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火葬场成功以后》 一月你消失不见 ———“好了,时间到了,快回去吧,妈妈好幸福遇见了你,无论什么身份,我都爱你。” ———“不!不要!妈妈……姐姐…” 二零二零年一月,你消失不见。 孔钰猛地惊醒,呼吸还是同梦中一样的急促,但很快,她刻意调整回来,因为她不应该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床上。 在这个三年前她就离开,并且再也没有回来的卧室里。 梦中的惊悸余韵犹在,腰腹上的温度提醒她身边有更危险的存在。她动作小心谨慎。 入目是一张同样荒唐又可恨的面孔。 没用。 刻意控制的呼吸根本没用,她尚且没搞明白突兀醒来的谜团,眼睛已经狰狞,一个翻身跨坐在男人的腰上,掐住他的脖子,用足了力气。 “我姐姐呢?你又把她害死了是吗?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还给我!” 宿亭峪用手扶着她的腰,即使脖子的力道能感受出女人用全力,他依旧平静的可怕,哄着:“松手。” 腰侧的铁掌在宿亭峪看来是安抚的味道,可孔钰却突然想起他的身份、想起他的权力、想起他的做派和阴狠恶毒,害怕的缩手。 不要急,不要莽撞。 小时候,遇到麻烦,做错事,只要把眼睛垂下来,姐姐就会原谅她,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对不起,我……我做噩梦了。” 必要时,眼泪会流下来。 “弄痛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 头顶上的视线似乎叹了口气,孔钰无神的盯着他的起伏的胸肌和心脏的位置。 宿亭峪揽住她,让孔钰靠在他的肩膀,于是她的脸颊又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和起伏的脉搏。 “没关系,是我不好。” 宿亭峪哄着,抚着,她的古怪他不去探寻,也不提她昏迷一个月的突然促醒。 “梦见姐姐了吗?是有段时间没去看过她了,明天我陪你去一趟墓园好吗?” 伪君子。 - 便利店收银台一个红色工作服的店员接过照烧鸡肉的饭团,一双白的几乎可以看见血管的手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 “微波炉在那边。” 何清说。 “现金支付可以吗?” 他头也不抬,机械道:“可以。” 收了一张五块,他拿出八毛找给她,微抬眼才发现大理石台面的一角放着一个椭圆形的鱼缸,里面一条看不出品种的黑色小鱼在吐泡泡。 一个泡泡浮到水面破裂。 清凌的声音带着长辈特有的威压,说:“我是你妈妈请的家教,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逃课吗?” — 郊外竹林某片场,一个古韵盎然的马尾肆意摇荡,尾尖昭示着某人的不满。 等了快有五个小时,一个小小的镜头拍了快一千遍,就是拍不好,耽误她的工作。 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只有三句台词的龙套。 “我奉命前往”———“速速投降”———“公主尚且饶你一命” 就在某人试图用眼刀把那带资进组的二世祖杀进十八层地狱时,经纪人匆匆赶来,拉着她着急忙慌说不好连贯的话,最后干脆高兴地拍她的肩膀,笑着活像中了彩票。 “走运了走运了,迪迪” “快,你要飞升了。” 经纪人要她收拾,跟她一起去见资方和制片人,说不定还有导演影后。 “不去。”她脸一黑。 陪酒。 想到烟雾缭绕的包间,大腹便便的秃头老登,她就想吐。 “你傻了?说什么胡话,我跟你说,这次你必须去,老娘我带了你这么久,你给我赚的子我给孩子买奶粉都不够,再这样下去,公司迟早把我开了,你就等着睡桥洞吧。” “快点,一会儿迟到孔夫人该不高兴了。” 她一愣,“夫人?” 经纪人一拍大腿,“哎呀,你看我,忘给你说了,你这孩子…也不问,是女的,别自己吓自己了。人家富婆点名要的你。” 冰美人百合。第一印象。 包厢里实际只有两个人,她和孔夫人。这个女人,第一面漫不经心的抬眼,迷茫羸弱下覆盖着冷凛和危险。 黑长直的头发别在耳后,极致的黑和雪色的白,似温柔幽鬼,说话气息带着书卷雅意,讲交易时又无压迫与攻击性,偶尔垂着眼皮。 她像一个演员。 “开弓没有回头路,利益和金钱下是腐烂的尊严,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要扣押你的生命,奉献你的忠诚,假如我让你举起手枪抵住你的脑门,你也没有询问原因的权利。” 她长久的思索,抚摸手腕上的银镯,对角的椭圆形鱼缸里黑色的小鱼无忧无虑的吐着泡泡。 “好。我愿意。” 风风火火的水蓝色孔雀 二零二零年二月,我看见你的发顶。 这个家孔钰很陌生,有点诡异的味道,意思是她尚且还不知道这是否还在梦中,又或者谁帮她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她原谅了十恶不赦的前男友,还一点没有防备心——爱的忘乎所以的将他放在自己身边、床侧,他一翻身的距离就足以让她悄无声息的丧命,还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那她大概是弱小的蚂蚁,死也轻如鸿毛。 孔钰用刀叉拨弄盘中的沁心蛋,距离她促醒的清晨已经过去一个月。 这叁十一天她每天都睡的比宿亭峪晚,起得比他早。 她也没有工作,没有爱好,整日里都在胡乱猜想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身边的人是不是伪人。 还是总梦见姐姐。 有时又是妈妈。 奇奇怪怪,让她一头雾水,偏头疼也随之而来。 宿亭峪还是她记忆里那个样子,私生活龟毛又讲究。洁癖每分每秒都写他脸上,每天固定洗叁次澡,偶尔还有个特殊情况。 资本家的上班时间肆意妄为。 这是她臆想的,事实上,宿亭峪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定时器,什么时候早饭,什么时候上班,分秒不差,雷打不动。 性生活也固定日子,固定时间,从前戏到射精,掐得紧紧的。 七点叁十五。 宿亭峪已经穿戴整齐,孔钰立如受惊的兔子,整个月以来,她都是这种易受惊的状态。似乎还是担心一个月以前的那个清晨,即使宿亭峪并未生气,反而还很温柔。 宿亭峪吃饭很文雅,无时无刻都像在顶级高端的餐厅,骨子里透出来的教养。他的餐具和食物都有序排放整齐,而孔钰的盘子黄色的流心蛋和牛油果也横尸其中。 早饭后,孔钰在露天花园浇水,耳朵听着大门处的声音,门房关上门,她立马扔下水壶,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个别墅大的出奇,她看的又细致,一整个月,花园才是最后的地图。 宿亭峪不喜欢家里有太多的人,眼下这里就她一个,她来之前摸清了其他佣人的去处,短时间内不会碰上。 这里的花她几乎都不认识,走着看着就到了中央的玻璃穹顶,这里面到处有两个秋千。 样式不怎么复杂,但盛在美观素雅。工艺精致细腻。 孔钰没有心情荡秋千,说实话,这个地方每一隅都像被人舔过一样干净。 散发着腐烂的沉闷,厚重的让人窒息。 “夫人。” 叫她的是管家,说来了客人想见她。 魏纪风等了十分钟,他都品了叁杯茶,孔钰才姗姗来迟。 是的,对于魏纪风来说,十分钟已经快到他的极限了。 孔钰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拿着小镜子左右整理自己冰蓝色的头发。 “咳。” 魏纪风睨她一眼,又摸两下头发,才说:“赶快收拾东西。” 孔钰莫名其妙,审视他,随便在有限的记忆里搜索这个花孔雀的位置。 没有,没见过。 看起来跟宿亭峪很熟的样子,也许知道很多。 她不解道:“为什么?” 魏纪风风风火火的,佣人刚给他端过来一杯水———他要的,也不知道宿亭峪什么毛病,年纪轻轻一副老派性格,要不是洁癖估计身上都有老人味儿了,跟他爹一样来客都奉茶,他就立马一饮而尽,毛毛躁躁,不顾形象,像个痞子。 “什么为什么?问那么多干嘛?净浪费小爷时间,你赶紧的。” 孔钰岿然不动,魏纪风呦吼一声,提亮了声音,“怎么着?还要我请你?” 说着话,他又想起刚在车场的情景,他的爱车刚送过来,他还没跑上两圈,就收到宿亭峪的信息,让他带着孔钰出去散心。 不是?他看着像陪玩吗? 【你爷爷估计还不知道上个月你已经报废了十辆车。】 气死了,气死了。 想到这儿,他看着面前这个文文静静的孔钰,眼不起眼,鼻不是鼻,“别以为你耍了小心思嫁进宿家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土包子,你最好别惹我生气,不然我把你绑到引擎盖上开它个十圈八圈弄死你。” 任他乖张跋扈,她冷静木然,甚至真诚发问,“我耍什么心思了?” “切,小爷我博览群书,你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法我一识一个准……” 他的破锣嗓子引来一直守在暗处的管家,孔钰还等着这个一引就着的呆瓜嘴里透露点什么她一直想知道的事情,魏纪风就审时度势的闭上嘴巴,烦躁的挠挠后脑勺。 他还不想被禁足,宿亭峪知道他说漏了嘴一定会阴测测地给他下套。 “带你去玩,带你出去玩,宿夫人,算我求你啦,你麻溜的行嘛?” 噩梦 第二天七点叁十五,孔钰挑着碗里银耳,复盘昨天跟花孔雀的一天。 不得不说,他真的会玩,带着她去了赛车场,像他这种鼻子长在头顶上的天空人,应该是不屑于在庞杂的观众席观看赛事。 魏纪风推着她的肩膀借过一个又一个人群,领着她来到第一排的位置,坐下时,她往悬在最上方的透明包厢里看去,魏纪风把她的头拧过来。 “看什么?别羡慕,那里面都是不懂得享受的白痴,这种刺激的赛事咱们坐的位置才是vvvvvvvvvip。” 他说的没错,弯道时赛车引风而起,她的头发像蒲公英一样四飞,周边的人惊叫连连,鼓掌呐喊,引擎声和人声冲破耳膜,她短暂的忘记迷雾一般的生活。 魏纪风更是激动的屁股几番离地,孔钰偏头看他的头发乱飞,带着混不吝的乖痞,像一个鲜活的灵魂,最适合菟丝花的依附。单细胞思考的脑袋正好用来为迷雾破冰。 “在笑什么?” 宿亭峪一下来就看见孔钰角度不明显的嘴角上扬,这几乎是近期来她难得的开心。 “没什么?” 他没说什么,仿佛不过一个简单的询问,兀地,他又来一句。 “最近做噩梦了吗?” 孔钰的回答慢了几秒,直到宿亭峪停下进食的动作看向她的眼睛,古波无痕的瞳孔带着平静的疑问,对视中他耐心如同慵懒的野兽。 “没有。” “那就好。” - 魏纪风下午又来找她。 远远的就看见他招摇的冰蓝色头发。孔钰在他开口前堵住他的话头。 “走吧。” 魏纪风呆住,跟着问:“去哪儿?” 他还没说今天的行程吧? “不是要出去玩儿吗?” “是啊。” “那就走啊,别问那么多,浪费我的时间。” 她把昨天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还略带嫌弃的拧眉,一副比他上次还不爽的表情。 看起来她好像分分钟几千万上下。 “诶你?” “走,”孔钰没等他发脾气,拉着他的手,“走啊。” “谁准你牵我了?”魏纪风上了车,车都走出去好远了,才如梦初醒般大叫。活像被占了便宜。 他的耳朵尖尖冒红,手心还残留着软热的温度。 眼睛左右乱瞟。 魏纪风把手狠狠地在裤子上偷偷擦了擦,试图把那股燥热抹除。 至于吗?反射弧能绕地球一圈的蠢狗。 孔钰无语的看着他的动作。 心下好笑,看来训狗的进程会比她想的快。 魏纪风感觉耳朵烧的慌,体感温度也热热的,他不耐心的踢了踢前座靠背,颐指气使:“热死了,把空调打开。” 二月的天气,他说得像是酷暑一样。 孔钰一直没理他,正好她需要生一场病,瞌睡来了就有枕头。 稍稍平静下来,魏纪风又支棱起来。即使他刚才行为完完全全看起来像一个毛头小子,他也不会承认的。 “你下次再…”魏纪风放狠话放着放着手心又烧起来。 本来想警告她不准再牵他手的话扩写了一下吐出来:“再不经过我同意随便牵我的手,我就…” “你就把我绑在引擎盖上跑它个十圈弄死我。”孔钰面无表情的接上。 魏纪风一噎,冷哼一声,看向窗外,玻璃上反光照出一个小小的孔钰,他用力戳了戳,恶狠狠道:“知道就好。” 小少爷 孔钰的头发垂在肩膀一侧,一个样式简单的侧麻花,她走在前面,魏纪风在后面大声抱怨这里面又脏又潮,孔钰自顾自走着。 猛地,她停下来,眼前不再是芦苇和平静的湖面,黑白雪花一样的乱码让她看不清,就像小时候收不到信号的电视机。 她看不见路,只能被迫停下来,耳边是聒噪的破锣嗓,叽叽喳喳。 “怎么停了?”脸颊被魏纪风的骚包气息喷近,孔钰顾不上,发直的瞳孔盯着一片白色模糊又跳动的故障。 偏头疼又犯了。 魏纪风发现自己说什么这个女人都不搭理他,心下不爽,把头伸过去想看看孔钰为什么停下来。 “没什么。” 眼前又一片清明,她抿着嘴唇,一阵风吹过,孔钰的唇珠擦过魏纪风的脸颊。 !!! 半个小时后,魏纪风狠狠盯着鱼竿,心跳个不停。 他刻意忽视着最真实的想法,一味的给孔钰扣上罪名。 真是好有心机的一个女人。 怪不得把宿亭峪那个老古板迷的神魂颠倒。还好他博览群书,早就见惯了她这种低劣的手段,他并没有认为孔钰是无意识的,也许是她在宿亭峪面前装多了,行为举止都刻在了骨子里。 他用余光又偷偷瞄坐在旁边安静钓鱼的女人,烦躁的挪挪屁股。 坐不住,坐不住一点。 土包子。就是没见过世面。都混上宿家女主人的位置了,打发时间的爱好竟然是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野钓。 “魏纪风。” 她的声音在天地之间显得特别空灵,魏纪风正在心里偷偷骂她,此时一激灵,装腔作势喊道,“干吗?” “你能帮我扎个头发吗?” 魏纪风蹙眉,不耐烦道:“不能。” “拜托好吗?我的手很脏。” “我的手也很脏。” 谁知孔钰说:“你脏什么?小少爷,你的鱼饵,你的鱼竿,你的凳子,你的鱼桶全是我帮你弄的,就连你的第一次兴高采烈钓上来的破袋子也是我帮你取下来的。” 魏纪风:“………” 魏纪风粗手笨脑,皮筋箍在他的手腕上,勒的他浑身不舒服。 他有气没处撒。 再一次后悔之前在宿亭峪面前口嗨。 宿魏两家是世交,宿亭峪小时候就是大人了,跟同龄人相比过于老成,魏纪风喝奶的年纪,他都已经品上茶了。 魏纪风上学把老头气的要撅过去的年纪,宿亭峪已经接手公司了。他总是觉得宿亭峪这个人有一种把一切都变得很冷漠死板的能力。 没见过他沾染这些世俗的东西,离他近一点就觉得空气都变得沉闷无趣。 魏纪风上窜下跳的时候,宿亭峪早就叱咤商界,成为大刀阔斧的野心家。 突然某一天,宿亭峪谈恋爱了。 哇塞!世界奇迹,宿亭峪这种古板的神仙竟然坠入凡间体会七情六欲了。 