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余晖》


 01.平安夜快乐

    冬日傍晚，暮霭缭绕于天边。
    天色渐渐昏暗，路灯亮起，照明热闹街道。
    两道齐平的身影出了车站，脚踏黑影，慢悠悠朝公寓的方向走。
    “易凝，你看这个。”许桐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一位博主分享的家庭日常，“一家三口，好幸福啊。”
    “嗯。”受暖心画面影响，易凝弯起唇角，眉眼因荧幕过于明亮而不适应地微微眯起。
    “真羡慕，希望以后也能这么幸福。”许桐露齿而笑，一心向往。
    以后。
    易凝一愣，意识到彼此想法差异，却没提起，悄然垂下眼眸。
    她羡慕的其实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那个小孩。
    楼道内，饭菜香味四溢。
    先到达许桐一家所居住楼层，她摆摆手，“我走啦，明天见。”
    “嗯，明天见。”
    “啪嗒”，玄关区域亮起，易凝脱下球鞋，整齐摆放进鞋柜，再拉上柜门。
    屋内一片漆黑，她一路走到客厅，卸下重担，背包放到一旁，坐在沙发上，仰起面容，靠着椅背，阖上疲惫的眼皮，与现实隔绝开来。
    橱柜旁挂着日历，清晨已撕去一页纸，十二月二十四日。
    今晚是平安夜，明天是圣诞节。
    室内静谧约半小时后，再度响起细碎声响。
    老式冰箱门一开，剩余存物寥寥无几。
    易凝满不在意地拎出一塑料袋，凭感觉抽出一把面条，扔进烧滚水的热锅当中。
    熟练地掌握调料瓶，耗油、白醋、味精……
    嗯？
    她忽地挑眉，摇了摇玻璃瓶。
    这是盐还是糖？
    不管，一通撒下。
    最后加上几片菜叶点缀。
    汤面上桌，她反手从冰箱门边取出一瓶气泡饮，指节勾住拉环一扯，泡沫溢出开口，又往回缩。
    擦了擦汗，冰凉饮品入口，喉间滚动，水滴漫出唇角，她随手一抹。
    握住筷子，夹起面条朝嘴里带，不难入口，却也尝不出滋味，至少能下肚填满胃。
    挺好。
    餐桌上，屏幕亮起。
    L：【今天上线吗？】
    是前一阵在一款手游上认识的游戏玩家。
    当时沉迷网路，如今热情退却。
    她犹豫着该不该删除对方好友，尚未得出结论，简洁打了两字。
    易凝：【不了。】
    另一头回得飞快。
    L：【不是今天考完试吗？[困惑]】
    L：【心情不好吗？】
    她不再理会。
    夜里，易凝肩上挂着吸水毛巾，踩着室内拖走进卧室，发丝朝下滴着细密水珠。
    伫足于书桌旁，她习惯性点亮手机屏幕，讯息栏上挂了不少消息，其中两条来自那一位游戏好友。
    L：【睡着了吗？】
    L：【平安夜快乐！！[微笑][微笑][苹果]】
    易凝：【那游戏我不玩了，我们互删吧。】
    发完消息，她退出聊天框，准备删除联系方式。
    对方立马又发来两条消息。
    L：【别啊！】
    L：【等等！】
    见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易凝：【？】
    L：【我没有朋友，平常都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也没人聊天，没人愿意理我。】
    L：【你别删我好吗？】
    L：【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盯着那几行字，指尖轻触键盘。
    易凝：【你爸妈呢？】
    L：【他们很忙，基本上不管我。】
    易凝抿起唇，有些被打动。
    易凝：【行吧。】
    另一端。
    双人床上，陆明昭正全身心专注挽留着聊天对象。
    “──儿子，出来吃水果。”房门外传来父亲呼唤。
    他匆匆回道：“好，等等就出去。”
    L：【那你别删我了。[大哭]】
    L：【我不会很吵的。】
    易凝：【嗯。】
    柯建平端了盘水果放到桌上，陆娟文叉起一块送入口中，“明昭怎么还不出来？”
    “估计和朋友在聊天。”
    两人才说起，陆明昭的房门大敞，少年迈步出了卧房，视线紧盯荧幕上的聊天室。
    陆娟文出声提醒，“走路看路。”
    “好的妈妈。”
    他收起手机，侧过头望向桌面，纯白陶瓷盘中装着切好的苹果，视线一转，远处玄关入口迭了几大箱纸箱。
    柯建平适时出声，“你要送给同学的苹果，给你买回来了。”
    陆明昭雀跃地朝纸箱跑去。
    “要送谁送那么多？”陆娟文不解。
    “说要给全年级同学每人送一颗，”柯建平注明，“用他自己的零用钱买的。”

 02.他喜欢的易凝

    翌日一早，易凝准时起床。
    洗漱完毕后，她换上学校制服，认真梳理长发，绑起马尾。
    早餐一如既往，白开水配吐司。
    下楼前往许桐家门外时，许桐正迷迷糊糊地站在楼道，手里被许父挂上背包与餐盒，又往她嘴里塞了块面包，“不吃早饭像什么样。”
    目光一撇，见易凝准点在旁等候，他又念起，“就不能向易凝多学学？”
    “──整天让人操心这操心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整天让人操心这操心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男女两道声线同时响起。
    许桐嘴上嚼着松软面包，“每天念念念，我都会背了。”
    许父气急：“你还顶嘴？快出门上学去！”
    男人又转而轻声细语朝易凝道：“小凝路上帮叔叔看顾着点桐桐，我怕她又像上回一样摔了。”
    许桐嘟囔，“上次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别顶嘴！快去搭车！”
    俩姑娘一如往常，陪伴着对方，走向车站，乘坐同样班次的火车，出车站后，再随着人流朝学校前进。
    经过校门旁通学步道时，正好有一辆黑色私家车与她们同时进入校园前庭。
    两名西装保镳下车后，便搬运着装有全年级学生数量的苹果纸箱朝教学楼走。
    陆明昭掐准时机点下车，自然而然与易凝前脚后脚前往班级楼层。
    途中，还能听见许桐和她闲聊。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天天司机接送，”许桐无忌惮感慨着，浑然不知当事人就在身后，“不像我们还要大老远从车站走过来。”
    陆明昭当然也没有打断她的意思，甚至因为许桐同易凝提到了自己而有一些感激。
    易凝则笑笑回道，“车站也不远，多运动运动吧。”
    陆明昭悄悄在脑海中点点头，与他印象当中的易凝会回覆的话一模一样。
    正经端庄、步伐不快不慢、腰板习惯性挺得笔直、会翻阅旁人用来垫泡面的校园周报，好学生的标准在她身上一一应验──是他喜欢的易凝。
    又听许桐问道，“今天是圣诞节欸，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计划多做两套试卷。”
    果不其然得来许桐幽怨的目光，“不准做！今晚必须到我家来吃火锅！”
    易凝弯起唇，“行行行。”
    “欸对了，那游戏你还玩吗？”
    易凝摇摇头，“卸载了。”
    许桐说她也不玩了，玩腻了。
    陆明昭又点点头，十分认同，心里头大喊“我也不玩了！我一点都不喜欢玩！”
    想当初易凝的游戏ID还是他从这些只言片语当中得来的，是“101010”，他还能清晰记起自己那当下的激动。
    二人一同进入三班后，陆明昭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进入高三四班。
    今日份情报窃听完毕。
    …
    课间铃声一响，陆明昭搬着一箱红苹果进到高三三班教室，有几位与他相熟的三班同学立马凑上前和他说笑打诨。
    他解释来意，“圣诞节，我来发苹果。”
    几人听后提议帮他一起发。
    陆明昭乐意地接受好友们的好意，掏出一包提起买好的圣诞束口绒布袋，红通通的包装袋，不同袋子上头各印有圣诞老人、麋鹿、礼物盒。
    唯一一个印着雪人样式的束口袋混在其中，除外观独特外，区别于其它未装上苹果的空荡荡袋子，里面特地装了水果糖、拐杖糖、各类巧克力。
    他将雪人袋子藏到一旁，接着拿起红苹果一颗一颗装进红袋子当中，好友们见状照做。
    大伙同心协力，顷刻之间，一大箱红苹果包装完毕。
    从第一排发起，易凝坐在靠近中心的位置，陆明昭将雪人朝箱子中藏了又藏，一路带着微笑，自然大方地说出祝福语。
    “圣诞节快乐。”
    理应习惯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还差三个座位……
    两个……
    一个──他手拿雪人袋子，准备就绪。
    “──圣诞节快乐。”陆明昭强逼自己镇定、理智、放轻松，将苹果递给易凝。
    她同样笑着，接过绒布袋，“谢谢，圣诞节快乐。”
    过程过于紧凑，太快太快──与他的心跳频率一样。
    陆明昭焦灼得手心出汗，又带着隐隐期盼。
    要是易凝发现自己拿到的袋子外观及内容物与其他同学不同会有什么反应，他克制着不回过头去看。
    “──班长，你的袋子好好看啊，是雪人！”
    “──你的袋子也好看，要不我们交换？”
    “──真的吗！好啊！”
    陆明昭身子一僵──没错，据他所了解，易凝的性格好，待人亲切、真诚。
    是他喜欢的易凝。

