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我俩都是炮灰(修仙 1v1)》 第一章测灵根 林间的腐叶在车轮的碾压下发出细碎呻吟,囚笼在崎岖山路上颠簸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何青梧和另五个孩童蜷缩着抱成一团,唯一的不同是其他人都低声哭泣着,只有她神色虽也透着害怕,却还镇定地观察着前面驾车的男人。 月光在前面男人黑袍上投下斑驳树影。他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偶尔的咳嗽后会顺风飘来几丝淡淡的血气。 车轮碾过一块石头,囚车颠簸了一下,木桃撞上何青梧的肩头,糊上一片眼泪鼻涕。 何青梧搂住木桃,闭上眼睛,思绪回到了几天前—— 那日晨雾未散,村口老梧桐树上挂着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一群栖息在枝头的麻雀。这是召集全村人去聚集的信号。 不管村民此时在做什么,都纷纷放下了手中活计,匆匆往村口赶。 等爹娘拉着何青梧到地方时,她远远望去,树下早已聚满了人,树冠如伞盖般撑开,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摇曳。下面站着个黑袍男人,衣袂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周身萦绕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 “咳咳!” 村长拄着枣木拐杖,神情比往日更加凝重。他清清嗓子,讲起了来龙去脉。 原来那男人是很远一个仙门的长老,路过此地发现有一村落,故来探寻有无身负仙缘的苗子。 槐花村就是一边陲小村,四周群山环绕,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代守着几亩薄田。偶尔从商队那里听来的修仙传说,此刻竟成真了? 突然被这一机缘砸中,村长自然十分重视,和男人交谈一番后,就召集了村民。 何青梧被娘抱在怀里,望见那吴长老垂眸立在阴影中,玄色道袍绣着暗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苍白的脸像浸在冷水中的纸,唯有那双眼睛很亮。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怪渗人的。 “长老说了,待会要用测灵石测灵根,五到十岁的娃娃们都来试试,要是能被仙门选上……那可是祖坟冒青烟呐!” 这话如同一把重锤,敲在人们心中。 何青梧爹娘小声交谈着。 “孩儿她爹,那什么青云宗听都没听过,又离家那么远……咱家小梧桐可才八岁,一个人在外我怎么放心。” 何青梧爹盯着吴长老袍间若隐若现的玉牌,喉结滚动了几下,闷闷回应:“先再听听村长怎么说吧。” 周围议论声也此起彼伏,有人掰着手指算路程;也有人撇着嘴,把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梆梆响:“净整些虚头巴脑的,指不定是骗子!” 村长环顾一圈,将众人神色看在眼中。 他跺了跺拐杖再度开口:“都别吵了!”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青云宗是什么地儿?那是跺跺脚方圆百里都要抖三抖的仙门!咱们槐花村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难得有这机会,你们就甘心让娃娃们烂在这山沟沟里?” 村长是早年间的童生,还是有些口才的,这一番话已经将有些人说得神色动容。 “都听好了!” 村长抹了把额角的汗珠,露出豁了颗门牙的嘴,“就算没天赋进外门,每月也有灵米灵泉养着!表现好还能进内门,吃香的喝辣的!”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扫视众人,“而且——但凡被选上,宗门就给五十两银子!五十两啊!够你们盖三间大瓦房!” 这话如同一把火扔进干草堆,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几个汉子搓着粗糙的手掌,眼睛亮得吓人。 村长见状,适时地抬起拐杖在空中虚点:“但丑话说在前头,” 他故意拉长语调,让气氛陡然一紧,“灵根可不是大白菜,能不能被仙缘砸中,全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 这话有点泼冷水的意思,也是给大家交个底,别期望太高,避免失望越大。 但就算这样,也没浇灭大部分人心中已经燃起的躁动火苗。 一切安排妥当后,何青梧这一群适龄孩童就排成一列等着测试灵根。 前面摆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测灵根的方式就是将手覆在石头上。这种方式跟何青梧前世看的小说描写一模一样,她觉得这也太巧合了。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她并没有深想。 村里孩童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也有五十来个。 二十来个孩子测了,测灵石始终黯淡无光,那些家庭或失落或欣喜。 轮到木桃时,测灵石发出一红一金两道刺目的光芒,像两簇跃动的火焰,将木桃苍白的小脸映得透亮。 那一直面无表情的吴长老神色终于有些激动,他高声道:“金火双灵根,上品!” 人群轰然炸开,木桃爹娘却僵在原地——家里寄予厚望的小儿子毫无灵根,这个总被他们呼来喝去的女儿,竟成了全村瞩目的焦点。 木桃和何青梧关系很好,她第一时间扑进何青梧怀里:“梧桐姐姐,你也一定要有灵根啊,我想和你一起修仙!” 她和木桃的相识,是因为她看不惯有些小孩有样学样捉弄木桃,帮忙教训过那群小孩,就这样,木桃成了她的小跟屁虫。 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明明只比何青梧小一岁,却比她矮上一个头。她圆溜的大眼睛闪着兴奋又期待的光芒,仿佛无限的未来在对她招手。 何青梧温柔地摸摸对方的脑袋。 “那借借咱小桃子的好运。” 说话间,又有个小孩测出来是下品四灵根,天赋不高,那男孩羡慕地看了眼木桃。 何青梧是排在末尾的,快排到她时,还有三个测出了灵根,一个男孩是中品水木双灵根,另外一男一女是下品三灵根。 等何青梧站在测灵石前,她后知后觉感到紧张。 她前世就一普通社畜,卷工作加班猝死了,所以这一世投胎成个小婴儿,她稍微适应了几天就享受起来。 虽然爹娘只是泥腿子,但很爱她,从小就精细养着。 长了八年,没像其他家里的孩子早早帮爹娘做农活,只是偶尔爹娘拗不过她,安排她帮家里喂鸡,摘院里一小块地的青菜这种轻松活。 她是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摆烂生活的。 可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前世心向往之的修仙生活,她的一颗心被分成了两瓣,一瓣舍不得爹娘,一瓣又是极其渴望那未知的前路。 算了,就交给命运吧。 何青梧攥紧的拳头松开,将手覆上了测灵石。 一时间,青、金、褐三色闪烁,光芒照得人脸迷幻无比。何青梧受到的影响尤甚,她被刺得眼睛都无法睁开,眼角渗出生理性的眼泪。 “上品金木土三灵根。哎,可惜。” 虽然吴长老没明说,但依照前世看小说的经验,何青梧也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无非是在可惜明明是上品灵根,却只是平庸至极的三灵根。 谈不上失落,前世何青梧就知道,世界没那么多天才,大多庸人在俗世挣扎沉浮。她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现在这个结果,差强人意。 第二章柳暗花明 晨雾还未散尽的村口,孩子们攥着新缝的粗布行囊,望着村外蜿蜒的黄土路笑得眉眼弯弯。 短短一天内,他们听吴长老多次描述山外仙门的盛景——玉砌的楼阁、会说话的仙鹤,还有能让人百病全消的灵泉。 本以为等待他们的是大好前程,没想到等村子彻底隐没在雾霭中后,那只昨日才慈爱抚摸他们头顶的手,突然化作冰冷的锁链,将他们锁进了囚车。 吴长老,不对,他的身份是否是真的都存疑。男人带他们走了一天一夜,走到这片树林。 何青梧不知道这男人的目的是什么,目前也无法逃离,只能受困于人。 一天未进食,孩子们都又饿又渴,脑眼昏花。 “梧桐姐姐……你说…呜呜…我们会死吗?”木桃哭了太久,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她的嗓音嘶哑,说话间还抽抽嗒嗒的。其他孩子也纷纷往何青梧身边缩了缩,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呵…” 还没等何青梧开口安慰,前面那男人听了去,发出极轻的一声嗤笑。 “放心,你们会死在一起的,黄泉也会一……” 突然,男人猛拉缰绳,这一急刹使何青梧六人因惯性往囚车上撞,何青梧本能地张开双臂护住木桃,额头重重磕在木栏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谁!滚出来!”男人神色警惕地盯着林间。 无言的月亮高挂,月色投射林间使得四周一切都似乎蒙上幽冷的薄纱。月光被树冠切割成细碎的银斑,照得男人警惕的面孔忽明忽暗。 何青梧六人被男人的一惊一乍弄得大气不敢出,一下子,整个天地仿佛就只余树叶沙沙声。 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在男人都松口气的时候,茂密林间寒光一闪,耳畔响起金铁交鸣之声,一道剑光如银蛇破空,直取男人面门。 随剑光而出的是几个穿着白衣的少年。 为首少年自树梢翩然而落,广袖翻飞间,霜花竟在衣角凝结。他双手快速结印,飞剑倏忽一分为三,三柄飞剑如离弦之箭,携雷霆万钧之势,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 男人反应极快,掐诀,三具浑身缠满符咒的傀儡破土而出。 可少年手腕轻抖,其中一柄剑突然调转方向,直直朝囚车而去,精准砍向捆缚囚车的锁链。 锁链应声而断,几缕碎铁擦着何青梧耳畔飞过。 下一刻,何青梧只觉天旋地转,待她再看清时,她们六人已被其余少年抱着,置身好几里外。 一被放下来,木桃立马小跑过来抱住何青梧,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群人。 其他孩童也是紧密贴在一起,一脸戒备。 “师兄们快去帮助大师兄,他们有我照顾。”一个娃娃脸的少年说,其他少年听罢,点点头便闪身消失了。 何青梧一直在观察这些人的神色和举动,目前来看这群人并无坏心思。她主动开口:“你们是谁?” 娃娃脸将她们左瞧右瞧了一会,才回答道:“小妹妹你们别害怕!我叫林松,我们是缥缈宗的修士,是好人。”说完,他还咧嘴露出个无害的笑容,不过这个笑容在何青梧看来有点傻乎乎的。 何青梧盯着少年腰间的宗门令牌,又望向林间激烈交战的身影。她攥着木桃颤抖的小手,缓缓松开了紧绷的肩膀,暂且信了这一说辞。 另一边,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男人操控的三具傀儡轰然炸裂,木屑碎片漫天飞溅,如断翅黑蝶般纷纷坠地。 他踉跄着扶住身边树干,指缝间渗出的黑血顺着树皮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芒。还未等他喘口气,破空声骤响,飞剑裹挟着凌厉的剑气再次袭来。 男人瞳孔骤缩,拼尽全身力气狼狈翻身,堪堪躲过要害。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另一道剑光如鬼魅般擦着他耳畔掠过,锋利的剑刃瞬间撕开他的衣袖,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紫黑弧线,浓烈的血肉腐臭味混着林间草木气息,愈发刺鼻。 男人单膝跪地,喉间涌上腥甜,染血的嘴角扭曲成狰狞弧度:“宫翎!小畜生!今日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拉你们垫背!” 他面容扭曲,青筋暴起,声音里满是怨毒与不甘。枯瘦的手猛地扯断颈间缠绕的血绳,一个魂番出现在他手中。 “都给我陪葬!陪葬?——!” 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白幡骤然爆发出一团漆黑如墨的雾气,阴森的气息瞬间弥漫整个林间,仿佛夜幕都被这股邪恶力量染得愈发浓重。 少年瞧着,只扯出讥讽一笑。 黑雾似乎有生命一样,几个狰狞可怖的鬼影在其中挣扎蠕动,它们空洞的眼眶里渗出幽绿的光,大张的嘴里翻卷着漆黑的长舌,响彻云霄的鬼哭狼嚎撕裂夜空。 声波化作实质的黑色涟漪在空气中扩散,连参天古木都被震得簌簌掉叶,地面的碎石也随着音浪不断震颤。 何青梧她们瞬间感觉脑袋仿佛被塞进无数尖锐的钢针,耳道也仿若万千毒虫在啃食。她们下意识死死捂住耳朵,却依然挡不住那渗人的尖啸钻紧脑髓,眼前景象都开始发黑了。 “糟糕,忘了你们只是凡人!” 林松赶紧凌空一点,一个半透明的结节凭空出现,笼罩住她们,尖啸声瞬间被隔绝在外。 何青梧瘫坐在地,脑海还残留着嗡鸣余韵。 身旁木桃突然?“哇”?地大哭起来,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姐姐,我以为再也听不见你说话了……” 其他孩子也从惊恐中缓过神,有人抱着脑袋干呕,有人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让弟弟妹妹们受惊了。”林松一拍腰间储物袋,凭空拿出几颗糖,“这糖可甜啦,给你们赔礼!等打完坏蛋,哥哥给你们吃更甜的灵果!” 这边出现意外状况,另一边那叫宫翎的少年却十分游刃有余。 他召回飞剑,手和剑接触的一刹那,寒冰迅速攀爬上整个剑身,寒气升腾而起,连他发梢都结出细碎霜花。 冷霜与月光交相辉映,更衬得少年身姿如出鞘宝剑,锋芒毕露。 宫翎目光如炬,盯着那团黑雾和其中张牙舞爪的鬼影,手中剑诀变换,口中轻喝:“剑阵,起!” 刹那间,无数道冰棱从地面破土而出,又有冰剑自空中凝结,如漫天流星,朝着黑雾疾射而去。 黑雾中的鬼影发出阵阵凄厉惨叫,被冰剑刺中后,竟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男人见势不妙,挥舞恶鬼幡,口中念念有词,黑雾突然疯狂涌动,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鬼面,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宫翎咬去。与此同时,地面上钻出无数只腐烂的鬼手,指尖泛着青黑的毒芒,朝宫翎抓来,意图缠住他的四肢,限制其行动。 宫翎眼神冷冽,身形快如闪电,在林间闪动,每一次腾挪都精准避开鬼手的抓捕。 他脚踏玄妙步法,飞剑在周身盘旋,所过之处,冰寒之气凝结成霜,将靠近的鬼手瞬间冻成碎冰。 面对那巨大鬼面的噬咬,他双手快速结印,喝道:“冰牢!”?一道晶莹剔透的冰牢瞬间将鬼面困住,鬼面在冰牢中疯狂挣扎,却无法突破这坚不可摧的寒冰桎梏。 男人见状,脸色狰狞,再次催动恶鬼幡,黑雾如潮水般疯狂涌入冰牢,试图撑破冰牢。 宫翎深知不能给敌人喘息之机,双手紧握剑柄,将体内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灵剑,剑身上寒冰纹路更为明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一道巨大的冰蓝色剑气撕裂空气,直朝冰牢斩去。 剑气与冰牢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连十几丈外的结界都嗡嗡震动了几下。 冰牢轰然炸裂,巨大鬼脸发出最后的悲鸣,消散无隐无踪。 而冰牢破碎的无数冰刃裹挟着凌厉的寒气,射向男人。 男人慌忙撑起黑色屏障,可在这无坚不摧的冰刃攻击下,屏障寸寸碎裂。他躲避不及,被冰刃割中数处,鲜血飞溅,身上伤痕累累,气息变得极为虚弱。 他自知不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转身便想遁入树林逃跑。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脚步时,四周突然亮起金色的符文光芒,先前消失的飘渺宗师兄们早已在此布下了困阵。 而男人因为疲于应付宫翎的攻势,毫无察觉。 符文光芒交织成网,将男人牢牢束缚住,他拼命挣扎,始终无法挣脱阵法的禁锢。宫翎缓步走向被困的男人,灵剑悬浮在他身前。 他厌恶地看着男人,冷然开口:“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言罢,他双手掐诀,灵剑化作一道寒芒,直刺男人心口。随着一声惨叫,男人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击败了。 “噗”的一声,他口中喷出一大口黑血,瞪大眼睛,不甘倒在地上,再没了生息。 第三章又一村 宫翎抬手一挥,几道冰棱如银蛇般缠住尸身,眨眼间便将其裹成冰棺。 他反手归剑入鞘,身影如流风穿云,瞬间掠至众人面前,腰间佩剑还凝着未散的寒气。墨玉般的眸子扫过何青梧她们,问道:“你们因何被这邪修绑着?” 几个孩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木桃攥着何青梧的衣角,唯有何青梧迎上他的视线,将从测灵根到被囚的经过娓娓道来。 宫翎微微皱眉,垂眸沉思时,眉间凝起霜色。 忽听身后林松气急败坏的声音:“这老匹夫!让他死得轻松了!”?他直跳脚,腰间铃铛叮当作响,“上次我们把他打得只剩半口气,不慎让他逃了,没想这厮竟还打鬼主意!就该把他千刀万?——” “林松!”?一旁气质温和的少年及时出声,温润的嗓音带着警告,“休要在孩子面前口无遮拦。” 语毕,他又歉意地看向何青梧,“让你们受惊了。那人是无恶不作的邪修。此番劫数,幸而你们无恙,不然我们难辞其咎。” 夜风掠过树梢,卷起几片枯叶。何青梧看着冰棺中那面目狰狞的尸身,终于明白这些天的惊魂历程,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她握紧木桃冰凉的小手,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既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又为这修仙界的残酷感到心惊。 “宫翎,那他们之后的去处…?” 何青梧却因这耳熟的名字愣住。 宫翎?这名字似乎在哪见过……(之前打斗因为距离远,女主这边听不清那边对话) 电光火石间,何青梧想起自己生前只看了个开头的小说,里面有个陨落的天才就叫宫翎,他的宗门好像也是缥缈宗。 难道她并不是单纯穿越,而是穿书? 可那时因她正忙于工作,并未看完那本书,单一个开头也看的囫囵,现在无法得出确切结论。 “这还不简单,他们本身就是要拜师的,咱缥渺宗不也快举行收徒大典了?顺路带去测测呗。” 林松的声音将何青梧思绪拉回。 “应问问他们自己的想法。” 宫翎一锤定音,然后他们就齐刷刷看向何青梧。从刚刚表现,他们都发现这个小女孩是主心骨。 何青梧和大家商量了一下,虽才经历一番凶险,但也看出眼前这波人身份可信,大家还是愿意去缥缈宗的。 “我们愿意去缥缈宗。但……能不能派人将来龙去脉告知我们家人?” “这是自然。林松就你去报信吧,你本也是闲不住的性子。”温和少年又拿出一枚玉佩,“若遇阻拦,将此信物晾出。” 林松接过玉佩,郑重地点头:“保证完成任务!”?随后又嬉皮笑脸地转向孩子们,“等我回来,就带你们坐飞舟!那可是用灵石催动的,速度比风还快!” 何青梧为林松指明了村子方向,他便御剑风风火火走了。 