他无比好奇这个拉他下神坛的女人是谁,可惜远远看过一眼后就觉得一般般。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像一个提线的木偶,乏善可陈,灰头土脸的特别像一个土包子。 后来又听说宿亭峪分手了,这种你情我愿的恋爱游戏在他那个阶层就是无聊生活的调味剂,魏纪风实在没有多大兴趣,况且就宿亭峪的身份和地位来说,估计没人会觉孔钰这种女人能长久地在他身边。 再次听见关于那个女人的消息,是宿亭峪追着她求复合。是不是“求”有待商榷。 也许宿亭峪只是屈尊弯一下腰而已,在他人看来就已是“求”了。 这种烂俗戏码出现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出现在宿亭峪的身上。 豪门阔太最爱八卦圈内密辛,更何况那段时间宿亭峪追人的阵仗看起来即平和又不可置信。 魏纪风对孔钰的好奇心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有事没事就发信息给宿云微问他哥的进度,弄得宿云微直接给他拉黑了。 宿亭峪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总是带着一股长辈的气场,可是少年心性,他实在好奇的要死,就给宿亭峪发去一条短信,说如果嫂子无聊的话,可以找他带嫂子玩。 这可能很难理解,但代入到魏纪风的蜜汁自信,他发这条信息又显得再正常不过,论玩,没人比得过他。 当时宿亭峪给他的回复是【不用。】 而昨天…… 魏纪风抓住这边的头发,那边的头发就从他的虎口逃出去,他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几丝头发被他粗野的动作扯断,他心虚的捻起来,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塞进自己的口袋。 “好了。” 孔钰伸手摸了摸,说:“谢谢你。” “哼!” 魏纪风又如坐针毡,回想起今天的一切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错觉。 没等他多想,鱼上钩了。 花孔雀与小黑鱼 魏纪风无语的看着一条黑色的小不点鱼挂在他的鱼钩上,冷着脸不高兴地嘟囔:“闲着没事搞什么野钓,这湖里有没有鱼还不知道呢,小的跟虾米一样。” 话落,孔钰收竿,鱼钩上钓着一条比他的小不点大百倍的黑鱼。 魏纪风立马不干了。 “诶。” 孔钰把鱼放进桶里,转头看见他准备把鱼扔湖里,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扔了干吗?” “你故意嘲笑我是吧?” 这小虾米留着有什么用? “不是,你给我吧。” 他狐疑:“你要干嘛?” “我正好想养个宠物,我看你这条鱼就不错。” 魏纪风一愣,脸色别扭:“这我钓的,我想扔就扔。” “我就要扔。” 孔钰又说:“好吧,那你扔吧。” “反正某人估计是嫌太丢脸了吧。” 他炸毛,“谁说的?谁嫌丢脸了,我又什么可丢脸的?” 果然一点就炸。 蠢狗。 “那你干嘛非要把鱼扔了,不就是嫌它小,我懂,我懂,像你这种钓鱼新手一般都有初鱼情结,特别是……”孔钰朝自己的桶努努嘴,“在对比下。” 魏纪风脸成猪肝色,精准被说中心思,他就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钓半天不是垃圾就是小虾米丢人。他玩竞技赛车,本来好胜心就强。 他自己偷摸想是一回事,被孔钰放在明面上是另外一回事,他把小黑鱼往她手里一塞,“给你。” 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 谁嫌丢脸了,胡说八道,不扔就不扔呗,还对比下,就算把他的小鱼跟她的大鱼放在一起,他也不会觉得自己输了。 明明他的小鱼比她的大鱼可爱一万倍。 气死了,气死了,坏女人,笨女人,土包子。 又无聊又麻烦。 孔钰正在给小鱼安置,就见魏纪风噌的一下站起来,牛气冲冲地离开。 她不轻不重的笑了声。 魏纪风走一半,顿住,又折返回来。 又恢复了一贯的乖戾样,扬着下巴,啪一下把手机递过去。 是个二维码页面。 “加我。” 等以后他一定要提前打听好她喜欢玩什么,先请个教练教他。看她还怎么嘲笑他。 魏纪风迫不及待的在掰回一程。 孔钰回到车上的时候,魏纪风已经不见了,司机帮她收拾好东西,她捧着椭圆形鱼缸点开手机。 【AAAA爷帅用你说丿】 孔钰:“………” 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自信这种东西,就像内裤,有人穿在里面,有人穿在外面,魏纪风套在头上。 她切换到备注,打下几个字 ———花孔雀 蓝色妖姬 七点叁十五。 孔钰这次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宿亭峪刚坐下,她就开口。 “我昨天做噩梦了。” 男人拿餐具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停顿,孔钰似乎并不想听见他说些什么。 宿亭峪在她面前有时经常是一个听话的倾听者,正好他平时话少,他静候着孔钰的倾诉。 “很恐怖。” 她说,“我梦见一朵蓝色妖姬变成了一个没有头没有身体的头发,追着我。我跑都跑不掉。” 花孔雀那边先放一放,孔钰这几天玩手机看见热搜,宿云微新戏杀青,估计要回来了。 宿云微跟那个蠢狗不一样,她要全心投入,不能让魏纪风打扰她。 她对于叁年前最后的回忆就是对宿云微的调查,所有人都比不上他重要。 魏纪风一个混球小少爷,没理由突然跑到宿家带她出去玩,大概率是宿亭峪的吩咐。 她猜得没错,早晨暗示完后,一整天魏纪风都没出现。 孔钰缩在大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 整个空间都是一股淡淡的冷杉气息,像他这个人一样,沉敛带着清苦的克制,如旧皮箱里妥善存放的老地图,裹着复杂难懂的回忆。 她身体犹如千斤顶,时空跳跃却被迫顶在他的领地里,孔钰用坚强的意志爬起来,头晕目眩地抓着轻如蚕丝的薄被抖来抖去,试图消散冷杉味,消弭沉压感。 她知道她感冒了。 “我生病了。” 她重新躺下来。 “我生病了。” 她对着房门口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男人说。 她已经感冒了两天。这其中好像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宿云微在两天前的深夜归家,孔钰抖完被子就倒在床上一昏不起,都没来得及躺进被子里。 高烧不退让她在睡梦中也倍感难受,难得不再警惕,恍惚中被抱进一个冷杉味的怀抱。 宿云微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冰冷的目光仿佛在说———是吗?那你怎么还不死。 不能操之过急,孔钰放空对着天花板发呆,宿云微因为成长经历,不会轻易让她达到目的。 慢慢来。 她脑里活像被塞进一个洗满水的海绵,不停地膨胀膨胀,她被压的昏沉。 慢慢来…… 再次沉睡过去之前,她重复着。 二月雨堪爱,霏霏膏泽盈。 别墅在傍晚时分伴随雨声有种古老城堡的宁静,佣人管家各司其职,宿亭峪消失不见。 孔钰吃着厨娘特意准备的饭团若有所思。从她促醒至今,她跟宿亭峪的交涉就少的可怜。 倒也正常,她记得跟宿亭峪恋爱的时候,就经常十天半个月不见一面。 不过她总觉得古怪。 雨丝斜斜地打在尖顶窗上,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编织失败的透明彩带,窗外湿冷的绿意被晕染成一片朦胧的翡翠。 整座别墅像一只沉默蛰伏的野兽,高耸的墙壁吸走了大部分嘈杂的雨声,人和人的雨都是不一样的。 有钱人的雨没有声音,没有泥泞。 “这雨下得真安静啊。” 孔钰自言自语道。 她想起每年回南天的时候最讨厌下雨了,很多时候都讨厌下雨,回南天最讨厌,滴水的天花板,潮湿粘腻的一切,打不完的蟑螂和阴臭的衣服…… 她咽下最后一口饭团。 可那个时候她要幸福的多。 小先生 “小先生。” 轮椅行驶时一点声响都没有,孔钰听见管家的声音转头。 宿亭峪正好擦过她的位置来到餐厅。 诶。 好烦,好难搞。 孔钰幽怨凝着视线看着宿云微的背影。 下雨天她的心情也不太好,再加上生病———生病……她也不想生病。 宿云微稳稳坐在轮椅上,他留了长发,许是拍摄需要,扎成寸缕髻,跟他哥不一样,他看起来一点没有洁癖的样子。 手背上和白色的针织外套上满是颜料。 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一丝衿傲和随意。 他看也没看一眼她。 就像没有她这个人。 她越过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垂钟———九点,早就过了宿家固定的晚餐时间,她是因为生病才下来吃饭。 那宿云微呢? 他是为了什么? 宿云微再次经过她时,孔钰骤然站起来,血涌上头,在晕倒前她狠心闭眼,克制着本能收回要去抓住桌边的手。 毫无缝隙地倒在宿云微的腿上,角度抓的很好,一屁股坐在他紧实的大腿上,手也自然挂上他的脖颈。 宿云微往前一倾。 孔钰缓了缓,与他冰冷的眼对视。 他的手仍放在轮椅扶手上,除了被迫被她拉下的脖颈和寒凛的眼神,纹丝不动。 孔钰没起来,别过头,猛烈地咳嗽,像要把血咳出来,再抬眼时带着悲怜的歉意,眼尾都含着泪花,泛红且无辜。 她有气无力,伸出一只手虚捂着嘴巴,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善良柔弱,一副害怕传染给别人的样子。 如果她的另只手并没有紧紧圈着宿云微的后颈,那会更有说服力。 她垂下眼睛。 “我生病了。” “我真的站不稳。” 她又开始酝酿泪水。 并以倔犟委屈的眼神重新与他对视。 “宿云微。” “帮帮我好吗?我没有力气了。” 她不说帮她什么,只要帮帮她,就像宿云微的童年———无数个暗许有人来帮帮他的瞬间。 最后的结果不出意料的是照顾孔钰的佣人送她回房,她也没想过一次成功,让宿云微这个冷血难搞的人跟她笑颜相对。 她想起宿云微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她还没无法解读那一瞬间的怪异。 不过……不着急。 不着急。 慢慢来…… 另一边,宿云微关上房门,针织外套上有一处红色的图案,刚才孔钰哭的眼泪掉落在红色的染料上,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他自持。 他盯着它眨了眨眼。 旋即站起来脱掉。 他低头看了一眼躁动。坐在画架旁深呼吸。 不能——— 他绝对不会再上一次当。 绝对不会。 金丝雀 二月暖阳的玻璃穹顶下,她抽丝剥离的思绪漫花枝桠的跑。 即使她穿着昂贵的羊绒开衫,棉绸材质的家居裤,打理细致的头发。 她还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如果一个人不再清醒,甚至模糊了记忆,那她就会虚拟死亡。 孔钰停止了对死物的探寻,沉默的别墅和规律高挂的名画不会向她倾透关于她的秘密。如果每一件物品都是见证者,那么宿亭峪的权力恰好能让他们缄默。 她不认识这个花园的花———只是不聚焦的观赏她们。高雅的人多半都追求观赏的艺术。 长廊里的画和古董,遍地的鲜花。 还有他们默认用来逗趣的金丝雀。孔钰不明白,明明那个时候,她和宿亭峪双方都是这样认为的。为什么等她醒来时,他又再次把她锁到了身边。 离开是必然的,在那件事后。 【10%】 【(进度条)】 野钓那天的故障又跳跃在眼前,孔钰正准备伸手拿水,猛然一黑,卡顿后,一个绿色的进度条像小时候贫血时猛起后环绕在半空中的星星一样浮在头顶上。 上面缓慢的排列出一个百分之十的进度条。 水杯滚到地上。 孔钰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片刻后,脑海中又如洗坏的胶片一样浮现几个瞬间。 她有所感知的回头。 宿云微在她的身后。 他的面孔与狂野瞬间的另一个面孔重合。 孔钰并不能及时掩藏讶然,她不确定那些瞬间的真假。 你是说她把眼前这个眨一下眼就会掉出一块冰碴子的男人压在床上,掐着他的脖子坐上了他的性器是吗? 你是说他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样子把她抱起来颠两下射精了是吗? 鬼信? 谁要整她? 谁要整她啊? 是不是弄错了啊?宿亭峪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孔钰端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在宿云微看来,全然是对他的郁闷的微表情。 想见到的人不是他是吗? 孔钰看他莫名其妙的来,黑着一张脸又要莫名其妙的走。 她反应过来。 不能让他走了。 宿云微在上次被她骚扰后就在卧室里不出来,孔钰从管家的口中得知他也突发感冒。 也是,宿云微本来就是个病秧子。 每次工作一段时间就的回家调养一下。 “宿云微。” 男人愣了愣。轮椅停住。半响,还是没有转身。孔钰见他还是要走。 又闪过乱七八糟的、狂野的画面。 再赌一把,最后一把。 孔钰迅速弯腰,本像捡着打碎的被子碎片,低头一看,杯子完好无缺的躺在地上。 该死的有钱人。厕所都恨不得垫上地毯。 “宿云微,你不准走。” 借着声音,她打碎杯子,用一片碎片刮擦在脚踝上。 “我受伤了。” 说着,她咬牙用力一划。 一个伤口迸发。 “管我什么事?” 孔钰手心连带被划伤一点。 好在宿云微终于把他那个破轮椅转回来了。 她歇口气。 人生完蛋了? 她开玩笑的,她昨天夜晚网易云评论区刷多了,谁的人生完蛋了她的人生都不会完蛋。 她的人生完蛋了也不会去寻死的。 如果不是为了宿云微,她才不会做这种伤害自己对抗全世界的非主流事情。 “说话。” 宿云微冷然道,看起来是连续两次被孔钰缠着没了耐心,要一次性讲道理讲个清楚的打算。 孔钰斟酌片刻,道:“你哥……宿亭峪没让你照顾好我吗?” 她全然是在胡搅蛮缠。 宿云微一个病秧子,如何能指望他照顾她。 果不其然,宿云微好似冷嗤一声,闷在嗓子里,在玻璃阻隔的二月里听不太清。 他的声音冷得像冬日里还未融化的雪,一字一句中都透着刺骨的寒意,像一个灰尘过敏居住在保护罩里不近人情的陌生人。 “是吗?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他。” 孔钰能感觉到宿云微对她防备的更深了。比之前还让她头疼。 不好搞。 不好搞。 她搞不清莫名其妙的进度条。 