 03.啧

    日暮时分，天色将暗未暗。
    易凝回到家，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举动。
    靠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那半小时，是身心最感放松的时刻，因为什么都不用想。
    待视线适应光源，她打开灯，与自己作对一般。
    翻了翻背包，掏出绒布袋，取出苹果后，便将袋子扔到一旁。
    厨房顶上的电灯亮起，潺潺流水声伴着冰冷清水，冻得易凝手通红。
    她不太在意，甩了甩水，咬了口苹果，清甜爽口。
    以水果充当晚餐，省去煮饭流程，径直进入浴室冲洗身子，擦着湿发踏出浴室门时才忽地忆起今早答应了许桐到她家一同围炉。
    啧。
    她不太想去参与旁人美好的家庭氛围。
    易凝最终还是去了楼下一趟，染了一身火锅味回家。
    欢聚后回归孤寂，该去清洗自身，免得暖意停留过久，让人难以适应。
    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易凝看了眼行事历，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离她起寻死念头那天，又苟延残喘地多活了两月。
    死皮赖脸地活着，活一天赚一天。
    桌上机身一震，她投向目光。
    L：【今天过得怎么样？】
    易凝从包内摸出硬盒，唇上咬着烟，垂眸望着屏幕。
    易凝：【还行，你呢？】
    L：【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我喜欢的人吗？】
    易凝：【嗯。】
    L：【她真的是一个各方面都好的好学生！】
    L：【成绩好、人缘好、仪态好，各方面都完美！】
    大床上，陆明昭抱着枕头，焦急想着措辞，对方却没再回覆。
    烟盒空了后，易凝又出了趟门。
    套了件外套，到楼下便利店买包烟，指节一弯，自钱包内取出身分证。
    她早已成年，就在两个月前。
    回房后，易凝继续充当倾听者。
    她盯着聊天室内的几条未读讯息，全然不知对方是多么慌乱。
    陆明昭忐忑得坐不住，起身在房内左走右走，颤抖着指尖打字。
    L：【我打算在毕业当天跟她告白。】
    而后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L：【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易凝：【没有。】
    果然。
    果然是这样。
    陆明昭一颗心不上不下，立时瘫倒在床。
    说不清是期待她说有还没有。
    有的话可能是别人或他，没有的话是连带着他被排除在外。
    还是没有更好吧，至少易凝没有喜欢其他人，那就好。
    …
    一周后的升旗典礼，易凝作为年级第一上台领奖，柯建平以家长会长的身分被邀请上领奖台颁发奖状及家长会奖学金。
    在后台时，柯建平侃侃而谈，对优绩学子满嘴夸赞，“得让我儿子向你学习。”
    易凝维持往常谦虚，含笑带过。
    男人仍聊着，“那孩子最近沉迷周刊投稿，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她适时回道，“校园周刊吗？我看过一点。”
    柯建平显然来了兴致，在备忘录中编辑文字，“你在上面见过这个名字吗？陆明昭。”
    “见过的。”因着记性好，本能过目不忘，更何况是在上周圣诞周的周刊上见过，易凝道：“上周他写的是，直到八岁他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圣诞老人。”
    “这傻孩子。”柯建平乐得不行，“小时候我和他妈妈瞒着他给他准备礼物，他还真以为是圣诞老人送的，拿着礼物到幼儿园去跟同学理论说这个世界上是有圣诞老人的。”
    “──爸！”陆明昭刻意躲在后台，偷听他俩谈话，没想到被揭老底，“你别说了。”
    男人两手搭上陆明昭的肩膀，即便他身高早已超越自己。柯建平将人推到易凝面前，“说的就是他，你们俩认识吗？”
    她面带微笑，“见过。”
    陆明昭感受到自己耳根即将红透。
    柯建平依然未消停，“有空多交流交流……”
    他大声打断：“爸！”
    “你这孩子……”
    啧。
    早说过，她不太想去参与旁人美好的家庭氛围。

 04.桌面上摆满了巧克力

    将奖学金收进柜子后，易凝开火煮了包泡面。
    她其实没什么食欲，自从奶奶离世后，近一年一直都没什么食欲。
    味同嚼蜡地吃了大半锅后，她劳顿地托着腮，走神片刻，将剩下的面硬塞入嘴，咽入胃。
    寂静的屋内，一下响起淋浴声，一下响起吹风机的声音，而后是翻书、做题、写字声。
    最后易凝倒到床面，脸蛋埋在枕头上。
    L：【我今天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了。】
    L：【都是因为我爸爸开我玩笑。】
    她揉了把碎发。
    易凝：【那是什么感觉？】
    L：【就很丢脸，不知道她怎么看我，当场想找个洞钻进去。】
    易凝：【我是说，被爸爸开玩笑是什么感觉？】
    …
    不是吧？
    易凝的意思应该不是她成长的过程中没有爸爸陪伴吧？
    还是因为她爸对她太过严厉所以平时基本不苟言笑？
    陆明昭抓耳挠腮地思量一晚，几百种可能在脑海中转啊转，想不通究竟该怎么回覆对方才好。
    易凝心无旁骛，换好衣服、吃过早饭便下楼等许桐一块搭车。
    重复播放的场景，拎着书包与餐盒急急忙忙走出门的父亲，身后则跟着懒懒散散睡眼惺忪的女儿。
    “你快点！”
    “来了来了…”
    一见着易凝，许桐眼皮都没睁开便老练地搭上她的肩膀，“同学，今天这么早？”
    耳边劈里啪啦又是一顿念叨。
    “──人家哪天不是这个时间点出来？！你以为人家像你啊？！天天要我喊才起床！！”
    终于走出公寓楼。
    “这两个月冷得要命，你居然还能准时起床，真了不起。”毕竟正值冬季，许桐为自己的赖床找了理由。
    “习惯了。”易凝身上一如往常穿着校服外套，黑白配色，身下则是白边两条杠的校服直筒裤，外观设计同样黑大于白，长度正好，衣面不褶不皱。
    陆明昭整宿没睡，正待在车上紧盯着校门口，在一群路过的同学里，专注寻找着某道身影。
    这一阵天气凉，他在校服外穿了件黑色帽T，校方早已开放外穿御寒衣物，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多是五颜六色的外衣。
    直到某位穿着黑白校服外套的学生，踏着规律的步伐进入校园内。
    陆明昭的目光没再自易凝身上移动半分，一直等到她经过了自家车门外，他瞬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确定服装仪容整洁美观，便急忙开了车门。
    下车后，他表面装作镇定，不动声色地跟在两人身后。
    许桐有些哀怨问着，“他们是你的好朋友吗？”
    “嗯。”
    陆明昭在后头听见了这一问一答。
    易凝有其他好朋友？什么好朋友？哪位好朋友？男生女生？认识多久？同校吗？
    许桐垂头丧气，“那我今天就自己走去车站了。”
    “对不起，”易凝轻笑着，“改天请你喝饮料。”
    “哎呀，不用啦。”许桐勾住她的胳膊，二人衣料紧贴，“并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离不开你。”
    陆明昭望着眼前亲昵的互动，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明明是他先喜欢上易凝的。
    虽然两者之间的感情不同，许桐是朋友间的喜欢，而他是暗恋。
    无论如何，是他先喜欢上易凝的。
    路过三班教室时，陆明昭一眼就瞧见了，易凝的桌面上被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巧克力，有零散的、有礼盒，还有一堆圣诞信封。
    易凝人缘好，他早知道。
    应该替她感到高兴，心头却默默酸涩着。
    每当这时，他总会莫名感到，自己离易凝很远很远，她的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三班教室里，易凝维持前两年的习惯，将巧克力与班里的同学们分享了。
    “──班长，你自己留点吧！”有位嘴里塞满白巧克力的同学喊道。
    面前有些内向的同学听后，犹豫着收回了伸出的手。
    易凝面上温和认真，捧着开了盖的礼盒，“我不爱吃甜的，帮我吃掉它们好吗？”
    “好。”对方这才没了顾虑，也浅浅勾起唇，“谢谢你，班长。”