商议已定,众人便准备就地安顿。 只见宫翎指尖轻弹,一粒珠子飞入半空,瞬间化作一艘流光溢彩的飞舟。舟身刻满繁复符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都上来吧。”?宫翎率先踏上仙舟,“今夜便在舟中歇息,待林松归来,我们即刻出发。” 何青梧牵着木桃的手,小心翼翼地登上仙舟。 船舷两侧伸出竹制的护栏,顶端垂着的铜铃随风波动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舱室也很大,透过门扉隐约可见里面摆放着简单的木榻和桌椅,一股若有似无的青草香从舟中飘出。 “这...?这真的能飞起来?”?有孩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宫翎抬手轻挥,六块灵石分别落入船板中间的六芒星凹槽内,飞舟船身的符文骤然亮起,带着轻微的嗡鸣缓缓升空。 孩子们惊呼着抓住身旁的护栏,木桃紧紧贴着何青梧,既害怕又兴奋地伸头望着地面。 “我估摸着你们应该饿了。这是灵果,虽灵力低微,但也正适合凡人吃,还能饱腹。”温和少年从腰间储物袋取出几个翠色圆润的果子,果子表皮泛着微光,果肉晶莹剔透。 孩子们乖巧围坐在桌前,好奇打量着灵果。四灵根的小胖子姜墨首先拿起一个,小心翼翼咬下一口,清甜汁水在口中爆开,他眼睛瞬间亮起来。 “好好吃!”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跟着吃起来,都露出惊艳的表情。 何青梧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粗粮饼子,掰成了六块一一分出,然后才拿起灵果慢慢品尝。 她感受着果肉吞进肚中,一种温暖的感觉蕴养着她的小腹,很舒服。 宫翎站在一旁扫了一眼,见江修远已将孩子们照顾妥当,便转身朝飞舟修炼室走去,只留下一句清冷话语:“有事唤我。” 另外三个少年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待孩子们都已饱腹,江修远笑着指引:“如果累了就进舱休息吧。女娃们在左,男娃在右。” 木桃刚刚在吃东西时就打了几次哈欠,何青梧拉着她走进左侧舱室,床很大,睡三个小女孩绰绰有余。角落的小炉子里正燃着好闻的熏香,青烟袅袅升起。 孩子们洗漱了一番,经历了连日的惊恐与奔波,他们一沾到枕头,便在疲惫和安神香的萦绕中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晨光刚爬上树梢,林松的身影便如惊鸿掠过天际,他收起脚下飞剑,稳稳落在甲板。 “小萝卜头们快出来!”他朝舱内大喊,“有你们的信。” 回应他的是舱室窸窸窣窣的响动。首先冲出来的是王灿,他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风风火火冲出来。 姜墨和另一个男孩谢瑾良坠在后面,而女孩子梳洗终究是繁琐些,何青梧她们三个是最后才出来。 各自都接过信看了起来。 信的字迹很熟悉,应是村里唯一的私塾先生代笔。上面没写其它,就是说已明了这一番凶险,为她们担忧,幸得飘渺宗仙长们仗义出手,解此大难,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何青梧目光不自觉地望向站在一旁的宫翎等人。云雾掠过飞舟,将他们的身影衬得愈发挺拔。那些曾以为遥不可及的修仙者,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信笺继续写道:“修仙之路漫漫,望我们的小梧桐勤勉向学,若能入得仙门,万不可辜负此番机缘。他日学有所成,定要报答仙长救命之恩。” 这最后的叮嘱在风中轻轻颤动,何青梧深吸一口气,将信纸贴在心口。 她抬眼望向远方,胸中涌起一股决然——定要在这世界立足,不负家人期盼,更不负这救命之恩。 第四章进城 飞舟破开铅灰色云层时,西天的晚霞正将天际染成琥珀色。 一座巍峨山峰刺破云海,恍若一柄插在天地间的青玉巨剑。山峰顶端,鎏金大殿在夕阳下流转着万千光华,八座次峰如众星拱月般环绕主峰。 偶有御剑而过的修士,身影被晚霞拉长,在各个山峰间穿梭。 缭绕的云雾里,忽明忽暗的灵光散发七彩光晕,随着晚风如涟漪般扩散,将整片天空都映得流光溢彩。 有仙音从云层深处传来,空气混着阵阵草木清香,引得舟上的孩子们不由自主深呼吸。 “怎样,我缥缈宗的风光,可称得上是人间仙境?” 林松双手叉腰,胸脯挺得高高的,脸上的骄傲都快溢了出来,“瞧那凌霄殿的瓦没?可都是用千年寒玉和星砂炼制,太阳一照能把云彩都染成七彩!” 话音未落,远处的主峰突然腾起一道璀璨光柱,万千道符文交织成金色莲台,缓缓升上天空。 升到穹顶后又无数金色符文自莲台中倾斜而出,交织盘旋成一个足以笼罩整个宗门的巨型光罩。 “快看!这是宗门的护山大阵,练虚老怪来了都破不开!”他的声音被呼啸的山风托起,带着满满的自豪,“等你们进了宗门,天天都能见到这样的盛景!” 孩子们仰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中不断变幻的符文。 木桃声音里透着惊叹:“原来神仙住的地方,真的比画里还好看……” 飞舟在轰鸣中缓缓降低高度,穿过缭绕的云雾,稳稳停在了一座巍峨的城门外。城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刻着“青云城”三个篆体大字的巨大牌匾。 “这是咱们缥渺宗脚下最繁华的城池!”林松急吼吼地跳下飞舟,拿出一块白玉令牌给城卫看了看,便在前面引路。 “城里灵气充沛,下面埋着的灵脉就有九条。” 他话音刚落,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城门右侧,露天工坊里赤膊的修士正挥锤锻造,火星溅落在地面,竟化作点点流光。 还有街边小贩的吆喝声交织——一个小食摊,锅里熬着冒着热气的灵粥,粥面漂浮的火灵米闪烁如星;还有修士往地上铺一条毯子,人一坐,就向人介绍着手里头的宝贝。 “瞧见那座最高的塔楼没?” 林松指着远处一座塔楼,塔顶悬浮着巨大的夜明珠,“那是万宝阁,里面奇珍异宝无数,从筑基丹到天阶法宝应有尽有。” 他又指向另一处飘着阵阵香气的街道,“那边是灵食街,有一家味仙居,那的灵膳让人回味无穷。不管你们能不能进宗门,等结果出来那天,我定带你们去尝尝!” 就这么边听边走,孩子们被带到了一家客栈。 一行人才出现在门口,掌柜立即小跑着迎出来,对着宫翎他们连连作揖。 “哎哟,什么风把您几位吹过来了?小的有什么能帮忙的?” 宫翎看着对方这伏低做小样,微微皱了皱眉,抛出灵石。 “安排两间上房。” “好嘞,几位请跟我来。” 掌柜在前引路,江修远退后半步与何青梧她们同行,小声嘱咐着:“三日后便是收徒大典,这几日便安心在此歇着。此处住的大多是来参加收徒大典的,若遇面善者,尽可交流。” 掌柜领着众人上楼,穿过走廊,来到两间房前,推开雕花木门,将里面陈设展示在众人眼中。 “几位上仙看看,可还满意?” 掌柜搓着手,赔着笑。宫翎目光扫过屋内陈设,微微颔首。回首道:“既已安排妥当,我等还有事,先行一步。” 没等回应,他转身离开。 不一会,剑鸣声划破天空,从走廊半开的窗户看见他已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云层。 江修远朝孩子们递去个安抚眼神:“好好休息。”话毕,他追随而去。 林松磨磨蹭蹭落在最后,他无声打量着何青梧——这丫头虽然一路有些沉默寡言,但自遇险起便沉稳得惊人,像个小大人一样,实在合他眼缘。 他半蹲下身,揉揉何青梧的头,目光扫过一群萝卜头:“好好准备,期待和你们成为同门。” 挥挥手,他便脚底抹油御剑追去,只留一串清脆铃铛声在空中回荡。 掌柜一路目送着人离开,才搓着手凑近何青梧,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小姑娘,方才那几位仙长……莫不是与你们沾亲带故?” “不过是途中偶遇。掌柜的,我们有些饿了,晚膳何时能备下?” 掌柜听了却不以为意,只是偶遇需要天才剑修还有缥缈宗掌门首席弟子等大人物亲自护送? 但何青梧不肯多说,他也识趣不再问,只是笑得愈发殷勤:“快了快了!今日菜品有荷香糯米珍珠丸、银丝桂花卷、松仁翡翠豆腐……” 他一边说,一边领着孩子们往大厅走,沿途不忘吹嘘:“咱们归云栈可是方圆百里的‘登仙福地’!这些年通过试炼的,十有八九都在这儿歇过脚!” 说着还挤了挤眼,“住这儿,保准沾福气,稳稳过关!” 其他人都被唬住,哇出声,木桃还悄悄摸了摸柱子,想沾更多福气。何青梧却很淡定,这话一听就是唬小孩的,但她也不戳穿。 她不戳穿,不见得其他人不会戳穿。 “切,土包子就是没见识,连这话都信。” 楼梯上方传来刺耳嗤笑。众人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抱着只白胖狸奴的华服男孩。他居高临下睥睨着众人。几个灰衣仆从围拢在男孩身后,还有专人站一旁为他打着扇。 “少爷说的是。”那打扇的仆从尖着嗓子附和,“也不知是哪个偏僻地方出来的人,别在这碍我们少爷的眼。” 王灿性格急躁,当下就想反驳,何青梧及时捂住他的嘴。 她刚刚余光发现掌柜在看了眼男孩后就缩着脖子站后面了,而且看这男孩穿着和排场,肯定不是普通人,他们没什么背景,还是不起冲突为妙。 她深吸一口气,福了福身:“公子见多识广,我等自然比不得。” 说罢,她便要带着同伴走开。锦衣男孩却抱着狸奴慢悠悠踱步,挡在众人面前,身后仆从立刻散开,将他们围在中间。 “想走?”男孩嗤笑一声,灵猫也跟着发出尖细的叫声,“本少爷一厌蠢人,二厌攀龙附凤的人。”他指尖摩挲着狸奴柔软的皮毛,语气愈发轻蔑,“你们就跟那没见过世面的哈巴狗一样,死皮赖脸向宫翎师兄们摇尾巴,看着就倒胃口!” 王灿瞬间涨红了脸,脖颈青筋暴起:“你说谁是狗!” “谁应谁就是狗。” “你!——” 王灿当即想冲出去揍这小子一拳,姜墨和谢瑾良死死拉住他。 “公子误会了。”何青梧垂眸避开男孩嘲讽的目光,声音却稳如磐石,“不过是机缘巧合蒙仙长相助。若公子觉得我们碍眼,我们这便回房用膳。” 她话音未落,男孩怀中的狸奴突然炸毛,利爪“唰”地扯开她肩头布料,露出内里洗得发白的粗麻衣料。 “装什么清高!”男孩一脚踹翻旁边的木凳,声音惊得更多人伸头看热闹,“嘴上说着与师兄们毫无干系,却心安理得用着他们给的灵石,恶心。” 他身后的仆从立刻哄笑起来,有人甚至掏出灵石在指间抛玩,叮当作响的声音似在嘲笑。 纵使何青梧脾气好,也被这人纠缠不休的劲弄得恼火,她抬头直视对方眼底的轻蔑,突然笑了:“若用灵石便是攀附,敢问公子腰间这串玉佩,可是自己亲手挣来的?” 话音未落,厅内骤然响起倒抽冷气声。男孩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伸手就要扇向何青梧:“贱丫头也配......”却在半空被一道黑影截住。 “吴煜珩,闹够了没?” 是一红衣少女,她怒目瞪吴煜珩。 “表……表姐。”吴煜珩手腕被红衣少女死死扣着,方才的嚣张瞬间化作瑟缩,“我就是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他梗着脖子辩解。 “教训?”红衣少女冷笑一声,猛地甩开他的手,吴煜珩踉跄着后退几步,被仆从眼疾手快扶住。 “我看你就是想打着吴家的旗号胡作非为。而且在这闹事,当青云城的规矩是摆设?” 她每说一个字,周围的温度似乎就降一分,厅内原本看热闹的人纷纷屏息,生怕触了这位煞星的霉头。 吴煜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怀中的狸奴察觉到主人的惧意,“嗖” 地窜到仆从身后躲了起来。 “我不过是看不惯他们攀附师兄!” “你不知全貌,又有何证据说他们攀附?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寻衅生事,当这客栈是你吴家后院。” 吴煜珩被表姐当众戳破心思,脖颈涨得发紫:“就算如此……他们一身粗布麻衣,与师兄们走在一起本就碍眼!”话音未落,耳朵已被猛地揪住。 表姐素手看似纤细,力道却大得惊人,疼得他龇牙咧嘴。 “臭小子,死不悔改!” 红衣少女柳眉倒竖,揪着他耳朵就往楼上拖。吴煜珩疼得直跳脚,狸奴 “嗷呜” 一声,顺着扶手往上窜。 几个仆从面面相觑,慌忙跟在后面,活像一群被赶的鸭子。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何青梧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方才剑拔弩张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她轻轻理了理肩头的破布,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场闹剧来得猝不及防,走得更是荒唐,倒像是戏台子上匆匆谢幕的戏码,只留下看客们咂舌议论。 第五章决心 等一群人都没影了,掌柜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他望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眼神仍带着后怕,好半天才长舒口气:“呼…总算是走了。这次没啥损失,幸好幸好……” 何青梧见他额头沁汗,特意倒了杯茶往他那边推了推:“掌柜,这群人究竟什么来历?为何无端刁难我们?” 掌柜赔笑着往左右瞟,压低声音道:“小姑娘对不住,方才不是我不想帮腔,实在是那尊小煞星不是我等能惹得起的。” 他拿出帕子擦了把脸。 “要说这煞星来历,可了不得。在缥缈宗地界,有四大顶级修仙家族,分别是炼丹秦家、炼器何家、符箓江家和阵法吴家,这小少爷便是吴家家主最宠爱的小嫡孙。” “偏生这小少爷对家族传承的阵法之道半分兴趣没有,反倒痴迷剑道。宫道长又是如今修仙界最负盛名的天才剑修,那小少爷从小就将他奉为神明,对其颇为推崇。今日见你们与宫道长同行……” 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怕是打翻了这位小祖宗的醋坛子。” 何青梧怔愣一瞬,哭笑不得地摇头轻叹。 她原以为是修仙世家的傲慢作祟,却不想竟是这般荒诞缘由。 恍惚间,前世娱乐圈里那些因偶像而起的纷争、谩骂,与眼前这场闹剧重迭在一起,连吴煜珩嚣张跋扈的模样,都与记忆中某些失控的“粉丝”如出一辙。 原来这修仙界的爱恨,和俗世也并无区别。 “不知那红衣女子又是何人?瞧她似乎和那小少爷关系不一般。” “那是炼丹秦家的嫡女秦昭棠,秦、吴两家世代联姻,她正是吴煜珩的表姐。” “这秦昭棠生得明艳动人,一手‘九转丹火诀’也使得出神入化,连宗门长老都赞她是炼丹奇才。方才若不是她出面,小少爷怕是要把这客栈掀了。”说着,掌柜还有些心有余悸擦擦额角的汗,“不过两人虽血脉相连,秦姑娘却最看不惯小少爷那跋扈性子,每次见了都要教训一番。” 秦昭棠…… 这名字也有些耳熟。 何青梧瞳孔微缩,记忆如潮水翻涌,她终于想起在那本未看完的仙侠小说里,秦昭棠正是恶毒女配。 书中的秦昭棠,自初见男主便坠入情网,为独占心上人,暗中用淬毒丹药毁女主灵根。 这般狠辣的手段,与方才那个疾言厉色教训表弟的红衣少女,实在难以重合。 不过她终于确定,她是真的穿进了那本未看完的小说里,如今时间线还在剧情正式开启之前。 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这位本该明媚张扬的炼丹天才,究竟经历了何事,才会变成书中那个阴鸷狠辣的恶毒女配? 难道说像前世看过的一些穿书小说一样——所有角色都像提线木偶般,一旦剧情齿轮转动,就会身不由己地走向既定结局? 若真是如此,宫翎岂不是注定要在剧情前期因突破失败,灵根损毁沦为废人,最终悄无声息陨落在孤巷中? 记忆中男人执剑而立的挺拔身姿,与书中描写他满身血污倒在冰冷青石砖上的身影重迭,何青梧心头不由泛起一阵酸涩。 就算这世界的剧本早已写好又如何?他于她们有救命之恩,况且如此天才,她不愿看其如书中所写,在命运的绞索里走向末路。 她偏要改写这命定结局。 而她也不是毫无优势,虽然没看完小说,但她还是对剧情有了一些了解。 剧情前期男主听到宫翎陨落消息和他戒指里的神秘人慨叹了一番。 两人对话间,无意间提及极北地心深处,生长着一种名为冰髓芝的上古灵草。 此草需在千年玄冰与地心之火交织的绝境中方可存活,传闻其花瓣能重塑筋骨,根茎可修复破损灵根,若能寻得,或许能成为改写宫翎命运的关键。 不过何青梧深谙这类仙侠小说的套路——越是珍贵的上古灵草,最终多半会被男主收入囊中。 可如今她既已入局,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的生机沦为他人嫁衣? 只是对话未提冰髓芝现世的具体时间,极北之地又过于遥远,且那地方环境极其恶劣,以她目前毫无修为的凡人之躯,贸然前往不过是自寻死路。 看来一切的一切,都要保证三天后的收徒大典通过试炼。 只有踏入宗门,才能接触修炼资源,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站稳脚跟,才能有机会前往极北地心摘取冰髓芝。 这场试炼,早已不是简单的入门考验,而是她改写炮灰命运的第一道关卡。 第六章收徒大典(一)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回荡,店小二清亮的嗓音穿透门板:“客官们快些起身!辰时一刻的收徒大典,这会儿山门大道上已经挤满人啦!” 何青梧猛地掀开薄被坐起。 木桃揉着眼睛嘟囔,王荷更是用棉被蒙住整个脑袋,试图隔绝这扰人清梦的催促。 推开雕花窗棂,天色还浸在墨色里,唯有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楼下街道却早已人声鼎沸,摇曳的灯笼连成蜿蜒的光河,人群如蚁,浩浩荡荡涌向山门方向。 “起床了,再磨蹭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何青梧拽起木桃的胳膊,又去掀王荷的被子。 三人急急洗漱了一番,出门正好遇见同样才收拾好的姜墨三人。 而客栈大堂早已无虚席,掌柜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空气飘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桌上摆着各色早点,少年少女们围坐交谈,压抑的兴奋如同煮沸的水咕嘟作响。 何青梧她们刚下楼,忽觉一道冷冽目光扫过脖颈——身后,吴煜珩身着绣金线的月白锦袍,正被家仆簇拥着向下走。 视线相撞,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在擦肩而过时,还故意用肩膀撞开了她。 看来这小祖宗也是去参加收徒大典的,只期盼他别使什么绊子。 “先吃东西。” 何青梧从蒸笼里抓了两个白面馒头,又往木桃手里塞了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吃饱了才有气力应付试炼。” 六人匆匆往嘴里塞着吃食,最后踩着晨光冲出客栈。 穿过熙攘市集,晨雾裹挟着油条的焦香、摊主的吆喝与孩童嬉笑打闹的声浪。 何青梧一行六人随着人流向前,远处的山峦在熹微天光中若隐若现,山顶处浮动的云霭间偶有流光闪烁。 越往前走,两侧的商铺渐渐稀少。 不知何时,烟火气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松针与焚香交织的清冽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衣袂间。 山风掠过耳畔,送来若有若无的钟鸣,空灵悠远,似在扣击每个求仙者的心门。 漫步过又一个山弯,众人抬眸望去,巍峨的山门终于展露真容。 三丈高的白玉牌坊刺破薄雾,其上腾云仙鹤的浮雕栩栩如生,“缥缈宗”三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牌坊两侧威武石兽怒目圆睁,俯瞰着芸芸众生。 而在牌坊之后,三千青玉台阶如巨龙般盘亘山间,每一阶都打磨得温润如玉,晨光流淌其上,宛如泼洒的碎金。 