想不明白宿云微更甚的警惕。 脚踝的伤口还在流血。她简直想把这血塞到宿云微嘴里让他喝下去。 臭蛇,臭蛇。 不仅难抓,还总是让人担心会用毒牙咬她一口。 罗拉 超市中奖的腕表扣在最合适的表扣空上,时间是九点二十九分,秒数为57。 58——59——60———砰。 女子叁千米长跑比赛,孔钰穿着红色的号码服,像一团火冲出去。 “加油!加油” “香蕉。” 马拉松补给站,孔钰接过香蕉。转身又顺着人流加入耐力马拉松。 转角撞上一个带着兜帽的高大男人,肩膀碰撞让她身体倾斜了角度,她扔下一句抱歉摆手又按着记忆的方向奔跑。 “加油,加油,孔钰,加油-孔钰加油。” 每个人在自己的跑道上,最后一圈她爆发了力量,穿过叁人,终点站横在她的瞳孔里,好友在前面激动的跳起来。 “保持体力。”姐姐报名了补给站的志愿者,细心给她擦汗,尾长的眼神跟着她快走。 扭着发丝她又到了终点。 她的肩膀还有些疼,孔钰按着控制频率呼吸,擦拭桌子的酒保目瞪口呆看着。他背后的挂表秒针走过12点。 九点叁十分整。 孔钰开口。 “我找罗拉。” “谁?” 孔钰还余着剧烈奔跑的内啡肽。在二月的天气她汗如雨下。擦过一个花摊,身上还带着冰冷玫瑰的味道。 她拱拱鼻子,站在吧台前。凑近酒保,“金枪鱼的肚子。” 十分钟后,一个火红头发的女人从后厨钻出来,到肩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像某个清晨或者夜晚拿着剪刀对着镜子胡乱剪的。 这回是真的像罗拉了。 “罗拉。” 红发女人朋克的打扮,内里黑色的长袖,外面又套着一个碎边镂空的白色毛衣,手袖长出一大截,与食指掐着的烟相接。 脖子上戴着一条跟头发颜色相似的choker。 妆容基本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夸张又前卫,女人把烟递给孔钰 她没告诉她她现在不叫罗拉了。 “又跑过来的?” 两个人在后门员工门附近分着一支烟,孔钰吸了一口就还给她了。她现在精神亢奋快到极点,不能多抽。况且她也戒很久了。 “嗯。”孔钰耸耸肩膀。汗湿的衣服贴着她的后背,额发粘着她的眉骨,她不舒服,一把手捋后面去。 与一个带兜帽的男人对视。 她转过眼球又跟罗拉聊起来。时间有限,她直奔主题———要春药。 罗拉没问为什么,让她在台阶上等着,转身看见兜帽男,两个人一起进了店里。 孔钰闲来无事看着后街,这里是她大学四年兼职的地方,员工换了一波,除了罗拉她都不认识。 其实她记性很好。 比如她知道刚才那个兜帽男是她转角撞到的男人。 比如她记得罗拉的每一个名字。 罗拉总是改名字,第一次见面是佐伊,把猥亵的男人打进医院的是妮娅。有时候叫小芳……隔了半个月又变成维克斯,也会跟她一个姓叫孔一。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是罗拉。 孔钰其实知道她不叫罗拉了。 她记性很好,但忘记了很多,没关系,金枪鱼的肚子永远不会变。 罗拉把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递给她,简单说:“最新款。” “跟你之前那款效果其实差不多,但它如果在空气中一个小时,就会挥发。销声匿迹。” 嗯。 听起来很适合犯罪。 不过…… “什么之前?” 罗拉还是那副又僵又平的丧感,她抓了抓孔钰的头发,把人从蹲着的蘑菇变成站着的蒲公英,神色淡淡。 “你忘了。” “你找我要过一次这种药。” 孔钰颦眉,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给谁用了?” 罗拉:“你没说。” 孔钰捏着玻璃瓶,眼底闪过凌厉,看来最后一次见面罗拉不叫罗拉。 眼前的红突然被屏蔽。 故障跳跃后绿色的进度条又闪过半空。 【13%】 丑鱼 黑色的小鱼是第一件完全属于孔钰的东西,在这个陌生的别墅。 宿亭峪走后,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孔钰都得到了喘气的机会,她拥有小鱼的一切。 于是她拒绝了管家或者谁谁谁的建议。在偌大的餐桌上寻了一个角落放上她的鱼缸。 她能养好一只小鱼,这是姐姐教给她的技巧。 小鱼是一条野外的鱼,游荡在鱼缸里欢快地吐着泡泡,别墅养有别的鱼,身价离谱样貌美丽,对比下她的小鱼格格不入。 孔钰养过很多鱼,那些小小的鱼缸放在用红色油漆刷成的木桌上,被水印成波澜的最小面积的红海。 这只鱼跟她一起过上了奢靡的生活,可它快乐吗?好吧,她想起庄子跟惠子的对话了。 管家散下鱼食,孔钰已经连着两天都没有下来吃饭了,这次在房间不出门的变成了她。佣人在清晨会捧着鱼缸下来,在傍晚时拿上去。 她不在。于是鱼在。 宿云微下来时,管家刚巧放完食,小鱼吃饱了,似乎把来人当成了这两天的饭搭子,他来时总会用吻部顶顶鱼缸。 在跟他打招呼。 宿云微一向不理。 坐下后,他破天荒地在拿起筷子前漫不经心地瞥了小鱼一眼。 有钱人家的佣人在大多时间甚至不需要雇主多废口舌。如果你拥有的足够的地位和财富,你的余光都可以用来表达。 沟通往往建立在同阶级的关系上。 就像宿云微不用说话,可管家却明了他在询问孔钰的去向。 “夫人前两天晨跑受伤了。”管家简单解释后鞠躬退下了。宿云微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稍纵即逝。 他回来的时间不长,她为什么总是在受一些莫名其妙的伤。 她又想做什么? 还有这个碍眼的鱼缸和里面丑陋的鱼,一点观赏性都没有。游来游去看得人烦。 孔钰肌肉拉伤了。 这是一个极为正常的现象。她太长时间没运动了,长跑后小腿大腿包括腰部都是乳酸堆积的酸痛,有时候大概率还会扁桃体发炎。 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做一半痛死在宿云微身上。 她在想一件古怪的事———孔钰发现,她跟宿亭峪结婚了,但好像没有做过爱。 证据在于她并没有在家找到避孕套。 在她做好决定的那个夜晚,她就翻了宿亭峪习惯性备套的几个地方。 都没有。 她坐在床沿,分析着可能。 要么她们在备孕,要么她们进入了性疲惫期,要么宿亭峪阳痿了。 想不出来,因为没有已知的数据来判断叁种可能性的概率。 她一片空白。 没有就没有吧。 她后来又想到如果有也不能用宿亭峪准备的套。这个人对数字有可怖的敏感。她不能保证宿亭峪不发现她偷了一片避孕套跟他弟弟上床。 宿云微明天就要走了,孔钰的大腿还有腰部还是有一点酸痛,她突然无比羡慕宿云微走哪儿都坐着他那个破轮椅了。 晚八点,佣人做完最后一件工作就可以离开了。这是宿云微在家的下班时间,如果是宿亭峪在家,佣人的下班时间一般要早一个小时。 玻璃瓶有五颗小巧又不起眼的药丸,五颗能放倒一头牛,四颗吃多了好像会有后遗症有点像奸尸,叁颗才能强行给一个成年男人助兴。 宿云微这个病秧子———两颗最合适。 下药 七点四十五分,孔钰还趴在枕头上,另一边属于另一个人的枕头上放着一个平板,屏幕面对天花板,传来轻缓的钢琴旋律。 她听得昏昏欲睡,还能再睡十分钟,她迷糊地想着,却突然涌上一股尿意。 孔钰闭眼睡觉之前不能有一点残存的尿意,如果有,她必须要去一趟厕所。她烦躁地动了动脚趾头。 穷人突然乍富的反应有很多种,其中当“富人生活”与她的核心需求相悖时,会让她感到厌恶和烦躁。 好远。厕所好远。一来一回瞌睡都没了。 等她有能力了,第一时间把这个房子租给体育中心办奥运会。 她憋着尿,抖着眼皮蒙骗自己睡了十分钟,最后睡也没睡着,小腹也憋得难受。七点五十五,她来到厨房。 打开瓶子,捏出两颗药丸,沿着杯口刚要放下去,岛台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小腹一缩,手一抖,药丸掉进水里,孔钰看了一眼。 药溶解的速度比她没遇见宿亭峪之前,打工赚的钱刚存进账户嗖得一下都没了的速度还快。 她的手机常年不静音,以前都没有被吓到,人一做贼心虚,就容易受惊吓。 拿起来。 备注花孔雀发来的信息。 她没注意到魏纪风换了头像,几条信息也是匆匆一瞥,没有回的意思。 不一会儿,佣人空手而归。 孔钰正好把杯子递给她,笑容莞尔,对于佣人抱歉没有找到丢失的耳环的语气,善解人意地说:“没关注,可能是我记错了。丢了就丢了吧,会在适当的时刻出现的。” “我刚才看你在准备水,是要送给宿云微吗?我帮你准备好了,快去吧。送完就下班吧,辛苦你了。” 她妙语连珠,口蜜腹剑,头发上隐隐灼灼传来惑人心神的清香,佣人迷迷糊糊应下,暗想夫人真是一个温柔热心的好人。 孔钰回房间等着。她心情不错,没穿鞋子在羊绒厚重的地毯上走来跳去,肌肉拉伤已经修养的差不多。她虚抬着手,寻着记忆里的教程跳起了舞。 她哼着刚才的钢琴曲,想着宿亭峪要是飞机失事,或者被人暗杀,服毒自尽……或者其他的别的,别回来就好了。 画面闪过,孔钰重心不稳摔到地毯上,苍白无神中,她接过一双手递过来的泛边手稿,页面夹着乱七八糟的泛黄便签,像是上个世纪的古董在她的手里展示时间流逝的痕迹。 随后绿色的进度条停在【14%】 孔钰并没有起来,她干脆仰躺在地上,她渐渐对于这种现象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测———这是她记忆复苏的进度。 八点一刻。 她友善地俯视着只开一条门缝,躲在狭窄长方形黑暗里的宿云微 “晚上好。” 没人回应她。她也不觉尴尬,反而将手伸进看起来就会吞噬人的长方形黑暗,直到触摸上一块温热的皮肤为止。 被她碰到的男人别过脸,愠怒的样子像一个真实的人,在生气,在冷脸,但莫名的,让她感到一种漂亮的萌感。 孔钰前进一步。 沉闷的滚轮滑过地板后退一步,直到长方形的黑暗变大,直到她整个人也陷进黑暗。 她思考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像代码的进度条,失忆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个人是不是伪人。 她思考……可思考站不住脚。 她需要验证,需要实践。 喜欢与否(微h) 宿云微并不残疾,他站起来要比孔钰高很多,他的头发还没被凌辱就已经足够凌乱。 病弱的绯红脸颊让人古怪的滋生一种强烈的破坏欲。 孔钰则悠闲地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卧室,她听过宿云微的怪癖。 他的房间不允许佣人管家任何人进入。她还以为他跟宿亭峪一样是个龟毛的洁癖。 这一点凌乱估计就足以宿亭峪蹙眉了。 她看见一个暗门,门看起来不太起眼,但门把手的纹路却精美至极,像古老的繁复手艺。 她听见宿云微在她身后越来越重的喘息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可她却装作听不见。 宿云微显然也发现身体的古怪,他压着眉头,绷直嘴角,他不知道孔钰像一个游客一样闲散的姿态是要干嘛。 他的卧室又不是圣所。他思考迟钝,胯下越来越胀,欲望像一场雨,快要淋湿他身上每一个角落,他顾不上孔钰的冒犯和行为,准备先行出去。 在他转身要离开时,他余光看见孔钰的手快要搭上把手,那复杂的纹路几乎马上要与她掌心的纹路重合。 像是算准了他的动作。 “出 去。” 孔钰的手腕被一块烙铁压住,她无辜回头眨眨眼睛,听不懂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语调一般。 “你还好吗?” 她用另外一只手摸摸他的脸颊,又勾勾他垂下来的发尾,带着尾尖扫过宿云微的耳垂。 宿云微压着酥麻在胸膛里闷哼一声,脊骨都像被羽毛扫过。 他的器官仿佛成为她调情的工具。 孔钰松开手,于是他的手也不得不放开。她转过身,凑近,呼吸喷洒在他的胸口,一收一吸挑拨他最后一丝绷紧的神经。 “你看起来不太好诶。” 孔钰蹭蹭他睡袍上的翻领,带着清冷的笑意,“需要我帮忙吗?” 虽然是她下的药。既然是她下的药。 孔钰拉着他的腰带,像牵狗一样把人牵着。 好好用,好好用的药啊。 宿云微小腹的肌肉在收缩起伏下显得漂亮极了。 孔钰很满意,她抚着男人柔软的头发,宿云微最后的抗拒就是双手垂在两边,即使孔钰坐在他的腰腹上,他也没有伸手掐住她的腰。 在被触摸头发时,他狼狈的偏过头,内裤被顶起一个高高的帐篷。 他想要,但他不发一言。 他的整个反应都很奇怪。在孔钰的预想里,这应该是一场难攻下的硬战,起码要有一点歇斯底里。 有一点不可置信,有一点怒不可遏。 宿云微太漂亮了,孔钰发现他咬着牙不想回应她,腮下的肌肉都鼓出小幅度的抽动,却会偷偷蠕动腹肌与她的小穴产生身体磨擦。 她被勾起情欲。草率的把一切古怪归结成药物本身。 “你干什么?” 男人终于开了金口,头发丝都带着怒气,只因孔钰打开摄像头把手机对准了床上交缠的两人。 “证据啊,万一你明天翻脸不认人,说我勾引你,我也好拿点你的把柄啊。” 宿云微嗤笑道:“你难道不是勾引吗?” “什么话,这明明是各取所需。” 说着,宿云微感觉到她趴下来,嘴巴贴着他脖颈的脉搏,喃喃道:“好喜欢你……” 他的脑袋被人灌了浆糊,迟迟没有疏解欲望使他眼皮都薄红,听着她的话眼尾挤出潋滟的水色。 摆在两侧的手几乎就要抬起来握住孔钰的腰。 他忘了什么…… 忘了身上的女人是他的嫂子,是他哥哥的妻子…… 他又晕头转向,眼神迷离,不知是药效还是因为女人喃喃的话术。 大脑嗡嗡作响。 片刻后,又不太清晰的听见她嘟囔,“你的温度像一个人,好喜欢。” 呵。 和你哥的尺寸一样(h) 睡衣的腰带松松垮垮,孔钰轻轻一挑,他的睡衣就开的白莲一样盛开。 丝绸腰带碾着指尖滑过宿云微白皙的皮肤,最后在他大臂的位置草率系成一个简易的蝴蝶结。 像一把温柔的刀,截断了宿云微的静脉,大臂青筋充血,鼓出一种强烈的视觉效果。 孔钰满意点头,凑下去亲吻时,宿云微扭脸擦过,眼睛带着萎靡的欲望,又固执地拒绝接吻。 不亲就不亲吧。 她只是习惯了这种前戏,看来他不喜欢接吻。 孔钰发散思维想着,又想起了宿亭峪,宿亭峪也不太喜欢接吻。 她猜估计是觉得交换唾液极其不卫生,古怪得是宿亭峪又会在每次后入时掰着她的下巴噙着她的嘴巴。 撞的越深,吻的越深。 看起来不想让她呼吸一样。 她垂头看着宿云微抓抓他的头发,擦擦他眼角靡红的痕迹,操摆着他打着蝴蝶结的那只手放在他的小腹上。 “你的戒指呢? ” 孔钰摸着他的尾指问,她来过粉丝剪辑的视频,里面宿云微尾指上戴着一个素戒。 横截面很窄,看起来特别廉价。 宿云微弯了弯小手指,不说,孔钰把自己的婚戒褪下来,送进男人空空的尾指。 宿云微蹙眉,缩手,却被压的死死的,婚戒正好套进他的骨节上。荒谬的像一场梦。 孔钰坐下去。 有人发出一声喟叹,宿云微眸色烧得通红,手臂濡湿的触感让他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内裤,穴肉毫无阻隔地贴住了他。 