨都告诉我们了。” “嗯。”菡瑾应声,忍不住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 从里头走出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芸姨一下子扑了过去。 “我……我儿子怎么样了?”她的手死死地揪住了护士的胳膊。 “对不起,我不清楚,”护士一脸为难,“血不够了,我要去血库取血,麻烦你让一让。” 幸村和真田冲了过去,把她拉开。 因为怕伤着她,不敢使力。 芸姨的手还放在护士的胳膊上:“血……血不够了吗?抽我的,抽我的……我的是o型血……” “对不起,病人的血型是a型。” “a型?”柳芸子愣住了,“我记得……我和景洪都是o型血……” 她拽着护士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护士不明就里,看她松开了自己,急急忙忙朝她鞠了个躬,解释道:“因为病人需要大量a型血,所以没办法直接输o型血,请家属不要耽误我们的工作。” 柳芸子眼前一黑,踉跄一下,险些跌倒,要不是身边有真田和幸村扶着,她就摔过去了。 护士走了,急着去血库取血。 周遭一片沉寂,现在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村和真田对视一眼,扶着柳芸子在椅子上坐下。柳芸子像是丢了魂一样,嘴里念叨来念叨去,反反复复就只剩下这么几句话:“我和景洪都是o型血,为什么莲二是a型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他人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父母都是o型血,孩子怎么也不可能会是a型血,这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了。但是,现在谁也不敢说,柳莲二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儿子。 菡瑾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看不出一丝惊讶,很认真很专注地看着手术室的门,好像刚才发生的那些事,都跟她无关,那些话,她也没听见一样。 柳生看着她欲言又止,这种事又不好问出口。 立海大的部分球员面面相觑,说到柳莲二的妹妹,所有人脑子里反应出来的,就是那个叫“柳茗雅”的女孩,在前段时间一些不好的传闻之后,据说,现在转学到了外去了。一个小时前,柳生接到一通电话,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之后,就挂掉了,然后,跟他们说,柳的妹妹会过来。他们吃了一惊,柳生和那个柳茗雅什么时候这么熟了。等人到了,他们才知道是前些日子那个在冰帝和幸村讲话的那个女孩子,好像和冰帝的迹部忍足的关系还很不一般。 因为不熟,也不知道莲二这个妹妹是哪里冒出来的,在场的除了真田兄妹、幸村和柳生之外,对柳家的情况不了解,心里只觉得奇怪。 真田透就坐在旁边,也一直都没有说话。 这会儿,在众人都沉默的时候,她突然走到了柳芸子跟前,蹲下身,拿出手帕,帮她擦着汗,轻声劝道:“芸子阿姨,现在关键是柳学长,而且,血型这种事情,一般人都不会注意,说不定是你记错了。” 柳芸子的身子颤了颤,呆呆地看向真田透。 真田透接着说:“像我妈妈就记不清爸爸的血型,因为平时也用不着,所以我们都不太在意。芸子阿姨,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是吗……是我记错了啊……”柳芸子的眼睛渐渐有了神,她一把握紧了真田透的手,使劲点头,“对对对,肯定是我记错了……莲二可是我生下来的……怎么可能……” 可能是柳芸子手劲太大了,真田透皱起了眉头,嘴上却还是安慰着:“芸子阿姨,你不要急,我们现在是要等柳学长平安……” 在这种时候,真田透说出的这些话,无疑是最让人宽心的。 菡瑾收回目光,看向她们,芸姨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反倒是真田透……看来奈美妇人的指甲教育,还是相当成功的,至少今天大小姐的表现,让人完全抓不到错处。话说得挺漂亮,既讨好了芸姨,还给立海大的其他人留下了好印象。 不过,比起这些表面功夫,还是真相比较重要啊! 但愿,今天之后,一切大白于天下时,真田小姐的话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人呐,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事,说起来永远都是这么轻松,这就是所谓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柳生一直在暗中观察菡瑾,从刚刚护士说出莲二是a型血开始,他就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件事情,菡瑾肯定知道内情。 真田透的那番话,说的恰到好处,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大概一个月前柳家祖宅的那次探视,让他记忆犹新。因为是真田的妹妹,他和真田透本身只是点头之交,虽然恼怒那天她的某些言行,他却没有立场去指责她。现在,之前处处针对柳家的人,突然说出这一番得体的话,这让他感觉很奇妙,却总是无法用在场其他人的那种眼光去看待她。 他注意到,菡瑾把头转向真田透那个方向之后,嘴角勾了勾,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随即又抬起头,重新专注地看着急救室的门,没动静了。 或许,她真的知道…… 护士来来去去,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 几个医生推着人出来了,莲二身上插满了管子,眼睛紧紧地闭着,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立海大的正选们围了上去,柳芸子颤抖着询问自己儿子的病情。 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的疲惫,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采:“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不过,我们会安排他在加护病房观察几天,等一切都稳定之后,再把他移到普通病房。” 立海大众人松了一口气。 菡瑾站在外围,莲二被推出来的时候她动了动,接着就再也没有靠近一步了。 透过人群,她看着莲二那张苍白的脸,问道:“会有什么后遗症吗?譬如说,不能跑步、不能打球之类的?” 医生抬起头,有些惊讶这么冷静地问他话的人,居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回答说:“如果好好休养调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其实只是一会会时间,医生被他们挡着回答了几个问题,就匆忙把人推走了。 芸姨完全是一副痴呆状,见到自己儿子出来,又哭又笑的,加上先前在医院大厅时和那个男子的争执,头发散开了,枯黄的头发像冬天的草一样贴在她的脸上,干巴巴的,看起来特别狼狈。她跟在医生后面,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真田透连忙跑过去扶着她,说:“芸子阿姨,我陪你一起去。” 菡瑾留意到,从头至尾,芸姨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个刚刚被踢到的地方。 她收回视线,轻哼一声,转身对身边走过的护士说:“护士小姐,麻烦你把她送回病房里去,顺便让医生再给她检查检查。” 护士小姐答应了一声,走过去搀扶柳芸子,没想到她一把挥开了她的手,叫了起来:“我没事,我不要去检查,我要去看我的儿子。” 菡瑾转了个身,面对她,冷笑道:“不要去检查?你也知道躺在里面的是你儿子,你要是倒了,别人谁有那个闲工夫伺候他?行了,不要再给我添乱了,现在他住的是加护病房,你就是想照顾他,也没机会。” 说完,她又给护士小姐使了个眼色,护士小姐再伸手去扶芸姨时,她没再挣扎。 快走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看着菡瑾,眼神犀利,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这么好心……” “不是我好心,”菡瑾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有些事情,你应该已经清楚了。该还的,一个也别想逃。” 护士和芸姨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菡瑾看了看时间,转身对立海大的人说:“你们先回去吧!过几天就要决赛了,我哥哥这个样子……到时候肯定是没办法上场了。你们也有很多事要处理……” 大家都不说话了。身为立海大网球社的一份子,他们自然知道菡瑾说的“很多事”是指什么事。柳住院了,他的位置需要人代替,原本制定好的决赛方案,得全部推倒重来,还有正选队员的心态,碰上这种事,现在大家心里都堵得慌,这种心态,对比赛实在是不利。 真田透一脸担心,怯怯地说:“可是……柳学长这里没人照顾……” 菡瑾瞟了她一眼:“哥哥现在在加护病房,除了护士和医生,谁都进不去。将来他换到普通病房之后,我会请专门的人照顾他的。” 幸村站出来,朝菡瑾鞠了个躬,说:“那么,我们先走了。如果莲二醒了,请通知我们一声。” 菡瑾点了点头。 菡瑾去找了柳莲二的主治医师,是由主任亲自接待的。这些医生都很客气,菡瑾知道是之前给忍足家打的那通电话起作用了,她也没说什么废话,开口问了很多问题,都是跟莲二的伤势有关的。 她这哥哥果然是傻人有傻福,被车子直接撞上了,流了很多血,原本以为能活命就算不错了,没想到动完手术出来,还没留啥后遗症。处理完一些比较严重的,剩下的手臂骨折了,腿上蹭破了一点皮。连医生都大叹这是个奇迹。 菡瑾把柳莲二的伤势了解透了,才起身告辞,走之前,不忘提醒这些医生:“有什么好药,尽管给我用,我哥哥打网球,不能留下后遗症。” 现在发生这种事,估计柳莲二醒来之后,心情不好是肯定的了。眼看着立海大就要问鼎第二次全了大赛冠军了,没想到他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了岔子。立海大赢了可能还好点,如果输了…… 这就是前世今生的区别吧! 果然,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啊。 处理完一堆事情,已经要接近午夜12点了。 菡瑾觉得很累,站在电梯里,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猛地记起来,还没打电话给爷爷,告诉他莲二住院的事。 幸好,美了和日本的时间不一样。 刚好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她拿起手机,开始给还在美了的爷爷打电话。至少要让他知道出了什么事,如果爷爷在这件事上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她也好早做准备。 菡瑾说得很有条理,先是告诉老人家莲二为了救人,被车撞了,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接着又跟他说了一下芸姨可能已经知道莲二的身世,暂时还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爷爷的反应也很无奈,沉默了半天,最后叹气说:“这件事情,我原本打算再过几年再告诉他们的,现在……哎,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别出事就好。” 菡瑾应了一声:“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回到家里,早川奶奶还没睡,屋子里的灯开着,亮堂堂的。 菡瑾之前跟她打电话说过“没事了”,想不到老太太还是等到了凌晨。 忙活了一个晚上,困意都跑光了。再加上来来回回这么折腾,大热的天,她已经满脸是汗了。 菡瑾长话短说,把医院的事情长话短说,跟她又重新说了一遍。 老太太听完直叹气:“哎,老爷老是说,你和死去的夫人像,其实啊,莲二这孩子也像她啊!” 等菡瑾洗完澡,躺回床上,还是睡不着, 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今天发生的事,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回家,又出去。听见莲二出车祸的时候,她心里就知道,这件事可能瞒不住了。 接下来,事情应该会简单很多,关键是莲二醒来之后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2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2部分阅读 ,这对母子的反应。 莲二是在动完手术后的第二天醒过来的。 医生做了周密的检查之后,就将他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单人贵宾房。 菡瑾接到电话,就从家里赶到了医院。 不知道医院是怎么通知的,她到的时候,病房里除了护士,一个陪护的人也没有,芸姨也不在。 菡瑾放下包,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柳莲二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好,脸上木木的,不说话也不笑。 菡瑾歪着头观察了他半天,转身对正在倒水的护士说:“刚刚医生怎么说的?我哥哥看起来不大好……” 护士小姐放下水瓶,笑着回答:“医生说,一切都很正常,伤口正在恢复。” “但是……” “我没事。”柳莲二突然开口了,他打断了菡瑾的话,手动了动,说,“我只是想问你……关于我昏迷后的事……” 护士看出了这两兄妹有私人事情要谈,行礼之后出了房间。 菡瑾扭头,看着房门被轻轻掩上了,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事?” 柳莲二虽然伤得不重,现在却还不能大幅度地动,他使劲地转过头,看向菡瑾方向:“听护士说……我昏迷的时候,输血了……” “嗯,”菡瑾点了点头,“是的。” 柳莲二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说话的声音也沙沙的,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车祸之后的后遗症:“我母亲她……知道我是a型血了……吗?” “知道了。” 知道了吗? 柳莲二看了看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菡瑾,苦笑起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父亲和母亲收养的,直到前一段时间,茗雅和父亲出事,我才知道,母亲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菡瑾看着一滴滴规律地往下滴的营养液,慢吞吞地说:“嗯,这个我也知道。” “你知道?”柳莲二惊讶了,“你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吗?”菡瑾大笑起来,笑完之后,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这多亏了我们的好父亲。要不是他自己说出来,我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有人可以做出这种事来。不只是我,连爷爷都知道了。” “爷爷?”柳莲二觉得自己快被绕晕过去了,“爷爷真的知道……我的事了?” 菡瑾低下头,嘲弄地看着他:“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柳家不是慈善堂,如果你不是他的孙子,他根本没必要承认你。” “等一下!”柳莲二的声音盖过了菡瑾的,他喘着粗气,平复自己因为大叫而牵动的伤口,“我不是父亲和母亲的儿子,但是还是爷爷的孙子……” “准确地说,”菡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是你母亲的儿子,但是父亲还是你的父亲……呵呵,我的解释很混乱,不过,我不信,你在此之前,就一点不知情!” 柳莲二的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 菡瑾嗤笑着:“我可是记得,在医院里,你还特意跑过来问过我,我和我母亲是什么血型。你告诉我,你很庆幸我告诉你的结果!”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柳莲二回过神,讷讷地问道,“那时候,你根本就是……” “我没有骗你,”菡瑾一脸怜悯地看着他,“我只是给了一个你想要的答案。就算当时我告诉你真相,你也不会相信。而且,这么多年了,我就不信,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那次父亲带你来找爷爷,爷爷的态度,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柳莲二不说话了。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菡瑾说得对,他就是在自欺欺人。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接受自己的亲生母亲曾经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实,那时候,他曾经,在最年幼无知的时候,恨过那个可怜的女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妹妹,被人毒打。 他清楚得记得那些事情,那些瞬间,这是他的报应啊!无法抹去,也无法回头。无论他做什么赎罪,都不能抵消这些罪孽。 年龄,只是别人可以原谅他的借口,却永远无法成为他的救赎。 菡瑾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都过去了啊。 妈妈,你看见了吗?哥哥,知道了。 我经历了死亡,重生,最后,终于还是真相大白了。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今天,总算到了揭开的时候了。 “我去找医生,跟他商量一下你以后的恢复问题。” 菡瑾帮他掖了掖被角,凑近他,小声说着。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来时那般地淡然。 接下来的那些事,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瞥了一眼原本被护士掩上的门,此时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从缝里可以看见一个人影,迅速地闪过,然后,不见了。 菡瑾出病房没多久,门又被推开了。 柳莲二听见声音,以为是照顾自己的护士,于是出声说:“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按紧急按钮。” 房间里没有动静了。 柳莲二正暗自奇怪,却听见有一个声音,颤抖着说:“莲二,是我。” 他心里一惊,知道了房间里的不是护士,而是自己的母亲,准确地说,是他的养母,或者说,继母。 柳芸子走到他的病床前,凑近他,强颜欢笑着:“莲二,伤口还痛吗?” 柳莲二看着她,想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口,一种苍凉感油然而生,嘴里只能讷讷地说了一句:“不疼。” “不疼就好,”柳芸子伸出手,摸着他的额头,“不疼妈妈就放心了。” 柳芸子的手很粗糙,刺得他发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保养得宜的手,变成了这个样子。在父亲和茗雅出事的那几天里,她拉着他的手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才短短几个月,就改变了这么多。 她脸上的皱纹增多了,因为长时间的工作,脸色变得蜡黄,整个人瘦得厉害,像竹竿一样。刚开始几天,她找不到工作,只能到处打零工,最多的时候,曾经一天之内跑了4个工作点。除了吃喝,家里开销最大的就是他打网球了。球拍需要保养,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管多累,她都没有让他放弃网球,连一个责备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过。 不管她是出于对误会他是她亲生儿子,才对他这么好,还是其他什么,这份情,他都还不起了。 柳芸子在旁边坐下来,一脸温柔地看着床上的人,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了莲二的手:“刚刚你和柳菡瑾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不要激动,孩子,听我说完。我会跟老爷子说清楚,出院之后,让他把你接回本家。” 柳莲二挣开了她的手,看着她,嘴里吐出了几个字:“为什么?” “傻孩子,”柳芸子笑了起来,“你跟着我,就只能受苦。回本家的话,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 “妈妈……” 柳芸子还在说着,眼神慢慢迷离起来:“知道你是a型血之后,我一个晚上没合眼……不管是柳菡瑾还是你爷爷对你的态度,我都觉得很蹊跷……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回家,翻出了你父亲的日记……看到那段内容的时候,我很生气,我气你父亲,气很多人……后来,我冷静下来了。我想到了你的母亲,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要比她幸运很多……我的孩子不在了,但是我有了你……可是她,到死都没有抱过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妈妈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好事,过得很糊涂,丈夫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亲生女儿被抓进了监狱,唯一成功的,就是有了你这个好儿子……其实你是谁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是她或者是外人的,都没有关系啊……” 柳莲二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沉寂。 他不知道,这一切该去怪谁。 这场悲剧,其实是能够避免的。 只是,所有人都在那条错误的路上,走得太远了。 全了大赛总决赛,冰帝赢了,立海大输了。 在裁判宣布结果的时候,所有冰帝的学生,都沸腾了。 菡瑾坐在观众席,看着迹部接过奖杯,再将它高高举起,她跟着周围的人一起,使劲地鼓着掌。 不管立海大是因为什么原因输掉了这场比赛,总之,冰帝赢了。 或许很多人会把这次冰帝的胜利归功于柳莲二的住院,但是,没有人可以否定这个结果,也没有人能否认冰帝的努力。 这个暑假,因为冰帝网球社的夺冠,变得不一样了。 对立海大来说,错失了二连冠,对冰帝来说,第一次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对菡瑾来说,这个世界,是个真正的新世界。 似乎,又没什么改变。 因为日子还是那样过着。 全了大赛结束没几天,快开学的时候,爷爷从美了回来了。 他带回来一个消息:美了的舅舅家,破产了。 菡瑾对这个舅舅家一点都不熟悉。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两家人都不太联系。 母亲娘家姓樱井,她和舅舅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不太好。母亲出嫁之前,外公就死了,临死的时候,小外婆和舅舅把原本外公留给母亲的遗产,侵吞了大半,全部转移到了美了。母亲死后,两家就彻底断了关系。 原以为这次爷爷在美了逗留了近一个月,是因为宫本家的事情,没想到把她早就遗忘掉的舅舅一家扯出来了。 说实话,她对“舅舅”这个名词唯一的印象,就是母亲葬礼时,推脱生意忙,指派了自己的秘书过来。到现在,那个秘书的脸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她对这个舅舅,却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 爷爷告诉她舅舅家的事,主要是因为她有一个表姐,叫樱井千叶,过一个月,要转学回日本了。 樱井家美了那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暂时还不能走开。女儿一个人在日本,吃住都是问题。于是,他们柳家就被盯上了。这种时候,早八百年就断掉的亲家关系,重新又被他们找了出来。 用爷爷的话说,就是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好同意了千叶表姐来借助的要求。 菡瑾对此种说法嗤之以鼻。 在她看来,爷爷肯定是又在算计什么了,不然绝对不会接下这笔“生意”。 学校是菡瑾帮着联系的,她毫不犹豫地给这位没见面的表姐找了一所全日制寄宿学校。 茗雅的事情之后,她对这些姐妹之情什么的,已经不抱期待了。本来就是已经没关系的人,突然在那里演起姐妹情深的戏码,她自己都觉得矫情。不欢迎就是不欢迎,没必要委屈自己,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不过,千叶这个名字,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暑假快要结束了,菡瑾往医院跑的次数多了。莲二至少还要再住上好几个月,上学的话,时间就没那么自由了。 比赛结果刚出来那几天,莲二的心情一直不太好。菡瑾也不在意,挑着一些跟网球无关的事情,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哥哥,舅舅在美了破产了,他把表姐送回来了,会在本家暂住一段时间。”菡瑾一边削苹果,一边说。现在,她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哥哥”这个词语,叫出来也不觉得别扭了。 “舅舅?”柳莲二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菡瑾,“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人?” 菡瑾削完了苹果,用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旁边透明的盘子里。她耸了耸肩:“其实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了,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要不是破产,也不会想起我们。” “你和爷爷都小心点,”柳莲二提醒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住在一起……” “嗯,我知道。” 快中午的时候,芸姨过来了。 菡瑾跟她点了点头,站起身,对柳莲二说:“我下午还有事,先回去了。护士一会儿就要送饭过来了,我会让她多准备一份。” 柳莲二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做人其实不能太贪心的,现在这个样子,她已经很满意了。 可以和莲二心平气和地说话,不冷不热地说几句关心对方的话。这一切,都比她原先预计的要好上许多。 只是,她跟柳莲二的关系,可能也就这样了,永远无法像真正的兄妹一样,那么亲密。 没一会儿,护士就把饭菜送了过来。 柳芸子打发了护士,端着饭盒,自己喂柳莲二。只要是她在医院,莲二吃饭喝水,都是她自己来。 靠在床上,喝了几口粥之后,莲二看着在旁边吹粥的柳芸子,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妈妈,出院之后,我还是和你一起住。” “莲二……”柳芸子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儿子。 “你听我说,”柳莲二打断她,“我已经想过了,我们两住那么大一座房子,也是浪费,不如卖了。我们去买便宜一点的房子,不用太大,两室一厅就可以了。茗雅还要几年才出来,我们可以先攒些钱……房子卖掉的话,你就不用兼这么多职了,我们手头会宽裕很多……” “房子我会卖掉,”柳芸子点了点头,“但是你还是要回去和你爷爷住。” “妈妈,这么多年了,我和爷爷,还有菡瑾……”柳莲二叹了一口气,“我们不可能像普通的家人那样了,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而且,我觉得我还是和妈妈住一起,会比较习惯。妈妈,把房子卖掉,我们就重新开始。” 柳芸子把碗放到旁边,思考了很久,最后,对柳莲二说:“好,等你出院之后,我们还住在一起,重新开始。” 我们都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因为无法从头再来,所以,我们只能努力地向前看。 半个月之后的某个早晨,柳莲二接到了自家母亲的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柳芸子很兴奋,她等不到晚上下班了,她要把好消息告诉儿子。 “莲二,房子已经找到买主了。今天早上,他们过来看了,很满意。还有,妈妈刚刚和老板辞职了,因为只是临时工,所以干完今天,明天就可以不用过来了。新房子,你想买哪里的?妈妈问过同事了,他们住的那个小区,刚好有旧房子要卖,三室一厅,因为是旧的,所以跟两室一厅的价钱差不多……我觉得挺好的,等过几年茗雅出来了,你们每人一间房间,就不用怕挤了。我们选个时间一起去看看,你喜欢,我们就买下来……好了,不能再说了,妈妈要去工作了,晚上过来看你的时候再聊。”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莲二放下手机,对站在他床前的护士小姐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出去走走。” 护士小姐很高兴地点头,连声答应着,冲出了病房,去找轮椅了。 自从她照顾这个病人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以前不管她怎么劝,他都不肯离开病房。 轮椅很快被拿过来了,柳莲二在护工的帮助下,坐了上去。 护士推着他,穿过走廊,进了电梯。 电梯里人很多,有和他穿着一样衣服的病人,也有拎着水果的家属。 护士小心地护着他,不让他被人挤到。 他们的目的地是花园。 他住进医院的时候,是八月初,天很热。现在,已经是九月初了,被人推着,慢慢地在花园里移动,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空气湿湿的、凉凉的。 秋天已经到了啊。 已经一个月没有晒到太阳了。 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方向。 蔚蓝色的天,刺眼的阳光,真的很舒服。 护士小姐在后面推着他,眼里也满是笑意:“柳今天很开心啊!看起来心情很好呢!” “嗯。”柳莲二接了一声。 “是因为花园吗?”护士看着四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墨绿色的草坪,忍不住说,“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天天推你出来。” “谢谢。” 护士推着轮椅,陪柳莲二在花园里逛了很长时间,到后来,太阳有些烈了,才转身回去。 医院的大厅,一如既往地忙碌着。 门口一阵马蚤乱,几个医生护士推着病人,飞快地闪进旁边的走廊,不见了。 不远处两个护工模样的人,在那里窃窃私语着:“听说……超市……火灾……很多人被困住……” 柳莲二转过头,不再往那边看了,他使劲把注意力集中到电梯跳跃的数字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烦躁。 身后时不时传来轮子滚动地“咕噜”声,“很多人被困住”这句话,让他很不舒服。 推开房门的时候,手机还在不停地响着。 熟悉的音乐声,让柳莲二怔了怔。摸摸口袋,发现里面是空的,他才意识到自己出去了这么久,手机都不在身上。 护士把他推到了床边,从枕边的柜子上拿起了手机,递给他。 手机上的号码是柳芸子的,在他进来的时候,铃声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始嘶吼起来。 柳莲二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她很急,说话已经语无伦次了。 “喂,你是芸子……的儿子吗……芸子她……她现在在急救……超市、超市发生火灾……” 柳莲二手里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柳芸子的葬礼安排在了一个下着大雨的早上。 来的人不多,有父亲入狱之前的几个朋友,有母亲后来工作之后的一些同事,还有就是他的一些同学。 葬礼是菡瑾安排的,从头至尾,爷爷都没有出现。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莲二呆呆地看着母亲的照片,机械的在有人来时,鞠躬。 “请问……”他的旁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女人,她迟疑着开口,“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那天给你打电话的……你母亲的同事……” 柳莲二回过神,朝她点了点头。他认得这个声音。 女人松了一口气,她看向柳芸子的照片方向:“那天芸子从火里被救出来的时候,还有意识,她让我一定要把话带给你……她说,她没办法和你一起开始新的生活了,对不起……她让你,好好活着……她说她糊涂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知道自己错了,能重新开始了,但是老天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了……这都是报应,是对她之前做的那些事的报应……” 柳莲二沉默了,他的手,死死地抠住了轮椅的扶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轻轻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客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母亲是独生女,外婆一个人把她带大的,几年前,外婆就去世了,那边的亲戚大多断了联系。除了父亲的零星几个朋友,还顾及着以前的情意,其他人,也早在父亲入狱的时候,就跟他们撇清了关系。 柳莲二看着空空荡荡的灵堂,对陪在他身边的菡瑾说:“谢谢你。” “不用谢,”菡瑾可有可无地耸肩,“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没办法做什么,我也没干什么,帮了个小忙而已。”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放下了……肯为她做这些事……” 菡瑾打断他:“不,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我今天来,只是因为你现在没办法动弹而已。我和爷爷一样,其实根本不想来。她做的那些事情,并不是简单一句‘对不起’就能了事的……你今天看见我,只因为你是我妈妈的儿子。” 她今天站在这个灵堂里,并不是因为对这个女人的同情,只是一种遗憾。 正像柳芸子所说的那样,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这个女人的一生,在短暂地如同回光返照一样地清醒之后,画上了句点,报应也好,天意也罢,这一切,都结束了。 秋沐(一) 新学期开学后第一个星期天,樱井千叶从美了回来了。 接机那天,菡瑾另外安排了司机去接她。其实不想这么怠慢她的,只是莲二最近的状况,她根本就走不开。柳芸子的葬礼之后,柳莲二开始生病,高烧不退。爷爷虽然嘴上答应了对方来家里寄住,却没啥热情,更何况比起一个外人接机之类的小事,孙子生病才是真正的大事。 所以,不得不说,千叶表姐选了一个相当不合适的时间回来。 早上,菡瑾吃过早饭,就去了医院。 推开柳莲二的病房,没看见照顾他的护士,倒是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柳生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生比吕士正在看书,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果然看见了菡瑾。 他推了推眼镜,笑着说:“今天网球社没有训练,我过来看看莲二,医生怎么说?” 菡瑾放下手里的包,看向躺在床上的莲二,无奈地叙述道:“芸姨死了之后,就开始发烧了,不停地说胡话,这几天稍微好一点了。” 柳生合上手里的书,把它放到一边,再看向莲二,不由得叹气:“前几天忙着开学的事,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打电话给莲二,都打不通。今天过来看他,护士才说,他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好。” 菡瑾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他旁边放了不少书,仔细看,封面挺像教科书的。 她怔了怔,指着那一大摞的书,问道:“这是莲二的课本吗?谢谢你帮他带过来。” “嗯,是新课本,”柳生看过去,“本来是放在老师那里的,我昨天的时候去问她要了过来,想着莲二反正在医院也没什么事,让他先自习,没想到他会这样……” “无论如何,你能想到,还是很感谢你。”菡瑾朝四周望了望,“护士呢?怎么不在?” “护士小姐出去买苹果了,”柳生回答,“她说,早上莲二醒来的时候,告诉她嘴里有些涩。她看见我过来了,就抽空出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菡瑾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柳莲二,朝柳生点了点头,站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去接樱井千叶的那个司机打过来的,新来的,姓泽井。自爷爷从美了回来之后,事情越来越多,田中叔叔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爷爷就从公司又调了这个泽井过来。 “柳小姐,对不起,我没有接到樱井小姐,”泽井的声音有些急。 菡瑾挑眉:“没接到?怎么会没接到?”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等在机场,飞机一到,我就把写有樱井小姐名字的牌子竖了起来。现在这班飞机的人都走空了,我打她电话也打不通……” 菡瑾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忍不住怒从中来,樱井千叶的飞机是7点的,现在已经10点了,泽井是提前一个小时去的,足足等了4个小时。如果她没记错,前几天跟她这位表姐大人通电话时,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泽井的手机号码告诉她的,并且叮嘱她,到了之后一定要打电话给他,除开被绑架之类不得已的原因,这位大小姐无论干了什么,都不能让人原谅! “好了,既然走空了,你也不要守在那里了。”菡瑾长舒一口气,“已经4个小时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爷爷都不会怪你的。” “可是……” “没事,她不可能在机场转4个小时的,你现在守在那里也没用的,而且,”菡瑾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就算她被绑架,现在我们除了等绑匪的电话,也不能干什么。” 菡瑾结束了和泽井的通话,想了想,直接调出了手机里的号码,开始给樱井千叶打电话。虽然樱井一下飞机就被绑架的可能性为零,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拨了好几次,手机里都传来“无人接听”的机械式女声,就像泽井说的,根本打不通。 她不死心地又拨了几遍,直到照顾柳莲二护士拎着苹果回来,发现了靠在门口的她,她才放弃。 进去的时候,莲二已经醒了,坐起来,在跟柳生说话。 听见开门声,两个人同时往门口看去。 “哥哥,你醒了啊!”菡瑾把手机重新放到口袋里,边说边凑了过去,“感觉怎么样了?头还痛不痛?” 柳莲二摇了摇头:“感觉比昨天好多了,头不痛了。” “那就好。”菡瑾笑着在旁边坐了下来。 “嗯,”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同学,柳莲二今天的心情显然不错,说话声也多了几分元气,“没想到今天比吕士也会过来,真是巧了。” “这几天我们打电话给你都打不通,大家都挺急的。刚开学,事情有些多,过几天,大家就可以一起过来看你了。” 护士拿出体温计,给他测体温。 三个人凑在一起聊天,后来柳生和莲二聊到了网球社的事情,菡瑾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站起身,帮他们倒水。 手机急促地叫了几声,这回不是电话了,是短信。 菡瑾放下水壶,拿出了手机。 短信是一个陌生发过来的,她按了按手机,查看了内容,才知道是樱井千叶。 短信的内容是这样的:小瑾,不好意思啊!我朋友来接我了,刚刚忘了通知你和司机。现在我和我的朋友在东京玩,用新买的手机和新号码给你发短信。你不用派人来接我了,待会儿我朋友会送我回来的。 菡瑾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心里冷笑几声。 她这位表姐,还真当自己是来度假的了,摆了别人一道,口气还这么理所当然。 吃过午饭之后,她就和柳生告辞离开了。 再过几天就是美纱阿姨的生日了,她和迹部约好了,一起去给她选礼物。 约的地方离医院不是很远,她和柳生在医院门口分开,没走多少路,就碰上了迹部家的车子。 车窗降下,迹部的脸露出来,对她说了一句话:“上车!” 和以往不同,这次,菡瑾没有多说什么,很听话地上了车。 逛街选生日礼物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像是迹部会做的。事实上,这只是迹部美纱的要求。利用自己生日的机会,强行要儿子和菡瑾一起给她选礼物。 菡瑾在车上坐定,看着迹部板起的脸,微微上扬的下巴,突然有了一种想要逗逗他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装作难过万分的样子,说:“迹部,你是不是因为今天要和我一起去给美纱阿姨买礼物,所以心情不好啊?如果你为难,我可以跟美纱阿姨解释……” “不是!”迹部迅速地转过头,看见菡瑾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又被菡瑾设计了,他轻哼一声,忍不住说,“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华丽了。” 菡瑾笑了起来:“迹部才是,永远都这么别扭……啊,应该是越来越别扭了!” 迹部睁大了眼睛,瞪她。 “迹部你马上就是三年级的学生了,”菡瑾继续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一看见迹部,就有一种想这样逗他的冲动,“你这样可不行哦。永远这么别扭,可交不到女朋友哦。” 迹部正想说话,车子突然急刹车了。 菡瑾没注意,因为惯性,整个人往前面栽了过去。 迹部伸出手,一把搂住了她,把她抱了回来。 司机的声音,透过车上的扩音器传了过来:“少爷,前面有一对情侣吵架,那个女孩突然冲出了马路。” “嗯,”迹部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没撞到人,就不要去管了。” 菡瑾的脸贴着迹部的外衣,靠在他的胸前,可以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听完司机和迹部的对话,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一把推开他。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看见了窗外迅速后退的人,两个人,一男一女。 是宫本浩志和一个穿着红衣服、带着棕色贝雷帽的女孩,她不认识她,但是总觉得女孩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直起身子,想从后车窗看这两个人,她对这个女孩,很在意。 “呜,好痛……”头皮上传来一阵刺痛,她不禁叫出了声。 她伸出手,摸向头部,轻轻地揉着刚刚痛得要死的地方,有一缕头发,被什么勾住了。 她转过头,想看个究竟,又被拽了个生疼。 “不要乱动,”迹部抓住了她的手,“你的头发勾住本大爷的扣子了。” “那你……”菡瑾想看着他说话,没想到一动,又扯到了头发,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那你快点帮我解开……这个样子,好难受,痛得要死,头皮都要被拽下来了。” 迹部按住了她的头:“你先不要动,本大爷马上想办法。” 说到逛街挑礼物这种事,迹部美纱还真是找对人了,不管是迹部还是菡瑾,对这种事从来都不热衷。平时买东西,要么是被司机直接送到目的地,要么就是想要什么张张嘴就有人送到面前了。 这次被迹部美纱用“生日”的借口逼上街,还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特别是,还要给这位夫人选回让她心仪的礼物。 菡瑾和迹部并排走着,转了一个弯,上了人行道,穿过马路,眼前又出现了某饮料的广告牌。 看着广告牌上熟悉的广告词,周围一成不变的建筑,菡瑾再也忍不住了,她拉了拉迹部的袖子,怀疑地说:“迹部,这个地方的建筑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啊?你看那个广告牌,我记得刚才好像有一块一样的……” “觉得熟悉是当然的,”迹部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因为这里我们已经走过一次了。” “走过一次了?”菡瑾这下也忍不住了,虽然是8月末了,天气要说有多凉快,那还真不见得,中午12点,走在大街上,阳光正烈,平白无故走了这么久,任谁也难高兴起来,“你不是说你经常到这边的体育用品店来吗?你自己说这一带你很熟的。” 迹部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没资格怪本大爷。本大爷推荐的那些东西,没一种是你满意的,那本大爷只有带着你反复兜圈子了。” “你还好意思说,”菡瑾停下了脚步,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他母亲生日,现在操心的反而变成了她,能把这种事情做得这么理所当然的,还说出这种理直气壮的话,还真有迹部的风格,“你推荐的都是什么东西?衣服,美纱阿姨自己创的服装品牌就是世界顶级的,我们两个门外汉能给她买什么?首饰,美纱阿姨带的都是今年最新款的珠宝,我们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我都怀疑,你以前都是怎么送礼物给她的。” “本大爷对你们女人用的这些东西,没研究。”迹部抛给她一个冷眼,“反正她也什么都不缺,买礼物,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菡瑾抿了抿嘴,说:“我当然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但是也不能随便乱买吧?我们都专程出来了,好歹得选好一点的。” “随便你。”迹部转头看向前方,“接下来继续走?” “嗯。” 虽然迹部的提议很不好,但是几圈转下来,也实在是选不出好东西。 菡瑾跺了跺脚,在迹部略带鄙夷的眼神下,一咬牙,推开了某名牌珠宝店的大门。 一推开门,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比起外头烈日炎炎,三十多度的高温,室内的气温无疑更让人觉得舒服。 穿着制服的店员小姐马上迎了上来,挂着职业式的微笑,跟他们鞠躬问好:“欢迎光临。” 菡瑾在店里头转了一圈,草草地看了一下,眼花缭乱。 她直起身,望着满室的珠宝发呆。 迹部站在她旁边,眼看她眉头越蹙越紧,不由得问道:“都不喜欢?” 还不等菡瑾说话,一直站在身后的营业员小姐就站了出来,笑容可掬地打断了她的话:“小姐可以到这边来看看。” 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两人带到了另外一个柜台。 菡瑾凑过去:“这是……” “这些都是enzo的最新款,”营业小姐站在她身边侃侃而谈,“依小姐的气质,我推荐这一款项链,优雅大方,跟小姐很配。” “enzo?”迹部看着玻璃台下的项链,挑眉。 “是的,”营业小姐向另外一个站在柜台里面的店员比了个手势,对方拿出了装着项链的盒子,她接过来,别有深意地看向迹部,说,“enzo代表忠贞不渝的爱情。” 菡瑾意识到她误会了她和迹部的关系,连连摇手:“这……我们今天不是来买这个的……enzo不适合……” “为什么不适合?”营业小姐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你们不是情侣吗?” “我们……” 迹部打了个响指,打断了菡瑾的解释,他扬起下巴,微微抬高了声音:“本大爷要了。” 菡瑾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她看着迹部接过了项链,又向她走过来。 “迹部,我们今天是来给美纱阿姨选礼物的。”她压低声音,“你买这个……” 迹部拿出项链,瞪了她一眼,“本大爷以为,本大爷做得已经够明显的了。” 菡瑾转过身,撩起了自己的头发。 迹部站在她身后,绕过她的头顶,为她戴上这款项链。 脖子上一凉,菡瑾低下头,用指尖轻触缀在脖子上的钻石。 坚贞不渝的爱吗? 还真是…… 迹部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好了。” 他吐出的气息,钻进她的耳朵里,热热的,痒痒的。 菡瑾缩了缩头,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 这个时候,店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门口传来一个女孩子娇俏地撒娇声:“浩志,你说要赔罪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哦。” “好好,”男孩子连声答应,“你要什么尽管买,不用为我省钱。” 因为熟悉的名字和熟悉的声音,菡瑾和迹部同时抬头,看向门方向。 不出所料,门口处站着的人正是宫本浩志。而他的身边,则是一个头戴棕色贝雷帽,身穿宽袖红色上衣,下身搭配着牛仔裤的女孩。 宫本浩志看见店里的迹部和菡瑾,眼神一暗,复又很高兴地笑了起来:“真是巧啊,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迹部学长和菡瑾。” “菡瑾?”挽着他手臂的女孩,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过来,看清菡瑾的脸时,竟惊叫起来,“天哪,真的是菡瑾。” 她甩开宫本浩志,朝着菡瑾冲了过去。 到菡瑾跟前,握住了她的手,笑了起来:“菡瑾,菡瑾,能认出我吗?” “你是……”菡瑾定下神,细看她的脸,大大的眼睛,精致的五官,猜测道,“是……千叶表姐吗?” “对啊对啊,就是我!”樱井千叶晃荡着菡瑾的手臂,笑得更大声了,“菡瑾你和照片上好像哦,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菡瑾被她的热情搞得有些吃不消,只能干笑着回答:“千叶表姐你也和照片上一模一样,一样漂亮。” 在樱井千叶来日本之前,当时两个人发邮件时,互相传了对方的照片。 这是樱井千叶的要求,按她的说法,是为了方便两个人见面时,一眼就能认出对方。 女孩子都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特别是夸奖她的还是另一个长相不俗的女孩。樱井千叶对菡瑾夸她漂亮的话很受用,沾沾自喜地说:“谢谢你,菡瑾也长得很可爱啊!” 她的眼神瞟向菡瑾身后的迹部,愣了愣,随之的眼神也变得暧昧起来,她语带揶揄:“菡瑾,这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可真帅,你眼光不错!” 菡瑾身子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认亲这件事冲昏了头,居然忘记了迹部的事情。 迹部从刚刚帮她系完项链之后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3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3部分阅读 ,两只手就一直搭在她肩上,从外人的角度看起来,这个姿势,就像是迹部搂着她的脖子,而她靠在他身上一样。 “千叶,迹部是我和菡瑾的学长。菡瑾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你可别乱说!” 宫本浩志从樱井千叶后面走了过来,直接帮菡瑾回答了她的问题,态度有些严厉。 “不是……男朋友吗……对不起,我弄错了……我以为……”樱井千叶有些不知所措,瞪大了眼睛,“可是他们都这么抱着了,不太像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吧?浩志,你才不要乱说……” 她看见菡瑾脖子上的项链,再看向旁边营业小姐手上空掉的盒子,又气势汹汹的转过了头,对着宫本浩志,脸露不满:“浩志,你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随便误导人。你看,菡瑾脖子上的enzo,很明显他们之前是在这里选首饰,这肯定是这个男孩子送给她的……都送enzo了,怎么可能是普通关系?哼哼,我看是你自己不清楚吧?不清楚还乱教训人!亏得我眼睛好,脑子也不差,要不然还真是要被你骗了。” 菡瑾和这位千叶表姐通过电脑邮件和电话联系过,真正碰面是在这里,前后不过10分钟。虽然两个人接触的时间不长,她却基本上已经看穿了这位表姐大人的性格。可能是接受美了式教育的缘故,她的某些行为和说话方式,比小岛纯子还要直接。 “表姐,”菡瑾揉着自己的太阳|岤,借此缓解被她连珠炮似的话弄出的晕眩感,她颇为无奈地解释,说,“迹部确实不是我男朋友。” “啊?!”樱井千叶的嘴巴张成了o型,“不会吧?” 她朝菡瑾挤了挤眼睛,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调侃道:“菡瑾,我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开放!” “菡瑾确实不是本大爷的女朋友,”迹部拂开樱井搁在菡瑾肩上的手,皱着眉头,略带傲慢地说,“因为她是本大爷的准未婚妻。” 菡瑾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正想说些什么,手腕却被迹部捏住了。 他的力道不是很大,冷不丁地冒出来,把菡瑾吓着了,想说的话就这么噎进了喉咙里。 宫本浩志的眼神在他们两身上游移,晦暗难辨,似乎是在考虑迹部刚才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旁边站着的樱井千叶却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见迹部说完,又很自然地拉起了菡瑾的手,看起来确实是很暧昧,她禁不住惊呼起来:“菡瑾……你……你和他……真的……你都要订婚啦……这么大的事,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啊?害得我从美了回来,都没给你带订婚礼物……” “我们……”菡瑾斟酌着用词,到了这个地步,迹部都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了,要是她再否认,就是在扫他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平时还好,今天宫本浩志在场,她实在是不想让他看笑话。 “我们订婚的日期还没有定下来,”迹部很自然地接过了菡瑾的话头,这个话题似乎让他心情不错,他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解释着,“订婚礼物的话,以后再送给菡瑾也不迟,她不会介意的。” 菡瑾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她转过身,狠狠地瞪向迹部。他以为他在干什么?当她不存在吗? 迹部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摸眼角的泪痣,朝她勾了勾唇角,随即又一脸挑衅地看向对面的宫本浩志。 宫本浩志蹙起了眉,很快又舒展开来,他不去理会迹部的挑衅,只是看着菡瑾,一脸温柔地笑,语气颇为诚恳:“菡瑾,那真是恭喜你和迹部学长了,如果婚期定下来了,请一定要通知我一声!” “对啊对啊,”樱井千叶在旁边咋咋呼呼地叫,“还有我还有我,一定要通知我们。” 所以说,迹部景吾,你可真会选时间。 菡瑾伸出另一只手,看似很随意地搭上了迹部覆在了她右手腕的手,她抬起头,看着迹部,然后笑了起来,侧过头,对宫本和樱井说:“会的,如果时间到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的。迹部,对吗?” 迹部身子僵了僵,不过除了菡瑾,很明显其他两个人都没有发觉,他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应了一声:“嗯。” 樱井千叶笑嘻嘻地看着深情对望的两个人,轻轻扯了扯站在旁边的宫本浩志的袖子,一脸羡慕地说:“浩志,你看他们,好幸福啊!” 宫本浩志没接她的话。 过了一会儿,菡瑾勾着迹部的手臂,朝两个人告辞:“宫本君,千叶表姐,我和迹部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啊,菡瑾,你们要走了吗?”樱井看了看她,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宫本浩志,犹豫道:“那……那我……我可能要晚一点回来……我还要再逛逛……” 菡瑾眼睛闪了闪,点头道:“嗯,不要太晚了。” 出了珠宝店,又走了一段路之后,菡瑾松开了挽着迹部的手。 “迹部,”菡瑾忍住怒气,“你做事不要太过分,如果再有下次,我肯定不会帮你,你别指望我像今天这样!” 迹部把手□口袋里,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斜了菡瑾一眼,淡淡地说:“你不会的。” “你可真有自信!”菡瑾冷哼。 “本大爷只不过就事论事,”迹部笑了起来,“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选这种时候在宫本家的人面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菡瑾扭头,咬牙道:“迹部君,你可真聪明!” “本大爷的美技一向无人能及。”迹部伸出手,打了个响指,“不过,当着别人的面,偷偷摸摸掐人,这种事,也真的只有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才做得出来了。” 迹部说的是刚才当着宫本和千叶的面,菡瑾把手搭到他手上时,趁机掐他的事。 菡瑾冷笑出声:“迹部君放心,我以后肯定还会做出更不华丽的事。” “本大爷无所谓,”迹部耸肩,很恶意地凑近她,“最多到你三年级,我们肯定会订婚。” 对于迹部的这句话,菡瑾的反应是直接拦下了路过的出租车,转身打开车门,就想走。 没想到迹部动作更快,“啪”地一声按上了车门,他一脸严肃:“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本大爷绝对不放你走。” “说什么?”菡瑾看向别处,眼神飘忽不定。 “如果你实在是想不起来,”迹部皱眉,“本大爷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是关于你和本大爷的事情。” 菡瑾咬住下唇,说实话,她不讨厌迹部,特别是在发生了这很多事情之后。他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在父亲面前,维护她,这一切,带给她的,都不仅仅是感激。 只是,爱情这种事,并不是随口说说的。口头的承诺再好听,也及不上我们所能做的。 菡瑾深吸一口气,看向对面路边一个拿着气球的孩子,蹦蹦跳跳的样子,充满了朝气。 “迹部,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直到那个孩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收回了视线,“只是,你给我的感觉,还没有到让我有勇气接受你成为我的未婚夫、给你承诺的地步。你能明白吗?” 迹部看向她:“意思是,本大爷让你没有自信?”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信心。” 订婚是为了结婚,结婚其实是一个赌注。我们用短短的几年时间,决定对方是否是能和自己度过未来几十年的人,这是一场对自己人生的豪赌。 “本大爷不管你怎么样,”迹部瞟了她一眼,眼神里颇有深意,“只要是本大爷认定的人,绝对不会变。” 菡瑾苦笑:“如果十年后,你还能这么说……” “十年?”迹部打断她,“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荒谬了吗?本大爷说过,最多到你三年级……” “好,两年!”菡瑾咬牙定下了时间,“如果两年后,我们的感情能有进展,我们就订婚。” 迹部景吾,希望你是那个能和我进行那场赌局的人。 不要让我失望啊! 菡瑾被迹部送到了家门口,直到车子停下来,她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 迹部没有马上回家,反而临时起意要拜访柳爷爷。 菡瑾只能由着他。 刚出车子,菡瑾就看见了门口的停着另一辆车,她转身问早川爷爷:“家里有客人?” 早川爷爷笑着回答:“是的,幸村老太爷带幸村少爷过来看望老爷。” “幸村精市?”菡瑾皱眉,“他怎么过来了?” “据说莲二少爷是他的好朋友,这次过来,应该也是关于莲二少爷的事。” 芸姨死了之后,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柳家反应。 虽然柳老爷子之前一直不承认他的另外两个孙子孙女,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柳莲二根本不可能去孤儿院,不论是从道德还是法律的角度。 柳家的孙子要回来了,那么,是不是柳家的继承人也将换人?这才是众人关心的地方。 外人不知道的是,柳老爷子迟迟不公布消息,只不过是为了试探这些人。 继承人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变动。 老爷子曾经断言,他这个孙子的性格,太重情义,绝对不可能做大事。 以菡瑾对幸村爷爷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这么无聊,没事特地跑来关心柳家的继承人问题。 既然早川爷爷说他们这一行的目的是关于柳莲二的,又不是继承人,应该是单纯地过来看望爷爷的吧!毕竟,柳家的孙子出车祸,这个孙子还是自家孙子的好友,再怎么着,也应该过来看看。 菡瑾朝早川爷爷点了点头:“那带我们去会客室吧!” 早川爷爷眼神闪了闪,在菡瑾和迹部相握的手上停顿了一下,笑着答应了。 在门外听见爷爷说了一声“进来”之后,菡瑾才拉开了门。 柳爷爷一下子看见自家孙女和迹部家的小子手拉手出现在自己面前,愣了愣,才笑着说:“啊,小瑾回来啦!还把景吾带过来了。” “是的,”菡瑾朝他鞠完躬,又像一边的幸村爷爷打招呼,“幸村爷爷好。” 迹部在一边礼貌得向两位长辈问好:“柳爷爷,幸村爷爷。” 菡瑾和迹部在旁边坐定。 幸村爷爷打量了两个年轻人半天,还是忍不住指着他们,向柳爷爷问出了声:“上次柳生那个老头子跟我说,我还不相信,想不到居然是真的……你和迹部那个那家伙可真能瞒啊!什么时候公布他们两的事情,也好让我们跟着一起高兴高兴!” “这可不能怪我,”柳爷爷也看向自家孙女,“孩子们之间,也就那样!都还小,今天我跟你玩得近一点,明天又和他关系好了。不是我和迹部不公布,是准备等孩子们自己定好了,再来通知我们!” “哈哈,你这个老头子,也开始学年轻人,玩流行了,几天不见,变开放了啊!” 菡瑾和迹部的对面是幸村精市。 他一边听着两位爷爷的对话,一边不忘保持有礼地微笑。 到幸村爷爷调侃柳爷爷时,他正好拿起桌上的杯子。 菡瑾注意到他的手一僵,手里的杯子就这么掉了下来,只听见“啪嗒”一声,茶水泼了一身。 幸村爷爷和柳爷爷同时看过来,幸村爷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问道:“精市,怎么了?” 在他眼里,孙子绝对不会是犯这么低级错误的人。 “抱歉,手刚才滑了一下。” 手滑了一下? 菡瑾垂下头,掩饰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笑意,她明明看见他的手僵了一下。 幸村这个人,一向能撑,不到最后时刻,绝对不会松口认输。 她记得,这病,还是到了他三年级,开春那会儿,有好几次,他连球拍都握不住了,被人发现,才去检查的。 虽然最后手术成功,但也是九死一生了。急性神经根炎,这病毕竟不是什么小感冒小咳嗽,不好治啊! 幸村爷爷听完孙子的解释,瞪圆了眼睛,训斥道:“怎么毛手毛脚的,连个杯子都拿不稳,像什么话。” 幸村精市低下头,躬身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一看气氛不对,柳爷爷连忙笑着打圆场:“幸村啊,你就不要怪精市了,孩子还小,听我们两个糟老头子在这里唧唧歪歪,说些有的没的,难免走神,只是不小心泼了一杯水,他又没做什么事……” 说完,柳爷爷又看向幸村精市,关心地问:“精市,没烫到吧?” 幸村精市摇头:“茶水是温的,没有烫到。” “小瑾。”柳爷爷叫了一声孙女的名字。 菡瑾低头应声:“是,爷爷。” “带精市和景吾出去转转,我和你幸村爷爷还要再聊一会儿。” 说是让菡瑾带两位客人出去,其实大多数时间还是迹部在陪幸村说话。比起菡瑾这个主人,显然迹部更有风范。 柳家的花园严格说起来,和一般的日式花园没什么区别,说好听点这叫传统,说难听点就是千篇一律。带客人出来转转,其实也转不出名堂。爷爷多半是和幸村爷爷有什么要事要谈,所以才把他们打发出来的。 菡瑾实在是憋不出什么话跟幸村精市说,就乖乖地待在迹部身边,听他们两说话。 话题自然不离网球,一直围绕着不久之前的全了大赛。 立海大这次输给了冰帝,主力队员柳莲二车祸住院是主要原因。当时情况紧急,立海大其他队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措手不及,不但心情受到了影响,连原先准备好的应敌方案都被打乱了。 总决赛之后,很多体育杂志事后评论这次中学生网球比赛,都说,冰帝能够赢得这场比赛,是七分实力加上三分运气,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先机。 迹部也看这些报导,虽然恼怒冰帝的实力遭到质疑,但是,这次立海大柳莲二缺席是事实。总决赛赢是赢了,他兑现了一年级入学之初,接管网球社时,对所有人许下的承诺,不过,这个全了冠军的奖杯,拿得实在是憋屈。 “迹部,明年的全了大赛,我们立海大绝对不会再输了。”幸村站在迹部面前,冲迹部笑着,很温柔的样子,却透着一股强势,“希望明年的全了大赛,我们会有机会交手。” “那是当然,”迹部在气势上也毫不输人,他自信满满地回看幸村,以实际行动回复他的挑衅,“明年本大爷还会在全了大赛等你们。” 幸村眼神一闪,目光落在菡瑾和迹部交握的手上,似是在审视一般。 菡瑾心上涌起一股火气,两个人的手本来只是轻轻握着,这下子,她动了动,调整了一下手的位置,手指从迹部的指缝里插了过去,两个人就这么十指相扣了。 迹部扭头,随意地瞥了她一下,发现她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异样。那是和平时的她完全不同的感觉,倔强,冷傲,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那是一种极尽冷漠的眼神,充满了煞气,似乎还能从中,看清它的主人斗志满满的心情。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忍足经常做,他每次只能在旁边看着,确实他一直想做的动作。他的手放在了菡瑾的脑袋上,带着几分恶意,揉乱了她的一头长发。 菡瑾被迹部冷不丁冒出来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头发已经被他揉得乱七八糟的了。 她拍掉他的手,气恼地看他。 迹部嘴角弯了弯,她分明看见他正在笑,那种像偷了腥的猫一样的笑。 “迹部,柳学妹,没想到……”幸村眼带揶揄地看着他们,之前如果说还有疑惑的话,毫无疑问,两个人刚刚的互动,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关系,“还没恭喜你们。” 世家之间,大多都是政治联姻,能碰上彼此喜欢,在一起的,只是少数。看刚才柳爷爷的态度,和说话时的口气,显然迹部家和柳家,都是乐见其成的。 迹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客气矫情的人,他的本意就是宣示所有权,听幸村精市这么说,也不客气,直接就拽拽地丢下一句:“嗯,谢了。” 又聊了一会儿,幸村爷爷就和柳爷爷出来了,两个人站在廊下,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不大,他们三个待在旁边,听起来更像是在窃窃私语。 到后来,两位爷爷突然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似乎才猛地看见在旁边站着的几个后辈。 幸村爷爷朝自家孙子招手:“精市,跟景吾和菡瑾告别吧,我们得先回去了。” 菡瑾觉得奇怪,待幸村家的人走了,才跑过去问爷爷是怎么回事。 岂料爷爷一脸神秘,倒是盯了她身后的迹部老半天,末了,诡笑着对她说:“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 菡瑾还想再问,却被他打着哈哈搪塞过去了。 柳爷爷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跟两个孩子说:“哎,坐了才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了,我果然是老了。想想也是,孙女都到了快订婚的年纪了。” “爷爷!”菡瑾气鼓鼓地看着他,“你不要岔开话题,你和幸村爷爷到底……” “好啦好啦,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柳爷爷摸了摸她的脑袋,抬头对迹部说,“景吾,留下来吃晚饭吧!让早川多做几个菜,喜欢吃什么尽管说。” 迹部留下来了,不过,这顿饭吃得很不太平。 从晚上5点开始,早川管家就不停地给樱井千叶小姐打电话。 过了一个小时,电话还是没接通。 餐室里,很安静,大家低着头,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柳爷爷板着一张脸,听完早川管家不知道第几次的报告之后,淡淡地说:“既然打不通,就不要打了,随她去吧!只不过是寄住在我们家,她要干什么,我们管不着。等了这么久,大家都饿了,吃饭吃饭!” 早川管家退了下去,准备上菜。 菡瑾和迹部对视一眼,忍不住出声说:“爷爷……你看千叶表姐那边……要不,再等一会儿?待会儿要是我们吃到一半,她突然回来了,这不太好……” 柳爷爷挥手打断她的话,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把脸转向迹部,一脸歉意:“景吾,真是不好意思了。你难得来柳爷爷家吃顿饭,居然让你碰上了这种事情,是我们家招呼不周了。” “柳爷爷您太客气了,”迹部对长辈一向有礼貌。 最后,直到吃完晚饭,樱井千叶也没有回来。 柳爷爷和家里的其他人,也没再提起她的名字了。 吃完饭,菡瑾送迹部出门。 两个人走得极慢,跟散步似的。 菡瑾大致跟他讲了讲美了舅舅家的事,告诉他,樱井千叶可能要在家里寄住一段时间。 因为迹部白天才见过这个樱井,印象还算深刻。看菡瑾主动提起,也问了几个问题。 不过两个人都避开了宫本浩志这个人。 出门的时候,迹部家的车子已经停在门口了。 临上车前,迹部突然发问了:“你不喜欢幸村精市?” 菡瑾没想到他要走了,居然问起了这个问题。不过,迹部的洞察力一直比较好,看出来也不奇怪。 她抿了抿嘴,别开视线,不情愿,但是也不想隐瞒他:“嗯,不喜欢她,有点讨厌他。” “啊嗯,为什么?”迹部不解,即使是宫本浩志这样的人,她也从未如此直接地表示过自己的不满。 从柳菡瑾的嘴里听到“我讨厌他”这类孩子气的话,真是太难得了。 “不为什么,”菡瑾弯了弯嘴角,“你不需要这副表情。我也是人,当然会有讨厌和喜欢了。” 迹部看着她,不说话。 菡瑾被他盯得有些吃不消,含糊着回答:“可能是我这个人太在意第一印象了吧,幸村精市和真田透这两个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让我留下什么好印象。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到后来,渐渐地,也就演变成这样了。” 似乎曾经也有人问过她类似的问题,不过,她还是第一次给出讨厌的理由。 虽然半真半假,但是也是一个理由。 “第一印象?”迹部眯起了眼睛,他想起了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他和菡瑾,会有今天。 “本大爷很好奇,你对本大爷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样的?” “对迹部你的吗?”菡瑾歪过头,煞有介事地回忆起来,“嚣张,不可一世,欺负女生……嗯,大致就是这样吧!” “……” 菡瑾笑眯了眼睛:“虽然如此,但是还是觉得迹部是一个好人呢!” 铭日(一) 最后美纱阿姨生日礼物的事情,还是迹部自己解决了。 菡瑾在某日清晨,收到了一套来自英了的茶具,附带一张英文卡片。 当然,这套价值连城的茶具不会是送给她的。 菡瑾看着卡片上漂亮的花体字,想到迹部那天和她逛街时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迹部表达关心的方式,永远和其他人不一样。 早饭之后,千叶表姐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一日晚归,闹出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菡瑾一直坐在客厅,看书看到晚上10点,才等回了这位表姐大人。 她合上书本,只是淡淡地扫了表姐一眼:“如果以后不想回来吃饭,请事先打好招呼。尽量不要晚归,家里都是老人,晚上本来就睡不踏实,禁不起你折腾。不要求你凡事都打电话回家报备,但是也请不要习惯性忘记有人还在等你。要是手机实在是不方便接听,那还是别带在身上了,搁家里挺好的,省得我们有事,兴冲冲给你打电话,你却完全不当回事。” 话说得有些重,任谁都不可能一天之内被人摆了好几道,还露出好脸色的。特别是,在晚上10点的时候,还要人兴师动众地给她开门,帮她搬行礼。她说行礼会托人先运回来,最后还是忘记了。 樱井千叶的脸胀得通红,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没有反驳。 千叶一直对自己要去全日制寄宿女校而不能待在冰帝这件事很不满,开始几天心存不满,一直抵触着去学校,后来看柳爷爷和菡瑾丝毫没有要妥协,给她转学的心思,她也就消停下来了。 每天抱着手机不是发短信就是打电话,时不时傻笑几声。 她还是喜欢拉着菡瑾聊天,内容三句不离宫本浩志,这种热情在知道菡瑾和宫本浩志是同桌之后,又更上一层楼了。 大概到9点多的时候,忍足来了电话,说要和她一起出去逛逛。 菡瑾倒也没多想,反正她待在家里也是没事干,于是就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等到了银座咖啡厅,她看见忍足无奈的脸时,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咖啡厅里除了忍足,还有迹部美纱、忍足琴子、迹部景吾,人都来齐了。 看见菡瑾时,迹部整张脸都青了。 美纱阿姨在旁边不停地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风凉话,一副嘲笑自家儿子无能,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啊嘞啊嘞,我们家景吾真是没本事啊,让你约小瑾出来,打了半天电话,没打通也就算了,居然还骗我们说什么小瑾没空。侑士打通了电话还说他在骗人,啧啧,景吾你真是太差劲了,让妈妈感觉好羞愧啊!” 忍足体贴地站起身,接过菡瑾手里的包,帮她把椅子拉开,让她坐下。 菡瑾在琴子阿姨和和美纱阿姨暧昧的眼神下,她拉了拉忍足的袖子,忍足低下头,凑近她。 “侑士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先听着,待会儿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侑士,你跟小瑾在说什么呢?”忍足琴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说大声点让我们一起听听。” “没说什么……”菡瑾抬起头,发现迹部的脸色更加差了。 他看见她在看他,连忙别开了头,看向自家母亲,冷哼一声,一脸鄙夷地说:“本大爷什么时候说没打通了?本大爷刚刚明明说,电话是柳爷爷接的,他说菡瑾今天有事,没空出门!” “哎呀,景吾,你这是恼羞成怒吗?”迹部美纱捂嘴偷笑,瞪大了眼睛,埋怨道,“真是太不华丽了!你看,人家侑士才打电话,菡瑾就出来了!人家柳爷爷干嘛骗你啊,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对小瑾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柳爷爷生气了?” “没有!”迹部咬牙,“本大爷才不会那么不华丽。” “做错事不承认可不是好孩子啊!” 菡瑾在旁边听出了名堂,大致就是在忍足之前,迹部曾经打电话给她,不过,爷爷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骗了迹部。这事不太好说。这几年爷爷玩心越来越重,今天迹部不知道倒了什么霉,竟然被他给整了。 美纱阿姨一直喜欢调戏自家儿子,今天瞅准了机会,就像揪住了迹部的小尾巴似的,不放过他了。迹部被爷爷骗了,还要在这里被自己母亲逼供,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美纱阿姨,”菡瑾连忙出声给迹部澄清,“可能是爷爷搞错了,以为我今天有事……迹部真的没做什么惹爷爷生气,你不要再怪他了……” 迹部美纱和忍足琴子对视一眼,相互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忍足琴子看着菡瑾,笑得别有深意:“美纱,你这个儿媳妇选得好啊!