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发生[先婚后爱]》 第1章 [现代情感] 《好事发生[先后爱]》作者:芙咛【完结】 简介:正文完结|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 a城权贵之首的靳家少爷,和南边来的县城小白花隐婚了。 云泥之别的身份,让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婚姻,包括江好自己。 可她仍然心存幻想。 一场晚宴,江好戴着尺寸不合适的婚戒出席。 酒杯相碰时,遥遥看见她的丈夫,和一位明艳美人站在一起,如此相配。 有人故意道:“场上赌你和靳斯言在一年内离婚的人,占九成。” 江好艰涩地答他:“他们赌对了。” ˉ 法罗群岛,世界尽头的“被遗忘之地”。这里,同她一人的旅程一样,寂寥又自由。 江好决定把心底里的人,遗忘在这里。 她写下明信片上的最后一个字:“好与不好都不重要,靳斯言,山高路远,我们就走到这吧。” 与明信片一同飘洋过海寄回国内的,是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 ˉ 几个月后,江好登上百大的领奖台。 镜头扫过台下,身份矜贵的靳总赫然在投资方的坐席里。 江好捧着奖杯路过时,靳斯言扣住她的手,而她只是淡漠道:“靳总,自重。” 记者团团围住靳斯言,问是否与这位前妻旧情复燃。 靳斯言惨然一笑。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她会在冰岛,在西藏,在哈巴雪山,唯独不会在我身边。” ˉ “好好,我拥有你,才是好事发生。” 阅读贴士: *慢热,双c,he *男女主并非完美人设 感谢您来看,祝您发财~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破镜重圆 甜文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江好 靳斯言 一句话简介:蓄谋已久换来好事发生 立意:爱和成长同时发生 第一章 发财了 江好遥遥望着远处的欧式建筑,气派雅致。 那些江好甚至没在网上见过,低调或张扬的豪车,接连略过她的身边驶进庄园里。偶尔一两个窗户降下来,大约也是因为她徒步走来而诧异。 而江好在某滴花60块钱打一口价的出租车,因为司机赶着交班,没到地方就让她下了车,江好硬是自己走了5块钱的。 她身上的旗袍并不太合身,每一处细节却无一不体现着手工定制的精致。 这显然不是江好的衣服。 几个小时前,江好刚从老家坐动车返校,一进寝室门,就见珮珮冲过来抱着她,声泪俱下地控诉:“今天是我和夏新恋爱200天纪念日,他居然忘记了!好好,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的室友珮珮,在大部分同学的印象里,用两个词就能概括:一是小公主、二是恋爱脑。 江好费力地单手把行李箱提过门槛,伸手在珮珮背上轻拍了拍,“说不定他一会儿就来和你道歉了。” 果不其然,江好才安慰珮珮两句,对方打来一通电话,就让珮珮那点不愉快烟消云散。 两人煲了一会儿电话粥,江好正收拾着行李箱里带来的东西,珮珮从自己的座位上挪了过来,“好好,你帮我个忙吧。” 她双手合十,指尖抵在下巴的位置,瘪了瘪嘴,可怜巴巴道:“我哥今晚组了个局打德州,想让我过去发发牌来着,我都答应了,但是我对象刚刚说待会儿带我出去过纪念日。我如果放我哥的鸽子,他一定会骂死我的。” “我不会打扑克,斗地主都不会。”江好对她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对于江好这种好好学生来说,不会打牌实在太正常,珮珮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发牌很简单的,”珮珮拉着她的左手晃了晃撒娇道:“拜托拜托,好好你一定要帮我。而且发牌都是有辛苦费的,拿了辛苦费你就不用天天下课去兼职了呀。” 江好的眼睫半垂着,正从行李箱里往外拿衣服的那只手,顿了顿。 她确实正在为找什么兼职而发愁。 往年江好暑假两个月给小朋友做家教,能挣到学费和接下来一学期部分的生活费,开学后下课兼职赚剩下的生活费。但今年却有意料之外的花销,钱又用掉了大半,学费便不够了。 好在a大的学费要求在每学年的第一个月内交齐,她本想趁着这个时间里兼职补齐。 听闻珮珮的话,她有些心动。 于是,几个小时后的现在,江好穿着珮珮借给她的定制旗袍,出现在了这里。为了方便走路,她脚上还是自己那双几十块钱的帆布鞋。 距离庄园的正门还有一段距离,路边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树下。 后来江好回忆起来,庄园外边停着辆车,是有些奇怪的,只是当时的她并未意识到。 江好借着轿车的遮挡,从肩上挎着的托特包里,取出珮珮给她搭配的,带了个v标的裸色高跟鞋。 她的高跟鞋经验,仅限于几次被辅导员抓去做学校颁奖典礼上,端着托盘递奖杯和证书的礼仪小姐。 她小心地扶着轿车车身单腿站着,另一条腿微曲抬起一些。几缕发丝散下来遮挡眼睛,她随手挽到耳后,稍稍倾身给自己换上高跟鞋。 江好不太适应地在地上踩了踩,对着车窗玻璃的反光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不妥帖的地方。 第2章 某一瞬间,江好似乎看见车窗内一道隐约的人影。 江好呼吸一窒。 可只是这一瞬,江好再去看,又看不明了。江好将将松了一口气,把换下的帆布鞋塞进包里。 忽的,车内闪起一道光亮,方才那道隐约的人影变得明晰起来。 手机屏幕的光亮,在他立体的五官和利落流畅的面部轮廓上,打出明暗光影。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地轻点几下,而后偏过头来,隔着副驾驶的座位,和她遥遥对视。 对方的神色寡淡,只这么不带情绪的一眼,又移开了视线,过分平静。 这条路只通往一座庄园,来人自然开车进庄园内。她怎么也没想过,随意停在路边树下的车内,竟然里面坐着人。 她没自觉地红了耳廓,几乎是落荒而逃。 只记得那双眼,在一片晦暗不明里,深邃而淡漠。 大概是几百米的距离,江好到庄园大门前,她回头望,那辆低调的轿车仍静悄悄地停在那儿。 足有小两层楼高的黑色铸铁门恢宏大气,上边点缀这金色的纹样,眼下因接待客人而大敞着。安保亭里站岗的人,着装统一站姿挺拔,正狐疑地看着她走近。 她上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还是高考时进考点校门前的戒备森严。 江好硬着头皮表明来意,“我是珮珮的朋友,来找封缙。” 身侧豪车驶入庄园里,而她步行过来,衬得她一看就不像是能出入这种场合的客人。就像攒了一学期的钱,鼓起勇气想去专柜给自己买一个包,而柜姐将你从头打量到脚,甚至没有给一句问号。 江好非常没有底气地抿了抿嘴。 好在其中一个冷脸保镖训练有素地退到旁边,和耳机那头沟通几句,而后接引江好进了庄园里。 别墅出自著名设计师之手,七八米挑高的中庭,穹顶上镶着金箔,和水晶吊灯彼此映衬,愈发显得奢华。 封缙站在穹顶之下,正在和管家谈着什么。见到她,微微弯了弯眉眼,“珮珮和我说的时候,我就猜是你,今天刚回北城吗?” 之前封缙来学校接珮珮的时候,江好和他见过几面。一如印象里的样子,他的礼貌极好,没有因为她只是来发牌,便不把她当作客人,依然以礼相待,亲切却不过分热络,让人无可挑剔。 两人寒暄几句,江好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除了发牌,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说。” 江好心里隐隐不安,想问些什么,犹豫地张了张嘴却又问不出口。 封缙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笑了笑:“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好小声问,“这个算赌吗?” 封缙看着她面上小心又认真的表情,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很烦恼,“怎么办呢?我都忘了你还在上学,怎么能参加这种活动呢?” 看着江好紧张得好像随时准备跑走的模样,没忍住笑笑,“放心,只是招待一位数学家朋友,他对概率学在牌桌上的实际应用感兴趣,所以我才组今天的局。” 来之前珮珮给江好介绍了基本规则,也手把手教学了发牌方式。重复性的动作,不需要理解就能上手,因此封缙直接让人带江好去棋牌室。 说是棋牌室,实际比江好家那个县城里的小平层还要宽敞。麻将、桌球、休闲区一应俱全,其中一面墙上挂着一副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的画,前边摆放着一张八人位的棋牌桌,扑克筹码整齐地摆放在上边。 音乐灯光恰到好处,吧台和沙发上零散坐了几个人。江好进来时,其中几个女生望过来,视线在她面上停留片刻,又上下打量一轮,似乎没什么意外的,又移开了。 看到江好坐在发牌位上,而后彼此对视一眼,嘲弄的意味顷刻间裹挟住江好。 江好的目光应该是闪躲了一瞬,眸子垂下去,盯着棋牌桌上的纹理看了好一会儿。 她心里不舒服吗?大概是有一点的,可是似乎又很正常。 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 不知道从哪边过来一个人,凑到江好面前看了看,没太有分寸,却是那种不带恶意的打量,“诶?以前没见过你,你叫什么,是谁带你来的?” “我是珮珮的朋友。” 她没说名字,对方也不再问,因为也许过了今晚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人基本上已经到齐,牌局却迟迟未开始,偶尔有人抱怨一两句,管家总是低声答到:“您再耐心等会儿,贵客正在路上。” 什么人能在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面前,还被称作“贵客”呢? 江好出神地想。 “那是靳家,如果不是缙哥有点交情,咱们这几家合起来也不够看的,多少人请也请不来,等就等着吧。” 不知是谁八卦地打了个头:“靳老爷子这么些个孙子孙女都留在身边,怎么偏偏就送这小少爷出国了,老爷子到底是疼啊还是不疼啊?” 其中一个低了些声,朝外头比了比,“老爷子最疼爱那儿子的孩子,还没出生那会儿就说了,靳家未来大半的家业都是他的,你说能不疼吗。 后来据说是因为小时候出了一档子事,具体不清楚,说是伤的很重,就送去国外疗养了。” “我前几年在国外,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你以为和你似的,成天喝洋酒泡洋妞?人在国外普林斯顿读博士研究数学,还被哪个学校聘教授了来着。” 第3章 “得不到家产的人拼命去争,他这是一点不放在心上啊?” 江好无意偷听上流圈子里的秘闻,眼观鼻鼻观心。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贵客”姗姗来迟。原先坐着的几位,其中几人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江好也就跟着起身。 封缙侧身比了个“请”的姿势,神色淡漠的男人走进门内。 