两瓣蚌肉被尺骨破开,里面的洞口吮吸他的毛孔,透明的粘液仿佛真的通过一寸皮肤侵扰他的整个身体,包括他肿胀的性器。 他几乎想要开口请求她再向下坐坐,最后吃下他的鸡巴。 但他不会。 他不会。 即使他快要被欲望折磨疯掉。或许预感到他早晚有一秒屈服,沉浸其中。固执的等待着。 孔钰扭动身体来回研磨,淫水愈出愈多,她应该很久没有做过,身体敏感的可怕,只是磨一磨就让她瞳孔涣散。 凸出的尺骨在磨擦下有规律地刮过性刺激下瑟瑟发抖的小核,冰冷的婚戒最开始凉的她瑟缩,前后夹击,反复如此,孔钰的小腹抖得厉害。 臂膀上的蝴蝶结随着宿云微绷紧的手臂颤抖,幻化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受精蝴蝶。 “嗯……哈……” 宿云微现在完全像一个被催情药操控的玩偶娃娃,孔钰磨着他的手臂到了一次小高潮。 “好乖啊。” 她笑着说,宿云微凛然看着她,只不过他的表情并没有如愿配合他的眼神,看起来反而带着一种骄纵的意味。 宿云微的手臂像从水里拉出来的一样,孔钰扶着他的手指给自己扩张,然后撑着他的腹肌迟钝地往后推。 将水淋淋的小穴对准早已蓄势待发的性器,慢吞吞地坐下。 宿云微太阳穴跳得像要造反,鸡巴被紧紧吸住包裹的致命感让他脑子一瞬间空白。 孔钰低劣的夹了下。 他低喘出声,白光中打下一到惊雷,听见她说。 “你跟你哥的尺寸好像一样诶,他的避孕套你用着正好。” 受害者 孔钰用无辜所以然的语气冒犯着一个男人的尊严,含着宿云微的性器再赤裸裸地提醒他,两人中间的另一层背德身份。 她抬起屁股又坐下,脑里竟然真的在用心思考,回忆她仅存的——跟宿亭峪做爱的片段和感触。 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她想。 她冷不丁对上宿云微终于转过来的视线,才后知后觉她把心中对比的答案说了出来。 什么他哥的更长,他的要弯一点。 她终于在里面看见出了被药物和欲望折磨中掺杂着别的晦暗不明。 宿云微的心口又开始痛。他的愤怒来源于什么他眼下也模糊不清,但他痛恨孔钰那张带刺的嘴,像是一个防御的鱼脊。 他恼怒,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无比清晰自己的欲望多数来源于鬼祟的药,但他又唾弃,占据上风的竟然是蚕丝一般的忌意。 她的动作太慢,让他焦躁,想要不顾一切的操进她身体里最深的地方。 她的两张嘴他都想堵住,好让她无法在喋喋不休的聒噪。 褶皱在龟头离开时闭合,又在穴壁包含柱身时被撑开,只是这样缓慢的抽插,就让孔钰猛地收紧穴腔。 绞的宿云微猝不及防一个闷哼,喉结如同山体滑坡的落石片刻不停的滚动。 孔钰连着两个小高潮,趴在他的胸上,鸡巴在暴雨的中心淋了一场雨,湿滑却不足以满足。 穴肉的挤压让它柱身的青筋疯狂跳动,坦白来讲,这是一场无聊且没有激情的交合。 一个一直在自给自足,一个永远一副只奉献一根按摩棒的功能。 没有接吻,没有相互安抚的前戏,没有交流。 只有蝴蝶附在他的手臂上,翩跹起舞,一个发射鱼刺但欲望柔软的女人和一个沉默不言但扭曲恼怒的男人。 古怪就古怪在,两个人的心理其实都在背德下达到酣畅淋漓的高潮。 就好像这不是一场相互的肉体欢愉,是人类最原始的悖论交合。 宿云微的模糊不清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的一生其实没有什么时候需要让他自欺欺人的隐瞒什么。他清楚意识到孔钰在颠簸中吐出宿亭峪的词语后会无意识地夹紧他的鸡巴。 而他也无法克制的在内心想到他在这个三人共住的空间里,跟自己的嫂子媾和。 他忍不住想,这是什么? 她会在跟他哥上床时分神想起他的存在吗? 宿亭峪操她的时候,她会比对他的性器吗? 会吗? 这是一个恒久的问题。 他不能说。 想也不行。 于是他惩忿窒欲,堪堪停在悬崖的边缘,一阵风吹过,他摇摇欲坠,蹭了蹭贴在他下巴颌的发顶。 下一秒。他被孔钰推入崖底。 “我之前也像这样对过你吗?” 她看起来是真心在向一个受害者好奇。 气哭 孔钰摆脱蛇一样缠绕的男人用了一些时间,回到浴室低头才发现大腿侧有白斑。 最后一次宿云微折着她的腿放在肩上,射精时拔出来扯掉了套。 …… 清理花费了更多的时间,魏纪风等得不耐烦低头靠在夜色里摆弄手机。 孔钰拢拢衬衫,发现今晚的月亮真如她猜想的那样。 “你穿的什么?” 魏纪风站直,问她。男人本来手肘随意靠着车顶,从上方俯视而下,眉头轻蹙。 “我老公的衬衫啊,”孔钰转了个圈,道:“不明显吗?” 真是! 搞什么啊? 魏纪风莫名古怪,鼻尖发痒,余光鬼祟扫视她身后一圈,还好没有人看见? 穿这么随意,万一别人误会怎么办?明眼人一看还以为是他是来接对象的呢! 衣服是宿云微的。 她的衣服不能接着穿了,宿云微此人真的像及了热带雨林里膝行摆曲的蛇,碾过一片枯叶都要留下恶心的痕迹。 “快走,一会儿有蛇追过来了。” 孔钰又拉他的手,“诶,你……” 什么蛇? 他被甩到一边,车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魏纪风又一个激灵,孔钰按下车窗,搭在上面。 笑吟吟道:“诶,管家。” 等魏纪风回头,她笑得更开怀,演都不演,仿佛知道魏纪风心里奇奇怪怪的小九九故意逗他一样。 后果就是魏纪风绷着一张脸开车,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冰蓝色的头发像极寒之地的冰。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孔钰昏昏欲睡,不再去管他。 腰有些酸痛。大腿内侧也不舒服。 伤口处好的差不多,孔钰身体的恢复能力非比寻常的好,小时候硬扛强撑,反而是不那么精致的方式养出了一个健康的她。 魏纪风两眼瞪直,跟红灯过不去一样,孔钰坐直,闭着眼睛突兀摸上他的侧脸,把他吓一跳。 “我看看你气哭了没有。” 魏纪风打掉她的手,腹诽自己半夜放着游戏不打过来白送真是贱的不行。 他扯着嘴角,“你哭我都不会流一滴泪。” 是吗? 那…… “停车。” 魏纪风气得头发都要炸了,他们这条路是条单行车道,不能临时停车。 他舌尖抵着腮帮子咬着牙道:“停不了,再晚赶不上飞机了。” “哦,那行吧。”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没带滑雪装备,你给我买。” “我凭什么?” 魏纪风真是气笑了,他怀疑他副驾驶坐的不是人,是一个小鬼。 凌晨两点半还在外面,准没好事。 “那是什么?”孔钰指着后面的一个小提手箱,特制的,比常见的要深,“那是送我的礼物吗?” “不是。” “哦。”孔钰踢踢脚,像溜着男人玩儿,又绕回来,“你给我买装备。” 魏纪风的包袱真的好重,半夜三更的活动也打扮的跟个花孔雀一样,只是头发顺毛,冷寂下多了一股乖顺。 脖子上挂着繁琐的装饰,一些搭在白色的内衬里,一些层次在夹克外套上。 专心开着车,下颚线冷硬如刀割般,他的长相是硬朗帅气的,头发中和了凛冽的气质,硬是给他带出一股子风流的不羁浪荡样。 要东西要的理直气壮的一个女人。魏纪风心想,多久就藏不住狐狸尾巴原形毕露了。 急着攀梯子找踏板。 买东西?他凭什么给她买东西?他有钱也不是风吹来的。给谁都不会给这种贪慕虚荣的人。 把他当狗逗还惦记着他的钱,跟个打火机一样到处点炮。 他是有底线的。 “没钱” “买不起早说啊,”孔钰鄙夷,“穷光蛋。” 魏纪风:“……” 他要速效救心丸。一方面他的炮都快被快被这个该死的女人点完了,一方面他又新奇有趣———这辈子,长这么大,骂他不的不是没有,骂他用穷光蛋的她是头一个。 不是,他手里的钱基本都用了养车,养车队了,没有宿亭峪多,也不至于是穷光蛋吧? “停车,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孔钰坐着老实,活似魔童。掏出手机,贴着耳朵。 “喂?喂……老公,你快来救我,魏纪风要带着我去跳崖。” 哇!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点,虽然不知道进度条是不是猜想的那样,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没有了记忆,虽然一觉醒来跟该死的前男友结了婚,虽然还有数不清的麻烦……虽然,虽然,但是,但是。 她还在缓慢汲取着天空下的氧分。她还要站在时间停止而后复苏的终点去寻找她走过的轨迹。 是她走的,就一定能找到。 看起来很好吃 孔钰安静下来,魏纪风看她不作妖了,不舒服,余光瞥她在玩手机,“喂!” 孔钰抬头看他。 “给你买了,不准告状。” 孔钰在给宿云微发消息,车在魏纪风一嗓子的背景下经过CBD,霓虹灯光闪烁过车内空间。 魏纪风面无表情时看起来很凶,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像一个低调的人。 去机场的一段路开一辆布加迪Chiron Noire。魏纪风速度不快,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孔钰看了他一眼又垂头不理他。 他不知道烦躁什么,觉得车内安静氛围敲打着他的心脏,静得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 魏纪风活这么大,从来没有半夜三更带着一个女的用超跑开蜗牛车。 说点什么。 她应该再说点什么。魏纪风指节敲击方向盘。 一百零一下的时候,孔钰说,“我要听歌。” 魏纪风不喜欢车载音乐,他把手机扔给孔钰,让她自己操作。 一顿捣鼓后,针锋相对又寂静如针后的车内准备播放第一首音乐。 魏纪风盼望音乐立马响起阻止他的胡思乱想。他耐着性子等了三十秒,屁声儿都没有。 找了话口一样,“是不是没连上?” “嗯。”孔钰老实说,“太高级了,我不会。” “……” “你脑子跟嘴巴粘一起了?”问都不问他一下。 “你肯定会连五菱宏光吧?”孔钰突然问。 魏纪风都不知道五菱宏光是什么东西,“嗯,问的废话。” 孔钰哦一声,“五菱宏光没蓝牙。” 魏纪风:“……” 连上后,孔钰随机点了一首《Illest Mother****Alive》 魏纪风这次等了一分钟。 “你放了吗?” “有前奏。” 她特意选了一个三分钟前奏的版本。大学的时候舍友为了多睡几分钟总是用这个歌当铃声。 孔钰开了一点窗。高楼大厦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又是一个红灯,魏纪风点着方向盘。 风从副驾驶打到他脸上,他看过去,只看到孔钰一半的侧脸,音乐还是没有开始,香味就传到了他的鼻子。 那味道像平白无事里喝下的水,自然而然的进入他的身体,从喉咙到内部,润化他焦躁干涸的心脏。 孔钰借着车窗反光看见他完整的一张脸,勾唇,又按下一点车窗。 风大了一些,头发被拂开,落出耳后包括脖颈的一点皮肤。 上面有一处红痕。 魏纪风看得很清楚。他喝了一点水,好像不够,他的眼皮萎缩,烫了一般闪躲目光,慌忙眨眼后又抬眸盯着那处。 嘴巴也仿佛干得皮,口腔分泌着口水促使喉结滚动。 很好吃…… 她看起来……很好吃。 “魏纪风?”孔钰在他又一次闪躲时喊他。 他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嗯?” “绿灯了。” 漫长的前奏正巧放完,音乐突然出现,压着孔钰带着笑意的话尾,他骤然回神。 操。 真是饿晕了。 人肉都想吃了。 魏纪风把车停在路边,看了一眼时间,刚说赶不上飞机的好像不是他一样,“我去买点吃的。” 孔钰点点头,魏纪风下了车走了一圈,风给他吹清醒了一点,觉得刚才的想法有点混蛋,正好孔钰没有关窗户,他手搭着车顶,弯着腰,低头凑近想问她吃什么。 另外一只手撑在车门上,把副驾驶的人挡得严实。 项链垂下来,在空中飘啊动啊,孔钰就一直盯着它。 然后,伸手抓住,攥着往下扯,魏纪风被迫跟着欠腰,头离车窗更近,蓝色的头发吹着翘起来触在车框顶上。 车太低,他弯得过分,看不清楚就像在跟车里的人接吻。 魏纪风想起来,孔钰不松手,牵住狗绳一样的姿态。 魏纪风蹙眉,“有病是不是?” “嘴巴好毒。”孔钰道,“你刚才说什么?” 她松开垂下来的项链慢慢顺着链条往上摸去,“风太大我听不清。” 魏纪风跟着她的动作脊椎骨都在颤痒,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手伸到后面把项链解开,狗绳落在孔钰手里。 魏纪风啧了一声,站直后把车门拉开。 孔钰被他拽出来,车门还没关上,魏纪风撑着,孔钰的风衣被风吹过他的大腿膝盖,两个人像盖在一件衣服里。 “那就这样说。” 弯着腰不舒服。 还有,嘴巴离得太近了他也不舒服,最后,他觉得这个女人又在……又在引诱他… 操。烦死了。 金枪鱼饭团 魏纪风拿着饭团出来,奇怪了,看不见人就不饿了。 也不是看见谁都饿,也不是真的饿,他等饭团加热的时候买了包烟。 孔钰吃饭团,他站远了一点抽烟,两个人距离有两米差不多。这场面挺荒诞的。 在去机场的路上,陪一个女人吃几块钱的金枪鱼饭团。 他取下来的项链孔钰戴到了自己脖子上,咬了两口饭团,她蹲下,风衣摆在路边。 夜色下。 一短一长的身影泾渭分明地被路灯打在地上。 风总是把头发吹到嘴里,孔钰逆着风向转过头,魏纪风叼着烟猝不及防看见一张朦胧瓷白的脸。 对视在突然黏重的空气中,他猛然觉得空气浓度变高,呼吸都沉重,方才拿在手里嫌弃的饭团被她咀嚼,细碎的声音清晰流进他的耳朵,啮碎他的神经。 闻到金枪鱼的味道和她的味道。魏纪风这次不能给自己找借口。 孔钰什么都没做。可她们在对视。在一种吊诡的饥饿感中。 一个正在饱腹,一个愈发饥肠辘辘。 孔钰到了酒店收拾两下就睡了,清晨八点,手里在床头柜振动,她蒙住头动了两下。 “嗯……喂……” 电话那边静默一秒,“不在家?”滋滋电流配合窗外高山白雪般的寒洌,冻得孔钰一个激灵,清醒大半。 她坐起来,斟酌着,没有及时回答。 “嗯?” “不在,魏纪风带我出来玩了。” 那边有其他的杂音,说的是法语,男人似乎是在百忙之中抽了一点时间慰问他这个妻子,匆忙间没有寒暄,听她说完只是简易沉着嗓子嗯一声。 “也好。” 窸窣过后,耳边换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孔钰听过,跟宿亭峪恋爱那那会儿,他身边有个生活助理,姓沉,经常来学校接她送她,“夫人早上好,先生会议要来不及了,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告诉您。” 说实话,虽然一大早被吵醒,但孔钰妙觉神清气爽,宿亭峪在法国的工作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原定的行程保守又要推后一个月, 也就是说。 孔钰又有一个月甚至更多的时间不用应付他。 