台阶起始处,一块古朴的石碑矗立在苍松之下,碑身布满岁月侵蚀的纹路。 其上镌刻着一行大字:「欲问仙途何处寻,且踏青玉叩本心」。 凌厉剑气在字迹中浮动,隐隐透着一股威压,无声地考验着每一个前来试炼者的决心。 身旁突然响起木桃发颤的声音:“这…是要徒步爬上去吗?” 少女仰头望着隐没在云雾中的青玉阶,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惧意,“这么高……” 她话未说完,便被人群呼声打断,原来半空中不知何时漂浮着一块巨大琉璃镜。 镜面如水波荡漾,渐渐浮现出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中年男人。 他目光如电扫视下方,声如洪钟响彻四野:“诸位,此乃叩心阶,三千玉阶实为须弥芥子阵,每阶重量递增,一千五百阶处将现往生境,投射心魔。三时辰内登顶者,方有资格踏入下一重考验!” 何青梧盯着隐入云雾的阶顶,喉结微微滚动。 山风卷起她额前碎发,却吹不散眼底的凝重——登三千阶梯本就难如通天,还有每阶重量递增的设定,怕是最后大家都是爬着登顶的。 而且自己的心魔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何青梧暗自思忖间,前方已有人拾阶而上,叩心阶瞬间泛起幽蓝光芒,阶梯旁的云雾中,一座三人高的青铜香炉缓缓浮现。 三条蛟龙缠绕炉身,龙头共同衔着一根足有两丈长的篆香。 香头被无形之火点燃,火星明明灭灭,袅袅青烟如水流缓缓淌下,融入云雾中。 计时已然开启。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数百名试炼者再顾不得观望,纷纷抬脚冲向台阶。 “我们两两为组,彼此互相帮扶着,一定都要及时登顶。” 何青梧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转头看向同伴,目光扫过每个人略显紧张的脸庞,主动牵起木桃的手。 木桃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回握住。 王灿王荷两兄妹自然为一组,剩下的姜墨和谢瑾良一组。 前百来阶意外顺遂,虽有威压层层迭加,却走得十分稳当,就如正常攀爬阶梯。 何青梧想起前世团建爬山,略走几坡台阶便要喘上好一阵子,而此刻胸腔里连气息都不曾乱半分。 似乎,她这一世自小就比同龄人更有把子力气,有次爹出门当短工不在家,娘走路时不小心崴了脚,是六岁的她主动扛着成人般高的木柴回家的。 她的身体也比其她女童更为结实,手臂大腿等地甚至隐约有流畅的肌肉线条。 或许这是新生的馈赠? 旁边的木桃呼吸渐渐急促,胸脯像小风箱般起伏,布鞋在石阶上拖出拖沓的声响。 何青梧能感觉到少女的步伐发虚,便悄悄将手臂横到她腰间,掌心隔着粗布稳稳托住。 “梧桐姐姐,不用,这样你会更累的……” 木桃微微挣了挣,却被何青梧不容拒绝的力道带着往前。 “没事,我不累。” 何青梧侧头回道,鬓角碎发被山风掀起。 木桃喘息着抬头,望见对方光洁的额头连细汗都未沁出,眼底浮起惊色。 她们就差一岁,可此刻的何青梧站在威压盘旋的青玉阶上,竟像棵扎根在山岩的青松,身姿挺拔得近乎顽固。 山风掠过耳畔,送来青铜香炉中篆香燃烧的噼啪声。 “梧桐姐姐,你手劲真大。”木桃忽然小声说道,“像扶着根柱子似的,我完全不用担心摔了。” 何青梧怔了怔,随即笑出声来,山风卷着她鬓角的碎发掠过木桃鼻尖:“咱们村西头那个傻大个,全村都夸他天生神力,但我七岁时和他比掰手腕,赢得轻轻松松呢。” “难怪!” 木桃眼睛瞪得溜圆,想起那傻大个以前轻轻推她就让她摔个趔趄,此刻望着何青梧的眼神更是充满崇拜。 坠在队伍末尾的姜墨闻言,单手撑着膝盖直起腰,一边抬袖抹汗,一边喘着粗气起哄:“合着青梧妹妹才是真人不露相!等会我走得腿肚子抽筋,求妹妹也搭把手。” “哈哈,姜胖子,让何妹妹帮你,你这也太不要脸了!” 王灿无情嘲笑,这话惹得身旁王荷笑出了声。 就连总是沉默寡言的谢瑾良也微微上扬了嘴角。 几句插科打诨驱散了凝滞沉重的空气,众人肩头的沉重仿佛也被山风卷走几分,踩着石阶的脚步声都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第七章收徒大典(二) 宗门议事殿内,数十面水幕悬浮半空,将试炼景象映照得纤毫毕现。 剑峰峰主苍凛子坐在掌门左副手位。 他凝视着水幕中谈笑着前行的何青梧六人,眉尾微挑:“宫翎,这就是你们这次外出历练所救的孩子?” 宫翎站立于他右手边,身姿如同出鞘利剑般挺拔。 “是的,师尊。” “这群小孩在威压之下还能这般从容,甚至相互谈笑,有趣。” 苍凛子微微颔首,目光定格在何青梧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特别是这小女娃,试炼中还不忘扶持友伴,倒有几分求道修仙者的气度。这份心性难得,且先看她能走多远。” 另一侧,丹峰大长老捋着胡须,笑眯眯道:“确实,比那些只会仗着家族的子弟强多了。如若天赋尚佳,值得收入门下好好栽培。” “莫要过早定论,试炼才刚刚开始。” 执法长老话音才落,水幕里的情景就猛然生变。 等大部分试炼者登上四百来阶的时候,叩心阶突然开始震颤,部分台阶表面浮现出流动的荧光纹路,宛如星河倾泻在阶梯之上。 而这些原本平整的台阶,也都化作无数个悬浮的方格,每个方格内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流转,令人炫目。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正好踩的是分裂开的台阶,惊慌失措下他重心不稳,人在那小小方格上,晃晃悠悠,快要往下跌。 同伴慌忙之中想去拉住他,结果才踏上前方的赤色方格,红光一闪,方格突然化作吞噬的漩涡,这人惊恐的惨叫迅速被吞没,衣摆最后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咚!” 重物坠地的闷响从山脚传来。 循声望去,只见那少年瘫坐在起点处,隔着老远也能看出他满脸未散的恐惧和对目前状况的迷茫。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几人收住了悄摸往前试探的脚步。 原本躁动的人群突然陷入死寂,唯有风掠过青玉阶,卷起细碎的尘粒。 “一群蠢货。” 吴煜珩摇着折扇拨开人群。 “居然就被这点小阵仗吓破了胆。” 他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径直上前观察着。 不消一会,他唰一声合起扇子轻敲手心,墨眉飞扬,一脸胸有成竹。 “我可就在山顶等你们这群蠢货了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还在山间回荡,他已抬脚。 令人屏息的寂静中,吴煜珩的锦靴稳稳落在格心。 他时而驻足凝视流转的光芒,时而旋身快速飞掠突然变红的方格,无视着无形的威压,竟真如游龙般在七彩迷阵中穿梭。 当稳稳踩在方阵对面的台阶上,少年优雅地展扇扇风,朝着后方呆若木鸡的众人抛去个挑衅的眼神,转眼便消失在阶梯后的白芒中。 “快看!他出现在了上面!!”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众人下意识仰头望去,只见吴煜珩出现在了快要半山腰处的地方。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这怎么可能?!” “难道……走对了路就能触发传送?!” 这猜测如星火坠入油海,人群顿时沸腾。 有机灵者刚刚就记熟了吴煜珩行走的路线,此刻猛地推开挡路人往前冲。 王灿本也想跟着走,被何青梧拦下了。 “等等看,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她压低声音说道。 事情发展果真如她想象那样,并不顺利。 有些人仅走了几步,就步入先前那人的后尘,而有人就只成功踏出一步便被传回了山脚。 “幸好有青梧妹妹拦着,不然咱们这位急性子,这会儿怕是要从山脚爬第二遍了!” 前头还被王灿打趣的姜墨,这会也找到机会调侃了回去。 王灿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暗暗用胳膊肘捅姜墨。 何青梧仔细观察着这个方格阵,她觉得这其间一定有规律可循。 前世她考公做题,对于找规律的题还算得心应手。 这个阶梯分裂成五排方格,每排七格,方格上纹路的流光如同活物般游弋闪烁。 仔细观察后,她注意到当一三五列方格纹路是从左到右流动,这一列的方格会随机亮起赤、黄、青三色;剩余二四六七四列,是从右到左方向,对应列的方格则会随机亮起橙、绿、蓝、紫四色。 整个流光纹路刚刚是从左往右显现的,这应该就是整体路线的方向。 只是第一步该走什么颜色呢? 何青梧将六人聚集说出了自己刚刚的发现。 “梧桐姐姐你好聪明!” “何青梧第一吹”——木桃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这炽热的崇拜目光让何青梧耳尖发烫,她不自在地捋了捋耳边鬓发。 “这规律多观察一下就能看出来了。” 王荷轻蹙柳眉:这些颜色......是飞虹七色。会不会按飞虹顺序起步?” 自家妹妹开口,王灿赶忙应和:“我也这么认为。” “吴公子起步踩的紫色,后来那些能侥幸走出几步的人,或是青色或是蓝色,都不尽相同。” 一直在旁边沉思的谢瑾良突然开口。 “……这是不是说明起步的颜色并不固定,重要的是观察好流光方向,整体顺序按照飞虹颜色就行?” 这一番话将木桃绕的有些晕,她眉毛拧成了麻花。 “什么颜色不固定……又要按照飞虹颜色?……” 最终她直接放弃思考,像只委屈的小鹌鹑般凑到何青梧身边,仰着软乎乎的脸蛋,眼巴巴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我听不懂快救救我”。 何青梧被她这副模样逗笑,揉揉她的脑袋细细解释。 “比如我先踩黄格,后续就得按绿、青、蓝、紫、赤、橙的顺序走。” “关键不是第一步,而是要让颜色能按照飞虹颜色循环起来。” “原来如此!”木桃恍然大悟,“梧桐姐姐你真的太棒啦!” 她开心地扑进何青梧怀里蹭蹭。 蹭了会,她想起什么,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看向谢瑾良。 少女眉眼弯弯,梨涡里仿佛盛着蜜糖,笑盈盈道:“当然瑾良哥哥也聪明。” 谢瑾良冷不丁撞进这灿烂的笑容,耳尖发烫。 他别过脸去,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露出个腼腆又局促的笑:没、没什么...... 目光躲闪间,却又忍不住悄悄往木桃那边瞥了一眼。 六人搞清了规律,何青梧主动提出首先尝试。 而木桃被交给谢瑾良和姜墨照顾,毕竟她体力不行,如果猜测出错重走一遍对她是折磨。 她看准最左列出现的赤芒方格,足尖轻点,如乳燕般踩中它。 脚底刚触到方格,就马上锁定下一个,轻巧跃出。 接连踏出几步后,何青梧惊讶发现光芒变幻速度成了之前的三倍。 她更紧绷几分神经,瞳孔紧盯光色明灭。 在绿芒即将转为青色的刹那侧身跳转。 当倒数第二步的蓝光亮起时,空气似乎变得更为凝实,而周身的威压成两倍向她袭来。 何青梧被这重压压得背脊略弯,骨头似乎都在咯吱作响。 她咬牙屈膝蓄力,小腿肌肉绷成铁线,看准斜上方方格转为紫色的瞬间,猛地纵身跃起。 然而威压如无形的巨手,在空中狠狠一扯,何青梧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火辣辣的刺痛直窜脑门。 然而脚下光芒即将变幻。 千钧一发之际,她咬牙忽略伤痛,身形如离弦之箭,在颜色变幻的刹那踩上正常阶梯。 何青梧脱力般跌坐在地,低头一看,膝盖处的裙裾早已被鲜血浸透,蜿蜒的血痕顺着小腿流下,在青玉上晕开点点红梅。 对面传来木桃带着哭腔的欢呼,混着朋友们焦急的呼喊,在山风中此起彼伏。 她只来得及回头笑着挥手示意无碍,一团柔和白光如春日晨雾般将她笼罩。 白光中,她听见同伴们惊惶的叫声渐渐远去。 光芒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暖意,轻抚过她汗湿的鬓角、渗血的伤口,像是母亲温柔的手掌。 她只觉整个人被轻轻托起,如同一朵被微风卷起的云,朝着白光深处缓缓飘去。 苍凛子抚着银白长须,望着何青梧最后关头的惊险一跃,不禁笑道:“这小丫头也算是有惊无险。” 一旁的宫翎负手而立,目光如电,将何青梧临危不乱的应变尽数收入眼底,半响才淡淡应了一声。 心中却暗自思忖,凭这份机敏果决,只要能闯过后面的心魔关,这丫头应是能顺利通过这场试炼。 后面就是基础灵根测试、骨龄测算和悟性等考验,不足为虑。 想到此处,宫翎常年绷着的嘴角终于有了几丝松动。 这下,林松那家伙总该消停些了吧? 这几日,那家伙几乎天天来烦他,十分担忧这六个小孩能否通过试炼,尤其张口闭口都是“青梧丫头应该能过吧?”“如果没过她肯定很伤心吧,我该怎么安慰她呢?”。 听得他耳膜都要起茧子了。 第八章收徒大典(三) 落地的同时白光也消散殆尽,何青梧被传送到了快半山腰处。 此处的威压比方才何止重了数倍,如实质般压得她脚步凝滞,每走一步都要调动全身力气,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吞进铅块。 抬眼望见远处云雾缭绕的山顶,何青梧抿紧嘴唇,用力撕下里衣一片袖子。 撩起裙摆的瞬间,伤口牵扯得她倒抽冷气,额角滚落一滴冷汗。 但她只是紧抿着发白的嘴唇,将布条一圈圈缠上膝盖,动作利落又坚决。 “暂时应该够了……” 做完一切何青梧靠着粗糙山壁等木桃她们。 没让她等太久,一群人显现在了她面前,其中就有木桃五人。 木桃第一个看见她,直接扑了过去。 “梧桐姐姐!”木桃直直扑进何青梧怀里,温热的眼泪沾湿了她的衣襟,“刚刚我都快吓死了,你流血了……” “傻丫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何青梧笑着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其余四人也围了过来。 “青梧妹妹,我帮你处理一下。” 谢瑾良爷爷是村里的大夫,从小耳濡目染也懂点医理。 “不用麻烦,刚刚我自己已经包扎好了。” “咳……” 姜墨扶着石壁直喘气,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好重…我背后是不是被王屠夫家里那头肥猪压着啊……” 他夸张的说法惹来几声轻笑,可笑里都带着气音。 众人额角都在往外渗汗珠,无形的重压下,他们腿肚子止不住地微微发抖,连站立都成了煎熬。 王灿直接搂住王荷的肩膀,两人互相搀扶着,但都还是硬挺脊背,不想露怯半分。 何青梧撑着山壁缓缓起身,伤口的刺痛让她睫毛轻颤:“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心魔关,意味着我们走过一半了。” 她目光扫过众人,亮如星火,“等会无论看到什么,记住那都是假的。” “我搀着姐姐走!” 木桃立刻站到她身侧,细瘦的胳膊紧紧环住她的腰。 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何青梧望着少女头顶的发旋,忽然觉得肩头的威压似乎轻了几分。 六人根据先前的分组两两搀扶着继续攀爬。 身后还时不时有白光闪过,那是又有通关七色阵的试炼者。 随着六人不断向前,威压愈发沉重,空气仿佛化作粘稠的胶状物,每迈出一步都要将腿脚从无形的泥潭中拔出。 姜墨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粗重的喘息声中混着压抑的闷哼,他也再没心思逗趣了。 何青梧因腿伤拖累,也不好受,只能尽量将重心移到没事的腿上,不让木桃有更多负累。 尽管如此,木桃小脸也愈发苍白,裙摆下的双腿止不住地打颤,却仍固执地搀扶着何青梧。 六人就这么艰难地、坚定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又不知何时身旁再没有其他试炼者的身影。 突然,山道剧烈震颤,云雾中传来阵阵低吼。 一道虚影从雾霭中浮现,是一只高数丈的巨熊! 锋利熊爪撕裂空气发出刺耳锐响,腥风裹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木桃和何青梧只觉眼前一暗,巨大的阴影已将两人完全笼罩。 六人脑海里都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一掌若拍实,两人肯定殒命当场。 “小心!” 其余四人大吼。 木桃被吓得面无血色,瞳孔因极度恐惧骤缩,此时此刻她全身僵硬,四肢不听使唤,完全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伸了过来—— 何青梧在她身侧将其狠狠推出五步开外,险而又险躲过这一掌。 但何青梧却再难躲闪。 当木桃踉跄着跌坐在石阶上时,只来得及看见何青梧单薄的身影直愣愣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不!姐姐!——” “青梧妹妹!” 众人惊呼声被熊掌掀起的飓风绞碎,只见何青梧单薄的身影在巨影下如飘萍般脆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利爪竟穿透何青梧的身躯轰在山壁上。 刹那间,青玉阶剧烈震颤,山壁轰然炸出丈许深的裂痕,碎石如暴雨般坠落。 飞扬的尘雾中,何青梧的指尖穿过虚幻的熊影,带起一串破碎的光点。 她垂眸望着掌心飘散的微光,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她果然猜得没错。 刚刚生死一线的刹那,她凭本能推开木桃,但就在那一瞬间,所有怪异处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他们六人脚程并不快,明明之前一直同路的的其他试炼者却莫名不见踪影…… 还有此地是仙门,且今天只是为选拔弟子,那些仙人又怎会放任如此致命隐患留存? 冷汗浸透的后背突然泛起寒意,所有不合常理之处串联成线,指向唯一的答案—— 他们早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心魔关,此前一切都不过是试炼。 而她害怕的是同伴倒在半途,看着六人约定好共赴仙途的承诺化为泡影。 那这一切是虚幻的话,危险就不复存在,自己害怕的事也就没影。 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她不躲不避,直面恐惧。 一旁的木桃怔怔望着毫发无损的何青梧,苍白的小脸突然扭曲变形。 下一刻,她的身形开始急速缩小,青丝化作垂髫,粗布麻衣变成一身精致衣装,赤着的双足悬浮在离地三寸的半空,各戴着一副花纹繁琐的铜环。 小童歪着脑袋打量何青梧,眉心朱砂痣红得滴血。 发出的声音却还是木桃软糯的腔调。 “哎呀,被你看穿啦~吾乃‘问心镜’的器灵,本想变作这小丫头凑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 “真是无趣,无趣!” 祂随意挥袖,巨熊与其他四人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一面铜镜虚影在其掌心若隐若现。 “既然第一关没难住你,那就让我好好翻翻你的脑子——藏在最深处的那块碎片,究竟是什么模样?” 何青梧还未来得及回应,忽觉一股灼热剧痛自脑海深处炸开。 问心镜的镜面化开血色涟漪,又化作万千银针,直刺进她的灵台方寸。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旋转,器灵狡黠的笑容变得模糊不清,祂的声音也像是隔着层层云雾难以听清。 何青梧踉跄着想要站稳,却只来得及抓住一缕虚无的风,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坠入黑暗。 … …… 议事殿内,所有水幕突然开始剧烈震颤。 