那是一张和普通人仿佛有着壁垒的脸,是给他套上个麻袋丢进人群里,也能被一眼就认出的存在。 江好怔愣了一瞬,搭在桌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 是刚才车里的那个人。 他在室内随意地扫视过一周,却遥遥在江好的方向停顿了片刻。 不待江好反应,那视线又移开了,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他大概是认出她了。 江好脚趾一蜷,颇觉得尴尬。 封缙引他在牌桌的主位坐下,和大家介绍道:“斯言这两天刚回国,我组局大家一块聚聚。” 有个人从休息区那块儿跑过来,挨着靳斯言坐下,“斯言哥,你出去外边好多年了吧,我还没跟你一块儿打过牌呢。” 是刚才和江好说话那人,江好听见别人叫他“汤宁”。 靳斯言平淡地回应了几句寒暄,看得出兴致寥寥,封缙朝着江好道:“开始吧。” 江好发牌动作不算熟练,但胜在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指尖轻点着牌背推出去,给人一种轻盈又柔美的感觉。 依次发过两轮牌,每人手上都有两张牌。 有人跟注有人盖牌,江好接着依次翻公牌,每个人看过牌面,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唯独主位上的男人平静地将牌拢回掌心,神情未有半分改变,指尖在桌面上无意地轻点着。 江好来的路上在网上查过,这个扑克游戏玩的就是运气和心态,牌好的人如果被人察觉,其他人也就很难跟注,牌差的人稳住也可能再最后翻盘。 讲得再直接点,就是拿着手里的牌互相“骗”。 看得出汤宁是这牌桌上的常客,没什么悬念的赢了第一把。他熟练地随手朝着江好抛来几片筹码,“喏,给我们荷官妹妹。” 封缙和江好说过,她可以兑换的小费,就是她手中的筹码乘以倍数。虽然每一局根据赢家的心情给的数量不一定,但按照封缙和她约定好的倍数,几个小时下来应该还是非常可观的,挣个半学期一学期的生活费不成问题。 江好指尖轻盖着筹码,收拢到自己前边,视线快速扫过。 合计是五点。 江好看向汤宁,挂着一个相当标准的微笑,“您发财。” 江好不是a城人,语调里带着些吴侬软语的意味,却又不过分甜腻,叫人心里妥帖。 “哎,你这一声发财,我今晚手气肯定不错。”汤宁笑道。 没由来的,江好感觉到一道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江好下意识看向对面,只来得及捕捉到那人慢悠悠收回的视线。 前边一连好几局,都被汤宁和其他两个人赢去。汤宁占大头,封缙不动声色地扫了汤宁一眼,大约是有意让他放点水。 偏着汤宁没什么眼力见,还在嘚瑟今天的手气不错。 封缙正头痛着,不知道该怎么暗示这糊涂脑子。又一两局的光景,桌上的局面竟大不相同。 靳斯言一手撑着侧脸,面无表情地翻出手牌,赢下桌上所有推出来的筹码。只这一局,赢面大过汤宁前边赢的那么多局。 赢牌似乎也没能在他面上留下什么喜色。 他仍旧那么懒散的姿态,从面前的筹码中随便捻了几枚,轻轻一推。 筹码贴着桌面滑向对面,而后稳稳地在江好面前停下。 他的出手很阔绰,分明是第一局赢,却给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小费。 九十点。 今天到这,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已经够了。 江好正打算像之前每一局时那样,道一句“您发财”。 当她看向对方时,意外的,靳斯言正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她一时竟有些张不开口。 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小吉祥话,在他面前似乎都变得谄媚。 江好隐隐感觉面热,眼睫不自觉地颤了颤,指尖在掌心暗暗掐了几下,才把话说出口。 “…您发财。” 几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细听之下倒有那么点与前边不一样的味道。 只是当时一室内无人在意。 汤宁嘟囔了声“新手光环吧”。 封缙笑着,带些言外之意:“你用运气,斯言用的是实打实的规律和算法。” 是了,大家这才想起,这位家世显赫的少爷留洋回国之前,深造的就是数学专业。 汤宁似乎还是不太信,让江好快点发下一把的牌,可没成想接下来竟都是靳斯言的赢面,一连赢了五六把。 又一局开始,各家下注,靳斯言一如前几局一般,别人下多少他也跟多少,不弃牌也不抬,仿佛只是跟着众人“随波逐流”,完全就是无公害的模样。 这一局的最后一轮,汤宁开始加注,他总是一次性推出去好些筹码,胜券在握的模样,难免让牌一般的人犹豫起来,吓退了几人,只剩下汤宁和靳斯言。 汤宁探他的口风:“哥,你牌要是不大的话就算了,我这手牌可不得了。” 江好看向靳斯言,他仍是没什么表情,不带犹豫的说道:“all in。” 第4章 他这几局赢下来,面前的筹码几乎堆成了小山,是桌上最大的赢家,但总是不声不响的。而此刻,他竟选择将自己所有筹码下注。 汤宁身边一个人拉了拉他,“你看他都赢多少了,肯定是算的出来了,汤宁你还是别跟了。” 大概是顾虑着封缙所说的,靳斯言会算,又或是被靳斯言推出来的筹码数量所吓到,毕竟到了这会儿也没几个人和靳斯言搭上话,谁也不愿意输完筹码,先下了牌桌。 汤宁更是如此,一时间犹豫住,抬头看向靳斯言。只见对方百无聊赖地轻点着桌面,竟是无一丝在意的模样。 汤宁咬牙,也盖牌放弃了。 这一局,靳斯言赢。 一室之内,忽然有人轻笑了声。 江好看向声音的主人,靳斯言把手牌翻了出来,赫然是牌桌上最小的牌。 汤宁傻眼了,谁能想得到眼前这个第一次打牌的少爷,居然拿着最小的手牌,靠着稳稳的心态,赢了身为老手的他。 靳斯言把手中的牌轻轻一掷,两张纸片落进江好面前的牌堆里,“今天就到这吧。” 今天这局开始到现在,不过一个多小时。封缙还想留他,“你这大赢家,还一堆筹码呢。” 靳斯言没什么所谓地回头。 那双眼睛生得极好,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眼眸在光下有一圈金环,给人与生俱来的矜贵感。 他好像只是不经意地与江好对视,可那双眼眸却又深深望进她眼底,像是夕阳下的海面,浮光跃金,却未知海平面底下蕴着平静或风暴。 “筹码么,都给她吧。” 江好竟觉得目眩神驰。 那一瞬间,有句话重重地印在江好的脑子里。 发财了…… 第二章 未婚妻竟是我自己 江好躺在寝室的床上,看着顶灯散出来的光晕,有些恍惚,前一天的经历仿佛是一场梦。 可是当她伸手摸到枕头底下那厚厚几叠,又让她感觉到,那些画面真切存在。 靳斯言走后,其他人又打了一会儿牌,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的,没多时就转场进行别的活动去了。 封缙让人给她结算数筹码,江好慌忙拦住了,“不敢真要这么多。” “劳动所得。”封缙失笑着摇摇头,“你得到的筹码,就是你可以兑换的部分。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不是吗?” 但江好还是坚持只拿了部分,不过也足够她的学费,和未来一年的基础开销。 房门被门卡刷开的声音响起。 珮珮推开门走进来,怀里抱了一束花,心情似乎不错,大约是刚和男朋友约会回来。和江好打招呼道:“好好早呀!” “早,”江好应了声。 “你借给我的衣服,我手洗过了,正在晾。” 珮珮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忽地想起什么,问道:“怎么样?见到靳斯言了没有,传闻他超帅诶!” 江好想起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点了点头。 “他家里一直把他保护得很好,之前一直都在国外,加上本人又特别低调,所以基本上没有他的照片传出来。” 珮珮说着,扭过头来对她比了个飞吻的手势,随口问起她昨天有没有赚到小费。 江好比了个数字,珮珮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江好以为是多了,心下刚浮起些惴惴不安,却听珮珮说道:“是谁这么抠门?不可能啊,我打电话给我哥。”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把昨晚的事情和珮珮说了,“才不到两个小时,就给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要是再多,我都要不安心。” 珮珮拿她没办法,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名字还真是给你取对了,江好,将将好,什么都想着将将好就行。” 江好笑笑,她对物质的需求不高,能覆盖她的学费和生活费,不需要课余再出去兼职,就已经是意外之财了。 不知为什么,又想起那双锐利淡漠的眼神,她问起:“靳家商业版图特别大吗?” 珮珮继续打理着那束花,“靳家能位于a城名流之首,当然不只是因为商业版图大。” 江好趴在上铺床边的扶手上,听珮珮说着她平时接触不到的,名流之间的传闻。 “靳家在还是封建朝代那会儿就是权贵了。”说着,又伸手掰着指头和她数,“到了近几代,老爷子的哥哥从戎立了不少功勋,老爷子从商,老太太书香世家,子孙也大都成器,政客、医生、律师……” “反正说起来就是buff叠满,家大业大啦,能投胎到他们家,就是真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 说到这,珮珮耸了耸肩,“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嫁娶都不自由,全都是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那有什么意思。” 江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商业联姻啊,在她的世界里,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词语。 “靳斯言也是吗?”江好问到。 “他啊,他有未婚妻的。” 江好没有再继续问,往后躺进被窝里。空调的风轻轻吹动顶上的蚊帐,她有点出神。 她偷偷瞄过靳斯言好几眼,他的长相实在算不得低调,加上他就坐在江好的正前方,江好想刻意不看也很难,但也没动过什么特别的心思。 只是不禁也有些好奇,样貌气质身世学识,样样出类拔萃的人,他的未婚妻应该也是相当优秀的吧。 第5章 ˉ 开学后江好忙了起来。 大四还有两个月的课要上,毕业论文也需要开始着手准备。 江好刚结束导师组织的选题会,在食堂遇到珮珮和另一个室友林微月。 林微月眼尖地在人群里看见了她,颇为夸张地挥动着双臂吸引她的注意,“好好,这边!” 江好端着餐盘坐下,林微月看了看她餐盘里的饭菜,一副了然的模样,和佩佩说:“你看吧,我就说她又吃石锅拌饭。” “好好,四年了,除了铁板意面和石锅拌饭,你还可以吃点别的吗?”珮珮也无奈道。 江好不在意地笑笑,“吃一样的,就不用每天动脑子想吃什么呀。”看了看周围,问起另外一个室友。 林微月没什么好气,“人家才不稀罕和我们这种‘无用社交’一块呢。” 林微月正说着,忽然朝着江好挤眉弄眼,江好不解地回头,就见同系的一个男同学端着餐盘快步走向他们这桌。 见江好回头,热情地打招呼:“好好!” 