沉助还贴心询问了她在哪个滑雪场,给她安排了一些细致的日常出行。 即使魏纪风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但这是沉助的工作,重复与否不是定义,孔钰没有拒绝。 以前她就经常觉得,其实除了在床上,大多时候,她是在跟宿亭峪的助理谈恋爱。 孔钰挂了电话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嘴角挂着仿佛宿亭峪再也不会回来似的的微笑。 魏纪风坐在床尾,跟枕头上的金毛小狗玩偶大眼瞪小眼。 “我真的不是故意梦见她的。” “……” 他的头发上顶着一个毛巾,自言自语的抓着毛巾盖住脸胡乱擦扯。 现在他自己倒是说不清道不明了,心不正,思想有问题了。 都说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不对,不对。 操啊! 他肯定是书看多了。 孔钰发现魏纪风不敢跟她对视了。 她坐在长廊上穿装备,魏纪风就跟插雪上的一根滑雪板一样直愣愣站在她身后。 抱着手臂,不耐烦等着。 眼睛会闪躲,嘴巴还是贱得很。 “你能不能快点,再等一会儿就夏天了。” 孔钰本来在慢悠悠穿着鞋,闻言,两手撑着椅面,仰着头,瞳孔印着魏纪风的倒影,男人站的近,条件反射低头,看见她明亮的眼睛。 里面跳跃者调皮的火焰,熠熠生辉,头盔压着头发,在脸颊两侧拱出对称的猫猫胡须一样的碎发。 “嫌我慢你就把刚才的男陪练给我叫回来啊。” 那是不行的。 魏纪风想明白了,他有看着孔钰让她不乱勾引人的责任。宿亭峪也算是他半个大哥。 他不一样,他已经跟金宝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讨论,现在他是出家的和尚,一个眼神都不会给这个土包子。 孔钰仰了一会儿就抬回去了,“光知道在哪儿叫,你有一点用吗?” 操。 魏纪风捏着她的小腿,压着鞋舌,一面穿一面觉得———她好像很多时候并没有要他怎么样,用话挑一挑,他就跪下了。 失忆 皑皑雪山上,人类渺小矗立在天地之间,余光四下都是净白色,孔钰望着。 她从来没有站过这么高。 她生在一个贫穷的山村,那里的雪对于贫穷的农民来说是一种负担,年迈的老人可能只是踩在结冰的雪地上摔上一跤,就会死。 御寒的衣服薄又无效,只能左一层又一层,压弯了人的脊梁才换来一点温暖,入冬前的柴火要用来取暖和烧饭,煤块也是一种奢望。 奶奶起得早,孔钰和姐姐总是在天不亮的时候迷瞪着眼去铲雪,高高的雪堆在白天是一种玩具。 孩子用来造成各种各样的城堡,可她们没见过城堡,只是比瓦片房多一些台阶的雪房子。 那个时候,她永远想不到,另一种人会征服漫山的雪。 那么高,那么洁白。 她们期盼快点过去的严冬,只是一个简单的四季时节。 她们熬过的一个又一个雪花,铺成脚下的无际的雪道。 她是为什么而醒来?又是为什么而活呢?这个冬天快要过去,今年的雪下在她沉睡不醒之际。 很冷。 魏纪风看她不管不顾的摘下手套,手背一瞬间冻得通红。 他要阻止,却见她艰难俯身,格格不入在这个天空之下,触摸松散的雪层。 她错过了几个冬天,错过了几场大雪,又过了几个没有姐姐的春夏秋冬。 孔钰有点想她了。 世界下得是同一场雪吗?那么她此刻触碰的雪是不是会告诉渗入泥土里融雪,告诉姐姐———她还挺幸福的,衣食无忧,只是有些思念她。 孔钰在男人发觉前起身,仿佛只是一个简短的勘察。 想到这里,她笑了下,好在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也许看见了也不会在意,谁知道呢?总之,她要继续折磨魏纪风了。 她滑的是双板,用滑雪杖戳戳魏纪风的鞋面。 “我不会滑。” 然后魏纪风就让她站好,看起来是准备大显身手的样子。 魏纪风的脑子有时候直连四肢,说完就刺溜滑走了。 我不会滑———终于可以扳回钓鱼的事了。 爱玩爱比的蠢狗是这样,魏纪风急吼吼扬着嘴角回来时,孔钰不见了。 火急火燎赶到酒店的时候,私人医生左三圈右三圈围着床周,对扒着床头柜的女人束手无策。 魏纪风滑雪服都来不及脱,孔钰一看见他,跑到床边踢开医生,就要往男人身上跳。 魏纪风汗毛都立起来了,三步并两步才稳稳接住距离都不看盲目起跳的女人。 “你就顾着自己玩把我一个人扔这儿。”孔钰瞪着眼睛控诉他,脑袋砸进他的脖子里。 孔钰失忆了。 一张嘴不停得说话,一半都在重复,魏纪风更像是灵魂出窍,眉头皱得能打中国结。 “今年是几几年?” “2020年。” “哦。” “我们结婚了吗?” “没有。” “可我记得你是我老公。” “……你记错了。” “你老公是宿亭峪” “骗人,我跟他分手了。” “是的,后来你们又结婚了。” “不可能。” “……” 她自己皱巴一张脸想了会儿,又问,“今年是几几年?” 跟我一起睡 孔钰滑雪磕到头了,外伤没有,内伤就是短期失忆,魏纪风在套房的客厅跟医生沟通,她就趴在窗台边上看着外面的雪景。 她只是醒来问了几个模糊不明的问题,何时何年何地何事,人问,她垂眼一概不知,害怕又防备的泪水氤氲在眼眶。 医生盖棺定论,她便相信自己确是如此。 魏纪风沉重着表情推开门,咔嚓一声,孔钰埋在窗帘下探出头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相机对着他拍照。 拍好一张后迅速躲进厚重的窗帘里,魏纪风叹口气。 “拍我做什么?” 孔钰好一会儿才压着声音小心翼翼说,“怕把你忘了,我现在记性不好。” 整个下午,两人就在重复的询问和拍照中度过,魏纪风难得嘴巴安分下来,颇有耐心的回答问题,甚至还会配合孔钰摆出一些姿势。 到了夜晚,孔钰放下相机,说:“走吧。” “去哪儿?” 孔钰看他,不解道,“睡觉啊,该休息了。” 魏纪风活动活动四肢,哦一声,“那我走了。” 他要回去想想,怎么跟宿亭峪说这件突发的事,走出两步,孔钰贴着他也站住。 轻柔的呼吸打在男人背上,室内恒温,穿得不多,魏纪风脊骨羽毛尖尖滑过一样。 孔钰在他开口前委屈巴巴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睡?我们不是夫妻吗?” 得!又混乱了。 孔钰目前的认知记忆紊乱,魏纪风即使跟她说了一百遍,她仍认为跟她结婚在一起的是他。 “你听我说。” 魏纪风难得认真,他的脑子也快跟着乱成一团。每次否认他不是,孔钰总会找出一大堆理由,什么男士的衬衫,跟他出来游玩,出事了见到他才安心,这么久宿亭峪都没来关心她,只有他一直陪她身边…… 说得多了,魏纪风竟然恐怖的也有几分代入这个错误的角色。 不行。不行。 “今年是2020年,你跟宿亭峪结婚…嗯…大概有两年了,我只是陪你出来玩,他没法第一时间到你身边来,你出事我占很大责任,我带你来滑雪,但却不管你,让你在滑道上摔跤磕到后脑勺。” 不是没法,是魏纪风还没告诉他,这家酒店是魏家的产业,魏纪风送医生走时就打好了招呼三缄其口。 孔钰看起来有认真在听,他接着说,“我叫魏纪风,是…是你的好朋友,在这个地方,你唯一认识的人只有我,所以你会感到安心,不是因为我是你的丈夫,你也没有跟我结婚,明天我就会带你回宿家,” 他长吸一口气,“所以,现在你回到床上,好好儿睡一觉,医生说你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短期失忆,等明天回北京,我们再去医院做个系统的检查,好吗?” 他说了很多,他很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了,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完了孔钰还在看着她,好看的眉毛蹙着,魏纪风以为她听进去了。 她看起来实在脆弱,跟往常闹人的样子大相径庭。魏纪风自动放缓声音,哄着她,“害怕是不是?你去躺床上闭上眼睛。” 孔钰抓着他的手,像浮萍抓住唯一的依靠,侧脸窝在枕头里,不舍得闭眼一样。 魏纪风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在他手心扫啊扫,扫得他涌出不该生成的柔情。 他再次在心里狠狠扇了几个巴掌,心有余悸,到底是多大的胆子,才会安心把她一个人留在雪山滑坡上。 “睡吧,睡吧。” 睡吧睡吧,他要是敢走,孔钰想,她就偷偷翻窗过去找他。 血海深仇 夜里两点半,在黑暗中瞪着眼睛的魏纪风接到前台的电话,巡逻员发现他窗外有一道人影,貌似是孔小姐。 魏纪风下床时腿都软了,单膝跪在地上迅速爬起来,一路撞到了凳子桌子,踉踉跄跄开窗。 孔钰在风中摇曳,单薄的身体还穿着他离开时的羊绒睡衣,楼下一盏手电的边缘光打在她的脸上,愈发衬出脸色的惨白。 她显然吓得不行,手指哆嗦,看见他还强撑着气弱悬丝的打个招呼。 “嗨。” 嗨个头! 魏纪风心提到嗓子眼,牙床都怕得飞出去,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他迅速看了一眼孔钰距离两个窗户的距离,“慢慢来,慢慢来,不着急,我接着你,” 他身子要探出去一半,伸手又缩回来。 不行,牵她比让她贴着墙走过来更危险。 魏纪风以前玩赛车不是没有卡在生死边缘的时候,有时候他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冲出悬崖,或者车相撞爆炸。 极限运动带给他无限的肾上腺素、紧张刺激。 都比不上现在。 孔钰刺骨白的手慢慢摸到窗框,下一秒,青筋暴起的铁臂扣着她的腰身,竖抱着把她从窗外捞过来。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一言不发,孔钰背后贴着胸膛热得像岩浆,像要喷发的火山,魏纪风单手环着她的腰,等她进了屋里,另外一只手抄到她的膝盖,以一种坐姿的姿势抱她进卧室。 孔钰能感觉到他气得快神智不清了,到了床边却还是收着力放她下来。 正好响起敲门声,应该是酒店来人了,魏纪风沉沉的带着警告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才去开门。 魏纪风的卧室布置陈设跟她那边的一样,床的另一侧放着一个毛绒玩偶。 孔钰把它拿起来,是一个金毛小狗,有年头的感觉。 “你x的疯了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孔钰抱着小金毛缩缩脖子,选了一个问题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敢?” “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睡觉我有什么错?”孔钰也来脾气了,“你哄着我睡着就偷偷跑了,你明明是我的老公为什么不能陪我睡觉?” “你……”一种莫名的烦躁铺天盖地的蒙住他,魏纪风来回踱步,欲言又止,平息着冲出喉咙的躁动,再次跟孔钰解释,只是这次带了点别的什么情绪。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丈夫,” 老公,老公,什么老公,他讨厌死这两个字了,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宿亭峪才是,他才是你老公,我。” 后怕的惊魂未定托着复杂的情绪让他失控,一颗心跳得喉咙都能听到振动,“魏纪风” 他强调,“我不是你的老公。” “可我早就跟他分手了。” “你们复合了,然后结婚了。这很难理解吗?你们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又不是隔着血海深仇。” 为什么就不可能,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呢?他不懂。 孔钰不说话了,低着头,魏纪风的角度能看见她的两个发旋,他想起家里老人经常说,两个发旋的小孩总是调皮一些。 好像确实。 空气凝滞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道,“你骗我,我跟宿亭峪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跟他复合,也不会跟他结婚的。”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抬头,“你说我跟他结婚了,那你说,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真想抱着她一起跳崖去死 文字具有巧言令色的成分,说白了魏纪风并没有完全站在她这边,他口干舌燥的讲完,她大悟———哦,宿亭峪跟她旧情复燃,因爱复合,爱她,给了她名分。 魏纪风睡得不踏实,金宝在孔钰手里,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讨要回来一个布偶。他一睁眼,孔钰又没见了。 在他半梦半醒之际窗外飘然大雪,下山路突发雪崩,大雪封山,行程取消,魏纪风管不了那么多,牙没刷脸没洗满酒店找孔钰。 酒店经理战战兢兢看着小少爷脸色凝重地翻看监控。 监控里孔钰东张西望地出了房门,一路飘到大厅。 “往后倒。”魏纪风的声音堪比冰碴子,一个一个往外扔,“再倒,放大。” 还行,还知道保暖呢,身上穿着他的滑雪服。 他真希望他能在这个疯女人被冻死之前找到她。最好别死在他这儿。 他不好交代。 车钥匙交到魏纪风手里,男人手抖得几乎接不住钥匙,伸手拉车门发现手连带整个手臂都在抖。 身后是各种被耽误行程的客人、酒店经理工作人员的安抚,吵得他头疼。 什么雪崩,什么车辆无法通行,什么封路,什么不安全。 身前是白茫茫一片,静得他误以为站在薄雾覆盖的冰面中心。 疯女人,疯女人。 经理匆匆赶来,想着劝一劝拦一拦。魏家少爷出事,他也不好交代啊。 结果就看见车身凹进去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不敢说话了。 魏纪风打了一拳,手上只剩下刺骨的痛,抖是不抖了。 “她回来第一时间联系我,还有,派人去找。” “魏少,酒店人手不够。客人躁动,安保部门……” “老子管你够不够,狗屁安保一个人都看不住,她要是出事了信不信老子把酒店炸了?” 其他人死不死 活不活管他什么事?魏纪风松开提着经理领口的手,“滚。” 停歇片刻的雪又下起来,魏纪风瞳孔紧锁,飘在山道上,无论是比赛还是日常开车,他都有个目的地方向。 可现在他不知道去哪儿。中间间隔几场雪,覆盖了孔钰踩下的脚印。 车辆到了不能再开的尽头,魏纪风关门,朝右边的山坡看了一眼,他长得高,一眼看见树干上绑的红色绳子。 孔钰深一脚浅一脚压着雪发出又空又脆的声音,回头一看,不是雪就是冲出半截的树,她拔出鞋子,没个方向的走着。 