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王座與守護狛犬》 序言 【 序言:最初的回响 】 有些名字,早已被时间遗忘。 有些火焰,仍在灰烬下等待回响。 在史书早已化为尘埃的残篇中,只馀下两个相互纠缠的词语—— 「星辰君王」,与「狛犬」。 传说,君王如星辰,体内寄宿着神祇的烈焰。 传说,狛犬如暗影,血脉中流淌着与烈焰共鸣的旋律。 他们是锁,亦是钥;是影,亦是光。 是君王权柄的基石,亦是……那份力量唯一的枷锁。 无人知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星辰会陨落,火焰会失控,席捲大地。 只知道,从那以后,世间再无君王。 而「狛犬」之名,亦成了风中的禁语,一首被刻意抹去的、悲伤的歌。 然,火焰并未熄灭,只是化作无主之火,散落世间。 旋律也未断绝,只是隐于凡尘血脉,等待甦醒。 当那无主的火焰,再次于凡人体内燃起…… 又有谁……能再次唱响那段早已失传的、用灵魂共鸣的古老旋律? 1.1初來乍到 1.1初来乍到 故事发生在「大灾变」后的第352年,亚尔多拉大陆的重建工作仍在缓慢进行。位于海滨的贸易城邦「望海崖」,凭藉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成为大陆最繁华的商业枢纽之一,吸引了无数冒险者与各色种族前来寻求机会。然而,近来城外雾语森林的魔物活动日益频繁,冒险者公会的委託也随之增加。 咸湿的海风是「望海崖」送给克力的第一份欢迎礼。它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柔软耳尖,带来鱼腥、焦油与远方香料交织而成的独特气味,充满了这座港口城市的勃勃生机。克力花了整整一週,从内陆的小村庄徒步来到这里,此刻,他终于站在了这座传说中的港口前。 巨大的船锚与鲸鱼骨构成的城门高耸入云,城墙上,狮鷲卫兵正警惕地巡视着下方。进城的人龙排得长长的,各种他从未见过的兽人种族在身边低声交谈。有高大的熊族、灵巧的猫科,甚至还有一个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龙族,他那不耐烦甩动的尾巴让周围的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终于,轮到克力了。守在城门口的是两名卫兵,其中一位是克力熟悉的犬族同胞,他看起来经验老道,眼神锐利。另一位,则是个克力从未见过的种族。他比克力高出一个头,有着灰蓝色的光滑皮肤,强健的肌肉线条在合身的皮甲下若隐若现。他没有毛发,颈侧几道深色的鳃裂随着呼吸微微开闔,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瞳冷静地注视着他。那是传说中的鯊族。 「新面孔,」犬族卫兵率先开口,他嗅了嗅空气,语气平淡地问,「小子,来望海崖做什么?探亲?还是想在冒险者公会碰碰运气?」 鯊族卫兵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到了克力腰间那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短剑上。他的视线彷彿带着实质的重量,让克力感到一丝轻微的压力。 「两位!你们好!」身为犬族少年,活泼单纯的克力毫不怯场,他充满朝气地笑着,「我叫克力,今年19岁!今天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想出来看看世界,但我也需要盘缠!所以请问两位,哪里可以打工呀?」 这句充满活力的问候,让周围排队的人们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经验老道的犬族卫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张严肃的脸上绽开一丝笑意,他用手套的背轻轻拍了拍克力的肩膀。 「哈哈哈!好有精神的小子!」他笑着说,声音听起来亲切了不少,「我叫巴克。欢迎来到望海崖,克力。像你这样有活力的年轻人,在这里总能找到机会的。」 他身旁的鯊族卫兵依旧沉默,但克力注意到,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里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他打量克力的目光从审视变成了纯粹的好奇,就像在观察一种罕见的、无害的小动物。 巴克指了指城内的两条岔路,对克力说道:「想找活干,有两个地方最适合你。看到那边,顺着主干道走,掛着剑与盾牌子、最热闹的那栋建筑就是『冒险者公会』。如果你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想讨伐魔物、护送商队,就去那里登记。报酬丰厚,但也很危险。」 接着,他指向另一条通往海边、空气中满是咸鱼气味的路。 「如果你只是想赚点快钱填饱肚子,就去码头区。那里永远缺搬运货物的帮手,虽然累了点,但至少能立刻拿到工钱,还能管一顿饭。」巴克顿了顿,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补充道,「小子,我建议你先去码头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冒险者公会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鯊族卫兵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深海的暗流。 「你的剑,」他说着,下巴朝克力腰间的旧短剑扬了扬,「太钝了,对付不了海边的铁壳蟹。」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重新恢復了那副冷静的站姿。 「谢谢你巴克先生!我先去码头看看吧!」克力马上回答,然后又想起鯊族卫兵的话,一下子沮丧起来。 「哎呀!我就知道便宜没好货,这把剑是路上一位狐狸商人卖给我的,他说这是市面上最流行的款式!」一扫阴霾,他充满活力的握住鯊族卫兵的手,「谢谢你告诉我!你好!我叫克力,请问该怎么称呼您呢?」 听到克力懊恼地说出被狐狸商人欺骗的经歷,巴克发出响亮的笑声。「哈哈哈!我就知道!小子,记住一句话:在望海崖,永远别相信笑得比你还灿烂的狐狸商人!」 而克力突如其来、充满干劲的握手,让那位鯊族卫兵明显地僵了一下。 克力的手掌被温暖的绒毛覆盖,而他握住的,却是一隻截然不同的手。他的皮肤触感冰凉、坚韧,而且异常光滑,就像抚摸着一块被海水冲刷了千百年的鹅卵石。然而,当他热情地晃动时,却能感觉到皮肤下传来一种细微的、逆向的粗糙感,彷彿有无数细小的沙粒附着其上。 他迅速但并不无礼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第一次正视着克力,而不是他身上的某个物件。 「……雷恩。」 他吐露出自己的名字,语气依旧平淡,但比起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多了几分人类的温度。「还有,」雷恩补充道,「那不是款式,是废铁。」 巴克笑着拍了拍克力的背,把他转向通往码头的下坡路。「好了,克力,快去吧。顺着这条路一直走,闻到最浓的鱼腥味就到了。雷恩说得对,到了码头,看好你的钱袋。」 1.2城市與碼頭 1.2 城市与码头 克力放眼望去,那是一条由石板铺成的宽阔坡道,无数的人流与货物正沿着它涌向下方那片喧闹的港湾。空气中,海风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其中夹杂着劳动的汗水、木材的清香与远洋的未知气息。这座城市的脉搏,似乎就在那里跳动。 克力告别了两位卫兵,踏上了前往码头的道路。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全新的世界。道路两旁的建筑风格变得更加粗獷实用,空气中食物的香气、铁匠铺传来的煤烟味和隐约的海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此处的奇妙气息。 克力的眼睛几乎忙不过来。一个敞开的锻造工坊里,一位身材魁梧的虎族铁匠正赤着上身捶打一块烧红的钢铁。他橙黑相间的毛皮上掛满了汗珠,每一次挥锤都带动着背部賁张的肌肉,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让克力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一眼。 走过几个街角,一家安静的书店吸引了克力的注意。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鹿族青年,他有着优雅的长角和温文尔雅的气质,正专注地阅读着一本厚皮封面的书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纤细而匀称的身形,与铁匠的阳刚之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哇……真不愧是大城市耶,好多没见过的东西!」克力忍不住小声感叹,尾巴在他身后兴奋地小幅度摇摆。 越往下走,坡道越陡,海的气味也越发清晰。在这里,克力看到了更多雷恩的同族。几个鯊族青年正合力将一个巨大的木箱抬上货车,他们只穿着简单的工装裤,裸露出的上半身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们的动作协调而有力,流线型的肌肉在用力时绷紧,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其中一个鯊族似乎注意到了克力的目光,他随意地用手臂抹去脸颊上的汗水,对他露出一个鯊鱼般、带着尖锐牙齿的爽朗笑容。 这一切都让克力感到脸颊有些发烫,心跳也莫名地加快了几分。 终于,坡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一片由无数船桅构成的「森林」在克力面前展开,海鸥的鸣叫、工头的呼喝、货物装卸的轰鸣与浪涛拍岸的声音交织成一首宏大而嘈杂的交响曲。这就是望海崖的心脏——码头区。 克力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朝着那位鯊族青年走了过去。离得越近,他就越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混杂着汗水与海洋气息的阳刚味道。他刚和同伴将一个沉重的木箱码放整齐,正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脸颊和颈侧的鳃裂。 当克力开口时,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比平时更高昂了一些,但话语依然清晰流畅。「你好!我叫克力!我是来找工作的!请问该怎么称呼你呢?你知道这里的工作,我应该找谁询问吗?」 他听到了克力的声音,放下了毛巾,转过身来。近距离看,他比克力想像的还要高大,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臂膀充满了力量感。他的一侧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非但无损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几分狂野的魅力。 他上下打量了克力一番,目光在他毛茸茸的耳朵和不停小幅度摇晃的尾巴上停留了片刻,随后,那个爽朗的、露出整齐尖牙的笑容再次绽放。 「嘿!