江好礼貌地抿嘴笑笑,回过头来埋头吃饭。 男生在江好身旁的位置边上站定,“就你们仨吗?”她们这一桌是四人位,对方的意图显然。 珮珮和林微月见江好埋头吃饭,没有回应的意思,互相使了个眼色。 “好巧啊,”林微月打了个哈哈,“啊,那个,还有个室友马上就来,我们帮她占位置呢。” 男生面露可惜,“这样啊,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吧。” 三食堂是a大学子公认的好吃,加上这会儿正是午餐时间,周围已经没有别的空桌。男生又看了看江好,这才往食堂另一边走去。 江好暗暗松了口气。 珮珮见她这模样好奇道:“是篮球队那个吧?” 林微月接话道:“可不是嘛,肩宽腿长的运动小帅哥,在好好这里跟妖怪似的,躲都来不及。” “哪有那么夸张……”江好小声反驳。 “大学四年和你示好的男生怎么说也不下十来个了吧,就没有一个你喜欢的吗?” 林微月看着面前的人,薄开衫吊带裙,随意地用一支笔将头发挽在脑后,露出脖颈优美的线条。 江好的长相,不是人群中一眼拔尖的风情万种,而是一种不显山露水的美。初见时只觉恬淡,等注意到时,便已经陷了进去。 珮珮问她,“不会是你外婆不同意吧?” 江好下意识地用勺子戳了戳石锅里的米饭,犹豫了会儿点点头,“算是吧。” “这都快毕业了,还拿你当孩子呢。” 林微月了然道:“这你就不懂了,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系统。有一些家长的设定呢就像那npc,念书的时候三令五申严禁恋爱,必须好好读书,当你毕业的那一瞬间,就跟触发了什么副本似的,开始疯狂催婚。” 说罢,摇了摇头:“真是夸张,好像十多年的学习就是为了更好嫁人一样。结婚这事想想就可怕,我一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时代女性,我才不要结婚。” 珮珮不赞同道,“夏新对我可好了,如果是和他结婚,有什么可怕的,才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林微月抖了抖,像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似的。“哎呦呦,恋爱的酸臭味,单身的肯定和我一个想法,好好你说是不是?” “我啊。”江好依然垂着眼眸,视线却像是落在一片虚无中。 她的声音很轻,“我还挺想结婚的。” 林微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瞪着眼睛往自己嘴里塞了两大口米饭。 江好不知怎么解释,只笑了笑。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江好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几不可察地,眼睫轻颤了颤。 食堂内很嘈杂,她端起餐盘,拿着手机朝外指了指,示意自己先出去接电话。 江好快步把餐盘把放到回收处,站在食堂外边接电话。 刚点下接听键,就听得外婆用榕城的方言,不悦道:“又去哪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外婆的耳朵近年来不好,说话的声音也就大了。来往的人很多,外婆的声音穿过听筒,近处的几人看了过来。 江好又走远了些。用手捂着话筒,应了声,“在食堂。” “我让人帮忙寄了一箱特产,还有我上次交代你买的那些东西,到时候一起拎着上一趟金家,去看看爷爷去。” 外婆的语气并不是和她商量,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要争取一下,“我最近学校挺忙的……” “不管你在忙什么,都必须去拜访爷爷。” “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 江好敛了眸子,轻声应到:“我知道了。” - 市中心一座闹中取静的老洋房。门上挂着“私人住宅,谢绝参观”的牌子。许多游客慕名前来打卡这座年代久远的建筑,在墙外拍着照。 江好下车前给陈叔打过电话,这会儿正等着陈叔来接她。 她怀里抱着装有特产的大箱子,没一会儿就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于是又费力地往上颠了颠。 忽的,有人轻拍了拍她,“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我们想在这个角度拍张照片。” 江好正要往边上挪,身后的门从里边打开,顿时吸引了一众人的注意力,纷纷张望着门内的景色。 陈叔招呼她进门:“好好来了啊,快进来。” 第6章 江好顶着那对情侣诧异的目光,走进门里。 这里是别人的风景区,却是富人的生活区。 老洋房一楼大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江好乖巧地和老人问好,“爷爷。” 老人和蔼地朝她招手,“好好来了啊,外头热不热,来,这边坐。” “呦,怎么又带东西来了,上回不是就说好了,下次只管自己来就行。” 江好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身旁的佣人,“都是外婆自己做的一些家里特产,她腿脚不好出远门,让我带来。” 又闲聊几句,老爷子问她:“还记得小时候带你一块在院子里玩的哥哥吗?” 江好点点头,说记得。 打从她记事以来,外婆每年都带着她和大包小包来拜访,直到她来a市上学,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才让她自己来。 年纪小的时候,大人们聊天,她在屋子里坐不住,于是就让大她几岁的哥哥带她在院子里玩。 许是那时候太小了,现在回想起来,记忆里对那个小哥哥的模样都已模糊不清,但却总有一个画面时常浮现在眼前。 银杏叶从枝头缓慢掉落进池塘里,惊动水下游鱼。江好看着紧紧牵住自己的手,听见身边的人说,“只要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时至今日,依然那么清晰。 只是不知道从哪次外婆带她来时,就再也没见过他。 一开始江好总问,“小言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回答,于是每次再来时,对于见面的期待便再次落空,随着年纪的增长后来也就不问了。 “小言回来了。”金老爷子这么说道。 “好好还像小时候那样想嫁给他吗?” 外边的阳光正好,洒在池塘水面上水波粼粼的,又映进窗户里。 江好有一阵恍惚。 也许是肌肉记忆,或是外婆在耳边重复太多次,以至于江好后来回想起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却还是脱口而出地回答。 “想。” 江好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那是外婆的夙愿,更是她离开那个家的办法,她没得选择。 下一秒,江好莫名福至心灵。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身望去,随即愣在了原地。 靳斯言站在雕花的拱圆门前,身上笼罩着一层透过磨砂玻璃而变得柔和的绒光。那双眼眸在光下更显得颜色清浅,定定地与她对视着。 风起时,吹动梧桐和银杏的枝头叶片,簌簌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同这风一道穿堂而过。 那是定格彼此宿命交织的时刻。 江好想起自己曾经与珮珮聊起靳斯言,好奇靳斯言这样的天之骄子,他的未婚妻会是多么优秀的人。 江好喃喃地—— 原来未婚妻竟是我自己。 第三章 她一定曾溺毙在那片金色里…… 榕城老一辈的人里边,少有会说普通话的,打江好记事起,外婆就和她说的方言。而榕城方言里,金和靳是同一个发音,江好自然先入为主地认为是相对来说常见一些的“金”。 12岁的小言哥哥和26岁的靳斯言,从外貌上来说,不算判若两人却也让人难以对应,因此江好在上次见到靳斯言时,没有将他认出来。 居然就这么错认了别人的姓氏二十多年,江好自己都颇有些汗颜。 靳老爷子一手扶在云烟古树形的拐杖上,面上一派和蔼:“好好今年21了吧。” “还记得你外婆第一次带你来的那会儿,还得抱在手里呢,都还没开始学说话。一转眼,我们好好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靳老爷子看着她,像是看着很多年岁前的景象。 靳斯言坐在靳老爷子另一侧的沙发上,与江好相对着。 他散漫地靠着沙发,显出一种惫懒,却又不像江好呆在家时那般垮着肩膀东倒西歪地缩着。他的左腿随意地搭在右腿上,半阖着眼,没有说什么,似乎是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出神。 “这次回来呢,小言就不再出去了。”靳老爷子沉吟片刻。 江好不自觉地蜷了蜷指尖,心下莫名有种预感,老爷子大约要说起的内容,将会是外婆喜闻乐见的“娃娃亲”。 她说不清是期待亦或是抗拒。 “过两天,让小言带着礼和你一块儿上明城家里去一趟,拜访你外婆,也顺道把日子定下来。” “等你们的事儿定下来,我这心也就安了,等两年下去了也好和他们交待。”老爷子抚了抚江好的发顶,这么说道。 “哪的话呢,以后我和……斯言年年上清源寺给爷爷祈福,爷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江好自认不是情商高的人,甚至很多时候都嘴笨,可是说给长辈的吉祥话却可以信手拈来。 发小曾经打趣她,“别人开口学说第一句话,学的是叫爸爸妈妈,好好你学的是‘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靳老爷子抚掌大笑,“还是好好懂事啊。” 那之后的对话,大都是问些江好未来的打算。江好按照外婆给她琢磨的那些滴水不漏的回答,有些违心吧,但也习惯了。 江好起身离开的时候,靳老看向靳斯言的位置,“小言,你送好好回去。” - 靳斯言开得仍是上次那辆低调的黑色suv, 上回江好正是在这辆车外,隔着玻璃与靳斯言对视。尴尬的气氛似乎随着记忆一同蔓延开来,江好虽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着车门的方向偏过去,看着窗外的景象不断倒退。 第7章 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些尴尬似的。 靳斯言的车内很整洁,没有繁杂的内饰,甚至没有放音乐。 那段时间里,他们之间似乎有太多的巧合。 正巧她在车边和靳斯言对视,正巧那天他们在同一张牌桌上,正巧他们也许是要一起步入婚姻的人。 其实江好有些想问,他是在什么时候认出她的呢?是不是那天在封家的庄园外边,他就已经知道她是谁,所以才一掷所有筹码给她。 江好看着后视镜里靳斯言的侧脸,最终没有开口。 或许有些问题不必寻到底,成年人的世界里,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车畅通无阻地驶进校园,一向严格查询外来车辆的保安并没有阻拦。江好有些诧异,随即想到这是靳家的车辆,似乎又有些理所当然。 一路无言,车在寝室楼外停下。江好刚下车站稳,嘴里斟酌地那句道谢还没说出口,车便继续向前行进。 江好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那并不是出校门的方向。 - 江好自认是浑身上下没什么出挑的人,平平无奇地淹没在人群中,长相平平家世一般,成绩也很中庸,甚至上学期还挂了一科微积分。 这学期重修通知下来,教务处大手一挥,把他们这一批挂科的,送去和大三的学弟学妹们一块上这门课。 和江好一块挂科的林微月,看着课表上多出来的两节早八微积分,自嘲这是“二进宫”,专挑早上八点折磨她们。 但无论如何,两人隔天一早,准时挣扎着爬起来上课。 两人踩着预备铃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时,都还昏昏沉沉的。 虽说不管这一门课有多无聊,每学期的第一节 课也少有逃课的。但眼下这个教室里的人,却多得出奇,晚江好和林微月一步进教室的同学,此刻只能排排坐在走道上。 “我们没走错教室吧,大家对于微积分这么热情的吗……”林微月话刚说到一半,江好忽得被隔壁的人磕了一下。 对方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在贴睫毛没注意碰到你了。” 江好抿唇笑笑,“没关系的。” 江好和林微月很好的诠释了一句话,叫做“学妹和学姐是很好分辨的”,两人随便套了衣服,用清水抹了把脸就慌张出门,此刻看起来仿佛在自家楼下饭后散步般的随意。 林微月机敏地四处张望,而后凑到江好的耳边:“不对劲,咱们大三上微积分的时候也不是这状态。” “我忘带眼镜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来了什么小帅哥还是小美女,不会是哪个明星来我们学校旁听了吧?” 江好正打算依着林微月的话环顾一周,忽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前门进来,垂在身侧的手明显腕线过裆,侧颜轮廓线利落分明。 江好清晰地感觉到教室里安静了片刻,而后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而身处议论中心的人却恍若未觉,走向讲台后站定,完整地一张脸展现在众人眼前。 江好看着站在讲台后边的男人,大脑有这么几秒钟的宕机,愣在原地没做出反应。而对方似有感应,也抬头望过来。 两道视线隔着大半个教室的距离,撞了个正着。不期然的对视,却没人先将目光移开半分。 a市九月的早晨,有了那么点早秋的味道。风吹树摇,光影斑驳。 有那么一瞬间,身边的声音四散去,视野中的其他人也仿佛被按下定格键,画面景深,只有靳斯言一人是明晰的。 他的神色清淡,左手随意地搭在讲台上,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于是,眼底微微泛起波澜。 江好忽觉熟悉—— 她一定曾溺毙在那片金色海里。 突然,江好被人用手肘怼了怼。 江好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前排不断有人转身,顺着靳斯言的视线望过来。 她慌乱地低头,把自己的身形尽量缩在前排同学的身后。 林微月跟她一块儿趴在桌子上,朝她挤眉弄眼,用嘴形问她怎么回事。 江好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重修课的老师,居然是她那名义上的娃娃亲未婚夫? 江好只摇了摇头没说话,等她再次探出脑袋看向讲台时,靳斯言在屏幕上投放课件,讲师那一栏后边,跟着“jin”三个字母。 “这学期的微积分由我来授课。”靳斯言有着一把很好的嗓子,说话的时候很让人有听下去的欲望。 但他的话很少,甚至懒得介绍自己。 他将花名册交给班长点名,先是本班同学再是重修的同学,在听见江好的名字出现在重修的名单里时,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江好越过前排同学的肩膀看着讲台上的人,没有错过对方的反应。 江好闭了闭眼,怎么刚好就分到他班上了。 靳斯言讲课不是照本宣科,互动性很强。但当这个互动放在数学这个领域的时候,学生互动积极性多少有点打了折扣。 “我感觉都靠老师那张脸撑着,才没跟我们大三时候似的,睡着一大片。” 林微月听这些数字啊公式啊,仿如天书,一扭头江好已经胳膊垫着下巴睡得正熟。 她嘟囔句:“不愧是好朋友。”也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在昏昏沉沉之间,江好梦到她高考结束那个夏天,她和外婆坐在邻居家的电脑前填报志愿。 第8章 那个夏天很热,像十几岁这个年纪肆意张扬的青春,万事都值得期待。 外婆戴着老花镜,眯缝着眼睛看电脑屏幕。她不识字,于是指了指第一行字,“这就是a城大学那个会计专业吧?” 老电扇转啊转,散不去一屋子的热意。江好掌心都沁出了汗,退出账号关掉页面,说“没错的”。 她撒谎了,即便知道外婆不识字,也害怕被戳穿。 外婆的声音就在耳边,“靳家全家都在a市,你也得考到a市去,而且必须是a城大学,这样他们才不会低看你一眼。上回我问你靳爷爷,他也觉得姑娘家学这个专业好。等以后斯言回来了……” “咚咚咚——”脸侧的木质桌面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梦中外婆没说完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江好惊醒过来。 不知何时,靳斯言走到了她的身侧,他单手拿着书,另一手还停留在江好面前的桌面上。 靳斯言毫无情绪的目光,在眼下的场景里颇具警告的意味。江好下意识地坐直了,又小心地觑了觑靳斯言。 他视线从她面上移开,在刚刚被她压在手臂底下的课本上停留了片刻。意外地,似乎有那么点无奈在他面上稍纵即逝。 不待江好考究,他留下一句“第六页例题3”,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江好不解地低头,课本的纸页上洇着一小片水印。 …… 21岁,在重修课上被她名义上的未婚夫逮到睡觉流口水。 原只是耳根发热,在这瞬间,整张脸爆红。 偏偏林微月还在她身侧低声惊呼:“好好,你好像要熟了耶!” 后来的整节课,江好都精神百倍。快下课时,林微月突然说道:“不行不行,我肚子疼,我要去厕所,你等我下。”几乎是在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林微月从座位上弹起来,朝走廊尽头的厕所跑去。 江好把林微月的书本文具,和自己的收拾在一块。余光注意到教室前排,有个女生在邻座的鼓励下,带着些腼腆娇羞走向讲台。 前排起身离开的人很少,此刻座位还满满的,有些人八卦地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其中也显然有蠢蠢欲动的。 “靳老师,这道题我没听懂,可以麻烦您再讲解一遍吗?”她把手中翻开的书往前递了递,“对于学微积分这一块您有没有什么建议呢,如果您现在没空的话,不知道方不方便加您一个……” “这是第一章节的例1,整本书里最浅显易懂的一道题。”靳斯言合上笔电,闻言并未低头,只是微微垂眸扫过书本上的内容。 “建议下次上课带上耳朵,当然,脑子最好也可以带上。” 江好把东西收进包里,感慨靳老师说话果然够难听,正打算起身从后门出去。靳斯言忽然抬眼,精准地锁定了她的方位。 他无声地开口说了两个字。 “过来。” 第四章 她能和那样的天之骄子有什么交…… 前排好几个注意到的人,齐刷刷地顺着靳斯言的视线看过来。 江好的指尖下意识地一蜷。 重修课老师的面子不能不给,更何况她刚才还在课上睡觉被逮住了来着…… 江好低头顶着一众视线,快步走到教室前边,和靳斯言隔着讲台站着。 原来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同学,步伐像是凝滞了一般,回头看着的情况。江好感觉脊背似乎都有些僵硬,半垂着的眼睫轻颤了颤。 “课本。”靳斯言简短的说道。 江好愣了一下,从包里拿出线性代数的书。已经是用过一学期的课本,却依然崭新。 靳斯言接过,翻开在其中几页上都打上了钩。 “今天的作业之外,这些题连题目带作答,各完整地写一遍。” “另外,课堂表现分扣三分之一。” 江好看着那一连许多页的题目,弱弱地问道:“题目写完,课堂表现分能不扣吗?” 靳斯言面无表情:“不能。” 江好试图讨价还价却吃了瘪,抿着嘴,看靳老师把教材随手拿着,走出了教室。 林微月走到她身边,故作一脸沉重地拍拍她的肩膀:“要是换我坐在外边,估计被逮住的就是我了。姐对不住你,请你吃饭吧。” “少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生和数学犯冲,哪一次不是睡得天昏地暗。” 后两节没课,林微月大咧咧地挽着她,两人赶在其他人下课之前,提前先去食堂吃了饭。 回来的路上,江好正听着林微月说笑,却忽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江好抬头看清来人之后,打算绕开对方走。林微月翻了个白眼,却也懒得跟对方计较。 但她们往左边走出两步,那人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来,继续挡在二人面前。 “何语心,你又打算怎样?”林微月没好气地问。 何语心却不应她,直直地看向江好,嗤笑道:“听说今天重修课上睡觉被老师逮着了?都重修了还能睡着,不会又要挂科了吧。” 江好一脸莫名看着眼前这位,早已经搬出宿舍的“室友”,自认没有哪里得罪过她,可每次见面她或多或少总要阴阳怪气几句。 这会儿主干道上的人虽不多,却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听见何语心的话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江好皱着眉,“这是我的事。” 第9章 “都大四了一份offer也没有,出去说是a大的学生,真的不丢人吗?不过也对,确实可以多睡觉养好身体,以后干起体力活来也有力气些。” 她眉目间的优越感毫不收敛,附加明晃晃的敌意,句句都在挑衅。放在以往说些不痛不痒的也就算了,可眼下即使好脾气如江好,也感觉到有些恼火。 她不是喜欢与人争辩的性子,指尖无意识地嵌进掌心。在脑海里模拟了片刻,正欲开口,却有人抢先一步。 “何语心你今天哪根筋又搭错了?凭着你姑妈在大厂里当hr,才拿了个offer,在这嘚瑟什么?” 林微月挡在她身前,气氛剑拔弩张。 何语心把矛头转向林微月,“怎么,你冲上来做什么?忘记说你了是吧?” “天天做乖乖女和小公主的跟班很开心吧?给了你多少好处啊?” 单只是说她也就罢了,竟连带着她的朋友一起诋毁。 江好的目光凛凛,“你……” “你们这几个,怎么回事?!”一道雄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不远处乍现。 江好一回头,不知何时院长带着一众院领导竟已经走到了她们身后,为首的副校长身侧,赫然是一个小时前才见过的靳斯言。 他眉眼间神色很淡,目光遥遥落在她们身上,淡漠的、事不关己的。 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江好颇有些难堪地偏过了脑袋,看向另一边。 “学生们开开玩笑,靳老师别在意。” 院长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一招:“语心来,我们院里的尖子生,连续三年获得一等奖学金,目前大四刚开学,已经拿到了大厂“源宙”的offer。” 