雪越下越大,魏纪风的滑雪服从下摆灌风,孔钰冷得牙一直打颤,上下磕在一起给她无聊的鬼打墙之旅伴奏。 踩雪的声音,打牙的声音,偶尔吸鼻涕的声音,万籁俱静的声音,什么声音? 嗯? 魏纪风盯着她的声音。 她也不是特别想跑出来,孔钰嘬喏着想解释,但魏纪风的眼神好像有一点危险。 他真的想抱着她一起跳崖去死,她说的没错,只不过反了,不是他带着她去跳崖,是她领着他去体验跳崖一样的心理刺激。 孔钰对他有那么重要吗?好像没有,但他是她目前身边唯一的“亲人” 从她失忆开始,他整个人都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和抓着心脏的激进情境,以至于一看见她,找到她,他的心还是要跳出来一样的呼吸振动。 如果不停下离她远一点休整,他简直害怕他的心从胸腔里跑出来跳到雪地上,估计孔钰会踢着玩,还说谢谢你啊,你怎么知道我的脚冷得要死还特别想踢足球。 真是造了孽了。顺风顺水活了二十几年,被一个女人克住了。 黑白无常 他述的,掺真带假的坦白闪回不了任何孔钰未知的画面。 魏纪风背着她,走得沉稳,一步踩在雪地上,压着过来的脚印。 雪落在他蓝色的头发上,不明显,温度下化得不快。 还挺漂亮的。 孔钰看了一会儿,往后缩了缩,大腿扣着男人的铁掌,手套都没带。 她腾出一只手抓着帽子猛地甩到蓝色的脑袋上。一下子被迫拉近,声音抵着男人的毛茸茸的发尾后颈,闷闷的。 “还看的见吗?” 她能感觉停了下来,魏纪风说,“能。” 那就好。 “看见黑白无常了。” 魏纪风情绪已然如死水般平静,平白的雪地盯久了眼花,正聚精会神呢,眼前一黑,不得不停下来。 好心当作驴肝肺。孔钰小小的生了个气,揪着他的发丝上的雪花,窝囊地扔进他的后背里。 一个帽子两个人戴行不通,她无聊的抓着半空中的雪花玩。 指甲抵住一个,融化,再伸手———抵住玻璃窗。 厚厚的雪隔着一层玻璃跟她面面相觑。 雪崩了。 她跟魏纪风被困在车里,压在不知道多厚的雪下。 魏纪风找着信号,一只手在后备箱连接处找着毯子和急救的工具,食指匆忙关门间被门压住,这会儿都紫了,痛得厉害,手背上干涸着一点血迹。 “这下子真是死同穴了,”孔钰突然怅然,“棺材都剩了。” 魏纪风把人抱在腿上,面对面坐着,按着腰朝他怀里送了送,贴在一起,孔钰听之任之,任由魏纪风用保暖一点的毯子裹得严严实实。 弄完,魏纪风才道,“想得美,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 孔钰苦恼:“那咋办啊,高高在上的魏少爷也要跟我这种小人物困在一辆车里了啦。” “不咋办。一会儿等你冻晕了就把你扔出去,让你开路。” “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垫脚石啊。” 插科打诨下,生死难料的困境像一个巨大的筑窝,人的思考全都用来抵抗寒冷和恐惧,无法逃离最本能的状态。 魏纪风知道会有人来救他们,孔钰呢? 她不知道,怎么也不怕死亡? 车内空间宽敞,人抱团取暖像交缠一起的藤蔓。魏纪风发觉自己竟然细密地起了汗。 毯子锁着他,下巴搁在孔钰肩膀上,不敢用力,虚虚搭着,比什么姿势都累。 孔钰的腿圈在他的腰后,脚后跟抵着他凸出来骨头,放了一会儿动动,扯着他衣服都跟着起了褶皱。 好软啊。 怎么长得?哪儿都软软的,脸颊蹭着他的下巴脖颈,软乎乎的,穿着大大的滑雪服像一个小笼包,被他全方位搂在怀里。 为了取暖,为了安全。 魏纪风失神盯着车内后视镜,里面他抬着眼睛看着相拥而坐的镜像。 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他压着的眉眼间,尽是不清白。 “魏纪风。” 她又喊他。 封闭的空间下,她的声音环绕进了他的耳朵,在他瞳孔里无端激起躁动的涟漪。 “我这样不舒服。” 孔钰腿有点麻了。他与靠背之间的空间太有限了。 好半天。魏纪风才道,“我也不舒服。” 奸穴(微h) 贴着胸有点像相斥的电极,男人没法完全压裹,换了后,整个人压下来,密不透风。 有点像帝企鹅带鹅宝宝。 “魏纪风。” “嗯?” “魏纪风。” “我在。” “魏纪风。” “…”男人覆压更紧,喉咙吐出的声音不自知带了涩意。“嗯。” 孔钰轻快道:“没事,我就叫叫你。” “你抱我抱得好紧。”她又说,捏着他抓着毯边的手指尖,这个捏捏,那个捏捏,摸摸他的指关节,在上面滑啊滑。 完全是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 魏纪风不得不去想———原来她谈恋爱这么粘人吗? 他好像一点也不讨厌,他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即使孔钰失忆把他认成了老公,仍旧时刻提醒着自己,真正的丈夫不是他。 可他觉得他现在有一些被折磨出来的吊桥效应了。 他抱着孔钰,心就跳个不停。 他抽了一下。 孔钰捏到了他受伤的那根手指,有点痛,如同时效性的惩罚和警戒。 “取暖。” 他言简意赅,不像他。 “可是你的手还是好凉。” “你应该找一些真正温暖的地方取暖,看你的手指好可怜,又受伤又快冻僵了。” 整个手握上去,男人手大的有些过分,食指和掌中有些细茧,摸起来手感粗糙,包一下,能包住孔钰的两只手,因此引导他有些费劲。 摸到裤子时,男人宕机了一般,脑子又乱又空白,天人交战。 孔钰仰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张素净的脸晕起了酣红,清清楚楚吹拂在他的脸颊。 看不见的毛毯下,孔钰的小腹贴着臂围恐怖的小臂,加上袖子,竟快比她的腰围还粗。 剩下的,铁掌般的手一半在外面,一半拱起内裤的弧度,魏纪风最疼的食指穿过耻毛,停在孔钰牵着他定住的地方,一动不动。 魏纪风额头上爆出青筋,他硬了,压在孔钰屁股下面的鸡巴硬得要爆炸,他很难不硬。 孔钰勾出了自己的欲望,摆动着屁股,不停地主动用似馒头饱满的阴户去蹭男人盖在上面的手。 “嗯……哈…你动动。” 动什么? 魏纪风脑子一片空白,手指按下去,粗宽的指尖破竹般剥开包皮,直碾小核。 “啊。” 孔钰直着腰,擦过他的耳垂,声音过着他的耳膜,刺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老公的手指好长好粗,想要老公操我。” 边说,边反手搂着他的脖子,拼命的往他脖颈里钻,一股一股淫媚的叫唤电流般往他天灵盖顶。 好骚,怎么能骚成这样。荒郊野岭都能发情。是她本来的样子吗?还是说———宿亭峪给她调成这样的。 真不爽,好不爽。 魏纪风眼睛发红,徒然一副癫狂的野狗模样。狠狠碾着她的阴蒂,“骚货,到处乱发情的骚货。” 说出来,他先惊萼。 很快,孔钰就抖着腰亲他的侧颈,“是……嗯……是老公的骚货,再重点。” 魏纪风顶腮,嗤笑一声,不再纠结说出什么话。他都是被逼的,就一次就好。他不否认,他被勾引到了。 毯子散开,他横着手臂锁着孔钰的脖子,让孔钰动弹不得,两根手指掰来阴唇,“光吃手指够吗?水流成这样?嗯?” “不够……啊” 粗砺的手指捅开小洞,在她说话时立马快速地扣弄起来,透明的淫水随着男人的动作产出更多,孔钰穴浅,一根手指都进了一大半。 更不用说她的g点也浅的要命,魏纪风没有一点经验,随着本能转着手指扣两下,轻而易举找到凸起的肉包。 本来他就是一个技术工,没事就泡在车行修车,改车,手艺活他上手很快,孔钰在他身上光速溃不成军。 想往上抻以及来逃避。 脖颈上的铁臂锁得紧紧的,魏纪风压着眼睛看她不断起伏摆动的腰肢,奸穴的半掌压得更紧。 孔钰完全逃不了,被压得死死的,被迫承受男人粗长的手指在穴里捅来捅去。他的动作又快又狠,不顾还有受伤的手指,其实他疼,但完全可以忽略,甚至可以当作一种快感。 一根手指不够,魏纪风亲着她的耳朵,又加了一根,只是两根,已经涨得不行了,男人手背上的经脉无比清晰,拍穴的声音渐渐变大,充斥着这个本就狭窄的封闭空间。 淫液反溅到魏纪风的手背上,涩得不行,孔钰抽泣起来,求着他慢一点,可魏纪风却说,“刚还不说不够?” “骚逼咬我咬得这么紧,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要我慢一点啊?” 他又加了一根手指,魏纪风的三根手指加起来足以拟比性器。 孔钰在他大腿扭得兴奋,鸡巴隔着裤子被她断断续续的动作安抚到。 魏纪风的呼吸越来越重。转着手指在她甬道里打圈,跟平常修车时把玩修车工具一样。 几百来回,孔钰就抓着他的手臂痉挛着泄了出来。水柱还在倾泻,魏纪风就抬手凑到嘴边,舔了一口。 迷迷糊糊余韵里,孔钰感觉到他用舌头刮了一下她的眼尾,带着性感的揶揄,“下面哭,上面也哭。这么爽吗?” 是的,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微h) 到他了。 孔钰解开男人的扣子,黑色内裤下看出一根骇人的阴茎,耀武扬威地顶着布料跳动,溢出涎液打湿内裤。 孔钰仍坐在他腿上膝盖的位置,脸上夹着绯红,隔着内裤揉捏他的鸡巴,热得像铁匠刚从火炉拿出来的铁棍。 魏纪风闷喘一声,这种感觉跟平时自渎完全不一样,光是简单的触碰,他就受不住精关了。 他眼里盛满欲望,对女人不再动作不满,待哺的恶犬一般想要从别的什么地方找补,以解燃眉之急。 于是孔钰就被掌着后颈压到男人的面前,魏纪风五官深邃浓艳,眉压骨的眉眼冲击力十足,他蹙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就闭着眼睛吻上去。 他不懂接吻,完全包着她的上下嘴唇撕咬,就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唇齿,追着她的舌头吮吸,他接起吻来像原始人,要吃了他。 吸她的口水吸到嗓子里,不给孔钰留一点气口,吻上头了,就提着孔钰的腰让她坐在他的鸡巴上,不管它,抱着脑袋亲。 亲得比刚才奸穴的声音还响。孔钰不能呼吸了,锤他的肩膀,他就离开一毫米,一双眼发绿光一样,数着秒等她呼过一个气口,又亲上去。 亲到最后魏纪风放开她,孔钰不用镜子都知道自己嘴巴一定肿了一圈。 魏纪风太粗蛮了。 伸手撸了两下鸡巴,就放开,对着孔钰说,“像这样,帮我。” 孔钰却打开了一点窗,在缝隙里挖了一把雪。魏纪风隐隐可见不对,也没阻止。 她爱折腾就折腾吧,反正今天横竖得帮他射一发,不然他会死的,他怀疑。 孔钰手里攥着雪,裹上魏纪风的阴茎,冷得他一个激灵。 “帮你降降温。” 她说。 魏纪风气笑了,刚才还说帮他取取暖。不过很爽就是了。 冰火两重天快把他折磨傻了。 一只手非要握着她大腿上的肉,一只手随意摆在车座上,头仰着随着孔钰的动作无节制地喘息。 鼻尖上起了汗,他闭着眼睛,又睁开,看着孔钰低头,看不清神情地对着他的鸡巴上下撸动。 操。宿亭峪过的什么神仙日子。 雪融化的很快,青筋虬结的柱身水淅淅的,“好像刚从我的逼拿出来一样。” 魏纪风射了。 他只是顺着孔钰的话联想了一下,如果刚才进去的不是手指,是…… 车里可以说是一片狼藉。魏纪风的精液射的速度太快,又浓又多,孔钰的脸上有一些。 魏纪风自己都没收拾,先给孔钰弄干净,一切收拾好后,还是能闻到腥檀的味道。 弄得很草率,因为魏纪风像快点把孔钰抱在怀里,用身体锁起来。 这次他像餍足的狗一样把头完全放在孔钰的肩膀上,直到她推着他的额头说他重。他才不情不愿地拱拱她的颈窝抬起来一点。 孔钰在玩他的手。 “今年几几年?” 他的回答跟之前的模板一样,只是在孔钰问他们结婚了没有时,犹豫了一下,哼唧地嗯了一声。 不想长篇大论的解释了,他好像有点气血不足。 进度条已经25%了,刚才做完,又涨了3%的。 “我刚才想通一些事情。” “什么?”魏纪风立马抬头,警觉。 不会吧,他刚偷懒承认,她就恢复了。 “你总是不承认是我的丈夫,还说宿亭峪才是我的老公,说跟我结婚的人是他。” “……”魏纪风沉默,等她的意思。 “你是在吃醋对吧?” “我跟他不可能和好的,”她拉着魏纪风的手放在肚子上,带着怨念,“这里,曾经有一个孩子。” 跳海 一句话就够了,留白才有足够的空间想象。空气死寂般沉默,魏纪风先是一动不动,僵硬如石头,片刻后摩挲她的肚子。 动作一直重复到救援人员到达。 就连回到酒店也是一路沉默,就在孔钰思索是不是一步棋下过大的时候,魏纪风出现了。 冰天雪地的,他不知道在哪儿弄了一泳池的鱼让她钓。 “坐这儿。”他牵着她。递给她鱼竿。太夸张了。或许真的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画面诡异的像精神病院的病人做的梦,在空诡的地下游泳馆,就她们两个人,水清的能看见底,各种各样的鱼游来游去。 你甚至能看见鱼咬饵。 他没法再骗她了,无论是错误的承认还是含糊其辞的讲述。 他于心不忍,还有,他得给自己留路,不是那种关于爱情的,书里的分道扬镳离不开看似善意的隐瞒。 宿亭峪和她,心里的天平在雪山上发生倾斜。 鬼迷心窍吧,就当他。 她吃了好多苦头,他还以为是她费劲心机融入圈子。原来不是。孩子,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 情欲很容易让人陷入俗世的麻木自得中,吊桥效应的长尾效果使他让他无法不去怜惜,他代入了恋人的位置,由他亲口承认的,于是他的脑子围着孔钰转个不停。 就像一个停摆的风车突然迎来一阵风,风轮被搅入,锚点只有轴心。 他祈求真实。让他清醒。即使有冰棱刺入的微弱痛苦。 两个人———孔钰是摸不到头脑的丈二和尚,魏纪风是陷入偶像剧本里的角色。 孔钰拿不到剧本,看着他一个人在哪儿锁着眉毛表演神情。 “你……” “我……” 魏纪风:“你先说……” 他准备把知道的都告诉她。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孔钰看他,鱼上钩了,她提起来,咬饵的是个金鱼,半空中扑通,跳跃,松不了口,入不了水。 两个人都被吸引。 “会死吗?它们。” “不会。没有漂白剂,干净的水。” 不是孔钰晓得的那种水源环境,她短噢一声,不作它言。 魏纪风也上饵了,孔钰眨眨眼,看他无比熟练地收鱼,又放回池里。 鱼又游来游去。 再不要被饵引诱到了。笨死了。这么透明。 魏纪风知道的故事拼凑起来很简单。一个上位者的求爱,在外人看来即付出了钱又给予了爱。 宿云微有阵子情绪异常失控,魏纪风去过宿家几次,宿亭峪都在家,花房里编织着什么,身边放着偌大的图纸,四处都是半成品。 那不久,宿亭峪出了一场车祸,按理说他这样身份的人不应该,可就是挡了副驾驶的灾,再后来宿亭峪康复没多久就订婚了。 宿亭峪差点为一个女人付出了生命。 大家都说宿家长子载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身上,为她打破世俗偏见。魏纪风也是这样以为的。 再然后魏纪风不知道什么了,宿亭峪把孔钰保护的很严,出门都很少。人更是见不到。 