犬族小子,胆子不小嘛,敢来这讨生活。」他笑着说,声音洪亮而充满善意,「我叫杰特。克力是吧?这名字跟你一样,听起来就很有活力。」 杰特用粗壮的拇指朝码头中心一个巨大的起重机方向指了指。「看到没?那个正对着一本破册子大吼大叫的虎鲸族大块头,他叫葛罗克,是我们这班的工头。」杰特靠在货箱上,好心地提醒克力,「他脾气不太好,但人其实不坏。你直接过去,告诉他你想找份体力活,让他看看你的力气就行。别拐弯抹角,他最讨厌浪费时间的人。」 杰特饶有兴致地看着克力,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謔:「不过……你这小身板,确定扛得动这里的货箱?」说话的同时,他故意曲起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那线条分明的肱二头肌。那充满力量感的画面让克力又一次觉得脸颊发烫。 「谢谢你杰特先生!别看我这样,我的祖上可是有泊犬的血脉!」克力说着,露出可爱阳光而健气的笑容,「虽然称不上有爆发力,但耐力是一定有的!」 克力那番关于「泊犬血脉」的宣言,配上灿烂的笑容,成功地逗乐了杰特。他爆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声音大得连旁边几个路过的工人都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哈哈哈!耐力是吧?说得好!」杰特笑着,用他那隻宽大、光滑而冰凉的手掌,在克力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那力道比克力预想的要大得多,让他一个踉蹌,差点扑到面前的麻袋上。 「码头的活,最需要的就是耐力!光有爆发力,扛不了半天就得趴下。」他对克力的说法表示了肯定,眼神中的戏謔转变成了真正的欣赏。「我喜欢你的干劲,克力。快去吧,让葛罗克那傢伙看看你的决心。」 1.3第一份工作 1.3 第一份工作 他朝工头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克力最后的鼓励。 克力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那台巨大的起重机走去。越是靠近,那位虎鲸族工头的形象就越是清晰。他的体型简直像座小山,黑白分明的皮肤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只穿着一件紧绷的皮质背心,根本遮不住他那磐石般的肌肉。他的嗓门如同雷鸣,正对着一个看起来搬错了货物的熊族工人咆哮:「蠢货!这是要送去静謐湖区的麦酒,不是要去巨龙之脊的矿石!你想让那些熊崽子们用牙齿去啃铁块吗?!」 骂完后,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满是狰狞、与伤痕的头,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克力走过来的视线。他那双比一般人小但却异常锐利的眼睛微微瞇起,不耐烦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犬族少年。 「干嘛?小子,」葛罗克的声音粗獷得像是砂纸在摩擦,「这里不是给你看热闹的地方。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了。 「报告葛罗克先生!我叫克力,我是来应徵码头工作的!」克力毫不畏惧,以他直线条的性格大声报告。 克力洪亮而直接的报告,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周围嘈杂的池塘,短暂地激起了一圈涟漪。刚刚还在咆哮的葛罗克停下了话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克力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一头牲畜的斤两。他巨大的身躯稍微前倾,带来了更强的压迫感。 他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粗气,发出「哼」的一声。 「应徵?」他的声音低沉地隆隆作响,「码头不养间人,克力。光靠嗓门大,可搬不动货。」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用一隻粗壮的手指,指向不远处一堆堆叠起来、还在往下滴着冰水的木箱。那股浓烈的鱼腥味,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清晰闻到。 「看到那十箱鱈鱼了吗?把它们从这里,搬到那艘『蓝鰭号』的登船舷梯下面码好。」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喙,「箱子很滑,弄破了或者摔了,就从你的工钱里扣。现在,立刻,开始!别让我看到你中途停下来喘气!」 这无疑是一场考验,考验克力的力量、耐力,以及他是否会在他严厉的目光下退缩。不远处,克力瞥见杰特正靠在货箱上,双臂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他的嘴角掛着一丝鼓励的微笑。 那十个木箱堆在那里,每一个看起来都沉甸甸的,对克力来说绝不轻松。但克力眼睛一亮,心中想道:「太好了!这么快就有工作了!」他毫不犹豫地动手,虽然搬运的速度并不快,但真的如他所说,他凭藉耐力,一步步将所有箱子都搬完了。 「呼~好累喔,终于搬完了。」当克力将最后一个箱子稳稳地码放在「蓝鰭号」的舷梯下时,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忍不住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克力做到了。那十个箱子比他想像的还要沉重和湿滑。冰冷的鱼腥水渗透了他的手套,冻得他指尖发麻。他的脚步从一开始的轻快,到中途的踉蹌,再到最后几趟的步履维艰。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毛发,顺着脸颊流下,但克力始终没有停下。他那泊犬血脉中蕴含的耐力,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远处的葛罗克一直冷眼旁观,见克力完成任务,他从那磐石般的胸膛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噥,听不出是讚许还是不屑。他朝克力招了招手,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面前时,他拋给克力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 「今天的工钱,50枚铜币。明天早上再来,别迟到。」说完,他便转身去吼另一个偷懒的工人了。 克力捏着那袋温热的铜币,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他跌跌撞撞地跟着其他工人,来到了一处由几个巨大货箱和帆布搭成的临时休息区。这里充满了汗水、廉价麦酒和烤鱼的味道,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大声说笑。 克力一眼就看到了杰特。他正靠在一个木桶上,大口喝着杯中的麦酒,颈侧的鳃裂随着吞嚥的动作微微起伏。 看到他,克力立刻忘记了疲惫,脸上重新绽放出健气的笑容,热情地朝他挥手打招呼:「杰特兄!你也忙完了呀!我应徵上了!这都要多亏你呢!以后请多多指教!」 杰特闻声抬头,看到是克力,脸上那爽朗的笑容立刻绽开。他举起手中的木杯,朝克力示意。「喔!是我们的耐力小子,克力!」他笑着站起身,走到克力身边,用他那没拿杯子的手用力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顶。「我就知道你没问题!干得不错!葛罗克那傢伙嘴硬心软,你能让他当场发工钱,就代表他认可你了。」 他将克力拉到木桶边坐下,从旁边拿起一个空杯子,给他倒了半杯冒着泡沫的麦酒。「来,庆祝你第一天上班。这顿算我的。」杰特将杯子塞到克力手里,和他碰了一下杯,「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微凉的麦酒散发着朴实的香气,一天的辛劳似乎都将在这杯酒中得到慰藉。 1.4碼頭之夜 1.4码头之夜 第一口麦酒下肚,辛辣的气泡与微苦的麦香立刻驱散了克力大部分的疲劳。他和杰特碰杯,在休息区嘈杂但充满活力的氛围中,愉快地交谈起来。 杰特告诉克力,他的祖辈并非望海崖的原住民。他们来自一个更南方、被称为「回游之海」的鯊族部落。在大灾变引发的海啸摧毁了他们的家园后,倖存的族人便驾着船,沿着海岸线迁徙,最终在望海崖这座包容的城市定居下来。他说:「我们鯊族离不开大海,而这里有最棒的码头和最烈的酒,所以我们留下了。」他的语气轻松,彷彿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轮到克力时,他将酒杯里的麦酒一饮而尽,也分享了自己那古老的故事。克力提到自己是「狛犬」一族的后裔,祖先曾是守护王座的忠诚卫士,但因为犯下了「让王冠蒙羞」的巨大错误,便自请流放,从此隐居在深山之中,与世隔绝。克力用一种讲述童话故事般的轻松口吻说完这一切,毕竟对他这一代来说,那段歷史遥远得就像一场梦,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起伏。 杰特听完后,吹了声口哨。「喔喔,御前护卫?听起来很威风嘛。」他并没有追问那段「过错」,而是笑着用手肘撞了撞克力的胳膊,「王座什么的这里可没有,不过码头上倒是有很多货物需要『护卫』,不让它们被摔坏。看来这活还真是你的天职啊,哈哈哈!」他爽朗的笑声化解了歷史可能带来的沉重,让克力感觉更加轻松。藉着酒意,他也向杰特打听了更多关于这座城市的事情。 「住宿的话,」杰特想了想说,「大部分像我们一样的短期工人都住在『咸狗鱼旅店』,就在坡道那边,乾净又便宜。吃的嘛,除了这里,我最推荐码头另一头的『老芬恩烤鱼摊』,那老头烤的墨鱼是一绝!」 「至于你那把『流行款式』的剑,」他促狭地眨了眨眼,「想换把新的或是修理一下,就得去城里铁砧巷,那里的铁匠手艺最好。当然,如果你想干点更刺激的活,还是得去冒险者公会,那里才是真正用剑说话的地方。」他喝完最后一口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露出结实的腹肌线条。「好了,我得回去了。」他看着克力,「你呢?克力。第一天赚了钱,有什么打算?」 克力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诚实地说出了身体的感受:「说实话,这活比我想像的要累多了……我想我今天应该会早点回去睡觉了。」他抬起头,看着身旁高大的鯊族朋友,好奇地问:「杰特兄,你住的地方在哪?顺路吗?如果顺路的话,我们可以再聊一下天。」 听到克力的话,杰特脸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笑容。「哈,第一天嘛,都这样的。过几天习惯了就好了。」他十分理解克力的疲惫,接着爽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住哪?我就住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啊!『咸狗鱼旅店』,我常年在那租了个房间。这里大部分单身的码头工人都住那,方便又便宜。」他朝克力招了招手,「走吧,我带你去。正好我也要回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克力开心地跟了上去。