何语心走上前一步,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江好,面上的倨傲尽显。 林微月咬牙在江好耳边说:“草,小人得志。” 何语心和领导们问着好,乖巧懂事的模样与前边截然不同。 一直沉默着、未置一言的靳斯言忽然说到:“我对教育的理解,除了教书还有育人,我们学校对于学生的教育,不包括教导与人为善吗?” “听说“源宙”一直贯彻着以人为本的理念,但是人资部门对于校招管培生,竟不考核品性,降低门槛到这样的地步吗?” 他每说一句,何语心面上的慌张便多一分。 “源宙”是靳氏集团的子公司。外人也许不清楚,但她却因着家里的关系,知道这位靳老师的靳,实际上就是靳氏集团的靳! 可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说罢,便径直向前走去。 与江好擦身而过时,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一旁努力隐藏自己存在感的江好:“手机。” 江好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去,靳斯言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又递还给江好。 “上午说的那几道题,今天做好之后发给我。” 他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去。江好却明显感觉到,那些领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骤然不同了。 院长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何语心:“你啊你啊…”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去跟上靳斯言。 林微月看着那张铁青的脸,嘴里“啧啧”两声,佯装忘词地自言自语,“先撩者什么来着~” 何语心愤恨地跺了跺脚,此时却顾不上和林微月互掐,打着电话,匆匆走远了。 只遥遥听得一句,“姑妈,我的offer不会有问题吧……” 江好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显示的是添加联系人界面,搜索框里已经输好了一串数字。 她点下搜索,跳转到了联系人的主页。 靳斯言通过好友申请的时候,江好正在写靳斯言给她布置的微积分作业。 她看到弹出来的消息提示上显示着靳斯言的微信昵称,差点以为是对方来催她交作业,丢开手中的笔,手忙脚乱地点开聊天窗口。 看到屏幕上的“jin: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好点开他的个人页面,昵称是jin,微信号都还是原始的乱码,背景图是没有的,朋友圈里更是空荡荡的只显示着一条横线。唯一可以点开看看的只有他的头像,似乎是一片漆黑的天空,只有几点黯淡的星光。 账号简洁到让人怀疑,这是不是靳斯言的工作号。 江好将靳斯言的头像放大到最大,也没从里边儿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 是他在英国读书时候拍下的吗…… 江好将这张图片保存进相册里,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以至于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做。 突然有人靠的极近,江好猛地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林微月替她拍拍她的胸口,安抚她的小心脏:“干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她凑得近,江好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一览无余,“这是那微积分老师的微信啊?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江好把手机递过去,眼见着林微月一脸兴冲冲地点开,接着颇索然无味地把手机还给江好。 身后的门打开又关上,珮珮走进来,边把一袋子甜品递给她们边说:“听说何语心今天又找你们茬?” 这一说可把林微月的话匣子给打开了,声情并茂地还原了白天的事儿,并附带十分钟对何语心的激情开麦。 “那何语心欺软怕硬,珮珮家里有权有势,我又总是不给她面子,所以成天欺负好好。还好今天靳老师仗义执言!” 第10章 珮珮听着林微月的话,沉吟片刻后看向江好,“不会是我想的那个靳老师吧?” 江好与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林微月没注意到两人的互动,接着说:“还能哪个,当然咱们英明神武的靳斯言靳老师。就是朋友圈无趣了点,什么都没有,其他老师的朋友圈里最起码还会分享些中年保健文章呢。” “说不定是工作号……”江好说道。 珮珮低头也看向江好的手机,“不是,我在我哥微信上见过,就是这个账号。” 林微月狐疑地抬头:“你哥也认识靳老师?” 三人的关系从大一入学一直铁到现在,珮珮将当时和江好说的那些,关于靳斯言和靳家的事说给林微月听,又讲了江好当时替她去牌局发牌。 “你是说,这位长得帅学识高的大学老师,其实真正的身份是,靳氏集团最受疼爱的小少爷?” 林微月瞪大了眼睛,得到珮珮的肯定答复后,更加觉得靳斯言主动加江好微信这件事情不可思议。 “他还主动加你,他师德这么好的吗?拯救挂科重修的瞌睡少女?” “好好也是傻人有傻福。”珮珮应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江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可能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妻。” 寝室忽然安静了下来,珮珮和林微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始行动,一个试江好额头的温度,一个数江好手腕的脉搏。 林微月嘴里念叨着:“好好一孩子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江好没忍住笑起来,果然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这么一个普通的学生,能和那样的天之骄子有什么交际。 毕竟……这事儿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江好把书翻过一页,静下心来,打算接着在作业纸上写剩下的一道题目。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江好先是微微偏了偏脑袋,好一会儿视线才跟着过去,屏幕上赫然是一条消息提醒。 jin:周六上午九点,机场见。 第五章 马上要有曾孙啦? 随后发来的航班信息,到达城市后边赫然跟着“榕城”二字。 “周末一起回去看看外婆。” 江好看着那一行字,怔了一会儿。 她心下清楚,靳斯言是应了爷爷的要求,回去看看外婆,以及讨论他们俩的婚事。 外婆在耳边念叨了二十来年的事儿,竟然就要提上日程了。 “江江好!你又在发呆啊,今晚一块出学校吃吧,食堂吃腻了。” “好,你们定吧。”江好回过神来应了声,又指指门口的方向,“我出去和外婆打个电话。” 她拿着手机出门,在楼道的台阶上贴着墙边坐下。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光,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映照得更加冷白。 屏幕上是她和外婆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几天之前。外婆打来视频通话,江好那会儿在上课没有接到,她没有回拨,外婆也没有再打来。 她们之间的联系并不频繁,大多时候是外婆打来,而对话的内容总是和靳家相关。 江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去,这才按下语音通话。 微信的回铃音,规律的、有节奏的重复着。有很长一段时间,江好都很害怕听见这段声音,寝室里其他人的微信电话响起,她都会下意识地呼吸一屏。 就在江好以为这一通电话无人接听时,回铃音暂停,听筒里外婆用榕城的方言问她:“打来做什么?” 家里那台老电扇转起来噪音很大,像是扇叶和电机随时要散架一般,不过外婆语气平平的嗓音更加响亮些。 这个时间段经过的人不多,微小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也清晰可闻,江好把手机的音量又调低了一些。 她的指尖习惯性地揪着大腿上裤子的布料,“靳斯言这周末想回去看看你。” “言言要来呀?”外婆的语气里染上欣喜,连带着责备都显得不那么刺耳,“没礼貌,以前成天一口一个哥哥的喊,现在怎么喊不了?” 大约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外婆没在这上边多计较,转而问她:“言言这周什么时候来?坐动车还是飞机?是你靳爷爷让他来的罢?是不是要讲言言和你的事情啦?” 这会儿的语气和刚接通电话时截然不同,一连问了好些问题,仿佛她口中的“言言”才是她的亲孙子一般。 “周六早上的飞机。” “你和言言见过了没有?他现在长得高吧?” 明明没见过成年之后的靳斯言,不知品行样貌,但仍然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一手养大的外孙女嫁给他。 外婆自顾自地念叨着,江好沉默了半晌,忽地开口问道:“你很希望我嫁出去吗?” “我带你这个拖油瓶二十来年,你快点嫁出去当然好了。” “万一我嫁给他不幸福呢?” “我这一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唯一的念想就是你嫁进靳家。有你外公那层关系在,靳家对你不会差,什么幸不幸福的,有什么要紧的?” “这是你外公,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你必须得抓紧了。” 江好闭了闭眼睛,脑袋无力地偏过去靠在墙壁上。 像是上了一整天满课,却又不得不去操场乐跑,那样的疲惫。 听筒里,外婆的话语还在继续。江好心里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第11章 其实她不抗拒婚姻,也不在乎和谁结婚,甚至把结婚这件事,当作是脱离这个家庭的方法。 但为什么在听到外婆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失落。 她想离开家,外婆想把她嫁出去。 与靳斯言结婚这条路,白雾茫茫,却是她唯一的归处。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外婆交代她要懂事乖巧时,轻声应着“好”。 几天的时间一晃过去,很快到了周六。 