直到宿亭峪的生日宴会,孔钰突然在游轮甲板上跳海。 “我自己跳的吗?”孔钰问他。 魏纪风说不好,他不在场,但如果不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宿亭峪不会一点后续手段都没有。 于是他点头。 孔钰放下鱼竿,站起来的时候突然闪过一些画面。是她站在甲板上看着浪起的水花,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头到一半,一双手伸过来,将她推了下去。 【35%】 魏纪风接住快要窒息晕倒的孔钰,她扒着他的肩膀,鸦睫抖得翩跹,如受惊的蝴蝶。 “帮帮我好吗?帮帮我。” 他失去生命算什么?更何况是差点,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原谅一条恶魔的过错。他就该去死,下十八层地狱。 她就像这泳池里的鱼,水面到处都是尖利的刺钩,扎破她的嘴巴还不够,还要刮花她的每一寸骨头。 死亡是不分开的唯一手段 她来不及说帮她什么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看他的眼神毫无波澜。 魏纪风知道,她恢复记忆了。 可惜了。还不知道要帮她什么。 回到北京后的一个星期里,魏纪风总是做各种各样的梦。 梦里孔钰哭着亲着他,让他帮帮她。等他回吻后,又推着他跌进身后的泳池里。鱼在他面前游。空隙间看见孔钰的一张脸,冷漠骇人不像她。 黑色的车从升降平台上缓缓展露出车身,每一处都透着凛冽流畅的线条。魏纪风的别墅位于南山区郊外,四周都是落地窗,月光打起来,落在平台正对面的沙发导台前。 魏纪风靠坐在沙发上,对着副驾驶侧的车窗出神。孔钰坐的地方,仿佛她还在里面。 孔钰还带着他的取下来的项链,在梦里,魏纪风吻颈,含糊让她摘下来,回北京给她买更好的。 她听话的解下来,东西到了他手里,还带着余温,魏纪风跪坐着,捞起她的腿,亲在脚踝上,将项链交叉缠在脚腕出,剩下的链条延到小腿上。 铭牌垂在凸出的骨头上,他撞一下,就荡一下。 魏纪风裤子解了一半,阖着眼握着鸡巴套弄,车门上的反光让他清楚看见自己如何释放欲望,他如同对着一面印出丑陋内心的镜子。 可是无论是用力还是快速,都比不上上次的体验。 比不上孔钰的手。 借着梦,他粗喘着射了出来。对着喷射的精液,他烦躁地捡着枕头压在艳靡的脸上。 “操。” 孔钰打了个喷嚏。宿云微当然走了。家里就她一个人。 深更半夜,她不睡觉,在卧室找东西,弄得动静像有人往里面扔了个炸弹。如此,佣人管家也没丁点反应。 她叉腰站在地毯上安静听了一会儿,确认没人,才开门出去,来到宿云微的卧室。 她得去看看,那个把手后面是什么。 想起上次试图压下它是宿云微的阻止,她冷哼一声。 站在众人视野上,姣好的脸在屏幕里,是不该有秘密的。他藏得越紧,越让她好奇。 “你在干什么?” 空灵抓耳的声音轻如蝉翼扇过,结结实实落在孔钰耳里。她僵硬着不敢回头。 宿云微拍打戏落了水,送回来时还在低烧,他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一步一步走向背对着他的女人。 明明他是这里的主人,语调却轻得怕惊扰鬼鬼祟祟的女人。 “你为什么又来找我?” “甩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在梦里反反复复抛弃我是吗?” “我很贱吗?” “孔钰,你以为我真的离不开你吗?” “我不是让你别来吗?” 宿云微一句又一句接着说,语速和吐字都像刚化成人形的鬼魅。缓慢却清晰。 孔钰的手心起了汗,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被人抓住,她下意识想要尖叫,压住喉咙里,吊在舌头上,像提线木偶一样被转过来,对着宿云微的脸。 他的头发自然垂下,遮住一半的脸和半扇眼睛,瞳孔黑的看不见,与黑暗融为一体。脸色白得像鬼,唇却红得像涂了血。 “你让我恶心知道吗?” 宿云微简直是用手在掐她的手臂,禁锢着她的身体。 他的疑问句,句句像沾了毒,每说出一句,都让他尝到苦涩剧毒的滋味,喉咙快要吐出血。 孔钰缄默无言,生活简直是如鱼得尿,她可不觉得男人需要她的回答。 她扮演着一个“沉睡的丈夫”,害怕咽下毒液。 可宿云微不满她的沉默,“为什么不说话?”他笑得瘆人,“跟我没话说是吗?” “在我的地盘还清高?” 他凑近,身上一股子药味,孔钰看着他,他的鼻尖都要戳到她的脸上,又笑,扬着嘴角,没有一丝温度。 “你自己来的,”他轻吟,唇珠秀在她的鼻梁上、眼睛上,孔钰害怕闭上眼,他低笑,悬在毫米的地方停住。 孔钰的呼吸被扼住,她惊恐睁眼,快速想要用手隔绝。 “杀了你,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他的声线带着钩,掺着笑意。 “疯子。”孔钰挣扎,“咳…咳……放开……放开我……” 不是她说,宿云微看起来不该在屏幕里,应该在精神病院,他们有钱人真的不能给自己请一个群的心理医生治治病吗? 她就是想窥探点隐私怎么了?什么这里那里的。 【为什么分手?】 【为什么要背叛我?】 【孔钰,我恨你。】 【38%】 棺材里面没有人 宿云微推着她倒在床上,床头放着一把刀,孔钰余光瞥见,宿云微伏趴在她身上,用力吻着。 “我是疯子,”他说,“你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 她还真不知道,孔钰一边腹诽,一边暗算着刀与她的距离。 不料男人看出她的企图,替她把刀拿过来,放到她手里。 “想杀了我是吗?” “今天是来杀我的吗?身上这么多野男人的味道,为什么不清理干净再来找我。故意想要我生气是吗?” 孔钰没杀过人,她脑子一团乱的时候又被掐住脖子,窒息中听见他说,“为什么不动手,快杀了我呀!” 疯子!疯子! 刀尖抵着他的腹部,孔钰手抖得像筛糠。她会坐牢的。不,她不会的,她是宿亭峪的妻子,就算了杀了人宿家也会给她擦屁股。 不不不。 死的人是宿云微她一定会坐牢的…… “不敢吗?” 孔钰已经没有多少空气了,他还在用力,“咳……咳……” 宿云微的瞳孔映入了整个暗夜的黑,“我们玩个游戏,看谁先死好不好?” “或者。”他突然犹如恋人的呢喃,“一起死好不好?” 谁跟你一起死。 孔钰用力一推,空气瞬间混入血腥味,脖子上的力道变轻,渐渐松了手,孔钰推开他,血染红他的衣服,她的手。 氧气重新流通她的大脑,她闻着血腥味,诡异感到极端的兴奋。她蜷缩着手指,宿云微骤然轻笑起来,死死盯着她。 毛骨悚然。孔钰踉跄回到主卧,走到半路又停住。 她冷静得不像刚捅人的样子,一瞬间,她又回到腥红的房间,宿云微半死不活在原地。 这次,她打开了暗室。 光争先恐后跃过她伫立的身影照到久不见日的房间。 整个房间,整面墙,都是无脸的画像,角落里,空地处,七零八落着双人交缠的画,无一例外,两个人都没有脸。 还有一面是收纳柜,整齐排列着一些物品,最外面,也是离她最近的一个格子里,都是被展开平放的避孕套。 她来不及看其他的东西,震惊下移开视线,左侧的两个大物件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手上的血染上黑色的遮盖罩,扯下来。 两口棺材赫然闯入她的视线。所见像钉子狠狠钉住她的眼睛,她一寸寸摸过去,就在要移开一点盖子时。 身后传来声音。 “不用看了。” “现在里面还没有人。” 太惊悚了。这一切。 宿云微拖着还在流血的身体靠着门站着,头发也沾上了血。孔钰突然后怕给他下药强上了他。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失忆宿云微脱不了干系。她凝视着宿云微,身后贴着冰冷的棺材。 宿云微的心理问题已经不是简单的需要到精神病院了,孔钰没有一刻像这样怀疑这个世界的疯癫程度。 陡然间,她拼凑出一些东西。她想起罗拉跟她提过,她不止一次拿了药。 看来她不止一次给宿云微下过药。怪不得他这么想让她死。 原来他说的她应该去坐牢是认真的——比起坐牢,他更想掐死她。 不能从他这里下手了。她想。她笃定,失忆前,她应该也是察觉到了宿云微的不可控。 兜兜转转,她又走了同一条路。 电话微信追杀神经病 法国巴黎,下午四点。 宿亭峪的私人手机被沉殿拿在手里,一扇门内,宿亭峪正在跟MG的家族继承人谈生意。 半个小时后,提前结束,温润如玉的继承人一脸匆忙神色离开。 据说MG家一直在找遗失在外的小女儿,MG女主人思念成疾,身体拖不住精神损害,老伯爵为了妻子,提前将家族企业交付唯一的孩子,早些年陪着妻子回国天南海北找寻,不过最近几年,这个任务落在了继承人身上。 两个老人年纪都大了,受不起折腾。 刚才MG女主人好像突发意外,不过这些宿亭峪并不关心,因为突然的事,他省下了更多的时间。 不过让他略感不爽的是,这打乱了一些他的计划。于是他并没有着急离开,直到沉殿进来,递出他的手机。 于是他又有了新的事情———他的妻子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孔钰手上的血还在流,她把宿云微捅出了好多血以至于他没撑多久就滑着门框倒晕过去。 猛冲回到房间,上锁,视角天旋地转,拿起手机,屏幕一半都染上血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整个房间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和振如雷轰的心跳声。 她讨厌死这个像沼泽般的巢穴了,她走一步,稍有不慎就被吸入窒息的底部。再无生还的可能。 然而———她必须穿走过去,走过这片沼泽。 并且———她必须蜗居在这里,她目前走不出去。 她聚焦,才发现手机一半的屏幕都被血糊得看不清。 正好是她那一边的聊天记录。 微信提醒消息的声音像呼吸性碱中毒患者的心跳,流出来,跃在屏幕上,甚至干扰她。 她刚杀了人。 她低头,魏纪风不停给她弹来消息。 三条、四条、七条……字符连在一起,揉杂挤进她的眼睛,周遭的一切让她无比惊惧。 她一面分辨着信息,一面怀疑自己的门是不是没有锁好……她是不是没有用力杀死宿云微,他会不会来反杀她? 这个房间有没有相同的暗室?她要不要逃?去哪儿?坐牢要多久?是故意杀人。 这是不是进度条有关给她布的一场局,这个家里的佣人管家是不是藏在暗地…… 孔钰的感官严重过载,电话铃声振醒了她。 宿亭峪的电话… 她捧着手机,看着床头柜一无所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鱼,茫然一瞬,随机生出一股巨大的怨念和恨意。 她冷绷着一张脸,沉压着脸部肌肉微弱的颤抖。 不接就好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孔钰这样想着。 不承认就好了,就说宿云微想要强奸她,她正当防卫。 别的明天再说吧。 咚咚咚! 平日里走路、用轮椅都无声的男人,这次落脚的声音像催命的妖鬼。孔钰抱着鱼缸蜷坐在地毯上。 听见声音,她躲进床底。 手机被她拿了进来,沉殿的联系方式她什么时候加的? 忘记了。 【夫人,听说您滑雪受伤了?先生很担心您。】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可以给先生打个电话,他很担心您。】 不想理,不能回。 魏纪风个大喇叭。 门外的人停在门口,孔钰跟脸庞的小鱼对视。 沉殿的消息后没多久,电话又响起,顶部也不停跳跃着微信消息。 早知道不连wifi了,这样来了电话就收不到微信消息了,暂时的也行。 她此刻要的安宁就是暂时的。 两方都有她不回应不罢休的意思,孔钰费劲擦了擦屏幕的血,全抹衣服上。 她先滑走电话页面,等它自然挂断,魏纪风都是一些跟说梦话一样的没用消息。 【。】 【睡了吗?】 【……】 【随便问问】 【看见了不用回我】 【对了】 【我把你短暂失忆的事告诉宿亭峪了】 【。】 【放心】 【我只说了这个】 【你别多想】 【我答应了他要照顾你的】 【那个…】 中间一堆“撤回”的消息。 她滑了老半天,才滑到绿色的对话框。 【不用回我】 【晚安】 孔钰:“……” 神经病,谁要回他? 【接电话。】 【监控有动静。】 【没睡为什么不接电话?】 宿亭峪的消息正巧出现在孔钰拿着手机,看着聊天框的时候。 电话弹来。 伪君子三个字穿过她的瞳孔,手中的手机犹如烫手山芋。 【夫人?先生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啊啊啊啊啊,不要给她实时播报啊,还有,宿亭峪万年死人脸,他是怎么定义脸色不好的? 孔钰在这种极端的场景下跑偏了一点恐惧。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并没有完全后悔所做所为。 【再不接,我会让管家去查看你的情况。】 比手机更烫的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宿云微追过来了。 “又扔下我,孔钰。” 【魏纪风:你如果没睡,能下来见见我吗?】 Partner 每当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所有的事就会一窝蜂吻上来。 孔钰脑子里已经不在想捅不捅人的事了,由这个诱因而成的蜘蛛网一样的衍生事件让她分身乏术,有些不能不应付,有些要想出最优解应付。 偏偏这个时候进度条还在火上浇油般添乱,在鱼缸壁上更新了百分比———45% 这是跨度最大的一次,于是孔钰突然想试探着让一切变得再糟一点,在混乱中脱身。 痛。 五脏六腑都痛如绞丝。 宿云微深层残存的救生意识被他转化成对孔钰的渴望。 他越痛,就越想拥抱她。 脚下踩入缓缓流淌而来的水渍,宿云微头重的抬不起来,费力扬着眼皮四下搜索,隔了一张床的距离,他踩进一滩不知从何而来的水,看见床沿探出一个脑袋后慢慢站起来的女人。 他笑了。 找到了。 宿云微站在原地,裤脚洇湿,两个人在诡静的卧室对视,宿云微率先开口,他真的没有力气再多走一步。 “过来。” 在梦里,先原谅她好了。 孔钰看他两下,走过来,很快,背在后面的手藏着一个鱼缸,鱼缸击在他的太阳穴偏上,那瞬间,宿云微以为自己要被刺穿了。 在他倒在她脚下,紧抓着她的裤脚时,孔钰又闪过一个瞬间。 ———她拿着一张试卷,打开一扇门,找不到人,浴室的地板上,躺着一个被血泡过的人。试卷被她踩在脚下,她摇着死气沉沉的男人,声音轻像呢喃,喊着似乎是他的名字——— “何清。” 裤子又多出一条用力的褶皱,宿云微:“谁?” 孔钰回神,一脚踢开。 好难杀啊。 不不不,希望他能撑到有人来救他。 孔钰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冷哼一声,冲散【48%】的进度条跑出去。 