他们并肩离开了嘈杂的休息区,走在码头区的石板路上。夜晚的码头和白天截然不同,少了货物搬运的轰鸣,多了几分寧静。远处船隻上的灯火在漆黑的海面上摇曳,像星星的倒影。空气中瀰漫着海水、焦油和附近食肆飘来的烤肉香气。 「看到没?」杰特指着不远处一栋灯火通明、传出阵阵喧哗声的建筑,「那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疲惫海龟酒馆』。晚上没事干又睡不着的话,可以去那里喝一杯,能听到很多有趣的故事,就是人多眼杂,得小心点。」他们一路聊着天,从码头的日常、哪个工头最难缠,聊到各自喜欢的食物。克力发现杰特虽然外表粗獷,但心思却很细腻。他会在克力差点被地上的缆绳绊倒时,自然地伸手拉他一把。 1.5一天的結束 1.5 一天的结束 大约十分鐘后,两人来到了一栋三层楼的木造建筑前。建筑的外墙被海风侵蚀得有些斑驳,但窗户里透出的温暖黄光和门口掛着的「咸狗鱼旅店」招牌,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就是这里了。」杰特在门口停下脚步,「进去吧,老闆娘是个嗓门很大的熊族大妈,人很不错。你就说是我介绍来的,她会给你个好价钱。」 克力真诚的感谢让杰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容。他抬起那隻宽大的手,没有揉克力的头,而是像对待一个平等的伙伴那样,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什么傻话,举手之劳而已。」他的声音在夜晚的凉风中显得格外温暖,「你小子有股韧劲,我很欣赏。快进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可别起不来!」杰特朝克力挥了挥手,转身融入了码头方向的夜色中,那高大而可靠的背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克力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咸狗鱼旅店」那扇厚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麦酒、燉肉、湿木头和淡淡汗味的暖气扑面而来。旅店的底层是一个公共休息室兼吧台,此刻坐满了各种兽人,大多是码头工人的打扮,他们在大声地说笑、玩牌,气氛热闹非凡。 吧台后面,一位体型如同其种族一般魁梧的熊族大妈正忙着擦拭一个巨大的木头酒杯。她有着棕色的浓密毛皮和一双精明的棕色眼睛,头上包着一块洗得发白的头巾。她就是杰特口中的老闆娘。 克力走到吧台前,将背包放在脚边。老闆娘注意到了这个新面孔,放下了酒杯,用她那洪亮的嗓门问道:「晚上好,小傢伙。喝酒还是住店?」 「您好,老闆娘。我来住店,是杰特介绍我来的。」克力赶紧回答。 听到「杰特」这个名字,老闆娘脸上那商业化的表情立刻柔和了几分,多了一丝长辈般的慈祥。「喔?是杰特那小子介绍来的啊。」她上下打量了克力一番,「看你这身打扮,也是今天刚到码头上班的吧?辛苦了。」 她转身从身后的钥匙板上取下一把钥匙。「单人房,一天10个铜币。包一顿简单的早餐。你可以按天付,也可以按周付,按周付的话60个铜币,能省下10个。」 克力看了一眼自己钱袋里的70枚铜币,虽然按周付更划算,但为了应对未来的开销,他还是决定按照天付款。他将10枚崭新的铜币放在吧台上,老闆娘熟练地将钱币扫进抽屉,并把一把刻着「207」的黄铜钥匙推到他面前。「二楼走廊尽头左转就是。浴室在走廊另一头,热水可不是无限的,要洗就趁早。」 房间不大,但很乾净。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木柜,一扇能看到码头一角的窗户,对克力来说已经足够。一天的疲惫如潮水般袭来,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在沉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了几个身影:犬族卫兵巴克那如同长辈般的可靠、鯊族卫兵雷恩那冷漠外表下的独特魅力,以及……杰特。他那爽朗的笑容、充满力量的身体,还有拍在克力背上那隻冰凉而光滑的手掌……这些画面让克力在疲惫中感到一丝年轻而陌生的躁动。 2.1突如其來的災難 2.1突如其来的灾难 清晨,克力是被码头传来的第一声汽笛唤醒的。 简单的早餐——一块硬麵包、一碗燕麦粥和一杯热茶——却让他感到无比满足。他梳洗完毕,将大部分行李留在房间,只带着钱袋,精神抖擞地再次踏上了通往码头的石板路。 早晨的码头与昨日傍晚截然不同。空气清新而湿润,初升的太阳将金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工人们已经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有的在做着伸展,有的在啃着麵包,气氛比昨日要平和许多。 克力很快就看到了葛罗克,他正抱着双臂,如同一座山般站在一艘刚靠港的货船前,对着手下们分派任务。而就在他身边不远处,杰特正和几个鯊族同伴说笑着,他已经换上了工作服,裸露出的手臂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结实。杰特似乎也感觉到了克力的视线,他转过头,看到他后,脸上立刻绽开了熟悉的笑容,并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 克力正准备走向杰特,葛罗克那雷鸣般的嗓音也正准备响起,分派今天繁重的工作。早晨的码头,一切都还笼罩在有条不紊的日常轨道中。 就在那一瞬间—— 轰隆——!!! 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从码头外的港口坡道方向传来,声音之大,彷彿天空都被撕裂开来。克力感觉脚下的石板地猛烈地颤抖了一下,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的鸣音。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滚滚的黑色浓烟,形成了一朵不祥的蘑菇云。木屑、石块和不知名的碎片像雨点一样被拋上高空,然后哗啦啦地落下。 整个码头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惊得目瞪口呆。随后,恐慌如同瘟疫般爆发开来。尖叫声、哭喊声、惊惶的呼喝声此起彼落。无数隻海鸥惊叫着从仓库屋顶扑翅飞起,在混乱的天空中盘旋。 「全员稳住!不准乱跑!」葛罗克的咆哮声第一个打破了混乱,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急迫而比平时更加洪亮,勉强压住了人群的骚动,「拿起你们的工具,准备应对可能衝进来的任何东西!」 克力身旁的杰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瞬间进入了一种克力从未见过的状态,双腿微屈,身体紧绷,像一头准备迎击的鯊鱼。他那双黑色的眼瞳锐利地扫视着骚乱的源头,同时飞快地回头看了克力一眼,用眼神确认他的安全。 浓烟正从克力昨天走过的那条路上不断冒出,隐约还能听见建筑倒塌的声音和人们的惨叫。有人开始从坡道上连滚带爬地逃向码头,脸上满是黑灰与恐惧。 「我怎么能坐视不管!」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克力的脑海。那并非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而是一种深植于血脉中的本能反应。守护、救援,这是狛犬一族数百年前的职责,即使被遗忘,也未曾消逝。 「克力!回来!危险!」杰特的吼声在克力身后响起,充满了焦急,但他被葛罗克组织防御阵线的命令牵制住,无法追上他。 但克力已经听不见了。 他逆着惊惶逃窜的人群,奋力向坡道上方衝去。人们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有人试图拉住他,但都被他灵巧地避开。越往上,空气越是灼热,浓烟呛得他不住咳嗽,眼中也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克力昨天还悠间走过的街道,此刻已变成了人间地狱。一家布料店的门面被完全炸毁,燃烧的布匹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路边的货摊被掀翻在地,水果和杂物混杂在尘土与血污之中。呻吟声、呼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敲击着他的心脏。 他跑到一个小广场的边缘,这里似乎就是爆炸的中心。一个巨大的焦黑坑洞出现在广场中央,周围的建筑物倒塌了大半。火焰正舔舐着暴露出来的木质横樑,随时可能引发第二次坍塌。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克力的目光被一处废墟所吸引。一家麵包店的招牌歪斜地掛着,下方,一根巨大的横樑压住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位鹿族女性,她的腿被卡在下面,动弹不得,脸上满是痛苦与绝望。她身边,一个年幼的鹿族孩子正在嚎啕大哭,试图用小小的手去推那根沉重的横樑。 克力立刻衝上前,加入到救援的行列。随着伤员越来越多,他开始大声呼救,希望能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一起协助。他看到了正在协助疏散人群的卫兵们,其中就有昨天遇见的巴克与雷恩。 2.2黑蓮花 2.2黑莲花 他们此刻的模样与昨日截然不同。巴克脸上满是烟灰,眼神凝重;雷恩则拔出了一把厚重的弯刀,时刻警惕着周围摇摇欲坠的建筑,他的身上有几处轻微的擦伤,但动作依旧矫健。 「是克力小子!」巴克一眼就认出了他,立刻对身边两名队员下令:「去帮他!」 两名卫兵立刻衝过去,与克力合力。在「一、二、三!」的口号下,他们终于将那根致命的横樑抬起了一个足够的空隙,让那名鹿族女性得以挣脱。 克力迅速地将哭泣的孩子抱到安全地带,回头焦急地跑到巴克和雷恩面前:「巴克叔叔、雷恩先生,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儘管说别客气!」 巴克一边指挥着队员将伤员抬走,一边飞快地对克力说:「还不清楚!像是有炼金材料在运输中被引爆了!但现在没时间管那个!」他指着坡道下方相对完整的一片区域,「看到没?我们在那里设立了临时救护站,但人手严重不足!你的速度快,身体也灵活!」 一直沉默的雷恩在此刻开口了,他的语气果断而清晰:「你的任务有三个。第一,引导你找到的还能动的轻伤员去救护站。第二,记住重伤员的位置,回来向我们报告。第三,」他看着克力的眼睛,异常严肃地说,「保护好你自己,别给我们添乱。明白吗?」 「明白了!」克力应声的同时,身体已经像一支出弦的箭般射了出去。他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的乡下少年,而是化身为一个在灾难中穿梭的信使。 废墟远比看起来的要危险。脚下是碎裂的石板和尖锐的木刺,头顶是随时可能坠落的横樑。浓烟熏得克力泪流不止,但他那属于犬科的敏锐感官却在此刻帮上了大忙。他低下身子,像在山林中追踪猎物一样,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不寻常的气味和声音。 很快,他在一个被掀翻的货摊下发现了两名受了轻伤的猫科行商,他们正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别怕!