江好没坐过飞机,来之前在软件上搜索了好一会儿“a市机场登机的攻略”,但还是在航站楼里迷路,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等她走进贵宾室的时候,靳斯言正支着头小憩, 光从他身后的窗户倾洒进来,在他的身上披上一层柔光,平日里那令人过目难忘的冷峻感,此时仿佛柔和许多。 他坐在那,像是画家笔下最完美的作品。 广播里工作人员温柔地提醒着这一航班的乘客登机。 靳斯言睁开眼睛,而后视线精准地落在她的脸上。丝毫不见惺忪睡意,好似早已察觉江好的注视。 “走吧。” 他语气毫无波澜,分明什么也没说,江好却好似偷窥被人撞个正着一般,心虚地抿了抿唇,闷着头跟上。 “您是我航的白金卡会员,如您有任何需求,请随时告诉我。” 乘务员温柔热情地引导他们入座,视线却频频如不经意一般,落在靳斯言身上。 江好在位置上坐下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侧颜。 他确实长了一张,让人实在很难不心动的脸。 商务舱的座位相对宽敞,江好系好安全带,舒服地窝在舷窗边的位置。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加速滑行直至离开地面,轰鸣声强烈。 身侧靳斯言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江好不自在地伸手按了按耳朵,微蹙着眉。 第一次乘机,认真地听着小电视里播放的安全演示视频,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舷窗外的景象。 地面上的建筑物逐渐缩小,车水马龙变成了移动小点组成的线条。 但耳朵里隐约的不适感,却愈发的让人难以忽视,江好更加大力地按了按耳朵。 忽然,耳中剧烈疼痛,江好猛地倒吸了一口气,条件反射地抱着脑袋躬身缩起来。 轰鸣声在脑子里盘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耳朵里的疼痛感,仿佛直往脑袋里钻。 疼痛把时间拉长,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才过了一会儿。 一双有力的手托起了她。 江好费力地睁开眼睛,下一秒,靳斯言冷静的面容进入她的视线中。 他看着她,面色依旧,好像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淡然处之。 他干燥温暖的双手,覆盖上江好捂着耳朵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冷静下来。” 不知是疼痛让她变得反应缓慢,或是靳斯言的动作让她愣神,她一时间没有反应。 疼痛感让她不自觉地皱着眉头,五官都好像想要紧紧地缩起来。 靳斯言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拇指轻轻抚过她唇上。 在疼痛之外,她竟感觉到一阵酥麻。 “闭上嘴巴,做几次吞咽的动作。” 江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而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按照他说的做。 他的指尖落在她的耳廓上,由内向外地轻揉着,不轻不重的力道下,疼痛竟缓缓地减弱。 两人面对面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搾,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地看他,她甚至可以看见细数他纤长的眼睫。 而此时,那双眼眸中,清晰可见她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因为耳朵被捂着,心跳声成倍的放大。 扑通扑通。 这是云端之上心动的声音。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耀眼的阳光倾洒进舷窗。那双好看的眼眸,也一同被映照着,瞳中那圈颜色愈发明显。 江好不合时宜地想起,外婆和她说眼睛里带一圈金环的人,生来就带着些矜贵。说来有些刻板印象的意思,但江好却觉得放在靳斯言身上是贴切的。 他身上没有什么唬人的行头,但却莫名让人感觉到淡漠和难以靠近。 也许是因为他的目光总是淡淡的,好像一切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思。 此刻他面上仍旧毫无波澜,他就只是单纯地好心帮了她一下。 可在他一错不错的目光下,她那点儿刚浮起的隐秘心思,似乎无处遁形。 江好感觉到耳朵在他的掌心下隐隐发热,越是注意,反而愈演愈烈。 于是慌张地把视线移开。 乘务员亲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女士您好,请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气压性耳痛。”靳斯言替她回答道。 靳斯言回身坐好,将刚才反扣在腿上的书又翻了回来,指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搭在书页上,举手投足间具是彰显着矜贵。 乘务员微躬着身,安抚着江好:“女士,气压性耳痛是飞机在升降过程中,由于气压变化引起的,请您不要担心。” “咱们这边有口香糖,您可以尝试咀嚼口香糖,这样可以帮助打开咽鼓管,平衡耳内外的气压。” 乘务员专业地向她解释着,江好感谢地朝对方点点头。 她的心里却很清楚。 第12章 不会有比靳斯言方才那般,更好的安抚了。 她小心地觑着身旁的人,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手中的书页上,没再分出一个眼神给她。 耳痛让江好有些惶惶的,后半段航程江好老实地盖着毯子睡觉,直至飞机落地榕城。中间几次迷迷糊糊地撞到什么东西,硬邦邦地却又不疼,便嘟囔着继续睡。 司机侯在航站楼的出口,见着二人出来,小跑着过来迎接,微躬了躬身,和两人问好。 “少爷,江小姐。” “东西准备好了吗?”靳斯言问道,声音清淡好听。 “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放在后备箱里。” 江好听着,估摸着应该是准备一会儿给外婆的礼品。 靳斯言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 “嗯,上车吧。” 车就停在近处,江好想也没想地就往副驾驶的位置走。 腿刚迈出去两步,手还没够到副驾驶的车门呢,忽地有一股力量将她整个人往后牵引。她随着力气往后倒,跟着惯性踉跄了两步才站定。 惊魂未定地扭头,看见靳斯言慢条斯理地松开手,双肩包落回她的背上,那股子牵引感消失。 他没说什么,迳自转身上了车。 扶着车门的司机颇会看颜色,笑着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少爷是让您一块坐后排呢。” 江好看着车内靳斯言的侧颜,愣了一下也跟着上车。 一路无言地驶向外婆家。 中间有一段路颠簸,江好看手机里导员发的消息,没在意,磕在车窗上。 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疑惑。 刚才在飞机上,她磕了好几次,怎么都没这么疼。 江好家不在榕城市区里,虽是在郊区但山水宜人,这一片有着不少居民。 远远就看见几个老太太正坐在树下的石桌边上聊天,见路上驶来这么一辆车,都好奇地来回张望着。 直到江好和靳斯言从车上下来,江好分明看见了其中两位老人上下打量靳斯言一通后,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面露赞许的神色。 越走近越能清晰听见她们用方言讨论着,话语中“长的真好”“你们家好好真是命好”重复出现。 靳斯言朝着中间那位精神矍铄的老人问好,竟是弯着唇轻笑着,“外婆。” 江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老人的脸上尽是喜色,“言言回来啦?快过来让外婆看看。” 毫不意外的,外婆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靳斯言身上,甚至没有给江好多一个眼神。 倒是边上一位婆婆打量着江好,忽然转头惊讶地朝着江好外婆道:“咱们家好好眼见着圆了,哎呀,这是马上要有曾孙啦?” 第六章 你想结婚吗,和我。 霎时间,众人的视线汇聚在江好的小腹上。 江好下意识地捂着小腹,接着尴尬地笑笑:“阿婆,我也没有胖到这个程度……” 对方满脸写着不相信的模样,显得她这句解释太无力。江好几乎可以预料到明天邻里街坊们会传成什么样子。 外婆三两句打发了其他人,笑意盈盈地拉着靳斯言的手走进家门,“好几年没回来了,都长这么高了。” “是好些年没来探望您了,爷爷让我和您问好,近来身体可好?” “好着呢,只是老了不中用了。” “没有的事。” 靳斯言的声音很有质感,在国外这么些年,竟也没把榕城的方言给忘了。 榕城的方言没什么平翘舌之分,可是话语像是在他舌尖打了个转。和平时说普通话截然不同的感觉,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司机一箱一箱地从后备箱往外搬礼品。 外婆嗔怪道:“来家里怎么还拿东西呢。”面上却难掩喜色。 饭菜早已经准备好,老一辈人用的调味料种类很少,做什么菜都一个味道。 外婆热情地往靳斯言的碗里夹着菜,靳斯言执着筷子坐在那儿,分明身处家具陈旧的小屋,却依然难掩他身上的气质。 仿佛面前不是老太太做的家常菜,硬是营造出了一种在作旧的高级餐厅里,吃中式omakase料理的即视感。 这顿饭吃到一半,外婆的目光在江好和靳斯言之间流转着。 “我老太婆年纪大了,看你们坐在一块儿,总是想起以前那些事。”外婆叹了口气,“你们俩都是可怜的孩子。” 外婆刚起了个头,江好便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因为自打江好记事起,每逢外婆遇见靳家人便要说这些话。 可是眼下当着靳斯言的面,江好却不想让她接着说下去。 那些对于江好来说,沉重的往事,对于靳斯言来说,可能更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江好小声地用方言叫了声“外婆”,试图打断她的话语。 外婆的目光仍是和蔼地落在靳斯言身上,面上表情也未有丝毫的变化,桌下江好的腿却被重重地一撞。 江好知道,这是警告她噤声的意思。 “好好的妈妈,就是我那女儿,打小就心气高,看不上咱们这儿小地方。不稀罕老头子给她安排的工作,也看不上相亲的那些人。二十岁出头的时候……“ 江好垂着眸,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她那个只在别人口中听说的“妈妈”,是跟她截然不同的性格。 她和一个城里的男人相恋,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时,外公外婆不同意,她就硬气地和他们闹。 第13章 有一回打算偷户口本去领证,被外婆发现了。外婆说如果她要跟那个男人结婚,她今后就不要再回这个家。她转身就收拾东西走了,再没回过这个家。 