众长老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出现如此状况。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何青梧所在的那水幕如冰面破碎,竟迸开蛛网状裂纹。 细密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原本清晰的试炼画面快速闪动几下,最终只留下刺目的雪白,在殿内投下一片死寂。 苍凛子捏紧手中的茶盏,一滴茶水溅在暖玉地砖上。 “怎么回事?!”执法长老猛地起身。 “莫急,等我探查一番。” 炼器峰峰主半阖的眼眸突然绽出金光,神识铺天盖地笼罩整个水幕系统。 粗粝的手指在空中虚点,水幕后方的灵脉图骤然亮起。 “并无损坏,灵力流向一切如常......” 说及此,他沉默半晌。 “……如此…只能是问心镜主动屏蔽。” “竟是如此……” 掌门眯起眼眸难辨神色,苍劲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扶手。 “能让神器主动屏蔽的秘密......” 手指轻点的动作停顿半秒,“这丫头的心魔,莫不是触到了连天道都讳莫如深的东西?” 第九章真实?幻梦…? 何青梧是被桌角的敲击声惊醒的。 她猛地抬头,额头有被键盘印出的红痕,迷蒙的双眼正对上电脑屏幕。 屏幕上的图文在晃眼的白光里泛着蓝晕,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无数蚂蚁在视网膜上攀爬。 “笃!笃!笃!” 又是几声急促的敲击声,像冰锥一样凿开了何青梧还混混沌沌的脑子。 她朝声音处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妆容精致却透着刻薄的脸。 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紧抿着,形成一道向下撇的弧线。 那双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毫不掩饰地透出不耐烦和审视。 是部门主管张丽。 “何青梧!” 张丽的声音又尖又利,她再次用指关节重重敲击着面前的桌面,“上班时间睡觉?昨晚做贼去了?还是觉得工作量太‘轻松’了?” 何青梧被这近在咫尺的斥责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残留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被突然惊醒的心悸和茫然。 她下意识地坐直身体,后背绷紧,动作间,膝盖传来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对不起,张主管。” 道歉的话语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麻木和习惯性顺从。 四周,白炽灯投下一片惨白的光,照着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灰色格子间,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和廉价速溶咖啡混合的沉闷气味。 巨大的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压着冰冷的高楼轮廓。 这里是办公室,是她一直工作的地方。 “哼!” 张丽冷哼一声,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指尖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子。 “道歉有用要规矩干什么?昨天的市场分析报告呢?王总那边等着看汇总!还有,上周那个项目复盘会议纪要,整理好了没有?下午三点前必须放我桌上!效率!懂不懂什么叫效率?公司不养闲人!” 一连串的命令劈头盖脸砸下来,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迭加在她本就疲惫不堪的精神上。 何青梧只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着,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张了张嘴,想说昨晚明明加班到凌晨才把报告初稿赶出来,还想说会议纪要的整理不是她的工作。 但看着张丽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所有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好的,张主管,我尽快。” 最终,她还是低声应下,只是声音有些干涩。 张丽这才满意似的,踩着那双细高跟,“哒哒哒”地扭着腰走开了。 何青梧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衬衫似乎被冷汗浸湿了一点。 膝盖的疼痛似乎也更加尖锐,她撩开裤腿,却并未发现任何伤痕。 很奇怪,她潜意识感觉这里应该会有道伤口。 …不对…她似乎只是搞混了…… 等等,搞混了?…什么搞混了? 刚刚她似乎…做了个梦?是什么样的梦呢?…… 何青梧努力回想,脑海中却只有一些混乱模糊的碎片:陡峭的、望不到头的石阶?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还有……一片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阴影? 以及…一个被她推开的身影? 她还想再回想,太阳穴突地就像被重锤敲了一下。 尖锐的刺痛将一切念头打断。 何青梧的脸色一瞬间煞白。 “青梧姐。”一个带着关切和小心翼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是木桃,坐在她隔壁的工位,一个刚毕业不久、性格有些软糯的女孩。 此刻她正担忧地看着何青梧,手里递过来一杯刚接的热水。 “没事,就是有点累。” 何青梧勉强对木桃笑了笑,接过那杯热水,温热的触感稍稍驱散了指尖的冰凉。 木桃的依赖和关心,在这个冷漠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珍贵,却也让她心底那丝怪异感又冒了出来——总觉得木桃看她的眼神,似乎……过于纯粹和信任了? 明明她们才共事几天。 “这是又被‘妖艳儿’喷了?” 一个顶着鸡窝头、挂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圆脑袋从对面工位探过来,是财务部的姜墨。 他手里捏着一迭皱巴巴的报销单,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有点欠揍的嬉皮笑脸,“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来,姜哥给你讲个最新的冷笑话提提神?” 何青梧看着姜墨那张明明疲惫却强打精神逗乐的脸,那夸张的语气和动作,也是莫名熟悉。 为什么要用莫名来形容呢?他们本就是同事,熟悉是太正常不过的吧?…… 可是…… 何青梧说不清处那股违和感从哪里来,她总觉得不该这样,而且…她的同事真的是他们吗?…… 没等念头落定,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狂跳,那如针扎般的痛感又将她思绪打乱,甚至愈发尖锐,另她疼得眼前发黑,指尖不受控制地痉挛。 下意识不想让眼前两人过分担心,何青梧故作无事地扯了扯嘴角,露出牵强微笑。 “…省省吧,留点力气对付你的报销单,小心连你一起喷。” “啧,无趣!”姜墨夸张地垮下脸,缩回了脑袋,但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对何青梧的关心。 “还有桃子,你也忙自己的吧,我没事。” 打发了两个人,何青梧的目光扫过整个办公室。 王灿和王荷这对兄妹,正各自抱着一大摞文件,在过道里互相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交换了一个“加油挺住”的眼神,然后步履匆匆地走向会议室。 角落里,技术部的谢瑾良正对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代码和架构图,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 紧张的工作氛围,严苛的上司,各有性格但都在努力生存的同事,日复一日的报表、会议、加班、KPI……这就是她的生活,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现实。 可是…… 为什么心底深处,总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质疑? 为什么膝盖的刺痛如此真实,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梦里那些混乱的碎片,会让她感到如此的真实……? 何青梧端起那杯热水,喝了一口,温水流过喉咙,却无法温暖心底那片莫名升起的寒意和空洞。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工作。 只是这一次,那键盘的敲击声,落在她耳中,仿佛带着一种沉闷的回响,像是……某种无形的枷锁在收紧。 “啧啧啧……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 无法被探知的某一维度,问心镜的器灵此刻正悬浮在一片混沌翻涌、光怪陆离的意识碎片之上。 祂那双看尽世间悲欢离合、本该古井无波的眼眸,此刻却瞪得溜圆,闪烁着兴奋至极的光芒,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 白嫩的小手在虚空中飞快地划拉着,指尖带起道道流光,拨弄着何青梧脑海中那些被祂强行挖掘出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庞大而新奇的记忆碎片。 “高楼大厦……铁皮盒子跑得飞快……叫‘电脑’的古怪法器……还有这些奇装异服……天天对着个小框框敲敲打打,名曰‘加班’?有趣!太有趣了!” 器灵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 祂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碎片中展现的异世景象:车水马龙的钢铁森林、闪烁霓虹的都市夜景、方寸屏幕间流转的万千信息…… 这一切,对祂这个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上古器灵而言,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鲜玩意儿! “异世之魂!她居然是异世之魂!一个活生生的、来自天道法则之外世界的旅人!” 器灵激动得小脸通红,朱砂痣仿佛要燃烧起来。 “这可比那些情情爱爱、杀父之仇的俗套心魔有趣千百倍!哈哈哈哈哈!” 狂喜过后,器灵那双灵动狡黠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想到了关键。 “不行不行,这么好玩的秘密,只配让我独享!怎么能让外面那群老东西知道?让他们知道了,肯定要刨根问底,把这小丫头的脑子翻个底朝天!那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议事殿里那群正襟危坐、神识可能还笼罩着水幕的长老们,器灵小脸上露出一丝嫌弃和不耐烦。 祂可不想跟那群家伙分享这个惊天大秘密。这个“异世玩具”,是祂先发现的! “得糊弄糊弄他们……”器灵摸着下巴,露出一个狡黠又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让他们看点‘该看’的就行了。” 说干就干! 祂伸出手,对着下方那片代表着何青梧心魔幻境的、正在剧烈波动挣扎的光团,凌空轻轻一捏! 这一捏,带着神器的无上伟力,却又精巧无比。 只见那光怪陆离、充斥着钢铁与荧光屏的现代都市幻象,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揉捏的面团,瞬间扭曲、变形。 高楼大厦轰然倒塌,化作低矮的茅草土屋;冰冷的格子间消散,变成炊烟袅袅的田野;电脑屏幕的光芒隐去,映出的是昏黄油灯下缝补的粗布衣裳;主管张丽刻薄的脸庞模糊,最终定格成一张饱含温情的农妇侧颜…… 器灵的小手灵巧地翻飞着,如同最高明的幻术师,飞快地从何青梧记忆的角落里抽取着一些真实存在、却又无趣至极的碎片——那是她魂穿此界后,在某个不知名小山村被爹娘呵护成长的记忆:不大却温馨的院落、寡言的爹、慈爱的娘、邻里孩童的玩闹、一起下河摸鱼的欢乐时光…… 一个符合此世逻辑、足够平凡的背景故事。 “不过这可是问心魔,观其这世坎坷也就那名邪修了,就以此为引吧。” 祂将真实的记忆打散,把何青梧对邪修的恐惧放大再放大。 灵力凝在指尖在记忆碎片上随心书写,完全按照祂自己的恶趣味,给这件事改写了个完全不同的黑暗的后续—— 所有孩子都死在了邪修手上,没人救下他们。 在虚拟的心魔幻境中,无边的恐惧一遍又一遍压垮少女脆弱的脊梁。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器灵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祂小手再次一挥,一道微不可查的、带着神器特有法则波动的光芒融入了这个捏造的幻境之中,将其稳定下来,并覆盖了更深层那些惊世骇俗的异世真相。 “好啦!戏台搭好了,该让外面的看官们放心了。” 器灵拍拍小手,得意地翘起嘴角。 祂心念一动,联通了外界的监控水幕。 几乎是下一瞬间,属于何青梧的那片水幕闪烁几下,亮起画面。 “这?……” 众长老被这转折搞得惊疑不定。 炼器峰峰主再次探查水幕灵力流向,沉声道:“灵力平稳,幻境结构稳固……还是一切正常。看来刚刚只是罕见的一次意外状况。”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虚惊一场的释然,试图为之前的异象找到合理的解释。 苍凛子依旧沉默,只是那深邃的目光穿透水幕上那平凡的画面,仿佛在凝视着更深层的东西。 那短暂的、水幕碎裂的空白,真的只是问心镜运转时的小小意外吗? 这看似合理自然的心魔,为何总让他觉得……过于顺理成章了? 他虽未和那女孩接触,但从她一系列表现来看,她真的会对那邪修生起如此浓厚的恐惧吗? 掌门轻叩扶手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他看着水幕中那个在黑暗幻境里因恐惧而痛苦瑟缩、一遍遍经历“同伴全灭”噩梦的小小身影,脸上无悲无喜,眼神如同古井寒潭,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短暂的寂静后,掌门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缓缓响起。 “窥破心魔是真,暂困樊笼也是真……” “只是此‘樊笼’之内,囚锁的是过往劫难,还是别的什么……问心镜既已‘问’过,便到此为止吧。”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既是定论,也隐含着警告——此事就此揭过,不得深究,不得探究。 众长老闻言,神色各异,但都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水幕中,那“何青梧”在邪修阴影下痛苦挣扎的幻象仍在继续流淌。 宫翎在一旁将一切都听了去,他目光停留在水幕中何青梧的身上,眼底深处,一丝疑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沉没,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涟漪。 问心镜器灵满意地看着议事殿内众人的反应。 “嘻嘻,搞定!”祂得意地晃着小脚丫,铜环叮叮作响。 “虽然不足以打消这群家伙的疑虑,但最起码面上没问题,还有钧鸿那老家伙的警告也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祂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核心区域。 只是这一小会何青梧的意识已经察觉多处违和的点,剧烈挣扎着,试图破冰而出。 “哎呀呀,小丫头还挺机灵!”器灵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但这样可不尽兴哦,本座还没玩够呢,可不能让你这么快就醒了~” 祂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 “嗯…小小的蛊惑你一下吧~” 器灵勾起抹坏笑,再次伸出小手,指尖凝聚起一点灵光。 这点灵光,如同狡猾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何青梧正在激烈对抗的识海。 下一秒,在幻境办公室里,正对着电脑屏幕、被如山工作和膝盖刺痛双重折磨的何青梧,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童声,带着戏谑和引诱: “喂,那个冷冰冰的铁疙瘩……砸了它,会不会……很痛快呀?” “那个总欺负你的女人……她的脸,看起来……是不是很讨厌?狠狠扇她一巴掌吧!” “还有啊……那些看起来友好的同事,是真的很友好吗?你就不怕他们背后捅你一刀吗?” 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鬼魅低语,瞬间钻入何青梧混乱的心神。 何青梧猛地一震,敲键盘的手顿住。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砸掉电脑?扇主管的巴掌?怀疑同事? 第十章质疑?坚信! 冰冷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在何青梧的脑海中疯狂滋长、回响。 那充满诱惑与恶意的低语,一遍遍冲击着她的理智。 膝盖那处找不到源头的剧痛,此刻化作了严苛的酷刑。 在疼痛中,眼前的电脑屏幕也开始扭曲变形,键盘按键如同蠕动的毒虫,远处张丽刻薄的侧脸在视野边缘模糊成一张可憎的鬼面。 一股暴戾的冲动在何青梧四肢百骸奔涌。 似乎有什么东西操控着她的大脑,在内心深处一遍遍地质问。 值得吗? 为了这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工作? 为了那累死累活却少得可怜的工资? 为了这些只有表面功夫的同事? 毁灭的欲望如同燎原之火,几乎要将她残存的清明彻底吞噬殆尽。 何青梧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苦痛压垮了,只想放弃,只想沉沦,只想…将带来痛苦的一切都彻底粉碎! 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似乎萦绕着不祥的黑芒,目标直指那闪烁着蓝光的冰冷屏幕。 “梧桐姐姐!”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充满了真真切切关怀的声音似穿越无尽时空而来,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一束微光,猛地刺入何青梧濒临崩溃的意识。 是谁的声音? 好耳熟的呼唤…… 何青梧的动作骤然僵住,手悬停在半空,距离屏幕仅剩寸许。