 05.原来有人能这么幸福

    回教室后，陆明昭打开手机点进社交软件，进入了三班好友的状态主页，拇指上下滑动，重复刷新，过不了多久便看见了对方三十秒前发的最新贴文：我们班班长送的巧克力！
    配图是一双手，掌心中捧满造型精致的手工巧克力。
    陆明昭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一方面，骄傲自己喜欢的人各方面都优秀、情商高、待人处事手法游刃有余、交际能力强、成绩完美、受师长与学生们欢迎。
    他清楚自己暗恋着一个非常好的人。
    所以，另一方面，他很忐忑，易凝根本没理由喜欢他，甚至，跟他一样悄悄暗恋着易凝的同学肯定不在少数。
    想到这，他的眼珠子左右转着，看谁都像情敌。
    至少他手里有易凝的联系方式，两人还加了好友，是稳定聊天对象。
    这可来之不易，他之前以本名加了好几次都没能加上，后来玩了游戏，创建了小帐，他隐藏起原名，以“L”的名义才成功进入对方的好友列表。
    他不愿再维持沉默，斟酌着提出疑惑。
    L：【你和你爸爸关系不好吗？】
    易凝上学时习惯不使用手机，一直等到了放学之后才回覆。
    易凝：【不好不坏。】
    似乎有些难理解，她又补了句。
    易凝：【他大概希望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放学钟响后约过了二十分钟，置顶的群聊内弹出新消息通知。
    [拧紧瓶盖（3）]：
    郑枰清：【@易凝，我快到你们学校外面了，可以先走出来了。】
    易凝背上包，出了教室、走下台阶，一路离开教学楼，没在意身后的脚步声。
    校门外，易凝与一同龄的外校男生碰上面，“书津没来吗？”
    “他们学校离得近，她已经先到电影院等着了。”郑枰清自然拎上她背上的包，挂到自己肩上，“走吧。”
    陆明昭悄悄躲在树后观察着他俩的一举一动，眼神犀利，面色阴沉。
    两人的背影越离越远时，他又紧跟着加快步伐，偷摸追在身后。
    当晚。
    陆明昭坐在书房内，紧皱着眉，忐忑地发送消息。
    L：【你之前不是说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今夜聊天的时间早，易凝刚吃过晚饭，俐落回了一字后便将手机扔上床，拿起睡衣，洗澡去了。
    易凝：【嗯。】
    幸好。
    松懈下来后，陆明昭仍回覆得极快。
    L：【那你有喜欢的类型吗？】
    这一回等了很久。
    易凝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想。
    陆明昭目光紧盯荧幕，自觉地等待起。
    易凝：【没想过。】
    他秒读，快速输入文字。
    L：【那或者……不喜欢的类型呢？觉得不会有任何交集的类型有吗？】
    易凝将吹干的发丝撩到耳后，本来不想接着回答，却又忽地有了答案。
    易凝：【有。】
    易凝：【不是不喜欢，只是会想避开。】
    居然真的有。
    易凝居然会有想避开的人。
    陆明昭急速进入亢奋状态，自己即将又比其他人更了解了易凝一点。
    L：【是什么样的？】
    许是与好友短暂相聚后情绪回温，今晚的易凝特别健谈。
    她卸下心防，打了不少字。
    易凝：【我上周看了篇周刊，标题是《这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吗？》】
    易凝：【有一则投稿让我印象深刻，那个人直到八岁之前都坚信这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
    易凝：【因为他每年都会收到爸妈偷偷准备的圣诞礼物。】
    易凝：【我才知道原来有人能这么幸福。】
    陆明昭呆若木鸡地望着那一串消息，思绪停滞，手机跌落。
    一定……一定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想避开幸福的人？
    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陆明昭疯狂洗脑着自己，他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指尖一点点将聊天室往上滑，视线又一次凝滞。
    没看错。
    易凝说“会想避开”。
    会想避开。
    会想避开。
    会想避开。

 06.尾随

    陆明昭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度过的这一晚。
    浑浑噩噩起身洗漱，形成肌肉记忆般，检查仪容、看表、准点上车。
    易凝这头同样准时到许桐家门外等人。
    倒是许桐人没见着，许父拿着锅铲火急火燎地打开门，“小凝啊，桐桐生病了，我给她请了病假，你快去搭车，不用等她了。”
    她关切道，“桐桐还好吗？”
    “还好还好，”男人时不时扭头望向屋内，“叔叔还煎着鱼，先不聊了。”
    “好的叔叔，祝桐桐早日康复。”
    许父欣然道，“乖乖乖，快去吧，注意安全昂。”
    “嗯。”
    …
    陆明昭顶着黑眼圈进入校门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易凝。
    易凝进校向来是固定时间点，今日身边却少去许桐的陪伴。
    许桐今天请假？
    在陆明昭当日第三次探访三班时，好友终于忍不住笑问：“怎么又来啊？”
    “来找你说笑啊。”闲聊间，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许桐靠拢的桌椅，椅上没挂书包与餐盒，再望望四周，确定没有许桐的人影出现。
    没成想，好友早看出他心思，“你可拉倒，来看易凝的吧。”
    陆明昭急眼了，当即捂住他烦人的嘴，“你胡乱说什么呢？”
    好友胳膊伸出窗外拍拍他的肩膀，“不要不好意思啦，喜欢易凝人之常情。”
    陆明昭慌张地朝易凝的方向望，她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听见了，或许没听见。
    能肯定的是，她一点都不在乎。
    …
    跟司机确认过放学不必来接送他之后，陆明昭穿着制服、背着书包，混在人堆中，往车站迈进。
    他合理化甚至忽视自己的犯罪行为，默默盯住易凝无挂任何吊饰的黑色背包走，犹如影子一般跟随着她的脚步。
    走同一段路，坐同一班车，进同一栋楼。
    咚咚，咚咚，那一道跟踪了自己一路的脚步声，现在正尾随在她身后上楼。
    是陆明昭。
    易凝早发现他了。
    不撵走他是好奇他能做到哪种程度，无牵无挂，她确实无所谓自身是否处于逆境，大不了明天就死，死之前拉个人垫背。
    钥匙转动开门锁时，陆明昭还以为自己隐藏得足够完美，杵在楼道边探出脑袋，望着独身站在走廊上的易凝。
    紧接着，他目光一滞，和她对上眼神。
    “──陆明昭。”毫无预警，她扭过头，语调平平，“都跟一路了，要进来吗？”
    不远处的少年彷佛瞬间石化，顿在原地，不知所措，红晕染上全脸。
    易凝耐心不足，“不过来我关门了。”
    “要、要过去的。”陆明昭迈开机器人一般的步伐，大脑已停止运作，遵从内心，逐渐朝易凝靠近。
    她望着与往日相同的幽暗屋内，磨了磨脚底。
    今天不太一样了。
    “打扰了……”陆明昭绷直了神经进入大门，铁门上锁后，他被堵在玄关。
    没来得及去猜测易凝的想法，他正窘迫羞耻地思考着该不该解释来意，可是该怎么解释……
    室内阴暗沉寂。
    “那个──”
    话音刚落，易凝向前了一步，胳膊搂上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瓣。
    陆明昭一瞬瞪圆了眼，惊诧却没敢声张，怕打扰对方兴致，他赶紧闭上双眼，掌心轻轻搭上易凝的腰肢。
    她无拘无束地探出舌尖与他纠缠，可对方温吞迟钝，好似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舔了舔她。