江好低着头,几乎是机械性地用筷子往嘴里扒着饭,尝不出什么滋味。 “那年的年初一,老头子开了院门准备放鞭炮,门一开,这孩子裹着毯子就在地上放着呢,下边垫了张出生证明,父母姓名那里就写了一个她妈的名字。怎么来的,她爸是谁,统统不知道。” “结果不到半年……唉,出了那么档子事情,她外公走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没了,这么些年她就跟着我吃苦。” “言言,你和好好都是那场意外的受害者,都是可怜的孩子。” 外婆口中的“那场意外”,出事的除了江好的外公,还有靳斯言的父母。 唯一的幸存者,是靳斯言,外公用自己的命救下了他。 外婆将这些话说过很多很多遍,好像只要她总是提起,其他人就不会忘记。 目的性很强,但是有效。只要靳老在一天,他们靳家总是还这份情的。 每一字一句也仿佛在提醒她,她即将到来的婚姻,是她们家二十年如一日用“惨”换来的。 江好低着头,故作不经意地看向靳斯言。 他的神色未变,精致的侧颜显得有些冷淡。 永远冷静,永远遥不可及。 他目睹着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本不该发生的变故,造成了两个家庭的破碎,他亲眼见着自己的父母和江好的外公,在他面前死去。 他比谁都痛苦。 江好不想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她伸手去够汤勺,给自己盛汤,手却一抖,汤勺里的汤汤水水洒在靳斯言的手背上。 外婆皱着眉头,紧张道:“言言,没事吧?”转而看向江好,“你看看你,能做些什么?打个汤都能洒了?” “对不起,我手抖……” 江好拿纸巾胡乱地给靳斯言擦着。 靳斯言没有动作,看着她,目光深深。江好匆匆低下头,不与他对视。 好像他的眼眸,能勘破一切。 好一会儿,靳斯言才淡淡道:“没事。” 经过这一插曲,外婆果然没再提那件事。 吃完饭外婆让靳斯言到江好房间休息,那是家里唯一有空调的房间。 江好则帮着外婆收拾厨房。 上一世纪的自建房,房间因为朝阳的缘故,家具大多褪色,显出一种年代感来。但从细节的布置上,不难看出小姑娘的用心,是“家”的氛围,而不仅是“房子”。 午后阳光正好,将一室照得明亮。 窗边的书桌上放着几本初中的教辅和大学专业课的书,还有一些手写笔记。 他随意地看了看那些笔记,家教辅导的英语备课笔记写得很详细,看上边记录的时间,大约是暑期的兼职。 其余则是微积分的练习题,有些字迹难以辨认,仿佛是睡梦中写出来一般。 靳斯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边学一边困,但自知不得不学,于是又一边困一边学。 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厌数学。 把笔记放下的时候,瞥见一个熟悉的物件。大部分被遮挡住,一小部分暴露在外边。 靳斯言愣了一下,伸手推开了那一摞书。 木制书桌上盖着块玻璃,上世纪末很流行这样的家具,现在已经比较少见了。通常玻璃和桌面之间的夹层里会放一些重要、值得纪念的照片做展示。 而此刻,这个夹层里,放着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的反面朝上,右上角贴着一张14年英国发行的圣诞邮票,留言区的字迹,靳斯言很熟悉。 “好好,希望你生活开心,不要听别人预设你的未来。” 来自于他亲笔。 这张靳斯言从大洋彼岸寄回来的明信片,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但它却被江好妥善保护着,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能一眼看见。 已经过去很久了。 这张纸片上泛黄的痕迹,是时间的证明。 他的指尖隔着玻璃,轻触那张明信片。 身后有轻微的动静,靳斯言回身看着江好走近。 她的目光稍有些闪躲,“房间有点乱……”她说着,边移了移那堆书,试图挡住书桌中心那张明信片。 这是靳斯言到英国的第一个月寄回来的,而后便再没有了音讯,只有她去拜访靳老的时候,能从他口中得到几句模糊的近况。 小时候是不明白离别的,越长大,却越觉得想念。 有时候江好会把这种情绪归为,对儿时好友的思念,有时却连自己也无法自圆其说。就如此刻,她的心跳很快,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靳斯言偏头看着江好。 她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顿了一会儿,又把那些书移开,不自然地为自己解释:“只是觉得这张明信片好看。” 可明信片是反面朝上,看不见图案,于是江好又找补了句:“……明信片上的邮票好看。” 这么蹩脚的理由,就连江好自己也觉得没有说服力。可靳斯言只是看着她,薄薄的唇微抿,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江好的错觉,他的声线一贯冷淡,看向她的那一眼却添了几分情绪。 第14章 像是一星半点的温柔,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后来,外婆又和靳斯言说了好一会儿话,他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在外婆问到什么时,他才会简短地回答几句。 靠近傍晚的时候,靳斯言起身到院子里接了通电话,大约是有些难处理,电话持续了好一会儿。 江好走出来时,正好看见司机将车开到院门口候着。 “你要先走了吗?” 靳斯言点了点头,“公司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江好听靳老提起过,他本想让靳斯言回国后全面接手集团公司,但靳斯言不愿意,于是回国后仍进了学校,只是偶尔帮他大哥处理些事儿。 江好长叹了口气,果然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有的人同时兼顾两边的工作,且十分出色,而有的人在学校里挣扎着,还挂了一科微积分。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江好没去看。 她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靳斯言先她一步开口:“你回程的高铁票,是明天下午,列车信息我发到你微信上。” 江好愣了一瞬。 那天靳斯言是给她买好了来回机票的,现下又重新给她定了高铁票回a市。 是因为她今天在飞机上的耳痛吗…… 好像什么东西在她心里重重一撞,而后有一丝悸动和雀跃悄悄爬上她的心头,泛着阵阵酥麻。 两人站在院子里,夏季的余韵已经散去,傍晚的风把院门口的树吹得漱漱作响,开始有了秋天的味道。 靳斯言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嗓音顺着风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靳斯言偏过头看着她,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江好。” “你想结婚吗,和我。” 第七章 “哥,我犯大事了。” 二人之间,空气无声地流淌。 直到江好轻眨了一下眼眸,娓娓道:“和你结婚,这是我出生起就不得不认定的事。” 靳斯言没再说什么,只是那么看着她,让人很难猜出他在想什么。 半晌,忽地朝她很温淡地笑了笑。分明在这秋日里,却似初春枝头积雪消融,雪水落入小溪流里,“嘀嗒”一声,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那就结婚吧。” - 那天之后,两人依旧鲜少交集。江好只在重修课上,坐在后排,和挤满教室的同学一起,远远地看见他在讲台上的身影。 中间靳老让她和靳斯言回了趟靳家。 靳老请来一位顶有名气却已甚少出山的大师,早年间请大师算过几次商业上凶险的决策,而这次,只是为了给她和靳斯言择良辰吉日。 大师老神在在地捻着一张红纸,上边写着二人的生辰八字,和其他信息。 即便多年前已然算过二人的姻缘,并无不好的卦象,可此时靳老仍不免问到:“如何?” 大师的目光流转在二人之间,讳莫如深地笑笑,头一次回答模糊。 “顺其自然,遵循天命。” 领证的日子就在那个月,婚礼则在江好毕业之后,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靳斯言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两人甚至没说上一句话。自这一天之后,两人没再见面,一直到领证的那天。 天才蒙蒙亮,江好蹑手蹑脚地起床洗漱,只开了盏小灯,给自己画了个清淡的妆。 江好看着镜子里的人出神。 竟然真就要结婚了吗…… 有人翻身,床板发出“吱嘎”的声响。江好回身,看向另外两个床位上紧闭的床帘,有些心虚。 她暂时还不打算告诉珮珮和林微月。 关了小台灯,寝室重又暗下来,江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晨光,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冷不丁一道声音在寝室内响起,“你怎么起这么大早,今天不是没课吗?”林微月从床帘里探出个脑袋,耳朵上还挂着一只耳机。 江好吓了一跳,转回身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小声问她:“我吵醒你了吗?” 林微月扬了扬手机,“我玩手机到这会儿,刚打算睡呢。不用这么小声,珮珮昨晚没回来。” 林微月坐在上铺,看着站在寝室中间,仰着一张小脸看她的江好。 长发柔软,细腻的皮肤白皙如玉。手工制作的杏色旗袍勾勒出薄肩细腰,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林微月夸赞道:“好好宝宝,你真的很适合穿旗袍。” “这是外婆新做的旗袍吗?之前没看你穿过。” 外婆的手艺很好,早年开了家定制旗袍的铺子。因着县城里买旗袍的人越来越少,网上女装电商又越来越卷,便不再开了。但闲时仍会给江好做几身旗袍。 这一件是外婆知晓靳斯言回国时,特意买来好料子,仔细绣了纹样做成的。昨天还打电话交待,让她今天穿着去民政局。 外婆说,这样拍结婚证上的照片时,显得般配些。 江好没和林微月说这些,只点了点头,“上次回家的时候才做好的。” 林微月感叹着,“爱人如养花,外婆真是好花匠。把你当奇迹好好,做这么多旗袍给你。” 江好面色温淡,轻声说:“是啊。” “不过你这精心打扮又偷感十足的,是准备去哪啊?” 林微月摆出一副“你如实交代”的模样。 没想到林微月会突然返回来问这个,江好抿了抿唇,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但开口就磕绊了一下,“去、去长辈家里拜访。” 第15章 “你这学期比之前去的频繁诶。” “还以为你背着我和佩佩,偷偷去见‘小情郎’呢。”林微月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被浇灭,无趣地撇了撇嘴,“你去吧,我准备睡大觉了。” 江好暗暗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擅长撒谎,好在林微月也没有多想。 