还没嫁过来呢,就会帮着你儿子了,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谢你?”迹部美纱不解,“为什么要谢你?” “要不是我家侑士,你家景吾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菡瑾脸一红,早知道会引火烧身,她就不掺和这档子事了。 “母亲,你怎么说这种话的!”忍足看菡瑾尴尬不已,浑身不自在地坐在那里,忍不住帮腔说话,“迹部和小瑾的事,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小瑾又不是迹部,她会不好意思的。” 迹部挑眉,这话说的,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他什么时候成厚脸皮的代名词了? “啊嗯,忍足侑士,你对本大爷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出来,不要在那里指桑骂槐!”迹部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本大爷听不出来!” 忍足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头本来就不太舒服,这下子更是一团火没处撒了。 你迹部景吾厉害,不声不响拐带了菡瑾,现在得了便宜还在这里卖乖。 “是是是,我就是对你诸多不满,所以要在这里跟你吵架,怎么了?” “忍足侑士!” “迹部景吾,喊我全名干什么?” 菡瑾的位置,正好是在两个人中间,左边迹部,右边忍足。 “你们两个……”菡瑾对着他们连连摆手,“一人少说一句,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你们现在不是好朋友吗?” 迹部摸了摸泪痣,一脸不屑:“本大爷可没这么不华丽的朋友,你不要乱说。” 忍足比起迹部就有风度多了,他转过身,摸了摸菡瑾的脑袋,一脸温柔:“小瑾,看人不能看表面,你看侑士哥哥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跟迹部这种暴躁的人做朋友呢?” “忍足侑士,把你的手从菡瑾头上挪开!” 迹部美纱在旁边看戏,看到这里,调整了姿势,意有所指地对忍足琴子说:“琴子,看来这声‘谢谢’,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啊!这事你家侑士,好像很不赞同。” 忍足琴子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的儿子,她自然清楚,这是在给迹部家的景吾找不自在呢! 在咖啡馆吵吵闹闹了一段时间,两位夫人突发奇想,要带菡瑾去购物。 两个男孩子听见“购物”两个字脸都绿了,偏偏迹部美纱还在旁边说风凉话,什么“你们要是有事可以先回去”、“不一定要跟过来,我们带上小瑾就够了”。 比起迹部,在家经常被母亲和姐姐双重压榨的忍足显然更有经验,他知道,今天要是不答应,指不定菡瑾会被怎么折腾了,于是一咬牙,应承下来。 忍足答应了,迹部自然不可能回绝了。 如果问迹部夫人和忍足夫人,儿子最大的作用是什么,她们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逛街的时候帮忙拎东西。 两位夫人撒钱的本事一流,没过多久,忍足侑士和迹部景吾两个人就大包小包挂得跟圣诞树一样了。 眼看着两个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迹部的耐性也被磨得差不多了。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把桦地带出来。 他想了想,停下脚步,把右手的东西并到左手,开始掏口袋里的手机。 菡瑾和忍足在旁边说话,走了几步,发现原本还在左边的迹部没影了,扭头一看,他已经落在后头好长一段路了。 “迹部,你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不动了,站在原地往后看。 迹部挂断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冷哼一声:“本大爷让司机把车开过来,让我们拎着东西到处走,太不华丽了。” 忍足和菡瑾面面相觑。 迹部美纱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儿子身后的婚纱店,一丝恶作剧的想法袭上心头。 她轻咳两声,无奈道:“景吾啊,要是你实在是不喜欢陪妈妈逛街,你就先回去吧!妈妈不勉强你。” 说完,她又一脸为难地看着忍足琴子:“琴子,今天这件事可就要拜托你家侑士了。其实是这个样子的,今天我约你们出来,主要是因为我前几天预定的婚纱到了。你知道的,就是那套给小瑾准备的,让她订婚时穿的……还有一套男孩子的衣服,我们家景吾好像很不情愿,所以……” 迹部美纱其实只是随口说说的,看不惯儿子那副样子而已。 没想到,儿子也够厉害。平时拽得要死,碰上谁都是一口一个“不华丽”,这会儿“能屈能伸”的态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一边感慨着,一边把人往她店里带。 预定婚纱什么的,是她胡诌的。要是去了别处,她编的借口就穿帮了。去她店里就不一样了,衣服是现成的。 她要是没记错,这个季度的婚纱新款才刚到,里面有一套小号的,特别漂亮。至于男生的西服什么的,反正只是骗骗儿子的,到时候只要菡瑾一穿上婚纱,他被迷得七荤八素了,随便塞一件差不多的给他就可以了。 迹部美纱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腰杆子也挺直了,说起话来更是底气十足。 她瞥了一眼儿子,又忍不住开始逗他了:“景吾啊,亏你还口口声声老是批评别人不华丽,不是妈妈说你,最不华丽的就是你了……你看看你,帮妈妈拿了一会儿东西,脸就拉得死长。你看看人家侑士,你琴子阿姨可是告诉我了,侑士只要有空,就会陪她和侑子姐姐逛街拎东西。妈妈难得出来一次,让你陪着,你居然还摆脸色给妈妈看,真是不孝……我命苦啊!” 她每说一句,迹部的脸色就难看上几分。 等说到忍足经常陪他母亲和姐姐逛街时,他不由得看向忍足,抛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忍足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这位大少爷又对他哪里不满意了。 从头至尾,菡瑾脸上都保持着淡淡地微笑。 这次她学乖了,绝对不去瞎掺和了,中了几次美纱阿姨的圈套之后,她也学会了自保。 迹部美纱看大家都不说话,菡瑾又没什么反应,思忖着是不是自己骂儿子骂得太过火,适得其反了。 她吃准了儿子在媳妇面前重面子,不敢随意跟她杠起来,本意是捡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歪曲事实,在那里“欺负”儿子,让菡瑾出声帮忙。如果做得太过,真的引起了菡瑾对儿子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 她眼珠子一转,连忙出声补救,用半是抱怨半是嫉妒地口气说:“小瑾,看来看去,我们家景吾对你最好了。” “啊?”菡瑾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待你,连我这个做妈的都要嫉妒了。” 所以说,她说了是错,不说也是错,这火怎么着都会烧到她身上来。 九月的天气,走在路上,菡瑾却觉得周身有些发凉,她弯了弯嘴角:“美纱阿姨,这……这从何说起啊……迹部他,对大家都很好。在学校,网球社的学弟们就经常受他照顾。而且,对他来说,您才是最重要的吧?” “小瑾你就别安慰我了,”迹部美纱满脸哀怨,“就拿逛街这件事来说吧,上次我让他陪你逛街,他可是二话都没说就答应了!你看今天,他这样子……哎,果然那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有了媳妇忘了娘!” “美纱阿姨,我和迹部……其实……”菡瑾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跟她怎么解释。她和迹部的那个约定,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那天,她跟迹部说,要是他们的感情有发展,等她三年级的时候,他们就订婚。其实,那是变相地答应了迹部,做他的女朋友,然后培养感情。 “其实什么?”迹部美纱笑了起来,“小瑾不用担心,美纱阿姨一点都不介意景吾他把我这个做妈的忘了!那天他回来,听他说你们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哦!我们家景吾,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菡瑾看向迹部,迹部脸一红,马上别过了脸,嘴硬着说:“本大爷可没这么说。” “景吾你是说,菡瑾打算跟你有进一步发展,”迹部美纱挥手,“有进一步发展不就是愿意跟你交往了吗?反正都是一个意思,妈妈也没搞错啊!这种小细节你就不要在意了……” 迹部美纱说个不停,菡瑾和迹部却感觉尴尬万分,他们对视一眼,马上调开了视线。 忍足琴子安静地在一边听着好友说话,时不时插上几句。 相比起这几个人之间的互动,忍足侑士却显得异常的沉默起来。 他看看迹部,又看看菡瑾,心里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或许,他该找个时间,跟菡瑾谈一谈了。 迹部美纱的店,在银座也有分店。 因为距离比较近,所以他们选择了步行。 一路上拿迹部和菡瑾打打趣,说说笑,一会儿就到了。 推开门,一个穿得像经理模样的女店员就迎了上来。 迹部美纱朝她摆摆手,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小声交谈起来。 菡瑾对她们嘴里冒出的关于衣服的专业术语没什么研究,干脆就抬起头,打量起这间店来。 大小跟她上次去过的那家差不多,银座这边的装修可能是为了迎合市场需要,看起来更豪华一点。 菡瑾眼神扫过一对正在挑衣服的母女,觉得她们身形有些熟悉。 那个女孩冷不丁抬起头来,视线正好跟她对上了。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菡瑾看着那个穿着白色长袖连衣裙的女孩,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熟悉的脸蛋,感觉一阵发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何处不相逢!越是不想看见的人,她就越会出现在你面前。 菡瑾先回过神,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种很疏离地假笑。 女孩的妈妈嘴巴动了动,应该是要和女孩说话。见女孩半天没反应,她皱起了眉,一边说话,一边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来。 紧皱的眉头在看到这边的时候马上松开了,她有些惊讶,但是没有忘记该有的礼节,回以温柔的笑意。 “哎?小瑾,那是不是真田家的奈美夫人?”忍足琴子也看见了她们,“她身边那个……是她的女儿吗?好像是叫什么……小美吧?” “是小透。”菡瑾强调着,“叫真田透。来我们学校做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4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4部分阅读 交流生,侑士哥哥和迹部也认识的。” 忍足抬起头,哼了一声:“还真是她!” 迹部撩了撩头发:“一如既往地不华丽。” 忍足琴子睨了两个男孩子一眼,他们把情绪控制得很好,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的神色,说出的话却很让人玩味。 其实她对这个真田奈美也不熟悉。当年真田家和柳家同时出事,还都是令人震惊的丑闻,离婚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她和菡瑾的母亲樱井和子是好朋友,自然比较关注柳家这边的事。闹到后来,听说前任真田家二夫人一气之下,直接把这件事捅到了法院,要求取得儿子的抚养权。法院的判决下来的时候,真田家的老爷子差点气晕过去。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真田奈美还能顺利嫁进真田家,手段真的是挺高明的了。 “好了,我们上楼吧!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迹部美纱这个时候也跟店员交待完了事情,兴冲冲地跟他们说话,没想到却碰上了熟人,“那是……真田?她边上那是谁?” 真田奈美鲜少出席社交场合,迹部美纱这几年都在英了,根本就碰不到她人。这会儿遇见了,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虽然很不舒服,不过,既然看见了,打招呼总是免不了的。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到了真田家母女面前。 “真田夫人,好久不见了!”迹部美纱作为一店之主,在她地盘上的都是她的顾客,这些客套话都是免不了的,“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好几年前了,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 “迹部夫人,我们确实有很久没见了,”真田奈美把腮边的头发挽到了耳朵后面,笑盈盈地说,“今天学校放假,刚好我也没事,就带我女儿出来逛逛。” “你女儿?”迹部美纱低下头,摸了摸真田奈美旁边的小女孩的头,称赞说,“这就是你们家小透吧?长得越来越漂亮了。我那时就经常跟琴子说,真田家那个小透啊,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对吧?琴子?”迹部美纱抬头。 “嗯,”忍足琴子点了点头,“小透是越长越漂亮了……” 迹部嘴角抽了抽,忍足推了推眼镜,两个人相视无语。 迹部美纱夫人,忍足琴子夫人,在几分钟之前,你们似乎还根本记不清这个真田家孩子的名字,这会儿,已经说得头头是道了。 果然,之前,他们都太小看这两个人了。 真田奈美笑得有些拘谨,谦虚着说:“你们太客气了!” 她顿了顿,目光在菡瑾几个身上游移不定:“你们这是……带着儿子出来逛街吗?” “当然不是了!”迹部美纱笑得眯起了眼睛,“我们这是带着菡瑾出来逛街的!两个臭小子只是附带,附带而已啦!” “迹部夫人真幽默!”真田奈美讪笑着,她侧过身,对女儿说,“小透,快跟两位阿姨打招呼。” 真田透睁着无辜地大眼睛,怯怯地喊道:“迹部阿姨,忍足阿姨……” 迹部美纱摸着她的头,笑着点头:“真乖。” 她笑眯了眼睛,抬头对真田奈美说:“我就经常跟琴子说,儿子就是不如女儿好,不如女儿贴心。你看看我家这个臭小子,让他陪着逛街都一脸不情愿。哎,就我命不好,生不到女儿……” “哎呀,美纱你就别抱怨了,”忍足琴子脸上也露出了埋怨的神色,“你们家景吾还算好的,好歹现在你也抓住他把柄了,时不时拿出来要挟他一下,他肯定乖乖听话!我可就惨了,我们家侑士啊,那是说什么都不听……至于我家侑子,说出来就更气人了!跟男孩子似的,我说什么都不听,要是哪天侑子能变得跟小透这么乖,我就放心了!” 谁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被人夸,即使做人冷静如真田奈美,也忍不住面露笑意,只是嘴上还是比较注意,没有说出什么逾矩的话来。 她的眼神在几个孩子身上打了个转,似是现在才发觉:“忍足夫人的女儿……今天没有出来吗?” “啊,你说我家侑子啊,”忍足琴子叹了口气,“说到她,我就来气。昨天下午刚放假,她就又跑回关西去了。回了家,爷爷奶奶都惯着她,她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哪能啊,看忍足夫人说的,”真田奈美笑了起来,反过来劝她,“忍足小姐回关西,可以孝顺家里的爷爷奶奶……忍足夫人您太谦虚了!” 忍足琴子连连摇手:“可别把她想得那么好,她就是一只皮猴子!年纪比你们小透大很多,要是能有她一半乖,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们家臭小子不成器,女儿也这么不乖,哎,莫非是我教育方法有问题?真田夫人,你们家小透这么乖,你是怎么教的啊?” 迹部美纱和忍足琴子不停提到的两个臭小子,也就是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已经站在旁边做了半天柱子了。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今天两位夫人到底是着了什么魔,神神叨叨的,说话口气又酸又奇怪,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作为儿子的他们,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位是在找碴,这真田奈美夫人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们了! 唱着双簧,把人家女儿捧上了天,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眼瞅着迹部夫人和忍足夫人笑得越来越和蔼,说话说得越来越动听,迹部和忍足也有些受不了了。 忍足吐出了一口气,打断了自己母亲那滔滔不绝的恭维之词,说:“母亲大人,你们这么站着说话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先去那边坐一会儿?” 忍足夫人和真田夫人已经从自家孩子的教育问题,扯到了各自孩子的年龄上。 在说得正兴起的时候被打断,忍足琴子很不舒服,埋怨儿子:“侑士,你看看你,没看见妈妈正在和真田夫人说话吗?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来插话,真是太不礼貌了。” “母亲大人,”忍足一脸无辜,略带歉意地说,“我只是看你们好像聊了很久了,怕你们站着太累而已。” 忍足琴子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回过头,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忍足当做没看见,推了推眼镜,脸上表情不变。 真田奈美没有看清这母子二人的互动,看见忍足满脸委屈,出声帮他说话:“忍足夫人,你家儿子可真贴心,连这个都想到了。” “呵呵,他也只是误打误撞而已,”忍足琴子笑笑,“真田夫人,我们先过去坐坐吧。” 精品店都是由休息区的,迹部美纱这家店也不例外。 几个人坐下来没多久,服务生就把饮料端过来了。 菡瑾、忍足还有迹部,坐得有些远,躲得远远的看戏。 真田透在“甚是喜欢女孩子”的迹部美纱夫人的强烈要求下,坐在了她旁边。 在接触一段时间之后,菡瑾已经对这两位夫人的恶趣味有了充分认识,有事没事就会设个圈套给她钻。等你钻进去了,才发现自己上当了,那时已经后悔莫及了。 那边真田奈美夫人状似无意地问起了忍足和迹部的年龄:“迹部夫人,忍足夫人,你们家两位少爷,跟我们小透差不多大吧?” “哎?”迹部美纱瞪大了眼睛,“你们小透今年几岁了?是和菡瑾一样大吧?我们两家这两个臭小子,刚好比菡瑾大一岁。” 真田奈美点了点头:“小透和菡瑾是同学,以前还是同桌。” “这可真巧!”忍足夫人看看菡瑾,又看看真田透,“之前都没听菡瑾说过……小透和菡瑾在学校关系很好吧?同桌的话,一定处得不错!” 真田透正要说话,肩膀却被迹部美纱揽住了。 迹部美纱低下头,笑看自己抱着的女孩,说话时,满脸骄傲和自豪:“那时肯定的,不是我自夸,我们家小瑾脾气好,又懂礼貌,两个人怎么可能交恶?是吧,小透?” 被迹部美纱这么一问,真田透把原本想说的“我和柳同学只是普通同学”的话,硬生生噎回了肚子里。 她调整好表情,羞涩地笑了起来:“嗯,是的,迹部阿姨说得对。” 真田奈美迅速地往菡瑾他们这边扫了一眼,马上又笑了起来:“孩子们都差不多年纪,应该能处好。” 她扭头对自己女儿说:“小透,快过来跟两位哥哥打个招呼。” 迹部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被菡瑾捕捉到了。 她想起了上次冰帝学生会那次和真田透见面时,那一声“迹部哥哥”。当时迹部虽然没有直接发脾气,当面斥责真田透,一声“真田小姐”却给了她不小的难堪。 事后想起来,菡瑾觉得挺好笑的,不管迹部当时是在顾及什么,也算是发挥了他难得的绅士风度了,居然没有用一句“谁是你哥哥”顶回去,还真是奇迹。真田小姐的运气,有时候真是好的让人羡慕啊! 真田透朝自家母亲乖巧地点头,刚站起来,就被迹部美纱一把拉住了。 迹部美纱掀起她左手臂上的袖子,眼睛里露出恐惧又愤怒的神色,她惊叫起来:“天哪,小透!你这手臂……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个样子……” 忍足琴子连忙凑了过去。 真田透的手臂上,到处是一条一条的黑色印子,有些痂还没有脱下来,这纵横交错的疤痕,让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忍足琴子二话不说,直接撩起了真田透后边的袖子,情况反而更加严重。 一道一道的疤,密密麻麻的。 “这是……”忍足琴子喃喃着,看向真田透,“这些都是指甲的抓痕吧?” 真田透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拼命挣扎着,挣开了两位夫人的手,把袖子往下拉。 她的手不停地抖着,也使不大上力气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做了半天才完成。 迹部美纱很生气,义愤填膺地说:“这究竟是谁干的?怎么对一个小女孩下如此毒手……用手指甲直接抓,真是太恐怖了!这还是不是人啊!” 真田奈美脸色惨白,也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真田透把袖子扯下来之后,退到了母亲身边,低着头,不说话了。 忍足琴子上下打量真田透,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小透,过来,告诉阿姨,这都是谁干的?” 真田透往母亲身边缩了缩,依旧不肯说话。 迹部美纱问道:“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这样的伤口?” 真田透抖了抖,抬起头看了迹部美纱一眼,连忙又垂下了脑袋。 “真田夫人!”迹部美纱很是气愤,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了,“你女儿这个样子,你身为母亲难道不知道吗?小透身上有很多疤,已经很长时间了,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过一次?” “这……” “还有,”迹部美纱死死地盯着她,“小透右手臂上的伤,有些是新的吧?旧伤加上新伤,持续了这么长时间,你们家就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真田奈美神色复杂,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完全没有了刚才和大家谈笑时的样子。 她握紧了拳头,嗫嚅着:“我……我真的不清楚……” 忍足琴子从身边的包里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美纱,真田夫人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还是直接报警吧!这种程度的伤,出现在未成年人身上,不管对方是谁,我相信,警察只要查出来,就不会放过他的!” 她刚说完,电话就接通了。她把手机靠到耳朵边上,大声说起话来:“喂,警察局吗?我这里……” “不能报警!” 真田奈美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顾不上形象了,她扑过去,一把抢过了忍足琴子手上的手机,切断了电话。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看着真田奈美气喘吁吁的样子,眼神都很奇怪。 真田奈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了,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还给了忍足琴子。 “真田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迹部美纱淡淡地开口了。 “我……我……”真田奈美欲言又止,“迹部夫人,忍足夫人,真的很谢谢你们对小透的关心,只是……这毕竟是我们真田家的……我公公跟警察局的关系,你们也是知道的,这种事情……可不能闹到警察局去,不然,他的脸就丢尽了……” 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真田老爷子的名声着想,迹部美纱和忍足琴子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清楚的眼神。 真田奈美带着女儿,几乎是夺路而逃的,看起来甚是狼狈。 迹部美纱等她走远了,朝忍足琴子耸了耸肩:“比料想的没意思多了。” 忍足琴子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也算是额外的收获了。你可别忘了,你今天过来是干什么的!” “对了,婚纱……我要给小瑾和景吾拍婚纱照!”迹部美纱拍了拍手。 这时,忍足琴子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摸出手机一看,禁不住叫出了声:“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了?” “我刚刚其实真的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现在他们打回来了……所以,我们还是要把那件事报告给警察吗?要是不说的话,我是不是要被冠上戏警的罪名?” 忍足侑士看着在那边装无辜装可爱的母亲,顿时有了一种原来最腹黑的人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那痛电话,是故意的吧?她早知道报警电话打到一半,被切断了,警察会回拨…… 争执(一) 在菡瑾的坚持下,柳莲二一直住到了10月份才出院。 樱井千叶对柳家的事情并不清楚,周末放假回家,突然间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用她的话说,就是浑身不自在了。 柳莲二的身世,因为种种顾虑,没有向外公布,只有少数几个跟柳家要好的家族,像迹部家、忍足家、柳生家这样的,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柳爷爷依旧是那副样子,也不多说什么。柳莲二要出院了,菡瑾跟他说,没人照顾,要接回来,他就点头答应。 外头一大帮子人眼看着柳老爷子把孙子接回来了,以为事情出现转机,旁敲侧击,想套出点内幕来,最后都被挡了回去。 族谱上,柳莲二的名字,还是在编外里挂着。 柳爷爷对菡瑾说得很明确,到他死了之后,柳家的产业全部转手到了她手上,她才能做主让柳莲二入籍。 樱井千叶的思维很简单,她看见柳莲二,听见菡瑾在叫他哥哥,再跟身边的人打听打听。柳家的佣人当然只会告诉她很官方的说法:这是小姐同父异母的哥哥。 柳家的事情,她也算知道一点。大概就是她姑姑嫁到了柳家,后来因为第三者插足,逼不得已,离婚了。她那时候还小,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是搁在现在,她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找柳家的那个负心汉算账。 现在看见了柳莲二,自然就不可能待见他了。 樱井大小姐嫉恶如仇的性格,每次看见柳莲二都是用鼻孔对着他,这让柳莲二摸不着头脑。 不过,幸好,柳莲二不是那种会在意的人。虽然千叶的脾气比较急,不过,依着柳莲二的性格,两个人也实在是吵不起来了。 而且,千叶一周就只有两天回来,有时候还要和同学和朋友出去玩,闲不住,两个人接触少了,产生矛盾的机会也就少了。 柳莲二出院,菡瑾特地把那个一直照顾他的护士,从医院“借”了出来,省得再请护理了,让她继续照顾柳莲二,直到他痊愈。 菡瑾和柳莲二不住在一个院里,平时要上学,除了早晚饭时间,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其实也比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 忍足有时候也会过来,经常能和迹部碰上。两个人只要四下无人,就会斗斗嘴。 大多数时候,是忍足故意去撩拨迹部,几次下来,迹部连“不华丽”都懒得说他了。 忍足和迹部在柳家看见柳莲二,刚开始的时候,双方还有些拘谨。 柳莲二跟他们客气几声,例如“忍足和迹部过来看菡瑾啊!”、“对不起,我没办法招呼你们了”。忍足和迹部恭恭敬敬地回答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问候一下他的身体什么的。 到后来,两个人来得次数多了,双方见面见习惯了,虚礼也少了。 端杯茶,坐一起,也能聊上许久,跟朋友似的。 立海大的人也经常过来,有时候是莲二的同学,更多的是网球社的正选。 除了柳生、幸村和真田三个,她跟其他人都不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现在在家里遇见了,这些人有时候还会跟她打打招呼什么的。 有一次,她甚至听见黑色卷发的切原在跟红头发的丸井说:“丸井学长,你看柳学长的这个妹妹,比以前那个好多了。人比那个柳茗雅漂亮,脾气看起来也不错,每次见到我们都笑眯眯的,还让人给我们准备很多吃的……” 等她转过头,往他们看过去的时候,这两个人又马上停止了讨论,各干各的事了。 菡瑾经常和迹部出去约会,约会的地点挺固定的,不是学校网球场,就是网球俱乐部。 有时候迹部家的车子来接她,两个人什么都不干,坐车兜兜风,转几个圈子,就直接开回了迹部家。 迹部家书房里的书,比她家的多,足以媲美小型图书馆了。菡瑾看书,迹部就在旁边陪她,一坐就是一下午。 美纱阿姨没事的时候,会借着端茶送点心的空当,亲自进来探查一番,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每次来的时候都是笑着的,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很郁闷,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害得我还以为两个人……” 菡瑾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有时候匆匆回头,一眨眼功夫门就被关上了。 不过,美纱阿姨一走,迹部的脸色都会比较奇怪,脸憋得有些红,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真田透了,可能跟真田奈美有关。 那次在美纱阿姨的店里,被琴子阿姨搞出了一堆事情之后,虽然最后真田奈美落荒而逃了。 两位夫人还是把真田透的事捅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是真田爷爷的地方,这事情一报上去,就被盖了下来。 后续他们都不太清楚,只听说,真田夫人似乎因为娘家出了点事,被送到了外去了。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菡瑾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美纱阿姨和琴子阿姨,会去针对真田奈美。 后来,有一次在逛街的时候,她和美纱阿姨遇到了真田家的前一位夫人,她才了解到真相。美纱阿姨和她,似乎是好朋友。在英了碰上的,不太联系,却是真正聊得来的朋友。 她很佩服这位夫人,无论是她对待爱情,还是对待生活的方式。活得恣意,爱得起,也放得下。当爱不再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带走了自己的孩子。几年之后,风光无限地带着孩子回到日本,重新嫁了人,婚姻美满。 人能够活到这个份上,真的很好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争取自己所能争取的。得不到的时候,就勇敢地选择放弃。 迹部美纱让菡瑾称呼这位真田家的前夫人为亜矢子阿姨,现在,亜矢子阿姨的全名是藤原亜矢子。 对于当年自己离婚时,同样闹得沸沸扬扬的柳家夫人留下来的女儿,亜矢子显出了很好的耐性,拉着菡瑾的手问了很多问题。末了,可惜地说:“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变成这样呢?这样的结果……” 也许,现在,没有人能知道,母亲当年是否后悔过了。但是她知道,她后悔了。或许,在知道幸村不爱自己的时候,她就应该离开他。强要来的爱情,终究不是自己的。 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对于真田奈美的事情,真相远比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要惊悚上许多。 这位和蔼可亲、温柔贤淑的真田夫人,精神早已失常。 多年生活在压抑的氛围里,被真田老爷子无视,被整个真田家的人看不起。丈夫事事以父亲和家族利益为先,从来不跟她说什么贴心的话,她守着女儿,心心念念不能忘记自己的处境。女儿只要有哪里做错一点点,就会被她拳打脚踢,被她用指甲抓。在她眼里,女儿就是她在真田家安身立命的寄托。 藤原亜矢子听到这件事时,最终也只是一笑置之。或许在她看来,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自己过得幸福,才是让对对方最大的报复。 她过得太幸福了。 据说,直到真田奈美被丈夫发现她对女儿施暴的时候,她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念着亜矢子的名字。 当然,这也只是“据说”而已,真相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到12月的时候,柳莲二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他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不用什么辅助工具,在院子里走上几圈。 可能是很长时间没走路的缘故,走了几圈之后就有点喘了,护士一看不对劲,连忙让他坐下来休息。 圣诞节的时候,樱井千叶回了美了,柳莲二被带到了医院,进行全面检查。 第二个学期已经过去了,他想赶在第三学期开学之前,尽快回学校去。 医院是菡瑾和迹部陪他去的,早上菡瑾正要出门,迹部刚好过来了。 12月了,天气有些凉。菡瑾穿着羽绒服,带着帽子,鼻子冻得通红,和护士一起,扶着柳莲二往车子方向走。 天气预报说,下午会有雪。 现在天阴着,风很大,迹部看见菡瑾冻得红红的鼻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心里头一阵不舒服。 他连忙冲过去,接过了菡瑾手头的事情,把柳莲二扶进了车里。 柳莲二坐在车子里,伸出手擦干净车子玻璃上的白气,透过玻璃,从里面看外面。 迹部拉住了菡瑾的手,说了几句话,看口型应该是在怪她这么冷的天乱跑,不注意身体什么的。 他看着迹部把自家妹妹拖到了自己的车里,听见“嘭”地一声闷响,关车门的力气很大,声音连他这个坐在另一辆车里的人都听见了。 他笑了起来,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人真是一种微妙的动物,潜移默化的,就会被影响。 其实之前,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迹部,因为在他看来,不管是温柔的忍足,还是绅士的柳生,更适合菡瑾,跟他们在一起,菡瑾会一直被很小心地呵护着,照顾着。 在好几次见到菡瑾和迹部出双入对之后,他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之间的那种互动,真的很温馨,没有太多的起伏,也不会像一般情侣那样吵吵闹闹,却让周围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那种幸福的味道。 检查的结果,菡瑾和迹部很满意,不过,柳莲二心里却不是滋味。 医生说,复原得很快,不过最好还是再休息一阵子,等过了这个冬天,春天再开学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回学校了。 对于这个结果,柳莲二真的无法高兴起来。 落下了一个学期的功课,更重要的是网球训练,明年开春再回校,新一轮的网球比赛又要开始了,谁都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他没有把握,在一年之后,自己能再如从前一般站在球场上。虽然,医生反复强调,他的伤不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和作息。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空果然开始飘雪了。 迹部提出午饭在外面吃,由他请客,柳莲二兴致缺缺,说了什么也没在意,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在回去的车上了。 那天,菡瑾回来得比平时晚。 手上抱了一个大泰迪熊,戴着帽子,围着围巾,整个人被包得紧紧的,不透一丝风。 迹部拉着她的手,进了门。屋子里很暖和,大家一起讲话。他们讲了很多事情,刚开始时,爷爷还陪在旁边,后来,时间有些久了,爷爷就先回去睡觉了。 爷爷对迹部的态度让他觉得很奇怪,明明不讨厌他,却经常会跑去捣乱。 他见过好几次,迹部打电话过来,爷爷骗他菡瑾不在。 爷爷走了之后,迹部就从菡瑾对面的位置,坐到了她旁边,两个人凑在一起,讲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后来,到了快9点多,迹部要走了。 菡瑾站起身,送他出门,就在门口,他看见,迹部亲了她的脸颊一下。 整个假期就在这种氛围中过去了。 第三学期很短,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事实证明,日子并没有柳莲二想象中那么难捱,每天看着菡瑾高高兴兴地去学校,他在院子里自己走走,吃完午饭,再休息休息,睡睡午觉什么的,下午看看书,等菡瑾回来,就是晚上了,一天就结束了。 等天气微微转暖,院子里的大树开始抽芽的时候,樱井千叶从美了回来了。 因为她错过了第三学期,所以升学前的这个假期,要去补考。 开学了,柳莲二要升上三年级了。 虽然之前两个学期没有去上课,但是升学考试的时候,他还是考出了不错的成绩。 联系到他的特殊情况,学校并没有为难他。 四月份,学校正常开学了。 他总算回到了立海大网球社。 大半年时间没有握球拍,刚开始有些生疏,一个星期之后,就上手了。 他翻出了笔记本,重新开始补充数据。 因为比别人少训练了大半年时间,他每天起早贪黑,比所有人都努力。 周末,菡瑾穿了一身很休闲的衣服,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和柳莲二碰在了一起。 莲二看了看她的打扮,以为她是要跟迹部一起出去,说:“你今天和迹部去哪里玩?不要忘了时间,晚上早点回来。不然爷爷又要把迹部堵在门外了……” 他这是在说上个星期的事了,她在迹部家书房找书,看错了时间,回到家时,已经要10点了。爷爷似乎很生气,第二天,直接把迹部堵在了门外,不让他进来。 菡瑾脸一红,看见自家兄长拿着一本硬皮笔记本,在上面不停地记着东西,也不知道是在写谁资料,是她的,还是迹部的。 她否认道:“不是的,今天纯子约了我一起去逛街,我这是要跟她过去会合……迹部他……好像有事,我们把原本定好的音乐会的票都退了……” 莲二“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抬起头:“不管怎么样,晚上早点回家。” 菡瑾点了点头。 她看向车子的方向:“哥哥,要不要让田中叔叔先送你去立海大?” “不用了,”柳莲二看了看时间,“还早,我原本就打算跑步过去。你不是和朋友约好了吗?别迟到了。” “哦。” 和纯子约在了一个废弃的街头网球场外头,她到的时候,纯子还没人影。 她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刚开始,一直有年轻学生进网球场,经过她身边时,总会打量她半天。 后来,次数多了,菡瑾觉得很不舒服,就站到了边上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大概等了一刻钟左右,纯子还是没来。 她正打算拨电话,没想到左边路上走来了迹部和桦地。 纯子的电话接通了,她犹豫着,到底是先和迹部他们打招呼还是先和纯子说话。 “菡瑾菡瑾,对不起对不起……”纯子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菡瑾把手机贴近耳朵,听见了她在那边不断道歉的声音,“路上堵车了,我现在还在车上……你再等等,要是等不急,就先去旁边的点心店吃点东西,大概还要半个小时的……菡瑾,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菡瑾看着迹部带着桦地进了网球场,一时之间,脑子里有些混乱。 他之前有说,他今天有重要的比赛,他们才推掉音乐会的票的。 现在,他怎么会带着桦地在街头网球场晃悠呢? 想不通! 冷不丁被纯子叫到名字,菡瑾愣了愣,才回过神。 “没……没……我在听……”菡瑾应了声,说,“你不用急,慢慢过来就行了!我没走远,就在街头网球场里,看比赛……你来了就直接过来找我,叫我一声就成了!” “看比赛?”纯子没有切电话,依旧在那里说着,“你不是一直不太喜欢这种流汗的运动的吗?难道是受迹部学长的同化……果然爱情的力量是无敌的吗?” 菡瑾叹了口气,打断她的话:“纯子,要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我这边……有一点事……” “啊?哦,那待会儿见了!” 菡瑾把电话放进口袋里,顺着迹部刚才的路线,进了街头网球场。 球场上,之前进来的那些男孩子们正在打球。 让人意外的是,她居然在这一堆男孩子中,看见了女生的身影。 那个女孩子穿着蓝色的运动上衣,站在迹部旁边。 两个人正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争执着。 女孩子握紧了拳头,大声呵斥道:“不管怎么样,请你收回了刚才的那句话!” “哪句话?”迹部的声音很慵懒,没有一丝生气的感觉,“刚才本大爷说了很多话,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那句街头网球都是……都是……”女孩子有些结巴了,最后,好像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咬牙切齿地说,“都是弱旅!请你收回这句话!” “啊嗯?”迹部抬起头,挑衅地看着她,“本大爷有说错吗?” “你……”女孩子又跨了一大步,冲到了他面前,“你骂他们弱旅,你有胆子跟他们比赛吗?” “本大爷对这种弱旅没兴趣。”迹部不屑。 “说穿了你就是不敢。”女孩子瞪大了眼睛,“你要是能赢这里所有的人,我就跟你约会!” “哦?”迹部撩了撩头发,提高了声音,“听起来有点意思,桦地!” “whi!” “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说话不算数。” “我……我才不会。” 菡瑾站在大树后面,挡住了自己。 比赛进行得很快,都是桦地一个对两个,虽说是双打,迹部却没有使上一丝力气。 没过多久,街头网球场的那些人,就被全部打败了。 菡瑾一动不动地看着迹部走近了那个蓝色运动衣的女孩。 迹部很随意地瞟了她一眼:“本大爷赢了,你刚才答应的事情,别忘了!” “我……我……我才不要……” 迹部脸色一沉,抓住了她的手:“你这是打算,说话不算话?” 女孩子挣扎起来:“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你不是说,要跟本大爷约会的吗?”迹部拽着她的手,就是不松开。 “不要,放开我啦……” “菡瑾,你在看什么?” 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跟着,她感觉到肩上一沉,回过头时,小岛纯子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我说,你鬼鬼祟祟站在这里看什……”纯子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差点惊叫出声,她连忙压低了声音,“天哪,迹部学长想对那个女生干嘛?他怎么……怎么……” 菡瑾没有说话,依旧呆呆地看着那边。 迹部拉着那个女生的手腕,不满地说:“喂喂,不要这么不讲信用。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如果我们能赢这里所有的人,你就要跟我约会。” 这个时候,迹部身后又跑出来两个男生,应该是认识这个女生的,一来就叫她的名字:“杏……” 看得出来,其中一个男生,很着急。 迹部放开了那个叫杏的女孩子的手。 杏和匆匆赶过来的男孩子解释着发生的事情,场面有些混乱。 突然,杏举起了手,要去扇迹部的巴掌。 被他直接拦了下啦,他一把抓住了她扬起的手,将她压制住了,邪邪地笑了起来:“你生气的时候很可爱啊!” 菡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网球场的位置。 这种眼神,让纯子觉得不太对劲,看着就觉得渗人。 菡瑾的指甲掐进了树干里,可是她却像没有感觉似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 纯子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她再次看向网球场方向,那边已经开打了。 比赛是迹部学长和桦地在对战另外两个男生。那两个男生似乎和刚才那个疑似被迹部学长调戏的女孩认识,跟桦地比赛,纯粹只是为了报复迹部学长的挑衅。 这个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自己认识的人被一个陌生人调戏,是她也会急着帮朋友出头了。但是,她想不通的是,迹部学长究竟为什么会对那个女生做出那种动作,说出那些话。 趁着球场上他们都在打球的空当,纯子扭过头,装作不在意地瞟了一眼菡瑾,看见她那张平静淡然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道菡瑾在这里看了多久了,看见了多少迹部学长的事情。总之,这样的菡瑾,让她很不放心。 纯子看看球场上的迹部,再看看身边的人,突然间有了一种很抓狂的感觉。 这个迹部学长也真是的!没事干嘛跑出来调戏人家女生啊?还说出那种暧昧的话!有了菡瑾还不够,居然还想对外发展,真是不可原谅。 偏偏菡瑾的性格,还是那种倔得要死的类型,碰上什么事都要往自己肚子里面藏,再痛再难受再生气也不肯说一个字出来。 如果现在迹部的女朋友不是菡瑾,是其他女生,估计现在就冲出去找他算账了。 这么长时间了,迹部学长对菡瑾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她现在更加生气,气他居然这样对菡瑾。 纯子握紧了拳头,往前走了几步,就要冲出去找迹部算账。她很想知道,像迹部学长这样凡事苛求完美的人,在自己不完美的一面被人戳穿时,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女朋友,会怎么跟女朋友解释! 纯子刚动了动脚,就被菡瑾一把拉住了。 她有些气愤地看向她,轻声叫道:“菡瑾,你干嘛拦住我?” “不要过去,”菡瑾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至少现在不要乱动乱说话。” “为什么?”纯子瞪大了眼睛,既委屈又生气地看着她,“你要是不敢找他当面对峙,待会儿我帮你说!你不会这么没胆吧?男朋友都这样了,还要维护他!” “你想太多了,”菡瑾不欲与她多做解释,“他们正在比赛,我不想现在去。” 一句话,把纯子接下来想要说的那些大义凛然的话给堵了回去。 得得得,今天就算是被人说成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也认了,绝对不能让迹部学长得意,要不然以后菡瑾都会被吃得死死的。 比赛其实进行了没多长久,纯子却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界一样。 她站在旁边,看着球场上你来我往的对打,越来越烦躁,心里越来越急,也不知道这场比赛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突然,和桦地对打的其中一个冲天发型的男生跳了起来,大声叫着,使出了一记强有力的扣杀。 球朝着迹部直直地飞了过去,从他左脸边上擦了过去。 纯子看见身边的菡瑾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她知道,她是在为学长担心了。 相信迹部学长的实力是一回事,担不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迹部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很冷静地说:“上吧,桦地!” “whi!”桦地应了一声,迅速闪到了他身后,看起来很轻松地把这个球回了过去。 那个男生双脚刚落地,还没站稳,球就向他砸了回去。他用球拍挡在自己胸前位置,球被重新打回了迹部那边。 纯子自己也看不懂网球,只是觉得这个动作确实很高难度。 这时,迹部显出了很诧异的样子,几秒钟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5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5部分阅读 之后,又归于平静。 那个叫杏的女孩子激动得叫出了声:“厉害,回球成功了!” 桦地急急忙忙冲上前去,准备接这个球,没想到却被迹部阻止了:“别打了,桦地。” 桦地停了下来。 迹部在他身后,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声:“够了。” 接着,迹部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满不在乎地说:“今天本大爷认输。” 纯子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相信,那个迹部学长他……居然认输了? 球场上,迹部和刚才那个打球的男生开始互道姓名。 纯子拼命压下心底的疑问,毕竟,这个时候,她应该关心的不是迹部学长打球的事情,而是…… “迹部学长……”纯子鼓起勇气,大叫出声,“请等一下!” 迹部正要往街头网球场的台阶那里走,被这一声叫喊拦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百无聊赖地说:“啊嗯,是谁在喊本大爷?找本大爷……” 还有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直接咽了回去。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菡瑾。 菡瑾慢吞吞地从树后面站出来,她知道,在迹部那个角度,现在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所以,没必要躲了。 更何况,她根本没打算这样一直藏在树后,什么都不干。 明明应该是有比赛的男友,推掉了两个人的约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街头网球场,还在调戏一个女生。 无论如何,菡瑾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迹部,周围原本还在欢呼雀跃的人群,收敛了一些,安静下来了。两三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个离迹部最近的冲天头男生,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菡瑾在迹部面前站定,然后,淡淡地说:“我都看见了。” “菡瑾……”迹部叫她的名字。 “从头到尾,”菡瑾不去理会他,径自说着,“我是看着你和桦地进这个球场的。所以,你和……我都看见了……所以,我现在很生气。” 迹部一惊,想到之前自己做的某些事情,可能是这些事情引起了她的误会,他让自己冷静下来,说话的口气里还是有些急切:“菡瑾,本大爷可以解释,那是……” 菡瑾根本就不理会他,直接往前走去。 迹部拉住了她的手:“菡瑾,你先不要走……” “迹部君,”菡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有解释的自由,我也有不听的权利,现在我心情很不好,不想听你说一个字。还有,不要碰我!” 说完,菡瑾使劲想要甩开他的手。 迹部的手劲很大,把她拖到了离球场有些远的树荫下。 菡瑾试了好几次,完全没办法脱离他的桎梏,心里怒意更甚。 她冷着脸,说:“既然你一定要解释,那好,我问你,你跟我说,今天有重要的比赛,不能陪我去音乐会,最后却在这里闲逛是怎么回事?” “那个……”迹部不敢懈怠,坦诚道,“比赛是忍足和本大爷的,因为他临时有事,取消了。所以……” “所以你就出现在街头网球场抓着人家女孩子的手不放,强迫她陪你约会吗?”菡瑾眯起眼睛,问道。 “那是误会,本大爷只是讨厌她不讲信用,想要教训一下她而已。” 杏和神尾面面相觑,不只是他们,在场所有人都很惊讶,不知道刚刚那个女孩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她跟冰帝的这个迹部景吾似乎很熟悉,一出现脸色就不好看,说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之后,就这么被迹部拉走了。 “神尾,那个女孩子为什么这么生气啊?”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身边的男孩。 “我也不……” “那是因为,刚才抓住你手的迹部学长,是她的男朋友。”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的身后,突然出声,把凑在一起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杏愣了一下,说,“是他……是迹部景吾的女朋友?” 纯子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都有女朋友了,还对杏做出那种事情,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神尾愤怒极了。 “请问,迹部学长除了抓了一下她的手腕之外,还对她做了什么事吗?”纯子嘴角抽了抽,“说话注意点,你这种话,说出来对这个女孩子的名声不好。而且,你没看见那边那一对正在吵架吗?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虽然迹部学长做出的事情很不受人待见,但是还是要力挺自己人的。 菡瑾站在树下,不说话。 刚才两个人之间出现的那一段互动,就像是小孩子式的发泄一样,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才觉得真的幼稚得可以。 菡瑾深吸一口气,朝迹部鞠躬道歉,说:“对不起,迹部君,我刚才有些激动了。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不要在意。” 迹部君,又是迹部君! 这种生疏的口气,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迹部君,你不必着急,”菡瑾摆摆手,露出了一抹苦笑,“其实我知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看见了所有的事情,我知道迹部君没有其他意思,但是,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你,这和你无关,或许只是因为我自己……” 迹部沉默了,菡瑾这样说,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她不想听他解释,因为不管他怎么解释,她都不会相信他。 这样的菡瑾,固执得让他气极恨极。自尊心这东西,谁都会有,偏偏他迹部景吾,还是自尊心极强的一个。在这个乱得不得了的时候,他那可怜又悲催的自尊心突然冒头了,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了。 “无论如何,”菡瑾目视前方,平静地说,“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我和纯子还有事,我们先走了,迹部君也早点回去吧!” 菡瑾转身离开,迹部想叫住她,叫了她的名字,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菡瑾,你……” 菡瑾停下来,转身看了看他,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就像是在审视他一般。 末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菡瑾是真生气了。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要说她有多喜欢迹部吧,那也不见得。不知道是前世受的累多了,还是怕了,对着迹部,她总生不出曾经那种浓烈的感情出来。刚开始时觉得有些许歉疚,后来想想,平平淡淡,其实也不错。未来的日子还长,等到他们订婚再结婚,还要过好几年,谁也不晓得,他们的未来会如何。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有些对不起迹部,总好过将来出了事,自己伤心。 这样的想法确有些自私,不过,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人若是不自私,那就不是人了。 迹部在街头网球场那件事,被她从头看到了尾。老实说,她也没看出迹部对那个女孩子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虽说是“调戏”,恐怕里面更多的意思是在吓她。 但是,看见迹部抓着那个女孩的手,说她可爱的时候,她真的怒火中烧了。 这怒意让她摸不着头脑,等她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对迹部生气很没道理。 心里头很烦。因为迹部之前的某些行为,她似乎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期待,这种期待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一周,家里的电话响的次数更多了。 柳莲二一放学回家,就能听见屋子里“叮铃铃”的电话声。通常第一通爷爷会接,笑眯眯地拎起电话,说不上两句话,就跟变脸似的,匆匆丢下一句“她不在”,就扯了电话线,不理人了。 菡瑾的手机也是奇怪的,这几日直接拔了电板,放在了书桌上,也不见她带着去学校了。平日里家中也不见了迹部的身影,算算时间,他也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出现了。 周六,菡瑾难得赖床了。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还是不见她人影,早川奶奶便让他去叫她起来。 菡瑾房间的门开着,人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柳莲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找到人。 回餐厅的时候,经过正门门口,倒是被他遇上了这么一件事。 消失了好几天的迹部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了。 爷爷正在和他谈话,丝毫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这种情景,又让他想起了前些日子迹部被堵在门外的情景。不过,显然这日的事情,比那次要复杂上很多。 爷爷的脸色,不是很好,很是生气的样子。 迹部没有了平时的嚣张气势,任凭爷爷数落着。 他离得有些远,只能隐隐约约听见爷爷的声音。 “我不管你……是你爷爷还是……总之,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柳莲二对这种偷听的事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恰巧经过听到了这些话,重新回到餐厅时,菡瑾已经坐在里面了,在和千叶说话。 他坐下来,没过几时,爷爷也回来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开始吃早饭。 吃完早饭,爷爷就走了。 柳莲二闷声不说话,看看菡瑾,又看看门外。爷爷似乎没有告诉菡瑾,迹部来这件事。 菡瑾看他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菡瑾,刚才迹部来过了。”柳莲二想了想,还是把这事说了出来,“不过,爷爷好像很生气,没让他进屋。” 菡瑾默不作声。 柳莲二叹息,“你们……吵架了?” “没有吧……大概……”菡瑾似是而非地说着,“只不过想一起冷静一下……” 第一个星期,菡瑾以身体不好为由,没去学校。 迹部连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打通。菡瑾的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状态,打她家里的电话,柳爷爷从不肯透露她的事情。 他去了好几次柳家,只有一次见到了菡瑾本人,还是在和柳爷爷谈话的时候,远远看见的。 到了第二个星期,菡瑾来学校了。 他兴冲冲地冲到了她班上,她却只是伸出手,跟他打了个招呼,生疏又有礼地对他说:“迹部君,你找我有事吗?” 学校里,菡瑾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她还是会对着他笑,会和他一起出现在大家面前,他拉着她的手,她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所有人都看不出他们出了问题,只觉得迹部似乎对菡瑾愈发殷勤了。 自然,这个所有人中,不包括忍足侑士。 忍足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光明正大地翘掉了训练,找到了菡瑾。 忍了好几个月,他终究还是想跟她好好谈一谈。 误会(一) 忍足约了菡瑾在顶楼天台见面,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被向日听见了,原本没什么的事情,经他的嘴一传再传,倒是变成了忍足和菡瑾极度暧昧的私会。 菡瑾平时也会陪迹部过来训练,一个人捧着一本书,坐在休息区看他们打球。 迹部规矩多,有时候看见菡瑾和忍足多说上几句话,也要吃上好一段时间的醋,发一通脾气。 这可苦了网球社的一干人,有事没事就被拉出来折腾一下。上一秒钟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密布了。用着训练的名义,让所有人有苦难言。 向日听见忍足约见菡瑾的电话之后,心里就很开心,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乐啥。 其实他一直就对菡瑾答应迹部做他女朋友这件事颇有微辞,去年全了大赛之前,两个人还没什么关系的时候,他就说过,他觉得忍足脾气比迹部好,比较适合她。 现在看忍足和菡瑾还有戏,他嘴巴都快笑歪了。 今天迹部一进网球社就发现不对劲,特别是向日岳人上蹿下跳,不知道在跟别人说什么,看见他进来,眼神闪烁,他分明在他眼里看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 迹部走到他身边,环视一周,问道:“向日,忍足那家伙去哪了?” “哎哎哎?迹部你不知道吗?”向日装作很无辜地眨着眼睛,一脸不解,“不会啊,难道柳学妹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既然柳学妹没有告诉你,那她肯定不想让你知道了,我可不敢说出来,要不然侑士肯定会……”向日连忙捂住了嘴,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拿起网球拍,往球场方向走,边走还边招呼其他人跟他打球。 很明显,向日刚刚那番话是故意跟他说的,迹部的耳朵没问题,把该听的都听见了。他眯起眼睛,拦住向日:“向日岳人,忍足到底去哪里了?这跟菡瑾有什么关系?” 向日很不情愿地转过身,欲言又止地看着迹部,长吁短叹一番之后,才满脸沉痛地对迹部说:“迹部啊,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虽然你和菡瑾……哎,但是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什么意思?”迹部挑眉,“忍足到底在哪里?” 向日依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文艺腔十足:“迹部啊……” 迹部却懒得去理他了。本来就是,以他的性格,跟向日磨蹭上这么半天,只不过是因为他话里提到了菡瑾而已。 这几日菡瑾跟他闹别扭,不吵不闹,这冷战已经拖得他精神紧张了。咋听向日提到菡瑾,他不得不压下脾气,他和菡瑾现在,经不起什么误会了。 没想到这个向日岳人,会如此不识趣,他反复询问,他却只在那里摇头晃脑,装深沉。这让迹部不得不发火。 他随意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既然你不想说,本大爷也不勉强你。训练时间随便聊天,先跑80圈吧!” 向日飞快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迹部:“迹、迹部……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告诉你侑士和菡瑾在哪还不成吗?” 迹部不为所动。 “侑士和菡瑾约在教学楼顶楼天台见面……”向日哭丧着脸,“我刚刚听见他讲电话的时候说的……迹部,80圈太多了吧……” “啊嗯,你对本大爷的决定不满?”迹部眼露威胁。 “这种决定……我能满意吗……”向日笑声念叨,眼角瞥见迹部绷紧的脸时,立刻转换措辞,“我是说……我很满意……” 迹部打了个响指:“100圈,桦地,你留在这里,监督他跑完。” “whi!” 迹部转身看向教学楼天台方向,眼里怒火熊熊。 忍足侑士,你到底想干什么! 菡瑾到天台的时候,忍足已经在那里等在那里了。 风撩起了他蓝色的头发,和天空的颜色和在一起,让人看着,舒服极了。 忍足侑士,真的是她见过的最适合蓝色的一个人。 忍足听见开门声,转过身,菡瑾正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发呆。 “小瑾,”忍足靠近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看什么呢?怎么发呆了?” 菡瑾匆匆回神,发现忍足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她低下头,不去看他,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没……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走神了……侑士哥哥,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忍足细心地把她被吹乱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轻声说:“其实没什么事……一直想找你出来谈一谈,你和迹部交往之后,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嗯,”菡瑾点了点头。 “小瑾,”忍足笑了起来,“不要这么紧张,侑士哥哥只是随便和你聊聊。这几天……和迹部吵架了?” 菡瑾摇头:“没有。” “这样啊,”忍足思索片刻,试探着说,“是迹部干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所以你不理他了?” 菡瑾不说话。 “我猜对了吗?”忍足叹了一口气,“两周之前还好好的,你请病假那一周,就是为了躲开他?” “算是吧,之前请假,确实是因为他。”菡瑾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忍足的脸色,马上又垂下了头,“我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想不通,感觉很不自在。” “小瑾,侑士哥哥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嗯?什么?” “你……喜欢迹部吗?” 菡瑾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忍足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如果喜欢,就要大胆地说出来,如果不喜欢,没人会勉强你。比起联姻,柳爷爷更在意的是你过得好不好。” 迹部踏上最后一级阶梯,正想推开门,不想却听见了里面忍足和菡瑾的这段对话。 忍足的声音其实不是很大,可能是靠近门的关系,他却全部听见了。 迹部的手紧紧地扣住了门把手,另一边的忍足在等,他也在等,他们都在等菡瑾的答案。 一直以来,菡瑾从未说出过自己心里的想法,不管是心平气和地跟他谈订婚的事情的时候,还是上次那件乌龙事件跟他吵架的时候。 说到上次街头网球场的那个意外,他就来气,不气别人,就气忍足侑士,这整出来的叫什么事啊! 本来那日,忍足这家伙是约了他一起在俱乐部里打球的,电话里说得闪闪烁烁,非常挑衅,大有你不来就是怕了的意思。 平日里,忍足侑士总喜欢在他和菡瑾中间插一杠,时不时搅出点事情来,偏偏菡瑾还一口一个“侑士哥哥”,粘他粘得紧。碍着菡瑾的面子,他也不好当众发作,只得忍气吞声。这次忍足侑士自己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推掉了和菡瑾的约会,一大早就到了约好的地方,等了一个多小时,连忍足侑士的影子也没见到。他让桦地给他打电话,手机那头却传来了忍足刚睡醒的声音,迷迷糊糊地跟他说,他忘记要和他比赛这件事了,下次再约时间。 这事情让他火冒三丈,和桦地出了网球俱乐部,走了几步路就到了街头网球场。当时他正在气头上,正想找人发泄,没想到就碰上了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子。 原本只是嘲笑几声街头网球场打球的人太差劲,没想到那个女孩子居然会用“如果你能打赢他们我就跟你约会”这种话来诱惑他。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又不检点的女生,被她这么一激,心里那团火没处发泄,正想趁机打球消火,顺便吓吓她。 谁会想到,那个时间,菡瑾会出现在那里。 刚开始那几天,菡瑾请病假在家休息。他打电话打不通,好不容易想办法联系上了柳莲二,得知菡瑾无事之后,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不免有些窃喜。 柳莲二嘴里形容的菡瑾,种种行为表明,她就是在吃醋。 他心里的原意是想,经过这次,菡瑾和他之间,应该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第二周的时候,菡瑾回到了学校,两个人的关系更加糟糕了。事情没有朝好的方面发展,反而变得更坏了。 他现在开始变得没有信心了,他想,菡瑾或许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喜欢他吧? “侑士哥哥,”菡瑾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只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很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对他投入了感情,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我好,关心我……但是……” “但是?”忍足挑眉。 “但是我觉得我错了。”菡瑾闭上眼睛,慢慢地说,“我看错他了,不管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对那个女孩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难受,感觉被人背叛了……” 忍足没有问她迹部到底做了什么事,他知道,能让菡瑾变成这样,他们之间,绝对是出了大问题。而这个问题,还出在该死的迹部景吾身上。 “所以你才和迹部冷战?”忍足推了推眼镜,深沉地目光看向菡瑾,“因为迹部他……我是说……” 菡瑾看了他一眼:“侑士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和迹部保持距离,不只是因为这一件事……我只是在想,如果迹部不喜欢我,与其将来我们订婚结婚之后,他每天早出晚归,弄出一堆绯闻让我伤心,还不如我一开始就不要对他投入太多感情,大家就这么做熟悉的陌生人也挺好的……结婚什么的,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待好……” 忍足曲起手指,毫不犹豫地对着菡瑾的脑袋敲了下去,菡瑾“啊”了一声,话说到一半就这么停了下来,她看向忍足,不解又恼火。 “你才多大年纪,就说出这种话了!”忍足失笑,摇头叹道,“既然你觉得迹部不好,那就不要勉强,没人会逼你和他订婚,嫁给他。小孩子,看事情不要这么悲观。我们都还年轻,有这么多选择,没人要求你一定要在迹部这棵歪脖子上吊死。” 菡瑾笑得有些苦涩,她自然不能告诉他,这是经验之谈。不过,忍足说的那些话,却又让她有些哭笑不得,道理确实是这个,经他这么一说,她觉得有写滑稽。 看见忍足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菡瑾不得不打起了精神。 “所以侑士哥哥才不停地换女朋友吗?”菡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是为了趁着年轻,养成一片森林,将来好找一棵脖子不歪的树吊死?” “你这丫头!”忍足作势又要去敲菡瑾的头,菡瑾笑着躲开了。 他收起手,看着笑得很开心的菡瑾,轻叹一声:“小瑾,侑士哥哥今天约你出来,只是想告诉你,喜欢就去争取,不喜欢就不要勉强。我之前一直觉得,可能你并不是很喜欢迹部,想让你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勇敢拒绝,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侑士哥哥不担心迹部的人品,你也要学着去相信别人,你们现在所欠缺的,就是对彼此的信任,特别是你,菡瑾……” 菡瑾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看见了楼梯转角处一闪而过的黑影,眨了眨眼睛,再看,却没看见了。 身后传来忍足的声音,她笑着应了一声,想着,可能是幻觉吧! 她和忍足从顶楼下来,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了,他们互相道了别,就分开了。 在拐角处,看到了从另一头走过来的向日岳人,菡瑾正想打招呼,却被向日直接打断了。 “学妹学妹,你和侑士是不是跟迹部吵架了?” “啊?” “刚刚我一不小心就把你和侑士在天台私会的事情告诉迹部了,他听完就往你们那里冲了。你们……没碰上?” 菡瑾想起了自己看见的那个黑影,心里一阵忐忑。 整个下午,菡瑾的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老师在上面说了写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幸好她平时乖乖女好学生的形象比较深入人心了,抱着书本发呆,也没什么人会怀疑她,最多只会以为她又在想什么难的问题了。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书,看见任何字或者图形,都能想起迹部,想起那个匆匆走下楼梯的身影。 她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她和忍足的对话,但是她知道,这可能是个契机。有些话,她没有勇气当面对迹部说,正好趁着这次和忍足谈话,让迹部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上辈子她糊里糊涂就这么过去了,这辈子绝对不能再这样了。 不只是她,迹部也应该好好想想,未来的路还很长,究竟应该如何走下去,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还是两个人摊开来讲清,都要看双方的意思。 到了放学时间,菡瑾又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肉书屋。今天因为心不在焉,她理书都理得很不顺利,一不小心就把放学前要交的习题册给夹进了课本里,要不是收作业的学生干部过来问她要,她都想不起来了。 收作业的是班上的学委,叫川岛明日香,成绩很好,一笑起来就会 有两个酒窝,在班级里很活跃。这会儿,趁着收作业的时间,她就和菡瑾聊了起来。 虽说是在聊天,大多数时候却都是她一个人在讲话,菡瑾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摇摇头,说几声“是”或“不是”。 “柳同学……”川岛犹豫着问道,“我可以叫你菡瑾吗?” 菡瑾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以为对方不同意,怪自己太冒失了,连忙又出声补救:“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叫对方名字很别扭,才这么说的……你、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叫我明日香。” 菡瑾愣了愣,然后笑着说:“嗯,明日香。” 川岛一听菡瑾这么叫她,整个人又显得局促起来,她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一只手不停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吞吞吐吐地说:“菡……菡瑾……我问你一个问题啊……那个,你是不是喜欢忍足学长?” “啊?”菡瑾放下手里的文具,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冰帝所有人都知道,她柳菡瑾的男朋友是迹部景吾,为什么会有人认为,她喜欢的是忍足侑士。 川岛仔细观察着菡瑾的表情,看见她蹙眉不解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悔起来,怪自己太唐突了。这种问题,搁谁身上也不好回答。要是柳菡瑾真的喜欢忍足,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就不好看了。 “我……我……”川岛瞄了一眼菡瑾,清清嗓子,有些心虚地说,“我其实就是随便问问……对,随便问问……” 菡瑾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没再说话,继续埋头进行手上的工作。 川岛盯了她半天,见菡瑾没反应,又不甘心放弃这个话题,就此走开,就站在她座位旁边,开始一本一本地数练习册。 从上面到下面,又从下面到上面,来回数了三四次之后,眼看着菡瑾背上肉书屋,就要离开了,她一咬牙,干脆出声阻止。 “柳同……菡瑾,等一下!” 菡瑾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她。 川岛把手里的一大摞书放到了桌上,教室里已经没人了,正因为这样,她才敢拦住柳菡瑾。 “菡瑾……拜托你……告诉我,好吗?”川岛红着脸,语气诚恳地企求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非常重要……” 菡瑾挑眉,无法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为何自己喜欢谁,会对面前这个交情不深地女孩至关重要。 她抿了抿嘴,轻声说:“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川岛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马上就垂下了头。从菡瑾的角度,可以看见她从脖子根到耳朵,都是红色的一大片。 “因为我……”川岛两只手的手指拼命地绞着,紧张得不得了,“因为我……喜欢忍足学长……所以……所以我想知道菡瑾的答案……” 喜欢么? 以为她喜欢忍足侑士,所以过来探口风吗? “我的答案……”菡瑾莞尔一笑,“我的答案对你重要吗?如果我回答喜欢,你就会放弃喜欢侑士哥哥吗?” 川岛浑身一凛,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的脸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般地红,现在看起来,甚至有些惨白,她思索了很久,才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如果你真的喜欢忍足学长,我就不喜欢他了。” 那一瞬间,菡瑾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理解这个女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可以告诉我……”菡瑾长叹一声,幽幽地说,“为什么吗?” “因为忍足学长也喜欢你,”川岛一脸倔强,用很不甘心又很肯定的语气说,“既然你们互相喜欢了,我就没必要再掺和进来了,我不会做第三者。” 太阳照射在玻璃窗上,发射出来的光线有些刺眼,菡瑾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她最后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孩,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川岛叫出了声,菡瑾这次,却没有再回头了。 她只是停下脚步,淡淡地说:“我只说一遍,忍足侑士,是我的哥哥。我的男朋友是迹部景吾,我喜欢的人是他。”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把她和忍足扯到一起,即使在知道她已经在和迹部交往的情况下。这个问题,她一直忽略掉了。 原以为只是学校里那些新闻社、后援团无聊时闹出的花边新闻,取悦其他人的,之前她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现在看来,她是做错了的。 无论是向日岳人还是川岛明日香,甚至是冰帝其他的人,会有这么多人误解她和忍足的关系,在她和迹部交往的情况下,这些奇怪的传闻依然没有消弭,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关注的事。 问题出在她身上,如果她能注意一点和忍足的接触,两个人的说话方式和行为,或许就不会引出这么多让人误解的事了。 这对于迹部来说,是不公平的。他在街头网球场的那件事,让她如此介怀,心情一直不好,每天看见她和忍足打打闹闹,迹部心里一定更加难受,但是他却很少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一直以来,迹部都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迁就她。 菡瑾走得很急,到后来,她干脆跑了起来。 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她突然有一种冲动,一种要急切见到迹部的冲动。 她想告诉他,她喜欢他,还有,她要问他要回,街头网球场事件中,他欠她的那个解释,让他亲口告诉她为什么。 菡瑾冲进学生会所在的那个楼层的时候,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学生会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她撑着电梯门,不停地喘着气。 可能是因为外面的动静太大了,学生会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迹部从里面走出来,皱着眉,就要教训人,即将出口的话,被眼前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给打断了。 菡瑾脸上飘上了两朵异样的红云,头发因为跑得太急,被风吹乱了,有些散开来了,松松的垂在脸颊两边。她看见他,笑了起来,很开心地笑着。迹部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 “景……景吾……”菡瑾叫得不是很顺口,声音很轻,又有些僵硬,她努力平复自己地喘气声,尴尬地说,“我找你有点事情……我有话想跟你说……” 迹部被那一声“景吾”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看了菡瑾好一会儿,才轻咳几声,假装不在意地说:“啊嗯,找本大爷什么事?” 迹部身后的那些学生会干部们不知道是谁轻轻地“啊”了一声,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一般,一下子溅起了无数水花,所有人都开始自顾自地忙碌起来,找文件的找文件,讨论问题的讨论问题,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当然,前提是忽略这些人不停地在菡瑾和迹部身上打转的眼神的话。 菡瑾看向四周,无辜地说:“要在这里说吗?” 迹部转过身,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人:“你们这群人,真是太不华丽了!今天工作加倍!” 菡瑾随着迹部进了会长办公室,随着“嘭”地一声关门声,那些哀嚎的声音和窥探的视线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相到之前迹部呆呆地模样,菡瑾不由得笑出了声,不知道是之前跑得太急了还是什么,喉咙里干干的,笑了几下,居然咳嗽起来。 迹部发现不对劲,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拍她的背,让她顺气:“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偷笑都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菡瑾突然仰起头,看着他。 近距离地对视,让迹部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无措。 “景吾……对不起……”菡瑾盯着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着。 迹部不解:“什么?” “我和侑士哥哥……”菡瑾垂下眼睑,“我可以向你保证,侑士哥哥,只会是哥哥……他也一直只把我当成妹妹看……真的……” 半晌之后,迹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嘴上却还是那种嚣张的口气:“嗯,本大爷知道了。” 这一刻,空气里充满了一种叫做幸福的味道。 迹部不禁有些陶醉起来。 菡瑾还是一动不动地瞪着他,迹部被他瞪得没法了,硬着头皮说:“还有什么事?” “迹部景吾,”菡瑾压下声音里的颤抖,“你觉得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吗?街头网球场……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 “那个……本大爷……你上次不是不让本大爷解释的吗?” “我今天想听了,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是不是你听完就不生气了?” “那要看你的解释是不是能说服我了。” 迹部的解释让菡瑾不是很满意,但是还不至于到要迁怒的程度。 他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包括事发之日,忍足爽约这一条,特意拎出来重点讲了一下,多提了几句。他也是暗藏了心思的,想着忍足这厮,惹出了这许多事情,害得他和菡瑾冷战了好些天,要是说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还真不怎么愿意。再者,不把忍足拖下水,他也不甘心。一边说,他还不忘观察菡瑾的表情。 刚开始菡瑾还能很冷静地在旁边听着,喝着迹部给她泡得茶,到后来,听迹部说到忍足没睡醒那段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口里的茶水呛了一下,轻咳起来。 眼看着迹部脸色沉了下来,不肯说话了,她连忙收敛了笑意,严肃地点了点头,装作忿忿不平说:“侑士哥哥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耍人呢!景吾,那后来呢……” 迹部只觉得怒气上涌,原本是想让菡瑾好好看清她尊敬的“侑士哥哥”的真面目,没想到,预期的效果没达到,反而让自己被笑话了。 他撇过了头,心里很是不平,看菡瑾想笑又拼命忍着的样子,理智告诉他,这是菡瑾好不容易才给他的解释机会,要是他再闹别扭,估计就没下次机会了。 “后来……”迹部黑着脸,慢慢地说,“后来本大爷就带桦地去了街头网球场……” 虽然心中不满,迹部却还是把整件事情说完了。到后来,菡瑾也不笑了。她还是比较了解迹部的脾气的,今天被她这么笑话,他还能把事情说完,也真是难为他了。 在这之前心中的憋闷,看见他这个样子之后,突然释怀了。这些日子,她在那头置气,这一头迹部恐怕也是过得极不好的。 想到这一层,菡瑾的心事也淡了许多,不过,面上还是没露出来。 横竖也就这么回事,就算分成了段子讲,也讲不出花来。迹部说完忍足的事情,在其他地方就简略了许多,末了,他自然不会忘记跟菡瑾说明一下他那日失常的行为所谓哪般。他极不喜欢那种骄纵的女孩子,那日正在气头上,碰上了那个叫杏的女生,就故意吓唬她。加上忍足失约,憋了许久的怒意,找到了发泄口,说话和打球时也就平添了几分狠意。 迹部将自己的当时的心理剖析得头头是道,菡瑾仔细听着,一直到他讲完才出声。 “也就是说,景吾你那天纯粹只是因为侑士哥哥骗了你,情绪失控,路过街头网球场,看见有人打球,故意出言挑衅,调戏那个女孩子只是顺便,其实你心里一点都不想做出那种事情的?”菡瑾轻啜一口茶,从迹部嘴里听出了名堂来,如是分析着。 “什么调戏?”迹部脸上表情一僵,这个词实在是太难听了,说出来他听着都觉得不自在,他拧着眉,严肃地纠正她,“本大爷才不会做这么不华丽的事情!本大爷只是想吓吓她。” “好好好,”菡瑾点头表示妥协,“就算你那天做出那些事,是为了吓唬她……” 迹部气结:“什么叫‘就算’?这就是本大爷的本意,从头到尾,本大爷根本就没对她起过什么心思。” “那么,就像景吾你说的那样,那天纯粹是去找他们不愉快的,”菡瑾不想在刚才那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孰是孰非,不是他们争论上几句就能了事的,“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么做,真的很不合适?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6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6部分阅读 ” 迹部抬起头,见菡瑾脸上再不是刚才和他调笑时伪装出的严肃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直把他盯得愣了好半天。他略带些尴尬,犹豫着说:“本大爷……这事确实做得有些过了,没有控制好情绪……” “这倒不是控不控制情绪的问题,”菡瑾将手中的被子搁在桌子上,摇了摇头,曲起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有些了然地问道,“如果那天我不是那天看见了,你是不是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我了?” 这个问题,倒是把迹部难住了。凭他记忆如何的好,估计也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街头网球场那事情,最多就是事后想想自己做法有些不妥,怕影响他和菡瑾的关系,他也不会主动跟菡瑾去提这件事。 “本大爷……”迹部并不回避菡瑾探究的眼神,迎上她的目光,点头应声,“本大爷确实不会告诉你。” 几乎是紧接着迹部的话,菡瑾问道:“为什么?” “因为……”迹部迟疑着,“本大爷怕会……我们……” “你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就算记起来,你也不可能会把这件事告诉我……”菡瑾倒是比迹部干脆,也不在意什么,直接就把话说开来了,她脸上绽开了一抹无奈地笑意,有些自嘲,又有些难过。 迹部呼吸一滞,不觉叫出了声:“菡瑾……” “我没事。”菡瑾摆了摆手,话锋一转,有些突兀地问道,“今天中午我和侑士哥哥在天台说话,我下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影……那是你吧?” 菡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迹部脸上涌上一股热意,偷听这种事,说出来确实挺让人尴尬的,现在还叫当事人揭穿,委实是在驳他的面子。这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丢脸,叫他心里怎能舒服。 “侑士哥哥的话,你都听见了吧?”菡瑾引出这件事,也不是为了让他不自在,“他说的对,我们两,根本就不信任对方……因为不信任,所以你觉得告诉我,我会生气,而我,见到你对那个女孩子那样,才会在第一时间不理你,直接连解释都不想听了。” 叹息一声之后,菡瑾苦笑着:“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跟你说‘对不起’吗?” “为了你和忍足?”迹部猜测道。 “不全是吧!”菡瑾转头看向窗外斑驳的树影,眼神有些迷离起来,“我和侑士哥哥……是我做错了,我没有注意好,所以到今天,虽然我们交往了,还有很多人误会我和侑士哥哥的关系,甚至有人跑到我面前来质问我,是不是喜欢侑士哥哥,要成全我们之类的……我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会这么严重。所以,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在给你添麻烦,还有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完全相信你……” 迹部听她慢慢地叙述着,闷头沉默了半天,最后却服了软:“菡瑾,不管你和忍足如何,街头网球场这件事情,确实是本大爷做错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次本大爷的做法,确实不是很华丽……” 气氛有些凝重,很安静,安静得两个人都能听见窗外的鸟鸣声。 “景吾,”菡瑾朝着他伸出了手,笑了起来,“我们来约定吧!” “约定?” “对,约定。从今天起,我们要试着去相信对方,慢慢地,总有一天,信任会成为一种习惯。” 这一世,她要勇敢一点,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就算最终失败了,她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主动争取和消极等待,终究是两回事。她相信,结果也会不同。 忍足这几日过得有些不顺,也不知怎么搞的,平日里只要到网球社,第一个就会跟他打招呼的菡瑾,现在都是会先跟迹部打招呼了。顺序从原来的哥哥、男朋友,变成了男朋友、哥哥。 训练中场休息时,以前菡瑾会很贴心地给他递毛巾送水,现在这些福利都变成了迹部专享。菡瑾只会准备好他的一份,放在旁边,让他自己动手去取。他的待遇,和网球社的其他人相比,再也没有什么特殊了。 别的倒还好,这休息时的福利问题,也确实是折磨人了一点。 就像今日,向日在旁边“哼唧哼唧”地对他说个不停,眼神却不离那头说笑的迹部和菡瑾。时不时看向他时,眼神里总透出一股古怪。 忍足摸了摸鼻子,向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是什么。只不过,向日这几日的眼神,还真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鄙视中带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样子,总有一种“侑士你真差劲,居然输给迹部”的意思在里头。 果不其然,在看见那头迹部接过菡瑾手里的水时,向日“哼”了一声,突然就转过头,把他从头到脚看了好几个回合,直到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罢休:“侑士,亏你还是‘冰帝第一情人’,结果居然败给了迹部!看来这是实力问题,大概你再交上百八十个女朋友,都是赢不过他的!” “岳人啊,瞧你这话说的……”忍足想到了学校里一直风传的那个关于他和迹部、菡瑾的话题,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可是一直把菡瑾当成妹妹的!你可是我的搭档,可不能像有些人,眼睛长着不知道干什么的,听风就是雨,咋咋呼呼的!他们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拿别人消遣,像新闻社那些人,打着为同学服务的幌子,实际是捞钱……哎,岳人啊,你可不能像他们那样肤浅啊!” 向日被他噎了一下,他们和迹部那头离得不远,忍足这些话说得声音挺大,迹部可能是听见了,一双眼睛瞪着他,直把他看得两腿发软,他可没忘记前些日子,那100圈的处罚,再来一次,他可受不住。 菡瑾本来是在和迹部说话的,到一半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摸出来一看,没想到电话居然是柳莲二打过来的。 这是她在学校里第一次接到这位哥哥的电话,直到按下接听键,她还是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柳莲二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火急火燎地说了起来:“喂,菡瑾,我现在在医院,网球社的同学出了点事,今天我回家可能会有些晚,你们先吃饭,不要等我了。家里头电话没人接,我就告诉你一声。” 纷至(一) 网球社的同学?在医院吗…… 菡瑾眼皮一跳,难不成是那件事? 去年的时候,就有征兆了,现在算算时间,好像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不过,以上也都是她自己的推测而已,具体怎么样,还要探听一番才能知道。 “网球社的同学?”菡瑾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叫出了声,“出了什么事?是我认识的人吗?怎么好好的,去医院了?” “嗯,那个人你认识,还不陌生,”柳莲二的声音有些低沉,此时已没有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些许紧张,“原本是在打球的,没想到休息的时候就这么晕过去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迹部站在旁边,耳朵里不时传来向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在和忍足讨论他和菡瑾的事。貌似直到现在,这位向日同学,还对他和菡瑾交往的事颇有微辞。 从忍足一路埋汰,扯到了他身上,迹部忍不住丢过去狠狠地一瞥。在接收到他的怒意之后,向日总算闭嘴了,蔫蔫的退到一边去了。 迹部又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忍足,瞧见他蹙着眉,笑得满脸寒意,看着向日岳人的眼神,不觉比平时多了些什么。他忽然想起刚刚忍足斥责向日的话,说得也是极狠的,倒是把那些整日嚼舌根的人,分出了个三六九等,生生堵住了向日那张嘴,省的他再闲得发慌,到处乱说。 在一边独自想着,不觉盯着向日忍足的方向时间长了,忍足似是有所察觉,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神就这么对上了。 迹部沉住气,想装着没事撇开他,没想到忍足却像故意似的,看看他,又看看教学楼天台,但笑不语,眼中闪过促狭,分明是意有所指。 迹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知那日偷听之事忍足已经知晓,又恼又气。这事情自然不可能是菡瑾透的风,他也确定自己那天的行踪没有暴露在忍足面前。记得后来他问过菡瑾,那天她为何看见一个影子就能如此笃定那人是他,她的回答让他生气了好一阵子,竟然是向日坏了事。因想着这次向日阴错阳差,反而增进了他和菡瑾的关系,他才没有去找他算账,没想到他倒好,居然还把事情抖到了忍足那里。 虽然菡瑾的承诺和最近的一些做法让他对忍足放心了不少,可是心里还是存着芥蒂的。这会儿他被忍足抓住了把柄一般,让他面子连着里子什么都没了,被笑话了,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怒意占了上风。迹部心里合计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定要好好打磨打磨一下向日这块顽石,省的他再到处惹是生非。都怪他平日里对待网球社的这几个家伙太仁慈了,才让向日有机会上房揭瓦,给他添堵。 菡瑾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打电话,轻声说了几句之后,声音突然拔高了起来。 迹部抽回神,禁不住往她那里看过去。菡瑾的说话的口气似乎很激动,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淡淡的,波澜不兴的样子,反正怎么看怎么觉得跟她现在的声音不搭。旁人很难分辨,他却是跟她相处久了,熟悉了她的各种样貌,生气时该如何,紧张时该如何,开心时该如何,心里都有数了,才看出不对劲。 “真是我熟悉的人?”菡瑾看着网球场散落了一地的黄|色小球发呆,眼睛里有一些无神,嘴上却还是努力地装着不解,说出的话,让人直觉得她现在很是担心,“不陌生……难道是柳生哥哥?他怎么样了?没事吧?哥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柳莲二有意无意在回避着谈起幸村,他心里有数,菡瑾不是很喜欢幸村,整个立海大网球社,她对陌生人都比对他来得热络。根据他得到的资料,幸村、真田的妹妹,还有菡瑾,曾经在同一所小学上学,那时候三个人就闹过不和。再联系着之前交流活动月时,幸村和菡瑾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心里也就有了八九分数。 这会儿他本来是不想说的,见菡瑾东猜西猜,到后来愈发离谱,竟然把事情扯到了柳生身上。听见她的声音更加急了,柳莲二知道他这个妹妹和柳生关系不错,只能坦白说:“不是柳生,是……是幸村……” “啊……原来……是他啊!”菡瑾轻叹一声,装出一副尴尬状,吞吞吐吐,不言语了。 柳莲二那头嘈杂起来,几个男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空空荡荡的,还带着回声。 菡瑾在这头使劲听着,那边七嘴八舌地叫着“医生,我们部长没事吧”、“医生,他怎么会突然就没知觉了”之类的,相比之下,医生的声音就有些轻了,还有些远,她也听不真切。 柳莲二匆匆说道:“菡瑾,我会晚回去,别忘了跟爷爷说一声。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哦,”菡瑾讷讷地应了一声,待再开口道别时,只听见那头传来“嘟嘟”地声音了,柳莲二已经挂电话了。 菡瑾默默地收起了手机,电话打完半天了,她都没有动一下。 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迹部走近她,可能是听见了脚步声,她转过了身。 见到迹部,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起来,很顺手地接过他手里的毛巾,举起手,慢慢地,细心地帮他擦汗。 “景吾怎么过来了,不休息了?”菡瑾似乎很开心,眼睛里都溢满了笑意,“脸上全是汗,怎么不擦擦……” 他们两个最近虽然关系好了起来,在人前却鲜少这般亲密,就算是一些情侣间经常有的关心或者是亲昵的动作,也是他做的,今天菡瑾这么主动,倒让他有些受不住了,脸“腾”地红了起来。 “谁的电话?”迹部轻咳一声,压下脸上的热意,没话找话,“是你哥哥?出什么事了?” “嗯,”菡瑾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起,“哥哥打电话来告诉我,他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好像是他们部长病了,挺突然的,就这么晕了过去,听着有些骇人,那头正乱着呢。他们都急坏了,因为是在学校网球社里晕倒的,好多社员都跟了过去!” “哦?幸村晕过去了?”迹部的心思这下子又转到了幸村这件事上来,也忘记了之前的尴尬,蹙起了眉头,询问菡瑾,“是什么病?”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毕竟,刚才才出的事,人这会儿还躺在医院,”菡瑾收起毛巾,抿了抿嘴,提议着说,“你要实在是担心他,不如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他。本来咱们几家也是世交,不管爷爷他们怎么样,我们去也在情理之中。我哥哥这会儿也说不出啥名堂来,一帮人挤着医生,在问情况呢。” 迹部“嗯”了一声,不说话了,默认了菡瑾的这个提议。 既然菡瑾这么说了,必定幸村还会在医院里多待上几天。他只以为是柳莲二跟她透露了什么类似于“幸村的病有些严重”的话,她才会这么说。今日才是星期一,到周末的话,要隔上好几天。住这么几天医院,肯定不是小病了。 幸村住院这事,只是菡瑾自己说出来的。她自己没注意,说出来了才感觉不妥当,不过幸好,这个小细节没人会注意。 菡瑾回到家时也不早了,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 家中除了柳莲二和还在学校的千叶表姐之外,人都到齐了。 菡瑾放下肉书屋,转身对早川奶奶说:“我们先吃吧,下午哥哥打电话给我了,说是他们部长出了点事,住院了,今天他要晚回来。留一份饭菜给他就行了。” 柳爷爷正坐在一边翻着报纸,听见菡瑾说话,特意留心了一下,“部长”两个字,倒是有些敏感,让他不觉心中一动。 “莲二他们那个网球社的部长……是幸村家那个小子吧?”柳爷爷放下报纸,看向自家孙女。 菡瑾倒是没料到爷爷会在意这些细节,竟然连孙子参加什么社团,社团的部长都记住了。在旁边怔了一下,脑子里浮现起上次幸村爷爷来时,两位老人家埋头说悄悄话的情景。 心里头猜忌着,爷爷对幸村这般了解,究竟是因为关心莲二,还是另有隐情。面上自然没露出来,她点了点头,笑说:“难得爷爷竟然连哥哥社团部长的名字都能记着,真是不容易呢!爷爷倒是说说,我们班上那班长是谁?要是说不出来,我可是要吃哥哥的醋的。” “你这丫头!最近越来越皮了,该不是跟迹部家那孩子待得多了,被他带坏了!”柳爷爷跟着笑了出来,“那是你幸村爷爷家的孙子,我自然是记着的,难得还和你哥哥是好朋友,我多留意一点,还有错了?” “爷爷这么说,自然是没错的了。”菡瑾撇开头,不去追着问了,不过,爷爷说到迹部,倒是让她好生不自在了,“至于景吾嘛,您可是别冤枉他了,他可是从来不油嘴滑舌的。以前看你挺看重他的,怎么现在越来越不喜欢他了?” 柳爷爷又拿起了报纸:“爷爷这么做,自然有爷爷的道理。” 菡瑾叹了口气,回房换衣服去了。 大抵是时间久了,她今天听到幸村发病的消息时,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感觉了,就跟个陌生人似的。 幸村精市果然住院了。 当然,这个“果然”只是菡瑾心中所想的,旁人却不知道。 柳莲二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迹部拖着菡瑾讲电话,一不小心就讲到了9点多,直到菡瑾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实在是撑不住了,那边才不情愿地挂上了电话。 菡瑾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不想却在客厅门口碰见了从外头匆匆赶回来的柳莲二。 柳莲二是知道家里人的生活习惯的,一般这个时间,菡瑾早就在房里了,不一定是睡着了,可能是在看书什么的。像今天这样还待在客厅的时候,还真不多见,除非是有什么事情,被耽搁了。 柳莲二拧起了眉,有些在意地看了她好几眼,过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道:“怎么还没睡?出什么事了吗?” 菡瑾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见自家哥哥从外面赶回来,还满脸疲惫,跨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没什么事,刚刚景吾打电话过来了,和我商量了一下今年暑假去英了的事情,去年暑假有些忙……”她伸手接过柳莲二手里的肉书屋和球拍,嘴里说出的“去年暑假”这个时间词时,她看见柳莲二动作明显顿了顿,想着去年暑假立海大败北,莲二车祸,芸姨去世,暗骂自己不注意,趁着背过身帮他放肉书屋球拍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幸村那边怎么样了?” 柳莲二坐下来,叹了口气,苦着脸,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医生说还要再留院观察几天,好好检查一下,再看看吧!” 原先大家都以为是贫血、或者疲劳过度什么的,连忙打电话把幸村送到了医院,没想到隔了好长时间,医生才出来。当时幸村叔叔和幸村阿姨也是急急匆匆赶过来的,倒也没避着他们这一群人,紧追着医生就问了幸村的情况。他到现在还记得医生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不容易说了话,却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幸村就这么留在了医院。 大家都很担心,但是他们都知道,幸村现在,比任何人都要着急,所以谁也不敢表现出来。去年他出车祸,立海大就这么败给了冰帝,今年是他们在立海大初中部的最后一年,如果再有什么意外,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高中以后,谁知道他们这些人,还能不能在一起打球了。 网球社的人留在医院,正选们挤了整整一个病房。真田和他都不是多话的人,仁王一个人在旁边,说话活跃气氛,连切原都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难得乖了不少。幸村还跟没事人似的,笑着嘱托了真田一些事情,等他们走时,还不忘提醒切原要注意他的英语成绩。 大家聊天没注意时间,或者说所有人都想在医院多陪陪幸村,待了好长时间,后来护士来催幸村休息了,他们才离开。 菡瑾见柳莲二陷入了沉思,也没去打扰,在旁边待了一会儿,想起来一件事,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问道:“哥哥,你吃过晚饭没?我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菜,要是饿的话,就凑合着吃点。” “啊,我吃过了……”柳莲二回过神,下意识地回答道,脑子有些发胀,晚饭大家都是在医院吃的,大家都是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当时心情都不好,谁都没感觉饿。他现在回到家里,被菡瑾这么一问,倒是想起了自己的肚子,胃里果然有些空空的。他抬起头,看向菡瑾:“晚饭是在医院吃的,你不说还好,现在还真感觉有些饿了。” 菡瑾点了点头,笑吟吟地应道:“没事,我这就让人把饭菜热一下,马上就能吃了。哥哥你先去洗个澡,待会儿好了我叫你。” 才走了几步,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他说:“哥哥,刚刚爷爷听说了幸村的事情,说是明天要去医院看他,你若是有空,我们就一块陪他去吧!最近爷爷做事情一直神神秘秘的,我跟幸村也不熟,非要带上我……” 柳莲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也没在意菡瑾的话,听见说爷爷明天要去医院,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希望幸村不要出事才好。 第二天一大早,菡瑾还在睡梦中,就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她调的是振动和响铃模式,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手机振得快从床头掉下去了。 她拿起手机,也没看上面的号码,想也没想就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几乎就在她按键的时候,那头已经开始连珠炮似的说话了。 对方声音有些尖利,调子很高,几乎是喊出来的,菡瑾被振得耳朵发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所以整件事都是一个误会,樱井小姐并没有偷任何人的东西。”对方顿了顿,似是在恳求,态度却相当强势,“请你们让她回学校吧!在校期间出走,是要被处分的。” “等一下!”菡瑾睡意一下子跑光了,瞬时清明起来,“你先等会儿……什么偷别人东西……我表姐她怎么了?” “表姐?这不是樱井监护人的电话吗?”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不悦地说了出了这句话,略带着埋怨,“这个樱井怎么乱填资料……” “对不起,打断你一下,我表姐没有乱填资料,我可以代表她现在的监护人说话,”菡瑾靠在床上,慢条斯理地说,“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我表姐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菡瑾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好,电话那头的人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女孩,年纪小小,口气倒挺大,被一个后辈这么顶撞,心里很不满,但是事情挺严重,她也懒得再去追究了:“误会樱井小姐,我们对此感觉很抱歉。现在真相大白了,希望你们樱井家能尽快把她送回学校。” 听到这里,菡瑾也明白了七八分,大致就是千叶表姐那头出事了,学校不明就里弄出了个什么偷窃事件,她现在离校出走了。 菡瑾突然感觉一阵头疼,外头天还没全亮,估计千叶是在昨天夜里失踪的了。 “什么樱井家?”菡瑾冷哼了一声,“樱井千叶是我表姐,我姓柳。” 为了减少麻烦,菡瑾当初帮千叶联系学校的时候,并没有用柳家的名义。 “千叶表姐是在你们学校失踪的,”菡瑾不耐烦地打断她,冷冷地说,“现在人丢了,你们来找我们要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我们也只是以为,樱井她回家了,所以……” “所以就问我们来要人?这可真是笑话。至于偷东西,我是不知道前因后果,不过,我想我们柳家,还没穷到这种地步。” 菡瑾揉了揉泛疼的太阳|岤,她才想说最近家里有些太平,就又开始出事了。 她挂完电话之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一点一点亮了起来,直到东方开始吐出鱼肚白。 菡瑾慢吞吞地穿好了衣服,推开了房间的门,往院子里走。 柳爷爷有早锻炼的习惯,菡瑾很容易就在花园里找到了他。 菡瑾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爷爷……” “怎么了,小瑾?”柳爷爷看见宝贝孙女蹙着眉,原本笑嘻嘻地脸一下子板了下来,“是不是迹部家那个臭小子又惹你生气了?别怕,爷爷帮你去教训他!” “不是,”菡瑾摇了摇头,“千叶表姐……离校出走了,昨晚11点被发现的,现在已经隔了一个晚上了……” 失踪是要看时间的,千叶离校到现在,失去联系只有6小时不到,柳爷爷不得不打电话,找到了真田家和手塚家帮忙。 消息都放出去了,早上吃饭时,家里的气氛不大好。一个女孩子,半夜出了校门,到现在不跟家里联系,谁都觉得高兴不起来。 “爷爷……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宫本家……去问问?”菡瑾放下了碗筷,提议道。 “宫本家?”柳莲二不解,“这跟宫本家有什么关系?” “宫本浩志是千叶表姐的朋友,两个人关系很好,感觉很不一般……”菡瑾大概解释了一下他们的关系,又把头转向爷爷,“千叶表姐虽然很任性,做事不靠谱,不过,倒真没闹出过什么大事……这次,我觉得她很可能又躲到宫本家去了。” “你随便找个理由,打个电话给他们家那个小子,不要提你表姐的事情,”柳爷爷的眉头舒展开来,“先探探口风。” 菡瑾点了点头,爷爷的意思她是知道的,父亲和宫本家那件事,好不容易才了断了,可不能再给他们把柄了。菡瑾想了一下,最后作出了决定:“还是不要打电话了,那样看起来本身就很刻意,还不如待会儿到了学校我直接去试探他……千叶表姐的手机没有关机,但是她不肯接电话,我已经给她发过短信了,让她看见以后马上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 “嗯,那就这样吧!”柳爷爷显然对孙女缜密的心思很满意,“你也不要太担心她了,横竖还有真田和手塚那两个老头,警察局别的不行,找人应该还算是强项。” 菡瑾应了一声,她倒是真的不怎么担心,刚开始听说时确实是被吓住了,现在冷静下来了,想想,千叶在日本没什么朋友,基本上就能确定是在宫本家了。 吃过早饭,菡瑾和莲二去学校。 晚上放学之后,爷爷会接他们一块去医院看望幸村。 菡瑾刚下车,就在校门口看见了迹部。 她以为两个人是刚好在上学时间碰上了,兴冲冲地跑过去打招呼:“景吾,真巧,今天你怎么也晚来学校了?” 去年拿到冠军之后,冰帝的网球社更拼命了,早训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她和迹部一般很难在早上在校门口碰上。 菡瑾很开心,以至于忽略了一些明显的细节。比如说,上学的话,迹部都是和桦地一起来学校的,他手上现在除了一张报纸之外,没有拿肉书屋。 迹部的脸色很不好,他瞥了她一眼,说:“不是巧,本大爷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菡瑾呆了呆,不解地看着他。 迹部把手里的报纸递给了她。 菡瑾低下头,报纸上是爷爷和幸村爷爷的照片,两位老人在刺目的红色标题下,很高兴地笑着。 她的脑袋“轰”地一下子炸开了。 扫了一眼时间,这是昨天的早报…… 菡瑾低着头,把报纸上的一段文字粗略地扫了一遍,看了个大概之后,她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报纸上的大意就是前天时,爷爷和幸村爷爷就近期合作的某个开发项目,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 这原是很平常的事,也不知是哪个好事的记者,居然在这种时候问起了柳家的继承人问题。外界原本就对柳家的一双孙子孙女颇为关注,无奈柳家老爷子一直避谈这些东西。他很少出席公开场合,记者要找到他,更是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看见了他本人,自然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了。 记者招待会上,某报社的实习记者,大胆地举手提问了。本以为柳老爷子又会找借口搪塞,或者让保安把这个问和今日的主题无关问题的记者请出会场,没想到,柳老爷子却乐呵呵地开口了。 “首先感谢大家对我们柳家的关注,关于继承人问题,之前我就说过,我孙女会在成年之后,继承柳家,现在还是一样。柳家的继承人,无论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改变。也请大家不要再妄加揣测,以免给我的孙子和孙女日常生活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众人见柳老爷子心情不错,提问题也就随意起来。到后面,不知道是谁起了头,把前不久宫本家和柳家交往甚密的事搬到了台面上。当时,某八卦杂志曾经报导过一篇关于未来宫本家有意和柳家联姻的新闻,因为该杂志本身信誉度不高,激起了一个小浪花之后,在柳家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今日再提起,纯粹是看在柳老爷子心情好,想多挖点新闻而已。 对于此事,柳老爷子的却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地回了几句话,纵使这样,还是让众家媒体萌生了各种揣测。 报纸上的措辞虽然有些夸张,但假设用词该用的还是都用到了,菡瑾不知道自己爷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她知道,爷爷肯定不会拿她的终生幸福开玩笑,看报纸的时候她也多留了一个心眼。 说实话,通篇看下来,她却没看出什么问题,新闻标题是醒目了一点,用上了“柳家和幸村家疑似要联姻”的超大暗红色字体,通篇看下来,却不难看出,里面其实都是猜测。 爷爷的原话其实是:“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我们这些个老头子已经揣摩不出来了,也就随他们去了。我家孙女的对象嘛,左右也就那几个人了。小一辈的孩子里,我看着大家都挺好的,像幸村家的那个男孩子就不错,我看着挺喜欢的。” 很平常的一句话,在那种场合,看起来,最多只能算是推脱,在恭维幸村爷爷一样。 菡瑾初看时被题目吓了一大跳,后来看见这句话时,也只是一笑置之,这会儿心里头不舒服,倒不是因为媒体捕风捉影,单看迹部的态度,她真不是滋味,两个人才刚刚解决了前事,说好要好好相处,互相信任对方的,怎么才过去没多久,他就要反悔了。拿着报纸一大早等在校门口,也不去早训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说话的口气也和平时不一样了。 这会儿说自己不难过,菡瑾觉得,那才叫矫情了。 “景吾,你是在质问我吗?”菡瑾放下举着的报纸,抬头看过去,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两眼直直地瞪着他,“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报道,你怀疑我?” 迹部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他自然还记得前些日子两个人的约定,报纸是他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看见的,他拿到今天的早报,才想起自己昨天提前去了学校。他也就随口跟身边的女佣提了一下,问了一句昨天的早报还在不在。这个女佣似乎是新来的,吱吱呜呜了半天,居然胡诌了一个“昨天没有早报”的理由,让他起了疑,叫来管家,才知道他老人家多管闲事,把昨天的早报都处理掉了。这才引出了这番他一大早守在校门口的事情。 现在他等在这里,倒不是怀疑菡瑾了,细细想来,也是气氛嫉妒多过其他想法了。 迹部被菡瑾这么一问,也有些语塞,不过,他心里也难受着,自家女友莫名其妙就被贴上了别人家的标签,这让他实在是难以冷静。 被菡瑾这么一问,他也没好气了,回答说:“本大爷有这么不华丽吗?几天前我们才定下的约定,这么快就反悔,本大爷还没到闲到那种程度。” “那你专程拦在这里,板着脸,就为了给我看这张报纸?”菡瑾拉起他的手,把报纸还到他手里,用一种慢悠悠地调子说,“现在我看见了,那又怎么样?” 迹部被她不紧不慢的态度弄得很火大,那种口气,让他觉得对方只是满不在乎,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声“那又怎么样”,让他像在做梦似的,顿时产生了自己是在小题大做的想法。他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那又怎么样?这种话你还说得出来。本大爷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在意本大爷的想法。这份报纸只是其中之一,现在关于你和幸村的新闻,铺天盖地的。” 菡瑾平时没有看报纸的习惯,虽然偶尔看看电视里的新闻什么的,但是也没有到迹部这种天天关注的程度,特别是在父亲和茗雅出事后,她对新闻这种东西更是兴致缺缺了。 前因后果不清楚,现在听迹部这么一说,也让她起了疑。 任谁都看得出来,爷爷那句话是在恭维幸村爷爷,里头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按道理,这么一句无聊消遣的话是不可能引出这么多新闻的,除非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推动。 “景吾,这件事我真的不清楚。这几天没看新闻,以为只是小事,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误会迹部,不是她的原意,现在弄清了始末,她自然会道歉,顺便表明立场,藏着掖着这种事,做多了反而让两个人心生嫌隙,“但是我可以保证,就算有这种事,我也不会答应,你可以放心。” 离上课时间渐近,进学校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每个走过的人都不忘往这里瞥上两眼。这么一对全校闻名的情侣,一大早站在校门口,两个人还都板着脸,脸色差得要死,大家难免浮想联翩。 “本大爷只是想起了你爷爷这些日子的态度……”菡瑾一脸认真的表情,表明自己的立场,消除他的疑虑,现在两个人都把话说开了,迹部也没了顾虑,只不过,这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终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压低了声音,凑近菡瑾,说:“我们再找个地方说话,这里……不太好。” 菡瑾点了点头,眼看着就要上课了,迟到可不好:“边走边说吧!我到班上还有事,我表姐又失踪了,我得去找宫本谈谈。” 迹部对菡瑾的这位表姐印象颇深,知道了她时不时失踪一次,出走就像吃饭一样平常,也没多问。现在,再大的事都大不过他和菡瑾的。 “最近几年,你爷爷对本大爷的态度越来越奇怪,最近一段时间,更不华丽了。”迹部摸了摸眼角的泪痣,慢条斯理地说着,“这次的事情,应该是你爷爷在推波助澜……他究竟想做什么,本大爷希望,他能给个说法。” 菡瑾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爷爷让迹部受了不少闲气,依着以前的他,这会儿估计早就生气了。想起之前爷爷的某些幼稚地针对行为,她也忍不住要汗颜了。 “景吾,你想太多了,”饶是这样,菡瑾还是不能在外头丢了自家爷爷的脸面,忙着打圆场,“爷爷的脾气,这么多年了,你也是清楚的。他要是不喜欢你,连一句话都不会跟你说。这几年,爷爷的脾气是变了很多,变得更随和了,跟我们这些小辈也不摆架子了,兴许是跟你开玩笑的吧……” 最后一句话,连菡瑾自己都说得很没有底气,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若真是玩笑,这也委实太过了些,开了几年玩笑,这战线拉得忒长了。 迹部看菡瑾一脸难色,欲言又止,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原本是心里头堵着一口气,现在也散了。让菡瑾愁眉苦脸,自然是他最不愿意的事。而且,有些话,菡瑾说得也极有道理,依着柳爷爷的性子,若是反对他和自家孙女来往,早就当面说出来了,断不会跟他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本大爷也只是跟你说一下这情况,让你知道,”迹部放柔了声音,安慰道,“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不要担心了……毕竟,你爷爷他那……不华丽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菡瑾正想再说话,铃声却响了起来。 迹部把原先帮她拿着的肉书屋递还给她:“先回教室吧!下午放学本大爷接你一块去球场。” “今天下午我不能去球场了……”菡瑾闻言看向他,歉疚地说,“下午爷爷带我和哥哥去医院看幸村……” 迹部听见“幸村”这个名字,心中闪过一阵不悦,终究还是忍住了。 只是在菡瑾走之前,说了一句:“过两天,爷爷和本大爷会去看望柳爷爷。” 一早上掺和了不少事情,千叶失踪了,没想到会在校门口碰上迹部,一波三折之后,她和迹部没有吵起来,迹部虽然一开始也有怨气,到底还是相信她的,并未胡乱猜疑。 这种感觉很微妙,在千叶走失之后,总算有了一件让她更为欢喜的事。 回到教室,拉开教室门的时候,原先在门外听见的轰隆轰隆的说话声顷刻间停了下来。 菡瑾心下疑惑,踏进教室,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发现老师不在。 班上众人想来是以为来人是老师的,没想到却是自己同学,才一会会功夫,又闹腾起来。 菡瑾自己走到座位上,将肉书屋放下了。 旁边的宫本浩志桌上正摆着一本书,慢悠悠地翻过一页,见菡瑾坐下来了,才说道:“老师今天晨会没过来,听说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7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7部分阅读 是有临时转学的人。” 菡瑾正挖空了心思想怎么才好和宫本开口,旁敲侧击千叶的事情。要知道,平日里她是很少主动跟他说话的,今日突然搭话,总是太刻意了。幸好这宫本今天先开了口。 “原来是这样。”菡瑾接了一句,脸上表情一如平日里,淡淡地,也没有过分亲热,“不知道这位转学生是什么人?” 宫本摇了摇头:“这是刚才班长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了才知道的,只说是一个女生,其他的不清楚。” “说到转学,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菡瑾状似无意地说道,“千叶表姐一直说不喜欢女校的氛围,想换其他学校,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她平日里就跟你谈得来,有跟你提过吗?” 宫本换了个姿势,想拿桌上的另一本书,听到菡瑾这么说时,似是有些不满,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拿眼睛斜了一下菡瑾,见她好像没什么其他意思,才心平气和地说:“她可能是想来冰帝吧!刚来日本的时候跟我说过,不过这段时间已经很久没提了。” “这样啊!”菡瑾眯起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想到另一件事,“宫本君,再过两个星期,就是千叶表姐的生日了。这是她来日本的第一个生日,爷爷说,要帮她请一些熟悉的亲戚朋友,帮她好好过一下。我昨天打电话给她跟她说过了,不知道她有没有邀请宫本君了?如果没有,我在这里先知会你一声了,希望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才好。” “哦?我倒是把她的生日忘记了,还好菡瑾你提醒我。”宫本脸上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是上个星期跟千叶联系的,已经有好几天没她的消息了。” “许是她最近比较忙吧!”菡瑾笑笑,安慰了一句。 如果说,千叶的事情他确实不知道,那么,之前算是误会他了;如果千叶真的是被他藏了起来,那他真是太能演戏了。 下午的时候,爷爷准时过来接她了。 菡瑾接到爷爷的电话之后,就收拾肉书屋走出了教室。 纯子已经等在教室门口了,她有社团活动,因为顺路,所以她还是等菡瑾一起走。 早上和宫本讲了些话,两个人一天都处得不错,话比平日里多了不少,这会儿快分开了,宫本还不忘跟她打声招呼,互道一声“明天见”。菡瑾记着早上的事情,虽然没点破,也没获得什么实质信息,心里总觉得像是故意利用了宫本一样,连带着一天说话都很客气,不像之前那般疏离了。 尽管如此,菡瑾却还是很难跟他找到共同话题。说话时,一半时间都在冷场。菡瑾摸不清宫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千叶到底在不在他那里,也就存了心,不太会去冷落他。她自己心里也有计较,还是有些偏向“宫本说的是实话”这个想法的,毕竟,千叶表姐说好听点是她表姐,说难听点只是一个寄住在她家的外人,把她藏起来又没什么用,宫本家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程度。 纯子颇为意外地看着菡瑾和宫本一起出了教室,脸上的表情还挺愉快,平日里,菡瑾向来对宫本不假辞色。刚开始时,也有人因她和宫本同桌的关系,很不满,大有柳菡瑾占了迹部和忍足,还要牵扯上新来的宫本的意思。后来见两个人相处十分平常,特别是菡瑾,从来不会无故招惹宫本,那些流言才平息下去。 是以今日两个人的互动,倒让纯子无语了一把。 比起菡瑾对宫本莫名其妙的不喜,纯子对隔壁班上这位帅气又温柔的王子殿下还是很有好感的。人都是感官动物,她小岛纯子尤是,对于美丽的事物,人总是趋之若鹜的。宫本虽然是菡瑾的同桌,纯子却不大跟他接触,现在逮着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纯子问得问题都是很奇怪的,从宫本的出生年月日一直问到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随着问题越来越刁钻,宫本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两个人是一左一右站在菡瑾两边的,此时,菡瑾夹在他们中间,哭笑不得。 “哎?宫本君喜欢温柔的女孩子吗?”走到转弯处的时候,纯子叫出了声,眼神在他和焊接身上游移了一小会儿,突然捂着嘴窃笑起来,“宫本君觉得温柔的定义是什么样的?像菡瑾这般算不算是温柔的?” 菡瑾正意外着话题怎么会跑到她身上来,那厢宫本听见纯子这么说,原本被逼问得有些发青的脸色又恢复过来,笑着看了一眼菡瑾,却不回答纯子的话。 纯子见他一脸高深莫测又不愿透露的样子,禁不住起哄,道:“宫本君不愿意说是什么意思?该不是真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你其实喜欢菡瑾吧?” “纯子!”菡瑾喊了一声,却来不及喝住她了。 三个人拐过了那个转角,冷不丁的,发现前面站着两个人,正好挡住了路。 纯子是侧着头在跟宫本讲话的,菡瑾站在她旁边,眼看着她没看路就要撞上前面的人,连忙一把拽住了她:“小心踩到人!” 纯子原本正叽叽喳喳讲得欢,被菡瑾这么一扯,吓了一跳:“呀,吓死人了!” 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转过头,正想骂人,转过了头,理直气壮地责问,却在看清对方脸的时候,突然噤了声。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迹部和桦地。 迹部的脸色很难看,纯子突然想到了几秒钟之前她打趣菡瑾的话,该不会是被迹部听见了吧?这下可糟了! 她缩了缩脑袋,咽了口唾沫星子,眼睛小心翼翼地瞥向菡瑾方向。 菡瑾的脸色倒还正常,她看到迹部,反而一改刚才的严肃,笑了起来,走了几步,上前拉住了迹部的手,轻声温柔地说:“你怎么过来了,不要训练吗?我今天要和哥哥一起去医院,刚才早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不用特地过来接我的。” 迹部收回落在宫本身上的目光,回过头,看着菡瑾,手反握住了她的,说:“本大爷陪你一起去。” “啊?这……”菡瑾有些犹豫。 “怎么?不愿意?” “不是,只是今天……”菡瑾面露难色,“早上就跟你说过了,是爷爷带我们过去,现在他已经等在校门口了,你们要是碰上……” “没事。”迹部哼了一声,“本大爷总不可能一直躲着你爷爷,该说清楚的总该说清楚。”而且,这么多的事情,理亏的都是柳爷爷,没道理是他躲着,更何况,逃避这种不华丽的事,他迹部景吾向来不屑为之。 “这样也好。”菡瑾嘴角又绽开一抹笑意,晃着迹部的手,道,“只是得答应我了,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随便生气。” “好。”迹部应了一声。 菡瑾转身和纯子还有宫本道了别,纯子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迹部一开始的眼神,让她心里毛毛的,好生不自在。现在看见菡瑾和他要走了,她也顾不得什么了,自然是赶紧同意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刚刚开玩笑的话,迹部对宫本也没什么好脸色,从头至尾,都没说一句话,临走了,才微微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就拉着菡瑾的手走了。 纯子看着迹部的背影,不觉长舒一口气,叹道:“迹部学长真是越来越恐怖了!宫本君你……” 她回过头,却发现身边的人毫无笑意,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阴狠。她被骇了一跳,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宫本却在对着她笑了。 “小岛同学叫我有什么事吗?” 纯子有些疑惑,盯了宫本好半晌,没发现什么破绽,不由得暗骂了一声自己,肯定昨天看电视看得太晚了,眼睛竟然花了。 刚才那是她的幻觉吧?大概…… “其实我是……”纯子挠了挠头,正想回答宫本的话,却看见对面走过来一大一小,嘴上的话一变,叫道,“千叶?你怎么会在这里?” 千叶是菡瑾的表姐,纯子去柳家时,偶尔也会看见她,两个人性格都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络起来。 宫本浩志顺着纯子的视线看过去,看见来人,竟然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小惠,你怎么会和千叶在一起?你们怎么会来冰帝?” 柳老爷子坐在车子里,透过窗户,就看见自家孙女和迹部家那小子出来了,他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臭小子,看得倒是挺紧的。我倒要看看,接下来……” 眼看着菡瑾越走越近,他这才把未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菡瑾拉开车门,同迹部坐进车子里的时候,原以为爷爷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老人家却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迹部,什么话也没说,就吩咐司机开车了。 坐在车子里,迹部还是拉着她的手,却不跟她说话了。爷爷双手环胸,目视前方,也不搭理他们。 “爷爷……”菡瑾觉得很尴尬,硬着头皮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景吾是跟我们一起去医院的……” “嗯。”柳爷爷斜了两个小辈一眼,便不再接话了。 菡瑾胀红了脸,原本是柳家去医院看望幸村的,她却私自带上了迹部,确实做得有些不对,这会儿看爷爷不冷不热的样子,觉得他是在怪她了。 因自觉没趣,菡瑾索性也缩了回来,不说话了。 手里摆弄着校服上衣的衣角,手被一把攥住了,菡瑾抬起头,看见迹部对她勾了勾唇角,像是在安抚她一般。 菡瑾心头一热,原先紧张的心情慢慢释怀了。 柳莲二上车的时候,原是没想到迹部会在的,上了车,看见了迹部,心里头也有些不自在了。特别是发现这位大少爷跟自家妹妹手拉手坐在那里时,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平日里爷爷刁难他的那种心情。 之前总觉得是爷爷做得太过分了,现在看来,过分的其实另有其人啊。此时此刻,将来一定要捉弄捉弄迹部的心思,竟也在他心上占了七八成。 柳莲二坐下来之后,就拿出了自己一直带着的笔记本,“刷刷”地写了起来。边写,还边不忘往迹部那边看了一眼。 迹部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坐在那里,扬着下巴,依旧那般高傲。菡瑾在旁边却憋得够呛,想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门口,她连忙拉开车门,第一个出了车子。 几个人很安静地往前头走,柳莲二和爷爷在前,菡瑾和迹部在后。 幸村爷爷也在医院,等见着他们的时候,眼神落在迹部身上看了好一会儿。 “我可是接到了你的电话专程在这里等你的,”幸村爷爷笑看着柳爷爷,“你之前可是说,今天是带孙子孙女过来,迹部家的景吾小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孙子了?” 柳爷爷神色如常:“这是我们家小瑾带来的,跟我可没关系,你别乱冤枉人。” 菡瑾低下了头,红红的耳朵从两边的头发丝里透出来,隐隐见着了,都觉得可爱异常。 迹部不慌不忙,答道:“幸村生病,我作为冰帝网球社部长,本来就应该过来看他的。今天只是作为朋友的身份过来的,过几天,我还会陪爷爷来一次。” 菡瑾极少听见迹部自称“我”,一直听惯了他“本大爷”的口头禅,这会儿听见他在长辈面前这么有礼貌,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 这边正走神,那边爷爷和幸村爷爷已经聊起了幸村精市的病情。 “精市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要过几天才能出结果,”幸村爷爷叹了口气,“只怕是不太好……” 一味(一)已修改 幸村爷爷脸上的笑意隐了下去,柳爷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安慰道:“你也不要担心太多了,横竖结果还没出来的,不要在这里瞎想了。” “但愿如此吧!”幸村爷爷说完这句话,场面又冷清下来。 柳爷爷和柳莲二站得近,见此情形,忙向自家孙子递了个眼色。 柳莲二会意,出声转换话题:“幸村爷爷,不知道现在精市在什么地方?昨天我们走的时候,医生原是把他安排在普通病房的,刚刚我们路过,好像不在那里了。” “啊,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大家说闲话了,”幸村爷爷回过神来,脸上的失望以及愁色立刻不见了踪影,笑着说,“昨天是时间太晚了,没有什么准备,今天早上移到单人病房去了,柳生说阿市这病得慢慢检查,一个人住清净也方便。” 神奈川这边柳生家的医院和忍足家是齐名的,昨天幸村晕倒,极坏了网球社的一干人,打完急救电话,因着地利之便,也就正好由柳生家的医院接手了。送了进来之后,因为检查完也已经晚了,拖到了今天早上才换病房。 本身柳生家和幸村家也是世交,在神奈川离得也近,依着这层关系,平日里也经常往来,两个孩子在同一所学校上学,自然比平常人家要亲近一些。 这回幸村精市生病,柳生家在第一时间得了信息,偏偏一时半刻查不出病因来,也跟着幸村家的一块着急。 幸村爷爷招呼着几个人往孙子的病房走,在走廊里遇上了柳生爷爷,几个人免不了又客套一番。 比起刚才那会儿,柳生爷爷似乎是有事在烦,看见迹部,虽也诧异,却也无心调侃了。 这倒是让菡瑾松了口气,当着几位长辈的面,被这么笑话来笑话去的,她还真是既不好意思又不习惯,感觉不自在。 “幸村,我也就不瞒你了,”柳生爷爷手里拿着文件夹,皱着眉头,“精市这病有些古怪。” “我知道不是普通的贫血……”幸村爷爷见着这样,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思,“看着是凶险了点,但是也不知道古怪在哪里。” 柳莲二站在旁边,听见两位长辈议论幸村精市的病,有些尴尬,正想找借口回避,却见菡瑾和迹部立在旁边仔细听着,没什么反应,再转头看向自家爷爷,老人家也蹙着眉,脸上神色并不见有什么不对。 许是柳莲二脸上的神色真的很急,柳爷爷朝他看了过来,看出了他所想,只是对着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打断柳生和幸村家的两位长辈。 到这里,纵然是不安心,柳莲二也只好在边上站着了。 柳生爷爷翻开了手里的文件夹,字迹有些潦草,不难看出写的人当时是很着急,幸村爷爷凑上去,细细看了,才辨出是孙子的病例。他不明所以的看看病例,又看看柳生爷爷,想不通好友的意思:“这是……” 柳生爷爷也不答话,轻声问道:“你可知你们家精市近来,身体可有什么异样?” “这个……还真没注意……”幸村爷爷有些惭愧,平日里他都是待在自己院子里的,儿子孙子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除了早晚饭,也甚少有机会聚在一起,如今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还真说不出来。 “昨天问过你家儿子和儿媳了,也是说不太清楚,”柳生爷爷指着纸上的几行字,说,“刚刚我去询问了一下精市,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次晕倒,只说觉得浑身发麻,一下子就失去知觉了。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贫血或者疲劳过度了,现在问过他,才知道结论下得太早了。” “哦?”幸村爷爷伸手拿过病例,心里有些不安起来,“精市他自己怎么说?” “这几天手脚发麻得厉害,坐下去站起来,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知觉,手也常常感觉没力气。” “依你看这是……”幸村爷爷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没什么医学底子,他也知道,这人莫名其妙失去知觉,不是好事情,“这是什么病?” 柳生爷爷推了推眼镜,侧过头,回答说:“不确定。我心里是有数了,但是还不能告诉你们,还要再检查一下,到明天这个时候,才能知道我的猜测是不是准的。” “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呢?”幸村爷爷苦笑,将手中的文件夹重新合起来,还给柳生爷爷,“我只问你一件事。如果精市的病真的像你预料的那般,那这个病能不能治好?”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柳生爷爷调转视线,定定地看向幸村爷爷,“目前还不知道精市的病情到什么程度了。我已经跟忍足说好了,精市的事情,他也会极力配合。” 幸村爷爷脸上的神色有些让人琢磨不透,淡淡的,也不见悲喜,菡瑾在旁看了好一会儿,虽然听在耳朵里,却也不好随意出声。 她自小跟着爷爷长大,知道爷爷跟幸村家和柳家的交情,几位长辈也不是什么爱计较的人,所以她跟莲二不同,听便听了,也不会太过扭捏。如果幸村爷爷他们有心避着他们,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谈论。 她是知道幸村得的什么病的,只是前世和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原先自信满满,到了关键时刻,她却还是不太敢肯定了,这会儿听了柳生爷爷说的那些情况,心里才有了底。 柳生爷爷因有事跟他身边的助理说,落在了最后面,菡瑾放慢了脚步,跟着爷爷他们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又停住脚步,转头往后看。 迹部瞧出了她有些心神不宁,问道:“怎么了?” 菡瑾朝他摇了摇头,挣开了他的手,往回走。 柳生老爷子这时候刚将事情交代完,一抬头,就看见柳家的丫头正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不禁笑了起来,和蔼地问道:“菡瑾丫头,有什么事吗?” 菡瑾有些挣扎,心虚地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迹部,轻声道:“柳生爷爷,幸村他得的……是不是急性神经根炎?” 柳生老爷子愣了愣,回过神,再看向菡瑾时,眼神却和之前不一样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菡瑾觉得脑袋一阵晕眩,深知自己有些唐突了,怕柳生爷爷误会什么,连忙澄清说,“我只是猜的,最近看了这方面的书,觉得幸村的病症跟上面说得有些差不多,所以才……” “好了,别紧张,柳生爷爷没怪你。”柳生老爷子走上前,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菡瑾将来要做医生,真的很努力啊!” 菡瑾脸一红,她心里知道,自己能猜出这个结果来,并不是什么努力不努力的成果。 前世知道幸村得了什么病的时候,她查了很多资料,对这个急性神经根炎的病症和注意事项倒背如流,每天只要一有空就往医院跑,若说对医学什么产生兴趣,恐怕究其根源,还是从这里开始的。 柳生爷爷并没有和菡瑾还有迹部一起去幸村的病房,只是告诉了他们一个房间号,就自己去忙了。 待他一走,菡瑾冷静下来了,便觉察到在幸村这件事上,她有些热心过头了,和平时的自己有些不大一样了。心中惴惴不安,抬眼偷看迹部,发现他神色如常,也没怀疑或者生气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 她暗暗告诫自己,必须谨言慎行。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幸村在她心里不同归不同,她毕竟是对他没什么念想的了,只是因为曾经的那种熟悉,才让现在的她在意。 没人知道之前的种种,若她自己一个人一直揪住前尘往事不放,这种众人皆醉她独醒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倒不如把那些往事当成一场梦。毕竟,重生这等怪力乱神的事,说出来也没人信,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快不清楚这些是是非非是否真真正正地存在过了。 听闻中了古人有一种说法,庄生梦蝶,竟不知是庄生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生。她现在的心境,和这种唯心主义的说法还挺相似的。 推开幸村病房的门,病房里没看见爷爷和幸村爷爷,却看见了某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是真田透。 菡瑾看了看她身上的校服,移开视线看向房间里,果然在某个角落看见了一个肉书屋。 自真田奈美被美纱阿姨和琴子阿姨折腾到了外去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真田透了,现在见了,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她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子又重叠了几分。 她不知道这一世的真田透会变成什么样,每个人总有不同的活法,她和幸村之间,少了自己的掺和,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真田透的眼神在她和迹部之间梭巡了几遍,最后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柳同学,迹部学长,”不知是不是错觉,菡瑾总觉得,今天的真田透说话格外得动听,语气里透出一股殷勤,“你们是来看精市哥哥的吗?快点进来吧!” 柳莲二正坐在幸村窗前跟他说话,听见声音,两个人往门口看过来。 幸村靠在床上,看见他们两人,也跟着招呼说:“迹部,柳学妹,你们来啦?” 菡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和迹部一起往里面走。 真田透端了两张椅子出来,让他们坐。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迹部“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幸村,坐下来之后,就问幸村:“感觉怎么样了?” 幸村本就是那种看起来很温柔的人,此时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竟显出几分忧郁的味道来:“感觉好多了,本来就是一阵一阵的,也没觉得什么不自在。要不是爷爷他们坚持,我都想出院了。” 桌子上放着几张报纸,菡瑾打量完了整间屋子,眼神不知怎的,就落在了上面。 谁想到真田透的手却突然伸了出来,一把抽走了那几张报纸,动作之迅速,让人咋舌。 一味(二) 菡瑾看了她一眼,觉得很是怪异,弄不明白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真田透抽报纸的时候动作太大了,掀翻了桌上的玻璃杯,杯子“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桌上、地上全是水。 菡瑾只觉得腿上一凉,有些刺痛,还不等他她低头往下看,迹部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拽到了边上。 她错愕地往迹部那边看去,迹部的眼神却没有落在她身上,反而死死地瞪着真田透。 “真田小姐,你做事情不会考虑一下别人吗?”迹部的声音比平时要沉上三分,别人或许听不出来,菡瑾却知道,他发火了。 真田透缩了缩脖子,抱着报纸朝幸村病床边上靠了靠,眼睛一下子红了,她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迹部学长,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杯子放在旁边的,我只是拿报纸,不小心就扫到了,然后就碰落下来了,玻璃屑才溅到了柳同学身上……” 玻璃屑?菡瑾这才反应过来,原先那凉凉的、刺疼的感觉是哪里来的,她低下头一看,果然,腿上有血丝淌下来了。 她今天是直接送学校赶过来的,时间匆忙,没有换衣服,身上穿得是冰帝的制服,统一的格子短裙和白色袜子,现在腿上破了,白袜子上也落上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痛倒是不痛,不过接下来就麻烦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幸村看着床前这狼藉的一片,眨了眨眼睛,张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说到底,这是小透的错,道歉什么的,确实是应该的。 柳莲二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看看一脸呆滞的菡瑾,再看看暴怒中的迹部,本来是想出声阻止迹部,劝劝他的,现在也没了那种兴致,且看迹部如何说。 整间屋子里充斥着真田透的声音,开始几句还是在拼命道歉,到后来,迹部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上的表情也随着真田透可怜兮兮的说话内容,越来越僵硬。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声音里的怒气,看着真田透,直到她停下喋喋不休地唠叨为止。 真田透觉得迹部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愈发耍拖袷窃谠湍鹨怀》绫┮谎挥傻么蛄烁龊乱皇赖赝掖迥潜咭屏思覆剑彀鸵欢哙拢橇私酉吕匆档幕啊?br /gt;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迹部并没有发火,朝着真田透大吼什么的,相反,态度还相当平静,连说话的口气,都有些淡淡的:“真田小姐,可以告诉本大爷,你刚刚说那些话是什么目的吗?为了道歉?” 真田透对迹部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看他的脸色,虽然不大好,却也不像刚才那么恐怖了。她看向身边的幸村,幸村的脸色还算自然,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怕。她咽了口唾沫星子,脸上全是忐忑之色,嗫嚅着说:“是……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迹部拉着菡瑾的手,让她在远一点的椅子上坐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菡瑾抬起头,反握住他的手,朝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她不计较,是她实在是对真田透的小把戏腻了。与其在这里应付她的小聪明,耗费心神想她做出这些动作的目的,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巧合,还不如置之不理。跳梁小丑的把戏,只要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已经不想再理会她了。既然她的未来注定和她再也没有交集,那这些路人式的人物,就不需要在意了。 不过迹部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有些事情,菡瑾不想去追究,不代表他迹部景吾也是如此。 “真田小姐,根据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本大爷有两件事要提醒你。”迹部转过身,重新面对着真田透的方向,“首先,你的行为,直接导致了菡瑾受伤,所以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本大爷,而是菡瑾,本大爷不知道你一直追着本大爷道歉是为什么。其次,你的道歉本大爷听不出任何诚意,除了几句‘不好意思’和‘对不起’之外,你说的话都是在为自己开脱……” “不是的不是的……”真田透使劲地摇头,打断了迹部的话,“我只是想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迹部冷哼一声:“本大爷最讨厌这种做错了事还找借口的人,真是太不华丽了!” “我……我……”真田透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听起来更让人扎心,“我刚刚真的只是失手,我只想拿报纸,没想到杯子会掉下来……” 问题的症结从来不在失手还是故意这上面,或许一开始迹部吼出的那句话是在迁怒,怪真田透没有注意,打碎了杯子害她受伤了。