我叫克力!卫兵队派我来的!」克力用尽可能温和但清晰的声音对他们说,「坡道下面设立了救护站,跟着我,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在克力的安抚和引导下,他们互相搀扶着,跟着他穿过一条相对安全的窄巷,来到了救护站的边缘。克力将他们交给负责登记的牧师,没有片刻停留,再次转身衝回了浓烟之中。 他记住了雷恩的话,开始更加留意那些无法自行移动的重伤员。在一栋半塌的二层小楼里,他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堆燃烧的家具,在楼梯的拐角处,发现了一名倒在血泊中的狼族兽人。他的体格非常健壮,看穿着像是某个商队的保鑣,但此刻他的一条腿被断裂的楼梯压住,腹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不断失血。 他看到了克力,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求生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别管我了,小子……」他艰难地说,「去……去找……我的队长……告诉他……货物里……有……『黑莲花』……」话音未落,他便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黑莲花」?这个词克力从未听过,但从他临终託付般的语气中,他意识到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而这位重伤的狼族保鑣,如果现在不回报给巴克他们,很可能撑不到下一批救援队的到来。 克力来不及多想,马上撕下自己的衣服替他止血,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压着他的楼梯搬了起来。一阵操作后,他咬紧牙关,将这个比他高大太多的狼族背到背上,踉蹌地朝着救护站的方向挪动。 这段路比克力想像的要漫长一百倍。他的视野因为脱力而阵阵发黑,肺部像火烧一样疼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克力始终没有放手,他那「狛犬」血脉的坚韧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终于,当他浑身浴血、踉蹌地衝进救护站的范围时,所有人都被他这副模样惊呆了。医护人员立刻衝上来接过他肩上的重担。克力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一名卫兵的胳膊,急促地说: 「快……快去报告……那个狼族说……货物里……有『黑莲花』……」 说完这句话,他紧绷的意志终于断线。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就在克力即将与冰冷的石板地亲密接触时,一双强健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接住了他。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汗水与海洋的气息。 克力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映入眼帘的,是杰特那张写满了焦急、担忧与……一丝骄傲的脸。 「抓到你了,你这个……不要命的傻瓜。」他的声音在克力耳边响起,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2.3甦醒與訪客 2.3甦醒与访客 意识是从一片温暖而模糊的混沌中逐渐清晰的。 首先恢復的是听觉。克力听到了远处海鸥的鸣叫,以及近处伤员压抑的呻吟和医护人员轻柔的脚步声。接着是嗅觉,一股消毒草药和肉汤的混合气味鑽入他的鼻腔。 他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酸痛无比,但身下柔软的毛毯和枕头却很舒适。 克力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粗糙的帆布天花板。他眨了眨眼,转动脖子,然后便看到了坐在他床边的身影——是杰特。 他坐在一张小木凳上,双臂环胸,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看起来他也累坏了。阳光从帐篷的缝隙中透进来,在他灰蓝色的皮肤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似乎是察觉到了克力的动静,他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随即猛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克力醒来,他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巨大的、毫不掩饰的喜悦与安心所取代。「你醒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驱散了克力脑中的混沌。「臭小子,你可真能睡,现在都中午了。」 他起身,小心翼翼地扶克力坐起来一点,然后将一杯温水递到他唇边。「先喝点水。医护师说你只是脱力,没受什么伤,睡一觉就好了。」 在克力喝水的时候,他重新坐下,用一种混杂着责备、后怕和骄傲的复杂语气说:「你真的吓死我了,克力。那样胡来,万一……算了。」他摇了摇头,语气一转,脸上露出了他熟悉的、带着尖牙的笑容,「不过,干得真漂亮。你现在可是码头的名人了。」 温水滋润了克力乾渴的喉咙,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杰……杰特兄……是你照顾我吗?」克力带着一丝羞涩和感激问道。然而,这份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他就转而关心起更重要的事情。「其他伤员呢?爆炸的火灾扑灭了吗?局面控制住了吗?」他心系于他人安危的状态,毫不掩饰地展现了出来。 克力略带羞涩的感谢,让杰特那张总是掛着爽朗笑容的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不自在。他移开视线,抓了抓自己,用一种故作粗鲁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然呢?难道把你这个浑身是血的傻小子丢在这里不管吗?」他咕噥了一句,但随即又把目光转回到克力身上,眼神却变得异常柔和。 然而,当克力立刻将话题转向他人的安危时,他那双清澈眼瞳里闪烁的焦急与真诚,让杰特脸上所有不自在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他怔怔地看了克力几秒,彷彿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然后,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却又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你啊……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克力的问题,让他安心。 「火已经被魔法师团扑灭了,局面也控制住了,卫兵封锁了整个坡道,正在清理现场。」他顿了顿,给了克力一个最想听到的消息,「伤员大部分都得到了救治。特别是你救回来的那个狼族,医护师说,要是再晚一刻鐘,他就真的没命了。你救了他,克力。」 他看着克力因为这句话而明显放松下来的表情,继续说道:「至于爆炸的原因……」他压低了声音,「自从你说出『黑莲花』之后,卫兵们的脸色都变了。现在这件事成了最高机密,我们这些普通工人也只知道,那绝对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杰特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肉汤递到克力面前。「先别想那么多了。把这个喝了,恢復体力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克力接过汤碗,准备喝下那温暖的慰藉时,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一个冷静而沉稳的身影走了进来,挡住了门口的光线。 来者正是鯊族卫兵,雷恩。 2.4來自衛兵的問話 2.4来自卫兵队的问话 他换上了一身乾净的制服,但脸上依然带着一丝疲惫。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在帐篷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准确无误地锁定在了克力的身上。他的目光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冰冷,而是多了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深度。 雷恩的到来打破了克力和杰特之间的温馨氛围,他似乎是专程来找克力的。 克力挣扎着想坐得更直一些,主动向走进来的卫兵问好:「雷恩先生!你来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杰特站起身,不着痕跡地挡在了克力和雷恩之间,像一堵沉默的墙。 雷恩的目光越过杰特的肩膀,准确地落在克力身上。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显得异常严肃。他对克力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你做得很好,克力。」他的声音平稳而有穿透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讚美。「望海崖卫兵队感谢你的勇敢。」 他简洁地回答了克力的问题:「现场已完全控制,火势全部扑灭。现在起,案件由我们全权接手,正在进行全面调查。」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杰特,语气不容置喙:「杰特,我需要和证人单独谈话。」 杰特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克力苍白的脸色,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卫兵的职权。他拍了拍克力的肩膀,低声说:「我就在帐篷外,有事就叫我。」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帐篷内只剩下克力和雷恩两人,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雷恩拉过杰特刚才坐过的木凳,坐在克力的床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注视着他,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来这里,」他开口,直入主题,「是需要你完整地、详细地复述一遍,你从那名狼族保鑣那里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从你发现他开始,到他昏迷为止,任何细节,无论你觉得多么微不足道,都不能遗漏。」 