应该没有注意到什么破绽吧…… 大约是因为“黄道吉日”,江好坐地铁到民政局的时候,办理结婚的等候区已经排了不少人。 江好取了号,回身看着等候区里,情侣成双成对坐在一起,她这样孤身一人,实在显得有些异样。 思索片刻,还是转身走出大厅。 十月的a市,秋意正浓。快要九点钟的光景,天空仍是雾蒙蒙的,空气里也夹杂着几分凉意。 江好有些后悔没提前看看天气预报,带件外套出门。 一个约莫着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匆忙地走近,“小姑娘你也是来办离婚的吧?请问这个离婚手续的窗口往哪里走啊?” 江好尴尬地看看对方,“大哥,我是来结婚的……” 男人一脸意外地上下打量江好一通,“哎哟,我看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以为你是来办离婚的。”又讪讪地补上一句,“祝你们百年好合哈。” 江好连笑都挤不出来,四周看了看,想找块木头摸摸,去去晦气。 不远处一辆suv的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最后下来的那个女生几乎是被拽着下车的。踉跄着还没站定呢,拽着她的那个同龄男人就要往大厅里走。 女生拳打脚踢地挣扎着,边上的亲人围上前去劝说着二人。 江好看了看远处的树,要过去就得绕过前边的人和车,思索片刻作罢,转身摸了摸大厅门口的引导台。 也是木制的,也……可以吧? 突然,女生伸手打了男人一巴掌,“我就是后悔了,这个婚我不结了。” “三年,现在你说不结就不结,你把我和我的家人当成什么?”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那男人的表情更是显得有些凶狠。 男人的家人用手指着女生,嘴里大声嚷着彩礼之类的字眼。 江好的手搭在引导台上,有些晃神。 自那天在靳家见过之后,江好除了课上远远地见着他严肃讲课的模样,她和靳斯言没有任何的联系。 直到昨天她给靳斯言发消息约定今天的时间,靳斯言也只是回了她一个不咸不淡的“好”字。 江好看着前方仍在持续的一场闹剧,右手习惯性地蜷了蜷,心下有些闷闷的。 不知道他会反悔吗…… 忽地,眼前有一道身影挡住了江好的视线。那人的身量很高,又靠得极近,仿佛就是为了“遮天蔽日”而来。 江好正要退开几步,却先是闻见熟悉的木质香,而后视线向上,靳斯言此刻正低头看着她。 扑通扑通—— 四周嘈杂,江好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担心“震天”的心跳声出卖自己隐秘的小心思,却又贪恋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 靳斯言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脊背上,力道不重,但是江好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坚定。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静,“进去吧。” 江好心里,如漂浮在空中的不安感,终于消散。 江好提前取过号,两人没有等太久。填写完申请信息签了字和其他材料一起提交,靳斯言和她之间几乎是没有什么交流,电脑后边的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他们好几次。 等到材料核验完,坐到拍照的位置上,工作人员忽然从镜头后边抬起头。 那种“你们俩结婚,怎么弄得好像两个人不熟似的”的表情,让江好有些心虚。工作人员正要开口说什么,江好条件反射地往身旁靠了过去。 工作人员满意地回到镜头后边。 身侧的人没有动作,两个肩膀紧紧的挨在一起,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着彼此的体温。江好看着前方的镜头,心里像是装进一百只兔子怦怦直跳。 闪光灯闪烁,造成短暂的目眩,却说不好是不是只有闪光灯的原因。 等到钢印落在两个小红本上,工作人员将两本小红本递过来,和他们说恭喜。 江好看着结婚证上两人的合照,指尖轻轻摩挲着上边的钢印,有些没回过神来。 外婆在她耳边念叨了二十来年的人,他回国后和她见面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可他们就这样成为了合法夫妻。 江好捧着属于她的那本结婚证,转身面对着靳斯言,指了指上边的照片,“我们?” 懵懵的,不可思议的。 靳斯言看着她,低笑了声,“嗯,我们。” 来不及品味领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靳斯言回公司处理工作,江好独自坐地铁赶回学校参加导师组织的论文指导会。 等到一切事情忙完,江好从教学楼走出来的时候,天光已经暗了下来,早饭和午饭时间早已过去太久。 几个文件袋被她归拢成一叠,一起环抱在身前,其中一个袋子里装有她和靳斯言的结婚证。 江好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种雀跃,像是小孩终于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颗糖果。 江好忽然很想分享这种喜悦。 她单手费力地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点进她和珮珮林微月的群聊,指尖在聊天框上边悬停着,想了个借口。 第16章 她这消息还没发出去,林微月的微信电话先弹了出来。 - 摩天高楼矗立成一片钢铁森林,最中心的一栋大厦属于靳氏集团。站在顶层办公室的玻璃幕墙前,可以俯瞰整个a市最繁华的地段,霓虹闪烁,纸醉金迷。 坐在办公桌后边的男人正在翻阅一份报表,他面前不远处站一位身着商务套装的部门高级经理,正在和他汇报着工作。 能爬到高级经理这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见惯了大场面,可眼前这个男人分明只是平静的坐着,经理却感受到一种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男人将手中的文件合上,视线在桌上某一处停留片刻,似乎有些出神。 经理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在男人的手边赫然是一本红色的结婚证。 经理一分神,口误说错报表里的某一条数据,男人淡淡扫他一眼,经理瞬时感觉自己脑门上布了一层冷汗。 “不好意思靳总,这是我的失误。” 靳斯言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嗯,继续。” 经理小心觑了区靳斯言的脸色,继续他的汇报。桌上的手机却忽地震动起来,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显得突兀。 靳斯言垂眸,他的私人手机号有一个陌生来电。 片刻后,他微抬了抬手,经理暂停了汇报,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靳斯言按下接听键,几秒的沉默过后,听筒里边是江好带着小心翼翼和局促不安的声音。 “哥…” 靳斯言怔了怔,倏然起身径直向外走去,留下一脸诧异的经理呆在原地。 听筒里无言,只剩下彼此浅浅的呼吸。 好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才吸了吸鼻子,开口说道: “怎么办…” “我犯大事了…” 第八章 好好睡一觉 靳斯言赶到派出所的时候,江好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仍穿着上午见面时,那身浅杏色的手绣软缎旗袍,整个人是那么单薄。夜里穿堂的风吹散她挽在耳后的发,也吹动着她的裙摆,露出一段纤细的脚踝。 a市的夜生活才开始,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小事端也多,派出所大厅里不少人。 有人在哭,有人在劝。 有人嚷着:“给我等着,我跟你们没完!知不知到那是谁的地盘!” 她独自安静地坐在大厅的等候区,衬得那么格格不入。 有感应似的,江好抬眼望去。靳斯言正从外边走进来,冷白光线下的眉眼淡漠。 他的身量高,肩宽腿长,比例完全不输奢牌高定秀场上的模特。身上的长风衣没有系上扣子,衣角跟着这秋夜的风一块翻飞。 靳斯言一步步走近,最后在她面前站定。 秋天的温差开始明显起来,他身上带着点秋夜的凉意。 江好与他对视着,片刻后又收回了目光,眼眶红红的,脑袋垂着,声音很低。 “对不起。” “给你添麻烦了。” ˉ 江好早上出门后,林微月睡得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开门进来的动静。 “珮珮?” 却无人回应,林微月拉开床帘,珮珮正坐在椅子上哭。平时她最喜欢的那只包包,此刻毫不在意地丢在地上。 林微月的睡意陡然消散,腾地一下子从床上爬下来,“怎么了珮珮?谁欺负你了?” 珮珮抱着林微月,眼泪一个劲儿地掉。 “我要和夏新分手,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林微月轻拍着她的背,“好好好,咱不喜欢了,不哭不哭。” 林微月原以为,她大概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和以前每一次一样,不过多时夏新来哄哄她,两人就会和好。 但这一回,珮珮哭了一整个下午,从开始的生气逐渐变得难过,随着发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她慌张了起来。 珮珮在各个社交软件上联系夏新,不停地翻着共同好友的动态,嘴里只剩下一句反复喃喃的“怎么办”,已然忘记她生气的原因也是夏新。 最后珮珮在一个共同好友的微博点赞里,看到了一张男男女女在假日酒店顶楼无边泳池的合照,珮珮一眼看出合照角落里的人是夏新。 而时间正是傍晚,就在他没有回复她的时间段里。 “月月,怎么办,我怎么办啊,这是夏新。” 林微月放大一看,“天,真的是……” 珮珮当下就要往外跑,哭着说让夏新给她一个说法。 “珮珮,别冲动啊,你等等,对,等好好回来咱们商量商量。” 林微月艰难地拦下来,给江好打了电话。 江好结束赶回寝室时,珮珮已然哭成一个泪人,“好好,我真的好崩溃,你们陪我去找夏新吧。” 最后两人还是陪着珮珮去找夏新。 假日酒店的会所里,珮珮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推开一间一间包厢的门,却是一张张陌生的脸。 都不是她想要见的人。 “你谁啊?” “怎么回事啊?” 江好和林微月跟在她身后,不好意思地和那些人说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走错了。” 直到推开某间包厢的门。 夏新就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身边的女生正在往他嘴里喂着酒,液体从嘴角滑落,女生凑近了,几乎要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