可是后来,迹部一直在强调的都是真田透在这件事情上道歉的态度。不管真田透小姐是真没听懂呢,还是在故意模糊焦点,这都让人很头痛。 至于杯子掉下来伤到自己的事,她倒是不怀疑真田透。毕竟那种情况下,猛地抽走报纸,还要注意玻璃杯掉下去的角度,是否能万无一失地溅到自己腿上,让她受伤,难度委实大了点。这么多的外力,除非是反复练习,不然做起来很不容易。而且,真田透也绝对不会这么蠢,没事给自己揽事情,设计这么多,最后却只是小小的伤到她,却害得自己名誉扫地。 迹部是真的生气了,这气来得快,不是因为今天的这个意外,而是日积月累的结果。以前真田在冰帝时,没少给菡瑾找麻烦,他都知道,私底下也打听得很清楚,那个从小学开始就跟菡瑾在一起的小岛提供了不少信息,包括了从小到大两个人的关系。 在真田透到冰帝进行交流学习的那一个月里,发生了不少事情,一方面是因为菡瑾自己处理得非常好,没吃什么亏,另一方面是因为当时他的身份,当时他们还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菡瑾为了他一句挑衅的话气了好几天,他没什么立场去过问她的事情。 而现在情况则不同了。 迹部一看见菡瑾被溅起的玻璃伤到,条件反射地认为这又是女生的小心计,自然会出声维护。 后来有一瞬间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猜到可能今天真田透可能只是无意,火气稍稍歇了下来,却又被她挑了起来。 如果没诚意,就不要道歉,没人逼她。说话时的样子,就像是谁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委屈她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开始把身边的女孩子和菡瑾作比较了。想着如果做这件事的人是菡瑾,她说哪些话,做什么动作。 就像上次在街头网球场的那个叫杏的女生,随随便便说出“赢了和我约会”这种不经大脑的话,他想到的却是如果是菡瑾处在对方的位置,会怎么样。 他对那个杏只是不喜欢,对这个真田却是讨厌。 如果今天这件事发生在菡瑾身上,反过来,是菡瑾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她肯定不会作出任何多余的解释,即使是被人误会,她也只会很冷静地说一句“对不起”。虽然只是小事情,却可以看出一个人做错事之后承担错误的勇气。 他厌恶那种像菟丝花一般的女人,只会用自己柔弱的外表博取别人的同情。这种人,不仅仅是用一句“不华丽”就能形容的。 听着身边小透的哭声,幸村的太阳|岤有些泛疼。 迹部刚开始反应确实有些大了,第一句吼出来,小透被吓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对迹部来说,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受伤了,这种表现也能理解。 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却有些让人有些晕头转向了。平心而论,迹部说出的那两点,有根有据,让人信服。可是作为一个小透信任的人,他却不能过多地苛责她。 “大家都是来看我的,听我一句,先不要吵了。”幸村叹了口气,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今天是在我这里出的事,我要负全部责任。” 柳莲二听到自家部长的话,同时接到了他暗示的眼神。一时间,心里充满了无奈。他这个部长,一遇上跟弦一郎堂妹有关的事情,就会失去原则。他也知道真田小姐在真田家过得并不好,如果在平时,他也很愿意帮着他和弦一郎迁就她,只是涉及到了他自己的妹妹,他实在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了。 没有人天生需要保护,要说可怜,菡瑾的人生,绝对要比真田透苦上一百倍。他的妹妹,不会示弱,但是所有人都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带给她。迹部如此,他也是如此。 柳莲二凑近菡瑾,蹲下来给她看伤口,小声说道:“小瑾,让迹部不要再吵了,现在这样,反而变成我们得理不饶人了。” 菡瑾自然明白哥哥话里的意思,她侧过头,对迹部说:“景吾,爷爷他们快回来了,看见这样……我们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嗯,”迹部摸了摸眼角的泪痣,答应了一声,“本大爷带你去看医生,小心伤口发炎。” “小透,你去找人过来,把这里打扫一下。”幸村趁机支开了真田透,对迹部点了点头,“今天真是很对不起。” 真田透急急匆匆往门外跑,冲出去时,撞到了幸村病床的床脚,手里的报纸散落下来,厚厚地一叠,“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菡瑾看见上面的大标题的时候,总算知道真田透刚刚火急火燎地藏起来所为哪般了。 做戏什么的,她确实是不如她的。 幸好,她和迹部已经讲开了。 这时候,门外嘈杂起来,老远就听见了爷爷和真田爷爷互相打趣的话。 屋子里其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菡瑾倒是松了一口气,趁机说清楚也好。 门被推开了,走在前面的是幸村爷爷,他似乎正说到兴头上,一抬眼却看见病房里一片狼藉,这副阵仗让他惊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精市,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发生什么事了?幸村你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柳爷爷站在他身后,视线所及有限,只是感觉好友身上的气势一变,说话的调调突然就冷下来了,他免不了劝解一下,“做错事就做错事了,精市还在养病,你这么大火气,不合适吧?” 说完,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消消气。 幸村爷爷没有解释,而是挪了几步,跨进了病房,让出了一点空间给柳爷爷,让他自己看屋子里的情况。 柳爷爷第一眼看见的是床前的那一滩水和玻璃碎屑,接着是散落一地的报纸,几个孩子,除了幸村是卧坐在床上、菡瑾是坐在椅子上的,其他人或站或蹲,姿势都很古怪。 “哎?你们这群孩子,一个个这什么脸色,看见我和你们幸村爷爷,不开心了?”柳爷爷自我调侃着,活跃气氛,“瞧瞧,脸都青了,这可怎么得了?” 人是会变的,菡瑾记忆里那个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爷爷,现在也越变越和蔼了,说话做事比以前温柔了许多。比起其他几位上了年纪的爷爷,他变成了看起来脾气最好的那个,时不时就会跟小辈们开开玩笑。 柳莲二把视线从地上的报纸上收回来,站直了身子,一脸若无其事。他先礼貌地跟幸村爷爷打过招呼,之后才跟自家爷爷说:“爷爷,我和迹部先带菡瑾去处理伤口……” 柳爷爷听见“处理伤口”几个字眉头一皱,由于角度问题,莲二又是蹲在菡瑾前面的,他并没有看见孙女受伤。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了菡瑾小腿上的血珠。 “嗯,你们先去医生那边吧!”这种场合,虽然心里不舒服,还是不能随意发作,这样会让幸村下不来台。 幸村爷爷的脸色明显要比柳爷爷差上许多,毕竟现在是在他孙子病房里出的事,只是小事,但也让人闹心。 他向前几步,捡起了地上的报纸,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家孙子,用有些埋怨的口气说:“报纸怎么都到地上去了?你看完以后扔的?” “爷爷误会了,不小心掉下来的。”幸村模糊地应了一声,不承认是自己干的,也不明说这是谁的杰作,“我今天还没看过报纸,刚打算拿出来看的。” 幸村爷爷了解自己的孙子,外表看起来很温柔,做事却很果决很有分寸,再怎么发火,也不会失礼至此,直接砸东西。他刚刚那么问,只是故意试探他们的。果然,他的问题一问出来,他就发现真田家那个女孩子的眼神有些闪烁起来。 说实话,他一直是极不喜欢真田家的这个小透的,年纪小小,戾气却很重,精明得不像个孩子。年前爆出了她母亲神智失常的消息,他们几个好友聚在一起,谈论到她经常被母亲责打,都心生同情。她和他们家精市走得近,他心里头总有些自私的想法,不想让自家孙子将来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后来发生那件事之后,他也自我检讨过,似乎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了。出于各种考虑,他不再干涉孙子的交友情况,同情也好,看在好友真田的面子上也罢。 只是这小透的气量,却委实小了点,性格太睚眦必报了,那一桩桩事干的,连他们这些见惯了风雨的糟老头子见了,也要汗颜。 “哦?这么说,你还不知道报纸上的内容?”幸村爷爷挑了挑眉,反问道。 “嗯,不知道。” “那也是不错的,”幸村爷爷将手里的报纸递到他手里,眼睛不着痕迹地斜了真田透,道,“仔细看看,上面的内容挺有意思的。” 幸村不疑有他,接过了报纸,径自翻开来。 极醒目的大标题,上面写“幸村家柳家联姻意图明显”,他粗粗看了其中的一段文字,心慢慢地往下沉:“爷爷……你们这是……” 迹部觉得无趣,也弄不清幸村爷爷和柳爷爷的意思,站在一边不由得烦躁起来:“菡瑾,本大爷先带你去找医生。” 菡瑾拉住了他,正想找个借口留下,却被柳爷爷的一句话打消了念头:“小瑾,你先去吧!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儿回家讲。” 迹部拉着她往外走,柳莲二也跟在后面。 菡瑾走到门口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8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8部分阅读 的时候,猛地转过了头,却看见幸村和真田透都在往他们这边看。 以前是她掺和在幸村和真田透中间,现在倒好,她和迹部都搅和进去了。 菡瑾极不雅地撇了撇嘴,在心里叹口气。 这就是所谓的“殊途同归”了吧?还真是让人头痛。 处理伤口的过程让人看着有些毛骨悚然。 玻璃溅起来扎到肉里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后来也只是有些微微刺痛,到了医生处理的时候,她却有些犹豫了。 首先玻璃屑要先被挑出来,之后才能包扎。 医生拿出了小镊子,开始把玻璃屑捡出来。菡瑾一想到那种拨开皮肉的场面,胃里就翻腾。 或许是她的表现有些明显了,医生笑了起来:“小妹妹,把眼睛闭起来,你看着会更害怕的。” 菡瑾颔首,马上撇过了头。 迹部和柳莲二是站在她身侧的,她这头一转,视线刚好和迹部的对上,见他脸上很是严肃,没有丝毫笑意,忍不住朝他笑了笑,正要说话,冷不丁感觉腿脖子上一凉,轻轻“啊”了一声。 她正想把头转回去看个究竟,眼睛却被迹部捂住了。 “很快就好了,别看,看了又要怕了。”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朵能听见他的声音。 这会儿迹部的声音已经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有些沙哑,没有了怒气,温温的,柔柔的,像是以前他们常去的音乐会上那大提琴的音调一般,低沉却又扣人心弦,莫名地让人安心。 他的手指触着她的皮肤,微凉的感觉,细细的,有些痒,菡瑾不觉一缩,脸上泛起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讷讷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室内有些安静得过分,挑拣玻璃屑这本就是技术活,得小心着来。迹部和柳莲二生怕发出声音惊了医生,到时候出差错,所以只待在旁边不说话。 倒是屋外有些嘈杂,一时半刻也听不清在说什么,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倒让人心里更加烦闷了。 菡瑾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数着房间里秒针走动的声音,腿上一阵一阵刺痛,医生手里的小镊子碰到旁边装玻璃屑的器皿时,“嗒嗒”地脆响,几次之后,只听医生长舒一口气,说话声里带着笑意,道:“好了,都取出来了。” 菡瑾也跟着放下心来,正要睁开眼睛,却发觉迹部的手还覆在她的眼皮上。 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直接叫他放手,又觉得有些不礼貌。不提醒他,也不知道他何时会放开她,白白让周围的医生护士笑话。 又过了一会儿,不清楚是几十秒还是几分钟,菡瑾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咳,接着便是柳莲二的说话声。 他似乎有些不悦,只是冷着声音说道:“迹部,虽然我很谢谢你帮我照顾妹妹,但是现在医生都说已经好了,你这手,究竟还要搁到什么时候?” 这颇具讽刺性的话一出,迹部立刻松开了手,像摸到了烫手山芋一般,倒退了好几步,手握紧了又松开,最后索性放进了口袋里。 如果是常人,此时一定已经羞愧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脸红了,无奈被调侃得这个人是迹部景吾,此人天生自恋惯了,碰上这种时候,还不忘彰显一下自己华丽高傲的本色,硬是要拉回丢掉的脸面。 他把头一撇,说话不带结巴,说:“本大爷自然知道已经好了,只是担心菡瑾怕见血,想等医生帮她包扎完。” 站在旁边的护士“噗嗤”一声笑了,动静有些大,连忙又掩了嘴,埋下头偷笑起来。 这个医生是有些年纪的,自然不比那新来的护士,定力差,他的表现倒是还好,只是假咳几声,笑得也极其隐晦,好半晌才憋出那么一句话来:“是了,怪我动作不快,没来得及赶紧包扎好伤口,害得小伙子你伸着手浪费了半天时间。” 菡瑾脸上刚刚消退的血色又涌了上来,比之前更加红了,她慌忙别过了脑袋,正好看见自家哥哥蹙着眉,手里拿着笔记本,笔杆子挥个不停,握着笔的指节都泛白了,那笔记本就像是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每一字都写得极用力,菡瑾几乎可以感觉到,那薄薄的纸张被他划破的紧张感。 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柳莲二写到一半,突然抬起了头,瞧见她在看他,立刻敛起了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摆出了一副无奈至极,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还不忘对着迹部方向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再看迹部,嘴唇紧紧地抿着,脸上表情除了不自然之外,却看不出其他不对的地方。他见众人嘲笑他方才所说的话,摸了摸泪痣,极不屑地说:“真是太不华丽了。” 这边处理完伤口,已是一小时以后了,几个人极尽磨蹭之势,忙完这边忙那边,菡瑾的一个小伤口,迹部和柳莲二却脸不红心不跳地拖着医生。看了许久,一个注意事项问了半天,医生开始时回答“伤得不严重不要随便碰水”。到后来,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得说出了一堆话,把严重伤口的注意事项一股脑儿告诉了他们,想要逗逗他们。 迹部却没听出什么不对劲,还很是严肃地对医生说:“既然这么多注意的地方,医生你直接列一张单子给本大爷吧!” 菡瑾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脸红和羞愧的心情,只盼着能快点看完病,快点走人。 幸好这医生是柳生爷爷直接直给她的,为人风趣幽默,虽然屡次调侃他们,却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待走出这间医生的房间时,菡瑾几乎是立时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往哪边走了。爷爷那番话,很明显是为了支开他们,接下来的话,或是不想让他们听到的,也不知此时到底讲完没。 迹部和柳莲二都有些好奇,却不好说出来,菡瑾觉得事情奇怪,爷爷却一口应承下来,回家定与她说清楚。 报纸上那些新闻一天比一天严重,原先还只是百分之二三十的猜测,早上迹部拿给她看的第一天的早报,写得很隐晦,到了今天,刚才真田透掉下来的那一沓报纸,居然已经吹得有条有理了,只差直接刊登两家联姻的消息了。 看幸村那样子,似乎也是不知情的,幸村爷爷的意思,却没有故意瞒着他。真田透今天的表现,倒像是一个为这件事苦了许久的人,只不过这几天幸村似乎并没有刻意去关注新闻,她应该是急了好长时间,忍到今天忍不住了,刚好她和迹部又适时地出现了,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场戏。 当然,一切只是她的猜测,现在的真田透不比之前的那个小丫头,她也有些捉摸不透,譬如说,如果她有意于幸村,为何不早日坦承自己的心意,比着前世来看,幸村精市应该不会拒绝她;再比如说,为何偏偏要选她和迹部来时,把这件事揭露出来。 今日看幸村爷爷的态度,既然允许她照顾幸村,可见没有前世那般讨厌她,而且看他老人家的神色,并没有厌恶什么的。听说因着她母亲的缘故,几位爷爷现在都待她极好。这一世没有她柳菡瑾插在他们中间,她应该称心如意才对。和幸村说明白了,就像她跟迹部这样,再怎么样,说清楚了,烦心事会少去很多。 还有她和迹部,无端又有一种被搅到他们两中间的势头。若说想告诉幸村这件事,平时两个人有的是说话机会,新闻登了好几天了,非要到现在才把事抖出来,还真会选时间。 想来想去,脑子也胀了。 这些算计人的把戏,要通过事件本身去臆测对方的心态,还真是费神。 难怪前世时真田透的脑子比她活络,每日这般算计,不知要死多少脑细胞,再生速度也快,脑容量自然比她发达了。 迹部在旁边看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想起了医生说得“伤口要是处理不当会发炎”的话,手轻轻地覆上她的额头,兀自嘀咕道:“难道是伤口发炎,开始发烧了?怎么古里古怪的。” 菡瑾一听这话不依了,隔开他的手,说:“谁发烧了?乱说什么。” “哪能这么快就发炎的?”迹部正想说话,却被柳莲二打断了,他站在旁边,一脸鄙视,凉凉地说,“医生说那么清楚,你居然还能把那些症状瞎掰到这里来。呵,果然还是要让医生给你列下那张清单的。” 迹部咬牙,正想反驳,想到如今柳莲二的身份,柳家已经有一个柳爷爷不待见他了,以前和菡瑾吵架时,也就柳莲二这边可以稍微得到点消息,现在要是把他再得罪了,将来再有个什么事,自己可就完蛋了。 权衡各种利弊之后,迹部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了回去。 柳莲二的计算里,依着迹部平时的骄傲,百分之七十是会跟他理论的,剩下那三十的可能性,排除外力因素之后,只剩下一点点可能会与他不争辩,没想到,还真是这一点点成真了。 他瞟了几眼迹部,看他脸上青青紫紫,跟调色盘似的,看起来也不是完全不介意,心里不由得舒坦了不少。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气到迹部了。 菡瑾远远地就看见真田透靠着幸村病房的门,不知道在干什么。待她走近了,才发现她的耳朵是贴着门板的,应该是在偷听。 她和迹部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的无奈。 可能是他们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注意,真田透飞快地扫了他们一眼之后,脸上闪过惊慌失措,连忙往边上走了两步,离开了门。 她低着头,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自己上衣衣角,时不时抬起头看他们,那样子,就像是一只被猎人吓到了的小鹿。 菡瑾眨了眨眼睛,干脆站在原地和柳莲二说起话来,不去看她。 话没说几句,病房的门就开了。 幸村爷爷和柳爷爷走出来。 见大家都站在外头,幸村爷爷不禁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他的话一落,除了菡瑾之外的两个男孩子就不约而同地看向真田透。 真田透的手一抖,不过眨眼的工夫,她就又变成了那副不言不语地乖巧样儿。 这细微的变化只有菡瑾注意到了,她抿嘴,微微一笑,对幸村爷爷说:“我们也是刚到,看见真田小姐在门口站着,以为幸村爷爷您和我爷爷有要事要谈,所以没有打扰。” “哦?是吗?”幸村爷爷朝真田透那边看了看,依旧是笑容满面,“小透是个好孩子,最明事理了。” 菡瑾前世时习惯了幸村爷爷见到真田透时,或嘲讽或无视的态度,今天突然听见他表扬她,虽然是不同的情况,但是她还是很不习惯。 说不出什么原因,总觉得幸村爷爷这话里别有深意,似乎在影射什么。 她看了看其他人,却发现他们神色如常,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再看真田透,她也只是红着脸,嗫嚅着跟幸村爷爷说谦虚的话。 菡瑾自责,这一世和前世不一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代入感,还是不要的好。 “小透照顾精市,很辛苦的。”幸村爷爷叹了口气,“我要好好谢谢你啊。” “幸村爷爷……您太客气了……我……我……平时精市哥哥……就很照顾我……”真田透声音在打颤,紧张地说,“妈妈那件事……要不是他的帮助……我真的撑不过去……是我该说谢谢才对……” 幸村爷爷眼皮一跳,只脸上还笑着,道:“现在也不早了,小透你一放学就往精市这里跑,怕是你爷爷要担心了。看这天也不大好,幸村爷爷先派人送你回去吧!” 真田透讷讷地应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情愿,走了一路,不停地往后瞧,倒是对这医院的病房不舍起来。 柳爷爷几步跨到自家孙女跟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啦,丫头,我们也该回去了。” 菡瑾仔细观察,自家爷爷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说起话来,调子特别轻快。他告诉他们,幸村精市吃过药,已经睡下了,幸村爷爷让他带着他们直接回家就可以了,不必专程赶过去和他道别了。 回到家里没多久,果然就大雨倾盆了。 菡瑾站在廊下,望着漫天的大雨出神,等天上划过一道闪电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站在这里会被衣服会被雨淋湿的。”迹部抓住她的手,将她带进了屋子。 菡瑾看着屋外的大雨,忍不住就说道:“现在已经不早了,要是吃过晚饭雨还没停,你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晚吧!下雨天让人不放心。” “嗯。”迹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菡瑾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一下子红了脸,撂开他的手:“你住哥哥那个院子,如果待会儿来不及收拾,你就跟他挤一间房吧。” 说完就跑开了。 此时此刻,迹部突发奇想,这雨要是永远不停才好。 合着该迹部走运,这雨下下停停,吃晚饭的时候,倒是停了的,迹部一顿饭吃得很不安生,没想到刚吃完饭,准备起身了,雨又开始泼下来了。 柳爷爷笑眯了眼睛喝着孙女泡的茶,和孙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别提多乐呵了。 整八点时,钟响了起来。 “景吾啊,你早些回去吧,”柳爷爷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这时间也不早了,还下着雨,路上不方便。” 迹部不看他,反而看向菡瑾。 菡瑾放下手里的杯子,有些后悔刚才的莽撞,只是说出口的话,不能收回来,何况她是真担心迹部。 “爷爷……”菡瑾坐直了身子,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说,“外面雨下这么大,还是让景吾先住我们家吧!” “什么?”柳爷爷一时不查,手里的杯子一抖,差点把水给泼出来,“这怎么可以……” “爷爷,你失态了。”菡瑾料准了爷爷会是这个态度,心里早已想好了应对的话,这时候也答得不慌不忙,“我早就答应了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在哥哥住的屋子的隔壁。那里原是侑士哥哥来时住过的,整理起来不费事。” 菡瑾一句话把他什么后路都堵死了。 老爷子脸色很不好看,最后一甩袖子,回书房了。 等安顿好了迹部,菡瑾才折回爷爷住的院子。 柳爷爷正在生气,听见早川管家说孙女过来了,他气汹汹地说道:“让她回去,我不要见她!” 菡瑾在外头听到了这句话,见早川爷爷苦笑着的脸,却并不生气。 她朝他摆了摆手,径自走近了屋里。 老爷子指着她,骂道:“谁让你进来的,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爷爷,”菡瑾抚额,有些无奈地说,“你不要演戏了。你再怎么装生气,也要把你和幸村家的事告诉我,这是你答应我的,别以为可以逃掉。” 柳爷爷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道一声糟糕,脸上的怒气一下子消失了,换上了一副截然相反的表情,可怜兮兮的,声音也一下子变软了:“小瑾啊,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菡瑾不理他,兀自坐下来,挺直了身板,不紧不慢地说:“爷爷,我还不困,还记得你之前在医院跟我说的,会告诉我原因吗?” “呃……”柳爷爷搓了搓手,眼神闪烁,“我刚刚答应你什么了吗?你知道的,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特别是像你爷爷我这种上了年纪的,经常是说一句忘一句……哈哈……” “爷爷,”菡瑾瞟了他一眼,“您不要妄自菲薄了,要说您的记性不好,那还有谁算好的?你前几天见着迹部,还在跟他唠叨去年他爷爷喝了你好不容易弄到的中了碧螺春,没还给你的事情,我们早不知道把这件事丢哪去了。” 柳爷爷假咳一声,孙女这话,很明显是在埋汰他小气爱计较,旁的什么还好,他听了还会受着,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误,偏偏菡瑾举的这个例子,又扯上了迹部家那个小子,现在他听见这个姓就不舒服。 现如今,他对迹部家这个小子,要说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也不为过。没事总喜欢到他家把菡瑾拐走。前些年,碰上节假日,菡瑾还能在家里好好陪陪他这个糟老头子聊聊天什么的,到了这两年,自从跟他开始谈什么恋爱之后,菡瑾就越来越不着家了。 迹部若是能跟忍足一般常来他家晃悠,给柳家增加点人气,让这老宅子热闹热闹也就罢了,怎奈迹部这小子实在是太不识趣,来了柳家,常常是说不上三句话,打了个招呼,就把人带出去了。 柳爷爷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委实是不甘心。 要说这迹部,拐了他家的孙女,却没有讨好他老人家,才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真要细究起来,也是该这位大少爷活该了。 “不要跟我提他,我现在想到他就来气,”柳爷爷只差吹胡子瞪眼睛了,他气鼓鼓地看着菡瑾,“如果今天不是你拦着,别说是下雨了,就算是下刀子,我也要把他轰出去。没事好好的,干嘛要留他住我们家?” 菡瑾抿抿嘴,脸上微微露出了笑意,不似初时那般冷着脸了:“我原先就答应了的,怎么能言而无信?” 柳爷爷气结,拂袖道:“那你原先为什么要答应他?” “今天在下雨,雨下得挺大的,晚上路不好走,”菡瑾静静地解释着,“而且家里也不缺这一间房,倒是可以让景吾便利不少,也可以免去许多麻烦,不必担心了。” 原先跟迹部说的,若是屋子来不及收拾,要安排他和柳莲二同挤一室的话,自然只是骗他的,玩笑罢了。 偌大一个柳家,腾不出一间干净的客房,那才叫闹笑话了。 “你本来就策划好了,”柳爷爷哼了一声,“居然瞒到晚饭过后才告知我,没得让我在那小子面前丢了面子。” “爷爷你想太多了,景吾他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他不会把这种事放心上的。”菡瑾揉了揉自己泛疼的太阳|岤,她心中不忘幸村家和柳家的事情,无奈这爷爷扯话题的本事也是一流的,跟他烦了这好半天,话题竟然还在迹部身上打转,没有丝毫进展,若不是那事是她的一块心病,放在平常,她还真是要被他老人家牵着走了。她摇头叹息,难怪这么多人都觉得她爷爷是只老狐狸了,功力果然高深莫测,非比寻常。 因想着这些,菡瑾眼看着时间不早,也就不跟他瞎磨叽,兜圈子了,直接道出了主题,偏还要顾着爷爷他老人家的颜面,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猛然警醒的样子:“哎,爷爷,怎么又扯上这件事了。我们不是要说幸村家的事吗?” 柳爷爷暗自埋怨自家孙女太聪明,被他兜了半天,居然还没忘记这件事,以前常夸她的优点,此时成了他避之不及的地方,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菡瑾见他如此,知道要他主动说出来是不可能的了,道:“这样吧,爷爷,我问问题,你只要回答我就好了。” 柳爷爷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正要拒绝,却听菡瑾又自顾自地接了一句:“我觉得挺好的,爷爷,尽早说清了,尽早了事。已经很晚了,明天我还要去上学的。” 如果是自己陈述,还能详略得当,在关键处稍稍模糊一下,遮掩过去,现在倒好,直接被拷问了。 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躲躲闪闪了。 柳爷爷心中正后悔,菡瑾那头第一个问题已经丢过来了:“爷爷,你不待见迹部,是因为你觉得他人品有问题吗?” “自然不是,”柳爷爷有些奇怪她的为何会这么问,“我不待见迹部,是我自己的事。别的不说,景吾这个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能力都是不差的,甚至不一般孩子都要出挑许多……不是说问幸村家的事吗?怎么却扯上那小子了?” 菡瑾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有些关系的,我并没有跑题。景吾和我今天心情都不是太好,早上的时候,他翻出了前天的报纸。报纸上那新闻,传了也有三四天了,不知道爷爷你作何感想?” 柳爷爷眼皮跳了跳,抬起头,仔细打量菡瑾,见菡瑾也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嘴里说着自己和迹部不开心,这会儿却看不出什么来。一时间,柳爷爷也不明白她的心思。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到底是迹部为了这事不开心呢,还是她为了这事生气了。在迹部景吾和她交往这件事上,作为一个长辈,他一直觉得菡瑾有些过于被动了。也不知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迹部家那个小子。 在外人面前,老爷子还能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性情,说出一堆大道理来,抵死不承认,今天被自己疼爱的小孙女一问,倒是有些犯难了。这么不光彩的事…… 也不知道菡瑾是怎么跟他联系起来的! 柳爷爷有些尴尬地撇过了头:“我没什么感想,报纸什么的,这些媒体都喜欢捕风捉影,闲来无事看看就好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既然爷爷说不用放在心上,我以后也不会在意了。”菡瑾特别强调了“不用放在心上”几个字,她吐出一口气,笑得有些得意。 柳爷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后悔,说出的话却收不回来了。 “接下来一个问题是,”菡瑾顿了顿,笑道,“这次我们柳家和幸村家合作,这个消息是不是为了这次合作,才特意放出来的?” “不是,”柳爷爷定了定神,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把老底都泄了,现在也没什么顾忌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坦白,“去年你幸村爷爷来拜访,就是为了这次的合作,那天,刚好你和景吾进来,碰在了一起……” 他看向菡瑾,见她歪着头,听得很认真的样子,不免有些别扭,轻咳一声别过了头:“你迹部爷爷那性格,老让人气不打一处来,所以我们就想出了个主意整整他……景吾那小子和他一样的脾气,每次来我们家,都是……都是缠着你的……看他那样儿,我心里就不舒服……” 菡瑾瞟了他一眼,一脸不敢相信,道:“没了?” 柳爷爷恼羞成怒了:“不然你还想怎么着?你爷爷我看着像那种不开明喜欢拆散姻缘的封建家长吗?” 菡瑾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抚平褶皱:“原来我想着还有什么阴谋的,只是不知,爷爷这番话里,有多少是真?” “什么意思?”柳爷爷挑眉。 “你和幸村爷爷动用了关系,把这条新闻炒得沸沸扬扬的,”菡瑾颇有深意地看着他,“单纯为了整治景吾和迹部爷爷,这话要是我再小个几岁,或许还会相信,只是今天听来,却有些假了……投资和付出得不到相应的报酬,我都知道这是亏本的买卖,爷爷是生意人,应该还不会糊涂到这种程度吧?” 柳爷爷仰起头,看着孙女站在那里,灯光下,她的脸显得有些不真切,两只眼睛里散发着莫名的光芒,和平时淡然的她有了很大区别。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也和往日不同了。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爷爷……”菡瑾错愕,“你这是干什么?” 柳爷爷并不理会她的问题,不回答,只是敛起了笑容,说道:“小瑾说得对,爷爷自然是不会做这些无用功的。报纸的事情,也是我和你幸村爷爷在推波助澜。我有我的目的,你幸村爷爷有你幸村爷爷的目的。我是为了考验考验你和景吾,而他,也是为了试炼他们家精市。” “我和景吾?”菡瑾眨着眼睛,捂嘴笑了起来,“那爷爷不必担心了,景吾虽然看了那些报纸,我们两却没有生出嫌隙来。” 柳爷爷摇头:“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来试你们小孩子的感情,老头子我,对这些情啊爱的,可没你们这些年轻人上心。我所说的考验和试炼,是其他方面的。比如说,这些新闻媒体,对柳家和幸村家的事情还会不停地报导,我和你幸村爷爷还是会帮忙推一下,只是不知道,你们……特别是景吾和精市,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菡瑾的心一沉,暗道一声不好,急急匆匆道:“爷爷的意思是,你和幸村爷爷要同时跟景吾作对,让他一个人对付你们两个人?” “呵呵,原来也没这么打算,还有一个幸村家的精市的,不过,”柳爷爷笑了起来,紧蹙的眉头一松,“只是精市这病生得实在是太凑巧了,你幸村爷爷那边,肯定是没这个意思了,倒是苦了迹部家这小子了。看他平时那样子,能力挺强,只要他能度过这一劫,我绝对不会再刁难他。” “爷爷你说得倒是挺轻巧,”菡瑾苦笑,心下忐忑起来,“你这游戏的前提,肯定是不让迹部爷爷帮助他,你们两个人对付他一个,光是人数上,他就输了。” “小瑾顾虑太多了,”柳爷爷轻笑,“这接不接受,是他的事情。至于你说的以多欺少的问题,你也不要担心了,我会拿捏好分寸的。” 菡瑾起身告辞。 行过礼之后,说:“既然爷爷已经计划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本来我也只是想问我们家和幸村家的事情,现在得到了安心的答案,我也就知足了。景吾的事情,你还是当面跟他和迹部爷爷说吧。” “嗯,这话怎么说?”为何会无端扯上迹部家那个糟老头子。 “景吾跟我说,过几天,迹部爷爷会和他一起来看你。” 回到住处时,已经很晚了。 早川奶奶给她的房间留了灯,进了院子,也有些光,不会漆黑不见五指。 雨刚刚停,空气里带着些泥土的清香,混着隐隐约约的花香,闻起来有一种很澄澈的味道。 菡瑾心里有事,眼睛看着前方,却走神了。 冷不丁见廊下背光处有影子晃了一晃,她被吓了一跳,责问的话脱口而出:“谁在那里?” 迹部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到了院子里。 “景吾,是你啊!”菡瑾看清他的脸,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埋怨,“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找我有事?” “看雨停了,出来转转的,”迹部拉过她的手,握在手中,“走着走着就到你院里来了。早川奶奶说,你去找柳爷爷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菡瑾的手有些凉,小小的,一下子就被迹部的大掌包裹起来了,她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嘴角露出了满足的笑意:“就跟爷爷说了几句话,他老是岔开话题,所以我就挑重点问了他几句话。” “哦。”迹部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也只是淡淡地说,“大概是明天下午,爷爷会过来,拜访柳爷爷。” 菡瑾点点头,抬起头,看见迹部温柔的眼神,突然想到了爷爷的那些话,心里有些怅然,呆呆地叫出了声:“景吾……” “嗯?” “你要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菡瑾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覆在了迹部手上,“可能我帮不上忙,但是我不会离开你的。” 菡瑾的眼睛,在室内透出的微光的映射下,闪着自信的光芒。 迹部知道,菡瑾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但是,这个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是高兴和感动多过担忧的。 菡瑾在睡觉之前,接到了千叶的电话。 手机不停地震着,她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了床头的灯,下意识地看向屋子里挂钟上的时间,已经要11点了。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喂,我是柳菡瑾,你是千叶表姐吗?” “菡瑾,是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千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带着些许哭腔,“我没有偷东西,她们冤枉我……我不敢回家……怕你们都不相信我……” 菡瑾听着有些难受,樱井千叶纵然是任性了一点,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却没见她有过这副表情,要哭不哭的,听着更让人不放心。她不由得劝道:“表姐你在说什么?我们自然都是相信你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先跟家里说一声,要不是早上接到你们教导主任的电话,我们都不知道你离校出走了……” “菡瑾,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真的没偷东西,谢谢你们相信我,”千叶说完这些,又压低了声音,“我当时特别害怕,主任把我关在了一间空宿舍里,说是人赃并获,还有好几个人作证,天亮了就把我送到警察局去……那几个作证的,和那个陷害我的是一伙的,我觉得逃不掉了,所以才趁着她们给我送饭的时候,逃出去了。我不敢回家,怕警察找到家里来,也不敢打电话给浩志,怕他看不起我……” 那真不是宫本浩志把千叶藏起来了?菡瑾皱起了眉头:“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千叶吞吞吐吐了一阵子,才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我在浩志家……是浩志的妹妹,小惠把我藏起来的。” “小惠?”菡瑾脑子里浮现出了上次去宫本家时,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个奇怪的小女孩,有一些事情明朗起来,记得当时,那个女孩子说讨厌她和宫本交往的时候,说过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发音是有些像“千叶”,时间太久,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那头的樱井千叶却不知道菡瑾在想些什么,以为她是不清楚小惠是谁,怕她担心,连忙解释道:“菡瑾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安全,小惠是浩志的妹妹,叫宫本惠,以前在美了时,她经常到我家来玩,我们虽然年纪相差很多,但是关系很好。她不会把我交给警察的……” “姐姐,宫本惠毕竟还是个孩子,她今年应该不超过10岁吧?”菡瑾对这个表姐有些无语了,再怎么着,也不能把自己托给一个小孩子,现在没出事还好,要是到时候有个好歹,追究起来,一个7、8岁的小孩子能担什么责任,“她把你藏起来了,藏在她家?她家人知道吗?” “这个……小惠今年8岁了……”千叶在那头吱吱呜呜,“她们关我的时候收走了我的手机,幸亏我机灵,把还有一只藏到了衣服夹层里,我打电话去浩志家,电话是小惠接的……我们两商量好了,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这个主意……她给我在酒店找了一间房间,登记的是别人的名字,让我住在里面。” 这可真是……这么大一件事,就让一个孩子牵着走了。 菡瑾叹了口气,问道:“你现在是住在酒店了?哪一家?” “昨天住的是酒店……今天……今天……”千叶一咬牙,索性一次□代了清楚,“今天小惠和我去你们冰帝,找老师商量转学的事情,一不小心……被、被……浩志抓住了……我现在在他家……” 雨下下停停,到了凌晨时分,菡瑾被打雷声吵醒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小眯了一会儿。 早上,她起得有些迟了,到餐厅时,大家早饭已经快吃完了。 菡瑾匆匆跟大家打过招呼,吃了一些东西,见迹部景吾放下了碗筷,她也跟着放了下来,抬起头,说:“景吾,我今天有点事,上午不能去学校了,你帮我请一下假。” 迹部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你身体不舒服?” “那倒不是,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菡瑾愣了愣,笑道,“昨晚接到千叶表姐的电话了,她在学校出了点事情,离校出走之后,就藏到了宫本家,现在吓得不敢回来见爷爷,让我去接她。” “去宫本家?”迹部对这个姓氏没好感。 “没事的,”菡瑾安慰他,“千叶表姐在那里的,接了她就走。” 这次去宫本家,没有上次那么兴师动众了。 车子在主宅门口停下,菡瑾推开车门,就看见了宫本浩志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菡瑾朝他点了点头:“宫本君,打搅了。” “哪里,”宫本浩志的脸色比起平时,略显凝重,声音也有些沉闷,“是我妹妹太不懂事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宫本家很大,菡瑾跟在宫本浩志往楼上走。 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闪闪发光的地板。菡瑾的脚踩在楼梯上,虽然她已经极力放慢脚步,声音却还是很大。 这个地方,给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喘得极了,会听见回声。 屋子装饰得太漂亮太精致了,反而让人觉得特别压抑。 宫本浩志领着她在2楼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他轻轻地叩了几下门,就随意地推开了。 他侧过身,作了个“请”的姿势,菡瑾笑了笑,走了几步,先行踏进了房间。 这似乎是一间小孩子的玩具房,厚厚的羊毛地毯,玩具扔得到处都是,大多是那些动物形状的毛绒玩具,有的要和人差不多高。 菡瑾在这些毛茸茸的东西里搜寻了好几圈,都没看见人影,于是,转过身,狐疑地看向身后的宫本。 “小惠,千叶,”宫本浩志淡淡地叫着这两个人的名字,眼神里透出一丝无奈,“我看见你们了,出来吧。” 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丝动静。 宫本冷哼一声,气愤道:“既然都不在,那还是算了吧。我找管家来把这间房间给锁了。省的开在这里,让人看了心烦……” 宫本往里面跨了一大步,“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声才响,从一个一米多高的大熊后头就闪出一个小女孩来,扎着一个马尾辫,嘴里还嘟囔着:“千叶姐姐,快点出来,这个坏哥哥要去找人把我们锁起来……哥哥,你不是……” 千叶从一堆玩具里爬起来,抱怨道:“小惠你在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吓唬浩志的吗?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才一会会,就穿帮……” 她从玩具堆上跳下来,正好蹦到了菡瑾面前。 她没想到会见到菡瑾,这时候,突然回过神来,不由得“啊”了一声。 眼见千叶慌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菡瑾不禁莞尔,原本的怒气也跑了一大半。 她状似无意地瞟了千叶一眼,勾了勾唇角,道:“表姐,我们先回去吧,爷爷在家里也急坏了。” 菡瑾伸出了手,去拉千叶,没想到,宫本惠却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把隔开了她的手,冲着她大喊大叫起来:“怎么又是你,你们柳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人,上次撞伤了人,这次又把千叶姐姐赶了出来,真是太没人性了。” “小惠……”千叶看看菡瑾,连忙蹲下来捂住了宫本惠的嘴,说,“爷爷和菡瑾都没有赶我,是我怕惹麻烦,才偷偷打电话给你们,想让你们帮忙的……小惠,你不能冤枉人。” 菡瑾不想跟小孩子计较,瞥了她几眼,对身边的宫本浩志说:“宫本君,你妹妹今年有8岁了吧?” 宫本一愣,对菡瑾的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是的,准确的说,已经8岁多了,再过两个月,就要过9岁生日了。” “啊,原来快9岁了,看着人有些小,我一直以为不到8岁的。”菡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淡淡地说,“既然这么大了,说话什么的,也该差不多一点。宫本君,你说呢?” 宫本惠挣开了千叶,气鼓鼓地站在那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菡瑾。 菡瑾不以为意,她那些话,本来就是为了敲打敲打宫本浩志才说的,顺便告诉他,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无知和年龄不是随便指责谩骂人的借口。 “小惠,对客人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 这不是宫本浩志的声音,菡瑾顺着声音转身往门口看去,刚好看见了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9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9部分阅读 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正坐在轮椅上,一脸关切地看着宫本惠。 轮椅……二十几岁…… 菡瑾叹气,她就知道,这绝对是鸿门宴。 和络(一) 正所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菡瑾一看见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她站在那里,装作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细细打量这个宫本家的大少爷,原是被父亲一撞撞出了许多事情来,也幸好宫本家和柳家皆不是普通人家,舍得花钱,要是碰上了寻常人家,撞人的又是一般家庭,估计这命也就捡不回来了。 菡瑾至今记得当日自己陪爷爷去医院探视这位大少爷时,那名医环绕的情景。 算算时间,这事情也快要过去一年多了。宫本家的这位少爷养了近一年,竟然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生气。脸色更是是惨白惨白的,看不见一丝红润,夜里冷不防见到了,胆小的定要认为是鬼了。 见宫本家大少爷呵斥住了自家小妹宫本惠,众人顿时沉默下来。 宫本惠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了,抬头一看,二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神比往常都来得犀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走了几步,缩在了千叶身后,只探出头来,看着大家发呆。 千叶此时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前一晚被宫本惠藏在了酒店,虽然昨晚到今天都是住在宫本家的,可是知道的人却只有宫本浩志和宫本惠,其他人并不知情,她是偷偷被藏进来的。现在她紧张起来,想起了学校里未解决的事情,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要是宫本大哥问起她什么时候来他家的,她还真回答不出来。 不过,樱井千叶她显然是想太多了。 宫本大哥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身上,见妹妹躲闪到了她身后,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说:“千叶也在啊,小惠淘气了,你多照顾照顾她吧。” 千叶胀红了脸,正要客气几句,却见他视线已从自己身上调开,转而看向宫本浩志了,她连忙收住了未出口的话。其实她跟这个宫本家的大哥并不是很熟悉的,只知道他是极疼爱一双弟妹的,宫本惠平时最黏的就是他,成天“大哥大哥”挂在嘴上,连宫本浩志也是对他极为恭敬的。 宫本大少爷因一年前那场车祸,身体还是不大好的。才说了几句话,就咳了起来。 宫本浩志见了,也不去管自家不礼貌的小妹了,连忙到了他跟前,轻轻地给他拍背,蹙着眉问道:“浩一哥哥,你怎么过来了?护士呢?怎么留下你一个人?” 这一年前来宫本家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上心头,菡瑾只是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并不说话。 原先只以为当时宫本家不关心宫本浩一,只是他不得老爷子喜欢,宫本浩志和这位大哥一直在争抢宫本家继承权的缘故,现在看来却不是的。这兄弟二人,还是极为亲密的。 宫本浩一的咳嗽声渐渐稳了下来,他朝自家弟弟摆了摆手,说:“浩志啊,小惠终究还小,你也不要老是教训她,还是得慢慢引导的。她每次被你这么一吓,只记着你的不好了,自己犯的错全忘了,下次你不在她面前了,她还是照样犯错。” “哥哥说的是,”宫本浩志却是极为谦逊的,脸上还露出了钦佩的意思来,“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慢慢教小惠。” 菡瑾在旁边听着,到后来竟有些不自在起来。这些事毕竟都是人家的家世,千叶好歹还是跟他们熟的,听爷爷的意思,樱井家和宫本家在美了时也算是常来往的,这样沾亲带故的,她听了这些话,倒还好。只是她柳家和宫本家也没什么来往,真要严格算起来,还是有嫌隙的,她现在处在这个位置,总觉得挺尴尬的。 好在千叶平时虽大大咧咧,关键时刻还是能想到自己的身份的,好歹樱井家落败之前也是大家族,她任性归任性,该有的礼数还是知道的。 她脸上笑意有些僵硬,回过身对宫本惠说:“小惠,我回去还有事的,今天就先不能陪你玩了,改天再来看你。” 宫本惠原本惊吓过度的脸色一下子又变了,她朝菡瑾瞥了一眼,拽着千叶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拉着千叶的衣角,往角落里走,待离得远了,才示意千叶蹲下身子,凑到她耳边说:“千叶姐姐,你不要走,不要理这个坏人,她不会帮你的。她肯定会把你交给警察,落井下石,柳家最喜欢做这种勾当了!” “小惠……”千叶脸上万分尴尬。 柳家对她怎么样她自然知道,她自己知道自己大而化之的性格,老是有意无意得罪人,才来日本就给柳爷爷和菡瑾惹了一堆麻烦。刚开始时柳爷爷对她不是很热忱,后来相处时间长了,一家人待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柳家人从来不偏心,只要是菡瑾有的,就会有她的一份。 所有人对她,就像是在对柳家的另外一个孙女一样。如今见到家人一般地妹妹被骂,她真的感觉浑身不自在。小惠的话,让她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直接被骂忘恩负义似的。 她拧着眉,颇有些恼怒地咬着下唇,她看向菡瑾,再回过头,压低声音愤愤不平地说:“小惠,你不要这么说,菡瑾和爷爷不是这样的人!” 宫本惠哼了一声,说:“浩一哥哥就是被他们变成这样子的!我才没冤枉人!” “小惠,”千叶蹲下身子,“浩一哥是菡瑾的爸爸撞的,他现在已经被关起来了……而且,你菡瑾姐姐跟他这个父亲,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些事情你可能现在还不懂,但是,你要相信千叶姐姐,柳家都是好人,坏人都被抓起来了。” “千叶姐姐……” 一边的宫本浩志看见自家妹妹旁若无人地扯着千叶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一时间,脸色又难看起来。碍着刚刚答应自家大哥的话,才没有发作。 宫本浩一则是比弟弟要会做人很多,看见妹妹这个样子,除了苦笑,却也无可奈何。他朝菡瑾点了点头,说:“柳菡瑾小姐,是吧?” “嗯,”菡瑾应了一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宫本少爷,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就不信,柳家和宫本家出了这么多事,宫本大少爷作为最大的受害者,居然不知道她是谁,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小惠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了,”宫本浩一一脸抱歉地看着她,“希望柳小姐能看在她年纪小,不要跟她计较。” 菡瑾正想回答,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朝宫本兄弟那边歉意地颔首,随即转过身,按下了接听键。 比起眼前这奇怪的一家子,老是莫名其妙查勤的人更让她在意。 “喂……” “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你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接一个人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迷路了?还是……” “景吾,现在几点了?”菡瑾无语了一阵子,突然开口了,还问了一个看似很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问这个干什么?”迹部那边停顿了一下,菡瑾想象着,他可能是在看手表之类的,“呃……9点刚过……怎么了?” 菡瑾在电话这头笑了起来,不过,没有笑出声,说话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景吾,我记得你们今天上午没课……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网球场吗?” “本大爷是在……呃……”迹部轻咳一声,“谁告诉你本大爷不在网球场的?” “没有尖叫声。”菡瑾淡淡地陈述着这个事实,“你在网球场,为什么周围会这么安静?” “这个……” 菡瑾抬头看了看还在那边不停地张嘴对宫本惠说着什么的千叶,说:“我这边快好了,待会儿和你一块去学校……本来是想先把姐姐送回家的,现在可以省下那段路直接去学校了。” “好……”迹部答应了才发觉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本大爷没去学校跟踪你……咳咳,本大爷是说……” “好啦好啦,”菡瑾笑着安慰道,“我知道景吾你是担心我,这种小事你就不要在意了。” “柳菡瑾!”迹部怒了。 “我马上就出来了,待会儿见啊!”菡瑾不理会迹部的叫嚣,“啪”地一下按掉了手机。 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时,千叶已经停止了和宫本惠的谈话,她们之间离得比较近,千叶看她挂完电话,拉着宫本惠就走到了她身边。 “菡瑾菡瑾,是迹部打来的电话吗?”千叶对自家妹妹这个男朋友还是很有好感的,感觉是一个很好的人。 “嗯。”菡瑾应了一声。 千叶朝她挤了挤眼睛:“他该不会在下面等你吧?” “呃……”菡瑾脸红了,“这个……嗯,是的……” “那可不能让他等急了!”千叶拍了拍手,笑着低下头,对宫本惠说,“小惠,这位菡瑾姐姐的男朋友在等她哦,千叶姐姐可不能再耽误了,不然那位哥哥非恨死我不可!” “男朋友?”宫本惠愣了愣,“她不是……” “不是什么?”菡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宫本惠回神,正要答话,却见问话的人是她一向讨厌的菡瑾,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清了她心里想的那些事情一般,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这个柳菡瑾,自家大哥的事是导火索,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家中爷爷有的,那种很明显地想要柳家和宫本家联姻的态度。在她心里,二哥和千叶姐姐是一对,就算将来二哥不能和千叶在一起,二嫂的位置也不能由柳菡瑾来坐。 她自己心里嫌弃人家,对柳菡瑾百般挑剔,直把她当成了想要缠着自家哥哥的女生,却不曾想过,自己心中的宝贝,在他人眼中,竟什么都算不上,柳菡瑾早就有了男朋友。她回忆起自己每次见到她时浑身是刺的样子,此时却没有了那种“她抢不走哥哥”的庆幸,反而有了一种“自作多情”的羞愧感。 柳菡瑾那表情,倒像是在嘲讽她。 这边几个女孩凑在一起说话,千叶本身嗓门就大,嚷嚷着的几句话,全被那边的宫本两兄弟听了去。 听说迹部在等菡瑾,千叶也就不在使性子了,她拉着菡瑾,往宫本浩志那边走。 “浩志,这两天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千叶脸上的表情颇为生动,她本身就是豁达之人,之前也是担心柳家人不相信她,为着这份担心,倒比那些冤枉她的人,说要把她送进警察局还难过,所以才会躲起来,现在心事放下了,反而有了心情去调侃菡瑾,“要是再不出去,我家妹夫就要杀到你们家来了。” 宫本浩一脸上浮起一丝迷茫,不知这话究竟从何而来。宫本浩志倒是笑了起来,温温地说:“哦?迹部学长来了?怎么不请他进来坐坐?” “宫本君客气了,景吾还要去学校训练的,还是不打扰了。”菡瑾此时也不去看其他人脸上的神色,落落大方地接了话,到后面,也隐隐透出今天来的目的来,“接了千叶姐姐回去之后,后面的事情还得由爷爷说了算,学校那边……” 千叶直接截住了菡瑾的话头,哼了一声,道:“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非赖是我偷的,大不了我不上学了,凭他们告去!” “千叶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宫本惠蹙着眉头,不满地说,“那不是让坏人逍遥法外了吗?一定要给她们一个教训,让她们以后再随随便便害人!” 菡瑾笑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现在这种情况,宫本浩志他们自然是不便再多留千叶。 菡瑾郑重地跟宫本浩一道了别,见他神色郁郁,想起迹部电话来之前他们被打断的对话,禁不住说道:“小惠妹妹说话直接,天真可爱,和千叶姐姐一个性子,难得他们谈得来,要是以后千叶姐姐相接她来我们家玩了,宫本少爷不要推辞才好。” “那是自然。”宫本浩一笑着答应了。 柳家的车子先载着千叶离开了。菡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拉开了车门,坐进了迹部家的车子里。 直至在里面坐定,菡瑾才长舒了一口气,真正放松下来。 迹部在旁边双手环胸,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地坐着,等菡瑾坐下来了,他才朝她瞟了一眼,挑眉问道:“接下来还想去哪里?” 菡瑾觉得他今天这调调又有些别扭了,笑道:“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迹部少爷今天想翘课,陪我出去玩?这可不成,翘了课是小事,要是耽误了网球社的训练,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说到网球,迹部脸上那副正经的表情松动了几分,但也只是小声地哼了一回,便略带不屑地说道:“下一场是和不动峰的比赛,出场的人定得差不多了,本大爷不需要上场。” “不动峰?”菡瑾重复了一遍,奇道,“这名字听着好熟悉啊,难道是上一届全了大赛时和我们冰帝交过手?” “不动峰去年没有进全了大赛,是今年新晋的黑马。”迹部解释着,“实力应该不足为惧。” “哦,那就好。”菡瑾听到这里,也没多说什么了,匆匆转了话题,“我们还是回学校吧。今天我是为了千叶的事情才请了假,没想到倒害了你和宫本君,陪着我一起了。” “宫本浩志?” “嗯,”菡瑾心不在焉地应着,“我还见到他哥哥了,就是父亲之前撞伤的那个……感觉人还不错,不过……” 迹部问:“不过什么?” “许是我多想了,”菡瑾耸了耸肩,“总觉得这个宫本家有古怪。”他们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倒像是要把柳家一块兜进去似的。 不动峰,不动峰…… 不知怎么的,菡瑾这回校的一路上,一直在想着不动峰的名字,却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快到学校的时候,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幸好幅度不大,菡瑾只是身子往前面倾了倾,便被迹部扶住了。 车子刹住了,司机道歉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少爷,是一个小孩子从那边的街头网球场冲了出来,捡落在路上的网球。” 街头网球场? 菡瑾蓦地想起了什么,那种对不动峰的熟悉感总算找着了方向。 待迹部和司机说完话,车子重新启动的时候,菡瑾一把抓住了迹部的手:“景吾景吾,我想起来了,不动峰,竟然是不动峰!” 当初迹部在街头网球场的那桩桃花案,让菡瑾不开心了很长时间。爷爷见她天天板着一张脸,就跟纯子打听了当日的情景,去调查了那个叫杏的女孩子,把厚厚一叠资料丢到了菡瑾面前。 菡瑾随意翻了翻,里面涉及了不少不动峰网球社的情况。因着迹部,她这些年倒也多多少少会关注网球方面的事情,看了不动峰网球社,心里还是有些佩服的。 菡瑾边说边注意着迹部的脸色,迹部看她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于是接过话头:“所以,这个不动峰的队长就是上次那个女孩的哥哥?” “嗯嗯。”菡瑾笑得眯起了眼睛,“那个女孩叫橘杏,我看过他们的资料,觉得不动峰的队员都很厉害啊。景吾,你不上场,我们学校能赢吗?” 迹部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瞥了她一眼,眼神颇有深意:“你调查得倒是挺清楚的。” 菡瑾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脸上一红,强令自己镇定下来,有些愤愤地说:“我只是关心你而已,你想哪里去了。” 迹部但笑不语。 樱井千叶那件事,起初是人证物证确凿的,因为都是假证,那些女孩子见平时默默无名的樱井跟柳家扯上了关系,一下子就慌了,被警察一盘差,说的话就前言不搭后语了。 本来是很好了结的事,案子处理到后来,那几个冤枉了千叶的人,自然是被拘起来了。案子闹大了,和学校也有些撕破脸了。千叶自然是不能待在那所女校的了。 后来说笑间,倒是谈起了她那天被宫本惠撺掇着去冰帝办理转学,被宫本浩志逮住的事情。千叶虽然比菡瑾和莲二都要大上一点,但是晚入学,现在是二年级。到了这种程度,菡瑾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她了,只好帮她办了转学到冰帝的手续。 千叶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菡瑾听见了一个消息,真田透的母亲奈美夫人回来了。 本来就是打着娘家出事的名头出去的,也不能在了外久待。菡瑾听说,虽然被送了回来,旁边看护她的护士医生却一个都没少。平时在这些专业人员的陪同下,倒是也能出来走动走动,说是因为病情有起色了。 原本说好,迹部爷爷第二天会来拜访爷爷的,没想到被其他事情耽误了,刚好千叶转学,一拖就拖了好几天。等两家人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处理完了,刚好又碰上了迹部爷爷的生日了。 今年生日办得倒比往年热闹上许多,难得迹部的父母也全部从英了赶回来了,一家人聚在一起,迹部爷爷看起来也很高兴,邀请了不少人,一帮老朋友也全来了。 柳爷爷来得有些晚,等天全黑了,客人都差不多全到齐了,他才出现。 迹部脖子伸得老长,却没见到菡瑾的影子。 柳爷爷笑着跟迹部爷爷打招呼,迹部爷爷看出了孙子心里的不自在,故意在他面前问道:“你这老家伙,本太爷今天生日,居然还不把菡瑾带过来,你这是存心跟本太爷做对是吧?” “迹部你这可是血口喷人,”柳爷爷笑了起来,“没看我今天来得比谁都晚吗?小瑾生病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抽身过来的。” “昨天放学时还好好的,菡瑾怎么会突然病了?”还不等自家爷爷说话,迹部眉头一拧,就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来。 “嗯,是今天早上开始不好的,”柳爷爷看了他几眼,“这几天天气忽冷忽热的,她晚上睡觉又不注意,昨天房间里的窗户开了一晚上,就有些发烧了。” 菡瑾生病了,迹部原本的好心情也去了一大半。 一晚上待在宴会厅里,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字,加上身后站着的桦地,马蚤扰他的那些人也少了一大半,唯一不怕死的也就是忍足侑士了,时不时在他眼皮底下晃悠,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譬如什么“小瑾生病了,你这个男朋友居然不知道,真是太失败了”、“啊嘞啊嘞,你那个表情,难道是我说错了吗”之类的,拼命讽刺他。 柳莲二在一边,也不忘捧着本本子,一边配合着忍足一边记录着,论起口才,菡瑾这位冷心冷面的兄长大人,竟然比忍足侑士还毒舌。 菡瑾的哥哥他自然不好说什么,不过忍足侑士这厮,倒是让他一阵气闷。不就是他家刚好开医院,菡瑾生病了,他才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非要闹得他比他高一等似的,说一堆假话出来气他。 在他们跟前受了不少闲气,到后来,迹部看着这两个人的脸别扭,干脆一个人跑到花园里去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小时候第一次看见菡瑾时站的那棵大树下。那时,菡瑾比他矮上许多,小小的,她告诉他只比他小上一岁时,他是不信的,被他嘲笑了是个“小不点”,她还气冲冲地跑过来找他算账,谁知道往他面前一站,气势就矮上了一大截。 那气鼓鼓地包子脸,他已经有些模糊了。有时候突然想起来,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也是现如今的菡瑾生气时的样子了。唯一留在记忆中的,便是那种可爱有趣的感觉,竟一直不曾淡去。 迹部在树底下走了一圈,靠着树,看着前面的那条河发呆。 从暗处走出一个人来,在隐隐的几盏灯下,显得有些诡谲。 迹部原本是在恍神的,冷不丁见到这么一个人,忍不住叫了出来:“谁在那里!” 来人似乎是个女孩,穿着红色的和服,那鲜艳的颜色有些晃眼。 她似乎也是被迹部的那一声询问吓着了,整个人凛了凛,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迹部学长……”女孩走近几步,怯怯地叫了一声,有些害怕的样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只是……我只是出来转转的……”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迹部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她的脸,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只是良好的教养让他不能随意把心思摆在脸上,只得按住不满,表情不变,既不亲近也不疏离地同她打招呼:“是真田小姐啊!本大爷也是随便走走的,打扰就谈不上了。” 这般一说,倒是冷场了。 他自己兴致缺缺,完全没有要和人闲聊的意思,刚才说的那些话敷衍的意思很明显,真田透若是想跟他攀谈,在这种场合,主动搭讪,却是不合适的。 迹部心里合计了一遍,便立即想脱身:“真田小姐请自便,本大爷还有事,不能奉陪了。” 只不过,真田透毕竟不是迹部平时接触的那些进退有度的女孩,要不然,也不会多次让他和菡瑾头痛至此了。 迹部转身欲走,脚才踏出去,身后的真田透便出声叫住了他。 “迹部学长,可以……等一下吗?” “嗯?真田小姐还有事?” “是……我有一件事……”真田透显得很拘束,一双手攥着衣角,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想问一下迹部学长……是、是关于柳菡瑾同学的……” 迹部看着她那副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抬了抬眼皮,沉吟着:“哦?关于菡瑾的?” “是的,”真田透一直是低着头的,模样看起来却有些可怜,此时,她握紧了拳头,好像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猛地抬起头,问道,“迹部学长一定也知道了吧?关于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幸村家和柳家要联姻的事……” 原来如此,绕来绕去,事情还是出在这上面。 “然后呢?”迹部也不气恼,轻描淡写地问道,“是有这事,本大爷是知道的。怎么了?” 真田透仔细观察他,见他神色平静,不悲不怒,心中自由计较。 柳菡瑾是他的女朋友,要么是他不介意这事,要么就是这消息里另有隐情。不管是哪一个,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她沉住气,小心翼翼地说:“这……柳同学毕竟是迹部学长的女朋友……传出这种消息来,不大好吧……还是说,这消息其实是……” “其实是什么?”迹部突然笑了起来,“哈哈……有意思,真田小姐你想说什么?” “我……我……” 迹部慢悠悠地踱到了她面前,在离她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眼神中的不屑和凛冽,把真田透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 “真田小姐,本大爷记得,菡瑾经常跟你说一句话,我们自己的事情,外人不要插手,”迹部的声音是那种很低沉的,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却有些耍氨敬笠裉煸偎狄槐椤u饧拢婕暗搅肆摇12掖寮遥褂屑2考遥炊蓝烂挥懈嫣锛页渡瞎叵怠u嫣镄〗悖艿锰砹税桑俊?br /gt; 真田透脸上一红,正想开口,却被由远及近地人声给打断了。 “景吾,你和小透凑在一起,聊什么呢?” 迹部转过头,看见真田爷爷和自家爷爷并排走过来了。 耳边爷爷声音还没完全散去,迹部联系起现在两个人的处境,脸上最后挂着的那一丝客气也荡然无存了。 他直起身子,瞥了一眼身边瑟瑟发抖的真田透,淡淡地说:“爷爷,没聊什么,是真田小姐看菡瑾今天没来,担心她,来问好的。” “这样啊。”迹部爷爷困惑的眼神在两个孩子身上打了几个转,这真田家小姑娘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他笑了笑,“前面侑士他们正在找你的。” “这就走。” 真田透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突然,迹部刻意压低的声音,泛着让人惊心地寒意,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真田小姐,有这个时间到处算计人,还不如把幸村家搞定。不要胃口太大,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菡瑾生病的第二天,迹部爷爷带着迹部来拜访柳爷爷。 柳爷爷带着孙子柳莲二出来迎接他们,礼数用到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柳莲二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和迹部景吾的手刚触到就分开了。两个人的表情看上去都相当不好看,硬邦邦的,跟谁欠了他们债一样,这一碰一触地瞬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忍耐一般,两个人用极快的速度收回了手,接着又各自撇开了脑袋。 那边的两位爷爷则是面不改色,似乎对这边两位孙子之间的互动完全没有注意,依旧谈笑风生。 互相客套完之后,柳爷爷把两位客人请进了会客室。 几个人在那里打哈哈,迹部爷爷好几次提到两家联姻的事情,都被柳爷爷不着痕迹地岔开了。像是为了吊足迹部家两位贵客的胃口一样,柳爷爷卯足了劲的扯话题,迹部爷爷被兜得团团转,若是换在平时,他早就拍桌子走人了,只是今天情况却有些不同。 他瞅了瞅身边坐得笔直的孙子,只能在心里无奈得叹气,谁叫他家孙子不争气,偏偏就在柳家死老头的孙女这棵树上吊死了呢? 也不知道绕了多久,到最后,迹部爷爷只觉得自己喝茶喝到快要吐的时候,柳爷爷才放过了他。 谈到正事,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下来。 柳爷爷三言两语就概括了自己的想法,他的目的在这一连串的麻烦之后,听起来反而让人安心了。没什么比未知更让人揪心的了,比起前方已知的障碍,胡乱猜测更让人心中惴惴。 迹部握紧的拳头再松开,在柳爷爷说完之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自己留宿那一晚,菡瑾拉着他的手,跟他说过的话。在所谓的试炼面前,他反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高兴。 迹部爷爷眉梢一挑,看着面前又变得慈眉善目的柳爷爷,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迹部景吾朝柳爷爷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以后还请柳爷爷多多关照。” 因为某些个人原因,这些天来虽然一直对迹部家的这个孩子心存不满,但是柳爷爷还是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还是很欣赏他的。比如说,此时此刻,这份镇定从容的态度。 他笑眯了眼睛,看起来和蔼无害,连连答应着:“那是自然。” 菡瑾吃过退烧药之后,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多了,虽然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却没有一点困意。 院子里很安静,连院子里佣人们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菡瑾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的手是从被窝里抽出来的,很热,覆在额头上,反而觉得额上有些冷了。她叹了口气,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在不在发烧了,老是这么躺着,还真是难受。 她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觉得头晕得愈发明显,最后索性坐了起来。 菡瑾随手从床头的书柜上拿了一本书,才打开没翻几页,卧室的门却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早川奶奶又来给她送点心了,问也没问,就直接回了一声:“请进。” 因为事先没有想到,等门被拉开,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唬了她一跳。 迹部打开门,却看见原本应该休息的病人正靠在床上看书,明明是发烧了,还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一点都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眉头一皱,呵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发烧了吗?病了还不知道好好休息!” 菡瑾被吓得不轻,手一抖,书差点掉下来。 她拍着胸口,抬起头,看见迹部,嘴上不由得叫出了声:“迹部景吾,你是想吓死我吗?” 迹部愣了愣,见菡瑾一脸惊魂未定,才知道自己刚刚吓到她了。 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地变换了几下,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后来的愧疚,直到菡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才又恢复到原来那不可一世的样子。 菡瑾这一笑,迹部一下子又恼了,只是想到之前她那副被吓到的可怜样儿,又不像在骗人,他才没跟她计较。 只是,这么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迹部走进了房间,脸色很差。 