他的神情告诉克力,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问话。接下来克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关係到这座城市的安危。 克力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着,那混乱场景中的一个细节闪现出来。「我是在爆炸中心西北的阁楼.....」「好像有一个麵包坊的招牌」「当时火烧得很旺,烟也很大,但在他胸口附近,好像别着一个徽章……是『蛇缠绕树』的图案!」克力肯定地说,「不过……在我背他出来的时候,路上很颠簸,那个徽章可能掉在哪了。」 雷恩专注地聆听着克力的每一句话,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彷彿要将他的陈述刻进脑海里。然而当听到「蛇缠绕树」的图腾时,一闪而逝的惊讶让他冷静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显然知道这个徽章代表着什么,而且事态远比他预想的更加严重。。 「你确定是蛇缠绕着树的图样?」他追问了一句,被克力肯定地点头后,他用极为严厉命令的口吻说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场很危险,卫兵队会接手一切。我会立刻派人去你说的地点进行地毯式搜索,包括你说的那个徽章。」 克力感受到了雷恩的情绪,一想到能为调查出更多的力,克力那几乎耗尽的体力彷彿又被重新点燃。他猛地掀开毛毯,充满干劲地翻身下床,想要立刻带着雷恩前往案发现场,「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那个地方!」。但他的身体背叛了意志。双脚刚一着地,一股强烈的晕眩感就直衝他的大脑,全身酸痛的肌肉发出剧烈的抗议,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摔倒。 「躺下,克力。」雷恩的声音突然变得不容置疑,他闪电般地伸出手,稳稳地按住了克力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到床上。他的动作强硬,但透过他手掌传来的力道却很沉稳,没有弄疼克力。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猛地掀开,杰特高大的身影衝了进来,他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听他的,克力,你这个笨蛋!」杰特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担忧,「你想再昏倒一次,让医护师把汤灌进你的鼻孔里吗?!」 「出去,杰特,我们还在说话」雷恩平静的说,杰特一脸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好好休息,恢復体力。在我联系你之前,不要离开救护站,更不要对任何人——包括杰特——提起『黑莲花』或那个徽章的任何事。这不仅是为了调查,更是为了你的安全。记住,你现在知道的太多了。」说完,他便转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快步离开了帐篷。 帐篷内,只剩下克力,和一个在帐篷外气得叉着腰的杰特。 2.5同在船上的人 2.5暗影会,与同在船上的人 看到杰特那副又气又急的模样,克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夹杂着一丝愧疚。他乖乖地坐好,接过杰特手中的汤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温热的肉汤滑入胃中,驱散了身体的虚弱,也平復了他激动的情绪。 「对不起,杰特兄……」克力喝完汤,把空碗放在一边,低着头小声道歉,「让你担心了。」 克力的示弱让杰特满腔的怒火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语气软了下来:「我不是气你,我是怕……怕你出事。你才来第二天,就搞成这样。」 克力看着他那双充满关切的黑色眼瞳,心中做出了决定。雷恩是卫兵,他考虑的是大局和命令,但杰特是他的朋友,是那个在克力昏迷时守着他、在克力醒来时为他担心的人。对克力而言,他不是「任何人」,而是自己人。 克力凑了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将雷恩的警告、以及他对雷恩所说的一切——关于「蛇缠绕树」徽章和「黑莲花」——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随着克力的讲述,杰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甚至可以说……是苍白。他那总是带着爽朗笑意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神中流露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忌惮与恐惧。 「你这个……你这个天大的傻瓜!」他听完后,不是愤怒,而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低吼道,「卫兵叫你保密是有原因的!那种东西……那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碰的!」 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鯊鱼,在小小的帐篷内烦躁地来回踱步。 「『蛇缠绕树』的图腾……是暗影会……」他喃喃自语,「我小时候听码头上的老水手说过,那是一群最疯狂的组织,什么都敢做。他们就像海里的剧毒海蛇,这个帝国地下的皇帝,被缠上了就别想脱身……」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看着克力。那不再是平时那个爱开玩笑的码头大哥,而是一个下定决心要保护重要之物的男人。 「听着,克力。这件事比你想像的要危险一万倍。」他说,「雷恩的命令是对的,但你已经把我拖下水了。所以,从现在开始,在我确定你安全之前,你寸步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吃饭、上厕所、睡觉,我都得看着你。听明白了吗?」 杰特将克力的危险,变成了他自己的责任。他的过度保护让克力感到安心,却也有一丝沉重。 克力那张因为懊悔而皱成一团的小脸,和他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杰特的心上。他所有因恐惧和压力而產生的烦躁,瞬间被心疼和无奈所取代。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听起来像洩了气的风箱。他重新在克力床边坐下,抬起那隻比克力脸还大的手掌,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地、甚至可以说是笨拙地,揉了揉克力柔软的犬耳。 「嘿,嘿……别哭丧着脸,我不是在怪你。」他的声音比之前低沉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 他看着克力,那双总是带着爽朗笑意的黑色眼瞳此刻却异常认真。 「你之所以告诉我,是因为你信任我,克力。这不是拖我下水,」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词语,「这代表……我们现在是真正的伙伴了,得一起面对这件事。我很高兴……你能信任我。」 他的话语像一股温暖的洋流,包裹住克力冰冷而自责的心。他没有责备克力,反而将他的行为视为一种信任的证明。 「所以,收起你那副要哭的表情。」他用指关节轻轻擦过克力的眼角,将那一滴即将滑落的泪珠抹去。「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而作为船上年纪比较大的那个,我的第一个命令就是——」 他指了指克力身后的枕头。 「——你,现在立刻给我躺下,好好休息,恢復体力。在你睡着之前,不准再想任何关于『黑莲花』或者『暗影会』的事情。这是命令,听见没?」 他故作严肃的语气中,却满是克力无法忽视的关怀。 克力在鸟鸣与远方码头的汽笛声中醒来,这是爆炸后的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进来,空气中依然飘散着淡淡的消毒草药味。克力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除了些许僵硬外,已无大碍。 杰特就睡在克力床边的一张行军床上,他睡得很沉,均匀的呼吸声让克力感到莫名的安心。看着他那张平时总是掛着爽朗笑容、此刻却因疲惫而显得有些沉静的脸,克力心中充满了感激。 在克力躡手躡脚地喝水时,帐篷的门帘被轻轻掀开了。进来的不是医护师,而是一位拄着拐杖、步履蹣跚的狼族兽人。他的腹部和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灰色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正是克力从废墟中救出的那位保鑣。 2.6危機再起 2.6危机再起 他看到克力醒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混杂着感激与敬意的表情。他示意克力不要出声,以免吵醒杰特,然后缓缓地走了过来。 「我叫西拉斯,」他用沙哑但清晰的声音自我介绍,「他们告诉我,是你救了我的命。克力,对吗?」 克力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西拉斯的眼神变得无比严肃,「但现在,我可能不得不请求你,再冒一次巨大的风险。」 他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语却如同惊雷: 「我不是商队保鑣,我是王国内务部的密探,奉命追查『暗影会』这个组织。那场爆炸,就是他们为了销毁证据、顺便除掉我而引发的。」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我的身份已经暴露,卫兵队里……我不确定能相信谁。但在爆炸现场附近,我藏了一件最重要的证物——一本记录了他们交易网络的账本。它被我藏在了一个防水的油布包里,塞进了『老爹麵包坊』半塌的砖砌烤炉的通风管道深处。」 西拉斯用那双燃烧着信念的眼睛注视着克力:「克力,你是个无名小卒,你的脸孔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你是唯一有机会在卫兵队清理废墟前,悄悄潜入现场把它拿出来的人。我需要你的帮助。」 就在这时,杰特被他们的交谈声惊醒了。他猛地坐起身,一看到西拉斯,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将克力护在身后。他显然听到了最后那几句话。 「不行!」杰特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声音里满是怒火,「你休想再让他去冒险!他只是个码头工人!」 「我愿意——」 答应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来自狛犬血脉的、保护他人的本能让克力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但就在话语即将成形的瞬间,杰特那张写满了担忧与后怕的脸庞,以及他那句「你这个不要命的傻瓜」,清晰地浮现在克力的脑海中。 