 07.跟喜欢的人做了（H）

    约亲了一两分钟。
    易凝朝后撤，开了玄关灯，拉上他的手腕，“过来吧。”
    陆明昭头晕脑胀，步伐紧跟着。
    就算是梦，请让我溺死在这……
    一路除入口处外，其余一片迷蒙灰暗，光源越来越稀薄，易凝熟练掌握方向，如开了灯那般畅通无阻。
    陆明昭开始怀疑，这真是场梦。
    他被带进了像是卧室的地方。
    接着陆明昭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因为他被推到了床上。
    易凝蹲在床头柜前，翻翻找找出一方纸盒，撕去透明塑料包装，转眼间便一脚膝盖上床来解他衬衫。
    他丝毫没力气抵抗，属于易凝的气息布满全身，她的棉被、枕头、在他身上浮动的五指。
    “易凝？”真的是你吗？
    “嗯。”
    听到那道熟悉的声线后，陆明昭扶住了她的腰，克制不住地翻转身子，压在了她身上，而后低头吻她。
    温热的鼻息交融，唾液交缠间织成缕缕丝线，他上手扯开了她的钮扣。
    陆明昭两手撑在她的长发旁，“易凝，是你吗？”
    他想再一次确认。
    “是我。”她双臂懒散垂在一旁。
    任他埋在她颈间胡乱舔拭着，细细吻着她领口下裸露在外的肌肤。
    感受不到她的动静，陆明昭慌乱地摸摸她的脸蛋，“易凝？”
    “嗯。”
    “易凝，”两人间飘散的热气，闷得他发昏，“我能跟你做爱吗？”
    “把套戴上。”
    “我现在去买。”陆明昭心神恍惚，摇摇晃晃要撑起身。
    易凝将方盒拍到他脸上，“蠢货。”
    “易凝，你刚刚说我什么？”
    陆明昭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她索性闭嘴装死。
    “我喜欢你两年了，”陆明昭接着说，“你每一次领奖的照片我都有印下来贴在房间墙上，我生日的时候给全年级都准备了蛋糕，但给你的那份是不一样的，结果你因为别的同学说你拿到的蛋糕看起来更好吃，就跟别人交换了，我每个礼拜都去语文科办公室投稿作品，想登上周刊，因为我发现你每一周都会花时间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看完校园周刊……”
    “所以？”易凝发现自己要是不打断，他能一路说到猴年马月。
    “易凝，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随你。”
    与他预想的告白场景天差地别，他还是想和原来计划的一样，带上鲜花及订制项链，在毕业当天表白。
    陆明昭等不及地低下脑袋，舔了舔她的锁骨，鼻尖隔着布料蹭着她胸。
    褪去衣裤后，他将易凝拉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分开她的双腿。
    戴上套，阴茎顶端上下蹭了蹭她，一边与她接吻一边往里顶。
    易凝手臂环紧了他的脖子，呼吸声沉重地绕到耳畔，腿间水声缠缠绵绵，灼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腰背上。
    他难以忍受地越发肿胀挺立，咬上她的肩膀，沉沉喘着气，挺腰抽送。
    陆明昭将她捆紧，性器埋在里，一下一下顶撞触及最底，意识早已被快感掩埋，红透了脸，亲了亲她的眉眼，“易凝……是你对吧？”
    “嗯…”易凝喘息着，面上茫然失神，脚趾卷缩，感受他在体内进进出出，硬物磨着她的软肉，刺激产生兴奋剂，愉悦与快意流淌全身。
    两人赤裸着身躯紧贴，陆明昭垂眸想看清她面貌，却只能描画，昏暗视线下，高挺的鼻梁，微微开阖着喘气的唇瓣。
    他凑近，舌头探入了她的唇齿，搅乱她规律的呼吸。
    抱紧她，重复着顶到最底。
    等到快感飞上天际，他将她放回床上，倾身覆盖住她。
    两手撑在她身旁，又开始缓缓抽送，慢慢研磨。
    易凝十指搭在他双肩上，夹在劲腰上的双腿随着他摆动着。
    “快…”她挤出话音，催促。
    陆明昭偏不听，将她的沉沦陷溺尽收眼底，享受着自己取悦她的当下，抬手拨开她额前碎发，恳求道，“慢慢来好吗？”
    他想再慢、更慢，一点一滴缓缓减速。
    易凝被快感折磨得不上不下，扭动起自己的腰间，又立即被他摁住。
    “别动啊，易凝。”
    “我会让你舒服的，好吗？”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延缓进程，不愿意太快与她分开。
    被他折腾许久，易凝始终与他相贴，逐渐筋疲力尽，困倦得想阖上眼。
    陆明昭似乎发觉，他安抚般啄吻着她的脸庞，拉起她的双腿紧紧缠绕在自己腰上，又将她抱起，抱紧，仍旧紧贴。
    “易凝？”
    “嗯…”她的下颌抵在他肩上。
    他渐渐加快，被脖颈上的手臂搂得更紧，听着她在耳旁轻哼。
    陆明昭的呼吸声加重，快速挺动腰腹。
    肌肤碰撞声响彻卧房，他一鼓作气，将两人送上高潮。

 08.事后

    单人床上，陆明昭整个人贴在易凝身上，将她揽入怀中，亲亲蹭蹭，絮絮叨叨说着，“易凝，我今天像在做梦一样，我真的很喜欢你，每天都在偷看你，还偷听你和你朋友聊天……”
    说到后来，沉稳微弱的呼吸声传来，他昏睡过去。
    易凝因全身粘腻而憋闷得睡不着，等他入睡便掰开他的手，拎起他的衬衫套上，随意扣上几颗钮扣，拿上睡衣，进到浴室里冲澡去了。
    她离去后的第二个小时，陆明昭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柯建平打过来的，问他怎么还没回家。
    他借口撒谎道不小心在朋友家睡着了，等会就回去。
    待通话结束，他摸了摸身旁床单被褥，已没了温度。
    “易凝？易凝？”陆明昭一个劲地呼喊着。
    自己的衬衫被易凝扔回了床沿，他摸索后穿上衣裤，仔仔细细扣住所有扣子。
    随后跌跌撞撞起身，“易凝？易凝？”
    她正好整以暇坐在客厅沙发上，咬着烟，背着英语单词，见到他出现便撩起眼皮，拿下耳机，问道，“什么事？”
    易凝会抽烟。
    陆明昭呆愣在原地。
    他以往对易凝的猜测了解，一夜被通通推翻了。
    可是，他更喜欢她了……
    易凝夹着烟的指节偏了又偏，随后将未燃尽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因为陆明昭忽地扑过来抱住了她。
    她烦躁地拧眉，“放开，我刚洗过澡。”
    “对不起。”陆明昭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但他还是坐远了一些，“易凝，对不起，我今晚得回家。”
    不回家难不成要住下来……
    果不其然。
    “我会和我爸妈商量，明天开始搬出来住，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可以吗？”
    “我不想。”
    易凝一口回绝后，陆明昭被赶出了门。
    少年魂不守舍地走出公寓，叫了辆车，回家路上才倏然想起。
    那至少联系方式得加上吧。
    要实话告诉易凝，自己其实就是L吗？
    进入卧室后，他将包扔在一旁，马不停蹄地开启电脑荧幕，搜索了一堆资料……
    事后温存、如何清洗、怎么让对方体验感更好……
    查到最后，连洗衣机的使用方式都一并学会了。
    对了，内衣裤要手洗。
    他又查了查内衣裤如何搓洗……
    …
    隔天，易凝下楼时，许桐已经等在楼道。
    她招招手，“早上好啊，朋友。”
    易凝讶异道，“今天这么准时？”
    许桐挽住她的胳膊，“我昨天睡饱了嘛。”
    三班窗边，陆明昭早早站在那蹲守，好友调侃道让他过一会再过来，易凝没这么早到学校。
    他全盘接受，拦不住对方，干脆默认。
    易凝还是以从前相同模样进入他的视野。
    温和的面貌，柔顺马尾一晃一晃，背着包与许桐一块出现，不慌不忙地踏入教室门。
    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是──
    “易凝，你的脖子怎么了？”许桐认真瞧了瞧，比划给她看，“这里红红的。”
    易凝低下头，自己瞅不着，借来了镜子，看清陆明昭昨晚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她面不改色道。彷若是感觉到痒，易凝上手挠了挠，“可能是被虫子咬了。”
    许桐赶紧制止她，“你可别挠了，小心留疤。”
    她轻笑，“好。”
    …
    当日下午，陆明昭又跟进门了。
    一进入玄关，他急不可耐地搂住易凝就亲，抱起她一路进到房内。
    易凝旁观他脱去外衣，再来帮自己脱衣服，适时提醒，“这里没套了。”
    “我有带。”他从包内掏出一把，扔到软枕边上，方形包装四散。
    陆明昭压上来亲她，面容埋在她胸前，含住她又吸又舔，发丝刺得她下颌痒。
    还未适应，他拉起她的腿，绕在他腰上。
    易凝被他抱起，感受他涨热的体温自湿润地一进到底，而后陆明昭托着她站起身，在房内站直了身。
    她意识到后便勾紧了他的脖颈借力，嗓音控制不住地沙哑，“…别这样。”
    陆明昭覆在她耳旁，“抱紧，我要松手了。”