菡瑾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睡了好长时间了,现在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痛,实在是不能再躺了。” 迹部不置可否,垂下眼睑,看着她,道:“冷不冷?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呃……”菡瑾这下说不出话来了。这几天天气多变,她是受不了忽冷忽热的温度,昨天突然间冷下来,没注意才生病的,像今天,气温明显上升了很多,虽然不至于让人感觉热得不行,但是也绝对不会冷就是了。看着迹部一脸严肃,菡瑾倒是觉得不能去笑话他了,她连忙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歪过头,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又看向窗外满庭院的阳光,最后摇了摇头:“我觉得今天天气还好,不是很冷。” “不是说发烧了要闷着出汗吗?” “我……我已经吃过退烧药了……没什么问题了……”菡瑾急急忙忙解释道,她实在是不想再躺着睡觉了。 迹部伸出手,摸她的额头,菡瑾僵了僵,脸一红,下意识就要去挥开他的手。迹部觉察到了她的意图,瞪了她一眼:“别动!” 菡瑾讪讪地收回了手,眼睛转了几下,最后停在了迹部脸上,看见他紧蹙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 “嗯,不是很烫了……”迹部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刚说出这句话,一转眼,正好对上了菡瑾突然间亮起来的眼睛,他哼了一声,又故意放冷了声音:“还是要好好休息。如果你再这个样子,本大爷就告诉你爷爷,让你在家多躺几天。” 菡瑾摸了摸鼻子,只得又缩了回去。 迹部把菡瑾书桌前的那张椅子搬到了她床前,坐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菡瑾起初还拖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到后来,几次翻页时轻轻揉脖子,抬头,就对上了迹 部专注的视线,饶是她脸皮再厚,被这么盯着,身上也不免起鸡皮疙瘩。 菡瑾放下书,轻咳一声:“那个……景吾……你……有话跟我说?” 迹部随手去够她放在被子上的书,合上之后看封面,血淋淋的图案倒是让他一怔:“这是什么?” “江户川乱步的小说啊,”菡瑾吐了吐舌头,“上面写着名字的……你不会连他都没听说过吧?他的侦探推理小说很好看的。” “侦探推理?”迹部把书丢到一边,眼神颇为不屑,“你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才不无聊呢!这些都是柳生哥哥推荐的,我刚开始也不以为然,没想到越看越精彩,前天晚上我可是看到凌晨,连窗户都……”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菡瑾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却见迹部的脸色铁青,比刚进来时还难看。 “因为看小说看到忘记关窗户,熬夜到凌晨不睡觉……”迹部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用力,说到最后,不忘再吓一吓旁边红着脸一副懊恼表情的菡瑾,“柳菡瑾,你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菡瑾闷着头不敢答话。 迹部把手伸到了她眼睛下面:“拿来。” “什么?”菡瑾眼皮一跳,眼珠子乌溜溜地转了起来。 “别给本大爷装傻,这本书是上册,既然有上,下册你肯定也买了,拿出来,没收!” 到中午吃饭之前,早川奶奶把体温计带了过来。菡瑾量过之后,确定烧退了,迹部才牵着她去餐厅吃饭。 来得次数多了,迹部早就把柳家的院子给兜熟了,走起来,比菡瑾这个做主人的还熟悉。可能是顾及到菡瑾大病初愈,迹部的步速并不是很快,这一路上,菡瑾被他拉着走,倒也没觉得吃力。 只不过,从刚才开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一直很僵硬。看着迹部的冷脸,菡瑾觉着不自在,却也无可奈何。本来就是自己做错了,迹部生气也无可厚非,只是…… 菡瑾伸出手,拉了拉迹部的袖子,等迹部停下脚步,回过头,以眼神询问她干什么的时候,菡瑾摇着他的手,小声说道:“景吾,我知道错了,你骂我就好了,不要这个样子不说话……” 迹部喜欢跟她冷战,起初她总是把他的这些行为当成是小孩子的幼稚表现,时间久了,现在他们之间的相处越来越融洽。她喜欢他,在意他,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像和忍足的相处就是。如果不是那个喜欢忍足的女生提醒了她,她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其实迹部并不幼稚,真正幼稚的人是她。在爱情这门课程上,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她的母亲走得太早,她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了十几年,不懂得用什么方式去爱,这也是前世,她的婚姻最后会以悲剧收场的主要原因。 直到现在,她重新爱上一个人,爱上迹部,她才知道,她错了,她表达爱的方式,错得离谱。如果,她能够再坚强一点,再坦承一点,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在发现自己爱的人,爱着其他人时,她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去勇敢追求。当初,无论是离开幸村,成全他和真田透,还是拼尽所有,和真田透赌上一把,赢回幸村,那么后来,一切都会不一样。当她缩在龟壳里自怨自艾的时候,她忘记了检讨自己,世界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她从来没有去争取,又何来的收获。 菡瑾一只手扯着迹部的袖子,一只手拉着他的手,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平时迹部跟她闹脾气,一般都是他在乱吃醋,今天可不一样,她有错在先,这姿态还是放低点好。 迹部见到菡瑾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原本仅剩的那一丝怒气,也没了。 他好笑地看着她撒娇耍赖,脸上却不露分毫,他知道,这种事情上,绝对不能纵容她,于是,故意拉长了脸,冷冷地说道:“哦?知道错了?” 菡瑾拼命点头:“我再也以后不会了。” “希望不要说得比做得好听,到时候把这些保证都忘光了。” 菡瑾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 “呐,景吾……”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菡瑾见迹部脸上神色渐缓,忍不住开口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是……”菡瑾摇着两个人交握的手,慢吞吞地说,“昨天你爷爷的生日宴会热不热闹……不好意思,我没去成。” “一句‘不好意思’就想打发本大爷了?” “啊?” “你不来就不会提前打个电话通知吗?”迹部转过头,迅速地扫了她一眼,愤愤道,“让本大爷等了一个晚上!” “……” 迹部摸了摸眼角的泪痣,看着喜欢的女孩子鼓起了腮帮子,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他眉梢一挑,嗓音顿时沉了下来:“怎么?你有意见?身为本大爷的女朋友,你每个星期主动给本大爷打几次电话?生病这么重要的事,还要本大爷问了别人才知道。”这个“别人”特指不待见他的柳爷爷。 “我……我是真的忘记了……当时我……” “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记?”迹部冷哼一声,“从现在开始,给本大爷记好了。每天至少三通电话,睡前一定要报备,你一天干了什么事,开心的不开心的,白天见了什么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告诉本大爷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0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0部分阅读 。” “这个……”菡瑾苦着一张脸。 “嗯哼!” “我知道了。” 迹部步伐轻快地往前走,心情一好,连接下来又要看见柳氏爷孙,那两个别扭又古怪的人,也无法让他败兴了。 “景吾……” “啊嗯,什么事?” “你最近……是不是在看什么……小说啊?” 迹部一僵:“为什么这么问?” “那个……你刚刚说的那段话……我好像在前几天侑士哥哥给我的那本言情小说上,看到过差不多的……”菡瑾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他的表情,唯恐再说错什么话,再惹这位大少爷生气。 忍足侑士,你这个家伙,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 一阵风扫过,几步开外的走廊下,柳莲二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这里。迹部没有把握,他是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他躲开菡瑾的眼神,也不去看柳莲二,扯着菡瑾只管往前走。 菡瑾跟在他后面,只听见他低低地回了一声:“本大爷怎么会干这么不华丽的事情。” 离全了大赛越来越近,迹部越来越忙了,相对的,菡瑾闲下来了。为了不给迹部他们添麻烦,她现在每天也不去网球社报道,最多就是跟着纯子钻进人群里,跟着后援团的那些女生站在铁丝网外一起起哄。 和去年相比,今年的关东大赛多了不少有实力的对手。譬如青学,譬如不动峰。 和不动峰比赛那天,菡瑾和纯子一起去看比赛,在公园门口遇到了橘杏。她看见菡瑾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很拘束,手里本来捧着好几瓶饮料,“嘭”地一声,一下子有好几瓶掉了下来。橘杏先是被吓了一大跳,后来又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应该跟她们打招呼,还是弯下腰去捡那些瓶瓶罐罐。 菡瑾起初愣了一下,后来想到资料上她身为不动峰部长的妹妹,似乎还担任了网球社经理的职位,出现在这里也就无可厚非了。橘杏显然还是在为上次见面时那件尴尬的事情不自在,菡瑾本来已经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这会儿看见她那别扭的样子,猛然想起迹部犯下的这桩“桃花案”,眉头又不由得皱了起来,心里头不由得埋怨迹部。 自然,脸上是不会表露出来的。她露出一个笑容,对眼前的女孩说道:“你好,真巧,又见面了!要我们帮忙吗?” 橘杏是一个挺能聊的女孩。菡瑾和纯子帮她把那些散了一地的饮料捡起来之后,她感觉到眼前两个女孩并无恶意,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她就跟她们熟络起来。 对待这种自来熟的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招架不住的。 橘杏几乎给他们不动峰所有的队员都买了饮料,这么繁重又庞大的数量,菡瑾和纯子倒是不好意思让她一个人担着了,只好帮她一块抱回去。幸好目的地是相同的,倒是不存在走冤枉路的事情。 “真是不好意思啊,菡瑾,纯子,刚认识就让你们帮我扛东西,”橘杏不停地道着歉,“你们今天是来看比赛的吧?可不要耽误你们……” 菡瑾和纯子对视一眼,感情这位大小姐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们就是冰帝的人。 “啊,菡瑾,我记得你的男朋友……就是……”橘杏的脸一红,撇过头,说,“我是说,我记得他也是打网球的,你是来看他比赛的吗?” “杏,其实……他就是……” “部长,那个冰帝的家伙就是上次在街头网球场调戏杏的……” 菡瑾抬起头,正好看见一个不动峰的队员正在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内容又是跟迹部有关的那件事,她往那个队员手指着的地方瞥了一眼,果然,冰帝的成员都到场了。 橘杏见菡瑾说话说到一半没声音了,也跟着抬起头,正好看见神尾正在跟自家哥哥比划着,然后,对面某个紫灰色头发的男生引起了她的注意。居然就是上次在街头网球场那个! 她这才知道,菡瑾的男朋友原来是冰帝网球社的,就是不动峰今天的对手,去年全了大赛的冠军。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杏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忍不住红了脸,叫了起来:“神尾,你不要跟哥哥乱说!” 神尾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杏正羞恼异常地瞪着他,而杏的旁边,站着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他一下子就认出来,是那个“调戏狂”的女朋友。 这个女生不急不闹,只是皱了皱眉头,瞟了他几眼,便转头对杏说:“杏,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过去了。” “啊……好、好的……” 迹部看见菡瑾从不动峰那边过来,心里不是滋味。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那个短发的女生,就是街头网球场那桩事情里,害他被菡瑾冷战了许久的人物。这会儿见菡瑾和她嘻嘻哈哈说话,就有些不解起来。 菡瑾和忍足打过招呼,就站到了旁边。 迹部被冷落了。 这种时候,以迹部的聪明和对自家女朋友的了解,一眼便瞧出了那旧账又被人翻出来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刚刚指着他大声咋呼地那个不动峰成员,心中又悔又急,生平不干错事,这么多年来,这是他做的那些事中,让他唯一后悔的了。 他轻咳一声,企图引起菡瑾的注意,凑近她,小声说道:“小瑾,你什么时候跟不动峰的人这么熟了?” 这就是在没话找话。 菡瑾本来是侧着头在听忍足讲话的,被迹部这么一打扰,却只是抬眼扫了他一下,淡淡地说:“这话从何说起,难道说,只许你迹部景吾跟杏说话,还不许我柳菡瑾交朋友了?” 忍足笑出了声,察觉到迹部不善的眼神,连忙收住了声音,改成了暗笑。 迹部碰了一鼻子灰,憋着那口气,想发火,却不能当着菡瑾的面显露出来。 几十分钟之后,冰帝对不动峰的比赛正式开打了。 这场比赛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计,原以为不动峰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没想到,他们的球技,却毫不逊色于冰帝。 比分被追得很紧,虽然不动峰十分努力,却还是打不过派出全部正选的冰帝。尤其是今天的冰帝部长,跟吞了火药似的,无论是自己打球还是看队员输球时的表情,都恐怖到了极点。 最后,比赛结束,冰帝有惊无险地取胜了。 迹部擦掉汗水,兴冲冲地跑过去找菡瑾道谢,却只在球场外看到了忍足,站在菡瑾原本站的地方。 “小瑾呢?”迹部瞪眼。 忍足瞄了他一眼,语气里是掩不住地幸灾乐祸:“小瑾接到了柳爷爷的电话,赶去医院了。” 迹部对医院这个地方没什么好印象,特别最近一段时间,天天看着那些倒胃口的新闻,让他想忘记也难。 菡瑾去医院,让他自然而然想起了幸村精市住院这件事,脑子里把这两边联系到一起,再回忆回忆平日里柳爷爷那作威作福的样子,倒是把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忍足侑士还在旁边没心没肺地笑着,迹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阻止她?” “这事情……不是我阻止就能算的吧?”忍足无辜地摊手,一脸无奈状,“电话是柳爷爷打的,我就是再有心,也没办法忤逆长辈的意思啊!而且……小瑾留在这里也没事干,我可找不出理由把她强留下。菡瑾只是被柳爷爷叫去医院,又不是什么大事,迹部,你反应过度了吧?” 迹部正烦着,突然听见忍足侑士这么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心里更像是被猫爪子挠过似的,说不出的难受跟郁闷。偏在这个时候,他还不能把心底的不悦发泄出来。忍足侑士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一脸高深莫测,就像是看清了他心里的想法一般,纯粹是想看他的笑话。 忍足还是那副模样,见迹部不答话,就变本加厉地调侃他:“讷讷,景吾啊,你这样可不行啊!这么谈恋爱,早晚有一天,小瑾可是会跑掉的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勾起了迹部那些相当不美好的回忆,比如说,上次装模作样说要帮助他,塞给他一堆小说,最后害他到菡瑾那里去丢脸的那件事。迹部对忍足恨到了极点,此时却不想露出破绽,这个时候跟他算账,就显得他迹部景吾很没有风度了,他大爷才不会干这种事。他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用眼梢去瞟忍足,冷嗤一声,丢给他一个极其不屑的眼神:“忍足侑士,本大爷和小瑾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手。” 迹部的言下之意是,平时都是菡瑾在场,他才不跟他计较。看在菡瑾的面子上,多多少少尊重他这个“侑士哥哥”。想不到他倒好,有事没事就来算计调侃他。他若是不警告警告他,他还真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啊嘞啊嘞,景吾,你可真是太不风趣了,开个玩笑而已嘛,用得着这么严肃吗?”忍足不死心地笑道,一副不激怒迹部不肯罢休的样子。 迹部这下并不理会他了,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把运动服外套甩到肩膀上,朝身后的桦地打了个响指:“桦地,走吧!” 桦地应了一声,跟在迹部身后正要离开,迹部却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本大爷跟你没那么熟,别有事没事叫那么亲热,乱套近乎。” 忍足憋笑:“呐,景吾……” 迹部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嘴里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本大爷跟你说过了,和你不熟!” “景吾啊……” 迹部不去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咳咳,我想说,刚刚你比赛的时候,监督说,要我通知你,比赛完之后,正选全部留下来,召开紧急会议。”忍足无辜地眨着眼睛,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所以,您现在可不能走啊!要是部长大人您不见了,我们这会可怎么开啊!” “忍足侑士!”是可忍孰不可忍。 旁边的人搞不清楚自家部长和忍足在说什么,只是看见忍足凑上去笑嘻嘻地跟部长聊了一会儿,部长就突然爆发了,先前没有一丝预兆。只不过,大家都可以从他青青紫紫的脸上看出,此时他已经非常生气了。 再看看忍足,倒是还向没事人一般,见到很多人在瞧他们,还颇有风度地向大家一一点头致意,倒弄得那些存了心想看好戏的人不自在起来。这一不自在,所有人的目光就又转回了迹部身上。 众所周知,自从他们家部长谈恋爱以来,脾气就像是六月的天气似的,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是春风拂面,后一秒就变得寒风刺骨,害他们每天都跟坐云霄飞车一样,一颗心老是七上八下的。 这时,迹部的愤怒也已累积到一定程度了。成日里被忍足耍着玩,再没脾气的人,也会受不了的,何况是他大爷这种自尊心超强、一直以华丽标榜自己的人。 迹部眼神一暗,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忍足侑士,你……” “哎?景吾,你们比赛结束了吗?”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迹部即将要出口的怒吼,轻轻软软的嗓音,让他成功熄火,顺便把原本要说的那些话全部吞了回去。他的脸色变了好几次之后,转过身,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用一种十分不解地口气说:“小瑾?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意思?我本来就在这里啊!”菡瑾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刚刚爷爷打电话过来,这里欢呼声太大了,吵得什么也听不见,所以我去那边接电话了。” “呃……你不是、不是去医院了吗?”饶是迹部再镇定,此刻也被吓了一大跳,他边说边斟酌着用词,“忍足说,柳爷爷让你去医院了……” “那个啊,”菡瑾脸一红,瞟了迹部一眼,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爷爷是让我现在马上去的,我拒绝了。我跟他说,想下午再过去……昨天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今天中午要一起吃饭的……” 吃饭?对,他被忍足气的,把这件事都忘记了。昨天他跟菡瑾提过,今天要是冰帝胜利了,菡瑾要帮他庆祝。只不过当时菡瑾嫌他口气太狂妄,笑着斥责了他几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他把这事丢到了脑后,没想到菡瑾却还记着。 菡瑾被迹部那灼灼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舒服,脸上一阵发烫,见他这么明目张胆,不知道收敛,干脆转过了头,去看别的地方。 这视线一调转,刚好又看到了忍足。忍足满脸都是揶揄的笑意,倒是不多见,以往菡瑾被人打趣时,都是他在那里帮忙解围。今天菡瑾头一次碰上他这种表情,本来只是不自在,这下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了,这个样子,反而是最最尴尬的。 面对如此窘境,菡瑾意识到了自救的必要性。她想着要说的话,一咬牙,也不去在意周围人的眼神了,索性转过身,朝迹部走了过去。 她很自然地走过去,接过了他手上的饮料瓶,轻声说道:“我已经在你最喜欢的那家法了餐厅订好座位了,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迹部心里的想法肯定是越快越好,只是,他还来不及将话说出口,忍足侑士那厮,就往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小景部长,打扰你的雅兴,鄙人感觉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要再强调一次,”忍足侑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这一对情侣身边,把他们的对话听了十足十,并且丝毫不以自己的偷听行为为耻,光明正大地站了出来,插在两人中间做起了电灯泡,“榊监督通知了,今天比赛结束之后,全员开会。” 迹部僵住,所谓煞风景,大概就是专门用来指代忍足侑士的。他深吸一口气,刚才菡瑾不在时,他没发火,现在为了在女友面前营造温柔形象,他就更不可能朝忍足发火了。忍一时之气,非但可以息事宁人,表达自己对这种宵小的不屑,最主要的是,还能向菡瑾显示他非凡的气度,让她看清忍足这类人狡诈阴险的本质。 “忍足,”迹部脸上表情相当平静,“开玩笑要适可而止,不要扯上监督。” 他还在纠结刚才忍足骗他菡瑾去医院的事,认为他口中的“榊监督开会”是在骗人。 忍足的视线在他和菡瑾身上梭巡了几圈,把手一摊,忍俊不禁道:“我发誓,除了小瑾那件事,其他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实在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无论迹部信或者不信,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像这种时候,以迹部要面子的程度,他绝对不会拉下脸,打个电话去问监督,你是不是要开紧急会议。 菡瑾看看迹部,又看看忍足,随即又拽了拽男友的袖子,说:“景吾,侑士哥哥虽然喜欢开玩笑,但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正事上他从来不会随便忽悠人的。” 迹部对菡瑾这种近似于穆斯林朝圣似的信仰,很不爽,心情很无奈,总觉得很诡异。在冰帝,网球社里,就连最单纯的向日岳人都知道,自己的拍档忍足说话十句里面只能信五句半。可以说,忍足侑士这个名字,一直是大尾巴狼的代名词。他实在是想不通,这只狼身上到底有什么闪光点,为什么菡瑾会多年如一日地相信他。 菡瑾会错了意,见迹部脸色不对,又不说话,以为他是在怕自己会毁约,连忙出声澄清说:“景吾,你不要急,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急事。你先去开会,开完会,再到餐厅和我会合,没什么关系的。” 此时,就算是他自己说,要跟监督请假,也不行了。这个忍足侑士着实可恶,三言两语就把他今天的约会给搅了。 他看向菡瑾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对他的关心。幸好,菡瑾不是那些不讲道理又爱使小性子的女生,不然肯定跟他闹。 这些,都怪忍足这家伙,要是没有他…… 菡瑾对吃的不是很挑剔,去哪里都一样。 走进餐厅,服务生就迎了上来。因为跟迹部来过几次,依着迹部财团大少爷的华丽作风,想让他们不受注意都难。对方不知道她是柳家的小姐,但是迹部家大少爷这个身份,也足以让人对她客客气气的了。 菡瑾在靠窗的座位坐下来,打发了服务生,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爷爷刚刚打电话过来了,说的是幸村的事情。幸村爷爷现在很头疼,自家孙子和真田家孙女的那笔烂帐,让他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幸村精市的病情公布之后,真田透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少,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照顾他的热忱。幸村精市最近也是心事重重,幸村爷爷见孙子不开心,也吃不准他到底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还是在为那个女孩子不开心。身为长辈又不好直接去问,想来想去,就动了向柳家兄妹求救的心思。在他看来,同龄人之间,共同语言肯定更多。 而柳爷爷正头痛最近一段时间没好好折腾迹部,碰上这种事情,直接就把菡瑾推了出去,连自家孙子都没顾上。 让菡瑾无奈和不解的是,幸村爷爷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她和幸村精市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亲密的接触,两个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幸村爷爷就这么找上了她。 菡瑾正想着事,突然眼角晃过一道黑影,似乎在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迹部的短信刚刚过来,告诉她,自己才刚出校门,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菡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过头,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视野里。 淡粉色的洋装,可爱的公主头,精致的五官,一丝不苟地坐姿。对于眼前这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真田透小姐,菡瑾脑子里满是疑问,弄不清楚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真田透腰杆子挺得直直的,脸上露出矜持有礼地笑容,浑身上下每个地方、每个动作都像是礼仪教材一般,看不出丝毫破绽,仿佛那个不请自来随意入座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菡瑾脑袋一阵晕眩,要不是深知这位小姐的为人,她都要以为她刚才那蛮横霸道的行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柳菡瑾,好久不见了。”真田透在她对面很恶意地笑着。 菡瑾蹙起了眉头,是什么,让这个最近一直在扮演怯懦角色的人,又变得如此尖锐起来。 菡瑾坐直了身子,眉梢微微上挑,说实话,比起那个楚楚可怜的真田透,她其实更喜欢现在这个,至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比起复杂的东西,简简单单更让人自在。 她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意,淡淡地说道:“真田小姐,确实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今天会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你,不知你这是……” “行了,”真田透冷嗤一声,不紧不慢地打断她,脸上的表情浮现出很浓的嘲意,讥诮道,“这里没外人,你不需要表演这么好。论演技,谁能及得上你,我甘拜下风,还不行吗?” 演技吗?菡瑾觉得好笑,真是相当有趣的说法啊。 她不动声色,依旧朝真田透笑着,嘴里吐出的话,却是丝毫不输于对方的犀利:“我只是基于礼貌向你问好,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话,我也没办法。只不过,用双重标准衡量人,真田小姐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真田小姐您真是太过谦了,演戏这东西,我自问天赋比不上您。 真田透没有气急败坏,听见菡瑾的话之后,脸色只是稍微不自然了几秒钟,马上又恢复如初了。她咧开嘴,轻声笑了出来,带着一些说不清的情绪:“不不不,柳菡瑾,你比我厉害多了。我可没这个本事,你看你现在,可是把迹部家继承人收得服服帖帖的。” 话题扯到了迹部身上,菡瑾细细想着她说这话的意思,并没有去回答。 迹部和真田透并没有什么交集,平时见面也是客客气气的,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真田透今天要用这种嫉恨的眼神看她。 脑子里适时地浮现出一个颇为可笑的理由,八点档的剧情和人物构想让她不由得抖了抖。 她抿了抿嘴唇,索然无味,不经意的声音似叹息又似无奈:“我和景吾的事情,无论真相是什么样的,你都没有在这里和我谈论的资格。” 真田透深吸一口气,优雅的笑容没有一丝破绽,声音带着刻意地嘲讽,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表达出她烦躁不安的心情。她说话的语速很慢,也相当冷静,脸上的表情温柔得就像是在朗诵一首精美的长诗:“柳菡瑾,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永远都无悲无喜,只会用‘没资格’、‘没立场’这种可笑又鄙薄的理由来打发人。” 餐厅里很安静,服务生穿着得体的衣服,来来回回。路过时,不忘往这个靠窗的座位看上几眼。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孩,长相精致可人,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对方,连眼睛里都是笑意。两个女生相约来法了餐厅约会,还真是不多见。 菡瑾歪过头,想了想真田透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她这个人嫌麻烦,也不喜欢在公共场合或者当着外人的面跟谁吵架,所以有时意识到真田透刺探她的隐私时,总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堵住她的嘴。菡瑾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就算我的话再怎么不好听,那也是事实啊。真田小姐,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事情,已经逾矩了吗?我只不过是用最直接的方法,提醒了你而已。” “柳菡瑾,你真是虚伪。”真田透直直地看着她,微微抬高了声音,随即又意识到了自己身处的场合,她拧着眉,努力把自己的调子降下来,“你那张虚伪的面具,早晚有一天会被揭穿的,我要在迹部面前揭穿你。” “虚伪?面具?”菡瑾笑着摇头,不由得嗤笑,“这个世界上,谁能保证自己在人前露出的就一定是最真实的自己?你真田透可以?我虚伪?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害了你了,你今天要用这种口气来控诉我?我自问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也绝对没有闲到去算计谁,所以,真田小姐,我可以把你今天的这些行为,当成是某种挑衅吗?” 菡瑾斜睨了她一眼,森冷的眼神,成功吓到对面的人之后,不急不缓地接道:“或者说,你这是在向我宣战?” 真田透不说话了。 菡瑾极不舒适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很好,从刚才到现在,真田大小姐已经浪费了她半个小时了。 莫名其妙在这种地方被这位大小姐逮到了,心情格外得差。 迹部急急匆匆赶到法了餐厅时,菡瑾左手撑着下巴,整个人蔫蔫得坐在那里,时不时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看。可能是等的时间有些长了,她看起来有些懒懒的,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迹部不禁勾起了嘴角,走近她,绕过转角处遮挡视线的植物,却发现,菡瑾对面,那个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座位上,坐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也是他十分不喜的人——真田透。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前些日子,他爷爷生日时,这个女人在他家花园里的所做所为,不由得泛起一阵厌恶。 菡瑾是背对着他的,没有看见他,反倒是真田透,确是正对着他坐的。 她的视线一直在菡瑾身上,嘴巴不停地动着,不知道在跟菡瑾说什么话。 迹部直觉这是个阴谋,收敛心中那丝不悦,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们。 走到菡瑾身后一两米的时候,真田透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依旧是惯常所听到的那种绵软的调子,满脸怯意:“柳……同学……你就不怕被迹部学长发现吗?” 菡瑾被这个真田透缠得没法了,无论她笑也好怒也好,她都不肯走,宁愿坐在她对面跟她大眼瞪小眼。菡瑾三番两次暗示她,自己约了人,无奈对方意志力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用纯子的话讲,就是像极了狗皮膏药,粘得紧紧的,甩都甩不掉。 在这种公共场合,菡瑾就算是恨得牙痒痒了,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比如说,冲上去把她拖走什么的。就算她有这个勇气,不顾自身形象,愿意做这种事,她的体力也不允许她做出这种超负荷的事情来。 在真田透成功浪费了她半个小时之后,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开始频频地看手机。手机上只有一条短信,应该是迹部出校门时发的,告诉她,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几乎是每隔一分钟,她就会下意识地去看手机上的时间。真田小姐耗时间的本事炉火纯青,她甚至怀疑,对方就是想用这种办法激怒自己。 世界上最丑恶的脸是人嫉妒时的脸,世界上最惹人厌的人是这种狗皮膏药式的人。 越到后来,菡瑾就越觉得无精打采,真田透笑盈盈地、用温柔无比的口气,说着不留情面的话,把她从头打击到脚。 菡瑾已经懒得应付她了,连一个笑脸都懒得给她。 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后来,真田透突然口气一变,说出那句奇奇怪怪的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发现什么?”从菡瑾的语气里,可以听出她对今天真田透三番两次说到迹部很不满。 “就是你和精市哥哥的事情啊,”真田透一副被菡瑾的态度吓到的样子,她畏缩着,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一直这么骗迹部学长……他、他早晚有一天会发现的……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装了……”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完全听不懂真田大小姐在说什么? 菡瑾盯着对面女孩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太阳|岤一阵刺疼,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好意思,”菡瑾低下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柳同学,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实话吗?”真田透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气,哽噎着说,“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精市,从我们在一起上学时,我就知道了。以前你故意跟我吵架,在学校里有意欺负我,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现、现在,精市哥哥得了重病,你也不能不去看他啊!幸村爷爷一直都很喜欢你,你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精市哥哥得病了,你就和迹部学长在一起了……你……就不怕迹部学长知道真相吗?” “等一下……”菡瑾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这三流的八点档剧情,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 真田透看似不经意地抬起头,视线和迹部对上了,她“腾”地站了起来,腿碰上了椅子,“吱嘎”一声,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往这边看过来。真田透立刻哆嗦起来,抖得比刚才和菡瑾谈话时更厉害了。 菡瑾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动声色,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真田透低下头,轻声地唤道:“迹部学长……” 菡瑾心里“咯噔”一下,随着她的视线转过头,正好看见迹部站在她身后,不说话,脸色也很奇怪。 估计又在生气了吧!菡瑾摸了摸鼻子,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上什么法了餐厅了。 迹部“嗯”了一声,全当做已经回答过真田透的那声问候了,接着,便没有了声音。 一时间,三个人或坐或站,表情不一,成为了法了餐厅里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这种场合,再加上男主角是迹部财团继承人……为了避免成为第二天报纸头条,菡瑾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了,她先是轻咳两声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注意,接着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真田小姐,请问你是不是约了什么人?如果没有的话,不如我们就一起吃个饭吧。” 这当然只是客气话,她算准了真田透不会答应这种要求,才说的。真田透穿的这么正式,从神奈川赶到东京,不可能是闲得发慌,过来吃饭打发时间的,很明显是约了人,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男的。 果然,真田透从迹部身上收回视线,先是愣了愣,又看见菡瑾那满是笑意的脸,轻轻摇头:“不,不用了,我还有事的……我约了人……” “哦?”菡瑾不以为意,“那还真是不巧,只好等下次了。” 真田透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仔细观察这两个人,满意地看见迹部脸上若隐若现的怒气之后,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今天自己的这番行动,是有些冲动了,可是,经过那天迹部爷爷生日宴上的那件事之后,她总算明白了,她再怎么努力,也吸引不了迹部的注意力了,柳菡瑾比她先下手一步,早早地把人攥在手上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说自己不后悔,那真是骗人的。当初母亲帮她分析形势,一眼就相中了幸村精市。不是没考虑过迹部家,只是当时迹部一家常年在了外,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加上神奈川和东京两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距离横在那里。依着母亲的想法,迹部家是迹部爷爷那一代才崛起的新贵家族,再怎么样,听起来总是不如幸村家这种世家来的气派。 现在倒好,迹部家的事业蒸蒸日上,不仅在世界各地有了分公司,在日本政商界,更是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现在毕竟不是封建时代了,再崇高的姓氏,都会有没落的一天。母亲常说,柳家那个老头子挺会算计的,虽然养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但是他能掐会算,早在前几年就攀上了迹部家这棵大树。原以为柳家老的老,小的小,再难翻出什么大浪来了,没想到,笑到最后的居然是他们。 她上次在幸村的病房门口偷听,柳家和幸村家的新闻,据说是两位爷爷故意放出来的,为了两家正在合作的一个开发案造势。 比起柳菡瑾,她还走的路就不那么顺畅了。本来按照母亲的谋划,幸村精市肯定会对她日久生情,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只把她当成妹妹看。 如今倒好,他还得了那种病。医生说可以动手术,成功率却令人堪忧。真正懂得投资的人,不会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因为那样风险太大。在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取舍的时候,她的母亲回来了。 她是极不喜欢她母亲的,甚至有些恨她,没有人知道那种被尖利无比的指甲掐进自己皮肉、全身布满掐伤和抓痕的感觉是多么痛苦。她甚至不敢大声求救,这样做非但不能给她带来生机,如果她的哭喊声惊动了家里的其他人,那么,她就会受到母亲更加严酷的责罚。从小,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人可以救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有些神经质的母亲,也是她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母亲出生很不好,学历也不高,但是这样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人,却打败了原本真田家的正室夫人,把她轰出了日本,逼到了了外,自己成功上位。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不管现在那位前任夫人如何地风光,她都改变不了曾经败在她母亲手下的事实。至于幸福什么的,不了解内情的人,谁又能看出什么来呢?谁也不能说她的母亲不幸福,财富,地位,这些令人艳羡的东西,通常都是普通人评判“幸福”的标准,不是吗? 真田透朝面前的两人一躬身,就要离开。不知是走得太急了,还是有意为之,走到菡瑾身边的时候,她的膝盖碰到了桌角,踉跄了一下,就要往前面跌过去。 前面站的是迹部,只是,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要救援她的意思。 菡瑾见到人影一斜,就要倒下去,容不得细想,下意识地伸出手,勾住她的手臂。 真田透虽然不重,但是就这么摔下去,菡瑾也够呛的,因为先前没有做好准备,手臂一沉,一瞬间,人类特有的恐惧心理,差点让她以为,自己要被对方给拉着一块倒下去了。 真田透的头发擦过她的耳际,她觉得皮肤上一痒,耳蜗处热热的。 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真田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用一种轻得不能再轻的调子对她说:“我不会放过你。” 菡瑾转过头,眼睛在她脸上不着痕迹地扫过,眨了眨眼睛,笑:“随时奉陪。” 这间法了餐厅非常大,菡瑾他们坐在相对僻静的角落。 真田透往前走了几步,转了一个弯,就不见了影子。 菡瑾没去看她,真田透一离开,她就转过头,瞟了迹部一眼,挥了挥手:“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不坐下?” 迹部见她依旧谈笑风生,脸上没有一丝异色,这才放心坐下。 菡瑾也不去看他的脸色,只是把菜单递给他,笑着说:“你们这会也开得够久的,早知道,我就先吃了,快饿死了。” “你……”迹部神色稍缓,正想说话,却见菡瑾头也不抬地翻看着手上的菜单,完全没有要和他谈刚才那件事的意思,他看了看时间,也知道现在已经不早了,菡瑾可能真的是饿了,索性也不提起,专心看起菜单来。 两个人不声不响地吃着饭。 迹部拿起红酒,看着正在小口小口喝着果汁的菡瑾,皱了皱眉,问道:“你从小时候起就对幸村精市另眼相看了?” “咳咳……”菡瑾被他这么一问,一下子被呛到了。这话说得太玄乎,她得好好琢磨琢磨迹部少爷的口气。她放下手里的杯子,迟疑着说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迹部面不改色地吃着眼前的东西:“本大爷好奇。” “呃……”菡瑾摸了摸鼻子,“你还真直接。” 迹部不语,经验告诉他,跟自己的女友说话,不能兜圈子,只能单刀直入。 “我和幸村精市的事情啊……”菡瑾耸肩,“说另眼相看也没什么错……因为,自我看到他第一眼起,就很不喜欢他……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其实一开始还没那么强烈,中间夹了个真田透之后,就没完没了了……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我和真田透不和,偏偏他又太有正义感了。我这个人记仇又小心眼,所以讨厌真田透的时候,就连带他一起记恨上了。” “真是幼稚,”迹部低下头,不屑地冷嗤,“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不华丽。” 再冷静成熟的人,都会有幼稚的一方面,比如说他的小女朋友,幼稚起来,可以比谁都任性。 迹部深知这一点。 “说到真田小姐……”菡瑾突然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今天她在我面前,前后提了你好几次诶……你们是不是……你有什么没告诉我吧?” 那双在迹部看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注视着他,好像是在控诉什么似的,迹部不由得脸一红,忙撇过头,掩饰脸上的红晕。只是想到菡瑾话里提到的某个人,又觉得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只母猫,太不华丽了,居然把本大爷的话当耳旁风。” “哦?”菡瑾来了兴致,凑上去,笑着,“果然有事情啊,说吧说吧!听起来很有趣啊。” 迹部呼吸一滞,下一秒,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把你脑子里那些奇怪的东西都给本大爷忘掉。” 菡瑾不察,额头突然受力,吃痛地叫出了声:“呀——”幸好声音不大,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她有些恼火地抬起头,怒视他,却正好对上了他似笑非笑地眼神。 迹部摸了摸她泛红的额头,菡瑾不闪不避,感觉到上面一片暖意,这下换她不自在起来。 “那天爷爷生日,你生病没来,”迹部把手从菡瑾头上挪开,改而拉住她的手,手心碰触到了她的皮肤,暖暖的,特别舒服,迹部放柔了声音,淡淡地叙述着,“她在花园里,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后来,几位爷爷发现了我们两个……花园里光线不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1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1部分阅读 如宴会厅里好,加上她含糊其辞,当时本大爷真想直接掐死她。” 菡瑾表情一僵,她大致可以体会到迹部那个时侯的愤怒,毕竟,无缘无故被人算计了,谁都会不爽。 “难怪你今天看见她会这么生气,”菡瑾笑得眯起了眼睛,“原来是刚刚被她设计过,心情不好啊。” “听起来,你很得意?”迹部瞪她,语露不满。 “没有没有,”菡瑾连连摆手,“绝对没有。” “她……刚刚跟你说了本大爷什么?” 菡瑾手下的动作一顿,吞下嘴巴里的食物,抬起头,苦笑:“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和你那天遇上的差不多那些,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提到你的次数很多,没几次是说明白的。” 菡瑾还是很在意真田透那句“我不会放过你”的威胁的,她一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真田透做得这些事情,纯粹是因为嫉妒。虽然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嫉妒她,她实在是看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人羡慕的,甚至让她产生了如此浓烈的恨意。 一个人的心里一旦被恨意和嫉妒所占据,确实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就是所谓的要命的怕不要命的。 嘴巴里有些腻腻的。在来法了餐厅之前,她路过网球场的自动售货机,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矮个子男孩在那里喝易拉罐饮料,喝得很投入,她觉得很有意思,也跟着买了一罐。味道很奇怪,跟她平时喜欢喝得果汁一点都不一样,她使劲地吞了几口,喉咙就变得很难受,她咳了起来,差点把咽下去的都吐出来。 慌忙之中,她眼里凝聚着泪水,视线模糊地找到了垃圾箱,“哐啷”一声,把刚开的易拉罐丢了进去。用手帕擦干了眼睛里呛出来的泪水,眼睛恢复了清明。一抬头,就看见那个戴着帽子的男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似乎对她这一连串的行为有些好笑,眼睛里还带着探索的意味。 不过,就算那个男生长得再可爱,她也不会有心思去看了。 因为,那个易拉罐饮料味道实在是太奇怪了。 想到当时的情景,菡瑾又喝一口果汁,企图把那种味道压下去。 别人喜欢的,不一定适合自己。 菡瑾看了看眼前的迹部,心里一阵叹息,真希望真田小姐能懂得这个道理,这样,一切就会好办多了。 吃过午饭之后,迹部回学校继续训练,菡瑾则是抓紧时间往医院赶。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爷爷就给她打了不下十通电话,刚开始几个,她是偷偷接的,到了后来,她干脆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不是她不尊重长辈,眼下迹部跟爷爷之间剑拔弩张的,她可不想再看见迹部变黑脸了,这样他和爷爷的关系就更难缓和了。 因为怕迹部的训练被耽误,菡瑾婉拒了他送她去医院的好意,而是直接通知了自家的司机,让他来接她过去。 菡瑾在等车的时候,从餐厅里出来一男一女。她本来也没怎么在意,后来,看清了那个女孩子的长相,才提起精神来。 是真田透。 菡瑾站在大型盆栽的后面,因为还隔着一段距离,所以对方似乎没有发现她。 那个男生个子很高,比迹部还高,留着一头长发,为了凸显与众不同,前半个头上的短发还染成了五颜六色,配上那张略有些倨傲的脸,总让人觉得很滑稽。 男生的手很随意地搭在真田透的肩膀上,很亲昵的样子。 脑袋一阵刺疼,总觉得,这副画面很熟悉,就像在哪里看见过一样。 今天来接她的是田中叔叔,看来爷爷对她和迹部是真的很不放心,居然把自己的专属司机都派过来了。 菡瑾叹了口气,正准备上车,却听见田中叔叔在自言自语:“那不是松井家的少爷吗?奇怪了,他们家怎么和真田家扯上关系了?” 松井家? 菡瑾自然知道这松井家是干什么的,正因为知道,所以她完全能明白田中叔叔的诧异。 只是,她现在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让她没有心思再去关注松井家和真田家的关系。 暖季(一) 这不是菡瑾第一次见到松井家的那位少爷,连着上前世的记忆,勉强能够算得上第二次见面。因为这位松井少爷特立独行的性格,两次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这一次,某些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她颇为伤脑筋地想起了某件不大愉快的事情,跟真田透有关的事情。 她在十几年前,也就是前世时,曾经见过这个男的一次,当时也是在市区,真田透和他站在一起,两个人动作亲密地走进了一家餐厅。那时候,正好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幸村被检查出了急性神经根炎,人心惶惶。那时候,她还很单纯,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从来都只会带着伪善的面具,编织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她记得,她跟田中叔叔打听过那个奇怪的男孩子的名字之后,第二天,就随口跟真田透说起了这件事:小透,为什么你会和松井家的少爷来往?你不知道他们家是…… 松井家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家族,跟真田家一样,家世显赫,只不过,两个家族一黑一白,壁垒分明,从来不会有什么过多的交集。除非出于特殊原因,但是这个特殊,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还是真田爷爷掌权的真田家。真田家老爷子那性子,比她爷爷还执拗,认死理。 真田透当时给出的理由很荒谬,好像是什么母亲朋友的儿子,暗示她,两个人只是普通的兄妹关系。当时的柳菡瑾,非常相信自己的这个朋友,几乎把她的每一句话都当成了圣旨。 人最容易被自己亲近的人所蒙蔽,因为没人想承认,自己会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朋友嘴里说出的话,再不切实际的理由,听得人都会很自然地相信。 菡瑾很开心地接受了她的解释,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过。毕竟,这只是真田透自己的事情。 车子走走停停,一路上遇上了不少红灯。菡瑾的心也在这一顿一顿地行进速度中,不自觉地烦躁起来。 越是不去想,有些东西就越会在脑子里浮现出来。深埋了那么久的往事,现在突然想起来,一个一个的细节,串联着,那些被刻意掩藏的真相,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真田透…… 菡瑾张开嘴,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她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女人的人生,可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想起曾经,那个在所有事情败露时,声泪俱下地控诉她的真田透,她不由得摇了摇头。 她信誓旦旦地在她面前,告诉她,自己和幸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有多么多么爱他,原来都是谎言。她的爱情,真是廉价得可以。随意地计算着利益得失,怕自己爱的人,突然有一天撒手人寰,所以连备胎都找好了。前世作为“母亲朋友的儿子”的那位松井君,和这次出现的作为真田透交往对象的松井君,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车子在医院大门前停了下来,菡瑾坐着不动,只是伸手拿过了放在旁边的背包,慢悠悠地对坐在前面的田中叔叔说:“叔叔,要是这几天见到真田爷爷,他不知道他家孙女做得那些事情,别忘了让爷爷提醒他一声。毕竟,真田家跟我们家可是世交,真田爷爷这么清贵一个人,可不能让这种小事坏了他的名声。” 松井家和同为黑道世家的宫本家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一直没有漂白过,并且,看他们家这几年的发展趋势,至少在最近的十年内,他们是完全没有“改行”的念头的。 真田透可真会挑,挑中了这么一个好人家。不过,她们两母女花花肠子那么多,也不排除是想用这种方法向真田爷爷宣战的可能性。如果幸村家那边的婚事没办法定下来,搭上了松井家,将来真田老爷子能挟制她们母女的地方,就会少之又少了。她们不仅不用看他老人家的脸色过活,光是在真田家门上泼得脏水,就能狠狠地扇他一记耳光了。这绝对会成为所有新闻媒体争相报导的奇闻异事,真田家的小姐嫁给了松井家的少爷,真田爷爷估计会被活活气死。跟松井家斗了这么多年,换来的结果却是他的孙女巴巴地贴上了他们家的孙子。 菡瑾想把这件事捅出去,一来是带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态,二来,是怕真田爷爷现在不知情,将来闹出了笑话,一发不可收拾。 田中也没多问,接送菡瑾上下学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自家小姐跟真田家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不管现在菡瑾出于什么目的要去搅和这趟浑水,他都是乐见其成的。 “好的,待会儿见到老爷,我就跟他说。”他朝着菡瑾点点头,“小瑾快进去吧,老爷已经发了半天火了。” 菡瑾“呜”了一声,这才猛然想起她那位气得直跳脚的爷爷,头皮一麻,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爷爷打了她一个上午的电话,她和迹部磨磨蹭蹭,吃过了午饭,才慢悠悠地晃过来,他现在肯定是气得不轻了。 菡瑾站在电梯里,一边看着不断变化上升的楼层数字,一边想着待会儿找什么借口开脱,如果实话实说,肯定又要扯出一堆麻烦事了。 出了电梯门,拐过几个弯,一眼就看见了在走廊里徘徊的爷爷,旁边站着自家哥哥,手里捏着笔记本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老爷子暴怒,突然大吼一声:“这个臭小子,本事见长了!居然敢……” 哥哥先看见她,轻咳了一声,示意爷爷注意场合。 老人家憋了一口气,正想骂出来,却在看见菡瑾时,硬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菡瑾暗暗叫苦,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谈什么事,早知道就先避一避了。现在倒好,冒冒失失冲了出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有些方面,菡瑾还是看得比较开的。爷爷和她也有哥哥不知道的秘密,所以,若是爷爷真和哥哥密谋瞒着她什么,她也不会太介意。 柳爷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孙女的表情,看她除了因为不自在,脸上有些过不去之外,其他都还好。他不着痕迹地朝孙子使了个眼色,其中警告之意十分明显,大有“你敢乱说,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狠意。 “小瑾,”柳爷爷话中多了些讨好的意味,“来得挺早的啊,我还以为你还要一会儿才能到的。” 菡瑾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他,直把老人家看得浑身发麻,才淡淡地说道:“爷爷,不是你打电话让我加快速度的吗?怎么现在又这么说了?” “呃,这……这个……”柳爷爷语塞,吞吞吐吐了几秒钟之后,略带僵硬地说道,“小瑾快过来吧,你幸村爷爷盼你很长时间了。” 旁边的柳莲二翻着笔记本的手顿了一顿,抬头迅速地瞥了老人一眼,又波澜不兴地查看起自己的笔记来。爷爷这转移话题的本事一如既往地差劲,这种程度,让他连抬眼皮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显然菡瑾的想法和他差不多,不过,比起哥哥的含蓄,她来得更为直接,一想到上午被自家爷爷折腾得半死,匆匆赶过来,气还没来得及消,爷爷却自己揪了个错,眼巴巴地送上门来了,她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菡瑾哼了一声,抿了抿嘴角:“爷爷,你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什么?”柳爷爷莫名其妙被发了一张“坏人卡”,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我说的是爷爷你转移话题的方法,”菡瑾直直地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了,才说道,“居然用这种理由,一听就知道你是想敷衍我了。” “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柳爷爷自问脸皮还是很厚的,此时,被孙女这么无情地指出来,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了,有时候,孩子太聪明,也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他装着正经的样子,咳了一声,摆出了长辈应有的姿态,严肃地呵斥道:“跟长辈怎么说话的!我平时太宠你了,让你都学会没大没小了!看看你哥哥,你就不能……” “事实上,”柳莲二合上笔记本,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对于被牵扯进来这件事,他颇有微词,趁机打压一下爷爷,他是很乐意的,“我觉得菡瑾说的没错,爷爷你是要多学学该怎么转移话题了。说话也是一门艺术,显然爷爷你在这方面很不合格。” 所以,你很失败。 这厢柳爷爷被孙子孙女连着“欺负”,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那厢幸村爷爷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正兀自乐着。 也不怪他太无聊,实在是这几日为自家孙子伤透了脑子,那个真田家的丫头也真会拿乔,今天肚子痛,明天头疼,刚开始几天倒还跑得勤,到了这些天,竟连请她一次都难了。他自然是不想白白凑上去任人羞辱的,如果他的孙子连这种小事都看不透,也就枉费了他这么多年的栽培了。不过,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该做的他还是不忘做,譬如说,找一堆人来开导自家孙子什么的。 学校里和孙子玩得好的,全部请了过来,隔三差五让他们过来转转,年轻人,人一多,热闹起来,聊着聊着就忘记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了。本来算盘打得挺好的,可是老麻烦那些孩子也不是办法,治标不治本。手术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他对柳生和忍足那两个老头子,还是很放心的。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开解自家孙子。 忙乎了一阵子,柳家老头子一个人担着开发案的事情,天天在他耳朵边上啰嗦,他一气之下,朝他吼了一嗓子:你没看见我这几天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我孙子都躺医院了,感情那不是你家孩子,你就不急了,是吧? 柳家老爷子被他这话噎得够呛,不过这个老家伙平日里没啥特别的优点,讲义气就是其中之一。闷闷不乐地在他面前消失了两天之后,突然又乐颠颠地跑上门来了,直呼,自己要和他有难同当。说话的口气大有你家孙子就是我家孙子的意思,总之,幸村爷爷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第二天,他就把他那举止怪异的孙子带了过来。其实,一开始,他也没觉得柳家的莲二有什么不对劲,毕竟,他看起来可比他家那老头子老实。没想到,这孩子是不说话则已,一说就一鸣惊人。这一老一少待在医院里,他孙子心病有没有起色他是不知道啦,反正他的心情是好了不少。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柳老头一咬牙,居然把自家宝贝孙女召唤过来了。用他的话说,他家孙子那病,说不定会是相思病,找个女孩子来,说不定他就把心里的想法给说出来了。这个理由很牵强,说实在的,他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找女孩子说话跟他孙子容易吐露心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倒是柳家老头子,最近又不知道跟迹部家爷孙俩杠上了,拿他们幸村家当挡箭牌,他还是比较相信的。 菡瑾先看见藏在转角处一脸笑意的幸村爷爷,她连忙鞠了一个躬,笑着喊了一声:“幸村爷爷好。” 柳爷爷听见这声“幸村爷爷”,整个人都僵住了,身边的孙子瞟了他一眼,浑身轻松地转过身,跟着妹妹一起喊了一声:“幸村爷爷。” 这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柳爷爷看见幸村爷爷时,总是能避则避,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在他看来,被孙子孙女联合攻击的事情,被好友看见,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跟他平日里老是吹嘘的“我家两个孩子特别乖巧听话”是有相当大的一段差距的。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很自然,菡瑾落落大方地跟幸村爷爷打过招呼,说了几句话之后,柳莲二看了看时间,准备走人。 最近全了大赛临近,他能抽出时间来陪着自家爷爷瞎折腾,已经很不容易了。 临走时,他颇不放心地看了自家小妹几眼,菡瑾被他看得有些奇怪了,抬起头,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他。 “你……说话……注意点……”柳莲二硬着头皮开口了,他的头,很痛,“我是说,不要刺激幸村,吵架的话……至少要等他手术成功之后……康复了……” 他这个妹妹,跟幸村很不对盘,虽然她什么都没说过,不过,他还是有感觉,她并不喜欢幸村。今天她是被爷爷硬叫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看她满脸不善,他总觉得,妹妹会把这笔账算到幸村头上去。 菡瑾看着哥哥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一种很无语的感觉,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她点了点头,保证道:“哥哥,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做太过分的事的。” 言下之意是,稍微过分一点,就可以了吧? 柳莲二没听出妹妹话里的意思,他也没想到,一向严肃又一丝不苟的妹妹,会突然间在话里诈他。所以,他很放心地离开了。 幸村爷爷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菡瑾虽然拼命强调她和幸村精市一点都不熟,但是还是拗不过两位长辈,只好接下了这个任务。 菡瑾先轻轻叩了叩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之后,才推开了门。 幸村正坐在床上看书,他听见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柳菡瑾。 菡瑾不去理会他,很随意地走了进来,还不等主人邀请,就放下背在背上的包,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还好吧?”菡瑾注意到了他的惊讶,挑了挑眉,开门见山地问道。 幸村收起自己心里的疑惑,僵硬地点了点头,有礼貌地回答说:“还好,谢谢你来看我。” “你不用感谢我,”菡瑾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病房里的摆设,眼神就是不落在他身上,昂着头的样子,跟她平时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乖巧可人完全不一样了,“幸村爷爷让我来的,其实我根本不想来。” 幸村在她身上,感觉出了浓浓的不悦和厌烦。是的,就是厌烦,虽然他一点也不知道,对方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他苦笑一声:“你说话还真直接。” “我向来如此,你们都没发现而已。”菡瑾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好啦,我今天来的目的是……幸村爷爷说你最近不开心,因为真田小姐?” 幸村笑着摇头:“这话从何说起?” “她不是很长时间没来看你了吗?” “我没注意过,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小透好像是很久没来了。”幸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瞪大了眼睛,有些好笑,又觉得无可奈何,“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把小透和我凑到一起呢?” 似乎所有人,都在把他和小透凑在一起。爷爷是这样,这个和他不怎么认识的莲二的小妹,也这样认为。他对待小透,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从来没有过什么其他的想法。 菡瑾深吸一口气,看来,这一世,终究还是有些东西不同了,正如她一直在怀疑的那样,现在的幸村,并不喜欢真田透。 “既然这样,你就和大家说清楚吧!至少不要让他们再担心了。”菡瑾想了想,“不是我们想把你们凑在一起,是时间、地点太巧合了,而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对她又有很多超过一般人的关心,所以才会引人误会吧。” “原来是这样。”幸村无奈地说道,“我会跟爷爷解释清楚的。最近大家都很奇怪,有话又不敢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了,菡瑾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话题。 气氛很尴尬,菡瑾低下头,慢慢地绞着自己的手指,觉得异常烦躁。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抬头,看了看医院墙上挂着的钟,已经2点半了。 “我进来……有半小时了吧?”菡瑾转过头,问道。 “嗯,差不多了。”幸村愣了愣。 “那……”菡瑾抓起自己的背包,准备离开,“我走了。” “嗯。” 女孩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幸村看着她转身时的动作,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在心里慢慢地扩散开来。 总觉得,女孩的动作里,有一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就像是她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像释怀,也像是摆脱包袱之后的轻松。 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叫住了她。 “柳学妹……” 菡瑾搭上门把手的手一僵,应了一声:“还有什么事吗?” “今天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来看我,还有……小透的事……” “我说过了,你不需要感谢。”菡瑾闭上了眼睛,淡淡地回答道,“我不是自愿来的,至于真田小姐……我只是来看戏的……今天我看见她和松井家的少爷在约会,本来准备用这件事来打击你的,没想到,你根本不在意她。你很幸运……” 这一世,你和我都很幸运。我没有爱上你,你也没有爱上真田透。 “你……”幸村对于这样的答案很惊讶,不过,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随便失态,他压下满腹的疑问,最后,迟疑地问道,“你……很讨厌我?” “嗯,可能吧……”菡瑾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对你们,一直喜欢不起来啊……” 菡瑾合上了门,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坐在医院休息椅上,斗嘴的两位爷爷。 她抬起头,轻声笑了起来。 阳光透过那亮得发光的玻璃,照在她脸上,很刺眼,却异常得舒服。 她弯起了嘴角,走上前去,笑着朝幸村爷爷说:“幸村爷爷,菡瑾无能,还是不知道你家孙子为什么不开心。不过,我套出话来了,他没得什么‘相思病’哦。” 菡瑾一直觉得,真田透那天跟自己撕破脸,是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人被逼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总会爆发的。 而她,难得扮一回恶人,三天不到,却被人揭发出来了。 这个时候,尴尬什么的,她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的。心里最强烈的一个想法,反而是一种莫名地无奈,果然,做坏人这种事,也是要技巧的,像她这种既没天赋后天又没努力过的人,做起坏事来,果然还是很不顺手的。 嘛,以后还是要多多练习,一次两次还好,要是经常被一些喜欢无理取闹的事主马蚤扰,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本来只是想调剂调剂生活,现在倒好,技术不够,被生活调剂了。 最近迹部很忙,纯子好不容易揪住了这个机会,缠着菡瑾一起出去走走,谁想到,刚坐到咖啡店里,就看见她一向不待见的真田透小姐冷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她开门的动作很大,再加上眼神太过凶狠,引得让店里的其他客人都看向她。 纯子咬着吸管,喝着果汁,不由得啧了一声:“果然,讨厌的人永远都是长在碍眼的地方的。日本这么大,东京也不算小,居然还能遇上,这是什么概率啊……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最近连续碰上她两次,时间挨得太紧,真让人有点吃不消了……”菡瑾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垂下头,喝了一口咖啡,眉头有些拧了起来,若有所思,“呜,前几天和景吾去吃饭,在餐厅碰上她一次,后来在餐厅门口,又见到她……” 纯子眨了眨眼睛,凑上来,样子神秘兮兮的,轻声说道:“我跟你说哦,我前几天看了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很有哲理。” “什么?”菡瑾来劲了。 “书上说,我们在大街上跟仇人不期而遇的几率,绝对比跟恋人相遇的几率要大得多。”纯子煞有介事地说着,朝她挤挤眼睛,“他乡遇仇人也是缘分的一种。” 菡瑾被呛着了:“咳咳,纯子,你看的是……” “菡瑾你说什么……”纯子笑嘻嘻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口气一冷,“她过来了。” “啊?” “真田透,在朝我们走过来。” 在阳光灿烂的下午,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约上朋友,喝上一杯饮料,随意的聊聊天,是一种很很享受的生活。即使在这段美好的时光里,出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也无法破坏菡瑾的好心情。 菡瑾被纯子严肃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片刻功夫,便以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抬起头,不急不忙地对上那双冒火的眼睛。 “柳菡瑾,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真田透从包里抽出一沓照片,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就朝着菡瑾劈头盖脸撒了过去。 