克力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嚥了回去。 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只凭着一腔热血行事了。他深吸一口气,转向那位眼神期盼的狼族密探,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平静语气说: 「西拉斯先生,请您……先在外面等我一下好吗?我需要和我的朋友,单独谈谈。」 克力的话让杰特和西拉斯都愣住了。杰特那因愤怒而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西拉斯则深深地看了克力一眼,又瞥了一眼身旁那位摆出保护者姿态的鯊族青年。他似乎立刻明白了什么,这位经验丰富的密探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是一种欣赏的表情。 「当然。」他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便拄着拐杖,转身走出了帐篷,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帐篷内只剩下克力和杰特两人,空气有些凝重。杰特那总是带着爽朗笑意的脸上,此刻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克力,等待着他的话语。他不知道克力会做出什么决定,但他知道,这个决定,克力选择了与他共同面对。 克力直接而热切地表达了他的想法。他温热的手掌握住了杰特那隻因紧张而紧握的、冰凉而光滑的手,那双清澈的犬瞳中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热情,直直地望进杰特的眼底。「杰特兄!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但是从刚刚西拉斯先生的说法看起来,这件事情如果不处理,会有更大的危机!」 被这样注视着,杰特那满腔的怒火与反对,就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水,虽然激起了剧烈的波澜,却无法再维持原本强硬的姿态。他看着克力,嘴巴张了张,想说出一百句拒绝的话,但最终出口的,却是一声充满了无奈与挫败的长叹。 「危机、危机……天塌下来有卫兵队和城主顶着!关我们什么事?!」他低吼道,声音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担忧,「你昨天才差点死掉!现在又要去那个鬼地方?你知不知道那里随时可能会塌?知不知道那些『蛇』的人可能还在附近?!」 他甩开克力的手,烦躁地在帐篷里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我是答应过要罩着你,不是要去给你收尸的!」 克力看着他那高大却显得无助的背影,没有退缩,只是轻声但坚定地说:「可是杰特兄,如果我们现在装作不知道,以后可能会有很多、很多像昨天那样的爆炸发生。到时候,受伤的就不只是我,可能是你,可能是老闆娘,可能是城里的每一个人。」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碎了杰特最后的防线。 他猛地停下脚步,沉默了良久。整个帐篷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终于,他转过身来,用一种克力从未见过的、疲惫而决绝的眼神看着他。 「……我知道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知道了,我拦不住你这头傻劲上来的狛犬。」 他走到克力面前,重新握住他的手,那力道之大,彷彿要将骨头捏碎,也彷彿要将他的决心传递给他。 「但是,」他说,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如果你要去,那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跟你一起去。」 2.6同盟與計劃 2.6同盟与计画 「这……这怎么可以,我不同意!」 「杰特先生,这两天你已经为了我……我不可能再让你做这些事。」 克力几乎是本能地拒绝了。当那个奋不顾身的对象从自己变成杰特时,他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他无法想像,如果这个为了照顾自己而一夜未眠的朋友,因为他的决定而陷入危险,他会怎么样。他甚至下意识地用了「杰特先生」这个略显生疏的称呼,试图在这件事上划清界限。 听到克力的话,杰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他笑了。 那不是他平时那种爽朗阳光的笑容,而是一种带着自嘲、无奈,却又无比坚定的苦笑。 「你不同意?」他反问道,松开了克力的手,转而用双臂环住胸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克力,你觉得,你有得选吗?」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克力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你以为,你能对我说『不』,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去送死,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担心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吗?你觉得我坐在这里,想像着你可能被压在石头下面,或者被那些『暗影会』的人抓住,会比跟你一起去安全?」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敲在克力心口的重锤。 「别傻了。那样对我来说,才是最危险的。」 他低下头,用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瞳牢牢地锁定住克力,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成分。 「所以,现在轮到你听我的命令了。选项有两个:第一,我们一起去,我负责开路和警戒,你负责找到东西,然后我们一起活着回来。第二,我现在就把你绑在这张床上,然后我自己去那个该死的烤炉里,把那本该死的账本找出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不容拒绝的弧度。 「你选吧,克力。」 杰特将克力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他的逻辑简单而粗暴:克力的安全,就是他的安全。 「……我知道了……」 克力轻声说出的那句「我知道了」,蕴含着千言万语。那不是屈服,而是一种被对方那份笨拙而霸道的温柔所深深打动后的、心甘情愿的託付。他看着杰特,看着他那双因决绝而显得无比深邃的眼瞳,在那一个瞬间,克力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湖,因为这个名为杰特的鯊族青年,而泛起了阵阵甜美的涟漪。 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非但没有让他软弱,反而化作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们要一起去,更要一起平安回来! 负面情绪被一扫而空,克力重新变回了那个充满活力的狛犬少年。他握紧了杰特的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喔喔!杰特兄!那我们出发吧!」 克力的情绪转变之快,让杰特都有些措手不及。看着他那张重新焕发神采的脸,杰特紧绷的表情终于也松动了,露出一个无奈却宠溺的笑容。他那因克力的眼神而微微泛红的耳根,在克力热切的注视下变得有些明显。 「哈,真是拿你没办法。」他轻笑一声,反手紧紧握住克力的手,「不过等等,你这个急性子。我们可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衝过去。」 他指了指克力身上那件宽大的麻布病号服,「至少,你得先换件像样的衣服。」 他们达成了共识,一同走出了帐篷。西拉斯正靠在不远处的墙边,耐心等待着,他的目光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了然于胸。 「西拉斯先生,」克力率先开口,语气坚定,「我们答应你。我们会把账本拿回来。」 他身旁的杰特补充道:「是『我们』。我会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西拉斯看着他们,那双饱经风霜的灰色眼瞳中,流露出真诚的感激与欣慰。 「谢谢你们。」他郑重地说,「那么,在行动之前,我们必须先制定一个周详的计画。时间不多了。」 2.7黑蓮花與靈源 2.7黑莲花与灵源 西拉斯凭藉他对卫兵队运作的了解,精准地指出了换防最薄弱的时间点与路线——一条被认为完全坍塌、无人看守的下水道支线 行动一切都以高效出奇顺利的方式进行的,过程中杰特与克力,虽然第一次配合,但却展现高度默契。 杰特展现出了鯊族在狭窄环境中惊人的方向感与爆发力,他轻松地撬开了堵塞的栅栏,将克力带入了寂静的废墟之下。 在黑暗中,克力那属于狛犬的敏锐嗅觉发挥了作用,他闻到了麵包坊特有的陈年麦香与炉灰气味。他们潜行在断壁残垣之间,杰特负责警戒与搬开障碍,克力则负责寻找目标。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彷彿已经搭档了数十年。 终于,在「老爹麵包坊」半塌的厨房里,克力找到了那个砖砌烤炉。杰特稳稳地撑住上方摇摇欲坠的横樑,克力则忍着高温,将手伸进了又深又窄的通风管道。在摸索了许久之后,克力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柔韧的油布包。 成功了! 就在克力将账本抽出的那一刻,他的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被炉灰半掩盖着的、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箱。箱子不大,上面清晰地烙印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徽记——蛇缠绕树!暗影会的图腾。 出于好奇,克力用匕首撬开了锁扣。箱子打开的瞬间,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危险的炼金材料,只有一团柔软的、散发着淡淡暖光的苔蘚。而苔蘚中央,一个毛茸茸的小傢伙正蜷缩着睡觉。 它看起来像一隻只有巴掌大的黑色小狐狸,但耳朵却异常圆润,更像是熊崽。它的呼吸平稳,似乎完全没被外界的骚动所影响。最奇特的是,在它熟睡的脸颊上,有一道极其微小的、像是用银线纹上的、蛇缠绕树的印记。 似乎是被箱子打开时透进的光线所惊扰,这个小生物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纯金色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瞳。