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木桃那张带着担忧神色的脸。 “青梧姐,你今天是怎么了?” “木桃……” 何青梧的脑海中一片混沌。 木桃脸还带着点婴儿肥,是初入社会的青涩,一双杏眼里满是忧心。 可是……为什么仔细端详这张脸,却又感到一种违和感? 但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切,心底深处又会涌起一种浓烈到几乎要撕裂胸膛的……亲切感和保护欲。 这种感觉,汹涌澎湃,强烈得……让她觉得眼前这个木桃,真实又虚假。 这股强烈的情感,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器灵故意编织的蛊惑迷雾。 假的……眼前这一切似乎都是假的。 这个被恶意淹没,几乎要熄灭的念头,被重新点燃,带着一种蛮横的力量,轰然在何青梧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随着这一念头的萌发,那股熟悉的钻入脑髓的痛感以更加汹涌的姿态来袭。 疼得何青梧再也坚持不住,趴倒在办公桌上,指甲死死嵌进了手心。 但这次她不想妥协了。 某种她无法理解却深刻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情感羁绊,如同一枚定海神针,强行稳住了她即将沉沦的意识。 “咳……” 何青梧感到喉咙涌上一股腥甜,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木桃。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麻木或痛苦,而是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锐利如刀的质疑。 质疑这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办公室氛围,质疑主管张丽那千篇一律、毫无人性的苛责,质疑这日复一日、仿佛永无止境、榨干人最后一丝精力的报表和加班。 质疑那个在她灵魂深处不断低语,试图瓦解她最后一点坚持的声音。 “你……” 何青梧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压抑的喘息,却异常清晰。 “为什么要一遍遍告诉我…毁灭是解脱?为什么要让我怀疑…她们?” 她口中的她们,指的是木桃,还有此刻正围拢过来,脸上写满担忧的姜墨、王灿、王荷和谢瑾良。 这些在她认知中是同事,但却一直牵动着她内心深处最柔软部分的人。 “青梧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是木桃,你哪里不舒服?我们送你去医院!” 木桃被何青梧的眼神和质问吓住了,更加慌乱。 可何青梧并未理会,她仍固执直视木桃的眼睛,只是明显不是在看她,而是想透过一切虚妄直面本真。 “呵……” 一声饶有兴味地轻笑。 “既然你觉得这世界处处虚假,令人作呕,那何必为这些虚假之物痛苦纠结?” 声音不再隐藏,直接在整个幻境中回荡。 “假的,毁了便是!毁掉这一切,毁掉这个困住你的虚假牢笼,你就能获得解脱,你就能从这无边的痛苦中永远逃离!” 随着声音的蛊惑,毁灭的力量如同实质的黑潮再次汹涌地涌入何青梧的身体。 周围的一切扭曲得更加厉害,空间仿佛都在震荡。 那股强大而暴戾的冲动再次冲击着她的理智,让她想抬手,挥出去,毁灭所有获得永恒的自由。 何青梧的身体因这股力量而剧烈颤抖,抵抗不住强烈的欲望,她的手再次微微抬起。 然而,这一次…… 她的目光,艰难地扫过大家的脸。 世界或许是虚假的,规则或许是冰冷的,压迫或许是无穷无尽的…… 但这份情感……这份羁绊……它如此强烈,如此温暖,如此不容置疑! “假的……可以毁掉……” 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艰难,像是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压,“但…真的东西值得…守护!”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张开双臂,并非推向任何人,而是用尽全力,紧紧地拥抱住了木桃。 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信念,都通过这亲密的接触传递过去。 “我信你们!” 她对着木桃,也对着自己的内心。 声音冲破虚空,带着斩断一切虚妄的决绝。 “无论这世界是真是假,这份情是真的!我信它!” “轰隆——!” 刹那间,整个幻境世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 剧烈的波动以何青梧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格子间、电脑、张丽、姜墨等人担忧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像被投入烈火的蜡像般,迅速地融化、模糊、失去清晰的边界,色彩剥落,只剩下扭曲的光影。 何青梧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却不容抗拒地从那具痛苦挣扎的躯壳中抽离出来。 她的灵魂脱离了“何青梧”这个躯壳,如同一个局外人,升腾至半空,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与疏离,俯瞰着下方正在崩塌的幻境。 在这片剥离的视角中,幻境的核心开始回溯、重组,清晰地呈现出一段冰冷的、属于她前世的终结记忆。 她看到了一个和她有着一模一样面容,却更加疲惫、眼神空洞麻木的女子,那是前世的她。 她看到张丽那张刻薄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将一份份本不属于她的、繁重且极易出错的工作,重重拍在她的桌上,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 她看到前世的自己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对着刺眼的屏幕,眼底布满血丝,手指机械地敲打着键盘,窗外是永远灰暗的城市夜景,桌上的咖啡早已冰冷,苦涩难咽。 她看到自己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出差,在沉闷的车厢中还在强撑着修改方案,连续一个月没有一天在凌晨两点前合过眼,黑眼圈浓重得如同淤青。 她看到堆积如山的文件,看到张丽在会议上轻描淡写地将责任推到自己头上时,周围同事或幸灾乐祸或同情的目光…… 她一直看到了那个最终的时刻。 前世的她,在某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日子里,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无法忍受的绞痛。 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身体无力地滑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键盘被带落,发出刺耳的声响,屏幕的光映着她失去血色的、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 没有惊天动地的告别,没有不甘的呐喊,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的死寂。 一个生命无声无息地消逝在冰冷的规则机器中。 幻境的虚空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看呐……” 祂发出一丝喟叹。 “这就是你的前世,被无休止的压榨,被肆意的欺凌,最终无声无息地死去…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真的不恨吗?” 何青梧静静悬浮在这段终结的记忆之上。 她看着那个倒在冰冷地面上前世的自己。 恨吗? 她感受着那份记忆传递过来的沉重、压抑、窒息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恨。” 她回应,却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仅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那种被当成工具、被肆意消耗…那种无声无息的消亡…怎么会不恨?” “但是……” 她的眼波微动,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冰冷的死亡记忆,投向了一片虚无,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温暖的东西在呼唤。 “现在…心里面被另外的东西填满了。” 随着她的意念,那些源于灵魂深处,被她拼命抓住的真实情感开始具象化,温柔地覆盖了冰冷的回忆。 何青梧的记忆开始复苏。 首先感受到的是春日雨后,带着泥土芬芳的青草气息,柔软地拂过脚踝的触感。 还有夏日骄阳下,沉甸甸的金色稻穗,芒尖闪烁着耀眼而温暖的光芒。 也有秋日里,带着收获气息的、和煦的微风,吹拂过汗湿的鬓角带来的舒爽。 有冬日里,围着火炉,看着地窖里堆满象征着安稳与希望的硕果时的心安。 是木桃看着她毫无保留、纯粹的星眸。 是姜墨明明很累,却强撑着疲惫还要搞怪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是王灿、王荷互相扶持时眼中传递的无声力量。 是谢瑾良沉默递来的那份专注与可靠。 是新的家人、朋友,和一段无限可能的人生。 她都想起来了。 “就是这些……” 何青梧轻叹一声,带着一种释然和了悟, “是活着的感觉。” “是值得我此刻……去守护的东西。” “所以,那些恨,也离得远了。” 随着声音落下,前世那冰冷的死亡记忆画面,如同被打碎的镜面,寸寸龟裂,最终化为无数光点,彻底消散在意识的虚空中。 一同消散的,还有器灵最后满是惊愕的低语。 “你,居然……?!” 眼前,只剩下那片由她内心坚信所点燃的、温暖而坚定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 心魔的樊笼,在她选择以心为锚,坚信那份真实情感的那一刻,便已轰然崩塌。 挣脱,已成定局! 第十一章最后 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充满整个幻境。 何青梧静静地站在这片纯白之中,精神上的疲惫与混乱被洗涤一空,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释然。 “哼!” 一声清脆又带着浓浓不满的冷哼打破了这片宁静。 何青梧循声望去,问心镜的器灵正抱着胳膊,气鼓鼓地瞪着她。 “小丫头,你真是……”器灵的声音恼怒又委屈,“本座难得看到这么有趣的世界,还没玩够呢,你怎么就挣脱出来了?” 何青梧看着祂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一副孩子模样,心性也像稚子一般。 “还得多谢前辈问心了。虽过程…不甚愉快,但终究让我看清了许多,也放下了许多。” 器灵撇撇嘴,显然不买账:“哼!谁稀罕你的谢,扫兴!” 何青梧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器灵的别扭。 她环顾这片纯白,目光悠远,带上一丝遗憾。 “前辈,在您送我离开之前,能否请您帮我一个小忙?” “嗯?”器灵挑挑眉,小脸上写满警惕,“你这小丫头居然还敢向我提要求。” 何青梧半垂眼眸,其中涌出浓烈的思念与悲伤。 “只是想…最后再看一眼我的父母,只看一眼,就好。” 器灵歪着头,看清她眼中的哀伤与恳求,难得地没有立刻拒绝。 祂撇了撇嘴,似乎觉得这点小事倒也无妨,小手随意轻轻一点。 “喏,看吧。就一眼啊,看完赶紧走,别磨蹭。” 一个布置简单却处处透着生活气息的客厅慢慢浮现出来。 沙发上,坐着一对年约五十、衣着朴素的中年夫妻。 男人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眉头习惯性地微锁,给人十分严肃的感觉;女人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认真纳鞋底。 两人都鬓角微白,正是何青梧上一世的父母——他们为了柴米油盐操劳半生,为远在他乡打拼的女儿牵肠挂肚。 虽然这只是器灵随手点化出的、毫无生气的记忆投影。 他们没有感知,没有意识,只是凝固在时光剪影中的虚像。 然而,何青梧还是痴痴望着这两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不知不觉,她的鼻尖开始泛酸,滚烫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何青梧踉跄着向前几步,走到那静止的幻象面前,急切伸出手,却从两人身体中穿过,无法触碰分毫。 她呆愣几秒后,缓缓地、深深地弯下腰,对着这对生养了她,给予了她一辈子温暖,却最终连一声告别都未能听到的父母,行了一个最庄重、最虔诚的大礼。 “爸,妈……”她声音变得哽咽,“女儿不孝……” 眼眶再也包不住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纯白的地面,转瞬间变成光点。 “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身体因无声的恸哭而微微颤抖。 她贪婪地凝视着父母幻象,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永远刻进灵魂深处。 “女儿在另一个世界活下来了。” 何青梧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尽管只有冰冷的幻象聆听。 “虽然很难,但遇到了新的家人,新的朋友,我会努力生活的。” “希望你们也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别太累……也别为我的离开太伤心……” 她泣不成声,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思念、愧疚与遗憾,在此刻尽数倾泻,对着这无言的幻象,完成了一场迟到了太久的,跨越生死、跨越时空的诀别。 “我永远爱你们……” 最后一句,轻若叹息,却重逾千钧。 纯白的空间里,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声在回荡。 器灵的赤足停止了晃动,小脸上的不耐烦也收敛了,难得地保持着沉默。 祂静静地看着这个渺小人类对着虚无幻象宣泄着最深沉的情感。 许久,久到何青梧泪水流干,她才缓缓直起身,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父母。 “再见。” 她轻声说道,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器灵小手一挥,父母的光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纯白之中。 只剩下何青梧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狼狈收拾心情。 静默了很久,她才转过身,再次面对器灵。 面上十分平静,如果不是眼眶通红,器灵还以为刚刚那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觉。 “前辈,您已洞悉我的一切,包括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么,对于这个世界,它是否真会如我所知的故事一般运行?天道、命运、那些既定的轨迹……能被改变吗?” 突然的话题转换,让器灵都少见卡了壳:“小丫头,你的问题倒是刁钻,不过本座就跟你辩辩经。” 祂盘腿坐起,神色变得肃穆。 “你从那个盒子里跳出来,窥见了此界的轮廓,便以为掌握了真相?你安知…你念想中的前世,又是否不是另一个更大的、更精妙的盒子?” 何青梧瞳孔微缩,器灵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响,掀起了滔天巨浪。 没等她细想,器灵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笑嘻嘻地打断她的思绪:“我看你还是快快长大吧,别想东想西。” 祂飘在何青梧头顶,眼神下撇,仿佛在嘲笑她现在萝卜头一般的身高。 何青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迷茫,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她心底一直的期盼。 “前辈,那按照您所知的法则,若我在此界修行,达到那所谓的至高境界,是否有可能撕裂空间,无视法则束缚,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哪怕……只是看一眼?” 器灵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祂看着何青梧眼中那抹近乎顽固的执着,眉头蹙起,似乎在嫌麻烦。 “哼!你这小丫头,问题怎么一个接一个,真把本座当百科全书?” 祂彻底不耐烦了,赤足用力一跺虚空,小手对着何青梧猛地一推。 “本座乏了,懒得跟你废话,滚出去吧!”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瞬间向何青梧袭去。 “啊!” 何青梧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如同被无形巨掌狠狠拍飞,天旋地转间没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天光让她下意识眯起眼,耳边是呼啸的山风,鼻腔里充斥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身下是带着凉意的……青玉阶。 真实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重新覆盖全身,沉重,却带着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她回来了。 “梧桐姐姐!”一个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 何青梧有些恍惚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木桃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 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清晰的泪痕,此刻正跪坐在旁边,双手紧紧抓着何青梧的胳膊,力道大得指节都泛白了,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姜墨、王灿、王荷、谢瑾良四人也都围在她身边,看到她醒来后如释重负。 看来她是最后一个突破心魔劫的。 何青梧才醒,还有些懵,但还是习惯性抬手为木桃擦眼泪。 “我没事。” 她喉咙干涩,声音有些嘶哑:“小哭包,别哭了,都成花猫了。” 