 09.同居

    易凝狠狠咬了口他的肩膀。
    陆明昭落吻在她侧颜，舔了舔她的耳垂，当然没敢松开手，滚烫的身躯贴着她上下起伏，叹息着开口，“易凝，我可以喊你宝宝吗？”
    “什么？”
    “宝宝。”他重复。
    易凝无力地依靠在他肩上，“到床上去。”
    陆明昭温声缠人道，“那你答应让我喊你宝宝好吗？”
    “你想喊就喊。”
    陆明昭总算顺从地让她躺到床上，右脚被他抓住，缠绵细腻地侧头亲了口她的大腿，一路吻上腰腹、胸脯、脖颈。
    易凝觉得头昏眼花，懒得理会，想睡。
    后来还真的睡着了。
    因为昨夜入睡得晚，这一回她睡得很沉，近乎无意识一觉睡过了几钟头。
    再醒来时，陆明昭正抱着她，他闭着眼，陷入沉眠。
    她穿着成套睡衣，已经换下制服，易凝轻嗅了嗅散在一旁的发丝，香的，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
    他帮自己洗过澡，她一点印象没有。
    易凝沉默望着陆明昭的睡颜，她其实不确定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但实在没精力追究了，人生本就烂得彻底，两眼一闭接着睡，能一觉到天亮便好。
    大不了死。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隔天是周末，易凝雷打不动地准点起床，洗漱过后随意拢起长发，扎上低马尾。
    陆明昭是在这时候醒来的，他自觉拆封自己带来的新牙刷与牙膏，洗面乳则是用易凝的。
    她这才发现他的背包内装的都是些生活用品，身上在昨晚换上了白色T恤，还多带了两套换洗衣物，真要在此住下一样。
    “我来洗衣服。”陆明昭一件一件收拾掉落在地的脏衣，抱着衣堆，无头苍蝇般问，“洗衣机在哪呢？”
    易凝带着他走到洗衣机前，朝他伸手，“内衣裤要手洗，我自己来吧。”
    “不不不，”陆明昭将衣服往后藏，一本正经道，“我会洗，我上网学过该怎么搓洗，放心交给我。”
    “好。”她没坚持。
    大不了报废。
    易凝的早饭仍然是白开水配吐司。
    在陆明昭进厨房时，她礼貌地递出一片白吐司，“要来点吗？”
    “早餐约会！”陆明昭愉快地接过食物坐在她对面吃了起来。
    易凝没给眼神。
    打从这一日起，陆明昭真赖在了这里。
    他似乎早和父母商量过了，易凝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沟通的，他爸妈又是怎么同意的。
    她倒也没赶人。
    陆明昭偶尔会回家一趟拿几套自己的衣服，冷清的旧式冰箱内被他塞满了各类蔬果蛋肉。
    他围上围裙，开始学着下厨，经常碎念她以前吃得不健康，整个人瘦瘦条条。
    易凝仍然一日三餐，规律饮食，只是吃的不同，也不再一个人吃。
    上学时，陆明昭早晨落后她一段路出门，傍晚落后她一段路回家。
    许桐心大，唯一一次发现陆明昭的存在还被他轻易糊弄过去，他扯谎道自己和爸妈吵架了，正在离家出走。
    当时她还与易凝吐槽，说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事多，天天豪车接送，还搞叛逆这套。
    这天，易凝一觉醒来，发现陆明昭正覆在她身上，握住她的胳膊，在舔吻她从前自残留下的疤痕。
    她抽开手，“你做什么？”
    陆明昭亲了下她的脸蛋，“你醒了，我去准备早饭。”接着便撑起身，下了床。
    易凝望着他蹦蹦跳跳离开卧室的背影，莫名感到一阵手脚被束缚住的溺水感。
    这老哥似乎挺难缠的。
    不过，自小受父母精心养育了几十年的孩子在长大后心甘情愿到别人家去煮饭洗碗、扫地拖地、洗衣服晒衣服……包揽各种家务活。
    这件事她从前在电视剧中见到时只觉得匪夷所思。
    如今坐享其成的人换成自己，说实话，还挺爽的。
    餐桌上，她以筷子将荷包蛋分碎，夹起一块递入口中，“你爸妈要是知道你上赶着到我家来给我洗衣做饭，可能得气死。”
    陆明昭不太敢接续话题聊自己家的事，心虚地反问一个在他看来不会有问题的问题，“你爸妈呢？”
    “我爸妈…”她面不改色地想了想，“在工作吧。”
    他读不懂话外之意地好奇道，“叔叔阿姨工作挺忙的吗？”
    “应该吧。”
    陆明昭正了正身子，认真谨慎道，“我能见见他们吗？”
    易凝平淡地抬眸，“你想见他们？”
    “嗯，”他连连点头，“好奇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够养出像你这么优秀的孩子。”
    易凝装作没听见他的夸赞，又夹了块碎煎蛋，“有机会带你见。”

 10.宝贝

    易凝发现陆明昭对她出口的每句话都很认真、严肃去思量，猜测她说出每句话的原因，觉得她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易凝，你没事吧？”陆明昭在门外心慌地敲门喊人，犹如她下一秒就会凭空消失一般，“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易凝一手举着日用卫生巾一手举着夜用卫生巾，两者权衡良久，最后将日用放回架上，解除屏蔽耳旁急促的敲门声后，她开口回：“没事。”
    从卫生间出来后，陆明昭人还站在门外等候，一个劲问她是怎么了、在里面做什么、怎么待了这么久。
    “我在思考要用日用卫生巾还是夜用。”
    陆明昭一脸困惑，“为什么要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今天是生理期第五天。”
    易凝说完话便倒在了床上。
    陆明昭当然知道今天是易凝的生理期第五天，但是为什么──
    啊。
    “易凝，你是觉得用夜用卫生巾很闷不舒服吗？”
    她仍然将面容埋在软枕内。
    “我觉得你用日用卫生巾好，更舒服。”
    闷？
    易凝侧躺着面对他，右手胳膊弯曲撑起脑袋，“是因为夜用卫生巾更贵。”
    陆明昭神色凝滞，恍然大悟道，“是因为这样吗？”
    隔天易凝拉开放置卫生巾的柜子时，里头满满当当摆满了日用与夜用卫生巾，与她从前使用的是同一品牌，陆明昭对她的了解精准到连她会买哪些长度尺寸都一清二楚，并且全都买回来了。
    “易凝，安睡裤你会想用吗？”陆明昭举着一袋裤型卫生巾站在她旁边，“我没见过你用，但以防万一就买了。”
    他一脸求知欲旺盛地望着她，好似只要她一回答，他就会立马掏出“易凝知识本”，将得来的新知识写下来。
    易凝发觉陆明昭这人不仅是难缠那么简单了。
    不过好像有点太晚了。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书桌前去翻背包、外套口袋，掏出烟盒与打火机朝阳台走。
    陆明昭除了以自己的原来用本名创建的帐号加了易凝之外，“L”这个帐号他也不打算放弃。
    两人依旧断断续续有往来。
    L：【你有特别爱吃的菜吗？】
    易凝：【不挑。】
    L：【那有偏好吗？】
    L：【像是别的菜才夹一口，那道菜要夹三口。】
    L：【或者小时候的回忆？小时候喜欢的菜有吗？】
    易凝：【没有。】
    旁敲侧击一阵后，陆明昭的“易凝知识本”内多了不少内容。
    比如，她从小受奶奶抚养长大，与奶奶关系最好，但奶奶在去年过世了。
    她父母早已各自再婚，各自有了新的小孩，并不愿意增添负担，于是在与易凝讨论后，他们各自出了一半钱，在距离易凝成年的最后一年给了她一年生活费让她独自在外租房住，也就是现在这间出租屋。
    L：【你难过吗？】
    易凝：【还好。】
    可是陆明昭好难过。
    他趁着洗澡的时候大哭了一场。
    易凝对他一直不冷不热，但也不排斥和他一块生活，因为他真的任劳任怨。
    时间空闲下来后，她应聘了份楼下咖啡厅的兼职。
    陆明昭有出租屋的钥匙，她也没管她不在家或在家的时候他会去哪。
    易凝每日放学回家与他一起吃过晚饭后就上班去了。
    寒假刚开始的几天，她收到母亲易桥发送来的消息，说今年春节到她那边过年。
    往年都是和奶奶一起过的，与易桥也许久没见面了，易凝感到不习惯，倒没拒绝。
    除夕前一天，易桥开车到公寓楼下接她，一起来的还有易桥与现任丈夫的女儿小满。
    小满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座上，手上拿着葡萄口味的口红糖，还未拆封，圆嘟嘟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黑发扎了两小辫，模样十分乖巧，“姐姐你好。”
    “你好。”易凝摸了摸她的脑袋，其实知道她的名字，但还是问了她，“你叫什么呀？”
    姐姐长得很漂亮，小满笑得甜甜，“妈妈都叫我宝贝。”
    “宝贝啊，那姐姐可以叫你宝贝吗？”
    “可以！”