它看着克力,歪了歪头,发出了一声软糯的、充满好奇的叫声。 「……吱?」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了关键的账本,却也发现了一个完全超乎预料的、活生生的秘密。 没有时间犹豫。杰特一把将账本塞进怀里,而克力则小心翼翼地将那隻连同温暖苔蘚一起的黑色小生物捧了起来,放入他空荡荡的背包。那小傢伙似乎很喜欢黑暗的环境,只是轻轻叫了一声,便又蜷缩起来。 返回的路途同样惊心动魄,但有了杰特的护航,一切都变得有条不紊。他们像两道配合默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过废墟,顺着下水道原路返回,最终在不引发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回到了医疗帐篷区。 西拉斯正在他自己的床位旁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们平安归来,他那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放松。 「怎么样?」他急切地问。 杰特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个油布包,递了过去。「幸不辱命。」 西拉斯颤抖着手接过账本,打开翻看了几页,那双灰色的眼瞳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狂喜与復仇的火焰。「没错……就是它!有了这个……」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克力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西拉斯先生,」克力有些紧张地说,「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克力打开背包,将那个仍在熟睡的、脸颊上带着银色蛇树印记的黑色小生物,连同苔蘚一起,小心翼翼地捧到了西拉斯面前。 西拉斯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小生物,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恐惧,爬上了他那张苍白的脸。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这不可能……」他失声喃喃道,「组织的『黑莲花』不是在爆炸中被销毁了吗……怎么还有一隻活体在这里?!」 杰特立刻警惕地挡在了克力身前,低声问:「『黑莲花』?这是什么鬼东西?」 西拉斯没有回答杰特,而是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看着克力和他手中的小生物。「这下……麻烦大了。」他的声音乾涩,「这东西对『暗影会』来说,比那本账本重要一百倍。账本丢了,他们只是断了一臂;但这小傢伙如果让他们知道外流,他们会发疯的。而且这东西.....极度危险,因为里面有「灵源」」 喜悦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个克力以为可爱的小生物,竟是一个烫手山芋。 正当西拉斯还在处理情绪、克力与杰特还在好奇时,这个小生物,就以一个非常快速无法让人反应的速度,飞快地衝进了杰特的眉心。 「杰特兄!」克力担心的大喊。 2.8靈源認主 2.8灵源认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西拉斯的警告还在空气中回盪,克力和杰特的好奇心还未消散,那个被克力捧在手中的黑色小生物,化作了一道纯黑色的流光。那速度快到克力的眼睛完全无法捕捉,甚至连残影都看不到。 克力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的「噗」声。 黑光没入了杰特的眉心。 「杰特兄!」 克力惊骇的尖叫划破了帐篷内凝固的空气。 杰特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他脸上那警惕的表情凝固了,随即转变为极度的痛苦与错愕。他低吼一声,双手猛地抱住自己的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呃……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类的、充满了痛苦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黑色眼瞳,此刻却被一种诡异的纯金色光芒所侵佔、覆盖。一道道银色的、如同蛇缠绕树一般的纹路,以他眉心为中心,迅速地朝他全身蔓延,在他灰蓝色的皮肤上留下了诡异而不祥的印记。 「该死!是『灵源认主』!」西拉斯脸色惨白如纸,他失声大吼,「它在强行与他的灵魂融合!快!按住他!不能让他失去理智!」 但已经太迟了。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浪以杰特为中心轰然爆发,将克力和西拉斯都掀翻在地。帐篷内的桌椅、床铺被撕得粉碎。杰特仰天长啸,那金色的眼瞳中已经看不到一丝属于他自己的神采,只剩下纯粹的、混乱的能量。 克力立刻抱住杰特,用身体物理性地压制他,同时不断地在他耳边唤醒他: 「杰特兄!是我啊!我是克力!」 杰特在狂暴下失去了理智,他的衣服被暴涨的肌肉撕裂。那份原始的、不受控制的力量驱使着他,他开始对身下压制着他的克力做出疯狂而不带理性的举动。 双金色的瞳孔锁定住了克力,那股毁天灭地的狂暴能量,似乎找到了唯一的宣洩口...... 2.9狂暴與結合 2.9 狂暴与结合 这不是杰特。 克力的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躯被陌生的力量所佔据,心脏像是被一隻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恐惧淹没了他,但他体内那属于狛犬的、守护的本能,却压倒了这份恐惧。 他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用自己并不壮硕的身体,从背后死死地抱住那因剧痛而狂暴的庞大身躯。 「杰特兄!是我啊!我是克力!」 他的呼唤像是投入风暴中的石子,瞬间被杰特痛苦的咆哮所吞噬。杰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原本合身的衣物被賁张的肌肉寸寸撕裂,化作布片。一股灼热得吓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肤传递过来,烫得克力几乎要松开手。 银色的、如同蛇缠绕树一般的诡异纹路,在他灰蓝色的皮肤上疯狂蔓延,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杰特在狂暴下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猛地向后一挣,轻易地就将克力甩开,反手将他死死地按在了身下的毛毯与碎布之中。那份力量是绝对的、压倒性的,让克力没有丝毫反抗的馀地。 那双金色的瞳孔锁定住了身下的克力,那股毁天灭地的狂暴能量,似乎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宣洩口…… 「杰特兄……醒醒!」克力挣扎着,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他看到的,是一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杰特没有回应。或者说,佔据着这具身体的「狂暴」灵源,对他的呼唤做出了最原始的回应。它俯下身,像一头野兽,用那带着尖牙的嘴,粗暴地、不带任何温柔地,啃咬上克力的嘴唇。 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扩散开来。 那不是吻,是纯粹的掠夺与宣洩。杰特的双手像铁钳一样禁錮住克力的手腕,另一隻手则粗鲁地撕开了他身上那本已残破的衣物,将他彻底暴露在自己灼热的视线之下。 完了…… 在被那双纯金色的、不含一丝理智的眼瞳注视的剎那,克力心中闪过一丝绝望。但他随即又想起了西拉斯的话——「不能让他失去理智」。 不能!我不能让他被这股力量彻底吞噬! 克力的心中燃起了一股决绝的勇气。他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反而用尽全身的力气,迎向了那粗暴的吻,笨拙地、却又坚定地,用自己的舌头去回应那份狂乱。 这一刻,他不再是单纯的受害者,而是决心要将挚友从深渊中拉回的战士。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态度的转变,杰特那狂暴的动作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滞。那股毁天灭地的能量,似乎找到了比纯粹破坏更有效率的宣洩方式。 他分开了克力的双腿。 没有任何前戏,没有丝毫温存。伴随着一声撕裂般的剧痛,那股灼热的、充满了原始力量的巨物,就这样霸道地、不容分说地,贯穿了他。 「呃啊……!」克力痛得弓起了身子,眼前一片发黑。 但紧随其后的,却不是更多的痛苦,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而混乱的能量洪流,顺着他们结合的地方,疯狂地涌入了他的体内! 那是一种灵魂被强行撑开的感觉,冰冷、灼热、狂暴、混乱……无数种陌生的情绪与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横衝直撞。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渺小的堤坝,正试图抵挡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洪水。 杰特在他体内开始了最原始的、野兽般的律动。每一次深入,都带来一阵灵魂的战慄与能量的灌注。克力的痛苦渐渐被一种奇异的麻木所取代,他能感觉到,杰特体内那股狂暴的能量,正以他为「锚点」,疯狂地倾泻着。 这样下去不行……我会被撑爆的……但如果我不承受……杰特兄就会…… 「杰特兄……回来……」 他用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如同祷告般,呼唤着那个他所珍视的名字。他伸出那被禁錮的、满是泪痕的手,艰难地、温柔地,抚上了杰特那张因痛苦与慾望而扭曲的脸。 或许是他的呼唤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他那不含杂质的、纯粹的接纳,触动了灵源的本能。杰?那双金色的眼瞳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属于杰特自己的、迷茫的神采。 他俯下身,将头深深地埋在克力的颈窝,那疯狂的衝撞,渐渐化作了充满依恋与渴求的、更深、更重的碾磨。 「克力……」 一声沙哑的、几乎无法分辨的呢喃,从他口中溢出。 就是现在! 克力心中一动,他忍着身体被撑满的巨大不适,主动地、用尽全力地,用双腿缠住了杰特那健壮的腰身,将他更深地、更紧密地,拉向自己。 他选择了,彻底地、完全地,成为容纳这场风暴的港湾。 「吼——!!」 杰特发出了一声满足而畅快的咆哮。那股积蓄已久的、狂暴的灵源之力,终于在两人最深、最紧密的结合中,彻底爆发! 