木桃吸吸鼻子,害羞地别过头,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一通。 “还说呢,你再不醒,桃子妹妹的眼泪都要把台阶冲垮了!” 姜墨嘴上虽是抱怨,但声音里的后怕根本藏不住, 其他人没说话,眼神里的关切胜过千言万语。 何青梧撑着地想要坐起,膝盖传来的剧痛让她动作猛地一滞,闷哼出声。 木桃连忙用力搀扶住她,用自己的小身板支撑。 就在这时,何青梧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空中静静燃烧的巨大篆香。 香已燃去了整整五分之三,剩下的时间,不足一半了! “快!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必须立刻走,用最快的速度!” “好!” 五人齐声应和,立刻重整旗鼓,再次踏上了那仿佛直通天际、望不到尽头的青玉阶。 最后这一段路,存粹就是折磨了。 越往上,天地威压越是沉重。 每个人内脏仿佛都在被挤压变形,肺中的空气更是稀薄,只能不停呼吸。 何青梧膝盖处那简单的包扎早已在持续剧烈的攀爬动作中散开,布条松垮地缠着,边缘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浸透。 鲜血不仅染红了布条,更是不断洇湿了她的裙摆,在身后的台阶上,留下了一路断断续续、如同红梅般的醒目血点。 但她紧咬着牙关,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只是将身体的重心拼命压在那条未受伤的腿上,每一步踏下,都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坚定。 王灿和王荷两兄妹一直互相搀扶着,几乎融为一体。 王荷的体力显然早已透支到了极限,双腿像灌满了铅,几次都因腿软而身体前倾,眼看就要扑倒,都被王灿用肩膀和手臂死死顶住、架起。 王灿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但他担负的是两个人的未来,只能咬死后槽牙,连口腔中似乎都有了铁锈味,就这么硬生生扛起了两个人的重量。 其他人也是煞白如纸,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衣衫也仿佛是在水里浸泡过一样。 一时间沉重的喘息声、压抑的闷哼声、汗水滴落声……交织成路上唯一的旋律。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却又流逝得飞快。 篆香一点一点地、冷酷无情地燃烧着,五分之四……十分之九……香头越来越短,红光闪烁如催命符一般。 当那最后一点香头的红光几要熄灭,香灰将落未落之际—— 前方浓重得化不开的云雾,骤然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拨开,变得稀薄透明。 一座宏伟古朴、散发着无尽沧桑与威严气息的巨大石质平台,豁然撞入六人早已模糊的视线。 平台后方,是掩映在氤氲灵雾与璀璨仙霞中的连绵宫阙楼阁,飞檐斗拱若隐若现——那里,便是他们拼尽一切追求的终点。 “……到了!?” 姜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破音般的狂吼,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冲啊——!!!” 王灿瞧见曙光,爆发出洪荒之力,几乎是半扛半拖着已经完全脱力的王荷,向前猛冲。 六个人,榨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互相搀扶着,甚至是用身体顶着、推着同伴,踉踉跄跄、跌跌撞撞、无比狼狈却又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坚定意志,终于踏上了最后一道阶梯。 就在他们六双脚落地的瞬间,旁边那最后一缕顽强闪烁的红光,“噗”地一声轻响,如同叹息般,彻底熄灭了。 最后一粒细小的香灰,缓缓地、无声地飘落尘埃。 时间,刚刚好,分秒不差! “噗通!” 六人瞬间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头般,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冰冷坚硬的石面上。 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濒死的鱼般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 每个人都狼狈不堪,鬓发因汗湿紧贴额头、脸颊。 王荷更是直接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王灿怀里,被王灿用颤抖的手臂紧紧抱住。 何青梧仰面躺着,沉重的眼皮勉强支撑着,望着头顶那片因登顶而显得格外清澈高远的天空,流动的仙霞云霭如同最瑰丽的织锦。 耳边,是同伴们粗重的喘息,还有木桃压抑不住的疲惫与喜悦的细微啜泣。 她的嘴角,在无尽的疲惫中,缓缓咧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第十二章仙门锅气 何青梧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素雅的木质屋顶,光线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柔和的光斑。 她躺在一张铺着洁净棉褥的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的房间,除了她躺的这张床,旁边还有几张同样制式的床铺。 木桃五人都还沉沉睡着,呼吸均匀。 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清冽又柔和的香气。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泉水洗涤过肺腑,接连攀登积累的疲惫、心魔挣扎后的精神倦怠,都在这奇异的香气中悄然溶解、褪去,只留下一种从骨髓深处透出的松快与安宁。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笃笃笃”敲响,节奏轻快。 “嘿!小萝卜头们醒了吗?”一个熟悉的爽朗声音在门外响起。 五小只被震得纷纷从沉睡中惊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应声。 何青梧掀开身上的薄被准备下床去开门。 然而,双脚刚沾地,一股强烈的酸软无力感便猛地窜了上来,仿佛拖着的不是自己的两条腿,而是沉重的铅块。 更糟糕的是,膝盖的伤口在扯动间,密密麻麻的疼。 “嘶……” 何青梧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还没等何青梧看清,一阵风略到身旁,她人就被打横抱起了。 “小心啊,青梧丫头,你伤可还没疗愈。” 来的人是林松,他轻轻将何青梧放回床上。 “林师兄,怎么是你?” 何青梧坐稳,看着眼前熟悉的少年,又惊又喜。 “林松师兄?!” “林哥哥来了?” 其他五小只此刻也完全清醒了,看到是熟人林松,立刻翻身下床,忍着腿的酸痛围了过来。 “诶,都醒啦?” 林松哈哈一笑,挨个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可不就是我嘛,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通过叩心阶的试炼!所以就跟管事师叔讨了这差事,来迎新。” 他眉飞色舞地讲着,“结果刚到地方,就看见你们六个横七竖八瘫在那儿,可把我吓了一跳!幸好执事师兄说只是力竭晕过去了,这才把你们挪到这来歇着。怎么样,这地方睡着还舒服吧?还点了安神香,可还满意?” “原来是这样,多谢林师兄安排。这香确实很神奇,一闻疲惫就感觉被一扫而空了。” “嘿嘿,识货!”林松听了何青梧的话,眉毛上扬,有点小得意,还边说边利落地挽起袖子,“看你们这蔫蔫的样子,腿脚肯定还酸着吧?来,我先帮你们驱驱乏。” 话音刚落,林松掌心泛起一层温暖明亮的橙红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暖意。 只见他双手虚按,那暖光如同流水般涌出,分成六股,轻柔地覆盖在何青梧六人的双腿之上。 姜墨舒服得“哎哟”一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其他人脸上也露出十分舒服的表情。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而充满生机的热流渗透进酸胀僵硬的肌肉和经络,驱散着淤积的酸疼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暖洋洋的感觉从脚底一路蔓延到腰腹,整个人都像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舒服吧?”林松看着六人脸上明显好转的气色,满意地收回灵力,“好了,接下来就是——” 他从储物袋掏出一个白玉小瓷瓶,在何青梧面前晃了晃。 “喏,这可是好东西,我好不容易从丹霞峰师姐那儿磨来的生肌玉露膏。” “你还没有修行,丹药需要以灵力辅助化用,对你不适用,这膏药效果好又是凡人和修者皆可用的。不疼,放心。” 说着,他蹲在何青梧面前,撩开她的裤腿。 看着这血淋淋的伤口,林松微不可查皱了皱眉,随后毫不吝啬挖了一大坨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何青梧的伤口上。 药膏甫一接触皮肤,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舒爽感瞬间压下所有火辣辣的刺痛。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暖流在伤口处流转,仿佛有无数只温暖的小手在轻柔地抚平创伤。 “嗯……” 何青梧舒服得忍不住轻哼出声。 在众人注视下,那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红肿迅速消退,外翻的皮肉向内收拢、贴合,粉嫩的新肉飞快地生长出来,覆盖住创面。 仅仅过了不到十息的时间,伤口处便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粉色痕迹。 “我的老天爷!”姜墨第一个叫出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就好了?!” 其余人也都目瞪口呆。 何青梧更是感受最为直接,她试着屈伸了一下膝盖,灵活自如,仿佛从未受过伤。 只有那一点淡淡的粉色印记提醒着她之前的惨痛。 这仙家灵药的效果,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厉害吧?”林松得意地收起玉瓶,拍拍手,“好了,这下走路不瘸了。走走走,都别愣着了,看看时辰。” 他指了指窗外,“未时三刻啦!申时就要测灵根,时间紧任务重。赶紧的,师兄带你们去填饱肚子。” “吃饭!” 姜墨一听到吃的,肚子立刻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眼睛瞬间放光。 “林松师兄,去哪儿吃?有肉吗?” “瞧你那点出息!”林松笑着拍了下姜墨的后脑勺。 “带你们去膳堂,那是咱们宗门弟子吃饭的地儿。今儿个拜仙大典,所有通过叩心阶试炼的,都能免费吃喝。” “居然免费?” 王荷兴奋起来,她之前都还有点担心盘缠不够,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对,而且都是用蕴含低微灵气的食材做的。” 林松一边解释,一边风风火火地招呼大家,“快快快,跟上跟上,去晚了好的可就让人抢光啦!” 走出屋子,外面是开阔平整的石坪,远处云雾缭绕,仙宫楼阁的轮廓在灵雾中若隐若现,空气中流淌的灵气比山下浓郁了数倍,让人精神一振。 林松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一处规模颇大的殿宇前。 还未进门,一股食物的香味便扑面而来,勾得人馋虫大动,连脚步都不由自主加快了。 “闻见没,很香吧?”林松率先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开饭!” 膳堂内空间极大,地面铺着光洁的青石板,屋顶高挑,由数根粗壮的木柱支撑。 此刻已有不少通过试炼的少年少女在此用餐,三五成群地围坐在长条形的厚重木桌旁,低声交谈,气氛热闹。 林松领着他们来到一处相对人少的区域。 他指向前方很长一排由厚重青石垒砌,打磨得光滑如镜的案台。 “看那边,那就是取食的地方。” 只见青石案台上,深深嵌着数个巨大的、冒着氤氲热气的食槽。 食槽下方有阵法运转,维持着食物的温度。 每个食槽后方,都站着一位身着统一灰色短衫、头戴同色小帽的杂役弟子,手持长柄木勺,为人添饭打菜。 案台后方的墙壁高处,悬挂着一些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今日供应的主要灵食名称,字迹古朴。 “去那取餐具。”林松指了指案台入口处摞放的一迭迭餐盘、餐碗和筷子,“想吃什么,就走到对应的食槽前,跟值守弟子说,他们会给你们盛。” 五小只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眼睛都看直了。 何青梧倒是觉得整个环境和前世学校食堂也差不了太多,还挺接地气的。 “啊呀,差点忘了!” 林松拍拍脑袋,“申时的灵根测试就在鉴灵台,我还得去执事堂那边帮把手,做些准备。就不能陪你们吃饭了。” “你们吃过饭后,就在这稍等片刻,自会有其他负责引领的师兄过来,统一带你们过去的。别乱跑啊!” 他又一一揉过六小只的头,“好啦,我就先走一步,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林松挥挥手,便风火火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往来的人流中。 看着林松离开,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何青梧率先拿了餐具。 “别傻站着了,盛饭吧。” 有何青梧领头,其他人也各自拿起餐具,跟在她身后。 木桃本就有些胆小,现在还是人多又陌生的环境,怯生生地跟在何青梧旁边。 “梧桐姐姐,我…我该怎么说呀?” 何青梧示意她看前面一个正在取食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走到一个盛满碧翠玉笋的食槽前,对值守弟子说:“师兄,麻烦盛一份玉笋。” 那弟子便微笑着舀起一勺玉笋,稳稳放入少年手中的餐盘。 “看,就这样。大家都很友善,别怕。” 木桃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灵米饭的食槽前。 看此处是位面容和善的女弟子,她没那么紧张了,递过餐碗,小声道:“师、师姐,麻烦要一点灵米饭。” “好嘞。”女弟子笑着应道,利落地给她盛了满满一勺灵米饭。 姜墨则是直接窜到盛着兽肉的食槽前,对着男弟子大声道:“师兄,我要这个,看着就香!” “哈哈哈,行!小师弟有眼光。” 男弟子爽朗一笑,给他舀了满满一大勺,堆得都冒尖了。 肉块油亮亮,颤巍巍,酱汁十分浓郁,把姜墨看得直吞口水,恨不得现在就大快朵颐。 “哥,这些菜看着都好好吃,我们俩盛不同菜,这样就都能吃到啦。” 王荷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只觉得什么都想尝一口,实在选不出要盛哪道菜。 “好。” 王灿和王荷合力,几乎把每道菜都盛了,只是每道都专门要了小份。 尽管这样,也是盛了满满两盘,王灿最后还特意为妹妹要了一小碗骨汤。 谢瑾良则默默地盛了一荤一素,又指了指角落里的百珍灵果,要了一串青翠欲滴的灵提。 何青梧也熟门熟路打完了饭菜。 几人端着各自的餐盘,在热闹的大堂里找了一处空着的木桌坐下。 大家都饿了,二话不说开始埋头苦吃,连一向规矩的谢瑾良,吃饭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不少。 一顿饱餐之后,姜墨满足得打了个饱嗝。 “啧!不愧是乡巴佬,粗俗!” 身后响起熟悉的欠扁语气。 何青梧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吴煜珩。 第十三章又起冲突 吴煜珩抱着双臂站在几步开外,那张还算俊俏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身后跟着两个高壮仆从,也学着主子的模样,鼻孔朝天,一副仗势欺人的狗腿样。 这三人像一团不怀好意的阴云,骤然笼罩了何青梧她们所在的角落。 姜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下意识地想回骂,可目光触及吴煜珩身后那两个肌肉虬结、眼神不善的跟班,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嘴巴嗫嚅了几下,终究只是愤愤地扭过头。 王灿却是看不过好兄弟被人侮辱,想驳斥几句。 何青梧心中一沉,拉住旁边王灿的胳膊,低声快速道:“灿哥,别冲动,这是仙门,不应起冲突,何况等会还要测灵根。” 她的目光扫过吴煜珩和他那两个明显练过的跟班,眼神忌惮。 王灿胸膛起伏,显然不服气,但在何青梧的示意下,还是强压住火气,只是瞪了眼吴煜珩。 吴煜珩见他们的憋屈样,脸上的讥笑更浓,慢悠悠地踱前一步。 “怎么?被戳中痛处,连回嘴的胆子都没了?也是,泥腿子就该有泥腿子的样子,夹着尾巴躲远点才是正经。” 他身后的一个方脸阔鼻的跟班立刻嗤笑一声,粗声粗气地帮腔。 “就是!少爷跟你们说话是抬举你们,做出这副被欺负的样子作甚?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 说着,他竟上前一步,看似随意地抬手,却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去拨拉王灿肩膀。 “让开点,别挡着少爷的道!” 王灿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桌子。 更糟糕的是,那仆从动作粗鲁,手臂挥舞的幅度极大,手肘竟狠狠撞到了站在他身边王荷。 “啊!” 王荷惊呼一声,被那力道带得向后倒去,狠狠跌倒在坚硬的地板上,小脸瞬间血色尽失。 “小荷!” 王灿目眦欲裂。 妹妹从小就和他特别亲近,他也是见不得妹妹受一点委屈。 眼见妹妹摔倒,方才被强行压下的所有怒火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什么忍让,什么大局,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滚开!” 王灿如同被激怒的幼狮,发出一声怒吼,猛地挺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个推搡他的仆从。 那仆从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后退,撞到了后面的桌子,发出一阵刺耳的碗碟碰撞声。 王灿看也不看那仆从,转身一把扶住惊魂未定的妹妹,确认她没事后,猛地扭过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始作俑者。 “你!”王灿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嘶哑 ,“连养的狗都管束不住,算什么本事?!