 11.我们两个的家

    “──爸爸，小满回来了！”
    小满穿上自己的橘子绒毛室内拖鞋第一位跑出玄关，一路奔向厨房。
    刚摘下围裙的男人将朝自己伸出两条胳膊的活泼小女孩抱起，“宝贝回来了。”
    “有没有遵守和爸爸的约定？”
    “有！”小满举起手里的口红糖。
    吃饱饭才能吃糖果。
    “一路上就光盯那块糖了。”易桥拍了拍身旁易凝的背，“去洗手准备吃饭。”
    易凝礼貌地点点头，“颜叔叔。”
    “好久不见啊小凝，又长高了吧。”小满爸爸还是那副柔和的样貌，面上是真诚的笑容，“待会试试叔叔的厨艺有没有进步。”
    餐桌上，除易凝外，其他三人用的是同一组、不同色系的碗筷，小满拿着儿童汤匙，看样子是平时使用的餐具，与她在许桐家见过的场景一样。
    她突然理解许桐为什么会向往一家三口的家庭生活。
    易凝想，如果她也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长大的话。
    如果……还是不想了。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观看周末播放的综艺节目。
    电视旁的展示架上是三个人的合照，小满欢快笑着站在中间，大手牵小手，一手牵妈妈，一手牵爸爸。
    易凝想说，她真的一点都不羡慕。
    她就是有点想，站起身离开这个氛围。
    “时间还早，你想进房休息了吗？”易桥也起身，带着她走到客卧。
    易凝下意识弯起嘴角，疲惫道，“嗯，有点累。”
    房门上锁后，她快步走到阳台，手伸入口袋取出烟盒，烟草点燃，烟雾缭绕。
    易凝指节捻着烟，两条胳膊随意搭在栏杆上，眸光失神地望着楼底下。
    有道人影在朝她挥手。
    眼神聚焦，模糊身影的面孔逐渐明晰。
    “──易凝，易凝。”
    她看到陆明昭两手拢成话筒状在喊她。
    陆明昭举起机身，又朝她摆摆手，“手机，看手机。”
    易凝点亮手机荧幕，迅速扫过他发来的消息。
    陆明昭：【对不起易凝，我不是故意跟来的，只是你这个月吃的都是我煮的菜，我担心别人煮的你吃不习惯，所以我做了些菜带过来。】
    楼底下，陆明昭高举着保温便当袋。
    陆明昭：【易凝，你吃饱了吗？吃饱了我就离开了，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易凝：【吃饱了。】
    陆明昭：【那太好了，我马上就走。有没有吃不习惯？你今晚吃了什么呢？好吃吗？你喜欢吗？跟我煮的菜比起来哪个更好呢？】
    陆明昭：【易凝，我要回家过年了，过两天就回我们两个的家，你要是需要我就给我发消息，我马上过来，好吗？】
    易凝：【好。】
    易凝站在楼上与他对望，黑夜里看不出情绪，依旧淡漠消沉。
    眼神交会，陆明昭热切关注着她，似乎正期盼着能早日回到那处在他口中成了“我们两个的家”的老旧出租房。
    她叹气，白烟弥漫。
    烟头燃尽后，易凝又站在原地待了会。
    陆明昭以为她想等烟味散一散再进门，实际上她在盯着他看。
    …
    易凝在小满家待了两晚，在初一当夜回了出租屋。
    她伫立于门外，背着包，里面装的行李只有两套换洗衣物。
    钥匙转动开门锁时，易凝疲困地想着，进门后她要先到沙发上靠坐半个小时。
    门开后，她低头进玄关换鞋。
    穿上室内拖鞋，易凝抬起脑袋准备朝里走时，目光倏然一愣。
    走廊尽头的厨房灯光正亮着。
    她眨了眨眼，看到陆明昭围着围裙走出来，“易凝，你回来了。吃饱了吗？”
    这一幕莫名令她有些动容。
    易凝鼻子酸酸的，鬼使神差下，她向他伸出双臂。
    陆明昭眉峰挑起。
    他一边面上写满了“哦？”一边也伸着胳膊朝她跑过来。
    走到她面前，进入她手臂圈出的区域时，陆明昭同样以双臂轻轻环绕住她，“是要抱抱吗？”
    易凝的面容埋到他肩窝上，嗓音闷闷道，“嗯。”
    易凝贴着他、靠在他身上，胳膊收紧，近乎想挤进他身体里。
    陆明昭着急又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以相似力道回抱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忍不住亲了下她。
    然后易凝抬起面容，伴着加重的呼吸声，她出口的音量不大，“陆明昭，我们在一起吧？”
    “好！好啊！我们在一起！”陆明昭瞪圆眼，第一时间答应了，像是下一秒这份中奖名额就会消失无踪，他一口接一个兑奖，“易凝，我们在一起！”
    她抱住他的脖颈，前额蹭了蹭他。
    陆明昭摸了摸她的脸颊，“易凝，我们在一起喽。”
    “嗯。”
    “吃饱了吗？”
    “吃饱了。”

 12.小狗（H）

    “会不会太撑？”易凝抽了张纸巾，将陆明昭嘴角处的油渍擦掉。
    “不会，我就煮了你的份量。”陆明昭低头扒饭。
    餐桌上三道菜品，她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了。
    晚一些的时候，两人轮流进浴室里洗澡，易凝洗完后，换陆明昭。
    她穿着睡衣抱着脏衣堆踩上吸水地垫，回房将头发吹干后，开始整理行李。
    因为行李没多少，易凝也就没折腾多久，将换洗衣物丢进洗衣篮后洗过手便准备进房。
    途中正好遇上陆明昭洗好澡，他肩上搭着毛巾，整个人被水蒸气笼罩，沐浴香气自门内飘散出来。
    他踏出门，正好一把搂住路过的易凝，胳膊勾住她的腰。
    狭窄的走廊，易凝后背差点抵墙，她的手掌也覆到他背后，“怎么了？”
    “易凝，”陆明昭凑近，眸中闪着期待，“今晚可以做吗？”
    易凝为难地望向他，诚实道，“对不起，我累了，今晚想早点睡。”
    “不用跟我道歉的。”他贴到她背后走，似是随口一问，“那我们回去睡觉吧。”
    易凝点点头，步伐变得僵硬、加急。
    两人回房，易凝先上了床，习惯性躺在左侧，给他留出了不小的位置。
    陆明昭头发只吹了半干，关灯上床后便将她抱入怀中，两个人紧挨在一块睡。
    易凝背对着他，身上环着他的胳膊、贴着他的体温，被窝内很暖和，她的眼皮越发沉重，一闭眼就睡着了。
    安稳睡了几钟头。
    半夜，易凝悠悠醒来，脑袋昏昏沉沉，陆明昭在揉她的胸，力道逐渐加大，她无法忽视，硬是试着闭上眼想接着睡。
    他的手伸入她的衣?，掌心覆在她腰上捏了下，唇瓣含住她的脖颈舔吻，五指揉完胸脯又往下想朝她裤子里探，易凝终于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
    “易凝，你醒了？”他反握住她的手，顺道将她的腰肢搂紧，“现在可以做吗？”
    陆明昭在她耳旁问，“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对吗？”
    “对。”易凝皱起眉，好像是不该拒绝他。
    “可以做吗？”他又问。
    “可以。”
    陆明昭似乎早已预想到她会答应，摸出口袋内备好的套，起身脱掉衣裤开始戴。
    易凝也缓缓撑起身子，准备将衣服脱下。
    才刚坐起，陆明昭警惕地一手握住她脚腕，指节收紧，“要去哪里？”
    她抿唇，“我脱衣服。”
    “我来。”他正好戴完套，翻身压到她身上，扯下她的裤子后便拉着她的腿，易凝仰倒在床面，他的胸膛紧跟着贴上去。
    陆明昭撩起她的衣?，易凝接着拉起衣料将上衣脱下，他撑着手臂在她耳旁盯她。
    等睡衣落在床沿，他低首蹭了蹭她脸蛋，“我们有两个晚上没睡在一起了对吗？”
    “嗯。”
    陆明昭亲她的脸颊，又舔她的下唇，舌头一路伸进她嘴里，勾着她的舌尖，手心沿着腰往上摸，掌在圆胸上揉了揉。
    易凝胸口起伏，心跳加快，胳膊搂住他脖颈，眯着眼回吻，感受鼻息间温热的呼吸、他灼热的手掌，抬起大腿磨着他的腰。
    性器肿胀挺硬，前端在外围试探，整根没入时，软肉瞬间裹紧了他，易凝舒坦地在他耳旁呼气，他侧头亲了口她，而后缓缓挺动劲腰。
    两人的喘息声同时响起，易凝的脚趾因快感而蜷缩起，手臂收紧，贴得他更紧，陆明昭腰间紧绷，规律抽送着。
    每当这一刻，总让易凝错觉地以为她与陆明昭是极度紧密、分不开的关系。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
    换来他困惑的注视，“怎么了？”
    “没…”
    陆明昭接着撑起身时，易凝又用五指扯了扯他的发。
    “怎么了易凝？”他的面容凑近，“是怎么了？”
    “没事。”
    他捏了捏她耳垂，猜测，“是不想做了？觉得累吗？”
    “没有。”
    陆明昭松了口气，吻了下她的额头，“那我继续了？”
    “嗯。”
    他继续动着腰腹，手压在她黑发旁，面庞时不时低下。
    易凝在他某一次垂下脸庞时，克制不住摁下他脖子，含住他嘴唇，急切地亲他。
    陆明昭愣了会，顺从地低头，缓慢回吻，让她亲够，“慢慢来，别着急。”
    易凝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患得患失的心理，她纠结着还是开口了，“你别离我太远。”
    “好。”陆明昭紧贴到她身上，“这样好吗？重不重？”
    “不重。”
    …
    浴室里，陆明昭帮易凝洗好澡，他关上水龙头，双臂敞开浴巾将她包住，一层一层厚厚裹着她，“冷不冷？”
    像颗雪球一样的易凝摇摇头。
    陆明昭又递来了拖鞋让她穿上，随后抱起她走到门边，“在这里等我洗完澡抱你出去好吗？”
    她点点头。
    陆明昭走回莲蓬头下快速冲澡，期间看了易凝好几眼，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脚发呆。
    易凝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明明从他刚开始问要不要做那时候就该拒绝他。
    可是他们正在谈恋爱……
    谈恋爱都该做些什么除了“爱”以外的事？
    易凝再度陷入思考。
    陆明昭转眼便冲完了澡回到她身边，“在想什么？”
    “没有。”
    他用毛巾草草擦过身上的水珠后便拉开门打横抱着她出去。
    易凝下意识将脑袋靠在他身上。
    “可恶。”她不争气地想，明明她自己能用走的出去，此刻大脑却是不听使唤地想依赖他。
    陆明昭将易凝抱到床沿坐着，拿她的毛巾过来给她擦湿发，易凝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摆动，又忍不住抬眸瞄他。
    他当然察觉了她的目光。
    陆明昭觉得易凝那眼神，就像湿漉漉的小狗面上圆润带着水珠的大眼睛。
    所以当他走开去拿吹风机再回来找她时，他看她被浴巾包裹着坐在原地、湿发随意搭在肩上正在默默等待他的模样，陆明昭莫名感觉易凝看上去有些可怜。
    他赶紧走回去她身边，“我回来了。”
    “嗯。”
    陆明昭身上只有肩膀搭了条毛巾，全程光着身子给易凝吹头发。
    她看着他在眼前晃了许久，等到发丝吹干，陆明昭关上吹风机。
    易凝终于出声，“陆明昭。”
    他一点都不害臊地和她对视，“怎么了？”
    “你穿件衣服吧。”
    陆明昭双掌捧起她的脸蛋亲了亲，“好，稍等。”
    他先给她在浴巾外套了件睡衣，接着又慢悠悠将吹风机收起，最后才给自己翻了件衣服穿。