菡瑾伸手去挡,她今天穿的是白色长袖衬衫,外面罩着校服,照片扔过来的时候,拍在手臂上,没觉得有多疼。 “真田透,你这个疯子,你闹够了没有。” 纯子站起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即将对菡瑾落下的巴掌。 “放开我。”真田透哼了一声,瞥了一眼纯子,嗤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又是你,小岛纯子,你可真是一只护主的忠犬啊。” 纯子参加了柔道社,力气什么的,自然不会输给真田透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姐。她不怒也不急,手上抓握的劲道却大了许多,她咧开嘴,恶劣地笑:“真田小姐的称赞我可受不起,狗总比随地发疯的泼妇好,你这样子,真是有够难看的。” 真田透被纯子揪得生疼,低叫一声,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再加上她不敌纯子的力气,被她一推,整个人就不自觉得后退了好几步。 经过这么大的动静之后,店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集中过来了,毕竟,这种酷似电视剧情节的场景,平日里可不是想碰就能碰上的。 菡瑾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了现下自己狼狈的境况,那边纯子和真田透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这么互相瞪着对方。 真田透已经从刚才的歇斯底里中恢复过来了,人前人后应该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似乎是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身上的煞气一下子消失了,她睁大了眼睛,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装的,披头散发,让人看了就觉着怪可怜的。 纯子则是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一脸不耐,比起前几次交锋时,那种略微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菡瑾弄不清楚这丫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估摸了一下现在的形势,也就没制止她。她和纯子每隔两三天就会来这家店坐坐,周围坐着的都是熟人了,对于真田小姐的表演,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纯子会吃亏。 菡瑾整理完了真田透洒下来了照片,把它们理成一叠。有几张照片拍得很近,正脸很清晰,菡瑾看见的时候,愣了半晌,也只能一笑置之。 想来想去,她和真田小姐,最近能扯上关系的事情,也就这么一件了,何况还让她如此暴跳如雷。 菡瑾拿起咖啡杯,斜睨了真田透一眼,冷淡地招呼了一声:“真田小姐,先坐下吧!我们这样僵着也不好看。” 真田透把视线从纯子身上挪开,回到柳菡瑾身上,看着她,不说话,既不同意也不拒绝。 “相信我,”菡瑾莞尔一笑,“你这么站着,丢的绝对不是我们的脸。” 真田透自然知道菡瑾的话是正确的,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向柳菡瑾低头,也不能听从她的安排。 她努力忽略掉周围恼人的注视,她知道,今天这步棋,走得有些险了。把手伸进口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柳菡瑾可以坐享其成,天天过着公主般的日子,她真田透不能。这么多年了,她始终相信事在人为,她出生不如柳菡瑾,凡事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么,真田小姐您拿着这些照片……有何贵干?”菡瑾见她不做声,也懒得再去招呼她,只盼着早点打发了她早点了事。 “怎么,许你柳菡瑾到处告状,还不许我来找你算账了?”真田透神态平和了不少,虽然话不中听,配上她那软绵绵的声音,泪眼汪汪的样子,倒有了几分委屈求全的味道,“我自问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私生活?” “我对真田小姐的私生活……”菡瑾无奈,“不感兴趣。” “你敢说,我跟松井交往不是你告诉我爷爷的吗?”真田透瞪大了眼睛指责她。 菡瑾望天,吐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说:“我敢说,不是我。” 这绝对不是她,她只告诉了田中叔叔,让他顺带跟爷爷提一下,在路上看见真田家小姐和松井家少爷同进同出的事情。上次千叶表姐失踪,真田爷爷帮着他们家满世界的找人,这份人情欠着一直没还,这次刚好,给真田爷爷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两清了。 她只是在中间起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透露”什么的,她已经有好久没见过真田爷爷了,没这个机会。 小聪明谁都会耍,跟着侑士哥哥这个花花公子久了,她可是学了不少本事的。 “你……”真田透愣住了。 基本上,在她眼里,柳菡瑾是属于那种特别自傲的人。这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决定了她的性格,不屑与人争辩,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不否认,很多次,她都利用了柳菡瑾这种心态,得寸进尺这种事,也要挨打的那一方同意的。谁也别说谁卑鄙,谁也别说谁高贵。 她今天冲过来找柳菡瑾兴师问罪,是做好了功课的。找柳菡瑾这件事,跑到冰帝不合适,且不说迹部不会放过她,光是冰帝那些学生,哪个不是人精,虽然她在真田家的地位不高,但是也实在丢不起这个脸。柳菡瑾和小岛纯子平日里喜欢到这家店坐坐,今天是周三,冰帝下午没课,按照惯例,她们肯定会来,所以她才会在这里守株待兔。 “柳菡瑾,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敢做敢当的人,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真田透咬着嘴唇,不敢置信地说,“做了不承认,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我知道我们关系不好,但是你也不需要跑到我爷爷面前去告状啊!我妈妈她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在家里本来就很难过了,你还落井下石,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在很多时候,菡瑾都不知道如何去评价真田透这个人,就像她此时此刻哭诉的那些话一样。半真半假,如果不是她知道其中的一些细节,还真会被她蒙混过去。 真田透的母亲精神不正常这件事,也算是一桩丑闻了,在其他不知情的人看来,真田透很可怜,本来在家里地位就不高,还碰上了这么一个母亲,事实却恰恰相反。真田爷爷一直在自责,认为是自己冷落了孙女,才会让她小小年纪便遭遇被母亲毒打的惨事,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对孙女更是疼爱有加。她今天说什么在家难做人,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结论。 菡瑾听不惯她的哭腔,这种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让她看着有些不舒服,心里头刚冒出来的一丝怜悯也消失殆尽了。 纯子没见过这阵仗,她虽然和菡瑾在一起时间长,平时两个人也是无话不谈,不过,她鲜少过问菡瑾家里的事情。 去冰帝上学的学生,家里底子都不错,很多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有一个词形容得好,良莠不齐。在冰帝,有迹部忍足那样家世好人又齐整的,自然少不了不学无术的,女生男生,也是一抓一大把的。好在她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坏心,别人让她帮忙,她也不会推辞,加上她性子爽朗,也不会有人刁难她。人可以笨,但是不能不会明哲保身。她和菡瑾在一起待久了,该知道的一样不会少,不该知道的她也不会去问。 真田透跟她们过招的次数很多,像现在这样直接飙泪的,她却没见过。她坐在咖啡店里,面前摆着一杯果汁,旁边站着个女生朝着她哭,总觉得有些太戏剧化了,就像电视小说上的情节一样。 她紧张得不知道应该把手摆在哪里,用眼睛偷瞄菡瑾,发现她正若无其事地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脸上丝毫没有尴尬的表情。 什么叫定力?这就是啊!纯子一咬牙,坐直了身子,也开始有样学样了。不过,她还做不到菡瑾那样面不改色,她的手握不稳饮料杯,一不小心翻掉那就出洋相了。可是,这手也不能就这么放在腿上,什么也不干,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听训。 她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最终没忍住,伸手拿过了那一叠花花绿绿的照片,嘴里咕哝了一声:“这是啥?”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真田透,男的不认识,那个彩虹头让她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毛。随便瞄了几眼,照片虽然算不上伤风败俗、影响市容,但也涉及了不少限制级的场面,比如说,两个人接吻啥的。 纯子看了几眼脸就红了起来,电视上看见的跟真人版到底是有差距的,至少,她现在见到真田透,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咳咳……真田同学……”纯子假意咳了两声,指着桌上的照片说道,“我们菡瑾还没这么无聊……没事跟踪你,拍这些……照片……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会有什么误会?”真田透抽噎着,很不服气,不由得拔高了嗓子,回头再看纯子红着个脸,手上举着几张照片,恨不得全部扔掉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接着说道,“小岛纯子,你不用岔开话题,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这些照片是柳菡瑾跟踪我拍的。” 纯子翻了个白眼,原本还觉得她哭得惨兮兮的,有些可怜她,现在她是彻底无语了:“那你冲过来朝着菡瑾撒什么照片?电视剧看多了吧?” “这些照片是爷爷的人拍的……”真田透顿了顿,和松井家的事情是母亲的意思,她和幸村老不定下来,她心里没底,爷爷也不出声暗示幸村家,再加上现在幸村精市得了病,她只觉得希望渺茫,心思也就活络起来,没想到,爷爷这次会发这么大火,“柳菡瑾,我知道是你告的秘,爷爷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没必要否认,其实,你就算承认,我也不会怪你的……” “照片既然是你爷爷拍的,跟菡瑾就更没有关系了,我说,小姐,”纯子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她完全没心情在听下去了,前言不搭后语的,根本就是不知所云,真田透今天出现的目的,在她看来,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找茬”,纯粹是来找她们的不痛快的,“你说话从来不考虑逻辑性吗?或者我应该这么问,我听了这么久,怎么听不明白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迹部最近的查勤电话拨得颇为勤快,已经到了让闻者笑话的程度。侑士哥哥和纯子没少笑话过他们,迹部那种性格,把讪笑的人直接划归到了羡慕嫉妒的行列,每次碰上周围的人打哈哈,他就抬高了下巴,一副“本大爷的华丽无人能及”的样子,害得菡瑾私下里被其他人嘲笑了不知道多少次。几次下来,菡瑾连接电话都搞得跟做贼似的,神秘得不得了。 今天,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菡瑾和纯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们怕事,实在是真田小姐今天太反常了。她是喜欢挑衅她们,但是从来没有这么没理由地跑出来胡搅过。真田小姐的智商不低,年纪渐长,没道理比小时候还不如。这其中估计有猫腻。 菡瑾一拿起手机,就悄悄给纯子使了个眼色,让她见机行事。 迹部的说话方式一如既往地直接,三段式问候,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才会挂电话。 第一个问题:“你在哪里?” 第二个问题:“和谁在一起?”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2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2部分阅读 第三个问题:“什么时候回学校?” 菡瑾压低声音,随意地敷衍了两声,迹部立刻听出了不对劲,沉吟片刻,道:“本大爷让司机来接你。” 以前,菡瑾一直觉得,默契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当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超越了语言限制的时候,才让人真正体会到造物主的神奇。缘分,有时候,真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东西。 菡瑾笑着答应了,那一瞬间,周围的人好像都消失了一般,就连真田透,她也忘记了她的存在。 时间,会过滤掉一切尘埃。 噩梦,终有一天会醒来。 纯子一看菡瑾遮遮掩掩的样子,就知道是迹部打电话过来了,她接到菡瑾递过来的眼神,立刻咋咋呼呼起来:“坏啦,菡瑾,我们居然忘记了,今天下午网球社有聚餐诶!我们再不去可是要迟到了!” 这话说得有些假,也就诓诓真田透这种外校人了,冰帝网球社最近已经被所有人套上了“魔鬼训练营”的帽子,还聚餐呢,连说句话都跟探监似的,要不迹部学长也不会急得直跳脚,只能打电话了。 纯子说完话,就一脸期待地看着真田透,大有“你很碍事很不识相”的意思。 真田透今天是打定主意舔着脸来的,现在看见小岛纯子这样,她还是有些不舒服,心里头恨得是牙痒痒的。她虽然在家里不受宠,但是好歹是真田家的小姐,在外头,多的是有地位的人,对着她毕恭毕敬,如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岛纯子奚落。 她大概计算了一下时间,有些不确定,游移不定地站在那里,手放在口袋里,直到手机振动起来,手指上传来阵阵麻意,她才放下心来。 柳菡瑾,你既然有胆子来破坏我的好事,那么,你就要付出代价。 她装出很勉强的样子,笑了笑,说:“既然柳同学下午有急事,那我就先告辞了……泄密的事,可能真是我搞错了吧……不好意思了……” 就像是来时那般突然,真田小姐走得时候,也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纯子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抽身离开了。 这一次,她嘴巴里的吸管没咬住,“啪”地一声掉了下来,落尽了她的饮料杯里。 菡瑾看着她傻兮兮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纯子使劲挠头,接着,一把抓住了菡瑾的手:“菡瑾,你掐我一把……我怎么觉得今天晕晕乎乎的?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菡瑾做了个摊手的姿势,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被这么打扰了一通之后,她们逛街的心思也收敛了不少。 刚好,迹部家的司机到了。 菡瑾拉着叽叽喳喳地纯子上了车,纯子心情很烦躁,话题几乎不离真田透。 纯子把真田小姐从上到下数落了一遍,最后,气鼓鼓地下了一个结论:“真田小姐,是把一身的好,都长在她那张脸蛋上了……” 菡瑾支着下巴,看着纯子上蹿下跳,忍不住出手阻止:“好啦好啦,你再叫她也听不到,不要气了。” “我还是那句话,她今天到底出来干什么?”纯子翻了个白眼,“随便扯了一堆自己的照片,就冲上门来找人算账,她是不是脑子烧糊掉了?” 菡瑾垂下眼睑:“她今天找上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和松井交往的事,确实是我透露给真田爷爷的。” “啊?” “算是报复吧!”菡瑾耸肩,“我被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点子折腾烦了,也想趁机回敬她一下。真田小姐,她的心可不止七窍……最近好像又对拆散我和景吾有兴趣了……呜,想脚踩好多只船……好歹景吾现在也是我男朋友,勾引他,怎么可以这么不顾忌我呢……” 纯子抖了抖,迹部学长家的车子,果然是太高级了,连空调都冷得要命,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说,”纯子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柳菡瑾,你吃醋了!” “哎?” “电话给我!”纯子开始调号码,“我要给迹部学长打电话,说不定还能拿到个网球社训练观摩入场券。” 这个夏天,注定是令人期待又难忘的。 有些事情,在悄悄结束,也有些事情,在悄悄开始。 第二天,是立海大和青学的网球比赛。 迹部一大早就来了电话,说要和她一块去看球赛。 当时菡瑾正和爷爷、哥哥在吃早饭,接起电话,刚说了一句“景吾”,另外两个人就竖起了耳朵,直到听见菡瑾拒绝了迹部,他们才放下心来。 吃过早饭,柳莲二收拾好了东西,跟爷爷道别,然后准备出发。 柳爷爷今天心情不错,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临别时,还不忘嘱托孙子几句话,譬如“好好表现”、“爷爷看好你”、“好好照顾妹妹”之类的。 柳莲二很认真地点着头,听着自家爷爷在那里唠叨,到后来,听到“照顾妹妹”这一段时,头“刷”地一下抬了起来:“我比赛跟妹妹有什么关系?” 柳爷爷继续着他的弥勒佛扮相,乐呵呵地说:“这个啊,昨天晚上迹部家那个小子就打电话过来了。我答应你妹妹了,让她去比赛,但是得和你一起去。怎么着,咱也不能便宜了迹部家那个臭小子,是吧?” 答案尚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碰巧他也看不惯迹部景吾那家伙。 柳莲二点了点头,接下了爷爷委托的重任。 等他到停车场的时候,菡瑾已经坐在车子里面了。 旁边放了一个背包,不是她平时背得那种,而是一个大的登山包。 他很不自在,相当不自在。 这个包他很眼熟,昨天晚上,早川奶奶和妹妹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把成堆的吃的往里面装,那画面,让他晚上发了一夜噩梦。他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么一个普通的登山包,居然可以放下如此海量的食物。 他当时以为,是谁要出远门了。这个倒霉的人,他首当其冲地想到了迹部,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看好戏的成分。没想到,戏没看成,他倒是成了那个演戏取悦大家的人了。 偏偏,他还不能说一个“不”字。看着菡瑾期待又兴奋的脸,他愣是说出了一句违心又恶心的话:“谢谢小瑾,我很喜欢。” 这样一闹,他原本紧张不已的心情一下子松解下来。 因为今天,也是幸村动手术的日子。 菡瑾先把莲二送到了立海大,让他跟队友集合,然后直接去网球场。爷爷的话,只能听一半,她可没那个闲情逸致,跟在哥哥后面做尾巴。 她跟哥哥打了个招呼,哥哥现在满心都是接下来的比赛,自然是没什么心思再来管她的。 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了立海大的人群里,她才让司机开车,前往今天立海大和青学的比赛场地。 像今天这种日子,如果不早点去占位,估计待会儿就只剩下看人家后脑勺的份儿了。如果她跟着哥哥,到时候肯定是不用愁的,但是她不好意思靠哥哥的关系去打扰其他立海大成员,因为情况不明,到底不是自己学校的同学。要是出点什么岔子,比如说和真田小姐闹点别扭什么的,哥哥的处境就尴尬了。 车子到了公园,田中叔叔瞅了瞅那个足够把她压趴下的背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菡瑾使了好几次力,包塞得太鼓了,只能提在手上,根本背不起来。提着太费劲,还勒手,就算她背到背上,可能也会吃不消。 她眼巴巴地望着田中叔叔,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难得专门过来看哥哥比赛,还是这么正式的比赛,一时激动,就受了早川奶奶鼓动,准备了一大堆补充体力的点心、水果。 田中叔叔拎着大包,带着她去观众席找座位。时间还算早,座位还空着一大半。 菡瑾找了个不前不后的座位坐了下来,一抬头,就看见田中叔叔跟侦查似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她撇了撇嘴:“叔叔,你干什么呢?” “丫头,记住了,离迹部家那小子远点,”田中一巴掌拍在了她脑袋上,“今天说不定会有什么电视台过来,要是你爷爷知道你和迹部那小子腻在一块,连叔叔都救不了你。” 菡瑾今天扎了个精神的马尾,穿得很休闲,打定主意是来帮哥哥加油,做后勤工作的。从家里到赛场,被这么多人警告提醒,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什么羞耻心都给抛开了,只顾得上没命地点头,好挽救自己被荼毒的耳朵。 田中叔叔很满意地走了。趁人来得不多,菡瑾检查包里的东西。里面都是大便当盒,装得是各种各样的点心,早川奶奶做的。她虽然帮助装了包,但是里面哪个是甜的哪个是咸的,她听早川奶奶说了半天,也没搞清楚。 大概记住了有哪些点心,菡瑾才把头从包里面撤出来。什么都带了,但是没看见饮料。虽然知道哥哥比赛,肯定有自带的,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菡瑾找了一个坐在自己旁边的立海大女生,随意攀谈了几句,状似不经意地透露了一下自己是柳莲二的妹妹,拜托她们帮自己看着包。那几个女生是才上了一的新生,再加上柳茗雅那段彪悍的历史学校里现在鲜少有人提起,一听说菡瑾是柳学长的小妹,立刻一口一个柳学姐,热络得不得了。 菡瑾卖了点自家哥哥的小秘密给她们,就抽身逃走了。 自动售货机的苦头菡瑾是吃过的,那些易拉罐饮料,特别是那个“葡萄味”的,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她这次,直接去了小卖部,点名只要矿泉水。 公园的小卖部兼卖报纸杂志,菡瑾趁着售货员转身去拿水的空当,瞄了一眼报纸。 只是轻轻一瞥,她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菡瑾一把拿起了报纸,上面的标题和照片让她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小卖部里的电视机,此时正在播放新闻。里面记者拿着话筒,嘴巴不停地蠕动着,他的身后,背景很熟悉,就是她和纯子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店。 售货员把手里的水递给她,眼睛却不停地往她脸上斜,手里攥着报纸,跟上面的照片比对着。 菡瑾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摸出了钱,二话不说,拿着东西就走。 她心里正想着事情,一直低着头,没注意看路。 等她注意到四周越来越嘈杂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她被一堆话筒和摄像机包围了。 “柳小姐,请问你设计陷害真田家小姐的事情是真的吗?” “你真的抢了真田小姐的未婚夫吗?” “柳家要和迹部家联姻吗?那你们真田家怎么办?” “那段公布的录音,请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菡瑾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凭那些记者推搡拥挤着。他们中间,有男有女,有拿着话筒的,也有举着摄像机的,每个人都笑着,笑得狰狞而又恐怖,嘴巴开开合合,“啪嗒啪嗒”地吐着字。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她慢慢地眯起了眼睛,正对着太阳,阳光很刺眼。 所有的人都等在等着她说话,可是又不能闭着嘴等着,他们要抢新闻。不过,不管她今天说什么,哪怕是一句话都没说,他们还是能从她身上挖出明天报纸的头条来。或许是她一个皱眉的表情,或许是她一句“无可奉告”,都能让人衍生出无限的遐想。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媒体包围,却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所有人都在期待作为柳家的继承人,平时深居简出,从来不会在任何报刊电视上露脸的柳菡瑾小姐,今日会如何应对。 在这些蝗虫一般的记者眼里,自然是她越失态越好,这样他们才能有东西写。可惜,菡瑾对娱乐民众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她再生气,也不会拿柳家的名声开玩笑。她的涵养不允许她失态,就算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万分紧急,对她十分不利。 人太多了,像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潮,澎湃着想将她吞没。人声鼎沸,那些尖利又刺耳的声音,不断蚕食这会儿她的耐心。亲生经历了才会知道,原来,那些电视中常看见的被记者包围的人,不是因为恼羞成怒,也不是为了显示自己非同一般的地位,在这样窒息的氛围下,圣人也会被逼疯。 不远处的网球场上,她的哥哥,正做着准备活动,迎接一场很重要的比赛。现在这边的动静已经够大的了,哥哥他们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种种情况都说明,在这里解决这些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虽然她做事偏好速战速决,但是现在显然不具备速战的条件。 菡瑾讨厌麻烦,但讨厌并不代表她不会处理麻烦。每一个人,都不能只靠喜好活着,经历了两世的菡瑾自然通晓这个道理。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越是在这种时候,笑容就越要真诚灿烂。菡瑾迎向阳光,慢条斯理地笑了起来,眼睛里那丝不耐和嘲讽被照得无影无踪,她接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话筒,软软地嗓音倾泻而出:“诸位记者朋友,首先在这里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只是现在大家问了这么多问题,我却完全没有头绪,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片刻的静默之后,这些记者又开始聒噪起来。 一个年约三十的资深记者推了推眼镜,迟疑了几秒,似是在评定她话中的真假,只可惜,这位被柳家老太爷保护得密不透风、从不在任何报纸杂志上露面的柳家小姐脸上,除了得体的笑容之外,完全没有丝毫被围堵的愤怒,反而浑身散发出一种淡然又怡人的亲和力,温婉和煦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 他不动神色,似是无意地翻了一下之前采访的手册,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之前有一家娱乐报爆出了一组柳家小姐和真田小姐在一家咖啡馆对峙的照片,中间还夹杂了柳小姐您的朋友要去打真田小姐的几张远照,还有一段很清晰的对话录音,所以,大家纷纷猜测,真田家和柳家是因为跟迹部家的联姻问题闹出了嫌隙。” 说完,便安静地观察起柳家小姐的脸色来。 她垂下眼睛,不知是光线问题还是其他,她的眼睛的颜色突然间变沉了,深深地,就像望不到头地无底洞。 “这样啊,”再抬起头时,她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暖洋洋的,不生气也不解释什么,“事情经过我大概了解了,中间有很多误会,不是三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但是我可以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我们柳家和真田家绝对没有任何嫌隙和摩擦。这件事我们会深入调查,三天之后,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人群中“嗡”地一声炸开了。 “柳小姐,现在就请谈谈你的看法吧!” “柳小姐,刚刚您表态的真田家和柳家的关系,是您一厢情愿地想法呢,还是柳家大家长的表态?” “真田家还未作出回应,柳小姐的表态是想先向他们家示好吗?还是说,间接承认这起事件是你的不对,想通过我们新闻媒体向真田小姐道歉?” 经过媒体的炒作,柳家小姐和真田家小姐的矛盾愈演愈烈,各种猜测纷纷浮出水面,占据了各大娱乐报纸新闻的头条,幸好,不是财经报。 菡瑾大概想了一下,不由得松了口气。现在她的手机还很安静地躺在口袋里,爷爷一大早心情不错,他老人家从来不看娱乐版面的新闻,估计这也是她早上能安全出门的原因。 她对新闻这种虚虚实实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她介意被人莫名其妙地抹黑,这次真田小姐做得很扎实,一次性把柳家迹部家一锅炖了。菡瑾不用看新闻也能知道现在大众的反应,大概就是真田家和迹部家有意联姻,却被她这个蛮不讲理又得寸进尺的柳家小姐横插一杠,硬生生把一桩美满的姻缘弄成了复杂的三角关系。 菡瑾现在已经猜不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真田透布得这个局,越来越扑朔迷离。但凡是设计陷害别人的人,都会有想得到的东西,或许为名,或许为利,但是菡瑾这回却看不清真田小姐的用意了,准确地说,她摸不清她的底线在哪里。 新闻媒体毕竟只是一种形式,这样不入流的言情戏码,因为被冠上了几大家族的名号才在娱乐版占据了版面,连财经版的一个角都够不上。这种事情,刚开始时,可能言论是一边倒,时间一长,真相是什么,就没人会去关注了。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众的注意力总是不能长久的。 大众舆论再能耐,也不可能把迹部逼近礼堂。这不是选a选b的选择题,就算她柳菡瑾从地球上消失,真田透嫁入迹部家的可能性也不会多多少。没有了柳菡瑾,多的是其他比真田透更体面的世家小姐,这么简单的道理,真田透不会不知道。所以,她这次把迹部一块绕进来的原因很让人费解。 菡瑾轻笑一声,转头看向那个问最后一个问题的记者,神情里没有不悦,只是略带深意地看着他:“那么,你是觉得,这种小事,还要让我柳家家长出面才能解决吗?” 在记者眼里,这是一件大事,不管怎么炒,只要把两家当家人给折腾出来,怎么说这也是本年度的大新闻了。 可是,很显然,人家柳家根本没把这种小事放在眼里。 那个冒冒失失的记者被菡瑾不冷不热的态度吓了一跳,静下心来,又觉得自己当着同行的面怵一个小女孩很没面子,于是就想着要扳回一城:“柳小姐,请你不要回避我们的问题,真田家真的要和迹部家联姻吗?迹部少爷和真田小姐,真的是被你破坏的吗?” 菡瑾眉头蹙了起来,有些不满他的唐突。 她不喜欢把自己的私事晒到太阳底下,让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对人客气,不代表她没脾气。 “啊嗯,本大爷怎么不知道,真田透那个不华丽的女人,成本大爷未婚妻了?” 伴随着嚣张的话语,人群就像是渐次分开的水流一样,很突兀地让出一条路来。 菡瑾侧过头,人群外围,迹部带着桦地,正跟她遥遥相望。 阳光洒在他紫灰色的头发上,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光晕。菡瑾看着他,一瞬间,心里的那丝不悦以及烦闷被抚平了,心境平和下来。 “啪!”迹部打了个响指,在强大的气压之下,记者们安静下来。 迹部却只是眉梢一挑,不屑地丢下一句:“真是一群不华丽的人,ne,桦地?” 桦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冷冷地回答道:“whi!” 自从进入二年级之后,桦地就不停地窜个子,本来就比迹部高很多的他,现在在冰帝初中部,已经是全校最高的男生了。 迹部双手插在口袋里,领着桦地,从容得从记者们让出的那条路上走了过来,眼神所到之处,就像是在俯视自己的臣民。 菡瑾歪过头,笑。迹部景吾,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嚣张得让所有人折服的人。 迹部在菡瑾面前站定,很随意地拉起了她的手,动作自然,不带一丝忸怩。他的手,温柔地划过她的耳际,帮她把风吹散的发丝顺了顺,眉头一皱,有些担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菡瑾苦笑着摇头:“具体情况很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搞成这样了。一到这里,就被围起来了。” “跟真田透有关?”迹部很淡定地问了一声,菡瑾却听出了其中有很重的不耐烦情绪。 “应该是的,”菡瑾摇了摇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在猜测柳家、迹部家、真田家三家的关系,那么,今天迹部家少爷对柳家小姐的这番亲密举动无疑是对这些绯闻最好的证明。 吃惊,错愕,惊喜……是现在在场大多数人的感觉。 闪光灯亮个不停,人声鼎沸,热闹沸腾的场面尤胜之前。 “看见这边围了很多人,”迹部却不去管周围那些起哄的记者,“桦地说,被围的人是你,本大爷就过来了。” 菡瑾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桦地的个子再高,绕过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看见被围在中心的人,这种说法还是十分经不起推敲的。 她抿了抿嘴巴,皱了皱鼻子,眼睛直直地盯着迹部。迹部脸上仍然是那副自信到自傲的样子,他心里明白,菡瑾再怎么有意见,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没脸。虽然他这个答案是不靠谱了点,但是他大爷难得不华丽一次,菡瑾就更不会计较了。 迹部猜得不错,菡瑾是不打算搭理他,先前那番面部表情也只是为了回应他那个诡异的答案而已。现在大多数时候,调侃迹部这种活计,干得最得心应手的应该是柳莲二和忍足侑士了。迹部这厮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二五八万地拽样,对上自己人,再加上柳莲二忍足这么高的段数,被整一点都不奇怪。 菡瑾没好气地瞪他,迹部回瞪。现在这种场合,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应该说,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菡瑾这会儿才在心里咬牙切齿。 演戏不恐怖,但是对着迹部,演这种文艺戏码,是着实让人吃不消。 不过,这戏已经开始了,再怎么反胃也得挨下去。 菡瑾吸气。 幸好,那边看出门道来的记者,现在总算回过神来了。现在正兴奋不已地握紧了手里挂着台标的麦克风,旁边的摄影师们使劲的杀着底片。 只不过,现在围攻的对象换成迹部了。 “迹部少爷,请问你和柳小姐正在交往吗?” 迹部摸了摸眼角的泪痣,一副被打断了和女友谈话,心情不爽的表情,事实上,他是真的被打断了,真的在生气,不过,没人在意就是了。他的口气有些不耐烦:“本大爷觉得,这已经够明显的了。” “那……迹部少爷跟真田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真田透”这个名字,这让迹部肝火上升,这个女人最近反复多次地出现,每次都能惹出一堆事情,他现在对她非常火大。“本大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迹部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本大爷跟那个不华丽的女人,没有一点关系。” “那今天报纸杂志上为什么会出现……” 记者越问越兴奋,问的内容也越来越刁钻,冷不丁被身边的前辈扯了一把,他正好对上了迹部家大少的眼睛,整个人一凛,自动自发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这个时候,菡瑾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跟这群人周旋了这么久,是时候反击了。 凡事都要讲求一个步调,她喜欢低调做人,先礼后兵。 “诸位,我想该说的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菡瑾的眼睛,第一次开始正视摄像机镜头,她很自信地站在那里,和方才那个温柔可人的邻家女孩判若两人,“今天你们所说的柳家和真田家不和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情。至于那些照片和所谓录音的来源,甚至是那些杜撰的柳家、真田家和迹部家的小道消息,我也要在这里向大家说明一下,柳家和迹部家将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迹部扫视了一下蓦然被震慑住的人群,嘴角微微勾起,冷冷地接过了菡瑾的话茬:“今天有些报纸杂志上的东西,已经严重损害了本大爷的名誉权,本大爷的律师团,会在半个小时之后找他们联系,讨论赔偿问题。” 迹部说完,拉过菡瑾,头也不回地往人群外走。 菡瑾和迹部的宣言把现场大多数的记者吓蒙住了,不同于常年不露面的柳家小姐,迹部家大少的本事他们是见识过的。年纪不大,做起事来,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年少轻狂,但是人家有狂的资本。迹部夫妇常年住在英了,迹部老太爷处于半退隐状态,在日本,迹部家的事情,几乎都是这位大少爷说了算的。 至于柳小姐,初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原以为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没想到认真起来,气势丝毫不弱,她的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她在这件事上,拥有绝对的自主权。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她无害的样子给骗了。想来也是,以柳家老爷子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培养出一只小绵羊来做自己的继承人。这下,非但没有讨到便宜,反而被她揪住了把柄,如果真要追击责任,那么,在场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请等一下。” 人群中,有一个记者出声,阻止了他们前行的脚步。 菡瑾回过头,发现是一开始那个向她解释这次乌龙事件前因后果的那位,她有感于他方才的善意,于是便握了握迹部的手,示意他等一下。 “这位叔叔,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谈不上,”记者愣了愣,垂下头,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是他下意识地动作,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我记得刚才柳小姐说过三天后揭晓答案的话……意思是,三天后……柳家要召开记者招待会吗?” 菡瑾笑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化解了紧张的气氛,她,又重新恢复到了初时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三天后,要开记者招待会,那是肯定的,只是,这次招待会,不只是我们柳家,还有迹部家,也会一同出席。” 柳莲二的比赛很精彩,但是她已经没办法再去看了。这么多的记者,她不能保证,里面会没有胡搅蛮缠的。 如果在观众席闹出事情,混乱起来,哥哥肯定会分心。 还好,她走的时候,把那个包放在那里了。 那两个学妹应该很乐意告诉哥哥,她只是去公园里的小卖部买矿泉水了。 反正,今天他比完赛,还要去看幸村的,应该没多少闲工夫来监视她。 车子稳稳地发动了,开始慢慢加速着往前行驶。 菡瑾大概把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梳理了一遍,脑子一下子又发胀起来。 她委实恨极了真田透,这次的事情,她当着摄像机镜头放狠话,就是为了跟她撕破脸闹到底。她倒要看看,真田小姐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欠她的,她会全部讨回来。 迹部今天的心情不错,连带的,周围的空气也没那么紧绷了。 菡瑾诧异地瞟了他一眼,觉得事有蹊跷。平时,芝麻粒大小的事,都能气上半天的迹部大爷,今天知道自己被真田透算计了一把,居然还一脸轻松,肯定有内情。 歪头想了想,菡瑾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你……没有不开心?” 车子行驶在路上,两边葱茏的绿意迅速地倒退着,迹部闲适悠然地坐在那里,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听见菡瑾说话,他转过头,回给她一个异样的笑容:“你倒是说说,本大爷为什么要不开心?” “呃……”菡瑾被他噎住了,一时接不上话来,有些结巴,“真田透……她……我们……” “啊,那个啊,本大爷的律师团会处理的,”迹部莞尔一笑,“到时候她逃不掉。” 菡瑾咀嚼着他的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支起了下巴,学着迹部刚才的德性,看起了窗外的风景,装文艺谁不会,骨子里像不像就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了。 她挑了挑眉,哼了一声:“或者,我应该问你,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到家时,门口停了两辆车。车牌号皆是大家熟悉的。 菡瑾不语,头一歪,朝迹部看。 迹部轻咳了两声:“本大爷……” 菡瑾头一撇,大步往前走。 迹部这下急了,连忙承认道:“左边那辆是爷爷的……” “迹部景吾!”菡瑾生气了。 “但是……左边那辆本大爷可没……”迹部顾左右而言他。 “那是真田爷爷的,你别想扯开话题。”菡瑾不耐烦地直接截断了他的话,“这次该死的三角恋新闻,你到底掺和了多少?” “……” “多少?” “没有。” 菡瑾冷笑:“没有你心虚什么?” “本大爷只是比你先知道这件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晚上……他们出稿之前……”迹部脸上现在是真的精彩了,“呃……迹部财团旗下的报社新闻社通知的……” 菡瑾这下可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至少要事先通知我一声吧?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迹部站在旁边不说话。菡瑾看着他那样,又觉得心疼,毕竟,要不是她家那个宝贝爷爷,他也不至于…… “哎,”菡瑾碰了碰迹部的手臂,拉住他,“待会儿爷爷要是问起来,你可别这么老实了。不管他说什么,你可得咬定说不知道。爷爷的脾气我最清楚了,坦白从严,抗拒从宽。” 迹部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自个儿知道了。既然菡瑾专门设了个台阶给他,他当然不会不识相了。 “这种小事,本大爷当然清楚。”迹部应道。 对迹部来说,这次是因祸得福。 最近柳家老头子颇为猖狂,有事没事就在外面放一些话,在那里忽悠媒体,再不就是故意使绊子,让他负责的几个商业开发案搁浅。 虽然这些都是小事,在他大爷英明的决策下,最后都化险为夷了,但是,受了这股闲气,他实在是觉得憋得慌。 于是,在迹部每天苦心谋划着怎么样回敬柳家老头的时候,一份颇为白痴的新闻材料出现在他的眼前。 说这份所谓的材料白痴,不是没有道理的,里面因果关系不分,人物关系错综但是没有任何根据,几张拼凑的照片下面附上了一段堪比八点档的故事,跟看图说话没两样。 若是平时,迹部早就让人把这个什么破材料放进碎纸机里碎个稀巴烂了,但是他现在拿在手上的这玩意儿可不行。原因很简单,这个八点档故事其中两个主角就是他跟他女朋友。 迹部当时火大急了,等他发完火静下心来,仔细再去研究时,才发现了其中的利用价值。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要善于利用各种身边的资源,将利益最大化。 迹部还没有成长成一个十足的商人,但是在迹部家爷爷孜孜不倦地努力栽培之下,也学会了不少j商所要具备的本领。做起这种打击报复的事情来,也是得心应手的。 他大概扫视了一下那些离谱得不能再离谱的材料,心里面吐槽了一把那个编这份故事的不华丽君,然后双眼一闭,招来秘书,直接就把东西退了回去。 这几年迹部家在娱乐产业上砸了不少钱,吞了好几家权威杂志报社,成了里面的大股东,当初为了各种考量,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向外公布。 这些资料,都是被人匿名投放进报社的,经那几家报社的主管回忆,收到的时间都差不多,不过寄出地不一样罢了。 这是一场有准备的阴谋。 日本的新闻媒体不都是迹部家的,他之所以放任这个消息流出去,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没有把握在一晚之内把这些流出去的资料全部收回来。他只能把寄到自家旗下报社电视台的材料撤下来,但是却没办法阻止这件事情曝光。 与其自乱阵脚,还不如将计就计,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阴谋。迹部家手下的几家报社,都是新闻界赫赫有名的,能够引导一定的舆论方向,若是在这种时候把新闻隐瞒不发,倒是会打草惊蛇。他考虑之后,觉得按兵不动,发上几则新闻,将实力掩藏起来方是良策,静待事情发展。 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对方在暗,他们在明,但是拖上三天之后,他们这边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情况就不一样了。暗处明处的位置颠倒过来,主动权反而掌握在他们手自己上了。 所以,算计柳家老头子只是顺便,真的只是顺便。 既然人家都把大好的机会送上门了,他当然不介意趁机敲打敲打柳家。他不想再跟柳家老头子耗了。父亲和母亲多次提起出了深造的事情,或许就是明年,也可能是后年,这些都未可知。柳家老爷子最近几年年纪渐长,身子却越发硬朗,于一双孙子孙女的婚事上,百般挑剔。虽然菡瑾的态度已经明朗,但是他不确定中间再被折腾出什么名堂来。他迹部景吾,从来不做什么没把握的事,也不想悬着一件事跑到了外去。倒不是他不自信,而是他自信惯了,无法容忍这种不在他掌控之内的事。 在这件事上,他唯一没做对的是,没有提前通知菡瑾,跟她商议再做决定。这件事发生得比较出人意外,处理得也很急,待他冷静下来,分析完了各方形式之后,时间已近深夜了,当时计上心头,一犹豫,就没提前告诉她。 菡瑾和他不同,她有太多的顾虑,虽然喜欢他,但是他心里明白,这种喜欢,还绝对达不到为了帮他,算计自家爷爷的地步。迹部暗自好笑,如果菡瑾真的为了他,把主意打到她爷爷身上,估计他现在又是另一种想法了,心里更多的是寒心了。人都是矛盾的,世上还是俗人多,即便是他,亦不能免俗。 菡瑾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她的心是极软的,特别是待他们这些自己人。果不其然,她猜测到事实真相之后,也只是朝着他抱怨了几句,便没有了下文。 迹部拉着菡瑾的手往院子里走,心里暗自佩服自己好算计,昨天连夜计划的那些事,几乎都成了,现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有超出他预期的圈子。 想着想着,他就更加自得起来。眼瞅着四下无人,也就没了顾忌,下巴不由得抬高了,脸上也有了笑意。 菡瑾在旁看见了,差点笑出声来,想到自己方才还在跟他置气,也不好现在又笑,倒显得自己喜怒无常了。她也不想给他自己很好哄的错觉,其实她心里本就不是很生气,但是架子却还是要摆一摆的。不然这次欺瞒了她,指不定以后还会背着她折腾出什么事来的。 菡瑾嘴角弯了起来,又撇过头,装着在看院子里景色的样子,抿了抿嘴,把笑意压了下去。 迹部和她一路走,到了拐角处的晦暗处,菡瑾的脸被屋檐的阴影遮住了一半,再加上刻意地严肃,迹部在旁边瞅着,愣是看出了几分淡淡地不悦。 菡瑾先前已小发过一趟火,依着她的性子,此时却不太可能再生气的。她的脾性跟一般女孩子不同,要么是隐忍不发的,要是发作了,就习惯跟人说清楚弄明白才肯罢休的。今天这般,和往日却有些不同。 迹部心中一凛,脸上笑意敛了起来。菡瑾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回过头时,看见他板着一张脸,倒是唬了一大跳。 她奇怪地看着他,眼神禁不住上下打量:“好好的,这是怎么啦……” 迹部看不出她的心思,方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大惊小怪,于是哼哼了几声,企图掩饰过去:“没什么,想到待会儿要见你爷爷了,有些……” “少来!”菡瑾笑骂了他一声,这下可是忍不住了,嗔怪地笑了起来,嘴里不忘念叨着,“你和爷爷,我可是一个都不同情的,两个人,一个成天慈眉善目,看着以为是好的,却是只笑面虎。另一个……” 迹部笑,他自晓得这“一个”指的是哪个。 “另一个嘛,”菡瑾拿眼角余光瞟他,“自恃甚高,摆出了成年人的样子,只是行事却让人看着想笑话……” “咳咳……”迹部恼羞成怒了,再一看菡瑾,分明连眼睛里都带上了笑意,方觉得格外没面子,恨恨地说道,“柳菡瑾,你别以为本大爷不敢教训你……”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3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3部分阅读 菡瑾掩嘴偷笑:“现在不紧张了?” “本大爷什么时候……”迹部知道她误会,又不想解释,扭过了脸,不接话了。 因为临近初夏,天气还不是很热。闷在屋子里却有些透不过气,索性两位好友也是知根知底的,大家认识许多年,也就不需要太拘礼了,干脆把谈话的地点搬到了院子里。 难得三个人聚在一起,即使眼下情况不是很如意,却也没有影响他们的好心情。在树荫下品茗,凉风习习,相互调侃调侃对方,平时忙惯了,现在轻松下来,倒也不错。 柳家老爷子习惯了深居简出,孙子孙女搬过来跟他一块住之后,他感觉到了身上的担子。本来十几年前家里被那个不孝子闹出那一堆丑事之后,在家族生意上兴致缺缺,现在老了,却又重新接管起家里的生意来,顺便提点孙女。柳家再次起势之后,风头更胜从前。柳家老爷子也不是拘泥的人,这几年看开了不少,被人打趣时,也是颇为郑重地说上一句“这只是为孙女攒嫁妆钱”。柳家的底子本来就厚,现在的资财更是难以估量。 迹部和菡瑾站在廊下轻声说话,时不时传来笑声。三位老人在僻静处,两个孩子不一定看见了他们,他们却能将院子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尽收眼底。 柳老爷子自从看了刚才的新闻直播之后,眼皮就一直在跳,他不加思考得直接断定迹部家那死小子是为了气他,至于自家孙女,他则是自动脑补成“年纪轻不懂事被骗了”。 菡瑾带着迹部绕了几个弯,穿过了花园的小路,过来拜见几位长辈。 两个人行过礼之后,还不等柳爷爷出声刁难,迹部爷爷就抢在了他前头,把话给截了:“景吾,把小瑾带回来了?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迹部“嗯”了一声,淡淡地应道:“只是在公园的时候被记者围住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 真田爷爷在旁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迹部却仍然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迹部爷爷眼睛咕噜噜转了转,笑意在脸上稍纵即逝,马上又恢复到了初时不苟言笑的表情。作为一名长辈,他非常欣赏孙子敢说敢做、唯我独尊的性格,比起他年轻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这种时候,他最好不要表现出什么得意或者赞赏的情绪来,免得刺激两位好友。 柳爷爷坐在那里,板着脸,慢吞吞地端起杯子喝茶。 真田爷爷眼角瞥到了迹部爷爷的笑意,鼻子里不由轻哼出声,他是年纪大了,但是还没退化到眼盲的程度。这次,两位好友算是吃了一个闷亏。粗看起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只不过是被八卦娱记拍到了一些不好的照片,再拉出来随便炒作了一番而已。但是,细细想起来,这毕竟也关系到了另外两个孩子的名声,特别是柳家这边,一个女孩子,莫名其妙被人说成这样,家里人不开心是应该的。 想到这些,真田爷爷之前的火气消散了一些。小透这孩子,心思不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母亲的病情被查出来之后,他为自己这几年刻意地冷落她感到后悔,毕竟,那是自己的孙女,还只是一个孩子。他一直以为,只要假以时日,将她放在他身边慢慢教导,她总会改变。没想到,这些日子地教导,还不如她那个神经错乱的母亲的几句话。十几岁了,了中二年级,是个大孩子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不会不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想做这些事情,她的母亲,根本就奈何不了她。 菡瑾大致地讲了一下那天跟真田透相遇的经过,同时脑子里也在回忆那天说得那些话,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言语上哪里过分了,居然能让媒体直接判定为她是在欺负真田透。 昨天真田小姐出现得本来就很莫名其妙,闹了一通之后,又急急忙忙地走了,从头到尾,她们都不知道她闹事的目的是什么。当时有过疑惑,不过没在意,谁会想到,这位大小姐会这么无聊,直接学起了三流小明星出名的把戏,闹上了娱乐版头条。 柳爷爷听完了孙女的叙述,倒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愤怒。事到如今,闹成这样,该解决的肯定是会解决的,在看完一大早的新闻直播之后,他原本针对真田家的怒气,已经彻底转移了。孙女这次,被真田家那个丫头摆了一道,算是彻底出名了,而且还是恶名。这种不入流的伎俩,他还不放在眼里。他现在生气的是,迹部家的小子出来掺和个什么劲。 早上那段菡瑾被围堵的新闻真是何其精彩,生生就成了迹部景吾公开两人关系的跳板。从早上直播到现在,短短一个小时不到,他就接到了一堆打过来以恭贺为由,实则是探听虚实的电话。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迹部这小子,真是有够毒,不声不响就将了他一军,让他根本就没时间预防。被人算计,还是被一个小辈算计,这种感觉,简直堪比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 菡瑾一见爷爷神色有异,私下猜测他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她连忙扯开了话题:“真田爷爷,我和迹部打算三天之后开记者招待会,说明这件事情……您看真田小姐那边……” 说心里话,菡瑾是没准备放过真田透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冒犯,她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了。这种极限,让她憋了许多年的火气,全部累积到了一起。菡瑾现在心里面是恨透了真田透,新帐老账一起算,怎么也要把她往死里整上一回,不然,就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只是,就算是动手,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可以不顾及真田透,但是不能不考虑真田爷爷的感受,提前打个招呼,总比到时候得罪人要好。毕竟是长辈,她要动得还是他们真田家的大小姐,再怎么不受宠,也不能自作主张甩他们脸。打狗看主人这句话的意思,她还是知道的。 真田爷爷端着杯子的手僵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随即挥了挥手,道:“你们看着办吧。” 柳爷爷和迹部爷爷对视一眼,只不作声。 “小透这个孩子,这次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真田爷爷摩挲着茶杯,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身为真田家的小姐,不顾面子,惹出这种乱七八糟的新闻,还扯上了别人。她以为,媒体把她说得好听了,她就万无一失了?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跟她那个妈一样糊涂。” 菡瑾抿了抿嘴,有些话,当着真田爷爷的面不好说。她可不认为真田透这次是脑袋发热,她干什么事,总有她自己的道理,可能有时候这些道理在他们看起来充其量只是歪理。 她欠了欠身,小心翼翼地说道:“真田爷爷,有您这些话,我们就放心了。如果到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她做事一向谨慎,今天就算真田爷爷不来他们家,她也会提前去请示一下他老人家的意见。事前说明跟事后道歉,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可不想时过境迁之后,突然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得罪了真田家的家长犹不知。 “你这个丫头……”真田爷爷看向菡瑾,眼神颇有深意,“挺聪明的啊!放心,你真田爷爷我答应的事情,不会赖账的。” 菡瑾没有被戳破诡记的尴尬,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致谢:“谢谢真田爷爷。” “咳咳……”柳爷爷轻咳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才慢条斯理地说,“真田丫头的事情解决了,那么,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迹部小子你和菡瑾的事情吧!” 说完,便把手里的杯子掷到了桌上,“嘭”地一声,杯子在桌上打了几个转,才稳下来。 迹部爷爷冷不丁听到这声巨响,手一抖,被热茶烫到了,杯子差点脱手掉到地上。 他气急败坏地看向柳爷爷,吼道:“柳老头,你看不惯本太爷就直说,没看见这里有人在喝茶吗?景吾怎么了?他和小瑾是自由恋爱!你是越老越顽固不化了,年轻人的事情,你瞎掺和什么!为老不尊!” 菡瑾眼皮跳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拽住了迹部的手。 迹部愣了愣,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爷爷,安抚性地攥住了菡瑾的手。虽然这样说有些对不起自家爷爷,但是,此时此刻,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堵上他爷爷的嘴巴。还说自己跟柳家老头是几十年的老朋友,连他的性格都不清楚。柳家老头一看就是那种是软不吃硬的家伙,爷爷还在这里跟他硬碰硬,没看见对方现在脸都绿了吗? 柳爷爷头上青筋暴起,喋喋不休的迹部爷爷,绝对是让他彻底爆炸的导火线。孙女被拐走的事情已成定局,迹部老头子的表现,让他直接想起了一句话: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我就是顽固不化,为老不尊,那又怎么样?” 孙女是他家的,嫁不嫁给迹部家孙子,得他说了算。难不成除了迹部家,小瑾就还嫁不出去了? 迹部爷爷炸毛了,这是挑衅,□|裸地挑衅。见过赖皮的,没见过这么赖皮的。 他指着柳爷爷:“你……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半天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柳爷爷气定神闲,嘴巴却不饶人:“彼此彼此。” 情况很不乐观,这事情还没正式开始谈,双方家长就有要谈崩干架的趋势。 迹部揉了揉泛疼的太阳|岤,提醒自家爷爷:“爷爷,少说两句,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虽然他大爷也很火,但是理智尚存,吵架什么时候都能吵,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可不好。 “爷爷,刚才情况紧急,我和景吾也是迫不得已,不然,还不知道那些记者会写成什么了……”菡瑾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在柳爷爷地瞪视下,垂下头,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爷爷……你不要生气……” 迹部拉住菡瑾,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后,再抬起头时,眼神有些不赞同地看着柳爷爷。 柳爷爷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骂了一声“臭小子”,面上却没有再为难他们。他低下头,又开始悠哉悠哉地喝起茶来。 气氛很僵硬,罪魁祸首柳爷爷不表态,两个小辈谁也不敢插嘴,剩下两个上了年纪的爷爷级别的老人家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迹部爷爷沉不住气了,都说祖孙连心,现在孙子在那里承受低气压,他也不好在那里独自乐呵了,他笑着打哈哈说:“柳老头,你看看你,没事吓小瑾干嘛……真是的,好好的气氛都被你弄坏了……一段时间不见,你脾气渐长,比本太爷还大了,真是太不华丽了!” 真田爷爷笑着附和:“柳,吓到孩子们了。你刚才还在说我脾气太火爆,怎么现在反而自己发起火来了?” 风里带来一丝花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这个花园里的花,是菡瑾和迹部在初春时一起种下的。阴雨绵绵的天气里,两个人搬来了一大车的花苗,偏偏闹着不要谁帮忙,折腾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种得七歪八扭的,却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到如今,又为家中平添了几分绿意。 他抬起头,看见站在迹部身后的孙女,她脸上的惶恐和挣扎,带着些许自责,不避不闪地迎上了他的视线。 他今天的反应,确实是有些过度了呢。演戏时间长了,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心里的真实想法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孙女,一直以来,他都想把自己认为最美好的事物送给她。或许他该庆幸,在他密不透风的保护下,她没有成为柔弱的菟丝花。 哎,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在菡瑾期待的目光下,柳爷爷迟疑着开口了:“小瑾,你知道……吧?”这件事,以迹部家的能力,不可能拦不下来。若只是几家不入流的小报,不可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正因为迹部景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说,刻意纵容几家主流媒体,才会闹出今天的事来。 “爷爷,我知道……”菡瑾咬了咬嘴唇,点头,“我都知道……”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人的一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冒险,这一回,她想再赌一把,把未来交给未知的命运。 柳爷爷叹气,似乎除了这件事,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这天,柳莲二从医院回来,长时间以来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幸村的手术成功了。所以,他的心情很好,即使他们队输掉了这一次的比赛。 事情变得很好玩,他进家门的时候,立刻感觉到了气氛不同以往。 早川奶奶接过他手上那只可笑的背包,里面的食物已经被队友们一扫而光了,背包现在被压扁了,团在一起,跟烂咸菜似的。他揉着泛疼的太阳|岤,动作在早川奶奶欲言又止地话语中,戛然而止。 “老太爷今天答应了……迹部家的求婚……小瑾要订婚了……” 小瑾要订婚了?对象是谁? 当然是迹部景吾了。 他见到菡瑾时,菡瑾正在陪着爷爷喝茶。 祖孙两开心地讨论着什么,似乎外面的低气压都跟他们无关。 柳爷爷对他不顾形象的行为相当不满意,皱了皱眉头之后,干巴巴地问他:“谁告诉你,订婚了,小瑾就会嫁给他了?” 柳莲二错愕,菡瑾苦笑。 在很久很久以后,当迹部历经千辛万苦,成为柳家女婿的时候,他才真正后悔,自己当初自作聪明,给自己多设了多少障碍。 三天后,迹部拉着菡瑾的手,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宣布订婚。 许多年后,当人们再坐在电视机前,回忆起的那一场堪比首相就职般隆重的记者招待会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惊叹:那对风华绝代的男女,终究只会在电视上才会出现。 那些无聊的绯闻在这场记者会之后不攻自破了。 在洋洋洒洒地关于迹部家和柳家的订婚宴之后,报纸上开始出现关于真田家大小姐的新闻。 其实在记者会那天,迹部和菡瑾并没有过多提及真田家,只是,世界上总不乏那些看笑话的知情人士。先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踢爆了真田家夫人的病史,然后用很不经意地口气提到了前些日子那桩沸沸扬扬的三角恋新闻,矛头直指真田透小姐,认为她可能有遗传的精神疾病。接着,其他的报导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真田家这潭水,越抽越深,怎么抽都抽不干。 迹部家和柳家做做样子,稍微拦了一下,约束了一下自己旗下的几家主流媒体,便不再去管了。 真田家的反应也有些有气无力,一直以来,他们的势力都是在政界的,等这件事淡开之后,真田老爷子发了一通火,把几家闹得没底线的报刊告上了法庭,也就不了了之了。 从头到尾,菡瑾和迹部都没有见到真田透。 等事情稍微消停点,真田爷爷带着真田透上门请罪的时候,迹部已经开始比赛集训了。去的那一天,把菡瑾也带上了,美其名曰,做志愿者。 默曲(一) 日美友谊青年选拔网球大赛开始了,迹部作为冰帝的部长,带领冰帝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他的实力有目共睹,理所应当成了这次青大赛的集训中的一员。 临走之前,迹部磨着菡瑾报名加入集训志愿者的行列,大有逼着她答应的态势。 菡瑾对此不置可否。志愿者只是好听的说法,去了大多只能干一些杂活,工作可能不是很辛苦,但是绝对不会再有什么自己的时间。到时候,一切都将以集训成员为重。实在不是什么适合她的职业。 说是磨,其实以迹部的性格,是说不出什么求人的话来的。 许久不曾跟她接触过的侑士哥哥找到了她,正儿八经地跟她约了时间,拉着她谈话。所谈内容,三句不离集训。菡瑾耐着性子,听他说了一堆网球运动专业术语,对着一杯融掉的冰淇淋直打哈欠,不是她不尊重对方,实在是对那些术语一窍不通。 出于礼貌,她还是坚持听到了最后。在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忍足突然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菡瑾,来做志愿者吧!” 菡瑾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冰帝诸位正选的绝招,跟这个志愿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还能用上“因为……所以”的句式。 正欲发问,却见忍足拼命地朝她使眼色,菡瑾弄不清楚他的真实用意,硬着头皮,迟疑着回答:“呃……我对运动……真的没什么研究,去了也只能添乱,所以还是……” 忍足倒是一脸诚恳,虽然怎么看怎么有些心不在焉,他笑着打断她:“这些菡瑾就不用担心了,迹部会帮你搞定的……” “迹部?”菡瑾挑眉,知道志愿者这件事跟迹部脱不了关系,但是没想到,迹部居然有本事把忍足给请动了,而且看忍足的样子,倒有些被抓住了软肋,不得已而为之。菡瑾不动声色,垂下头,嘀咕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要不是他……”忍足意识到自己透露太多,连忙假咳着岔开话题,“总之,菡瑾你好好……呃……尽量,我是说尽量啊……可以的话,你就答应迹部吧!” 作为说客,忍足是相当不成功的。菡瑾本来想问问自家英明神武的侑士哥哥做了什么事才会被迹部抓住把柄,不过,才起了个头,就被对方顾左右而言他地岔掉了。 菡瑾以此得出结论,应该是一件很丢人的事,要不然侑士哥哥的嘴巴也不会这么紧了。反正她不是什么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特别是这种难以启齿的糗事。 “我会考虑的。”菡瑾点了点头,保守得不做点评。 忍足有些烦躁,这种答案,比直接拒绝他还要让他头疼,倘若对方直接说“不同意”,他还能对症下药,卯足了劲地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不怕说不动菡瑾,现在却是有点犯难了。 菡瑾耸了耸肩膀:“侑士哥哥,你不用担心,我说考虑,也只是想回去征求一下爷爷的同意而已。现在真田家和松井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我正想办法抽身,到时候若是真田小姐真的上门来赔罪,我也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那你是答应了?” 菡瑾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就算我不答应,你的秘密,我也会阻止景吾说出去的。这点你可以更放心。” “咳咳……”忍足突然开始同情迹部,有时候,女朋友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下午社团活动时间,菡瑾翘了活动,窝在学生会办公室看书。 习习凉风从窗口扑进来,窗外的大树遮住了落日的余晖,徒留一片阴影,让人在初夏的热意里找到了一抹安静的凉意,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当然,前提是忽视那炙热的视线。 迹部自进来开始,就一直在盯着自己了,起初菡瑾只以为是错觉,被他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久了,浑身不自在。 书上的内容看不进去,许久没有翻页。菡瑾暗自翻了个白眼,闷闷地想,最近又有哪里得罪这位大神了。 “景吾,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菡瑾放下书本,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问道。 “没有……”迹部下意识地回答,对上自家女友戏谑的眼神,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略带尴尬地转头,“本大爷才没有看你。”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迹部走了几步,在菡瑾对面坐下来:“听说……忍足那家伙今天去找你了?” “啊!”菡瑾应了一声。 迹部拧眉:“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菡瑾笑了笑,不经意地说着,“就是随便聊了聊,他跟我提到了你们去集训的事。” “哦?那你怎么想?要不要一起去?”迹部说出了口,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躁了,倒有些求着菡瑾去没她不行的意思,末了,他忍不住又加上一句,“每个学校都有几个志愿者名额,你要是实在想去的话,本大爷可以给你挪一个出来。” 菡瑾看着自家男朋友,颇为无语地哼了一声,据她所知,由于冰帝部长迹部大少爷些微的洁癖,他从来不在学校招收什么志愿者。他的论调一向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聒噪的女生是母猫,男生的话,自家网球部就有很多后备队员,根本就不用发愁。 想到这里,菡瑾摸了摸鼻子,斜瞥了他一眼,眼珠子骨碌一转,笑着说道:“我本来就没什么想法,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这么麻烦,还是不要了。本来哥哥也要去,到时候我也走了,家里就只剩爷爷一个了。” 说话是一门高深的艺术,显然这几年柳菡瑾在柳家那个老狐狸爷爷的教导之下,把这门功课学得炉火纯青,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这点迹部在平时和她的相处中深有体会,不过,通常,他都是站在同情他人的角度,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担任主角就是了。 他脸上略显尴尬,想起柳爷爷那嚣张的样子,又觉得心中底气足了起来。不是他没有敬老的心,只是有些身强力壮精神好得成天只知道拿晚辈开刷得人,实在是不值得同情。反正不管他做什么,都很难扭转他在那位长辈心中的位置了,还不如破罐子破摔。 “你家又不是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管家佣人都在,怕什么?”迹部很不屑地说道,“真是太不华丽了。” “不管这事华不华丽,反正我是不去了。”菡瑾不为所动,“我也不能让人说闲话,怎么能让人专门把名额让出来给我呢,说出去太难听了,对你这个部长的影响也不好。” 迹部被噎住了,瞪圆了眼睛争辩:“他们不敢有意见。” 菡瑾继续笑:“但是我有意见。” 书看不下去了,下午茶时间正式结束。 菡瑾把书签夹到书里,“嘭”一声合上了书。 迹部有些泄气地看着她往门外走,心里不忘诅咒忍足,恨他恨得牙痒痒。在他看来,这肯定是忍足进了什么谗言,才害得他被如此这般冷遇。 菡瑾手握上门把,头也不回地丢过来一句:“明天再哪个地方集合?” “啊?” “不说我就真不去了。” “你不是说……” 菡瑾笑眯眯地回头:“我改主意了,不行吗?” “行,当然行……咳咳,本大爷的意思是……”迹部清了清嗓子,“明天7点在学校集合,早上本大爷过来接你。” “好吧,我知道了。”菡瑾扭开了门,准备往外走。 末了,想起一件事情,又忍不住回过头:“嘛,其实我是真不准备去的。不过,考虑到真田那些破事儿……怎么说呢,我其实很感兴趣,你究竟是怎么抓住侑士哥哥的把柄的。威胁这种方法,还是不要多用,毕竟,太不华丽了。我比较喜欢,你直接跟我说。就是这样了。” 合宿是一件麻烦的事,至少在柳莲二看来是这么回事。 一开始,家里人全部不同意妹妹跟着去吃苦,最后却还是被她说服了。比起迹部景吾这个未来的“家人”,真田小姐这位让人头疼的麻烦人士,显然是更不受待见的。迹部虽然有些不得柳家家长的心,但是综合起来看,好歹也是一位四好青年,再说这次集训,柳莲二也会跟着去,谅他也没办法干出什么坏事来。 柳爷爷虽然意见很大,但是在所有人一致通过的情况下,他也实在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与其让孙女待在家里找不自在,还不如做一次好人,还会让孙女和大家都记着他大方的形象。 所以,柳莲二此次集训,被全家人寄予了厚望。这种在常人看来,特别幼稚又无趣的事,起初他也是嗤之以鼻的。 首先,他不是一个妹控,他只是比一般人要关心妹妹而已,而这种关心,还没到家里长辈那种神经质的程度。 其次,他很看不惯迹部景吾,关于这件事,他觉得是很理所当然的,就迹部那臭脾气,全日本只要是认识他并且跟他有过频繁接触的人,估计没几个会喜欢他,所以,讨厌迹部跟他是自己未来妹婿没关系。 最后,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觉得迹部害他多了很多额外工作,他才会心情烦躁,跟旁人都没有关系。 第二天,迹部一大早就出现在了他的家中。对于这位大爷不请自来的举动,他和爷爷是极不待见的,不过看见菡瑾隐忍的笑意,他们还是没把难听的话说出口。 前些日子刚宣布完订婚的消息,仪式定在了菡瑾三年级毕业的时候,在这件事情上,爷爷的态度很明确——采用“拖”字诀。 看见迹部这张笑得过于张扬的脸,他还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这位大少爷应该还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所以才能把日子过得这么潇洒惬意,要是知道了他家老爷子的算盘是怎么打的,又要开始捣鼓一些事情了。 菡瑾换上了志愿者的制服,粉白相间的一身运动服,把头发绑了起来,扎了个马尾,一下子看起来有活力了不少。 冰帝这次一共有5个人参加集训,除了迹部、忍足和桦地,还有冰帝这学期新成立的人气组合里的两个人宍户亮和凤长太郎了。 菡瑾事先打听过志愿者的名单,虽然嘴上说不介意和陌生人一起,不过,在听见志愿者名单里有杏这个见过几面的人的时候,心还是放宽了不少。 到了集训场地,她和迹部打了个招呼,就朝着杏她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迹部带她过来,总是有些尴尬的,他们未婚夫妻的关系经过媒体的宣传,人尽皆知,如果再老是待在一起,总是不太好的。 杏帮她引荐了一下剩下的几个人,两个女生和四个男生,大家很快聊到了一起。 这几个志愿者里,有5个人是青学的,聊天的话题三句不离“越前龙马”这个名字,提得次数多了,她也忍不住对这个人好奇起来。 等集训队员进场集合时,菡瑾拉着杏的手,兴冲冲地向她打听那个叫越前的奇人,声音太大了,以至于没注意到,老是出现,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认识的不认识的,让一向自诩是成年人的她,都忍不住脸红。 杏一副伤脑筋的样子,伸出手,偷偷朝着青学的方向指了指,小声说道:“菡瑾,我拜托你,低调点好不好。