魏纪风许久没有收到回复,刚要走,消息就来了。 【直接进来。】 【如果看见管家帮我拦住。】 【?】 【干吗?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孔钰:是的。】 【魏纪风:你在家里偷东西呢?】 【……】 【总之帮我。】 跟着来着是一条语音。 带着鼻音,和一丢丢听不明朗的哭腔【帮帮我,帮帮我。】 魏纪风立马回想起那天在泳池钓鱼孔钰说一半的话。他捏紧了方向盘又松开,片刻后启动了车。 管家的身影如孔钰所料出现了,魏纪风反复点开对话框另一边的头像又退回,骨骼轮廓忽明忽暗,看不清情绪和真正的目的。 管家快走到台阶,一辆车突然爆冲到侧墙,前盖都变了形。 一个俊朗的男人眉头带着血,笑得有些虚假的歉意,拦住了他的去路。 “马管家,好久不见啊。最近有些犯懒不太想多走路。” 别墅前有一处喷水池。里面游着几只小鱼,魏纪风就坐在边上,压着眼皮看着大门的方向,看起来吊儿郎当。 月色亮得像白炽灯,它照的不是附在表面上的一层人皮,而是埋在骨头血液下的七情六欲。 它完完全全如同一个乍眼的光圈,圈着从大门走出来的那个女人。 她的裙子跟月色一样白,只是上面流出了几朵遗世无存的花。 魏纪风视力很好,所以他无比清楚看见那个慢慢朝他走———不,跑来的女人。 孔钰:“partner。” “我杀人了。”在魏纪风启唇前,她问,“你会包庇我吗?” 孔钰大开口 沉殿很多时候要用自己的经验和惯性思维去分辨宿亭峪的表情,在先要时刻观测上司的表情,宿亭峪是个慷慨的老板,他支付的工资足矣让他请微表情专家进修学习。 所以他诧异老板为什么盯着手机看的这么高兴。 一种上提嘴角,于宿亭峪这种人而言,显而易见的情绪。 然后他看见自家老板站起来,打了个电话。 他猜测是小先生出了什么事。要进行相应的信息封锁。 以前,这种繁琐的小事,是由他来处理。 宿亭峪打完电话,看着窗外的夜景,隐隐约约的玻璃上浮现着他一半的脸,片刻,手机在落地窗上形成一个明晃晃的光面。 宿亭峪点开昵称备注,将【孔钰】修改成【夫人】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赵局满脑门都是汗,对面坐着孔钰,靠着侧椅柱的是一个让人整个局里闻风丧胆的男人。 “调解一下呗,赵局,我这儿给人家姑娘家房子撞了。” 赵局咽口水,孔钰事不关己的样子。 在喷泉池边等魏纪风回答的时候,她在水池里洗干净了鱼缸。 这东西不知道什么做的,居然不碎,折腾来去,小鱼还是又回到原来的家里。 鱼装好,魏纪风就已经报警了。 还贴心的开着破车带着她去自首。 “那个…咳…这位…” “孔。” “孔小姐…”赵局顶着男人笑意盈盈的脸,磕绊道:“这件事您看……咱们是…” 他不敢随便开口,一是很明显坐着的女人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二是他刚升上来不久,不敢得罪分毫魏家。 “警察叔叔,你评评理,你说这个人,大半夜冲到我家,把我家墙都快撞倒了,我本来还想等老公回来再解决的,我一个妇人家,夫家人肯定不想我半夜三更单独跟着一个异性出来,但是他,” 孔钰半垂着眼睛看着赵局,接着说:“竟然赖在我家不走,我跟他耗了三个小时,实在没办法了,他简直是个流氓,说什么我家大门修的太远了,他不想多走路。这话说的,人长着腿是为了好看吗?” 魏纪风挑眉。 真懂他。 “我明白…”赵局擦着汗,手都在抖,到底敏锐,“您夫家是?” 孔钰:“宿家啊。” 这…这…是他知道的那个宿家吗? 哎呀,早知道前几天多吃点大鱼大肉让他家兔崽子气一顿高血压住院也比现在好。 孔钰接着说:“警察叔叔,到时候要是我老公来找你,误会我了,你可要帮我作证啊。” 老公? 那就是宿亭峪了? 赵局如坐针毡,“明白,明白。一定一定。” 魏纪风在后面玩着她的头发,躲在靠背后面,没人看见。 孔钰抿抿嘴唇,略显苍白,“哎,我知道你也有难处,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小叔子还在家呢,他身体不好,我不放心,这样吧,私下调解也行,我损失这么大,希望得到一些赔偿,不过分吧?” 赵局目光看向她身后的男人,只不过男人没看他一眼,专心致志垂眸看着孔钰。 赵局试探道:“不过分,不过分。应该的,应该的。” “那这样,我要的不多,两千万。” 魏纪风圈头发的动作一顿,黑色的头发形成一个圈,在他的食指上,如同一个戒指。 赵局更是恨不得缩成一个球滚出去。 “要的不多?”魏纪风冷嗤一声,一字一顿重复她的话,“两千万?” 城管来了 二零二零年三月,我望进你的眼睛。 魏纪风留给她得寸进尺的空间无限大,从警局出来,孔钰不想坐来时的破车。 两千万。她敢想,魏纪风都能帮她作伪证包庇她杀人了……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魏纪风是一个很好搞的人。 显然他本人不太赞同。 搞了个分期付款,一天一百万。 魏纪风的眼睛长得很好看,他的面部五官深邃,眼尾走势压着下三白向上,眼皮前半段看不太明显,后半段从中间炸开,跟着眼尾一起上挑。 瞳孔带着咖色,霓虹灯照在上面时瞳孔会骤缩,人长得高,大部分时间看人总是俯视,带着一股子懒散的样子,生气不高兴时会压着眼皮,整个人盯着你感到一股子乖戾的压迫感。 这双眼睛此刻不耐烦看着孔钰手里抱着鱼缸。 “啧。” 孔钰没理他。 她在脑海里想着路线。 “你怎么走哪儿都带着你的破鱼?” 孔钰看他,魏纪风不自然闪过视线,天知道,他今天夜晚的目的是跟这个女人划清界限的。 事与愿违,越缠越深。 孔钰把鱼缸举起来,月亮和黑夜通过水与鱼的折射进入她的眼睛形成笑意盈盈的夜景。 “你说这个?” 她问。 “嗯。” “这是上次你钓的啊,你忘了?” 魏纪风闻言一看,还真是,心里立马不自在起来。 “没…” 他咳一声,正色,“没想到还活着呢?” 毕竟那么小,他都不当回事儿,可是孔钰却将他随手钓的鱼仔细养着,还这么…… 孔钰骄傲道:“那可不,我最会养鱼了。” 站在警察局门口,疑似一个杀人犯,一个从犯。 赔了钱出来,从犯都不知道杀人犯杀的人是谁。 杀人犯(疑似)看起来像是给身边的男人展示从海鲜市场买回来的金鱼一样从容。 然后从犯接过鱼缸,用手指敲着缸壁逗着小鱼玩了一会儿。 两个人的氛围从雪山回来后就怪怪的,魏纪风想了一下,现在孔钰很少呛他了。 他觉得自己的立场和金钱让孔钰有点依赖他了———或许?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逗着鱼,想。 他对朋友一向这样,而且孔钰自带腥风血雨的体质一样,他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不然也不会主动跟宿亭峪说在雪山发生的事。 所以他只是受了吊桥效应的影响,等二十天一过,他就能明白,这种上头的感情只是友谊的短暂变质罢了。 他怎么会喜欢别人的老婆呢? 所以,孔钰最好还是不要太依赖他。这样他会很难办……也许孔钰不是故意勾引他的,只是她在心里对他有好感,不然为什么把他钓的鱼养着呢。 诶,如果好感变成爱,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他只是一时的情绪上头。 正想着,孔钰对他招手,“过来。” 魏纪风回神,“来了。” 两个人坐在一个移动的超大路边摊车里。孔钰在吃关东煮,一根签子一块钱,辣锅和不辣的,旁边还放着油碟。 魏纪风五大三粗萎缩在矮小的凳子上,腿都没地方伸,委屈巴巴蜷在一边,死活不愿意把鱼缸放在桌子上。 他看着孔钰吃的津津有味甚是怀疑,这种脏兮兮的食物真的能进人的嘴巴吗? 孔钰也真是的。 他说不吃,她就不管他了。书里不都写着这个时候孔钰应该亲自给他喂一口,让他尝尝与众不同的味道吗? 孔钰咬下一个甜不辣的时候,老板猛地冲进驾驶座,关上门。 魏纪风瞬间警惕,孔钰抽空安抚他,“没事。” “城管来了。” 移动餐车在车水马龙间穿梭,孔钰老神在在吃着串串,魏纪风一个人在风中凌乱,怀疑世界。 他觉得孔钰是不是在显摆她的见识———就像上次钓鱼一样。 在马路上会跑的餐厅,他没见过。 亲亲 轻车熟路地进了酒吧,魏纪风太惹眼,无论是身高还是凌乱灯光下深邃的五官,护着前面抱着鱼缸的少女。 手腕上空了一块,机械表摘了给路边摊的老板,让他逃亡途中在酒吧路口靠边停车。 沉没成本越来越大。 孔钰在柜台说了什么,然后四处扫了一眼,揪着魏纪风的袖口坐在不远处的高脚桌。 两个人的剪影随着水舞翩翩般的暧昧光线忽隐忽现,鱼缸搁中间,孔钰放松坐着,倒是魏纪风。 整个身体下意识前倾,沉着一种想要求偶亲近的姿态。 群魔乱舞的放纵者在两人构成的画框里尽情享受深夜的狂欢。鱼也在水里游来游去。 孔钰撑着下巴,不停在柜台观察。看也不看他。 魏纪风坐不住了。 音乐这时切换———不复鼓点明显的燥乐。 孔钰把视线收回,放在他身上。笑了,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是不是不习惯?” 魏纪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快速道:“还行。” 孔钰指着更上层的东西,“以前都是在什么……”她想了下,“公子哥小少爷的包间里享受的吧?” 魏纪风,“是的,小穷光蛋。” 孔钰嗤笑一声,“蛀虫。” 他没听清,她说得似梦呓,嘴巴都没张开一样。孔钰食指在鱼缸沿上画着圈,新开了个话题。 “你能不能养几天?” 鼓点错落,他恍惚以为是帮宿亭峪养几天老婆。 “不能。” 有服务生送酒,孔钰点了两杯鸡尾酒,对于魏纪风的话,她点点头,咬上吸管,只留一个侧脸给他,又盯着柜台看。 人会爱上自己所知的事物,却更爱未知的事物。靠近孔钰,就像坐上一辆无人驾驶的赛车,在一道无人知晓的盘山公路上飞驰。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弯道在哪儿,在春天路过一个U型道后的风景会不会变成冬天。 魏纪风很认真的借着无人注意到的视线放肆地打量孔钰。 她喝酒喜欢咬吸管,腮帮子小幅度的凹陷又鼓起来,唇珠小巧滢滢。 只是有种缥缈的感觉,像他焦渴饥饿时的海市蜃楼。 回想起来,孔钰的行为和思想好像一直很跳脱,像一阵古怪的风,吹得他浑身都是自己陌生的感受。 他有些怀疑流言蜚语,孔钰或许不需要耍什么小心思。她只要展露一点她自己,靠近她的人就会被吸引。 重要在于,每个人总会怀念过去,上一秒做过的事,下一秒成为往事,这是人生完整的串联。 孔钰不会。 她总像在永远失忆,上一秒说恨死你,下一秒说好爱你。 几个小时前说她杀人,几个小时后———也就是现在,捧着一杯鸡尾酒在鱼龙混杂的酒吧让他把酒台里的酒都包下来。 “我没钱了。” 魏纪风闹心道。 孔钰猛然凑近,他本来身体就前倾,这会儿两个人近乎接吻的距离悬在陆地唯一的水潭之上。 “真的吗?” 她问,用刚才滑过缸沿的食指点在他右眼的眼皮上,压得很轻,但像冰。冷得他一个颤抖,但他没有闭眼。 “你这里有个痣诶?” 她像发现宝藏一样,来回抚摸。 魏纪风在抚摸中如同长了尾巴,尾椎骨起酥麻感直冲天灵感。 这一刻,他很想吻她。 很想。 他得以看清她的眼睛,雾气连天,水濛濛的,她的眼睛没有具体的形状,他形容不好,她用喝醉后的眼神看着他,像跟他说了好些话。 他又去看她的嘴巴,那个小小的唇珠也沾了点鸡尾酒。 她并没有说好多话。而是抚弄着他眼皮上的小痣,小声开口,黏糊糊的。 “小少爷,你养几天小鱼吧。” “你的痣好漂亮。” “我可以亲亲吗?” 柜台,一个男人拍了拍站在前面的男人。 “何清,你在看什么?” 何清收回视线,淡然离开。 “没什么。” 穆浔羽 没有接吻,来了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叫走了孔钰,徒留魏纪风神不守舍。 “孔钰呢?” 调酒师不忙,递给他一张便签,上面写着【金枪鱼的肚子】 他照着念出来,红色头发的女人又出现,吊翘着眼皮点点头,鱼缸捧出来递给他。 魏纪风渐渐不耐烦,一头雾水,这种场所啥人都有,他怎么总是盯不住人? “我问你,刚才跟你一起离开的女人呢?” “她走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去哪儿小姐?”出租车问坐在后面的女人,孔钰说:“跟着前面那辆车。” 她说:“前面那是我老公,我怀疑他在外面有人了,司机师傅,你一定要帮我抓奸成功啊!” 孔钰泣然。 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雨,孔钰———有魔力。魏纪风仿佛被任何一滴雨水浸透,湿漉漉用夹克护着鱼缸。煞气腾腾。 车水马龙,孔钰跟到一家便利店,进去时人又不见了。 肩上在下车时带了点雨滴,门口摆放着一些单支的玫瑰花,在雨天,焉儿巴几。 她隔着玻璃门看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倾盆暴雨。 她突然有些疲乏。间断地想起在这个夜晚她好像还杀了人。 买了一包女士香烟,上次罗拉分得烟她抽了一口就还回去了,这次她一个人夹着烟,看着雨,在便利店屋檐下,跟玫瑰作伴。 人不知道死没死。 又把魏纪风给丢下了。上次也是。说失忆,装一装就信了。 好蠢。 雨不是直下的,风一吹,就倾斜到她的衣角,裤子和汗毛上,冷得孔钰起了鸡皮疙瘩。 抽烟的手指也冻得泛红。远远看去,有些惑人的可怜。 她没约车,也没打出租,然而一辆价格不菲的车停在马路伢子边,车窗降下来,一个看起来很热情的大叔,留着两撇胡子,像卓别林一样精致到翘起的胡子尾巴。 下雨的车段不容易打车,于是就有好心人愿意载她一程。 烟盒被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孔钰不听大叔的话,一言不发。司机看起来有些尴尬。 或许才意识到深更半夜,雨夜,落单女孩,热情邀请上车的中年男性,这几个组合看起来多么奇怪。 这时后座的窗户降下来。 是一张精致英俊的脸。很英俊,鼻子高而挺拔,面部折迭度极高,孔钰猜他是混血,但又有中式的五官特征,西方的轮廓线条,两者在这种脸上中和极致。 驼峰鼻,上面驾着一个银边的眼睛,利拓的样貌被眼镜遮住了几分冲击感。 带点绅士。 “我没有别的意思,小姐。” 声音也是缓缓沉稳,不疾不徐。 “天太晚了,如果你觉得冒犯,我可以为你打一辆车,但请允许我停在你附近直到你安全上车。” 说完,他微微侧头,和气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孩子。 真有意思。 孔钰想。 她上了车。 男人递给她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他的名字,还有一些英文。 【Montgolfier】 【穆浔羽】