一股温热的、带着生命最原始气息的洪流,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滚烫地,倾注在了克力的身体最深处。 那一刻,杰特身上所有的银色符文都爆发出最璀璨的光芒,随即又如同潮水般褪去。他那双金色的眼瞳,也在最后一次闪烁后,恢復成了熟悉的墨黑色。 狂暴,平息了。 杰特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完全地,压在了克力那遍体鳞伤的、却又给予了他新生的身体之上,彻底地昏了过去。 克力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被撕裂的帐篷顶。他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羞耻,只剩下劫后馀生的、巨大的疲惫。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身上那人汗湿的、柔软的短发,嘴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虚弱的笑容。 太好了…… 你回来了,杰特兄。 2.10靈源與他的錨點 那股狂暴的能量风暴终于渐渐平息。杰特发出一声满足而疲惫的低吼,身上的银色纹路缓缓隐去,那双骇人的金色眼瞳也恢復成了熟悉的墨黑色。他深深地看了克力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温柔,随即便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昏倒在他怀中。 西拉斯踉蹌地走了进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帐篷和昏睡的杰特,心有馀悸地说:「看来……『灵源』附带的能力,就是『狂暴』了。」 克力轻轻地将杰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让他睡得更安稳些。克力抬起头,看着这位似乎知道些内情的密探,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到底什么是『灵源』?」 西拉斯脸色凝重地解释道:「『灵源』……是传说中的东西,其实帝国也是最近才留到这个上古秘闻,才派遣我前来调查。它不是生物,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核心,据说与灾变前的皇室有关。每一个灵源都代表着一种原始的力量,比如『狂暴』、『吞噬』或者『寂静』。『暗影会』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它,透过黑莲花当作载体来运送。」 他看了一眼杰特,「看起来,灵源自动寻找一个最契合、最能安抚它的『容器』或『锚点』进行融合。它选择了杰特,而克力……」他看着克力,「你似乎成了平息它狂暴的『锚点』。那场宣洩,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它在新家安顿下来的一种……仪式。」 「这下麻烦了。」西拉斯的语气充满了绝望,「杰特现在就是新的、活生生的『灵源』。『暗影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抓回去。」 一个残酷的真相摆在克力面前,他的朋友,现在成了全世界最危险的组织最想得到的「宝物」。 克力看着怀中沉睡的杰特,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心中那份因未知而產生的恐惧,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所取代。他们已经是一体了,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刚刚那场混乱而深刻的物理连结上。 克力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向唯一能为他们指明方向的人。 「西拉斯先生,您的专业建议是什么呢?」 西拉斯讚许地看了克力一眼,为克力在如此巨大的衝击下还能保持冷静而感到钦佩。他没有浪费时间,立刻提出了他的计画,语气凝重而清晰。 「我们必须双管齐下。首先,是进攻。」他拍了拍怀中的账本,「我会立刻利用这里面的情报,联系我在王城的同僚,从外部对『暗影会』在望海崖的產业和人员进行打击。这能最大限度地削弱他们的力量,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时间。」 「其次,是防守。」他的目光转向克力,「克力,你需要一个庇护所,一个能让『暗影会』不敢轻易动手的地方。从这两天我对卫兵队的观察,以及他们对你的态度来看,你加入卫兵队应该不是难事。你的英勇事蹟就是你最好的推荐信。一旦你成为了他们的一员,你就能得到官方的保护。」 他看了一眼克力怀中的杰特,面露难色:「只是……杰特的情况比较棘手。他现在的状态,能否通过卫兵队的审查是个巨大的问题。这一步,我们到时候可能需要随机应变。」 克力明白了。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但却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在西拉斯悄然离开,去执行他那危险的计画后,整个世界彷彿只剩下克力和杰特两人。他将他安置在一个相对完好的床铺上,为他盖好毛毯,细心地擦拭他脸上的汗水与尘土。 现在,轮到克力来照顾他了。他看着他那张安详的睡脸,回想起他为了保护自己时那不容置喙的霸道,回想起他在狂暴中唯一寻找的宣洩口,他的脸颊不禁泛起红晕,心中充满了复杂而温柔的情感。 他握住他那隻比自己大上许多的、光滑而冰凉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声低语: 「放心吧,杰特兄。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在克力温柔的守护下,杰特沉沉地睡着。他们的未来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此刻,帐篷内只有一片寧静。 2.11笨蛋別說了 2.11 笨蛋,别说了 隔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温柔地洒在杰特的眼皮上。他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他看着克力,克力看着他。他那双总是清澈的黑色眼瞳,此刻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搅动着风暴的湖水,里面充满了痛苦、懊悔、以及一丝……对克力的恐惧。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 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而尷尬。 克力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了不让他被那份沉重的记忆压垮,克力抢在他开口之前,露出了一个灿烂得近乎傻气的笑容。 「一点事都没有喔!杰特兄能醒来才是最重要的!」克力刻意用一种夸张的、充满活力的语气说道,「我们狛犬啊,什么优点没有,就是耐操!皮实得很!说到这个,我们自古以来就是守护神兽,传说我们的祖先曾经……」 克力开始了语无伦次的长篇大论,从狛犬的古老传说讲到他们村子里谁最能扛,试图用这连珠炮般的话语,为他铺就一条可以暂时逃避现实的、笨拙的台阶。 杰特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克力看着他,以为自己的方法奏效了。 然而,就在克力讲到「第三代长老的尾巴毛特别旺盛」时,他突然抬起了手,用他那冰凉的手掌,轻轻地覆在了克力的嘴上,止住了所有的话语。 「克力……」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 「别说了。」 他缓缓地放下手,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将目光投向自己身上那黯淡的银色纹路。 「那不是你的错……」他艰难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是我……我……」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记得所有事。」 他坦白了。他没有躲在克力为他搭建的台阶下,而是选择了直面那份让他无地自容的记 克力那夸张的活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而坚韧的力量。克力的眼神不再闪躲,就那样清澈地、坦然地望着杰特,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如同一份珍贵的礼物,呈现在杰特面前。 「杰特兄……真心的说……我并不排斥。」 当「我并不排斥」这几个字从克力口中说出时,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所以,请不要道歉。」 这句话,轻轻的,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杰特心中那座由愧疚和自我厌恶筑成的牢笼。 他震惊地看着克力,那双墨黑色的眼瞳剧烈地收缩。他预想过克力的害怕、厌恶、不知所措,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份温柔的、全盘的接纳。 他那总是掛着爽朗笑容的嘴角颤抖着,高大而强壮的身躯也随之颤抖起来。他想说些什么,想反驳,想告诉克力不懂他做了多么可怕的事,但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他猛地向前,一把将克力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克力的颈窝,那总是显得有些扎人的鰭,此刻却温顺地蹭着克力的皮肤。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润的液体,滴落在你的肩膀上。这个总是像山一样可靠、像海一样开阔的鯊族青年,此刻在你怀中,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卸下了一切偽装,放声痛哭。 「你这个……笨蛋……」他在克力耳边断断续续地哽咽着,「你这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克力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宽阔而颤抖的后背,就像在安抚一头受了重伤的、收起了所有利齿的鯊鱼。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沉重的呼吸。他没有放开克力,只是将拥抱的力道放缓,变成了纯粹的依靠。 「谢谢你,克力。」他的声音沙哑,却无比真诚,「谢谢你……没有推开我。」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分享着劫后馀生的温存。直到阳光变得更加温暖,克力的狗尾巴,在这片景色下摇呀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