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凑热闹呢?真是丢死人了!那个,个子最矮的,看见没?” “个子最矮的?”菡瑾踮着脚往青学那边瞧,“那边的人个子都不矮诶……” “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杏气鼓鼓地叉腰,“那个戴眼镜的学长身后那个,看见没?” “那个啊……有点眼熟啊……”菡瑾嘀咕了一声,“不过,看起来还不满150……” 菡瑾伸出手,又想去拉杏。 等她的手触到身边人的手,感觉到大小不对劲,转过头,迹部已经站在原来杏的位置上了。 “小瑾,”迹部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越前是哪一个,他的身高到底有没有150,都跟你没关系,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额,骑士我在养伤期间,准备了很多手写稿,不过,我家的电脑配备比较烂,什么扫描之类的,都米有~~ 这是一件很悲剧的事情。 身为一名伤残人士,因为打着石膏,衣服没办法套上去,我每天冷得半死,大小感冒不断。这个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十指饱受冻疮摧残。 这章是我对着手写稿,用一只手,一个字一个字敲的,为我的右手鼓掌吧~~ 哎,还有新文的手写稿,看来得明天敲了,这日子过得真悲剧啊~~呜呜~~ 默曲(二) 菡瑾不知道自己刚才说话是不是很大声,但她知道,迹部的声音肯定不小。 看周围人打量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了。 关东各大学校的网球社精英都到齐了,一群男生站在一起,听到迹部突然说出这么暧昧的话来,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跟见了鬼似的盯住了他们。 菡瑾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一把拍开了迹部放在她头上的手,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她扯了扯迹部的衣服,轻声斥道:“迹部景吾,你怎么这样啊。大家都在看的,丢死人了。” “本大爷做什么了?有什么好丢人的?”迹部哼了一声,对菡瑾的言论颇不赞同,回过头去,投向众人的那一瞥却是极为得意的,“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中无法自拔了?” 这后面一句话自然不是对菡瑾说的。 原本在旁边左一个“越前”右一个“龙马”的两个女生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一副完全不能动弹的样子。 小坂田最先恢复过来,大声嚷嚷起来:“柳学姐,真看不出来,你和冰帝的部长原来是……” 龙崎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紧张地拽了朋香一把:“朋香,你这么说很没礼貌诶……” 这“看不出来”可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现在,小坂田的口气,怎么听都不像在说迹部的好话。 不过,迹部却只当做没听出来的样子,颇为自在地跟小坂田聊起天来。 “没看出来原来是什么?”他眯着眼睛,问道。 “呃……”小坂田愣了愣,被他脸上危险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说:“没看出来,你们居然是情侣。” “你搞错了。” “什么?” “不是情侣。” “啊?”龙崎愣了一下,下一秒,抢在小坂田之前,颤抖着叫出了声,“怎么……可能?” 菡瑾连忙在迹部的的手上掐了一把,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迹部挑眉,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接着,宣布道:“是未婚夫妻。” “哇——”小坂田握着拳头喊了起来,“你们已经订婚了啊!天哪!” 杏抚额:“拜托,你不需要这么亢奋吧?他们订婚的消息,电视上放了这么多遍,估计全世界就你不知道了……” “这有什么?”小坂田哼了一声,指着下面石化的一干人等,说道,“你看他们那样子,很明显,这件事没几个人知情,好吧?” 杏抽搐了一下,小坂田同学,这群人是球痴,不看电视很正常,你一个整天除了上学就无所事事的少女,居然不看电视,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这段相当不和谐的插曲之后,教练开始喊集合了。 在众人戏谑的笑声中,菡瑾凑到迹部耳边,状似暧昧地说了一句话,在这句话之后,迹部僵硬了。 旁边的人弄不清楚状况,忍足凑上来,调侃道:“小景啊,最近可真是春风得意哪!” “忍足侑士,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迹部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她一眼,“还有,不要随便给本大爷取那么不华丽的名字。” 忍足莫名其妙撞到了枪口上,脚还没在这个集训地儿踩热,就被迹部削了一顿,碰了一鼻子灰,实在是晦气。 他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还好好的在那里洋洋得意的人,怎么没一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菡瑾跟在杏身后上了台阶,在教练身后和其他志愿者排成一排。 杏不时回头瞄她两眼,菡瑾好脾气地任她看了半天,等着她说话。 终于,杏忍不住了:“哎,你刚才跟迹部君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菡瑾回了她一个笑脸,“就是跟他说要好好练习。” 杏迟疑了:“跟他说好好练习……”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榊监督姗姗来迟,恰好打断了橘杏的好奇。 华村教练开始简单介绍这次集训的要求和情况,现场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菡瑾留心听着,华村教练的话不多,没一会儿就结束了。 龙崎教练发言的时候,提到了工作人员和志愿者。 这次不是她丢人了,小坂田朋香突然跳了起来,开始大喊:“龙马saa,龙马saa……” 周围人被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吓了一跳,龙崎在边上想阻止又阻止不了,只能弱弱地喊着她的名字。 大家都笑了起来,菡瑾朝下面看去,发现一个矮个子的男生正满脸伤脑筋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撑着额头。 她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脑子里又开始纠结那个“150”的问题。 跟这么多有趣的人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菡瑾和一干志愿者都被分配到了任务,她抽空排了一下日程表,发现自己的个人时间真是少得可怜,工作几乎挤满了所有的空缺。虽然不是什么虐待人的重体力劳动,但是看见这么密密麻麻一大片,还真是让人头疼。 周围那些蹦蹦跳跳的同行们显然是不能了解她的想法的,在知道下午时间可以去球场帮忙捡球、作记录人员之后,这群人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 她摇头叹息,开始考虑这无聊的志愿者日子要如何度过。 参加集训的选手看完了分组名单,跟着自己组的教练去开会了。 菡瑾和杏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把带来的行李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要在这里住上好几天,熟悉环境还是很重要的。 她们刚好四个女生,两个一间房。房间采光不错,楼层也不高,她和杏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睛里看见了满意的神色。 杏没一会儿就把衣服塞进了柜子,整理好了。 菡瑾在出门之前,自认为带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可是跟她一比,发现自己还是太小心翼翼了,多带了很多不必要的累赘。 一天时间,能做的并不多,菡瑾和杏整理完了房间,按照要求去厨房帮忙洗菜、切菜。饭店的工作人员其实并不多,有许多事情还是要志愿者来干的。 菡瑾刚开始干的时候,有点笨手笨脚的,前世时,她也是全职家庭主妇,重生之后回到了爷爷身边,这几年缺乏锻炼,再干这些活,总会有点生疏。好在不习惯归不习惯,那些记忆还在,没一会儿就上手了。 吃饭的时候,志愿者两个两个站在打饭的窗口,帮选手们盛饭盛菜。 膳食是同行的营养专家调配的,没几样能挑的。菡瑾站在后面,系着围裙,把装上饭菜的盘子,从里面递出去。 迹部来得比较晚,一见到菡瑾,抢过桦地手上的餐盘,“蹭”得一下就冲了上去:“桦地,本大爷自己来。” 桦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窗口的方向,迹部早走得没影了,他才回了一句:“whi!” 菡瑾正要接过一个橘色头发男生递过来的餐盘,给他打饭,迹部就这么过来了。 杏在旁边讪笑着伸过了手,冲着那个男生说:“给我吧,我来盛。” 橘色头发的男生善意地笑了笑,挪到了杏那边。 菡瑾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夺过迹部手上的餐盘,转身去盛饭。 迹部倚在打饭的窗口,轻咳了一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咳咳……小瑾……今天早上的事……” 菡瑾不理他,把盘子上的碗装好之后,放在了窗口的石台上,鞠躬,行礼:“请您慢用!”跟之前对待其他人一样。 迹部被她噎了一下,脸上僵了僵,马上又恢复过来:“小瑾……” 菡瑾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觉得没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于是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警告他:“我现在已经不太生气了,你要是再这样,刑期就无限延长。” 迹部笑了起来,正想说什么,却被那边的一声怒吼打断了。 “跟你没关系吧!” 不动峰的神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4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4部分阅读 尾“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情绪异常激动地对着另外一个穿着训练制服的男生喊道。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 菡瑾也朝那边看,神尾身子偏了偏,那个角度,刚好可以让她看见站在他对面的人。 是立海大的切原赤也。 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没过多久,神尾就异常激动得扑了过去,把他压倒在地上:“你再说一次看看。” 切原回击,两个人打了起来。 离他们最近的一桌男生本来已经在吃饭了,反应过来以后,连忙扑过去劝架。 四个人,一边两个,架住了打起来的两人。 一场恶斗被止住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神尾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切原的饭菜撒了一地,已经不能吃了。 他甩开还拖住他的两个人,重新拿了餐盘打饭。 菡瑾转过身,对身边的杏说:“杏,神尾同学好像还没怎么吃饭,你待会儿要不要给他送点吃的去?” 杏没反应,犹自盯着切原的方向发呆。 菡瑾感觉到她的眼神不太对劲,推了她一把:“杏,你怎么了……” 杏这才回过神来:“啊?菡瑾……你有什么事吗……” 菡瑾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杏点了点头:“好,等大家吃完了饭,我就去找他。” 菡瑾扭过了头,不说话了。 迹部端着餐盘,准备走人,眼角瞥了瞥杏,哼了一声,勾起嘴角:“真是太不华丽了。” 晚上,杏打包好了饭菜,走出食堂,就和菡瑾分开了。 菡瑾一个人回到宿舍,洗过了澡,靠在床上看杂志,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后来,千叶表姐打电话过来,手机铃声把她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千叶一个人在那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菡瑾听了半天,才抓住了重点,明天表姐大人要过生日。 等挂掉电话,她看见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不对劲了。 已经这个时候了,杏居然还没回来。 109、默曲(三) 菡瑾从手机里调出了杏的号码,却发现对方处在关机状态。 她蹙了蹙眉头,从床上爬起来,换下睡衣,穿上了便服,准备出去找她。 虽然这里是封闭式的训练基地,来的也都是认识的人,但是这么晚没回房间,她还是有点担心。 菡瑾把手机揣进口袋里,从包里翻出了手电筒,打开门的时候,走廊里涌进来一股热气,熏得她脑袋一阵晕眩。 房间里打了空调,室内外温差有点大。 深吸一口气,反手关上门,朝着楼梯口走去。她住的楼层不高,下楼没必要用到电梯。 夜晚不像白天那般热了,只是吹过来的风里还带着丝丝热气,扑面而来的时候,蒸得人脸上一阵发烫。 菡瑾摸了摸额头和脸,走了一阵之后,从空调房里出来时的难受劲儿稍微缓了一点。 她站在宿舍楼下朝四处张望,偌大的集训地里,随处可见灯光,却不见一个人影。 菡瑾一下子犯了难,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屋子、场地,她还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人。 第一反应是去找神尾,只不过,她完全不认识这个人,除了名字之外,她只知道这个男生是被分配在龙崎组的,至于龙崎组有什么活动,住在哪一号宿舍楼,她一点也不清楚。 菡瑾默默地叹气,龙崎组…… 哥哥在榊组,景吾在华村组…… 不过,好像景吾他们社里,宍户前辈和凤同学是在龙崎组的吧? 呃,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那么,向景吾求助,肯定是没问题的了。 菡瑾掏出手机,找到迹部的电话,拨了过去。 迹部接到菡瑾电话的时候,刚洗完澡,拿着毛巾在擦头发。 熟悉的铃声响起来,他看了看时间,觉得这事儿有点神奇。 铃声是专门为菡瑾设置的,熟悉他这个小女朋友的人都知道,柳菡瑾这丫头,是标准的乖宝宝,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晚上八点就关灯睡觉,从不熬夜。今天都这个点了,居然能想到给他电话,这让他觉得很意外。 迹部按下了接听键,菡瑾细细软软的嗓音传了出来。 “景吾,我是菡瑾……你睡了吗?” 迹部随手甩开手上的毛巾,坐下来,答道:“还没。”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吵醒你了呢。”菡瑾松了一口气,自家男友在集训,每天训练量大得要死,要是被她吵醒,她心里还真有点过不去,“那个……我问你个事啊……我们网球社的宍户学长,是在龙崎老师那一组吧?” “……”迹部闭上眼睛,心里一阵不爽,难得菡瑾肯主动拨一次电话给他,问的居然是这种破事!迹部哼了一声,不问反答,“你问这个干什么?” “杏……没回来……我打她手机打不通,不放心,”菡瑾简单地解释了几句,说到后面,有些吞吞吐吐起来,“晚上切原和神尾打架,我总觉得杏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听说不动峰和立海大比赛的时候,切原把杏的哥哥打到住院了……你也知道的,当时神尾那么激动,把餐盘都打翻掉了……现在杏去给神尾送吃的,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想托你问问龙崎组的宍户学长,杏有没有过去找神尾……或者切原……” 迹部对这个杏的女生不怎么熟悉,唯一一次接触也是在街头网球场,那次彼此都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他因为那件事,被菡瑾误会了,虽然之后两个人的感情更进了一步,但是再见到这个当初的“罪魁祸首”,要说没有一点抵触,肯定是不可能的。之后看菡瑾的神色,反而是跟这个杏越走越近,没什么不对劲的态度,他才慢慢释怀。这次合宿,菡瑾跟她在一个志愿者小组,平时经常待在一块,还住在一起,他又开始留意起她来。 总的来说,这个橘杏还算是个人才,会看人脸色,做事也挺利索,有一定的网球知识,时不时提点菡瑾。要不是今天晚上切原赤也和神尾打起来了,橘杏那个眼神,他差点忘记了橘桔平和立海大那不得不说的一段。 迹部沉默了一会儿,问电话那头的人:“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菡瑾是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的,迹部问时,她已经沿着大路,走出好远一段路了,她回过头,朝后看了看,说,“我在宿舍楼前的大路上。” 迹部想了想,直接对她下了死命令,“你先回去,大晚上的不要乱走。” “哦,我没走多远的,”菡瑾看了看身边的路灯,知道自己再这么走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应下了他的要求,这个人太霸道,他决定的事情,只要是有理的,她怎么反驳都没用,“你有了消息告诉我一声。” 迹部哼了一声,警告她:“快点回去,累了一天了,还到处跑。小心被你哥哥知道了,到你家爷爷那里告你一状,把你逮回去。” “马上就回了!” 菡瑾一边跟迹部说着话,一边往回走,脚踏上大楼的台阶时。 冷不丁被旁边窜出来的黑影撞到了,一个趔趄,握在手里的手机差点飞出去。 “啊——” 原本说的话岔了一口气,嘴巴里下意识地吐出了这个长长的单音。 菡瑾没有摔倒,但是被吓得够呛。 她站稳之后,第一时间去看那个把她撞倒的人。 那个人已经栽倒在了地上,顺着月光和昏暗的路灯,依稀能辨出背影是个女孩子。 菡瑾重新举起了手机,跟电话那头的人报平安:“景吾,我没事……刚刚被人撞到了。” 她朝摔在地上的人瞅了几眼,走过去,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把人扶了起来。 这个人就是她要找的橘杏。 现在,她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菡瑾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下意识地认为,她这副精神涣散的样子,绝对不只是跑得太急的结果。 菡瑾吃力地撑住浑身软趴趴的杏,跟电话那头的迹部含糊地说了一声:“是杏,她回来了……不要再去找了……” 菡瑾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匆匆收线。 杏终于回过神来,好像是突然看清她的脸一样,撤下呆滞的表情之后,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菡瑾……这么晚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菡瑾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眨了几下眼睛之后,笑了起来,慢悠悠地说道:“我睡不着,出来散会步,顺便吹吹风,透透气。” “这样啊……”杏喃喃地说了一句话,短暂地沉默之后,才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我……我也是……出来散步的……” 菡瑾笑得眯起了眼睛:“那可真是巧啊!” “是啊……神尾不在房间里,我把便当盒放下就走了……”杏小声地嘀咕了几句,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抬眼偷看菡瑾,又低下了头,“我心情不太好……就多逛了一会儿……” 菡瑾走到房间门口,她的手机振动起来。 短促有规律的几声之后,走廊上重新归于平静。 杏掏钥匙的手顿了顿。 菡瑾掏出来一看,是迹部发过来的。 只有一句话:早点休息,别管那个不华丽的女人了,龙崎组的人会处理的。 半夜,杏躺在旁边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菡瑾听着她一遍一遍翻身的声音,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来。 菡瑾眯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按掉了手机,踩着拖鞋,伸了个懒腰。 先到隔壁床叫了还在睡觉的杏一声,杏翻了个身,眼皮掀了掀。 菡瑾以为她清醒了,转身进了洗漱间。 等再出来时,杏还盖着薄被子,蜷缩在床角。 菡瑾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很累,有时候,她真的无法理解身边有些同龄人的想法。幸好,迹部和忍足,还有哥哥他们,都不是这样子的。 杏起了床,一个早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菡瑾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冷不丁想起了昨天夜里千叶表姐的那通电话。 在家的时候,她除开喝茶睡觉之外,有时也会帮爷爷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行程太满,没办法把所有的东西都记住,手机备忘录上总是一条一条排满的。 昨晚睡眼惺忪,脑子糊里糊涂的,对方说什么,她都胡乱答应了,现在想起来,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她调到了日程表那里,把最近几天的安排看了一遍,确定以及肯定,上面没有出现诸如“千叶生日”的字样。 菡瑾揉了揉太阳|岤,突然觉得对这个表姐很无语,自己生日都能记错的人,真是世上少有。 她回拨电话,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千叶口齿不清地声音传了过来。 菡瑾抬头看天,太阳当空,她洗了一上午的菜,还帮着搬了几趟网球,约莫也要10点多了,某人居然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喂,表姐,我是菡瑾,关于你生日的事情……” “小瑾?”千叶突然大叫一声,“你、你……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菡瑾蹙了蹙眉头,觉着这话问得奇怪,最近这位表姐的生活过得越来越滑稽,行踪不定,上学放假都在外头,成天不着家。她想了想,回头正好看见杏和樱乃,朝她打了个手势,指了指操场那边,她点了点头。 表姐还在那头“乒乒乓乓”忙个不停,菡瑾道:“昨天我睡糊涂了,现在才想起来……今天,好像不是你生日吧?” “额,这个……”千叶吱吱呜呜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着急了,想转移话题,“反正今天也是我生日……你说什么都不能迟到……不声不响跑去做了志愿者,真是气死我了!” “我什么时候不声不响了?”菡瑾又好气又好笑,“这件事在家里讨论了好多天了,不是跟你商量过的吗?你当时还说,随便我出去几天,只要下星期你生日之前回来就好了……我哪知道你会突然提前过生日啊!” 说到这里,菡瑾总算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今年爷爷想把千叶的生日好好办一下,请柬都发出去了,提前是不大可能的。如果提前,也不会是千叶通知她,这活肯定被早川爷爷领去了。 “这生日是你自己给自己过?”菡瑾直接切中了重点,“还是说,是谁要帮你过?” “小瑾,你怎么知道……”话才蹦出口,千叶就知道自己露馅了,她讪讪地压低了声音,跺着脚,道,“不就是……我、我朋友嘛……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千叶的朋友,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有能力又有心帮她过生日的,也就是……菡瑾莞尔:“是宫本吗?”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宫本浩志就向学校请了长假,她也忙着处理真田小姐的事,把这个人抛到了脑后,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许久没有这个人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千叶这个样子,他们应该是一直联系的吧? “这都能猜到?小瑾,你太厉害了……”电话那头的千叶一见自己被拆穿,索性也不遮掩了,“你到底能不能来啊?浩志可是说了,这次一定要请到你,上次小惠那件事,他说要跟你道歉的……” “那件事啊,其实也没什么,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宫本浩志家的关系太复杂了,这种潜在危险,要一律扼杀在摇篮里,她一点都不想和这家人扯上关系,“志愿者不能随便请假,再说我才刚来……第二天就请假不太好吧?” “啥?”千叶一听就歇菜了,“真不能来啊……好不容易浩志才主动提出帮我过生日的诶……” 菡瑾轻声笑了起来,模糊间想到了迹部,宫本浩志在她眼里可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千叶却一直把他放在心上。千叶这般做什么事都没长性的,这样子,也委实是不容易了。 “爷爷说了,下周你正式生日,可是要帮你大办的,到时候见也是一样的。”菡瑾安慰她,“又不是见不到了,我和他在一个班,总会碰上的。” 千叶不大情愿了:“可是……浩志他说……” “他说什么?”菡瑾问。 “也没什么啦……”千叶含糊其辞,“你来不了,就下次吧……下次,有点事……再说吧……” 菡瑾站在太阳下,盯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出神。 太阳很烈,樱乃和杏来回了一趟,已经满脸是汗了。 两个人看见她站在大太阳下发呆,忍不住唤了她一声,菡瑾回过神来,默默地拎起了身边的一篮子球。 樱乃对她说:“柳学姐,这球要送到华村组去。” 菡瑾点了点头,眼角瞥见杏一直在往操场那边的龙崎组看,樱乃会意,道:“切原君摔了一跤,脸上受伤了,那边气氛有点奇怪……” 摔伤了吗? 菡瑾偷瞧了一眼杏,又想起了千叶,心里忍不住又是一番感慨。 这边的事情差不多已经明了了,千叶那边,不知道又怎么了。 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作者有话要说:额,虽然晚了点,但是还是要说一声,祝大家新年快乐~~ 前一段时间,电脑出了问题,刚修好,又被黑客攻击了,到现在还有点不稳定~~不好意思了~~ 110、默曲(四) 龙崎组的神尾跟打了鸡血似的,立誓不找到凶手绝不罢休。 晚饭后,菡瑾和龙崎去散步。 回来时,正巧碰上了这群人,排着队往案发现场走:“正如越前所说,现场的调查不可或缺……” 十来个人盘踞着楼梯,蹲在地上找东西,或趴或站,把路挤了个水泄不通。 龙崎站在楼梯下,仰望他们,禁不住叫了起来:“龙马saa……各位学长……你们在干什么……” 青学的菊丸学长正拉开了窗户看景色,听到龙崎的问题,也没在意,脱口而出,道:“我们在找凶手留下的证据……” 大石学长本来正埋着头,一下子急了,他抬起头,朝菊丸吼了一声:“喂,英二!” 这下,所有人总算都注意到站在下面的两个女生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虽然没有对外刻意隐瞒,但是这件事,组里的人都选择了沉默,没有主动对外提起。现在这种情况,等于说,就是被抓了个现行。 再掩饰反而显得矫情了。 大石清了清嗓子,在两位学妹的注视下,道出了原委:“切原昨天被人……误伤了……呃,我们想找点线索……没有说出来,是怕影响大家的情绪……” 这番吞吞吐吐、模棱两可的解释,满足了龙崎的胃口。 小姑娘张大了嘴巴,用手捂着,才没惊叫出声来。 菡瑾听罢,也作出了适当的震惊反应,为了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心里大概清楚了这件事的始末,却只能不动声色。揽事儿不是她的强项,在大多数时候,她更愿意表现自己的无知,而不是锐利。事实证明,一个善于倾听的人,比一个自诩聪明看透一切的人,更受人欢迎。 “你们找到什么了吗?”思索片刻,她朝四周看了看,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间,地上亮得能照出人的脸来。 经过了一天,这里被清洁人员打扫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就算原来真有证据,现在也很难找到了吧。 “哎……总之,到这里来的话,一定会发现什么线索吧!我们都是这么想的。”青学的桃城两手一摊,作无奈状,“与其大家猜来猜去,在那里吵,还不如做一些有用的事!” “猜来猜去?”龙崎睁大眼睛,不解地重复道,“为什么要吵呢?” 神尾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龙崎的话一出口,他的脸更黑了。握紧了拳头,站在旁边,蹙着眉头,一脸愤怒:“昨天案发时,榊组和华村组都在开会,所以,犯人一定是在我们龙崎组的人中间!” 这个逻辑…… 菡瑾忍住了去揉太阳|岤的冲动,对群这热血少年的推理能力“刮目相看”,神尾的因果关系理论,果然……别具一格。 敢情来了这么多人,除了选拔赛的预选队员,其他都是移动布景板? 越前站在灭火器前面四处张望,突然,像看见了什么似的,蹲了下来。 菡瑾看着他从灭火器柜子下面捻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其他人找的找,说话的说话,并没有发现越前的不正常。 龙崎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通话,越前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菡瑾瞟了他几眼,两个人的视线刚好对上。 菡瑾朝他点了点头,越前眨了眨眼睛,把手插到口袋里,两个人心照不宣。 一回头,看见龙崎呆呆地看着他们。 时间已经不早,菡瑾提出,先回去休息。 龙崎红着脸看了越前一眼,菡瑾以为她会说什么留下来帮忙的话,她却只是羞羞怯怯地跟大家道了声晚安。 菡瑾对这个龙崎樱乃起了莫名的好感。 在志愿者的几个女生里面,小坂田过分活泼,杏温柔又善解人意,相比起来,龙崎就显得有些单薄了。成天跟在小坂田身后,说得最多的话是“龙马”,做得最多的事是脸红。 一路走回去,龙崎除了偶尔偷瞄她之外,并没有任何突兀的举动。 到门口的时候,她犹豫着跟菡瑾道别,菡瑾被她那扭扭捏捏的动作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要不是涉及隐私的问题,我都能回答。所以,有什么疑问,要抓紧时间提出来啊……” 龙崎木木地点了点头,接着,又使劲甩头,把两根辫子甩得飞了起来。 “我……我没什么……想问的……”她低下了头,手攥着衣角,“那个……真的没什么问题……” 菡瑾摸了摸额头,往后一倾,靠到了墙上。 她心里模糊知道,这个安静的小女生,可能已经多少知道点什么了。 把手搭到龙崎肩上,轻轻来了一句:“凶手的事情,明天应该会清楚了……” 回身去开门,手刚搭上门把手,门就“吱嘎”一声响了。 门慢慢悠悠地开了,菡瑾拿着钥匙,皱着眉头,一时进退不得。 龙崎正要进门,眼角余光瞟到另一个房间的人站在门口半天没动静,不由得问道:“菡瑾学姐,怎么了?” 菡瑾把钥匙收好,转过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换上了灿烂的笑颜:“没事,我忘记刚刚自己已经开过门了,居然又把钥匙掏了出来。” 第二天,越前果然找到了杏摊牌。 菡瑾送急救箱和毛巾到龙崎组,和其他组员一起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出乎意料的是,整件事,反应最大的不是别人,居然是神尾。 他的脸一下子黑了,垂着头,握紧了拳头,很不能理解杏的做法:“到底是为什么啊?杏……就算他跟橘有过什么……推他下楼也太……” 在神尾的质问下,杏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 菡瑾诧异地看着原本还是怒气冲冲的神尾冲了过来,蹲在杏旁边安慰她。 越前拿起球拍,准备离开。 菡瑾原本是靠着门站着的,两个人错身而过。 几步之后,越前突然回头,把一个蓝色的发卡丢进了她抱着的箱子里。 菡瑾回过神,朝他点了点头。 一时间,整个过道里,只能听见杏小声啜泣的声音,冲击着所有人的鼓膜。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切原是为了维护橘杏才没有说出真相的。 杏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开始叙述当天晚上发生的事。 双方都不够冷静,杏说话的方式刺激到了切原,切原无所谓的态度惹恼了杏。 谁也想不到,一次意外,会闹得这么大。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说出来了,杏却明显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仰起头,朝大家郑重地道歉,眼角瞥见倚门而立的菡瑾,脸上一阵燥热。 这几天里,她一直有一种预感,柳菡瑾早就知道这件事了,甚至是迹部,碰到自己时,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能让她产生不好的联想。 “菡瑾……”杏咽了口唾沫星子,想说的很多,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我……其实……” 有点害怕看到朋友的眼神,并不只是尴尬那么简单,她做出的事情,连自己都不能原谅。 菡瑾刚把急救箱交到龙崎组的队员手上,冷不丁被叫到名字,回过头,看见杏紧张的表情。 心中一动,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她弯下腰,朝杏伸出了手,笑道:“地上很凉啊,你要不要先站起来再说?” “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吧?”杏把脸埋进手掌里,不肯起来,“你和迹部学长……都知道了吧……” 龙崎组的人看过来,神尾的反应最大,差不多在愣了一秒之后,就爆发了:“喂,那个迹部的女朋友……你们既然早就知道凶手不是我,为什么不帮我澄清……” 菡瑾收回了手,直起身子,朝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 她扯了扯嘴角,淡然道:“你们想太多了,我只是一个志愿者,迹部在华村组,我们没那个本事知道这么多事情。” 杏正想说话,冥户和凤突然冲了过来,打断了她。 他们大声嚷嚷着,告诉大家,切原和越前在球场上打比赛了。 龙崎组一干人追了出去,菡瑾随在他们身后,出了大楼,头也不回地往相反方向走。 志愿者的工作多,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人忙得没办法想东想西。 菡瑾到中午吃饭时才看见迹部,龙崎教练被送到医院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她朝临时同组的小坂田打了声招呼,解下围裙,直接从里头冲到了食堂大厅。 不顾周围人揶揄的眼神,对正在吃饭的迹部说:“吃完饭有空吗?我找你有点事。” 这一刻,对迹部来说,惊绝对大过喜。向来保守不喜情绪外露又别扭的未婚妻居然会来主动邀约,他缓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手里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他很不华丽地呆住了,看着菡瑾蹙眉严肃的样子,他好半天才醒转过来:“呃,有空……” 忍足看不惯他那孬样儿,一下子笑喷了,“噗嗤”一声,倒是惊醒了身边一众看戏看入神的人。 大家脸上一红,纷纷埋下头,开始狠命地挥舞手里的餐具,恨不得把头埋到饭盆里去。 迹部心里又在忍足的烂帐添上了一大笔,正想警告他,扭头跟菡瑾的视线对上了,那暖暖的颜色,让他肚子里的腹稿顷刻告罄不见。 他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座位上:“你吃饭没?” 菡瑾点头,又摇头,这会儿,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许唐突了,却不后悔:“我早饭吃得晚,现在不饿……你不要紧张,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到了,就想急着跟你说而已。” 话虽如此,迹部还是去帮她盛了饭,弄了几个喜欢吃的菜,看着她,一点一点把东西吃下去。 菡瑾把胃撑得胀了,脸上却一直在笑。 饭后,她拉着迹部去了训练场。 午休时间,这里最清静。 菡瑾踩在松软的草地上,边上是一长排的铁丝网,她走在前面,迹部在后面。 风里带来清润的草香,她使劲吸了口气,转过脸,朝他笑了起来:“景吾,刚刚我被人说了。不动峰的神尾问我,既然早知道谁是凶手,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迹部皱了皱眉,没接话。 菡瑾笑眯了眼睛:“呐,景吾,我完全搞不懂他们的思维方式。这种感觉,很讨厌啊。” 两世为人,她不能再像他们那样,毫无顾忌的说话,不顾后果的做事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考虑,恨不得将一切都想到。 她拼命地想要融入他们的圈子,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适应。 “那些人本来就很不华丽,弄不懂他们的想法,不是很正常的吗?”迹部斜了她一眼,看见她呆呆傻傻的样子,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摸她脑袋的冲动。 他伸出手,一巴掌盖在了她的脑门上:“你那天晚上打电话给本大爷的时候,本大爷就想说了,未婚妻小姐,你该不会是和那群不华丽的人呆久了,被矫枉过正了吧?” 矫枉过正? 菡瑾的头被他压得极低,脖子一阵生疼。 好吧,她家未婚夫,开解人的方式,很另类,但是,异常有效果。 111、番外?从西(一) 天很蓝,就像五年前,她被带进来那天一样。 曾经无数次,她隔着高高的窗户仰望这一片纯净的蓝色,压抑,以及看不到尽头的未来,她害怕的东西太多,多到数不清。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之后的麻木度日,日子从指缝里溜走,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阴森,沉默,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里都带着深深的沉重。 十一月的天,穿着单衣站在风里,已经有些冷了。 她抖了抖,颤着手,去拉外套上本来就拉得很高的拉链,一直抵到下巴,才放手。抬起头时,正好看见哥哥从拉开车门出来,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在阳光下闪耀着灼人的光芒。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成年后的哥哥穿着正装的样子,以前,她还在家的时候,因为各式各样的训练,他喜欢穿运动服。 也许五年,被改变的不只是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许多事情,许多人,都在改变着。 风把她束好的头发吹散了,发丝从后头散到了脸上,刺得她脸上发痒,她伸出手,拂开遮住视线的那几缕头发。 哥哥站在车子前张望了一会儿,突然就顿住了。 虽然他们的距离有些远,但是她还是确定,哥哥是认出她了。 果然,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哥哥跨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她扯动着自己的嘴角,想勾出一个笑容,努力半晌,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反而是眼睛越来越酸,眼泪挤在眼眶里,忍不住要掉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拨弄自己已经长到盖住眼睛的刘海,刺眼的阳光扎得她一阵晕眩。 哥哥在离她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手攥成拳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茗雅……” 她点了点头,看着哥哥局促的样子,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弯下腰,鞠躬:“哥哥,谢谢你来接我。” 菡瑾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随手翻了几页,听见“叩叩”两声,明显是敲击书架造成的。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这位在图书馆随意制造噪音的人,抬起头,看见这一排书架尽头,靠窗户的位置,正倚着一个人。 他的手随意地撑着书架,紫灰色的头发恣意向上翘着,精致的脸上带着魅人的笑意,嘴角微微扬起,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张扬。 菡瑾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回过头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够最上面一层的一本外文书,书很厚,她试了几次,好不容易够到了,但是没办法把它取下来。 仰着脖子的时间微微有些长了,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人。 腰上一紧,背后传来阵阵暖意,她被身后的人牢牢地抱住了:“呐,小瑾是在生气吗?因为本大爷……没有按时回来?” 他是凑着她的耳朵说的,潮湿的热意一下子卷进了她的耳蜗里,她缩了缩脖子,脸上涌上一股烫意。垂下头,手轻轻在她腰上的大掌上拍了一下,嗔怒道:“快放开,这里是图书馆,你……” 身后的人动了动,没有放开,搂着她的手更紧了:“小瑾这是默认了吗?” 高中部的图书馆比初中部大上很多,菡瑾常年混迹在这里,自然知道这地方的受欢迎程度。 “啊——”走道里有女生低叫了一声,手上的书落到了地上,“乒乒乓乓”热闹了好一阵子,吸引了很多关注之后,那个惊叫的女生红着脸喊了起来,“迹部学长……” 菡瑾僵硬了片刻,感觉到原本安静的图书馆嘈杂起来了,似乎有很多人在往他们这边走,即使隔着重重的书架和书,她也能感觉到那些灼人的视线。 这些,都要归功于她身后的某人所赐。 迹部却不为所动,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帮她把要拿的书拿了下来,扫过封面:“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书了?” 这是一本外文的恐怖小说,菡瑾之前,最多翻翻侦探小说,很少主动接触这类吓人的东西,就算是看电影,也会刻意避开这些。 “看着解闷的,”菡瑾抱紧手上的其他书,从口袋里掏出借书证,“灵魂学什么的,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吗?” 迹部挑了挑眉,不打算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用在和未婚妻深究这么没营养的话题上,他从容接过菡瑾手上一大摞的书,牵着她往外走:“想要的都借齐了?” 菡瑾看了看四周蠢蠢欲动的人群,点了点头,估计再待一会儿,就要被围起来了。 进入三年级之后,迹部将大把的时间放到了美国的公司事务上。这学期一开学,他就在开学典礼上宣布了自己要转学的消息,冰帝全校哗然。 菡瑾在高中部二年级,每天都能接到各式各样来自不同年级的学姐学妹的问候,这些人表情不一内容一致地关心他们的恋情,让菡瑾不堪其扰,最后,连八卦小报都来掺了一脚,洋洋洒洒地写了不少迹部少爷的风流韵事,气得迹部在美国来不及回国就召开记者会发飙了。 之后的几个月里,迹部再也没在冰帝现身,当然,是因为永无止境的的公文,仅剩的私人时间只够他陪伴他的家人——爷爷和未婚妻。没错,他没有多余的去冰帝表演。 但是,显然,很多人都不这样想,比如说,冰帝过去和现在一直盲目崇拜着迹部景吾的女孩子们。 菡瑾把借书证递给了图书馆前台服务的管理员老师,迹部把书放到桌子上,等着电脑记录之后出馆。 书很多,等待时的时间,过得总是很漫长。 菡瑾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排成一长排的女生们,有些头疼地对自家未婚夫说:“其实,我不介意你再迟一天回来。” 迟一天就是明天,明天是周末。 迹部转身环顾大得有些离谱的图书馆,眼神在触及蠢蠢欲动的人群时闪了闪,他回答她,说:“本大爷不知道,离开了几个月,冰帝就多了这么多不华丽的人。” 围观的多为初中部女生,在某些方面,她们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学长所谓的“华丽”哲学,还没有太深刻的领悟。 菡瑾耸肩,心情颇为不错,虽然没有喜形于色,但是她还是很高兴迹部从美国飞回来陪她,所以,这个时候,她也有了调侃他的想法:“事实上,她们是因为华丽的迹部学长过早出国,错过了对自身美学培养的最重要时机。” 管理员老师把书码齐,推了出来,迹部很主动地抱了起来,菡瑾笑着抢过了几本,这样,两个人都能空一只手出来。 迹部拉起了她的手,玩味地看着她:“啊嗯,这是柳菡瑾学妹变相地在向她的未婚夫抱怨吗?因为他出国的事情?” 菡瑾脸上的潮红扩散到了脖子,她开始检讨自己,最近是不是太专注于其他东西了,她隐约能记得,似乎从今年年初起,她在跟她家未婚夫的口角中,就没有获得过一次胜利了。 迹部可不管菡瑾心里有多少弯弯绕绕,在成功逗弄了小未婚妻之后,他们很快到了停车场。 菡瑾脖子以上部位依旧呈现出不正常的粉红色,在迹部看来,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相当的舒服,他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菡瑾回过神,眯着眼睛使劲觑他。 迹部打开后车门,把自己手里连同菡瑾手上的书扔了进去,直起身子,打量她的神色似笑非笑,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现在的样子,让本大爷想起柳莲二。” 菡瑾扯了扯嘴角,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道:“哥哥一定很高兴你这么想念他。” “当然,”迹部完全没在意她的小动作,表现得十分得体,他绅士得为未婚妻打开了副驾驶方向的车门,“每次见面,他都是用这副表情来迎接本大爷的。” 现在柳家菡瑾把哥哥生气时的小动作学了七八成,一遇上不如意的事儿,就喜欢绷着脸,从眼睛缝里瞪人。 自从某年圣诞节迹部第一次偷亲菡瑾之后,柳家哥哥就跟他结上了梁子。 等菡瑾弯腰坐进车里,迹部把车门关上,绕到另外一边,跟着上车。 发动车子的时候,他看见菡瑾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他皱了皱眉,提醒她:“小瑾,你应该先寄安全带。” “景吾……”菡瑾叫了他的名字,“今天是24号了啊……” “怎么啦?” “柳茗雅出狱了,”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笑着摇了摇头,“时间过得真快啊。” 柳茗雅坐在车子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里?” 柳莲二握着方向盘,回头瞥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回答说:“送你回家。” 这个回答,有很多意思。柳茗雅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弄不清楚,这个“家”,是她一个人的,还是她和哥哥一起的。她想起了那个始终不肯承认自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5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5部分阅读 己的爷爷,还有姐姐。 “呃……你来接我……爷爷他们……不会说什么吧……”她抠弄着衣角,试探着,以前,她从来不会干这种事,牢狱生涯,让她学会了很多东西,包括看人脸色,如何为人处世。 “你在担心这个?”柳莲二笑了起来,神采飞扬,“不用怕,没人会多说什么。爷爷已经不管事了,菡瑾知道我来接你,她也不管这些。” “这样啊……”柳茗雅斟酌着他的话,从中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柳菡瑾打算对她不管不问的态度,让她最后一点顾虑也随之消除了。 柳莲二把车开到了院子里,柳茗雅推门下车,看到熟悉的院子时,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她朝晚一步下车的柳莲二笑了笑,很勉强地说:“我一直以为,这里已经卖掉了,妈妈……之前给我写过信,她说她买了一间小公寓……” 柳莲二点点头,把车钥匙放进口袋里:“之前是卖掉了,我刚刚买回来的,用我自己赚的钱。我想,你住这里,可能会比较习惯。” 柳茗雅几步跨到了院子中央,打量这幢小小的房子。 她敢打赌,在母亲把房子出售之后,这间屋子后来的主人,大概就没有再维修过它了。白色的墙壁就褪了色,像是被什么冲刷过一般,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 它已经不复记忆中的美好和温馨。她这样对自己说。 随即,她又问自己,那么,家人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回来,还有什么意思吗? “哥哥,我想住妈妈后来买的那幢小公寓……”她没有去问她的哥哥,他是不是愿意跟她住在一起之类的傻问题,即使哥哥愿意留下来,她也不想他跟着她一起吃苦,她有前科,跟她在一起,就意味着哥哥要离开柳家祖宅,可能就是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为什么?”柳莲二对她的反应很吃惊,询问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为什么? 柳茗雅侧过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颇为保守的答案:“这里……我想说,这里太大了,我没办法照顾这么大一所房子……所以……” 柳莲二的神色终于不再轻松了,他蹙起了眉头,忖度着妹妹的话,他能感觉到,她话里的排斥:“这不是问题,我可以找人帮你照看,事实上,我请的人明天就会……” “哥哥,我坚持!”柳茗雅打断了他的话,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坚定,告诉对方,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想去妈妈买的房子里看看,那里更适合我……相信我,哥哥……我不想强调,这看起来很滑稽,但是……我真的长大了……我得……” 为了我的未来打算。 这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她不想告诉一脸兴奋的哥哥,其实她不信任他,因为不敢。这几年的生活经历告诉她,自力更生,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不依靠任何人,如果哪一天自己被人放弃,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这样卑鄙又龌龊的想法,让柳茗雅在哥哥面前自惭形秽起来,她能感觉到哥哥的真心,她也能相信他的人品,绝对不会放弃她。但是那种焦灼的心情,却始终无法从她的心里消失。 脑子里时不时闪过的念头让她很快失去了冷静,变得不安起来。现在的她,就像一个经受了饥饿获救之后,喜欢把食物偷藏进口袋里的可怜虫…… 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同时沉寂了。 柳茗雅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在柳莲二的眼皮子底下,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 柳莲二正想说话,却被一阵骤然响起的手机音乐声打断了。 他拿起手机,向后退了几步,有些无奈地按下了接听键。 柳茗雅一边扫视着院子里的花草,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哥哥讲电话。 他的声音很刻意地压低,但是她还是听见了,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这并不奇怪,哥哥今天的正式打扮,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她松了一口气,好吧,哥哥今天应该没时间来跟她讨论了。 柳莲二回家时,正好是晚餐时间,他再一次看见了迹部景吾,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家吃饭,跟菡瑾很亲密地聊天。 他今天很克制地没有直接上去找碴,因为没有心情,在开会之前,他把柳茗雅送进了酒店,谁也没有妥协,而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理智上,他已经被茗雅完全说服了。 晚上八点,迹部终于离开了。 菡瑾轻啜着一杯热茶,坐在他对面,礼貌又温和地告诉他:“哥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可以聊聊。” 柳莲二确实有话想跟她说,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排斥跟菡瑾“聊聊”,在很多时候,他的妹妹比他更成熟,关于“如何选择人生道路”之类的探讨,他从她那里获得的帮助,远远多过于自己给她的启发。 “我今天去接茗雅,”柳莲二扒了一下头发,略显焦躁地说,“你知道的,我前几天把以前那幢别墅买下来了……我以为,她会更喜欢那里……可是……” “可是事实刚好相反,”菡瑾把杯子放下来,看着他,笑了,“是吗?” “我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柳莲二叹了一口气,实在是难以心平气和。 他不觉得自己亏欠过柳茗雅,但是柳芸子的死,注定了他必须为这个妹妹操心。因为不亏欠,才有了更多的责任。 菡瑾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放轻松,你太紧张了。我想,你需要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件事情,跟她多聊聊,我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 “用现在和我说话的态度,去跟她谈谈。” 菡瑾站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再说什么,看他认真思考的样子,决定给他一个独立的空间。 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却被叫住了。 “菡瑾……” “嗯?” 柳莲二看向门口方向,夜深了,没开灯的廊下很黑,他看不清她在想什么,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悦。 他开口:“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菡瑾勾了勾嘴角,“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的底线,只要不犯规,大家一切好商量。” 底线就是,不要让“柳茗雅”出现在祖宅。 柳莲二知道,今天他犯规了:“抱歉……” “下不为例。”菡瑾转身,“另外,很高兴听见她出狱的消息……还有,如果她真的像她表现得那样有所变化的话,我会很欣慰。” 112、番外·从西(二) 柳茗雅在一家西餐厅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活儿,她谎报了年龄,这个并不难,她说服了哥哥帮忙,把自己的生日提前了。 比起循规蹈矩的普通全日制中学,她觉得自己更适合夜校。虽然辛苦了点,但是她感觉到很充实,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开始几天,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她不能确定,这些来西餐厅消费的有钱人里,有没有他们家以前的朋友。 这样的想法有些自大,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每当她谨慎地为客人引路或者端完盘子之后,她都会忍不住对自己冷嘲热讽一般,让自己发热的脑袋降降温——在她自以为是地把自己想象成钻石之前,是否考虑过,也许,在别人眼里,她也只是夹在钻石堆中的土豆而已。 日子慢慢过着,生活上总有不如意的事情,柳茗雅所经历的五年,困乏又简单的规律的数个三百六十五天,显然还不够她应付这些是是非非。她把一切都想得太轻松,以至于出事时只能手忙脚乱。 有些事情哥哥能帮衬,比如找工作、联系好的学校的事儿,有些事情,却是他挨不到边的。她的自理能力这些年提高了不少,也是仅限于在监狱那样的公共环境中,出来自己当了自己的家了,才发现原来不如意的事还是很多。 西餐厅的薪资不高,她刚去,虽然是经人介绍才去的,可也不敢拿大,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待在厨房帮忙,被经理点到名了,才敢去前头。小费揣在怀里也捂不热,柴米油盐都要钱,东京的消费,也确实是贵。 手上的钱不够周转,哥哥给的卡她不敢用,她咽了几天的白饭,吃泡面吃得快吐了,总算挨到了发工资的日子。 她起了个早,吃了早饭,把晚上上课要用的书本放进素色的帆布包里,才骑上自行车出了门。 茗雅来得早,换完衣服,主动领了去厨房洗菜的活儿。 自从来了这里,她本来就是托关系半路插进来的,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些,多干事少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洗了不少菜,抬起头时,厨房里已是人来人往了。 她放慢了速度,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干些杂事,经理还没来,她又跑了一趟更衣室,想在那里蹭着看一会儿书。没想到到了那里,几个女孩正聚在一起聊天,叽叽喳喳,吵得沸反盈天。 她脚步有些顿,脸上添了几抹笑意,那几个原本聊得欢的,嘴张在那里,突然不说话了。 这些人比她来得早,年纪也比她大上一点,平时拉帮结派的,看她老实好拿捏,没少在暗地里使绊子,要不是哥哥跟这里的老板相熟,刚来那会儿,她不会说话,手脚又笨,早被开除了。 茗雅虽是在牢里吃了几年苦头,到底还是有些气性的,现在被人公然挤兑了,又不是靠她们吃饭的,深觉没必要用热脸去贴这些人的冷屁股,一时间,也慢慢敛了笑容,到自己柜子前面,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众人见她无异常,心里虽然不喜,却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复又开始聊天,聊着聊着,声势又回来了,更甚之前,这话题也变了味。 “要说大方,你们肯定是想不到的,我昨天得的小费,可是这个数的……”一个长脸短发的女孩比了个数字,一脸得意,脸上妆涂得厚了,看起来有点不妥当。 茗雅心下奇怪,这些人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这些,怕她这个“后头的”听多了“前头的”闲话,心变大了,挡她们的财路。 她按下心头的疑虑,静静往后听。 另一个圆脸女孩看不惯她的轻狂样儿,忍不住冷声嗤道:“是哪家的先生小姐啊?昨天被你抢到了……倒是占了个大便宜。”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往柳茗雅那里斜了斜,茗雅眼角瞥见,故作不知。 昨天本来是她轮班,谁知道到点上班了,前面的差事已被人配完,她心下明白中间肯定有猫腻,却不张扬。 长脸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突然想起了柳茗雅这个正主儿还在,掩了气势,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柳家的少爷了,跟我聊了不少话……” 谁不知道柳家这些年风头正劲,前几年和迹部家联姻,投资的几个项目都赚了钱,柳家少爷天天上电视,比明星还有名,这样一个名人,搁哪都是亮眼的。 围在一起几个人,昨天都是轮到休假,没见着人,这会儿听她在这里显摆,心里更是堵得慌,恨不得撕了她的脸皮。 “不过,柳家少爷问了不少……”她话锋一转,抓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润润喉,眼珠子溜溜地转个不停,却一个劲往柜子方向瞟。 众人见她这副模样,知道里头有文章,也耐不住了,纷纷抓着她,问个不停:“他问什么了?说啊!” 茗雅眼见着话题扯到了哥哥身上,说话人神色有异,连忙关了柜门,胡乱扯了一本书,就要出去。 那头声音又大起来,可能是看出了茗雅要走的意图,长脸的女孩儿也绕回来了:“问了不少茗雅的事呢,什么在这里干得习不习惯,工作累不累……哎,茗雅啊,你和柳家少爷是旧识吧?” 这话是问茗雅的。 茗雅堪堪摸到了门把手,直恨自己脚不够快,被逮了个正着。 她进来是柳莲二托了熟人介绍的,她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也不想声张,又不是嫌活得太顺遂了,平白给自己添堵。 她一直小心翼翼,谁料到今天还是出了岔子。 她转过身,迟疑着回答说:“他……是我……哥哥……我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 柳茗雅姓柳,柳莲二也姓柳,这个远房亲戚,应该是柳家那边的一支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咯噔了一下,想起这两个人是同姓,那个原先准备了一缸话排遣敲打柳茗雅的女孩也歇了气,没想到闹来闹去闹出了这个结果。 心里有点发怵,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就算是柳家同宗,闹到这里来做服务生,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了。 “茗雅你可真能瞒啊,有这样有本事的亲戚也不肯说……不过,应该不是什么特别亲地亲戚了吧?要不然茗雅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做服务生呢……” 先前那个讽过人的圆脸女孩又凑过来搭腔了,茗雅眼睛一缩,她记不起来这个人是叫中村还是什么的了,听她说起“亲戚”两个字,心里涩然起来…… 迹部约了菡瑾好几次,菡瑾都没能腾出空来,她最近被家里的事缠得脱不开身,忙得焦头烂额。 到了周末,迹部又给她打电话,没想到话没说得上三句,那头就传来了柳莲二托着新一季报表来商讨“公司大事”了。 迹部气得牙痒痒,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没想到菡瑾主动联系他赔罪了。 他稍微摆了一下谱,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高高兴兴接了菡瑾去吃饭。 到柳家时,菡瑾正坐在正厅里,她面前站了一个穿着套装的女人,看着却不像是公司的主管。 他在廊下站定,眯着眼,不由得怔忪起来,菡瑾安静恬淡的脸,在他眼前愈发清晰起来,比起小时候,多了许多不同。 微风拂过,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菡瑾转过头,朝他笑了笑。 他会意,往屋子里走。 那个立在菡瑾面前的女人低眉顺眼地说着话:“她说……是她家的一个远亲……” 菡瑾沉思了一会儿,嘴里念叨着:“远亲啊……”没一小会儿,脸上又露出释然的笑:“没什么了,你再盯着点,有事直接告诉我……” 迹部在菡瑾旁边坐了下来,女人正好惊讶地抬起头,他看清了她的脸,不由得挑眉。 女人弯腰行了个礼,退出去了。 菡瑾把摊在桌上的资料捋到一起,码齐,放到了边上。 迹部曲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咚咚”两声之后,顺利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菡瑾看向他,他轻咳一声,道:“你说你很忙的。” “是很忙,”菡瑾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手指了指那一大摞的材料,“这些东西我看了整整一个上午,好不容易才把吃饭时间腾出来了。” 迹部气闷,转移话题:“柳莲二呢?”他可没忘记刚才打电话打到一半时,横插进来捣乱的家伙。 “出去了,”菡瑾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最近他可比我忙多了。” 菡瑾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迹部知道她在烦什么事,不去过问,又担心自家未婚妻钻进圈子里出不来,遂换了种方法,旁敲侧击道:“柳茗雅那边很麻烦?” “柳茗雅”这个名字嚼在嘴巴里涩得慌,菡瑾哼了一声,半晌之后,却憋出了一句迹部想也没想过的话。 菡瑾说:“柳茗雅是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可不防,防多了却又要出问题。 第二天,茗雅上班之前,跑了一趟银行,看见工资卡上钱上去了,才舒了一口气,小心得转到了自己的银行卡上。 到餐厅时已是中午时分了,她从侧门进去,准备接班。 更衣室旁边的小会议室开了一条缝,经理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上,平时温婉的声音此刻听着却十分尖利,透着一股怒意。 茗雅看了看时间,确实没到点上班。她前天准点到班莫名其妙被人顶了活儿,这几天特别小心,怕再被人使了绊子,特地赶早出门。 骂人这种事,被骂的不好受,听的人更不好受,她推开门就要进去,却冷不丁听到里头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柳茗雅要想请假,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让她亲自来跟我说,你们这算什么?一到她的班上,就挤着凑着来跟我说,柳茗雅托你们请假,什么意思?” 请假……她可是从未请过假的…… 原来她们是用这办法顶了她的班。 这经理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了,既然这请假方式假得有问题,为什么当时没教训,现在却来说项了呢? 她脑子里有点乱,那头却还在继续训着。 里头的哪个女孩子不服气地回了一句嘴:“反正我看她在厨房干得也挺习惯的,在哪都一样!” “你的意思是,对我的安排很不满意了?”经理的怒意一下子散了,再开口时,口气里倒是带上了三分讽意,似是在笑话谁不自量力,“你们一个两个都把眼睛瞪大了,她姓柳,不是姓阿猫阿狗,别看见了什么好东西就苍蝇似的往上盯,没吃饱就把自己给噎死了……” 柳茗雅的脑子里炸开了锅,也不知在原地怔愣了多久,直到隔壁传来开门声,她才猛地扎进了更衣室。 背靠着门板,心在噗通噗通地狂跳,走廊里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她的心却再也难以平静下来了。 下午两点左右,西餐厅里的人少了下来。 柳茗雅忙得不可开交,送走了靠窗的一桌客人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转过了一个拐角,听见有人在叫她:“服务生,给我拿酒过来。” 她朝后看,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正趴在桌子上,醉醺醺地吼着话。长发有一半盖住了她的脸,手边横七竖八倒了许多酒瓶,看起来好不狼狈。 她心里一惊,又有些厌弃。因为父亲的关系,她十分看不惯这些整日泡在酒罐子里的人。 一股傻劲冲上来,她干脆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走出不到一米,身后的女人又开始甩酒疯,闹得比刚才更凶了:“喂,你听见没?” 茗雅听着这含糊不清又趾高气扬的声音,心里头一阵气闷,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隐忍下来。这青天白日里不干什么事,把好好的西餐厅当成酒吧的她还是第一回见,胡乱撒酒疯也没见经理过来把人“请”出去,一看便是不好惹的。 她抬头看向四周,见那些人神色之间多有躲避,知道今天是自己出门没选好日子,碰上“好运”了,无奈,只得过去陪笑脸:“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给我开一瓶你们店里最烈的……”女人打了个酒嗝,醉眼迷蒙地朝她看过来,半晌,没把酒名报出来。 茗雅侧着耳朵去听,态度恭谨地重复了一遍:“请问客人您要什么酒?” “柳茗雅……”醉酒的女人轻轻呢喃了一遍这个名字,看见对方成功僵硬了一下之后,瞬间出手,揪住了她的袖子,大吼起来,“你是柳茗雅,对!就是柳茗雅!我认得你……我认出你了……别以为过了五年我就不记得你了……” 发酒疯的人力气通常都是很大的,茗雅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勉强撑住了桌子,才没摔倒。她细细地看了女人的脸,眼线口红糊开了,惨不忍睹,她努力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这个叫出她名字的人是谁。 这位把自己整得极为恐怖的女客人却丝毫没有自觉,空出一只手,扫掉了一桌的瓶子,“稀里哗啦”地玻璃破裂声,把经理和保安一道引了过来。 经理的脸色很不好看,却没有怪罪她,连最基本的责问也没有,茗雅把准备好的说辞吞下了肚子。 喝醉酒的女人闹完之后就睡着了,经理找了几个女服务生,大家合力把人搬进了休息室。 茗雅的袖子被她死死地抠住了,只好一块跟了进去。 经理安顿好了人,对她说:“柳茗雅,你好好照顾……真田小姐……” 经理把门关上了。 她出去很久之后,休息室准点的报时声响起,茗雅才回过神来。 已是下午4点了。 她歪着头,打量那个躺在沙发上的女人,从头发到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似乎,隐约,确实能够看出一点点昔日立海大初中部闻名遐迩的美人的影子。 柳茗雅仰起头,去看天花板,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真田透,是她到现在为止,见过除哥哥之外,唯一一个和她过去有关的人。真田家的小姐,看起来还不如她这个坐过牢的孤女。沧海桑田的变故,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有些庆幸起来,准确地说,是幸灾乐祸了。 人是一种有劣根性的动物,见到了比自己更惨的,方知以往所经历种种,皆是过眼云烟。 五点三十二分,真田透翻了个身,头撞到沙发扶手,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了一个穿着西餐厅服务生制服、脑后盘着小髻儿的女人,拿着一本厚厚的历史书,安静地翻着。 她揉了揉泛疼的额角,恍惚中记起,自己刚才好像见到了柳茗雅。再去看眼前这个扮相老成的服务员时,顿觉熟悉异常。 于是,那本历史书碍眼起来:“柳茗雅,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在看书。”茗雅眼皮也没抬一下,对她醒过来,表现得不悲不喜,只是抄起桌上的笔,在书上写写画画,“马上就要考试了。” 真田透现在的感觉,像吞了一只活苍蝇:“考试?你在开玩笑?!” 茗雅不答话。 “我们换个话题,”真田透扒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茗雅翻过一页纸,继续沉默。 她发现,五年不见,真田小姐的礼仪教养愈加差了,甚至出现了退化的情况。 她很肯定,如今的真田小姐不知道,什么问题该问,什么问题不该问。 真田透耐心告罄:“你在这里陪了我半天,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的脸色吗?” 柳茗雅“啪”地一下合上了书:“事实上,我不是在陪你。你攥住了我的袖子,坐在这里,是经理分派给我的任务。” 真田透的脸黑了。 柳茗雅去看壁钟上的时间,摊手:“不过,还是谢谢你给我带来的额外休息时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们可以闲谈半小时。我想,你现在很需要这个。” 空调呼呼地吐着热气,真田透点了一支烟,烟草燃烧的味道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挥之不去,呛得人眼泪都出来了。茗雅忍了一会儿,就咳了起来,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真田透不管不顾地继续吞云吐雾:“你刚刚说到了经理,这么说,你真的是这里的服务生?” 茗雅哼哼,玩弄着手里的笔:“显而易见,我不是制服控,对变装没兴趣。”她认为,是尼古丁影响了她的脑子,让她没办法有礼貌的说话。她适当地提出了建议:“你为什么不歇一会儿呢?出去以后,海阔天空,你可以在任何你喜欢的地方抽。现在,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真田透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拖过水晶烟灰缸,使劲将烟蒂拧灭掉,很恶趣味地说:“你说话的口气让我想起你亲爱的姐姐柳菡瑾,几年不见,你倒是跟她越来越像了。遗传的魅力!” 茗雅低下头,脑子里回忆起前几天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个长发女孩,一晃而过的镜头,淡淡的笑容,跟记忆中那个老是板着脸的小个子女孩,不一样了呢。 真田透将她的沉默解释为无言的愤怒,她有些乐了:“你知道这家西餐厅是谁的产业吗?” 茗雅抿紧了嘴巴,她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真田透下一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测:“柳茗雅,你居然在你姐姐的西餐厅里做服务员,这实在是太好笑了。”说完,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个玩笑真的不好笑。 茗雅对谁是自己的老板不感兴趣,在中午偷听到经理那一番敲打的话之后,她就有了相当高的觉悟。说句不好听的,至少在柳菡瑾名下的产业里工作,只要她不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她想她一辈子都不用担心失业问题。天知道,全日本有多少产业是柳家和迹部家旗下的,她要是假清高一把,过不了多久就能体会到横尸街头的快感。 相反,真田透告诉她老板是柳菡瑾的事,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据她所知,这家西餐厅的归属问题,连柳莲二都不那么清楚——哥哥曾经给她介绍过这里所谓的老板,一个中年谢顶的男人。他没必要骗她。 茗雅把笔别到了书页上,朝着笑得诡异的真田透挑了挑眉:“你的情报网很出色。” 真田透没有感觉到任何情绪,柳茗雅现在像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她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你就没有一点愤怒的情绪吗?你不恨柳菡瑾吗?还有柳家的那个老头子……你明明也是她的孙女!” 茗雅抬头,再低头,从头至脚地打量真田透,这个动作循环了好几遍,那专注的样子,让真田透背脊生凉。 最后,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很认真地问:“扮演坏人,使劲折腾自己,来衬托自己讨厌的人,你就这么喜欢干这种蠢事吗?” 真田透懵了。 茗雅拿起了书,站起身,准备离开:“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目前对柳菡瑾没有任何想法,也不准备给你当枪使,啊,以后也不会了。”她很早之前就对成为这种可笑游戏里的配角,厌恶了。 门阖上的一瞬间,她抱着厚厚的历史书,感觉无比轻松。 113、凉幕(一) 青少年选拔赛出场名单很快被确定下来,被围困了许久的志愿者们解放了。 在训练营地的最后一个晚上,菡瑾托着黑白两色的胳膊,站在镜子前长吁短叹,或许再来十个真田小姐也不会比这个更糟糕了。听从迹部的蛊惑跟他“同甘共苦”根本就是个馊主意,她帮不上什么忙,度假散心的结果是让她要待在家里美白至少一个月。 回家那一天,菡瑾终于可以换上自己的衣服。她拖着行李,和所有队员一起向老师和工作人员致谢,在营地门口等车。 柳家的专用车比各校的校车先一步到达,司机以最快的速度下车,朝菡瑾行礼,将她的东西放进了后备箱。 菡瑾沉默地站着,上一秒明媚的笑容,这会儿看起来却有些寡淡了。待一切都整理就绪,她才朝迹部道:“你先回学校?” 迹部感觉不对劲,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侧过头,“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又怕她出什么事,补充道:“如果有事要本大爷帮忙,你直接打电话。”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柳莲二的冷哼。 迹部额头泛起青筋,忍无可忍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挑衅回去。他摸着眼角的泪痣,斜眼瞟向左后方手托笔记本的某人,故作不屑:“怎么?柳莲二,你又对本大爷有意见了?”面对最近屡次跟自己作对的大舅子,他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在这几次的交锋中宣布告罄。 柳莲二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划过,单薄的纸张被刺破,留下一道长长的印子,笔迹透到后面好几张纸上。他面不改色地撕下几页纸,“哗啦”一把团成了团。 