还成天仰着一张脸,用你那狗眼看人低,吃饭也堵不住你那张臭嘴!” 空气瞬间冻结。 吴煜珩脸上的讥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冒犯的阴沉和暴怒。 淬了冰似的眼眸扫过王灿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他万万没想到,这群他视为蝼蚁的乡巴佬,胆敢当众如此辱骂他! 也不知这么几个蠢货怎么通过试炼的,肯定是沾了他的光,居然还不感恩?! “呵。” 他短促地冷笑一声,眼神阴鸷得吓人,下巴朝着王灿的方向轻轻一抬,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好,很好。阿虎,给我掌嘴,让他清醒清醒!”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左侧那仆从立刻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毫不犹豫走上前。 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明显的风压,直朝王灿的脸上扇去。 动作又快又狠,显然是练过几手,绝非寻常少年间的玩闹。 周围几桌原本还在低声谈笑的少年男女瞬间噤声,一道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投了过来。 王荷吓得失声惊叫:“哥!” 何青梧心猛地一沉,身体下意识就要向前冲去挡,可还是慢了一步,眼看大掌就要刮到王灿脸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如凭空出现般,仅轻轻一挡,动作看似随意,甚至带着几分闲适,却像一道坚实的屏障,轻而易举便将大掌截住。 “鉴灵台遴选在即。”一个清冽如冰泉漱石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尖。 “在此处逞凶斗狠,是嫌仙途太长,想立刻滚下山去?” 与此同时,还有一双无形的手,看似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抵抗的暗劲,搭在了吴煜珩的右肩上。 吴煜珩脸上的狠厉和得意被冻结。 而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瞳孔更是猛地一缩,浑身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宫…宫翎师兄?” 吴煜珩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紧绷,带着明显的错愕,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仆从挥出的手臂硬生生悬在了半空,距离王灿的脸颊不过寸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脸上得意的狞笑彻底僵住,只剩下满脸的畏惧,无措地看向自家主子。 整个膳堂这一角的空气彻底绷紧了,针落可闻。 所有目光,或惊疑,或好奇,全都聚焦在那个突然介入的身影上。 何青梧悬着的心重重落回胸腔,她循着手和那清冷的声音看去—— 来人还是那身白衣,身形挺拔如孤松,气质出尘无比,与这烟火缭绕的膳堂格格不入。 他面容极其年轻,却透着远超年龄的沉静,轮廓线条清晰而冷峻,鼻梁高挺,淡粉薄唇微抿。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眼尾线条略长,微微上挑。 本该是风流含情的形状,内里却沉静如古井深潭,此刻正倒映着吴煜珩那张惊疑不定的脸,无波无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漠。 是他,宫翎! 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么出现在这里? 宫翎的目光淡淡扫过吴煜珩,并未在他脸上过多停留。 那眼神随即落向僵在原地的跟班,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 “手,放下。” 简单的三个字,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跟班浑身一激灵,那只手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猛地缩了回去,藏到身后,脸上血色褪尽,惶然低下头,诺诺不敢言。 宫翎这才收回手。 随着他的动作,那股无形的重压骤然消失。 吴煜珩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身后的另一个跟班早已噤若寒蝉,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宫翎的目光掠过惊魂未定的王灿、脸色煞白的王荷……最后,落在了何青梧脸上。 那深潭般的眼眸在她身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移开。 “所有通过试炼者,即刻随我前往鉴灵台,进行灵根遴选。” 说完,他径直转身,白色的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吴煜珩他死死盯着宫翎那挺拔孤冷的背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为什么偏偏是他?! 宫翎的名字,在吴煜珩心中分量极重。 叩心阶上,他看似游刃有余,实则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支撑他的,除了从小打下的基础,还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他要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就算在一群世家弟子中也是最闪耀、最优秀的那个。 甚至是……能和传说中惊才绝艳的宫翎比肩! 他甚至幻想过在鉴灵台上,当自己的天赋光芒万丈时,能引来宫翎的侧目和认可。 可现在,他不仅没能崭露头角,反而在这种时候,被宫翎撞了个正着。 像个小丑一样,被对方用那种看尘埃的目光扫过,还被当众呵斥、压制,这简直比被扇了一巴掌还要屈辱。 宫翎那冰冷的话语还在他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尖针,扎进他的自尊里。 他引以为傲的吴家身份,在宫翎眼中似乎一文不值。 对方那种绝对的、居高临下的漠然,让吴煜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恐惧。 他不敢再造次,只能死死咬牙暗恨。 “少、少爷……”跟班凑近,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们……?” 吴煜珩猛地回神,眼中满是红血丝,狠狠剜了何青梧几人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都是因为他们! 都是这些该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如果不是他们顶撞,他怎么会失态?又怎么会……在宫翎师兄面前如此丢脸!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和屈辱,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离开那些落在他身上,充满各种意味的目光。 鉴灵台……对,还有鉴灵台!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他要在那里,用绝对的天赋,把今天丢掉的场子,连本带利地找回来! 他要让宫翎师兄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天才,他要让这群碍眼的土包子,彻底消失在尘埃里! 他最后怨毒地瞥了何青梧等人一眼,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的钩子,然后才带着两个噤若寒蝉的跟班,脚步略显仓促地汇入跟随宫翎离开的人群,背影狼狈。 第十四章同等天才 宫翎在前方引路,衣袂在缥缈的灵雾中拂动,步履沉稳,不疾不徐。 众人穿过几重雕梁画栋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广场呈现在众人眼前,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 广场中央,数根需多人合抱的莹白玉柱拔地而起,直指苍穹。 玉柱表面光滑,华光在其中流转,亦有玄奥繁复的符文闪烁,散发出古老磅礴的气息。 每一根玉柱前,都有位身着统一服饰的执事弟子站着,个个神情肃穆。 而在广场正前方,几丈高的鎏金观礼台上,数位仙门长老端坐。 他们或年轻或苍老,但都周身气息同样渊深似海。仅仅是垂眸静坐,那无形的、仿佛山岳倾覆般的威压便已笼罩整个广场,令人心胆俱颤,不敢有丝毫造次。 肃穆、宏大、威仪天成,这才是真正的仙门气象。 原本有些哄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一些胆小的孩子更是缩紧了脖子,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不敢抬头直视那高台之上的身影。 就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高台上,那位身着深紫云纹道袍的长老缓缓抬起了眼睑。 “当——!”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自九天落下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其声并不洪亮,却奇异地回荡在每个人耳畔,甚至涤荡着心神。 紧接着,又是两声: “当——!当——!” 三声钟响,余韵悠长,在山峦云雾间久久回荡。 钟声落,紫袍长老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如同洪钟大吕,字字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脑中: “申时已至,仙缘启扉。” “九霄测灵柱在此,天道可鉴,仙缘自择。” “诸弟子,依序上前,手抚玉柱,心无旁骛。灵根属性、品阶,自现于柱,昭昭然无可匿藏。” “此乃叩仙门之始基,望尔等持心守正,莫生妄念。天赋有异,皆乃命数。然仙途漫漫,道心为舟,毅力作桨,纵起点有别,彼岸非不可期。” “遴选——开始!”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侍立在玉柱前的执事弟子动作整齐划一地向前踏出一步,朗声宣告,声音洪亮,穿透广场: “甲字列第一位,上前测灵!” “乙字列第一位,上前测灵!” “丙字列第一位,上前测灵!” …… 唱名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凝固的寂静。 原本静止不动的人群开始缓缓向前涌动,井然有序向着九根通天玉柱汇聚而去。 何青梧六人正寻着队伍准备排队,一道身影却几步抢上前,硬生生插在了他们前面,正是吴煜珩。 他侧过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何青梧几人能听见。 “等着吧,土包子们。好好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着,看看什么才是天才。等会在我的光芒下,你们这群杂鱼,最好就识相点,乖乖滚回泥地里去!” 他目光扫过何青梧,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尤其是你,臭丫头,我等着你哭鼻子。” 说完,他得意地转过身,昂首挺胸地站在队伍里,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万众瞩目的那一刻。 王灿见吴煜珩那贱兮兮的样子,一股无名火就直冲脑门。 他没忍住小声咒骂:“这人简直阴魂不散,像只毒蚊子一样,恶心又烦人!” “哥……” 一只微凉的小手轻轻牵住他紧握的拳头,是王荷。 她捏了捏王灿的手指,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哥哥,别气,不值得,而且长老们都看着呢。” “以后咱们看到他,有多远躲多远就好了。” 感受到妹妹手心传来的温度和话语中的关切,王灿的怒火瞬间就被浇灭了,他反手轻轻握住妹妹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何青梧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微叹。 吴煜珩这人,确实是个麻烦,但也好在目前都还是小打小闹的。 王荷的想法很实际,但在这仙门之中,想要完全避开,恐怕也非易事。只盼和他关系之后不要再僵化了,不然仅看两边的家世,吃亏的绝对是她们。 队伍缓慢而有序地向前移动,每当有人走到玉柱前,在执事弟子的示意下将手按上玉柱,玉柱便会根据其灵根属性和品质,绽放出不同色彩和强度的光芒。 执事弟子则会高升唱报结果,高台上的长老们或微微颔首,或面无表情看着。 没过一会,就轮到了吴煜珩。 他面上没一丝紧张,反而十分自信,毕竟他早就在家测试过灵根,现在只等待着属于自己的辉煌时刻。 手抚上玉柱的刹那间,玉柱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说站在一旁的执事弟子,就连排在队伍靠后的何青梧她们也被这光刺得睁不开眼。 无数道细密的紫色电弧如同狂舞的雷蛇,瞬间布满整根玉柱,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爆鸣。 一股狂暴气息猛地散开,惊得排队的队伍连连后退数十步。 “嘶!——好强!这是什么?!” “这是……变异雷灵根,极品!” 惊叹声、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广场上汹涌而起,瞬间压过了其他几根玉柱的测试动静。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新弟子还是执事弟子,都聚焦在那根被雷霆缠绕的玉柱,以及柱前那此刻仿佛与雷霆融为一体的少年身上。 高台之上,端坐的长老们,也终于被惊动。 “好精纯霸道的雷源之力!” 左侧一位须发如银的长老猛地一拍膝盖,竟直接站了起来,“此子与‘九霄引雷真诀’契合无比,合该入我峰门下!” “哼,齐老鬼,莫想诓骗无知小儿,此子雷灵根霸道刚猛,锋芒毕露,正需我天罡峰炼体秘术加以淬炼,方能刚柔并济,潜力无穷!” 右侧一位身材魁梧,肤如蜜蜡的长老按捺不住反驳道。 “我看你们都莫要耽误了良才美玉!” 一个笑容和煦的长老眯着眼睛,捋着胡须,语气慢悠悠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此等天赋,合该入我蕴霞峰。以我峰中无上灵植淬炼其雷源,辅以丹道调和,方能铸就无上道基。小子,入我门下,保你丹药管够,修为一日千里!” 他直接开始许诺好处,试图吸引吴煜珩。 一时间,高台之上竟隐隐有了争执之意,几位平日里高高在上、威严肃穆的长老,此刻为了争抢吴煜珩这块璞玉,竟有些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虽然还都保持着基本的仪态,但那话语中的急切,以及彼此间无形的气机碰撞,都让下方的新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极品变异灵根的吸引力吗?竟能让仙门长老都为之失态争抢。 吴煜珩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艳羡目光,得意极了。 他微扬下巴,眼神睥睨,下意识地就想去寻找宫翎的身影,想看看这位师兄此刻是否对自己刮目相看。然而,还未等他找到—— “天呐!快看那边!” “那是什么?!!” “怎么回事,好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远处的另一根玉柱方向,爆发出比这边更为轰动的惊呼浪潮。 一道冰蓝色的光柱,如同沉寂万载的极地寒冰骤然苏醒,带着冻结灵魂的凛冽,冲天而起。 光芒所及之处,空气中甚至凝结吹细小的冰晶,簌簌飘落。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那光芒中,隐隐透出一股锋锐绝伦的意志,仿佛一柄沉睡的利剑正在缓缓出鞘。 那光芒之纯粹,威势之凛冽,足以让在场任何人都自惭形秽。 “冰……冰系天灵根!极品中的极品!!” “我的老天,你们感受到那股剑意了吗?这、这是天生剑骨?!!” “冰灵根加天生剑骨?!这……这简直是千年难遇的剑道天才!上一位有如此天赋的,还是宫师兄吧!” “这灵根纯度比刚刚那雷灵根还要惊人!这届弟子也太可怕了!” 整个广场彻底沸腾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冰蓝光柱牢牢吸引,连高台上几位长老都停住了争执。 天生剑骨,这…… 几位长老齐刷刷转头,犀利眼神射向始终未曾参与争抢的剑峰峰主——苍凛子。 苍凛子依旧端坐着,他面容清癯,下颌线条冷硬,薄唇紧抿,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此刻正倒映着下方那道冰蓝光柱,无波无澜,仿佛只是看到一缕寻常的风。 可正是这份令人发指的平静,彻底点燃其他几位长老心头的醋意。 “你个老小子,莫不是心里在偷着乐吧?继宫翎之后,又一剑道天才要落到你手里了。” “苍凛子,你剑峰是给天道塞了灵石还是怎地?这等苗子,怎一个接着一个往你那掉!你吃得消吗?” 蕴霞峰的峰主脸皱成一团,唉声叹气,语气幽怨的如同深闺怨妇:“唉……苍师兄…不是师弟我说你,好东西不能全让你占了去吧?你看这孩子,冰肌玉骨的,要是辅以我峰顶级淬体宝药和调和丹方,那根基得打得多牢靠?未来成就……唉,可惜,可惜啊!” 他一边说,一边心痛地拍着大腿,仿佛自家宝贝被人抢了。 就连一直未开过口的宗主——钧鸿也忍不住打趣:“师弟好定力啊。” 面对师门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苍凛子终于动了。 他端起清茶,轻呷了一口,才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天意。” 轰!—— 这两个字,瞬间让几位长老炸了毛。 要不是在大众面前,他们简直是想即刻给苍凛子几拳,就算他们打不过,但是气! 高台的闹剧并未引起太多关注,毕竟众人目光早已被天才吸引。 冰蓝色光芒缓缓收敛,露出站在玉柱前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素色锦衣,在阳光下,那布料泛着华光,更衬她腰肢纤细,不足一握。 而那面容更是清丽绝伦,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孤高气质。 像天山顶一朵凛然绽放的莲。 美丽、高洁又傲然。 面对无数炙热的目光和震天的喧嚣,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秀气的眉头,眼神平静无波,安静退到一边。 她如同她的名字“苏清璃”一样,清冷如璃,剔透孤绝。 