 13.依赖成瘾

    一早，一道手机铃声响起，扰醒相拥着睡眠中的二人。
    易凝的脸蛋往陆明昭胸口埋了埋，拍拍他的手臂，“接电话。”
    陆明昭亲了下她发顶，胳膊伸向床头柜。
    他拿过手机，先开启静音模式，而后便下了床，到房外去接柯建平打来的电话。
    易凝在他出房门后便带着倦容坐起身，轻轻搓了搓脸庞，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他回来。
    “醒了？”陆明昭走回去摸摸她脑袋，“不多睡一会吗？”
    易凝环抱住他的腰，“是谁打来了？”
    “我爸。”他回抱住她，柔声道，“对不起易凝，我要回家一趟，很快就回来好吗？”
    “好。”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下吧？”
    “嗯。”
    易凝盖着棉被躺回床上，枕着枕头，阖上困乏的双眼。
    等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她睁开眼。
    一阵空虚失落感掠过心头。
    她朝他刚刚睡过的床位侧躺着，将棉被拉过头顶，感受他留下的余温，偷偷闻了闻他的味道。
    真是失心疯，一点都不像她会做的事情。
    但就是止不住地做了。
    两人昨天才正式交往、做爱、抱在一块睡了一晚，现在他说他要回家了。
    陆明昭对易凝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怀，都快让她忘了，他有家要回，确实不能一直陪着她。
    易凝蜷缩起身子，闭上眼，逼着自己什么也别想，专心睡回笼觉。
    大概两个小时过去后，到了易凝平时假日起床的时间点。
    她洗漱后出了卧房，餐桌上放着保温饭盒，里面是陆明昭两小时前买的早饭。
    易凝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面上一瞬缓和下来的表情。
    心情上终于放松，一丝丝感到安心。
    不知道陆明昭什么时候会回来。
    易凝本失神咬着三明治，手机荧幕忽然亮起。
    她带着期待垂下眼眸。
    [拧紧瓶盖（3）]：
    郑枰清：【@江书津@易凝，今天下午三点我们有约逛年街，别忘了！】
    江书津：【知道哦。】
    易凝：【记得。】
    易凝将早餐吃完、餐桌收拾好，时间才过半小时。
    她在屋内到处走动，本来想扫地，但是地面十分干净，后来又想擦桌，但桌面连粒灰都没有，最后干脆坐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是上星期新买的练习题本，她翻到上回贴上书签纸的页面，接续做题。
    习题解答至一段落，易凝躺在床上闭眼休息，过一阵便起身到阳台抽烟。
    午饭时间到了。
    下午要出门逛街，她打算简单吃一餐，
    杵在厨房内，易凝本想从储物柜中取一袋泡面，才发现陆明昭在上头贴了张纸条。
    便利贴上写：冰箱里有饭菜，微波一下就能吃喽！爱你爱你爱你！！！
    易凝低头点亮手机屏幕，一个早上过去了，陆明昭为什么不给她发消息？
    她郁闷思考着理由。
    在和家人聊天？
    或者是在进行什么家庭活动，例如打电玩、玩桌游、逛市集、看电影……
    估计在忙吧──她最终总结，同时传了则讯息给他。
    易凝：【在做什么？】
    陆明昭一直未回覆。
    下午三点，易凝换下睡衣，穿上杏色宽松圆领毛衣，搭了件长裙，背上斜挎小包，装上钱包、手机与钥匙便出了门。
    她的乌发散落于肩上，整个人看上去温顺柔和，日常对待任何人都是笑脸相迎，到达约会地点时却凝眉望着手机。
    陆明昭还没回消息。
    还不等她情绪低落，江书津人到了。
    短发姑娘绑着蓬松的低马尾，嘻笑着搭上易凝的肩，挑逗地勾勾她下巴，“这位漂亮姐姐，你在等谁呀？”
    易凝挽上她的胳膊，亲昵地凑近蹭了蹭她肩窝。
    江书津回抱住她，鼻尖蹭到她衣料上，浮夸道，“你怎么这么香？！我闻闻我闻闻！！”
    她痒得回躲。
    二人闹了会才消停，易凝用指尖轻轻拨顺了对方薄薄的齐浏海。
    等郑枰清赶到，三人总算要正式开始逛街。
    陆明昭这头回了消息。
    陆明昭：【昨晚手机忘充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刚刚才发现。】
    陆明昭：【我爷爷奶奶拉着我聊天，我没顾上看手机，对不起易凝。】
    陆明昭：【我现在过去找你，你在哪呢？还在家吗？】
    易凝趁着要出发前的几十秒，秒回了对方。
    易凝：【我跟朋友在逛年街。】
    陆明昭：【哪里的年街？】
    陆明昭：【我能过去吗？】
    陆明昭：【是校外的朋友吗？】
    陆明昭：【我可以认识他吗？】
    陆明昭：【你们在哪个摊位？】
    陆明昭：【逛到哪了？】
    才刚走没几步，易凝的手机通知声叮叮叮，走一步，响三声。
    “谁啊？很着急找你吗？”江书津停下脚步。
    易凝垂眸望着聊天室，艰难地将话脱口，“我……男朋友，能来跟我们一起逛街吗？”
    “男朋友”三个字，她说得很轻。
    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易凝聊起恋爱话题时却还是有些尴尬、害羞。
    江书津瞪大眼，与郑枰清异口同声：“男朋友？！”
    “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什么时候认识对方的？怎么认识的？我们一个月前刚见过面，也没听你在群里面提起过啊？”大多是江书津在问，郑枰清站一旁听。
    “昨天谈的，”易凝挠挠脖颈，老实告诉，“一个月前认识的，是隔壁班同学。”