迹部好似那准备开战的斗士,谁想到这柳莲二噼里啪啦做了一堆事,最后竟然没闷出一句话来。 两个人在这里闹红了脸,菡瑾明白柳莲二的意思,也不是存心针对迹部,只是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关切之心,那话让旁人听着,似有些越过他这个哥哥了,毕竟是柳家和迹部家还不是一家…… “哥哥,”菡瑾忙不迭打岔,生恐这两个人真抬起杠来,一发不可收拾,“你真不跟我一块回去?”之前询问过柳莲二,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再确认一遍,是想暗示这两个人他们真掐起来,她不会偏帮。 柳莲二果然面色稍缓:“我先回学校,你先帮我把行礼带回去。” 司机手脚利落地把柳莲二不多的行李抬上了车,动作之快让人咋舌。 菡瑾也不多说什么,向榊监督和华村教练行礼表示了对他们这些天照顾的感激之后,同大家道了别,转身即上了车。 一坐到车上,原先还和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车子驶出了老远,转过一个转盘,红灯亮起,才慢慢停了下来。 菡瑾坐在后车座,将窗子大开着,吹了好一会儿风,才板着脸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她事先并未接到任何关于爷爷今天会派人来接她的讯息,依她对爷爷的了解,能让司机如此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的,肯定是大事。迹部心思灵敏,自小与菡瑾一起长大,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以他的洞察力,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她的异样。如此一来,反倒是没有回过神来的柳莲二有些不着调了。 想起之前爷爷对这个半路回归的孙子缺乏商业敏锐感的评价,菡瑾升起一阵无力感,现在看来,有些事情确实是强求不得的。 司机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他家小姐倒是先发话了,趁着绿灯还未亮起,他偷偷从后视镜里觑了她一眼。只见对方目光沉沉,脸上淡淡,不见笑意,也不见多大的怒意。他琢磨着,难怪其他人都说柳家两位小辈,老爷子最疼的就是小姐,撇开从小就教养在他老人家身边不说,单是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就是最像老爷子的。 他斟酌了一下,掩去了其他缀余的地方,只道了一句:“樱井小姐失踪了。” 樱井千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柳老爷子虽然有些看不上樱井家这位小姐的做派,樱井家如今在美国没落了,毕竟也是大家族,他笃信樱井家的家教是好的,冷眼瞧着这位千叶小姐,虽没有当年菡瑾母亲的气度,看起来却是直爽没有心机的。他将其接到家中,并非是闲来无事做做慈善事业的,也存了其他心思。樱井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美国打下的根基轻易动不得,这一点,刚好弥补了柳家在欧美市场上的不足。 樱井千叶重新回到日本,是樱井家下的一步险棋,与柳家为谋,他们贡献出在美国的人脉,柳老爷子替这位樱井家的继承人找一个足以力挽狂澜的女婿——就如几十年前樱井家还在日本时,柳家少爷求娶菡瑾母亲那样,助他们家渡过难关。 可惜,樱井千叶毕竟不是她姑姑。 菡瑾才下车,就看见早川爷爷已经守着了。 她踏着大步往前走,他跟在身后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与她听。 菡瑾想起了若干天前那通意味不明的电话,突然一阵恶心,压下心中的不喜,道:“樱井千叶不只是人间蒸发了吧?”她不是第一次失踪,狼来了的次数多了,谁有空去伺候她?爷爷不会无故大惊小怪。 早川奶奶立在廊下,目光有些悠远,看见她时,弯了弯嘴角,笑容却没有撑起来。 早川爷爷也跟着沉默下来了,菡瑾转过身,朝着自己大开着房门的房间瞥了一眼。那一眼,让她心里一片凉意。 房间里,书架上的书全被扒了下来,扔的到处都是。她摆在墙角的吊兰,被撞翻在地,薄薄的泥土上,依稀还能看见脚印。 她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靠窗的书桌上所有的锁都被撬掉了,可是,那里还是整间屋子最干净整齐的地方,显然是被收拾过了。上头工工整整地放着一本相册,封面被撕烂的相册。 菡瑾瞳孔一缩,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翻出里子来的深印,垂下了眼睑,打开相册,第一页的照片里,是妈妈抱着才出生的她一起照的。那张照片里,妈妈笑得很开心,是她记忆中从来没有过的样子。 过去许多年,重生之后近十年,加上前世那二十年,她能记住的,只剩下母亲悲戚的面容,看着她时,柔得化不开的眼神。 人之一生,想留住的太多,能留住的又太少,她想留住这份来不及属于她就枯萎的记忆,末了,才知终究是妄想。 这张照片是当年母亲和她在祖宅照的,时隔多年,胶卷已经遗失。 现在,被撕成了碎片的东西,再拼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她合上相册,打量起自己的房间,似是自言自语:“她到底在找什么?” “老太爷说,是在找美国那桩开发案的企划书……”早川爷爷有些犹豫,“小姐的书房也被翻过了。” 菡瑾笑了笑,拉开抽屉。 也是个有能耐的,连她特地设计的暗格都被撬了。 里头为数不多的文件被翻得乱七八糟,她慢慢地查看了一遍。 很好,少了不只美国那一个。 她一言不发地把抽屉推了回去:“樱井千叶她……失踪那几天是不是和宫本浩志联系了?” “是你刚走那几天,宫本家那位小姐来过,接着樱井小姐就到处嚷嚷,说什么宫本少爷要帮她过生日,那些话听着很不着调,”早川奶奶在柳家待了一辈子,从不喜欢道人是非,很不能理解樱井家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小姐来,“刚好美国那边樱井先生打了电话过来,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那头也发了火……亲自拜托了老太爷,要我们把人看紧了,哪怕是关起来,也万万不能让女儿再跟宫本家的人接触了……之后……反正没见过宫本家人的面的……” 点到为止即可。现代通讯技术发达,没见过面,不代表没有联系过。 菡瑾觉得很滑稽,这个樱井千叶啊…… 她回过头,朝早川爷爷耸了耸肩,笑道:“那么,现在,我想我需要去找爷爷好好探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笑容很是意味深长。 第二天一开盘,柳氏的股票就跌得人心惊肉跳。结合最近新闻上频频爆出的黑幕,一时间,流言四起。 菡瑾不得不再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公司家里两头跑,忙得脚不点地。 大概是在回来的第五天吧,柳家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那时正是晚饭时间。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瓢泼似的浇下来,夹杂着闪电,漫无边际的雨帘子,挡住了视线。 菡瑾从公司回来,看见了屋檐下瑟缩的人影。 小岛纯子憋红了脸,眼睛红红的,身上还穿着湿透了的校服,头发不停地滴水。 114、凉幕(二) 菡瑾打着伞从车上下来,雨点敲击在薄薄的伞面上,震得她握着伞柄的手一阵阵麻意,耳朵里只剩下轰隆隆地雨声,几要盖过那几下闷雷。 她慢慢走近小岛纯子,她蜷缩在檐下,双手抱膝,一动不动。 菡瑾把伞移到她头顶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透过夏日里丝薄的衣料,触到了她比雨水更冰冷的体温。 小岛纯子仰起头,嘴巴动了动,菡瑾看她的口型,应该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她伸手架住了她的胳膊,想把人先从水塘里拉起来。 小岛纯子在那里蹲了一个下午,下肢早就跟灌了铅似的,不听使唤了。 她见到菡瑾,下意识地也想从地上爬起来,脚踩在地面上,双腿一软,膝盖直直地跪了下去。 菡瑾因为吃不准她到底在这里窝了多久,使出了大半力气想把人扶起来。小岛纯子的身形比她还要高一点,长年参加户外运动,长得也比她壮实。她这一跪,倒是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菡瑾身上。 菡瑾吃不住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6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6部分阅读 ,踉跄了几下,连忙把手里的伞扔掉了再空出一只手去拉她。 两个人一起坐到了地上。 田中推开驾驶座的车门,拿起一把伞冲了过来。 雨点砸在脸上疼得人直哆嗦,水流进了眼睛里,刺激到了泪腺,眼泪混着雨水一股脑儿往下流。 小岛纯子张开了嘴,一把抱住了菡瑾,嚎啕大哭起来,哭声被外界的雷雨交加的混合音隔得支离破碎,却听得人更加心惊。 “菡瑾……爸爸妈妈快死了……是我害了他们……全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菡瑾听见“死”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岛纯子此时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情绪很激动,周围杂音太大,她根本就听不出什么来龙去脉。 恰好在这个时候,田中把撑开的打伞,挡到了她们头上,朝着她大声喊道:“小瑾,她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对劲,先把她带回去……” 菡瑾点了点头,田中把伞递给她,朝小岛纯子脖颈处一记手刀劈了下去。 在柳家,田中担任司机多年,一直以来,也是柳老爷子的保镖,防身术是极其了得的。 小岛纯子终于安静下来。 忍足侑士随着父亲出现时,正好是大雨初霁,天空晴好之时。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青石板扑成的小路,经过了雨水的冲刷,更显光泽。 忍足家的人接到电话,只听说是菡瑾和她同学淋了雨,看着不大好,都理解成了菡瑾生病了。到了柳家,被带到了客房,看见躺在床上的另有其人,才松了一口气。 忍足爸爸不认得病人,早川奶奶解释这是菡瑾的同学,他就没再多问了。给女孩量过体温,吊上盐水,说了些注意事项,就去找了柳爷爷喝茶去了。 忍足侑士一眼就认出了躺着正发高烧的是小岛纯子,待父亲一转身,他就去寻菡瑾。 菡瑾正倚在走廊上,双手环胸,呆看着天空方向。 他正想叫她,她却抢在她前头开口了:“侑士哥哥,下过雨之后,真舒服啊。” 这几天气温有些偏高,一场大雨下来,将之前的闷气一扫而空。 整个世界都像被重新清洗过一样,散发着干净而又纯粹的味道。 忍足侑士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可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啊,今天的雨很大。” 菡瑾回过头,突然朝他笑了起来:“侑士哥哥,我喜欢下雨,尤其是这种大雨。夏天的时候,一场大雨过后,就能让人心情舒畅。” 柳家的事情最近天天见报,忍足家的人每天看报纸都直接跳过经济版。也不知道是哪家小报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整日里写一些自以为是的推测,偏偏还用一种言之凿凿的口气说了:“柳家和迹部家的联姻梦即将宣告破灭。”忍足侑士这些天在学校看到迹部,时不时还能笑话他一回,说他最近出现在娱乐版的出勤率,比自己还要多了。 今天再见到菡瑾,倒是惊讶于她好不掺假的好心情。 他一转念,又联想到迹部满不在乎的样子,觉得这是他们两个在变相告诉他,不要替自己担心。整个人顿时豁然开朗,他笑着说道:“下过雨之后,世界就不一样了。” 菡瑾拍了拍肩膀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看了看院子里的大树:“尤其是那些恼人的虫子,安分了不少啊。” 忍足侑士点头,他家在关西的祖宅和柳家的院子格式大致相同,夏天的时候,虽然住着比一般屋子要凉快,却相当吵闹:“菡瑾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我可不希望好觉只有今天一个晚上有。”菡瑾耸肩,“我想天天不被打扰。” “这个有点难。”他扶了扶眼镜,觉得对方的话意有所指。 “这个一点都不难,”菡瑾狡黠地笑着,“侑士哥哥,相信我。” 第二日清晨。 和每个周末一样,真田透起得很晚,刷牙洗脸,化好妆,才慢吞吞地坐到座位上开始吃早饭。 这个时间,闲着的只有她一个,一个人占据了整个餐室。 家里其他人早就开始各忙各的了。 大伯父和伯母去道馆的去道馆,上班的上班;堂兄真田弦一郎三年如一日铁打不动的网球部训练;母亲被迁到了偏院,由护士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管着,不用出来用餐;父亲最近把柳家压着打,整个人扑在了钱堆里。 谁也估算不到柳家的真实资产到底有多少,光是目前他们吐出来的数目,就能让人瞠目结舌。 真田透“哼”了一声,挑剔地眼神扫过桌上的米饭、纳豆、味增汤,脸露菜色,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来人!” 女佣低着头,急急忙忙赶了进来,怯懦地问道:“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 “这种东西怎么吃啊?”真田透一把掀翻了味增汤,“我昨天不是让你们换成牛奶和面包吗?你们耳朵长哪里了?” “小姐,早饭的规矩是老太爷定下的……”女佣的头垂得更低了。 真田老太爷爱好日式早餐,大儿子和二儿子也愿意随了他老人家的意,全家早饭桌上,偶尔会出现牛奶什么的,但绝对不会全部换成西式早餐。 “你们少拿爷爷来压我!”真田透眉头一皱:“他现在不在家,我就是真田家的主人!我现在要求你立刻把这些东西全部捣乱,去给我另做一份西式早餐。” 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敢在家里用这种口气说话,但是现在不同了,真田家谁不知道她父亲有能力,一个人撑起的小公司,就把偌大一个柳家整得人仰马翻。 她真田透,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在家里夹着尾巴做人了。 女佣鞠了个躬,再也不敢多说话,退了下去。 真田透拿起了报纸,端起她一贯乖乖女的形象,开始看今天的早报。 报纸上的新闻千篇一律,经济版依然被柳家牢牢地占据着,娱乐版倒是挺奇怪,一夜之间,关于迹部家和柳家解除婚约的推测和目击者亲眼目睹迹部家继承人流连夜店夜不归宿的新闻倒是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某富商和某某女星携手同游巴黎的小花边了。 真田透索然无味地翻到了经济版,其实她对这些股市什么,是一窍不通的,不过,她喜欢看柳家的笑话。 读完几个经济学家唾沫四溅地对柳家堪忧的未来的评价之后,被早餐破坏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女佣送上了热牛奶、土司、火腿片,和一个煎蛋,她合上报纸,吃起来。 才吃了几口,另一个女佣就急急忙忙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柳小姐来了……” 真田透正喝着牛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喉咙里的液体呛进了气管里,咳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能喘气,沉下声音骂道:“咋咋呼呼个什么劲!哪个柳小姐……” 她本来想问是哪个柳小姐,话到嘴边,牙齿咬出了“柳”这个字样,呼吸一滞,随即涌上来一股莫名的狂喜。她抖着声音问道:“是柳菡瑾?” “是的,”女佣猛点头,“她说要找老太爷,我们拦不住她,她就冲进来了。” “哦?她要找爷爷?”真田透唇角一勾,轻笑起来:“有说什么事吗?” “她没说。” “带我去看看吧。” 菡瑾坐在会客室里喝茶,轻啜一口,又慢条斯理地把茶杯放下。 真田透走进来,笑着跟她打招呼:“真是好久不见,柳小姐,果然是稀客啊。” 菡瑾眼皮都没抬一下,朝边上站着的真田家的人道:“我要找真田爷爷,或者真田叔叔也行,你给我找这么一个不会说人话的人过来,做什么?” 115、凉幕(三) 真田透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身的得意劲儿还没缓过来,就碰到了朝她发作的柳菡瑾。满脸笑容卡在上头,因为来不及反应,显得格外扭曲。 她在来的路上准备了一堆冷嘲热讽挤兑对方的话,头一句还未说完,就被人家劈头盖脸给骂成了“不会说人话”,胸口那股飘飘然的气还没来得及蒸腾起来,直接被压了下去。一时间,感觉肺部胀痛。 菡瑾偏偏连看也不看她,只认准了真田家那个佣人。 佣人被看得冷汗直冒。他们家二夫人没被诊断出有病之前,最会来事,人前笑得温柔得体,人后惯会给人下绊子,让你被设计了还说不出话来。这透小姐呢,也把母亲的本事学了十成十,自从自己父亲的公司业绩上去之后,私底下就变得跋扈起来。 这种场合下,他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不说。透小姐得罪不起,柳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出了事情,自家老太爷第一个不放过他。 真田透狠狠瞪一眼站在旁边充当柱子的佣人,心里暗暗记上一笔,准备先收拾了柳菡瑾,再来拿他算账。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脑子里把这些日子以来柳家在报纸上被描述出来的惨状挨个回忆了一遍,那些触目惊心的大标题走马灯似的晃过,她再偷眼去瞧几下柳菡瑾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茅塞顿开,愈发觉得对方是在死撑。 她轻轻扬起嘴角,妩媚地笑:“几日不见,柳小姐还是那么爱说笑。不过,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我父亲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个回答,是针对方才菡瑾所说的她来找“真田叔叔”的。 菡瑾不理会她阴阳怪气的调调,镇定又奇怪地瞅她,故作吃惊,凉凉地道:“我要找真田叔叔,跟你父亲有什么关系?” 真田家老太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真田弦一郎的父亲,小儿子才是真田透所说的“父亲”。 本来菡瑾也没有特别说明要找哪一个“真田叔叔”,换做旁人,理解错也无可厚非,不过,她脸上莫名其妙的表情一做,话一出口,倒有点指责真田透自作多情的意思来。 柳菡瑾从不主动找碴。 这是真田透小姐在多年与其交锋中得出的结论。 只不过,今天的柳菡瑾太反常,居然不顾往日刻意营造的温和形象,跑到人家门上来寻衅滋事。 反常必有因。真田透觉得,能让柳菡瑾这等小人中最伪善者破功的,肯定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报纸头条了。 她的心思又活络起来,难道柳家真的撑不下去了?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起了试探的心思,懒得再维持和气的假象,干脆也冷了脸,不让对方像方才那样在口头上讨了便宜去:“柳菡瑾,你别以为我待你客气就是怕了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掂量清楚了。小心祸从口出,嚼错了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可没人来救你。” 不该得罪的人,自然是指她自己。 这话暗示意味十足,菡瑾收进耳朵里,听出点门道来,真田透的意思是让自己去讨好她。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更加看不起这人。如果说前世的那个还有点小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么现在这个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就是被养成了十足的草包。 倒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面孔! 菡瑾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祸从口出这种事,不是你真田小姐的专利吗?” 真田透被刺了一下,猛地想起了前段时间她捏着假证据联合媒体爆柳家和迹部家料反惹一身腥的事情。 那是她自母亲查出有病之后,最丢脸的一次,准确地说,是生平最狼狈的一次。爷爷失望又愤怒的眼神,大伯和大伯母震惊的样子,连最疼爱的兄长都开始疏远她。最后,不管她怎么像爷爷求情、求饶,爷爷还是压着她,去了柳家赔罪。 这一切,都是拜柳菡瑾所赐,要不是她跑到爷爷面前唧唧歪歪,把她和松井君的事情抖落出来,她也不会一怒之下,想出要利用舆论压力破坏迹部家、柳家联姻的主意。 现在回忆起来,她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手段也用得不够高明。 早知道事情的结果会让她这么丢脸,她一开始就应该用非常手段,方式强硬一点,让柳菡瑾永远翻不了身,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出现自己面前,一次次碍自己的眼,来气自己。 “柳菡瑾!”真田透一巴掌盖在桌子上,那几日登门求见柳家老爷子被拒之门外的羞耻和愤恨此时全部化作了怒火,燃烧起来,“现在是你有求于真田家,不是我们真田家要来高攀你,你最好搞清情况!我今天这么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是看在我爷爷和你爷爷多年交情的份上,别给脸不要脸!” 菡瑾拿起桌上的杯子,深吸一口茶香,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田小姐,你火气这么大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说我们柳家有求于真田家了?你该不会……被暑气蒸坏了头,脑子出毛病了吧?”说着,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状,可惜得说道:“哎,这天是挺热的,怎么就这么不注意呢……” “你……”真田透指着边上瑟缩的佣人,大骂道:“把她给我拖出去!我们真田家不欢迎这样的人!” 那人本不想在边上听这两位小姐的壁角,又怕两人闹起来,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了屋子里。 这个时候,真田透把火烧到了他的头上,他才抬起头,看了看面孔扭曲的自家小姐,和眯着眼睛坐着,神色自然,比真田透这个主人更有主人的派头、一副喧宾夺主样儿的柳家小姐,顿时把要劝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透小姐真是乱来,对方可是柳家小姐,只因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就要把人拖出去,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若照着她的说法做了,这柳小姐真被轰出去,估计明天被人耻笑的也绝对不会是柳家,而是真田家了。光是世家贵妇的唾沫星子,就能把真田家给淹了。 话又说回来,他听了这么久两个人的对话,柳小姐除了第一句“不会说人话”说得有点重之外,其他都还好。毕竟前些日子透小姐阴了人家一把,柳家小姐语气冲点实属正常。倒是自家小姐,一会儿笑眯眯的,一会儿又张牙舞爪的,说的那些话,也是一句比一句不入耳,做得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只是一个给人打工的,可不想掺和进这些家族恩怨里。 真田透等了半天没见着那个人动一下,正欲发作,却被菡瑾打断了。 “这茶冷了闻着就不香了,”菡瑾拿着杯子,道,“你过来,再去给我换一杯。” 大热天喝热茶,真田透翻了个白眼,脑子有病的是柳大小姐她自己吧! 佣人接过杯子,很恭谨地退了出去。 真田透气歪了嘴,大声道:“吃里爬外的东西!” 菡瑾用喝茶的借口顺利支走了人,见真田透在边上咬紧了牙关,一脸阴狠表情,就知道她没想什么好事。 她曲起手指,“咚咚咚”敲了三下桌子,把对方的注意力引回来:“真田小姐,不好意思,在我看来,你没资格代表真田家。” “我没资格?”真田透刚调整好情绪,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突然弯腰大笑起来,笑声格外畅快,比什么时候都疯狂,“接着你想说,谁有资格?我爷爷?我大伯?” 菡瑾看着她不说话。 真田透全当她默认了,讥诮地笑:“你以为以现在我父亲公司的势头,真田家还会放过柳家这块肥肉送给别人啃吗?柳菡瑾,你真天真!”她抬高了下巴,斜着眼睨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爷爷和大伯肯放过你们家又怎么样?公司是我爸爸自己扛起来的,登记在我爸爸名下,他们还能压着我爸逼他放过你们?”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半晌之后—— “哎……”菡瑾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叹了一口气,“跟你说话真没劲儿,所以我才说,你听不懂人话!” 真田透怒极反笑:“那真不好意思了,听得懂你这个‘人’话的人,这个家里没有!”她伸出手指,一个个数给她听:“我大伯和大伯母一个在道场,一个上班去了,我哥哥在训练……呐,跟你最有共同语言的我的爷爷,真是太不抱歉了……他几个星期前就被我爸爸送出国旅游去了。所以,现在跟你还算熟,肯陪你聊聊天解闷的真田家人,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她洋洋得意地说道,只差身后没多出一条尾巴来摇两下助兴了。 菡瑾板了脸,讷讷地说:“是吗?真田爷爷不在啊,难怪……” 真田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向上翘的嘴角:“你应该庆幸,我是一个大度的人,不计较你之前的冒……” “既然真田爷爷不在家,那么,我找你算账,也没人可以管喽?”菡瑾盯着她,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冰冷刺骨。 不等真田透反应,她就腾地站起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拖得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脸贴着桌面。 真田透被死死地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挣扎,还没动几下,背后传来的话,就让她遍体生寒,再也不敢动了。 “这双手可真漂亮,不过,到底是哪只指挥人去在纯子母亲的车子上做手脚,哪只让人去打了纯子的父亲呢?两只一起吗?难道要一起卸下来……真不好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和前天晚上一直在抽,我白天放在存稿箱里的《穿越之家和万事兴》顺利更新了,晚上再上后台的时候,怎么也进不去,真是的,白天明明一直好好的,看来以后要尽量在白天更新,不然晚上进不来啊! 今天白天在树下面站了一会儿,回来以后感觉手背上连着手指那个地方,又痒又难受,抓了一下,痛得半死。当时没在意,以为只是很普通的刺毛虫的刺吹到了手上,扎到肉里去了。 凉幕(四) 真田透哆嗦了几下,咽了口唾沫星子,结巴道:“你……在开玩笑……少吓我……我可不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是不是吓你你自己知道。”菡瑾冷笑,“你干的那些事情,不需要我再提醒一遍了吧?” 真田透的手还被菡瑾拽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柳菡瑾冰冷的手指,触到她皮肤的时候,泛起的冷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以为,如果现在边上有一把刀,柳菡瑾会毫不犹豫地剁了她的手。 “你说的那些事……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田透嘴硬道,“你真有证据,就去告我,少在这里逞威风。柳菡瑾,你可别忘了……” 菡瑾轻笑:“别忘了什么?” 真田透恐吓她:“别忘了你全家的命还握在我手上!” “你怎么又扯回这个上面来了?”菡瑾差点笑场,“你还真以为你父亲那个破公司有这个能耐?” 真田透觉得她话中有话:“你什么意思?” 菡瑾不接话,反把手挪到了她指关节位置,很恶劣地拽住了她的食指,用力往外一扯。 真田透惨叫一声。 外头在院子里转悠的女佣听见里头的动静,马上冲了进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屋子里两个女孩,柳小姐很随意地站在那里,自家小姐却用一种很诡异的姿势贴在桌面上,嘴巴里还不时哼上几声,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女佣咽了口唾沫星子,脑子里浮现起早上自家小姐对“日式早餐”和“西式早餐”的挑剔劲儿,还有听说柳小姐登门拜访时那种说不上来的笑容,联想联想最近很多人私下里都在议论的话,越发觉得小主人最近的行为癫狂起来。 “你眼睛瞎了?”真田透听见有人出来问她的情况,劈头盖脸对着来人就是一顿乱骂,“没看见我手指被她折断了,还不快过来把我扶起来!” 折……折断了?! 女佣小心翼翼地瞄向边上脸色平静的柳家小姐,这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她不发一言地走过去,尽职地将人扶了起来。 真田透一站稳,就忙不迭朝她吼道:“还不快去报警!”吼完,又指着菡瑾道:“这个人非法侵入民宅,袭击我,我要告她。” 女佣低下头,瞄了几眼真田透的手指,缩了缩脖子,颤抖着说道:“可是小姐……你的手指……好像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真田透怔愣了片刻,举起手放到眼前一看,手指好好地长在那里,没弯没折,她试着动了动,除了稍微还有点酸麻,什么痛的感觉都没有了,“怎么回事……刚刚明明……” 菡瑾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田透这才知道自己被她耍了,恨得牙痒痒:“柳菡瑾……” “小姐,”女佣赶在自家小姐做出更多丢真田家脸的事之前,抢先打断她,说道,“那是不是不用报警了……” 道个歉,说一句开玩笑,这事就算糊弄过去了,虽然两家现在在外头打得火热,硝烟味很浓,但是老太爷毕竟还在国外,不大清楚这件事,最后的决定还得由他老人家来下。 谁知,真田透却依旧不依不饶:“就算我手没事,她冲进我家也是事实!” “小姐……”女佣盯着自己脚尖,“你刚刚还自己要出见她来着……”说是欢迎客人,现在一个钟头还不到,就反咬人家一口,又要说人家是非法入侵民宅,这也太牵强了吧?要存心想这样告她,一开始柳小姐进来,就不应该出来接待她。 “行了行了,真田小姐,”菡瑾摆摆手,“也陪你磨叽了老半天了,我一说正事,你就把话题岔开,再这么下去,说到明天也说不出名堂来。” 真田透撇嘴:“就你那些事,也叫正事?”说完,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添了一句:“小岛纯子父母住院,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逮着人就乱咬,小心我告你诽谤。” “真田小姐,你大可放心,我既然敢站在这里,手上就不会一点证据都没有,”菡瑾摊手,“更何况,我从头到尾,好像都没说过,纯子父母住院了吧?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我……柳菡瑾,你少诈我!”真田透结巴了几下,眼珠子骨碌一转,“你刚刚不是说小岛她母亲车子被人动了手脚,父亲被人打了吗?那肯定就是住院了!” 菡瑾笑而不答。 真田透看到她笑,就头皮发麻:“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说过了,找个人,说话。”菡瑾回答她,“顺便找你算算总账。” “总账?”真田透眼神闪烁,“上次餐厅那件事情,我已经道过歉了。我们早就两清了,还有什么帐可算的?” 菡瑾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从口袋里把它掏出来,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几秒钟,嘴角弯了弯,迅速地打了几个字,发了一条短信回过去。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从眼前一晃而过。 菡瑾眨了眨眼睛,回过身时,正好看见真田透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她弯了弯嘴角:“真田小姐,我们之间的事情,还远不到能两清地地步。我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不只是因为真田家和柳家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我的对手看……” 真田透以为她在示好,打起了温情牌,联想到先前对方的嚣张,又觉得自己的想法站不住脚,倒也不敢出口伤人了,犹豫了一会儿,道:“柳菡瑾,不管你今天说什么,我爸爸都不会放过你们柳家的。” 菡瑾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不紧不慢地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 真田透脸变得煞白。 “我一直觉得,你那些所谓的中伤我的行径,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只要不造成什么太实质的伤害,我很乐意看着你在那里蹦跶,但是……”菡瑾回头,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来回打量了她几下,才把那“但”字诀后头的东西,说出来,“凡事都要有个限度,虽然你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给我们的生活增加点调剂,有些时候,做得太过分了,我还是忍不住想敲打敲打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表演得太过,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真田透还能忍,她就不是真田透了。 菡瑾刚一步跨出门口,上了长廊,后头就传来了尖利地咆哮声:“柳菡瑾,你给我站住!” 菡瑾当真就站住了。 她转过身,看着真田透被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女佣拖住了,使劲想要挣开,出来找自己理论的样子,像是恍然大悟,说道:“真田小姐,麻烦你告诉我千叶表姐一声,玩够了就回家吧,樱井家很担心她。顺便帮我谢谢宫本浩志,这些天承蒙他照顾我表姐了。” 身后安静下来。 太阳晒得地上发烫,顶着大太阳走出真田家的时候,菡瑾想起了昨天的那场大雨。 大雨过后,世界果然清静了不少。 真田透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发了死亡邀请函的病人,那种心情,没人可以理解。 柳菡瑾的话,像一把刀一样戳在她的心口上,她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柳菡瑾造成的假象,如果她真的知道了一切,就应该直接对付自己父亲,不可能那么好心,特地跑到真田家来找爷爷,一副想要拯救人于水火的样子。 可是,柳菡瑾前所未有的不客气和嚣张,却又让她心惊肉跳。她的第六感一向准确,这种莫名的心慌,让她无所适从。 他们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盗取柳家的文件,让樱井千叶藏了起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失踪的她,趁着柳家寻找樱井的契机,真田家从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压柳家。 前期的工作都做得很充分,柳家被真田家一路压着打,毫无招架之力,没想到,现在到了后期了,这件事居然被曝出来了。 柳菡瑾知道樱井千叶在宫本浩志那里了,那她肯定也知道自己是怎么通过樱井千叶盗取她柳氏的文件的。 那么,她今天来的目的,就耐人寻味了。 难道是…… 真田透扑到电话机前,拎起话筒,拨自己父亲的号码。 按到最后一个数字时,又忍不住迟疑了。 万一……这是柳菡瑾的阴谋……那该怎么办? 柳菡瑾或许存了这样的心思,故意过来挑衅滋事,危言耸听,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目的就是让她和父亲自认为自己已经败露,自乱阵脚,好寻得一丝喘息的机会,趁机打个翻身仗。 如果真是这样,她要是真打电话给了父亲,那么他们所有人,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真田透抱着电话,彻底犯了难。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太会打牌,但是我喜欢看表弟玩同城游戏里的斗地主。 最痛苦的输法,是地主摊开了自己的底牌,让其他三方看见,然后让其他三方绞尽脑汁,最后还是死在他手上。 未央(一) 菡瑾出了真田家的大门,一抬眼,就看见了一辆眼熟的车子,安静地停在那里。 她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紧走几步之后,跑了起来,凭着一股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冲动劲头,一路奔到了车子边上,停住脚步,曲起手指,在后车窗敲了敲,发出“咚咚”两声闷响。 车窗降下来,迹部转过脸,朝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表情同菡瑾的欢欣雀跃形成了鲜明对比。 菡瑾不疑有他,笑眯眯地凑上去,道:“等很久了吧?” 迹部脸板得更厉害了,一声不响地看着她,半晌,憋出了两个字:“上车。”接着,车窗又升了起来。 菡瑾摸摸鼻子,站在原地,左想右想,想不出自己又是哪里惹到这位大少爷了。 不等她再说话,那边车窗又降下来一半,迹部冷哼,用眼角斜她,嗤道:“还在那里发什么愣?你这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华丽了!” 菡瑾瞪大了眼睛,叹了口气,绕到另一边,默默地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车子里的气氛一如她预料得那般不好,迹部冰着一张脸,坐在离她较远的地方,双手环胸,不说话。 菡瑾看了他几眼,几次试图开口,都被他刻意制造出来的冷气给煞到了。对方一副“本大爷就是不想理你”的样子,你能耐他何? 车子发动了,菡瑾跟迹部各据一方,前者时不时偷瞄后者,后者却是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如果说之前分给还在车外的菡瑾的眼神,勉强还能算得上鄙视的话,这会儿,他已经连鄙视都不想鄙视她了。 以往发生这种情况,两个人里头,最先妥协的就是迹部。当然,这位大少爷从来不把他引起战争,后又主动跑过去找菡瑾搭讪的行为认为是自己在示好。 今儿个情况却有些异常了,车子驶出了老远,也没见迹部换个动作,调整一下表情。 终于,在车子拐了一个弯之后,菡瑾再也撑不住了,顶着迹部释放出来的气场,开口了:“景吾……你怎么……”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妥当,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干脆从头开始问起,“你不是说……你要过几天才从英国回来的吗?” 迹部瞟了她一眼,眼神较之方才更加严厉,菡瑾被他看得无端端心虚起来。 正当她以为他依旧不会再理会她的时候,他却说话了:“如果本大爷再晚回来一天,你还要折腾出什么事情来?”态度很恶劣,语气很嚣张,说出来的话相当冲,“你爷爷糊涂了,你这个不华丽的女人脑子也跟着他一块不中用了?”顺便趁机骂一下对方家向来跟他不对盘的老头子,表达对其任由孙女胡来的不满。 菡瑾嘴角一弯,撇过脸去,无声地笑开了。 她轻咳几声,故意用很严肃的口气对他说道:“景吾,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话要是被爷爷听见了,他肯定会很开心的。”开心你又主动上门,给他理由折磨你了。 迹部原本装冰山的脸抽了几下,有渐渐变黑的趋势。 他自然知道某位老人家的恶趣味。他记得他还很小的时候,对方在他的印象里,明明是个严肃、睿智、慈祥的老人,对自己,相比起其他同龄人,也是比较欣赏的。这些年,确切地说,是自从他跟菡瑾订婚以来,对方的为老不尊,已经越来越没下限了。 迹部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他理解他护孙心切,但是他无法苟同甚至适应有一个比自己长了两辈的人时时刻刻紧迫盯着他,企图找自己把柄的行为。这已经不只是华丽不华丽的问题了。 迹部气恼了一阵子,抬起头时,正好看见菡瑾别过头,用侧脸对着他,整个人正不正常地抖个不停。一看便知是在笑。 他那被柳家某位不华丽的爷爷转移的注意力,瞬间回笼,他再一次板起了脸,并且,比之前更加火大了:“柳菡瑾,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玩很有趣?” 有趣? 菡瑾想起了真田透得意的样子,好吧,确实有点。 不过,看迹部的脸色,这种想法,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 “没有很有趣。”菡瑾摇了摇头,侧过脑袋,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不过就是有一点点好玩。” “好玩?”迹部重复了一遍,挑了挑眉,冷冷地问道,“你觉得在这种时候,跑到真田家去挑衅,很好玩?” 菡瑾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是的,感觉很好。”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的心情,总算捞回了利息。 “柳菡瑾,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迹部哼了一声,“本大爷都不知道,原来你爷爷平时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教你的!” 现在真田家二儿子和柳家的之间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偏偏柳老头子选择作壁上观,真田家老爷子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被秘密送出了国。 除了盲目自信的真田家某对父女,没有人相信,柳家会这么容易就垮掉。只不过这回,柳家实在是太过低调了,折服了许久,从整件事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挨打。人心是最容易浮动的东西,特别是当某些自以为是的媒体,无孔不入地到处宣传“倒闭论”的时候。天天被人在耳边鼓吹,在坚定的心,也会动摇。这年头永远不会缺墙头草和落井下石的人,一旦下注,就不会希望敌方好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很显然,真田家不管是气势还是人数上,都压倒了柳家。 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偏弱势的一方跑到敌方阵营里头。依迹部对自家未婚妻的了解,她虽然看起来一贯比较温和,却绝对不可能这个时候跑过去好言好语,跟人没有顾忌的谈天说地,所以菡瑾这回来真田家,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纯粹来找碴了。 “景吾,你不用这样,我爷爷不可能这样教我,这个你知道。”菡瑾充耳不闻迹部的冷嘲热讽,道,“我今天出门,也不是闲得没事干,一开始便想过来找碴的。只不过没想到真田爷爷不在而已。”她耸了耸肩:“至于后来嘛,就更冤枉了。谁会想到,偌大一个真田家,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派了个真田透出来,朝着我吼了一通。我自认为自己做得仁至义尽,两家人闹到了这步田地,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要‘先礼后兵’。只不过,人家似乎不给我这个礼貌的机会。” 菡瑾的口气很惋惜,迹部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听到“真田透”这个名字,他就有不好的感觉,一再被恶心,产生抗体是很自然而然的:“那位不华丽的真田小姐又做什么了?” “也没干什么,”菡瑾很轻松地叙述着,“就是一口咬定我是去跟她求情的,然后说要赶我出来,让人报警,最后好像还想打人来着……”总之就是跟市井泼妇无异就对了。 迹部眉头拧了起来。 “你放心,我一点事都没有,因为最后,她什么都没干成,”菡瑾一摊手,笑了起来,“反而被我吓得够呛,估计现在还在那里着急。” “哦?”迹部突然很好奇,菡瑾会用什么方法去吓她。 菡瑾眯起了眼睛:“我告诉她,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盲目乐观要不得,最后输得说不定是她父亲。” 一股异样的安静在车子里头漾开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说实话,我心情一直不大好,”菡瑾一动不动地盯着迹部,半晌之后,把剩下的想法,徐徐说了出来,“真田透敢做,我就敢让她付出代价。我之前一直觉得,像她那样的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大浪。不过,这次之后,我懂得了一个道理,什么事都不能想得太过理所当然,有些人表演够了,如果死赖着不肯退场,作为这场游戏的主导者,我就有义务做适当的清理工作。” 菡瑾敢对天发誓,她对真田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惜,对方却不见得会相信她的。这个心理战术的结果,就是让真田透不断在怀疑和不怀疑之间徘徊。 不管真田透的选择是哪一个,她父亲这次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了。时间拖得太久,他们陷得太深了。 “你……”迹部若有所思,“樱井千叶带真田透拿走的东西……是假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菡瑾再次点头:“我从来没有说过,那是真的。”她顺了顺耳边的头发,垂下眼睑:“我对一个人好,不代表我必须相信她。我一向认为,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里,谁也没有再开口。 直到车子停下来的那一刻,迹部推门而出,菡瑾也跟着从门里钻出去。下车的时候,脚一崴,踉跄了一下,差点磕到地上。 一双手抱住了她。 菡瑾抬头,迹部面露怒色地斥责她:“小心点,走路都不会走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扑哧一下笑出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7部分阅读 (网王)指尖的涟漪 作者:肉书屋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7部分阅读 声来。 迹部瞪她:“又在傻笑什么?” “迹部景吾,”她喊了一遍他的名字,继续笑个不停,“我真幸运,能遇上你。” 迹部的耳朵红了起来。 菡瑾看着他的样子,用略带玩笑的语气说道:“知道我去真田家,找真田小姐的时候,你没觉得我是想用……咳咳,人间大爱去感化她……这可真是一件好事……” “……” 未央(二) 菡瑾醒来的时候,车子正晃动得厉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味,像是打翻了瓶子,呛人的紧。她皱了皱鼻子,一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耳边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女音,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责怪什么人,怒气冲冲道:“不是说这药至少能迷住她两个小时吗?怎么才一个钟头,人就醒了……” 听这对话里头提到“药”,联想一下目前的诡异环境,再白痴也能知道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了。 作为一个已经死过的人,菡瑾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更甚。她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回忆着自己出事之前遇到的可疑之处,一边想着应对之策。 现在菡瑾最在意的是,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 她做事一向有章程,该工作的时候,该休息的时候休息,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计划好,上了日程表的。今天出来,本来是为了给景吾挑生日礼物的。这不是秘密,柳氏的内部员工,特别是高层,只要有心,去问一下公司的秘书就能知道。 再来是路上。菡瑾对待人和事的警惕心虽然重,但也还没到草木皆兵的程度,再加上最近收购真田透父亲的公司,累得够呛,一路过来,她坐在车子里闭目眼神,委实没有时间去关心后头有没有被人盯梢。 最后是精品店里头……景吾和侑士哥哥的生日时间都比较尴尬,处于不冷不热的10月份,菡瑾对于挑礼物这件事,依然是万分头疼。她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她在选衣服,店里头的花色和样式她都不太喜欢,逛了不少地方。到转角的时候,一个孕妇带着一个拿着冰淇淋的小男孩,小男孩晃晃悠悠把大半个雪球蹭到了她裙子上,然后她去洗手间处理,接着就记不大起来了…… 那么,就是那个时侯出的问题了。 菡瑾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大清醒的样子,心里却不屑地冷嗤了一声:这些人倒真是大手笔,老少齐上阵,所谓的孕妇跟小孩,就是为了降低她的防备吧! 车子里只能听见略带尖锐的女人声音依旧在骂骂咧咧,像是几百只鸭子同时在你耳边狂叫,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菡瑾脑子开始轰隆隆乱响的时候,一个粗嘎的男声突然说道:“闭嘴,女人!”就像锯子锯过床腿,刺啦刺啦。 “你……你……”随着这一声没有起伏的呵斥,先头的女人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你”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似是从未准备好,对方会说出如此无礼的话来,一时之间,被气得不轻,“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么说……” “嘀——”车子的喇叭被按响了,随着一声刺耳的长鸣,菡瑾听见在她边上的原本还在怒骂的女人低咒了一句,迅速淹没在了长啸的笛声中。她在心里冷笑,在不睁开眼睛的前提下,脑子里开始勾画起隔壁这位从头到尾都在歇斯底里的女士现在那癫痫似的动作。 “请问,真田小姐,您那发热的大脑现在可以冷却下来了吗?”不同于方才那个公鸭嗓子,这道声音略带阴柔,如果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它的主人是个男人,“如果不介意,鄙人很愿意为您效劳。” 菡瑾被身后的冷气吹着,坐在她旁边的女人,整个人抖得连躺在边上装晕的她都感觉到了不对劲。菡瑾犹豫片刻,越发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奇怪起来,于是睁开眼睛眯出了一条缝,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真田透那张熟悉的侧脸,在晦暗的车厢里头,白得吓人。菡瑾看着她的嘴像家里池子里喂养的金鱼吐泡泡一样开阖着,好像急欲说些什么,却始终没再敢发出什么声音。 她的前面是副驾驶座。一个理了板寸头的男人,手上环胸坐着,菡瑾目光所及之处,正好可以看见他胳膊上的纹身,具体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图案,反正没有一些影视作品里出现的那么夸张就是了。菡瑾快速思索起来,不一会儿,脑子里就出现了一系列关于这个男人的猜测。不过,都紧紧只是猜测而已。证据不足,无从做出任何判断。 盯了男人许久,也不见目标对象回过头来看上一眼,菡瑾渐渐地也失了兴趣,又朝真田透看回去。 真田小姐早就没有了方才的聒噪,跟一个做错了事即将被家长呵斥的小孩子一样,战战兢兢地坐着,眼神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恐惧,微张着嘴,想发号施令又有所顾忌的样子。这副对比之前判若两人的模样,让菡瑾心里一突,忍不住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 坐在她前座的男人是驾驶员,染了一个十分怪异的白头,因为他一直要注意路况,菡瑾半仰在后座上,装昏迷,只能看见他后脑勺绑起的马尾,鲜红的发带衬着身上那条绿色的外套,配合起现在的环境,显得格外诡异。 这个人,要是平时在路上遇见,菡瑾一眼也不会多看,就算不小心扫到了,也会把他当作哪个电视台的搞笑艺人,她怎么也不会把他和绑架之类的联系到一起的。 “你们两个……”真田透挣扎了许久,才用一种很软很无力的调调,宣泄出了自己的不满情绪,“别忘了,他……他可是让你们来协助我的……” 他?他是谁?上次被她看见的、真田小姐偷偷安排的那个黑道世家的男友? 菡瑾想起松井家少爷那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不禁暗暗摇头。虽然松井家这些年名声有些不大好,可到底也是积蕴深厚的百年世家,把继承人教育成那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该会的却一样不会,也算是世间少有的了。如果今天她真是栽在了一直看不起的松井手上,那这个松井,也太有心机,太能装了。 “真田小姐,如果您的眼睛没问题,您就应该看出来,”阴柔男比女人还细软的嗓子,让人听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往上窜,“我们现在正在努力把身为绑架犯的您,连同您绑架的对象柳小姐,一起带往安全的地方。” “你们这是在像我邀功吗?”真田透显然是被他气得不轻了,“不就是找个司机吗?我真田透还不至于没用到连个开车的人也找不到!” “不就是个司机?”阴柔男“嘎嘎”地笑了起来,突然一脚刹车,直踩到底,让坐在车上的人全部往前一倾,菡瑾是被绑着的,可能是怕她突然醒来逃跑,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些人还在她身上勒了安全带,至于那个副驾驶座的纹身男,也是稳稳当当的,只有真田透,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指手画脚,不知道是嫌碍事还是怎么的,压根就没寄安全带。等车子一停,头就直接磕到了副驾驶椅子靠背上,冲击力不小。 “真田小姐,既然您觉得我这个司机如此没用,不如自己下去走走试试看。”阴柔男显得很兴奋,吹了一声轻佻的口哨儿,“瞧那里,有个警察,您正好可以下去打个招呼,多好的事情。” 真田透转过了头,或许是看见了那个警察,惊恐异常,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的了:“你想干什么?快开车,他在过来!你想吃牢饭想疯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要是被人发现,你们自己看着办,我绝对不会陪你们一起发疯……” 说话间,玻璃窗被人敲响了。 车子里突然沉默起来,真田透捂住了菡瑾的嘴,拿起一件风衣,直接盖到了她身上,整个人侧过身,挤到了驾驶座后头,看似不经意,实际上死死地压住了菡瑾,不让她乱动。 几秒钟之后,有人吹了一声口哨。一阵风突然灌了进来,菡瑾猜测,可能是把密闭的车窗打开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阴柔男呵呵一笑,说道:“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菡瑾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挣扎了几下,想要制造点声音出来求助,却发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她被真田透压得喘不过气来,使了半天劲,只动了动手指,连一只手也没使唤起来。 她现在的情况是,脑子可以转,其他身体零部件处于当机状态。 “这里不能停车。”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那个警察。 菡瑾的位置,在驾驶座后头,正好是盲区。她睁开眼睛,乌漆抹黑一大片,只听见那个开车的男人说了一句:“好的,谢谢,我马上把车开走。” 车子又重新启动了,真田透将风衣掀开。 车窗还没有完全关住,风里带来几缕腥气和咸咸的海水味儿,菡瑾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心里头却开始为这丝发现窃喜不已。 虽然错过了最佳的求助机会,但是好歹有了一点点线索。 直到车子开了好一会儿,真田透才犹带余悸地指责道:“你们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回去以后没法跟……” “真田小姐,我要是你,就不会先忙着说教……”第一个说话的半寸头男人粗粝的声音乍起,“看看你边上的柳小姐,等你骂完,我想她已经差不多可以自己逃走了。” 被……发现了吗? 菡瑾的呼吸急促起来。 真田透拿出一块手帕,重新捂上了菡瑾的鼻子。 菡瑾拼命屏住呼吸,意识却渐渐模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束了。。。 ☆、未央(三) 文件不存在,请重新上传 作者有话要说:你妹的,系统升级?文件不存在? jj越来越jp了……擦! 要不是编辑通知,我都不知道居然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跟诸位读者道歉了! —————————以下防崩———————————— 冰帝网球场上,迹部和忍足打完一局,回到休息区,还没来得及擦汗,手机就振动起来。伴随着“兹兹”地震动声,诡异的音乐声充斥了整个球场。 众人先是一愣,面面相觑了一阵,再次对着自家队长的方向时,视线中不觉带上了几分暧昧以及揶揄——众所周知,迹部的手机不只一只,而能在此时此刻如此嚣张地响起来的,除了那位就不做他想了。 向日朝着忍足的方向挤眉弄眼,不料正好跟转身去够手机的迹部对上了,迹部瞪了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扫过手机屏幕上的号码。 盯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按下通话键。 距离他最近的忍足最先发现了他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不是小瑾打来的?” 迹部没有回头看他,“嗯”了一声,说了一句“不是”,算是回答了他的疑问,接着,攥着手机直接出了网球场。 忍足直到最后也没弄明白,这一句“不是”到底是在告诉他这电话不是菡瑾打来的,还是在否认他方才的问话,承认是小瑾来电。 迹部走出网球场的时候,叫嚣的手机停了下来,他的脑子里却不断闪现着那个号码。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号码,末尾三位数连号,曾经有一次,菡瑾的手机没电了,用他的手机打过电话,这个号码让人无法不印象深刻。他记得,当时菡瑾是按了这个号拨给……表姐樱井千叶的…… 迹部看着手机的眼神顿时深邃起来,樱井啊,一个失踪了许久的人,打电话到他的手机上……且不说对方是什么时候存的他的号,这种行为本身就很耐人寻味。凭空消失了这么久,就算不敢跟柳家老爷子打个招呼,也应该去找菡瑾…… 手机再次不死心地吼了起来,迹部迟疑了片刻,即使他再不情愿卷入樱井家那位不华丽的小姐抽风式的离家出走游戏中,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对方那百折不挠的精神,去接这通电话:“喂,你好,迹部景吾。” 与他有礼又疏离的口吻不同的是,对方的话说得十分含糊,不过,就算她的声音已经低得如同蚊蚁,迹部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判断出了她的身份,确实是樱井千叶:“嗯……我……我知道你……”这个带着异国气息的少女,可能是因为家族常年旅居国外,日语发音听起来非常奇怪。 迹部不去理会她说话的方式以及用词,挑了挑眉,依旧不冷不热地询问着:“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对对……有事……”樱井千叶的哆嗦隔着电话都能被人听出来,“小、小瑾她……我跟你说,小瑾她……可能出事了……” “出事?” “对,”樱井千叶肯定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前天真田小姐来拜访了浩志……听小惠说,她走的时候带走了两个人……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小惠偷听到了什么迷|药,什么绑架……真田小姐和小瑾不和,当时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浩一大哥告诉我们,真田小姐的母亲有……有精神病史……让小惠和我不要接近她……我听说最近她爸爸的公司被柳家弄得破产了,我总觉得她要对小瑾不利……” 迹部的注意力完全被樱井千叶的那句“绑架”吸引了,他皱起了眉头,并未立刻开口回复。他不确定,这会不会是樱井大小姐心血来潮设计的另一个幼稚戏码。 “喂?你……还在听吗?”樱井千叶絮叨了半天之后,没有等到对方的一句回复,这跟她想象中的愤怒、担忧和急迫大相径庭,让她忍不住停了下来。 迹部定了定神,颇为理智地反问道:“那么,樱井小姐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柳爷爷或者菡瑾呢?”打给他很显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且不说菡瑾现在只是跟他订了婚,在还未改姓之前,柳家都比他这个未婚夫更有发言权。 “这个……我打过小瑾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柳爷爷和莲二哥哥的都占线,柳家祖宅的电话没人接……”樱井千叶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浓浓地沮丧,“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我和小惠从知道这件事到现在,一直想和外头取得联系……但是小惠偷听被浩志发觉了,他把我们看管起来了……我们今天好不容易……” “千叶姐姐,你说快点……手机是我趁大哥体检的时候偷的,要是被发现了……”小女孩不耐烦地叫了起来,“他们爱信不信,不信我们也没损失!” “小惠,可是……”这是樱井千叶犹豫不决地声音。 “可是什么?”小女孩嘟囔了一句,一把抢过了电话,对樱井千叶说了一句“我来跟他讲”,就用娃娃音冲着电话喊道,“喂,那个……什么?算了!我管你叫什么名字!真田透从我家领走了两个人,都是我二哥的得力助手,一个是板寸头,手臂上全是纹身,还有一个白色长头发,喜欢用大红色的发带绑头发,听说你家和柳家是什么日本世家,自己想办法去找吧!反正柳菡瑾具体被弄到哪里去我们也不知道!通知你们是基于人道主义,不用感激。不管你们最后能不能救到柳菡瑾,都别想赖上我们家。我二哥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把柄。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你们就觉得好骗,挂完这个电话之后,我今天说得所有话我都不会承认,就这样!” 小孩子软糯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和她年纪不符的说话方式和刻意装出来的老练让人忍俊不禁,但是迹部却完全笑不出来了。 他能感觉到,这次樱井千叶和这个宫本家叫什么小惠的丫头绝对不是在戏弄他。 迹部迅速地拨了一通电话给菡瑾,结果果然如樱井千叶说得那样,只剩下对方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还没等他按下下一组数字,忍足就从球场里头冲了出来,他走近迹部身边,边喘气边说道:“小瑾……在……百货公司……失踪了……” 菡瑾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个黑暗的屋子里了。 她被绑得死死的,整个人躺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菡瑾细心观察了一会儿周围的环境,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使劲撑开了酸涩的眼皮,睁大了眼睛。入眼处唯一的一道亮光是从钉死的窗子缝隙里射进来的,很微弱的光线,几乎照不清什么东西。 菡瑾挣扎了几次,反绑着的双手蹭着了地上粗粝的石子,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忍着痛在地上滚了几下,又是撑,又是挪,好不容易坐了起来。 整间屋子里充斥着她浓重的呼吸声,菡瑾往四周看了看,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根本什么也看不到,更不可能去找利器割开绳子了。 她有些无措地看着这个地方,紧绷的绳子箍着她的手脚,让她只是维持坐着这个动作都十分吃力。 人在黑暗陌生的环境里,尤其是周围毫无依附物的情况下,会变得尤为不安。 菡瑾想了想,吃力地往身后的光源处挪了过去。窗户下面的墙壁可以倚靠,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窗户底下找到几片碎玻璃。 正当菡瑾努力朝着窗户方向奋进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刺眼的光线顿时射得菡瑾睁不开眼睛。 ☆、结局 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眼睛泛疼,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着。 菡瑾一开始时是直接被丢进来的,再经过醒转时的一番挣扎之后,滚了一身灰,一张脸脏得不成样子,这个时候再加上添乱的泪腺,情况可想而知…… 她本来还想装得再凄惨一点,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这该死的香水味!菡瑾发誓,在今天之前,她绝对没有讨厌过任何香水,也不对用香水的女士或者男士存在偏见,虽然她自己从不使用这种提取香精混合物,但是从今天之后,她决定将这种东西彻底列为拒绝往来户。 菡瑾往后仰了仰,被绑住的手触到了一块不同于地面的硬物,她沉住气,让已经适应的眼睛,开始硬憋眼泪,手指却轻轻地朝着手下抵住的东西的边缘使劲蹭了过去,一阵刺疼。 她用另一只手指去摸疼痛的地方,果然一阵粘腻。 空气里的味道更加百搭了,一种由于久未有人居住打扫的粉尘味儿,香水味,还有淡淡地血腥味。 “啧啧,还真是狼狈哪!”门被迅速地关上了,真田透走近菡瑾,伸出脚,用脚尖踢了踢她的膝盖,透出一股莫名地兴奋以及得意,“还记得你上次来我家时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没想到啊,这才过去多久,嚣张的柳小姐就变成这样了!” 关上了门,屋子却没有被完全陷入黑暗,晕黄的灯光在头顶上左右摇摆着。菡瑾抬起头,看向那盏满布灰尘和蜘蛛网的灯。开门那一刹那的光太刺眼,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里居然还通上了电。 真田透放肆地打量着盯着菡瑾,对方那不甚清明的眼神,以及浑浑噩噩犹如嗑了药一般的迷茫状态,很好地取悦了她。两次用迷|药迷晕了菡瑾的她自然清楚,这只不过是后遗症而已。 想起之前那两个人给她准备这个迷|药时所说的效果,再看看柳菡瑾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发起了狠,加重了力道,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菡瑾痛哼了一声,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真田透看着菡瑾因疼痛而略显得扭曲的脸,像是找到了新的发泄手段,她往前跨了两步,蹲下|身子,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菡瑾的头发,往上一提。 “啊——”肚子很痛,痛得感觉肠子和其他脏器都绞起来了,再加上头皮上传来的刺痛,菡瑾这回是真的忍不下去了,她怀疑,再这么下去,真田透是不是要把她的头皮撕下来,最重要的是,真田透现在这个动作,离她实在是太近了…… “真田透,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把身子往上挺了挺,今天的真田透和她上次前见面时的模样有了明显的出入,精神类疾病遗传的几率是多少她是不太清楚,但是以她前世时对这位真田小姐的了解,她的神经和理智绝对不会脆弱到让她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因为“父亲的公司被破产兼并”这样的理由而直接癫狂成这副德性,那么,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虽然这一世的很多人和事由于自己的重生而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但是一些突然冒出来熟悉的场景还是能让她找到眼皮一跳的冲击,就像她曾经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由于年代久远忘记了里面的情节,某年某月某一日突然再看时,那种奇怪而又亲切的感觉。 她开始努力回忆前世这个时候发生在真田透身上的大事,有没有什么东西因为她重生,变本加厉地施压到了对方身上,产生了某些不良后果…… 前世的她这段时间应该还在国中二年级,还在立海大上学,然后,幸村得病住院了,立海大网球社被青学打败了。真田透在真田家的地位还不如现在,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直到她死的那一年,真田老爷子都没有承认真田透这个孙女。比起上一世,现在的真田透至少因为自己那神经错乱的母亲,在真田老爷子眼里有了不小的存在感。 至于真田透父亲的公司,情况一直就没有乐观过,就算没有她们柳家这临门一脚,公司也会在几年后关闭。真田透本人也从来不是靠着他父亲才能过上舒适的大小姐日子的,别人不清楚,负责这个吞并计划的她可是知道的,真田老爷子没少往二儿子公司里贴钱。 所以,发生能让还算审时度势的真田透突然抽风,不顾一切绑架她的理由,她真的很想知道。 “真田透,你疯了吗?”菡瑾忍着疼痛,看向她,“绑架这种事情,闹出来连真田家都保不住你!” “你自己也说了,要‘闹出来’才行啊!”比起之前那个软趴趴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柳菡瑾,真田透显然更喜欢眼前被她打得手足无措的这个,她眯起了眼睛,故作漫不经心,道,“柳菡瑾,你该不会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去吧?” 菡瑾身子一僵,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声音却在发抖:“你……要杀了我?” “说实话,我本来只是想弄点照片,让你身败名裂什么的,但是……谁叫你这么不走运呢!”在真田透看来,菡瑾的这副样子完全就是被她吓到了,却还要佯装镇定,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看在我们真田家和柳家这么多年世交的面子上,我原来还特地选了最好的迷|药,想帮你减少点痛苦的,谁知道你这么能耐,被迷了两次都能醒过来。”说完这句,真田透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恍惚,顷刻之间,就被前所未有的恨意所取代,她狞笑着,说道:“也许,这只是老天想告诉我们,柳菡瑾,你能逆天改命又如何?你终究是斗不过我的!” “逆天改命?”菡瑾眼珠子慢慢地扫过真田透的脸,从下往上,从嘴巴看到她的眼睛,保持着和她对视的姿态,缓缓道,“什么逆天改命,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田透笑了:“柳菡瑾,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认为再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吗?” 菡瑾看着她不说话。 “从我第一面见到你开始就讨厌你,柳菡瑾,你处处针对我,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你,我绝对不会变成这样……”说到这里,真田透突然朝着她诡谲一笑,“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了另一个你,被自己的继母和妹妹欺负得半死,住在狭小的阁楼里,天天穿着满是灰尘的旧衣服,不敢说话,跟在我和精市的后头做跟屁虫,没有人会看你一眼。就算你爷爷逼着精市跟你结了婚,你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离婚!” 没人知道她的绝望,梦里的每一个场景都真实的像是发生过一样。她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成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柳菡瑾被笼罩在自己的光环下,黯淡失色,最后步入死亡。 醒来之后,她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全身上下仿佛还能感觉到残留着的,自己和精市结婚时那种幸福的味道,久久不能散去。 她开始产生幻觉,她觉得,那才是她真田透的人生,现在正在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反而是一个荒诞的、恐怖得让人醒不过来的梦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开始不自觉地把两个自己进行比较,将周围的人和事进行对比,她疯狂地去想要找到那个破坏了她生活的刽子手。然后,两个截然不同的柳菡瑾形象呈现在她的脑子里。 她找了所有能找的侦探社,一起去挖柳菡瑾的过去。忌惮着柳家和迹部家现在的势力,能挖到的料少之又少,不过,即使在这样,她还是在这少的不能再少的几页资料里找到了不同的地方。梦里的柳菡瑾一直到念国中才回到她爷爷身边,而她现在正接触的这个,却是被柳爷爷一直当成当家人培养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误,现实和梦境越来越多的混淆起来。在一次错把网球社柳莲二口中的“妹妹”记成柳茗雅之后,她偷偷跑到了一家私人诊所去看心理医生。医生给出的检查结果完全无法说服她,她不觉得那个梦是因为自己长期情绪不稳生活不如意受到压抑后臆想出来的。 她始终觉得自己的梦境很蹊跷,走投无路之下,她开始尝试用一些不科学的方法来解释这件事。她拜访了很多神社,见了很多阴阳师、巫女。然后,一个星期前的晚上,她又做了个梦。 这个梦很短,她看着鲜血淋漓地被推进手术室的柳菡瑾在医生确认死亡之后,慢慢的,慢慢的,变小,变到了她第一次在迹部家见到她时的年纪。周围属于医院的白色转换成了一间旧屋子的黑灰色,柳菡瑾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四周,接着,起床,下楼。在楼下,她看见了孩提时代的柳莲二和柳茗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般鲜活。 梦的末尾,柳菡瑾敲开了柳家祖宅的大门。 这一次,她在黑暗中醒来,很平静。 她知道,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答案。 既然有人逆天改命,破坏了她的生活,那么,把这个变数剔除掉,一切就会变得如同原来那样完美了。 真田透笑了起来,她扯着菡瑾的头发往旁边的木架子上疯狂地撞上去:“你这个妖怪,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人生……” 突然感觉整个人被推了一把,原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步虚浮的她,摇晃了一下,一股血腥味在鼻尖弥漫。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撑住墙壁,松开了菡瑾的头发。 “不许动。”待她醒过神来,脖子的大动脉上抵着一块坚硬的东西,凉凉的,还有一种温热的液体,沿着她的皮肤缓缓地往下流着,流过了锁骨,淹没在了她衣服的领子里。 柳菡瑾神智清明地看着她,沾满了血的手捏着一块玻璃,道:“动一下,你就死定了。” 迹部他们找到菡瑾的时候,她正浑身是血的坐在地上,真田透躺在她旁边。 她们的身后,已经是变成了火海。 歹徒开着车几乎绕遍了整个东京和周边地区,车子是很大众的颜色和型号,车牌号是假的,每经过一个路口,在监控照不到的死角,他们就会把号码换成一组新的数字。 柳家的人在某个加油站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安装在菡瑾身上的定位仪。沿着这条线往下一路寻找,托某个曾经在路上看到过疑似真田透和两个可疑男士的警察的福,迹部家和柳家迅速找人排查了各个路段,才找到了这个有废弃工厂的地方。 迹部冲到菡瑾身边的时候,菡瑾只来得及抬起头,朝他笑了笑,就晕了过去。 【完结】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