吴煜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引以为傲的极品变异雷灵根,在这冰灵根与天生剑骨的双重绝世天赋面前,瞬间被夺去了所有光彩。 所有的风采,所有的惊叹,都被那个少女牢牢占据!仿佛他刚才的万丈光芒,只是为对方登场铺垫的前戏。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嫉妒如毒蛇般噬咬他的心。 “哼!” 吴煜珩重重冷哼一声,眼神阴鸷地扫了苏清璃一眼。 但他目光很快锁定了何青梧几人。 天才?那又如何! 至少他吴煜珩的天赋,足以碾压眼前这群下等人。他都迫不及待想看到她们测出没有灵根或者垃圾灵根时,那绝望灰白的表情了。 正好给自己去去邪火。 第十五章不同路 木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苏清璃侧脸上。 那抹素白身影立在霞光中,缥缈似天上玄女下凡来。 冰雕玉琢般的侧脸透着拒人千里的清冽,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不知怎的,一股陌生的涩意从心底冒出来,像被细针扎了下。 苏清璃站在那里,就像天生该被众星捧月,而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她。 脑海中快速闪过无数画面碎片,无一不是自己在后面看着苏清璃和一俊美男子相携相伴。 木桃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涩,嫉妒像藤蔓疯长,缠得她喘不过气。 凭什么?凭什么苏清璃什么都有? 那股悲伤混着不甘,硬生生扯出尖锐的痛——她甚至不知道那些画面是不是真的,却已经为画面中那个自己,疼得眼眶发热。 不对! 下一秒木桃猛地挣脱出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她慌忙低下头,指尖绞着衣角。 生怕身旁的何青梧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只把目光死死钉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测灵仍在继续。 王灿上前,玉柱亮起微弱的火、土、金三色光,与村中所测一般无二。 前面传来吴煜珩一声嗤笑。 王灿耳尖听见了,羞耻地攥紧拳头,耳根涨得通红。 王荷、姜墨的灵根结果也陆续出来,毫无悬念,也与村里测试分毫不差。 几人之前还抱着不切实的幻想,幻想村里的测试是不是不准确,这次会不会测出更好的灵根,但终究现实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王灿垂了眼,姜墨也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两人眼底都蒙了层失落——在村里时以为有灵根就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了,此刻才知山外有山。 轮到木桃,玉柱迸发出上品金火双灵根的炽烈光芒。 谢瑾良紧随其后,中品水木双灵根的温润光芒缓缓铺开,稳定纯粹。 两人天赋虽算不上顶级,却也是百里挑一了,因此也收获了些羡慕的视线。 最后是何青梧,她掌心贴上玉柱,金、青、黄三色光芒稳稳亮起。 灵根纯粹,却是很一般的三灵根,也叫杂灵根。 吴煜珩可算是逮到机会了,大摇大摆凑过来,语气极尽刻薄:“三色杂毛鸡,也就配刨地了,哈哈哈!” 何青梧根本懒得理这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刺耳的嘲讽只是拂过耳畔的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她平静地收回贴在玉柱上的手,转身,步履安稳地走回新弟子队列中,将身后那张因被彻底无视而瞬间扭曲的脸抛在脑后。 吴煜珩见她这么无视自己,气急,正想再用更恶毒的话语狠狠刺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恰在此时,三声洪钟鸣响,震彻了整个测灵广场。 吴煜珩冲顶的怒火也被硬生生压了下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息凝神,望向高台。 只见那位紫衣长老平静地扫过下方数百名新弟子。 “肃静。”紫袍长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测灵大典,至此结束。” 他微微一顿,目光转向广场边缘几个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身影。 “无灵根者,三人。大道无缘,强求无益。自有执事送尔等下山归家,赐予世俗金银,保一世无忧。莫要纠缠,去吧。” 那三人闻言,身体一颤,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被两名执事无声地带离了广场,身影消失在通往下山的石阶尽头。 紫袍长老的目光重新回到场内弟子身上,继续宣布:“其余弟子,按灵根归属,各寻其道。” “单灵根,天骄之资。吴煜珩、苏清璃……” 随着他念出的每一个名字,被点到的弟子都挺直了脊背,脸上难掩激动与骄傲,尤其是吴煜珩,更是挑衅般地瞥了一眼何青梧的方向。 “尔等五人,随宫翎,即刻入主殿,觐见掌门及诸位峰主,择师而拜。” 话音落下,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宫翎,向前一步。 他对着吴煜珩等五人微微颔首:“诸位师弟师妹,随我来。” 他袍袖轻拂,一股柔和的力量便托起了五人,五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宫翎步履从容,领着这五位天之骄子,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缓缓踏空而去,飘然穿过广场,踏入了那象征着宗门核心的主殿大门。 随着最后一人进入,那巨大的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紫袍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双灵根,良才美玉。 木桃、谢瑾良……” 他一连念出几十个名字。 随着名字念出,早已等候在侧的各峰代表立刻行动起来。 只见一位身着劲装,背负长剑,英姿飒爽的剑峰师姐瞬间锁定了木桃,身形一闪便到了她面前。 “木师妹,我乃剑峰内门弟子。你金火双灵根,刚猛炽烈,正是我剑峰急需之才,随我入剑峰,必不负你天赋!” 几乎是同时,一位身着青衫,气质温润的丹峰师兄也微笑着走向谢瑾良。 “谢师弟,水木相生,温润绵长,于丹道一途得天独厚。丹峰妙法,正待师弟传承,你可愿?” 其余双灵根弟子也迅速被各峰的代表围拢,或热情介绍,或诚恳邀请,场面一时颇为热闹。 何青梧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被看中,眼底浮起欣慰的笑意。 木桃被师姐话语所吸引,心中对剑峰也生出向往,但脚步刚欲移动,心头却猛地一紧。 她几乎是本能地回头,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最终牢牢锁定了站在杂灵根弟子队列前端的何青梧。 四目相对,木桃眼中充满了浓浓的不舍与犹豫——梧桐姐姐要去外门了,她们就此分开了吗? 何青梧迎上她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弯起眉眼,轻轻点了点头,那眼神里的鼓励明明白白——去吧,这是你的机缘。 得到肯定,木桃深吸一口气,对剑峰师姐用力点头:“我愿意!” 谢瑾良也在同一刻拱手道:“弟子愿往丹峰!” 他早就对此心向往之。 “既如此,随我来吧。”剑峰师姐微微颔首,转身时对木桃示意,丹峰师兄也做了个“请”的手势。 分别来得猝不及防。谢瑾良回头,对何青梧几人郑重颔首。 木桃这才回过神来,眼眶红红地回望何青梧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在心里。 然后才转身,深吸一口气,带着初入内门的激动与对未来的期许,以及那份沉甸甸的牵挂,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师姐的步伐。 很快,在师兄师姐们的引领下,这群双灵根弟子也分成数股人流,向着代表不同传承方向的内门各峰区域走去。 最后,紫袍长老的目光落在了广场上剩余的人身上。 “余者,三灵根、四灵根及以下。 尔等道途维艰,然宗门亦开一线仙缘。随栖云峰执事弟子,前往外门所在栖云峰。勤能补拙,望尔等好自为之,莫负此缘。” 一位面色严肃的灰袍执事走上前:“外门弟子,随我来。” 栖云峰并非主峰,灵气相对稀薄,但占地广阔。山腰处,一片由青石铺就的巨大广场和数座古朴的殿宇便是外门弟子的核心区域。 殿宇后方及山脚,则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弟子居所。 众人被带入传道院前最大的一座殿宇。 殿内高台上,坐着一位面容清矍、眼神锐利的老者,正是栖云峰管事长老,周通。 他面前悬浮着一卷玉简。 “肃静!”周通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所有杂音,“尔等虽入外门,亦是仙门弟子。外门非终点,乃起点。勤修苦练,通过考核,内门并非遥不可及。” “外门弟子,按灵根品质、悟性潜力综合评定,分甲、乙、丙三等班级,统一于传道院修习仙法。” “分班如下,念到名字者,站至相应区域,稍后由执事弟子引领前往居所,并领取入门物资及基础功法《归元诀》。” 周通手指划过玉简,声音平稳地开始宣读:“甲等班:何青梧……乙等班:王灿、王荷……丙等班:姜墨……” 分班完毕,他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新弟子,沉声道:“无论尔等分在何班,第一课,皆是‘引气入体’。此乃仙道之基,重中之重。明日辰时,由各班级传功执事统一讲授《归元诀》要义,引导感知天地灵气。” “都散了吧。” 随着周通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在旁的弟子们迅速上前,引导着各自班级的新弟子,分别前往不同的居住区域。 何青梧、王灿、王荷与姜墨四人短暂交汇目光,无需多言,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鼓励。 王灿和王荷手紧紧相牵,无声为彼此传递着力量。 姜墨扯出个故作轻松的笑:“等我们外门逆袭!” 四人相视一笑,便朝着各自班级指引的方向散开。 院角灵草在风中轻摇。 走了几步的何青梧回头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怅然——不久前还并肩而行的伙伴,转眼便各奔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微澜压下。 仙途浩渺,此刻才是真正开始,而前路,终究需独自前行。 第十六章巨兽 何青梧分到的是间单人屋舍。 主卧陈设极为简单:一张单人木床,一方小桌配着四张木椅,角落里靠墙立着一扇开的木柜。 连着一间小厨房,里面锅碗瓢盆齐全。 地方虽小,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她走了几步,用木棒支开朝南的那扇木窗。霎时间,霞光斜斜射了进来,立马照亮一室光辉。 奔波许久,何青梧正觉口渴,便想着去院外那口井打些水。 还未迈步,忽闻一阵细微的扑簌声自窗外传来。 抬眼望去,只见一只巴掌大小、由淡黄色符纸折迭而成的灵巧纸鹤,正扇动着翅膀,从她支开的窗棂间轻盈地滑入室内。 这纸鹤口中衔着一个约莫尺许长、半尺宽的青灰色布包。 纸鹤目标明确,径直飞向屋内唯一的小方桌,将布包轻轻放置在桌面上。 完成投递任务后,它并未离去,反而悬停在空中,小巧的身躯微微一震。 下一刻,构成纸鹤的符纸如同被无形的双手解开,迅速而有序地自行摊平开来,显露出纸鹤内里书写的一行行端正小楷。 更奇妙的是,那些墨字仿佛有了生命,这伸伸“腿”,那抬抬“胳膊”,蹦跳而出。 像一群小孩,打打闹闹悬停在空中,又规规矩矩排排坐。 与此同时,一个清晰男声同步响起,回荡在小屋内: “新晋外门弟子何青梧,此包裹内含外门弟子服两套、身份令牌一枚、辟谷丹一瓶、基础丹药数枚、下品灵石五十枚。” “身份令牌滴血即可认主,用于记录贡献、通行宗门各处。辟谷丹可解饥渴,一颗可抵三日所需。基础丹药及灵石可辅助修行。物资已齐,望善加利用,勤勉修行。” 话音落下,悬浮在空中的墨字如同完成了使命,瞬间化作点点微不可察的灵光,消散无踪。 紧接着,那落在桌上的普通黄纸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无风自动,边缘迅速而灵巧地向上翻折、收拢。 仅仅一两个呼吸间,它便重新恢复成了那只巴掌大小的纸鹤形态。 恢复原状的纸鹤并未立刻离去。 它振翅飞起,绕着何青梧,不紧不慢地飞了一圈方才掠出窗口,眨眼间便消失在漫天绚烂的晚霞之中,再无踪影。 何青梧上前打开布包,先取出那只储物袋——袋口印着简单的灵纹,触手微凉。 她想起曾在话本里看过的认主法子,咬咬牙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灵纹上。血色瞬间被吸收,储物袋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然后就与她有了无形联系。 接着她一一查看其余物资:两套浅蓝弟子袍,身份令牌是块掌心大的方形乌木,刻着“何青梧”与“外门甲等”几字;几个瓷瓶里装着丹药,瓶身都贴着丹药名称的标签,还有五十枚莹白的下品灵石,握在手里能感受到微弱灵气。 她将丹药、灵石收入储物袋。心念微动,便能感知到袋内物品的位置,新奇又实用。 随后她换上弟子袍,衣服贴合身型,比之前的粗布衣裳轻便许多。 最后将储物袋与身份令牌一同系在腰间,才出门打水。 院外是条青石小径,两侧排着数十间形制相同的单人房舍,陆陆续续有弟子进出。遇见时,彼此不过点头示意,没人多言——想来都是甲等班弟子,虽在一处居住,却还生分。 何青梧打了水烧开,灌了杯温水下肚,又觉腹中空空。 辟谷丹能解饥,可她更想尝尝仙门膳堂的吃食,更重要的是,或许能遇见木桃几人。 只是她忘了,外门与内门各峰分立,各峰皆有专属膳堂,唯有主峰膳堂可供全峰弟子共用。 能不能在主峰膳堂碰见大家,也是纯靠运气罢了。 她凭着记忆往主峰方向走,越走越觉山路陡峭,凡人之躯未引气入体,不过半炷香便累得额头冒汗,脚下也发虚。 好不容易挪到主峰膳堂,堂内人声鼎沸,她踮着脚扫过满堂弟子,却没见木桃的身影,连王灿、王荷、姜墨的踪迹也无。 何青梧也就草草吃了几口便起身离开。 她不知,前脚刚离开,后脚木桃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小姑娘也是紧赶慢赶来到主峰,额角沾着汗,目光急切地在堂内扫来扫去。 找了半晌却没见任何一道熟悉的人影,瞬间蔫蔫地垂下肩——她本以为能遇见同伴,再好好聚一回,没想到扑了个空。 何青梧回到栖云峰后,想着既已出来,不如趁此时熟悉周遭环境,又慢悠悠转了起来。 栖云峰外门区域多是低矮屋舍与青石小径,路边种着几株灵竹,晚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转过一道弯,前方竹影下忽然立着一道青色身影。衣袂垂落如静水,腰间长剑未出鞘,却透着凛然剑意——是宫翎。 何青梧心头微顿,连忙停下脚步,小身板站得笔直,双手交迭在身前拱手行礼:“宫翎师兄。” 她个头尚矮,抬头时得微微仰着下巴,额前碎发被晚风拂开,露出一双极黑极亮的眼睛,像浸在深潭里的星子,没有同龄孩子的怯生生,反而透着股超出年纪的沉着,连带着面上的恭敬,都比寻常弟子多了几了分真切。 宫翎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冷淡无波,却将她的模样细细扫过:弟子袍套在身上略有些宽大,衬得她身形更为瘦小,面对他时虽有敬畏,却并不谄媚,怎么看都只是个受了恩惠、真心敬重前辈的普通孩子。 他暗中感知着追踪符的微弱波动,确认这孩子从主峰离开后,一路确实只在栖云峰附近徘徊,没有异动,才淡淡颔首,算是回应。 “明日勿迟到。课后,林松会来接你们,他说此前与你们有约,要请去山下集市吃饭。” 何青梧愣了愣,随即眼睛亮了亮——她差点忘了林松之前提过的约定。 “谢师兄告知!” “其余人那边那边,皆已让人传讯。”宫翎补充道。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青色衣袍掠过竹影,脚步轻得没有声响,不过瞬息,便消失在山道尽头,只留下一阵若有似无的清寒。 何青梧望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冒出个想法,宫翎像是故意和她碰面一样。 转念又觉好笑,人家说不定来半正事,真偶遇随口提了几句呢。 宫翎看着冷淡,却还记得提醒她们赴约,连其余人都顾及到了,倒是个面冷内热的。 熟悉完环境后,天色也就暗了。为了明天精神足,何青梧早早上床。 结果头一沾枕,便觉意识轻飘飘的,像是被裹进了一团暖雾。 再睁眼时,周遭已不是狭小的屋舍,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雾霭弥漫间,连脚下的地面都软得像云——这场景,与那日问心镜的心魔试炼如出一辙。 她心头一紧,刚要抬手戒备,身后便传来一阵清脆的铜环碰撞声,伴着那道熟悉的、带着狡黠的童声:“小丫头,又见面啦~” 何青梧猛地转身,只见问心镜器灵从雾里探出头来,白嫩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语气悠悠:“别紧张,这次不是来试炼的——就是来提醒你,你身上沾了点东西。” “什么?” 何青梧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令牌与储物袋,没察觉异样。 器灵绕着她飞了一圈,鼻子翕动几下。 “是追踪符的气息,藏得还挺隐蔽,一般修士也察觉不到,更何况你现在还只是个普通人。” 祂停在何青梧面前,指尖泛出一点灵光,凝空一点,一个半透明的符箓从何青梧身上缓缓升空。 “你看,这气息冷飕飕的,还带着剑意,是宫翎那小子的手法。” “宫翎师兄?”何青梧眉头拧得更紧,脸上满是疑惑,“他是修仙界年轻辈第一人,内门天骄,我不过是个外门弟子,他没必要对我过多关注吧?” “傻丫头,在心魔历练时,可一直有群人观察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那块水幕出现了异动,虽说吾帮你掩盖了一下,但水幕那短暂的碎裂,早让那群老家伙起了疑心——派个靠谱的小子来‘盯’着你,试探试探底细,再正常不过。” 祂拍了拍何青梧的肩膀,语气满是不在意:“不过你放心,那追踪符没恶意。吾也就不帮你毁去,免得他们起疑。” 何青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却见器灵突然凑近,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不过吾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这个——有件更有趣的事要告诉你!” 祂悬浮到何青梧面前,指尖凝聚起一道金光,在空中勾勒出一头昂首扬蹄的巨兽虚影:巨兽似牛似犀,却高状数倍,背顶天,脚踩地,身姿挺拔,气势万钧。 它全身覆着青铜色鳞甲,犄角如鎏金铸就,周身缠绕着锐利的金芒与雷光。 虽只是虚影,却也透着睥睨天地的霸气,仿佛只需一声嘶吼,便能震碎山河,让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