 14.看我、感受我、爱我

    离原定好的约会时间又过去三十五分钟。
    三人仍待在市集入口附近一处人少的角落，手里提着不久前匆匆到不远处摊贩那买的饮料。
    再过去五分钟后，陆明昭人到达现场。
    “易凝──！”
    三颗脑袋齐齐转过头望去。
    “怎么没戴手套？！冷不冷？！手怎么这么冰？！”陆明昭跑得发根都是翘着的，他迅速摘下手套戴到易凝的双手上，又摘下围巾围到易凝的脖子间。
    “不冷。”
    “怎么会不冷？！连外套都没穿！！”说着，他又解开自己的外套拉链，厚厚的灰色外套下一秒便穿到了易凝身上。
    她都不敢想像自己此时的模样，身上松松垮垮的手套、围巾、外套全都带着陆明昭暖和的气息。
    易凝一手扯了扯他，另一手五指羞怯地蜷缩起。
    “他们就是你的朋友吗？”陆明昭步伐仔细踩在易凝与其他两人之间的空隙，易凝下意识后退一步给他让位，他又向前，完全挡住了易凝的视线，“你们好，我是易凝的男朋友。”
    “你好。”江书津手肘轻碰了碰郑枰清，提醒他打招呼。
    郑枰清友好地勾起唇，“你好。”
    “我叫陆明昭。”他伸出手想与对方握手。
    “江书津。”江书津礼貌回握。
    “郑枰清。”郑枰清同样与陆明昭握了手。
    随后他俩的笑容同一时刻凝滞在面上。
    陆明昭面带微笑，当着他们两个的面从包内掏出一包消毒湿巾，接着从里抽出一张湿纸巾单独擦了擦方才交握的那只手。
    易凝什么也没看见。
    她低着头，装作是在将陆明昭套到她手上的手套戴好，实际上是悄然将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正认真闻着陆明昭围巾上属于他的香味。
    她走着神，陆明昭又回过身牵上她的手，“你们打算去哪里？”
    “这条街有家新开的餐馆，我们想先逛一逛市集，然后去那里吃饭。”江书津双手交握，露出两排整齐白牙，走到陆明昭面前说完今日份行程后便准备讲出一套圆滑完美的措辞，让对方识趣的话就赶紧滚蛋，“同学，你要是不想跟我们一起──”
    郑枰清在她的话脱口前快一步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后带。
    陆明昭拉了拉易凝的手，“易凝，你跟他们平常也会这么相处吗？看起来感情真好。”
    “嗯。”易凝心不在焉地垂下眸。
    他的手劲逐渐迭加，自己的手被牵紧了，易凝意识到后，也紧紧攥住了陆明昭的手。
    而一旁的两人持续开着小会。
    “观察观察！”郑枰清压低声量，“看起来对易凝挺好的，可能只是爱干净。”
    “拜托，你算什么？”江书津不屑，她插着手，傲然道，“我可是交友大神，有没有恶意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还想冲出去，郑枰清一把拦住她，“那也先私底下劝易凝，他们看上去感情挺好的。”
    “才刚交往两天是能好到哪──”江书津话说到一半，一转眼便看见易凝静悄将额头凑到陆明昭肩侧，轻轻地蹭了一下。
    陆明昭望着别处没发现，易凝似乎不太高兴自己被忽略，又张开手臂抱住他。
    易凝啊……
    江书津的脑袋暂时停止运转，呆愣着被郑枰清拉回其他二人身边。
    三人约会改成四人。
    江书津走在易凝右侧，一路上一直思量着该怎么劝导她，但她们俩毕竟是同龄人，江书津觉得自己有点像她们这个年龄段所排斥的“我是为你好”的大人。
    仔细回想起易凝这一年的变化，因为易奶奶的离世，她变得越来越敏感孤寂，缺乏爱、关注、安全感，但没变傻，易凝很聪明，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而陆明昭，说不定正是易凝现在所需要的。
    虽然内心这么想着，但晚上各自回家的之后，江书津还是给易凝单独发出消息，唠叨了几句。
    江书津：【易凝，你可千万别吃恋爱的苦，会吃不下饭、睡不着，整天都在等对方回消息、想他现在做什么、担心他会不会突然不喜欢自己了……】
    易凝看完后，认真回覆了。
    易凝：【好的，我会注意。】
    易凝：【谢谢你书津，早点睡，晚安。】

 15.开灯（H）

    易凝确实将江书津的告诫放在心上了。
    但目前，她抵抗不了陆明昭的拥抱。
    夜里他们赤裸着身躯紧抱时，她还在想，她并不想做爱，她只是想抱抱他、被他抱着。
    易凝坐在陆明昭腿上被他的胳膊紧环着腰，她的两手搭在他双肩上，腰腹承受他的撞击。
    陆明昭肿胀的阴茎一下一下穿过她腿心，她听见他在耳旁问她这样离得够不够近。
    易凝被撑得有些涨，她搂着他，靠在他肩上喘息，想说，她指的不是这种距离，想说，他们身体虽然交合在一块，心却离得很远，但这话太过抽象，不适合在此时此刻表达，陆明昭大概听不进去。
    他低下面容，蹭了蹭她绯红沉醉的脸蛋，又溺爱地吻她，舌尖搅得她心神不宁，身心浸泡于她身体中，沾染上她的味道，同时也让她身上充满自己的气息。
    陆明昭满足地挺动着腰臀，每一下都充满快意与舒爽感。
    他咬她、舔她，也希望从她那得到回应。
    “嗯…”易凝仍处在她的抽象观点当中，眼神涣散，时不时因为坚硬的性器触及绵软的敏感地带而感到搔痒，从喉咙里发出轻哼。
    陆明昭唇齿用的力越来越大，在白皙肌肤上印出泛红的牙印，“易凝，易凝？”
    “怎么了？我在听。”
    他面庞退了点，鼻尖与她的约离了一公分距离，对视着，嘴唇一向前就能吻上，“舒服吗？”
    “嗯。”她轻咬牙，艰难地将注意力集中。
    陆明昭惬意地笑着盯着她，享受着当下身心愉悦、兴奋的快感，“你都不知道，我每节课间都会去班主任办公室那蹲你，一下课就往那跑，因为你三年都是班长，每天都会去交班上的作业，还有，你每次段考的分数都会被张贴在最高的位置，因为你每次都是第一名，所以每一次都是最显眼、加粗的红色字体，我每一次都记下来写在本子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记，但就是想记下来。”
    易凝讶异地挑眉，好奇，“你最初是因为什么原因喜欢我的？”
    “因为你长得漂亮，成绩好，字写得清晰工整，走路抬头挺胸，坐姿端正，待人大方有礼，人缘好，做任何事情都稳重、俐落……”
    陆明昭列举了许多暗恋她的理由，易凝其实听得并不开心，说不出具体缘由，但她的胸口闷闷的，心上有一点一点刺痛的感觉。
    心尖上那一丝若隐若现的负面情绪很快被易凝忽略，因为陆明昭倏地抱着她站起身，嘴上越讲越亢奋，胸膛炙热地紧贴她，蹭蹭她的脸颊，“易凝，我们开灯好不好？”
    易凝没马上答应，却也不想拒绝他。
    “易凝，好吗？”陆明昭追问，“我们开灯好吗？”
    她仍未开口。
    易凝觉得自己应该再等一等，不能着急答应他，也不晓得为什么，她认为自己在他面前应该装作纠结，大约是“我也不是无条件喜欢你，不是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我只是‘勉强’答应你而已”的意思。
    “易凝，好不好？”
    再等，再等，等他再问一次。
    “易凝？”
    “好。”易凝说。
    接着陆明昭迫不及待地抱着她走到卧室墙边。
    易凝手搂着他的脖颈，并不紧张，而陆明昭明确展示出他亢奋的状态，他很期待？
    陆明昭摁下墙上的电灯开关。
    灯光刺眼，易凝低下头。
    “易凝？”他也埋头在她脑袋旁，想看她的脸。
    “等一等，太亮了。”
    “好的。”他亲了亲她的鬓发，习惯地等待着。
    适应亮度后，易凝从他肩上抬起脑袋，额间压了一圈红，眸光清澈地望着他，一脸懵然。
    陆明昭不等她反应便凑近亲上她的唇，亲得她嘴唇湿润，他又舔了舔。
    易凝抿唇，也仔细注视着他，随后便明白陆明昭忽然吻她的原因。
    她一对上他的眼，也忍不住悸动，与他刚刚一样亲上他的嘴。
    易凝现在能明白为什么电视剧后制要在男女主接吻时特别于画面上添加粉红泡泡特效了。
    大概是害怕观众理解不了，此刻的主角们内心正充满花开满屋般灿烂的恋爱甜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